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墨的话给本就冷凝的气氛添了一许沉闷,众人细细琢磨着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越想越觉得整件事都透露着古怪。
尤其是迟青云,在听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的立在了那儿,这么一阵子因为一直处在对楼澈的各种埋怨之中,他脑子里想的记挂的只有对方的种种恶行,却从来没想过事情的根本。
对方曾不止一次说过他跟望渊城同为一体,互相影响,互相牵制,所以才一直流传着……楼澈死,望渊亡这句话。人们只觉得楼澈是左右望渊存在的根本因素,却没想反过来,这个关系依旧是成立的。
正如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意思,楼澈若是死,望渊城就亡了,而如果望渊城不在,那楼澈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本就不是活人,存在至今也是依托自己的灵气跟望渊城内的结界之气,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他跟这座城都得消失,所以若一切真是楼澈所为,他何必要这么复杂?
还不如直接捅自己一刀,人死城灭,一了百了。
“会不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这时,叶时再一次的出声打断了众人思绪。苏青墨抬头看去,就见那一脸胡子拉碴的少年一本正经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你们说的是谁,可如果一切当真,那幕后之人似乎是想让你们对这个叫楼澈的人感到失望。”
“这话怎么说?”苏青墨皱眉道。
“你看,刚才我跟清益跑出来时,你二人问囚禁我们的是谁。我们虽然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但他那一头银发却十分显目,且刚好还被我们看到了。按照这位兄台适才所言,楼澈是完全有能力让我二人忘记这件事的,可为什么他却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继续。”苏青墨垂目道。
“第二点,这位兄台之前被人掳走,对方却不图财也不图命,只毁了他一身功夫并且还让他恢复了记忆。好巧不巧这记忆又是关于楼澈,且还是十分负面的形象,在如此打击下,这位兄台承受不了,就只能把一切罪责怪到那楼澈身上。”
“但咱们只顾着为他说的那些话震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是如何跑出来的。”这时,容骁忽然插话道。
叶时点点头,侧目看向迟青云:“这位公子,对方既然囚禁了你还毁了你一身功夫,你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跑出来,还能在我们面前说清楚一切?”
迟青云的脑子这时候显然也不太够用了,他紧握着拳头呆看着众人,过了好久才堪堪垂首:“我……我也不知道……”
“我这几日一直都过的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就总想着要找楼澈问个清楚。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彻底回了神的时候,忽然发现看守我的人不见了,所以我才赶紧跑出来,谁知道城里却变成了这样……”
“你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苏青墨问道。
“是一间破庙……”迟青云似乎头很痛,说着抱住了脑袋,“不过……不过是在城的另一边……”
“那个地方……”这时,一直在远处沉默的迟素忽然开了腔,不顾众人惊异的眼神,她快走上前俯身在迟青云身侧,一边替他探脉,一边抖着声音道:“我去过那里……”
“然后?”苏青墨扬眉,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
“那是老头子经常去的地方,他说……他说那里等于是他半个家……”
果然中计了!
苏青墨听至此,一颗心几乎要沉入谷底。她抬头望了望天,眼下距离他们从朱家出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目前留在楼府的不过是一堆仆从还有个红殊,若是那老和尚真想做什么,这时候怕是……
“来不及了,咱们四人先赶过去看看,迟素,你带你大哥跟在后面!”
苏青墨当机立断,转头就让叶时跟景清益先行,她正要转身拉着容骁一起走的时候,才见他仍旧不慌不忙地站在那儿,神色古怪,眼中似乎有异样的色彩。
见状,欲要冲出去的步子不由停下,苏青墨道:“怎么了?”
容骁看着她,少顷摇头道:“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别管哪里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望渊城怕是真要亡了!我们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呢,倘若真死在这儿,我可不甘心!”苏青墨不由分说拉过容骁的胳膊拽着他往楼府赶,因为目视前方,所以并没看到身后容骁那满是复杂的眸色。
如此跑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待到越过那城中狼藉赶到了楼府的时候,四人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相比城中那血腥非常的画面,此刻的楼府,干净的犹如带着圣光的仙居,不染尘埃,不见血腥。但唯独一阵阵的血腥气正从内往外涌,大片大片的污气正缓缓蔓延,与这干净的场景形成了无比浓烈的对比,一时间竟慑的众人不敢冒然上前。
然而很快,一道红光自楼府中射出直冲上天,那耀眼的光芒当即带出强大的灵气,在惹得天气突变的同时,也让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异常。
这样的情况太过不同,苏青墨与容骁不再打量就这样冲了进去,穿过那干净透亮的前厅,绕过那弯弯曲曲的回廊,当他们停在了后院正中的位置时,却见满地楼府仆从的尸体正瘫在那儿,没有血染,没有伤痕,却都没了呼吸。
诡异至极。
苏青墨与容骁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二人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后院正中的位置上。一抹红纱打破了周遭茫茫白雾的冷冽,飞散的长发如墨,此起彼伏,却似乎没了生气。
空寂跟孤冷的压迫感很快充斥在整个院中,那红依佳人坐在那儿,手捧着一团不知名的光球,双目殷红,泪如雨下。
“不要……不要……楼澈,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光球不断闪烁,光芒越发低沉,始终没有声音。
而在他们身前,那一脸冰冷的僧袍老者,正望着身前少女,少顷,高举起了手中的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