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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邕州兵变

    “驾!驾!驾……”


    十一月,随着快马护送朝廷的旨意南下,得知自己被调往海州的李弘源与刘从则十分高兴。


    海州在河南道虽然排名靠后,但依旧是人口十余万的大州,比岭西的人口还要多,而且又在淮河以北。


    尽管李弘源只是被调往海州担任刺史,不如在岭西担任经略气派,但权力却不降反升。


    正因如此,李弘源与刘从则二人在得到旨意的同时,开始吩咐家仆将金银细软收拾清楚,等待接替官员抵达便离开岭西。


    他们的动静很大,因此城内的天平军、平卢军都在不久之后得到了消息。


    “直娘贼的,这李弘源该不会没把事情办好就走了吧?”


    天平军中,负责派人监视岭西衙门的尚让忍不住骂了出来,而他旁边的尚君长反倒还能保持镇定。


    “阿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尚让看向尚君长,尚君长则是眉头紧锁:“直娘贼的,这李弘源若是真的摆我们一道,那弟兄们肯定会闹事。”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把这件事告诉都将,如果都将还不知道的话,那我们立马召集弟兄们议事。”


    “如果都将知道却没告诉我们,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尚君长的话让尚让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门道:


    “报信的那个刘二郎回营了,肯定会把事情告诉弟兄们。”


    “走!”尚君长闻言脸色骤变,连忙起身向外走去。


    他们直奔营中的牙门,可耳边却渐渐传出了不少叫嚷声。


    显然,李弘源等人要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二人只能加快脚步,朝牙门走去。


    半盏茶不到,他们便闯入了牙门,而这所谓的牙门也不过就是个普通院子,顶多三分地。


    二人才闯入牙门,卧房的王仙芝便听到了声音,持刀从卧房走了出来。


    “你们俩兄弟干嘛?”


    王仙芝一脸警惕,毕竟他自己都是靠背叛王守文获得的官职,自然担心下面人有样学样。


    “都将,李弘源那厮要跑,消息已经在营中传开了!”


    “你说什么?”


    尚君长的话让王仙芝愣住,而这时牙门外也响起了叫嚷声。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数百人的叫嚷声,顿时吓得王仙芝激灵片刻。


    他看向尚君长和尚让,尚君长见他眼神愤怒,连忙解释道:“我们也不知情。”


    “直娘贼的……”


    王仙芝暗骂,他没想到李弘源表面上沉稳冷静,遇到事情的时候居然想着逃跑。


    不过他要是真的逃跑,那就说明朝廷不打算让他们这群戍兵回家了。


    想到这里,王仙芝就觉得脖颈一凉。


    生活在天平军治下,旁边便是魏博的地盘,他自然知道兵卒鼓噪的后果是什么。


    若是他处理不好这件事,那他恐怕要步王守文的后尘了。


    “娘贼的,真是报应不爽!”


    王仙芝不由暗骂,随后提刀走向门口。


    尚君长与尚让见状跟上,不过手却不自觉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吵吵吵!吵什么呢?!”


    在天平军的兵卒们还在叫嚣回家的时候,却见王仙芝骂骂咧咧的站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骂众人鼓噪,而是骂众人吵闹。


    前者需要惩处,后者顶多是训斥。


    “吵什么呢?!”


    王仙芝骂骂咧咧,其中一人走出来叫嚷道:“都将,您当初说我们年末就能回家,可为什么经略使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没错!”


    “您是不是骗了弟兄们?!”


    众人向王仙芝投来质问,王仙芝见状怒骂道:“狗屁!”


    “耶耶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正准备提刀去质问李弘源,结果你们就把耶耶的门给堵住了!”


    众人闻言,纷纷闭上了嘴巴,而王仙芝也骂道:


    “直娘贼的,一群没卵的家伙!”


    “给耶耶穿甲,耶耶要去衙门问个清楚……对了!你们也把甲胄给穿上!”


    王仙芝兴许手段和心计不行,但他做了那么多年私盐生意,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知道的。


    当他走出牙门的瞬间,他就敢肯定,如果自己不能答应带天平军的这群兵卒回家,那这群昔日和他称兄道弟的兵卒绝不会犹豫,一定会立马宰了他。


    “直娘贼的……”


    王仙芝在心底暗骂,原本鼓噪的兵卒也纷纷离开,各自回到营帐之中穿戴甲胄。


    与王仙芝亲近的几十名兵卒见状,当即簇拥上来,查看王仙芝有没有事情。


    王仙芝只能吩咐他们为自己穿甲,两刻钟后,带着全副武装的九百多人向岭西衙门走去。


    由于还是下午,因此县内街道上都是前来交易的蛮民和百姓。


    面对气势汹汹的天平军,他们只能紧紧贴着街道两侧,避免触怒天平军的将士们。


    消息很快传开,李弘源原本还在书房陶怡情操,却突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使君!不好了!”


    家仆急匆匆跑入书房,不知情的李弘源皱眉道:“慌慌张张的……南蛮打过来了?”


    “不是……”家仆缓了一口气,接着作揖道:“天平军披甲朝他们过来了!”


    “你说什么?!”


    李弘源面露错愕,他没想到王仙芝竟然反应那么大。


    要知道他就只是安排人收拾了东西,其它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使君,王仙芝带人把衙门包围了!”


    忽的,又有一家仆急匆匆跑来,这让李弘源坐不住了。


    “走!”


    他黑着脸向外走去,心里有七分惧怕,又有三分愤怒。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还没走到正门,李弘源便听到了衙门外传来的鼓噪声。


    十余名穿着胸甲的州兵正持着长枪严阵以待,可他们身形单薄,看上去好似螳臂当车。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李弘源走出正门,面对正门外的数百名天平军质问起来。


    兵卒们顿时收声,但目光都狠厉的望着李弘源。


    这个时候,王仙芝走到了前面,恭敬作揖道:


    “听闻使君要调往他处,敢问朝廷的圣旨可曾传下来了,我等弟兄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王仙芝,你竟然鼓噪兵卒,你要兵变吗?!”


    李弘源指责王仙芝,但王仙芝现在进退不是。


    往后退,天平军的大部分兵卒都会仇视他,乃至对他动手。


    往前进,李弘源立马就是一个煽动兵变的罪名扣下来。


    区别在于,前者马上死,后者还有回旋的余地。


    二者取其轻,王仙芝只能选择质问李弘源。


    “你……”


    李弘源十分愤怒,可他目光看向四周天平军兵卒后,又不得不收敛起来。


    他渐渐沉默,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在抉择。


    关于戍兵戍期延期的圣旨,早就在七月的时候发下来了,只是他不敢公布。


    以八镇戍兵的情况,他要是敢公布戍期延期的圣旨,恐怕八镇兵卒最少鼓噪一半。


    他原本是想把戍期延期的这个事情留给下一任经略使来做的,如今却被王仙芝扰乱了计划。


    以天平军将士们那表情来看,自己今日若是不能给出个妥善的安排,那恐怕难以善了了。


    想到这里,李弘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支吾道:


    “朝廷的旨意确实传下来了……但是……”


    王仙芝和天平军的将士们闻言,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朝廷旨意就在府内,所有戍兵戍期延长三年……”


    “放他阿娘的狗屁!”


    “他娘的头,阿耶不干了!!”


    果然,当李弘源话音落下,天平军的将士们瞬间炸锅。


    他们来岭西戍边三年,结果前后死了近三百人。


    如果继续戍边三年,谁知道后续死的人里面会不会有自己。


    “都将,我们不干了!”


    “没错!我们要回家!”


    “都将,当初是您带我们出来的,当初也说好要带我们回家,现在呢?!”


    天平军的将士们被朝廷出尔反尔的态度点燃怒火,而昔年答应戍边三年就带他们回家的王仙芝,此刻也成为了被怒火倾泻的对象。


    此时的王仙芝头皮发麻,但他知道自己如果解释不当,这群昔日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就会用自己的人头来宣泄怒火。


    想到这里,王仙芝咬牙道:“这件事我也是被朝廷骗了!”


    “我当初说的话自然作数,只要大家同意,我现在就带大家回家!”


    王仙芝的话音落下,所有天平兵卒纷纷振臂:“回家!回家!回家……”


    他们的声音令李弘源脸色难看,而其中的不少人更是按住刀柄,步步朝着李弘源靠近。


    王仙芝见状连忙上前阻止:“我们是要回家,而不是叛乱!”


    闻言,不少兵卒纷纷停下了上前的脚步,面面相觑。


    只是这种时候,李弘源却突然开口道:“你们未经朝廷同意而返乡,难不成忘了昔年王守文的事情吗?”


    濮州的天平军,本就是从王守文旧部中招降而来,他们对王守文的事情自然清楚。


    王守文等郓州老卒,起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回家,结果被朝廷视作叛逆,最后在濮州将其镇压。


    李弘源本意是想着用这件事情压住他们,毕竟当年王守文、吴煨驱使三千精骑才堪堪抵达濮州,还未进入郓州就被镇压了。


    王仙芝这九百多人,基本都是步卒,只有几十名轻骑,与王守文和吴煨根本比不了。


    只要王仙芝他们脑子不糊涂,应该不至于犯同样的错误才对。


    不过李弘源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人人都能吸取教训,那就不会有“重蹈覆辙”这个词了。


    “直娘贼的,就算是叛乱,老子也要回家!”


    “我们要回家!!”


    九百多天平军将士不断叫嚷,这让李弘源和王仙芝脸色都难看起来。


    原本王仙芝还以为李弘源的话能吓住他们,结果却激起了他们回家的欲望。


    毕竟王守文他们也是被朝廷哄骗去凉州戍边三年,结果最后戍边六年不说,朝廷还想让他们戍边九年。


    尽管他们最后失败了,但也说明朝廷根本不讲信用,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


    “弟兄们,抢了府库,搬着粮食路上吃!”


    忽的,乱兵之中响起了一道声音,而这声音响起之中,李弘源及王仙芝脸色骤变。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九百多天平军便开始冲向衙门内部。


    那十余名州兵被瞬间撞开,无数天平军兵卒涌入衙门之中。


    眼见天平军乱了,李弘源也不敢继续停留在衙门,连忙往刘从则的府上跑去。


    “都将,这怎么办?”


    尚君长和尚让脸色都不好看,但王仙芝脸色更难看。


    “直娘贼,现在能怎么办?只有回家了!”


    抢了衙门的仓库,现在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能回家就行……”


    尚让大大咧咧说着,尚君长却脸色不太好看。


    显然他也知道了抢仓库的后果,而王仙芝则是在盘算应该怎么回家,若是到时候朝廷派兵镇压,他们又该怎么办。


    在他思绪的同时,天平军的兵卒们抢来了七十多头牛,并弄来了板车套在牛身上。


    一袋袋粮食被装车,但七十多辆牛车,只能装上几百石粮食,顶多够他们吃一个月。


    好在衙门中还有四箱钱,足有四百多贯和一百多两黄金。


    “他娘的,别耽搁了,现在就出发!”


    王仙芝担心李弘源从田州调遣宣武军和忠武军袭击他们,因此连忙招呼天平军出城。


    两刻钟后,九百多天平军带着七十多辆牛车冲出宣化县,一路向北而去。


    王仙芝坐在挽马的马背上,望着远处渐渐变小的宣化县城,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王守文的例子在前,他心里十分忐忑,担心朝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除此之外,李弘源消失不见,很有可能去调集田州的宣武军和忠武军。


    若是他们联合平卢军追来,那就凭他们这九百多人,还真不一定能成功突围……


    想到这里,王仙芝扫视己方队伍,却见所有人都穿着甲胄,走路十分缓慢,肩膀上还扛着昔日发下来的军饷,气喘吁吁。


    “直娘贼,这慢吞吞的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别到时候还没走出岭西,就被宋威那群贼杀的给追上了!”


    王仙芝破口大骂,目光扫过四周的田野,随后看向尚君长和尚让:


    “告诉弟兄们,路上见到挽马和耕牛、板车就抢,我们没时间耽搁,必须尽快离开岭西范围!”


    “是!”尚君长和尚让连忙应下,随后将军令传达三军。


    伴随着王仙芝军令下达,原本还有所忌惮的天平军的士兵们,此刻仿佛化身豺狼,但凡看见村庄,便会如狼似虎的冲入其中,将百姓的耕牛强行夺走。


    从邕州往峦州这一路上的村庄都遭了难,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但天平军根本不在意。


    此刻的他们只想回家,也只能回家……


    “直娘贼的杀才,该死的田舍汉!!”


    在天平军沿途劫掠向北的同时,消失许久的李弘源也重新回到了邕州宣化县的县衙内,脸色铁青。


    他派去跟踪王仙芝的人已经返回,带回了天平军沿途劫掠村庄的消息。


    此刻他的目光望着衙门内情况,只见衙门内也是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图籍散落一地,仓库之中空空如也,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南蛮劫掠了。


    “王仙芝这厮,竟敢如此放肆,某定要禀报朝廷,将他正法!”


    望着眼前的场景,李弘源怒不可遏,而坐在左首位的刘从则却眉头紧锁,低声道:“使君,此事非同小可。”


    “王仙芝率军北逃,若不能及时制止,只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同样驻防邕州的平卢军都将宋威坐在右首位,神色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面对刘从则对李弘源的提醒,他也缓缓开口附和道:


    “使君,王仙芝之事固然可恨,但末将以为,如今更需警惕的是宣武、忠武等镇戍兵的态度。”


    “想回家的不止王仙芝和天平军,而朝廷延长戍期的事情也终究藏不住,届时宣武等镇的将士必然心生怨念。”


    “若不能妥善处理此事,只怕到时候会出现更多的王仙芝和天平军例子,岭西局势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李弘源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同时不免在心底埋怨起了朝廷。


    八镇戍兵久驻岭南,早已怨声载道,若是正常按照约定的戍期放回他们,根本不会出现今日的这种事情。


    若非朝廷为图节省而延长戍期,自己也不会遭此一难。


    “宋都将所言极是。”李弘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委屈。


    “此事必须奏表朝廷,请求调换岭西余下七镇的戍兵。”


    “除此之外,王仙芝及天平军也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稍后本官会奏表朝廷,派快马将奏表送往长安,还会传信给荆南、岭南等处,请他们拦截王仙芝等乱兵!”


    李弘源做出安排,而宋威则是颔首应下,语气恭敬道:“使君英明,相信朝廷也不会为难使君的。”


    面对宋威的这番话,李弘源脸色并不好看。


    即便南衙已经将他调往了海州,可他本人毕竟没有离开岭西,因此王仙芝兵变的事情,肯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得想办法找找人脉才行……”


    思绪间,李弘源拿出奏表,提笔后书写内容,不久后用信封和火漆封烫装好,召来家仆后递出:


    “速速派人送往长安,不得有误。”


    “是……”


    家仆接过奏表,但城内马匹和耕牛都被王仙芝等人搜刮干净,他只能亲自跑一趟最近的驿站。


    眼见家仆退下,事情也成了定局,宋威当即便起身告辞。


    李弘源和刘从则的心思都在王仙芝叛乱及动向上,故此没有留下他。


    宋威走出衙门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待回到军营后,他麾下四名列校早已等候多时。


    “都将,今日经王仙芝这么一闹,朝廷肯定会考虑调回七镇戍兵,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平卢了!”


    “是啊,王仙芝这下可成了乱兵,我们却可以全身而退,这都要仰仗都将谋划得当!”


    列校们毫不吝啬的赞美起宋威,宋威却轻笑一声,讪讪惋惜道:


    “怎么说这王仙芝也与某打了两年骨牌,他如今成了乱兵,只能说命里如此,可惜可惜……”


    “不管他成不成乱兵,我们能回家就行!”


    “哈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在营内回荡,而此时被打作乱兵的王仙芝,则是率领天平军踏上了北归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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