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白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千般猜测。
原本宁静的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疑惑与紧张的气息,孙尚俍等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江星白的身上。
孙尚琂是这些人中的急性子,首先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眉头紧锁,声音略显急切地问:“这邯郸城看着繁华安定,怎么就不太平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说一说。”
江星白深深地看了孙尚琂一眼,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他再次拿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江星白的声音低沉而沉重,“近年来,邯郸城确实发生了一些怪事。这些怪事并非寻常,而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的事情。”
孙尚琂听到这里,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他忍不住再次催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点说啊!别让我们干着急了。”
江星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吧,这也是江某的听闻,不敢完全当真,这几年邯郸城看起来是民治久安,可总是发生一些孩童被拐被偷甚至当街被抢之事,数年前这邯郸城还算平静,但是这几年反而越演越烈,乃至家有孩童之人出门之时必要以绳索绑住孩童手腕方敢上街,而且对外乡之人极是警惕,几位今日进城之后,难道没有感觉到这邯郸城中百姓看几位,目光异样吗?”
孙尚俍和柳湘凝这才回想起今日在城中大道上行走之时,带有孩童的妇女对自己的警惕之心。
孙尚俍一开始想到了什么,问道:“是牙婆?”
江星白摇摇头,又说道:“非也,这牙婆是三姑六婆之中的一种,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人口买卖,但穷苦人家卖儿卖女给人为婢,向来不鲜,况且牙婆行事没那么狠辣,即便从中转手给大户人家买卖奴仆,也是要当中作保,签署卖身字据,还要通知到奴仆家人的,因为这样一层规矩,所以牙婆这行当才能在民间留下来,而且牙婆一般挑选的是穷苦人家的闺女,一般都要十二到十四岁以上的女子,有些长相好的收过来之后还要供其吃住,甚至教一些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就盼将来能卖给哪个大户做妾,好大赚一笔。”
柳湘凝一听到民间牙婆的行事,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她登时用力一拍桌子,声势极大连带着桌边一角都被拍落了下来,而这动静也瞬间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看着这位愤怒的少女。
就连坐在不远处的孙尚儒和江星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江星白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先是环顾四周,对在场的宾客投以微笑,示意他们不必惊慌。宾客们见是江掌柜出面,纷纷向他打招呼,抱拳示意,随着大堂宾客们的目光从孙尚儒这一桌人上散去,原本嘈杂的宴席又恢复了喧嚣之声。
然而,柳湘凝却并没有因此而平息怒火。她满脸怒意,直视着江星白,质问道:“像这般买卖人口,视人命如无物,江掌柜居然还说这牙婆的行当可存?”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倾泻而出。
江星白被柳湘凝这直白的质问问得有些尴尬,他深知这位姑娘的侠义之心,但也明白这世道的复杂。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位姑娘,您所说自然是侠义有理。然而,这世道就是如此,人心险恶,难以预料。牙婆这行当虽然可恶,但有买才有卖,你看咱们只能在此闲聊,骂上几句,虽解气但不平事啊!”
柳湘凝被他这一说,也是无话可说。
孙尚儒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对话。此时他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便问道:“江掌柜,按你的说法,这背后的黑手并非只是本地的牙婆,那会是谁呢?你有什么发现或猜测吗?”他显然也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江星白继续说:“孙小公子,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发现,就是我细细研究了一下这几年下来,邯郸城丢失的孩童情况,发现这丢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男孩稍多,而且年龄范围下到未满几个月的婴儿,上到十岁左右的孩童,再大一些的就很少了,这些孩子家有穷有富,住址也是随机,甚至名姓什么的也看不出什么线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规律,以我来看,那些幕后下手之人只看着孩子的年岁,至于其他的并未作考虑。”
在场众人听了江星白的说法,也没想到什么其他有用的线索或思路。
就在这时,孙尚俍突然问道:“江兄,既然暂时想不到别的东西,不如说说这些孩童都是在哪,怎么丢的。”
江星白点点头,说道:“是也,其实江某并未亲眼所见这些孩童丢失之景,只能听人口述,有些是父母带孩童上街,孩童贪玩,对新鲜玩物极感兴趣,个别父母一时不慎与孩童走失,自此便再无孩童下落,有些则是在一些僻静地方,被一些人用迷药迷晕,等孩童父母醒来之时,自家孩子已无所踪,还有一些是最近两年,这些人越加胆大妄为,在附近邻村之中,半夜黑衣蒙面闯入村民家中,殴打成人,直接抢走孩子的,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孙尚琂听闻了江星白关于孩童丢失拐卖案件的描述后,心中愤怒瞬间被点燃,狂烈而炽热。她猛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随之颤抖,孙尚琂吼道:“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拐人、偷人,再到明目张胆地抢人,他们居然如此嚣张,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恶事!姑奶奶要把他们这群杂种扒皮抽筋!大哥,这件事,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管!”
孙尚儒和朱棠也是满脸愤怒,他们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一触即发。孙尚儒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大哥,这种狗娘养的,我非宰了他们不可!他们居然连无辜的孩童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朱棠也是义愤填膺,眼中闪着震怒的凶光。
孙尚俍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充满了理解。他知道他们三人都是性格刚烈,正义感极强的人,对于这种恶事自然是无法容忍。但目前他们还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先安抚他们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愤怒,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冷静下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否则,我们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什么也解决不了。”
在他的安抚下,三人逐渐平静了下来。孙尚俍继续向江星白询问:“江兄,你方才说这些人是一伙掠卖之人,盘踞在此处专门谋划这些恶事。那么,你可否知道他们的具体行踪或者计划?”
江星白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孙公子,我猜应该是如此。这几年此地孩童丢失拐卖之事越来越多,而且行事越发猖獗。若不是有专门的计划、接应甚至杀人灭口,他们绝不可能行事得如此周密,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
孙尚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他问道:“江兄,关于这伙人,他们就没露出什么马脚,或者暴露什么下落吗?”
江星白面露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孙小公子,确实有过一些线索,但最终还是未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孙尚儒眉头紧锁,感觉这话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于是追问道:“江兄,你这话是何意?能否详细说说?”
江星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举两个例子,孙小公子便明白了。三年前四月,邯郸城王员外家的小孙子,那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婴儿,尚未满月。然而,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这小孙子却被人偷走了。不久之后,劫匪便传来勒索信,要求王员外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赎人。这笔钱对于王员外家来说,几乎是八九成的产业,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接着江星白又补充道:“那时王员外心中矛盾重重,一方面担心孙子的安危,一方面又舍不得如此巨额的赎金。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他那刚烈的儿子不信邪,决定报官。可谁曾想,那伙贼人消息极为灵通,得知官府介入后,竟然残忍地将小孙子撕票。待王员外一家带着银票赶到交易地点时,只见满地血迹,那小孙子的尸体已经被野狗撕咬得面目全非。”
柳湘凝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痛。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竟会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她紧闭双眼,不忍再听下去。
孙尚儒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他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手中的筷子被他一气之下捏得粉碎。他愤怒地说道:“这伙人简直丧心病狂!他们竟然连一个无辜的婴儿都不放过!”
孙尚琂坐在一旁,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紧握拳头,呱呱作响。
江星白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还有一次,有一伙儿地痞流氓胆子大,当街抢一名妇女的六岁孩子,那妇女及时察觉,大喊救命,当街之人立马围观了过来,那地痞的同伙见人多势众,当即跑了,那名地痞则是被围观愤怒的百姓当街活活打死,后来官差赶到,互相作证,毕竟是拐卖人口的恶行,官差也没对围观动手之人怎么样,只是这地痞已死,根本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在何处安身,所以,这几年下来,当地百姓保守其苦,而且最近还听说,城外偏远山村里,有几家闺女甚至媳妇都被拐或者被偷抢了。”
孙尚琂和孙尚儒越听越恼怒,但就是没有线索,有劲使不上,只得暗暗生气。
这时,沉默了半天的朱棠问道:“江大哥,那本地的官府呢,这么大的事,官府不管吗,任由这些狠辣之人肆意凌虐欺压百姓,拐卖人口?”
江星白只得解释道:“朱公子,这邯郸城及周边村镇一向富庶,此地百姓教化也好,所以当邯郸的父母官原本是件轻松也有油水的差事,自从发生了孩童丢失拐卖事之后,这邯郸城的府衙这几年一直把这件事当做第一号大事来做的,只是奈何这知府和衙役的能力有限,而那群略卖之人似乎组织严密,人数也多,他们每次作案行动计划甚至撤离路线都很周全,衙役们查了几年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朱棠又问:“那为什么这些事只在邯郸听说,其余地方根本未曾听闻?”
江星白笑着解释道:“朱公子难道想不到吗,这地方官员每年都要报吏部考核政绩的,邯郸城出了这么大的事,而本地官差几年未有进展,那这位父母官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朱棠听后,忍不住嘟囔一句:“这群杂种——”
孙尚儒拍了拍朱棠的背,接着向江星白问道:“江掌柜,之前不是说那地痞当街抢人后来被打死了吗,那他也算是本地人吧,查他的亲友什么的也不行吗?”
江星白摇摇头,解释道:“孙公子,万事并不是咱们想的这么简单,那人说是地痞,其实和乞丐差不多,在本地无根无业的,本就乞食而活,哪有什么亲友,更何况他被打死后,连他是那条街的乞丐最后都没没查出来。”
孙尚儒实在是怒意冲天,但又被这群人滴水不漏的做法弄得很是烦恼,不经意提起酒杯,喝了口烈酒硬生生灌下去。
而此时,孙尚俍则是一本正经地看向江星白,问道:“江兄及贵主人的生意不是在蜀中吗,想来不常在邯郸吧,这些风闻还有这么多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众人听闻之后,齐刷刷,带有半分警惕地看向江星白。
一旁的江秋桐却是无动于衷,只顾浅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