堡外二里的雪地上,两队“少年兵”各呈双列队形展开。
秦逸一声令下,两队人从五十步外缓步靠近。
箭如雨下!射的盾牌啪啪作响。
别担心,都是去了箭头的。
为了防止误伤,箭矢木杆头都用棉布或碎皮裹紧,少年兵脸上都蒙着厚皮制的面具。
缺乏头盔,戴的还是鞑子圆锥形的暖笠帽,里面镶有铁皮。
“杀啊!”
随着距离接近,双方队正收起弓弩,先后喊出冲锋号令,两队人有模有样对攻不到几个弹指,转眼就混乱地打成一片。
甚至有打急眼的,随手扔了手里练习用的棍棒,扑上去拳打脚踢。
残雪飞扬中,秦逸无语的手掩额头,不忍直视但也没有叫停。
按照他的安排,每队两个伍,每伍最前方是刀盾手,右肩都露着两支短标枪木柄。
身后是一个护着刀盾手侧翼的长枪手,说是长枪,其实就是六斤重的九尺线枪,或是鞑子带短枝的猎虎枪。
丈八的长矛,少年们就算能举动、也不能持久。
紧随其后是一个使虎叉的兵,护着刀盾手侧翼,其实就是戚家军形制的镗钯手。
三个冷兵都披着链甲或无甲片的棉甲,在其后是三个弓弩手,两架小稍弓改的轻弩,最后一人用的小稍弓。
为了凑齐这些装备,秦逸不惜把缴获的六把鞑子大弓交给倪大五把,自己只留了一把最好的。
换回来的小稍弓这才把自家“少年兵”弓弩凑齐。
也亏得二十三户里有两户会木匠手艺,忙了快一个月,这才按照秦逸的要求改好。
没法子啊!二十二名少年兵,只有四人能拉得动“下力”小稍弓,平均射个五六箭就力竭。
秦逸把自己擅使的蹶张弩给徐海峰用,孙仲勇还是使他自己习惯的小稍弓。
他自己苦练弓射,已经颇有心得。
实话实说,单纯从威力上讲,弓不如弩,但射速完全碾压。
这就导致秦逸手里两队人,装备非常另类,弓弩占了半数。
唉!整个队伍,唯一真正的战力还是自己。
秦逸悻悻地离开练兵场,让这些小瘪犊子打去吧,就当肉搏训练了。
“叮!嘭!叮!嘭!”
炙热的炭炉旁,老徐头手里的小锤敲位置,一个瘦弱的汉子举着大锤用力砸击长方形的铁片。
老婆子眯着眼睛卖力地拉着风箱。
仅剩的唯一儿子,被秦将军拖去当了家丁队正,老徐头又找了个相熟的老乡为徒。
已经磕头拜师,手艺算是有了传人。
秦逸在叮当作响中,进入望海堡唯一的铁匠铺。
“徐叔,我的棉甲好了没?”
“将军容禀,小老儿该死,还差三十个铁片,按进度还要三五天才能好”。
“没事没事!辛苦徐叔了”。
秦逸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布面甲和棉甲是两回事。
后世人会混为一谈,他从张大疤手里搞的棉甲,是七斤棉花砸实的全棉甲,并没镶嵌甲片。
这次有了自家的铁匠,他就想着在内部镶嵌甲片,也能多一层防御。
再套上一件锁子甲,和缴获的明式虾尾式铁护臂,光是护甲全重就能达到五十斤左右。
难以想象身披三重甲的鞑子白甲巴牙喇,在战阵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人型机甲一样!
说白了,两队“少年兵”没有那么容易练成,只有打一仗见了血才能真正得到提升。
他也没打算现在就跟鞑子正规军打攻防战,小规模的厮杀,一个悍勇的甲士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所以他才急着堆防御。
这关乎自己的小命,可不能凑合。
……
正蓝旗这次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旗主莽古尔泰一直瞧不上老八黄台吉,就算是他死鬼老爹定的四大贝勒辅政,老八也排在末尾。
要不是代善和稀泥,挺黄台吉登位,这大金国主怎么可能轮到这小子。
即便如此,商议国事时,黄台吉也要和三个哥哥并排而坐。
去年,二贝勒镶蓝旗的阿敏被老八定了“十六大罪状”,削爵革职,降为庶人,关在盛京圈禁。
好嘛!今年老八就开始针对五哥莽古尔泰了。
莽古尔泰这暴脾气,本就在大凌河之战中,任务艰巨、死伤最重。
战事要紧之时,他派人去找老八求援。
您猜怎么着?
老八不但不派援兵,还让人带话羞辱。
咱三贝勒能受这气?“御前拔刀案”一出,莽古尔泰成了众矢之的。
“和硕贝勒”降为“多罗贝勒”不说,再没有跟老八并排坐的资格,还没收了他麾下的正蓝旗五个牛录,额外罚银万两。
作为旗主,莽古尔泰颜面尽失,正蓝旗这次出兵大凌河啥也没捞到,还死伤不少。
愤恨至极的莽古尔泰,天天在盛京城府邸喝闷酒,旗里大小事务都扔给弟弟德格类。
上层的权力争夺,虽然一时并未完全影响正蓝旗的细枝末节,但也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八旗内部笨拙的权力游戏,大明帝国皇帝和朝堂诸公皆茫然无知,更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战防策略。
就连“圆嘟嘟”五年平辽的笑话,崇祯帝都信以为真,可想而知这是什么政治智商?
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只是已经腐朽不堪的大明更烂而已。
……
岫岩堡位于盖州和凤凰城之间,和两地都相隔百五十里左右,道路翻山越岭崎岖难行。
天启元年,辽东右卫参将王元忠不战而降,并协助招降了岫岩堡守军,凭此大功,被野猪皮封了个汉军佐领的世职。
岫岩堡被毛帅攻破一次,又被野猪皮领兵夺回,俘虏汉奴近七千人,掠获牲畜四千余头,原本城周四里的土坯堡寨被战火摧残的墙倒屋塌。
正蓝旗虽然名义上管着此地,因为交通太不便利,没人愿意往这边来。
王元忠被指派领着麾下兵马,到岫岩堡驻防,防备东江军从海路来袭。
勉强修复的岫岩堡内,驻扎着正蓝旗一个牛录二百户旗丁。
堡城周边近三万亩的好田,被鞑子各家分配一空,旗丁不缺汉奴耕种。
王佐领麾下三百余户前家丁,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汉军旗,只能在周边择地屯垦。
好在岫岩堡当年在大明手里时,可耕田地远超七万亩。
同样学着主子规矩,汉军旗也有披甲人和包衣、阿哈阶层,当主子、做奴隶的都是汉人。
实话实说,当年大明辽东卫所兵,和奴隶也没什么区别。
被一圈汉军旗护着外围的正蓝旗牛录,又有堡墙遮挡风雪,小日子相当舒坦。
也就是说,秦逸计划在岫岩外围的抢劫行动,面对的敌人压根不是鞑子。
而是铁杆汉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