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成凰:替嫁妖妃》 第1章 不知好歹 初秋,洛阳城。 雨声清脆,清冷寒意渗进空气,屋檐不时有汇聚成股的雨水砸下,溅起泥沙无数。铺满红绸的平南王府大门紧闭,唯有被泥水沾染的红色在风雨中飘忽。 本该热热闹闹的王府内却没有应有的喧闹人声,只有密集的过了份的“啪啪啪”声响。 穿着嫁衣的新娘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密集的鞭子甩起又落下,将她火红的嫁衣撕碎,几乎可以看到内里白皙肌肤上一道殷红鞭痕。 “王爷,您看这……”小厮手握长鞭,面有不忍地侧头看向平南王容骁。 容骁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看着地上身穿嫁衣的女子,眼光微暗,几步来到女子跟前,俯身攫住她尖细的下巴:“苏青墨,本王最后问你,你是要走着回苏家,还是要躺着回去,恩?” 苏青墨发丝凌乱瘫坐在雨里,因他的动作被迫仰起脸,她染血的唇角微微一挑:“我是王爷明媒正娶抬回府的,王爷若瞧我不顺眼,干脆打死我吧!” 她说着,唇角笑意骤放,说得无不得意:“即便是死,我的牌位也该在王府宗祠摆着。” “不知好歹!”容骁黑如曜石的眸子闪过一道微不可见的精光,他一把甩开苏青墨,嫌恶地转身不再看她,“来人,把她押入地牢,明儿个请苏大人亲自来领!” 侍卫慌忙上前架着苏青墨往地牢拖,如火嫁衣所过之处,血水混合着雨水蜿蜒四流,直至被浊黄泥水覆盖。 被粗暴推入牢中,苏清墨踉跄着一头撞在墙上,痛的她忍不住嘶了声。耳边传来渐渐远去的嬉笑讥讽声,苏青墨扯了扯抽痛的嘴角,双手攀在墙上缓缓起身:“啧,下手真重!” 她代替长姐坐上花轿原本只想入平南王府寻一样东西,谁料那平南王爷如此难缠,不亲自上苏家迎娶花轿也就罢了,竟还想把她送回去? 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可不想就此功亏一篑。低头将藏在耳坠中的药丸一口吞下,盘腿调息片刻才长出口气。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约莫等到子夜,才用银簪撬开牢门锁子,闪身摸了出去。 来之前她已经从下属那儿看过平南王府的地形图,苏青墨脑中快速计算,心道以容骁的谨慎为人定会把贵重物品放在书房内。 她脚下步子轻点,正准备从花园去往书房,却突觉周遭气氛不对。原本静谧的夜空划出几道尖利声响,四面八方都有白光刺向她所在位置。冰冷杀气袭人,苏青墨稍一蹙眉翻身闪躲避过。她身形快速穿梭在院中避开各处袭来的冷箭,直到一柄长剑架在她脖子上,攻击停了,苏青墨也停了。 剑身冰冷,杀气凛然。 “你到底是谁?入平南王府有何目的?”容骁站在她身后勾唇冷笑,长剑微微一斜。 缓缓叹一声,苏青墨回身仰头看去。 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面相俊俏,原本是极好的长相却因目中冰冷神色打了折扣。再加上他一向冷酷肃穆,难怪洛阳城内无一家敢招惹这个瘟神!她微微笑着握住了剑身,“王爷忘了,我是你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妃啊。” 容骁闻言挑眉,若不是她里衣还渗着血色,他根本无法将面前女子与之前那个蠢货联系在一起! “哦?可本王的假王妃该在地牢才对。”不顾苏青墨还抓着剑身,容骁唇角微斜,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往前送了半分。 利刃划过掌心带出成股鲜血,苏青墨微微吃痛,却依旧笑的得意,迎着那剑锋上前,蓦地伸手贴上容骁胸膛。眼见容骁眉头轻蹙,她吃吃笑道:“什么真的假的煮的烧的,王爷难道要本王妃失血过多而死吗?”她松开握剑的手,朝他微微一晃。 掌中伤口不断沁出血珠来,她一晃,那血珠子也跟着一甩,容骁淡漠的看着,冷冷道,“苏家欺君罔上,假新娘自知罪责深重在洞房自寻短见,可跟本王毫无干系。”他冷冷说着,眼中杀意骤起,已是一掌箍上苏青墨脖颈。 第2章 王妃长了狗鼻子 脖子被掐住的那刻,苏青墨差点痛的咬碎了银牙,这个男人真是油盐不进,她还来不及思索对策,脖子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渐渐的她感觉到窒息,忍不住用尽力气一巴掌打过去,“咳……怎么是假的,圣旨只说苏小姐,可没说是哪位小姐!咳……你松手!” 容骁偏头躲过她打来的手,扫见她那燃着幽火的眸子,不禁莞尔:“照你这么说,倒是本王无理取闹了?” 苏青墨努力呼吸着,皱眉看着容骁笑得满脸邪气,真想一巴掌抽过去!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委委屈屈道:“臣妾既然嫁了王爷,王爷便是臣妾的天,王爷不会错,错的是臣妾,只是王爷对臣妾打也好骂也是……皇上那可不大好说的过去啊……” 她收敛了原先的嚣张,只露出婉转可怜的姿态来,却还是让容骁恨不得打人,他冷眸利光一闪,似笑非笑:“真不好意思苏小姐,本王身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聪明的女人!” 说着,他长剑一送便要刺进苏青墨心口,苏青墨这时哪还有心情同他玩游戏,用了巧劲从他掌心脱身,闪躲不及下只得拔出靴中匕首硬着头皮接下。 但两方力量太过悬殊,仅过手这一招便震得她虎口发麻。 该死,难道今晚她要命丧于此? “王爷,阿婉姑娘快撑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响起小厮焦急的声音,苏青墨只觉得容骁凌厉杀气瞬间消散,她急忙滑地后退,却见那人竟抛下自己马不停蹄往后院赶去。 看来是个很重要的相好啊…… 苏青墨下意识挑了挑眉,随手扯了一截衣角往破了一大口子的手掌上缠绕了几下,唇边勾起个自信的笑意,她纵身一滑,跟着容骁离去的方向追去。 管她阿婉阿猫阿狗的,这容骁王妃的位子,她是坐定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个伤,还能不能治了!”刚刚靠近小院就听到容骁中气十足的怒骂,夹杂着女子的呻吟和大夫的求饶声,可真是聒噪的很。 这冷酷杀神一下子切换成罗嗦男,苏青墨有些烦心的掏掏耳朵,笑嘻嘻的抬步入门,“能治,能治,这点小伤当然能治。” 骤见苏青墨出现,容骁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都冷了下来,话音里不无讽刺:“苏小姐真是长了狗鼻子,哪儿有味道就跟到哪儿。” 苏青墨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默念会叫的狗不咬人,这样暗示着她强忍笑意,神情古怪的瞥了眼容骁,偏头看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黑衣女子:啧,长的也不怎么样嘛,这王爷的眼光真是差劲。 无视那阿婉姑娘眸中的警惕之色,苏青墨踏前一步就要去治伤,却被容骁手快一手拦下。 “王爷不想救她吗?”苏青墨笑的十分无辜,微微笑着偏头看他,眸中狡黠却一闪而过。 容骁脸色更加难看。 “王爷……不如就让、让苏小姐替属下看看吧……” 床上的阿婉娇滴滴虚弱弱的开口,一个劲的拿眼神往苏青墨身上扫。 苏青墨似笑非笑,越发觉得这个阿婉有意思,她瞥一眼犹豫不决的容骁,戳一戳他的手臂,“王爷,时间可不等人呐!”说着,还微微危言耸听一下,“还是说你真想看着她死?” 第3章 想不到王爷喜欢夜半偷人 看着面前这人黑如锅底的脸,苏青墨实在忍不住,低低笑了声,轻松甩开他的手朝阿婉走去,她听到他在背后说的咬牙切齿:“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叫你苏家满门陪葬!” 苏青墨差点要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她冷笑一声在床头坐下,堪堪一扫,这阿婉姑娘的伤全在那胸口一刀上,也不知是谁的杰作,插的手法刁钻的很,拔刀一不对,就会让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最后血喷而死。 “苏小姐,若是……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万一,王爷以后就……”阿婉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的想去握她的手。 苏青墨定定看她一眼,蓦地勾唇一笑,顺势俯过身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要叫我王妃。”瞥见阿婉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后,她才笑眯眯着安抚她,“阿婉姑娘不会有事的,即便不是为了王爷,为了我苏家满门忠良,阿婉这么善良的姑娘一定也会拼一口气的,哦?”她说着越发温柔,却是动作迅捷的往阿婉头上穴位扎上了几针,很是干脆的阻止她继续娇柔的开口。 旁边的大夫见她下针的手法一愣,正要出声阻止,苏青墨极是厌烦有人打扰自己,忍不住斜了这大夫一眼,“拿几片参片来!” 大夫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话的合作了。 容骁看着这一幕眉峰微微拧起。等他看到苏青墨手里捏着枚丸子就要往阿婉嘴里喂时不由眉心一跳,抬手拽住了她,“苏青墨,你要做什么?” 苏青墨偏头看向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似笑非笑,“王爷,救人要紧。”说罢再不去管容骁会如何,一把扼住阿婉喉咙将那药送了进去,明知此举会惹的容骁满腔怒火,她却越发起劲儿。 待见着那药丸被阿婉咽下,而大夫也将参片放入阿婉口中,青墨神色在一瞬间严肃下来,她说了句“闭气”,手在同时已攀上刀柄,猛地将它拔了出来! 阿婉的身体猛然震了下,鲜血顿时喷溅了出来。 容骁愤怒的叫了声,要扑过来时却见苏青墨不慌不忙,手快速在阿婉胸口点了几点,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阿婉胸前的伤口缓缓闭合,不见有鲜血渗出,还隐约有愈合之势。 耳边是钦佩惊奇的议论声,容骁呆立当场,怔怔看向苏青墨。 他先前听大夫们吵了半天,已知这把刀的凶险,可她竟然…… 苏青墨并不去管这屋里心思各异的人,她径直起身就着水盆里的水,细细清理手上的血迹。 心思……却飘远了些。 阿婉为什么受伤,又是在哪儿受的伤……苏青墨想着,越发觉得平南王府处处都暗藏玄机。 身侧突然射来一道灼热的视线,她还未回神,腰上已叫人一箍,狠狠拽向人的胸口,那一撞那苏青墨痛的呲了声,眼前景色一闪,她已经被人抱着出了这间屋子。 苏青墨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脸色僵硬,面无表情,“王爷什么意思?” 容骁冷笑着将她往墙上一推,丝毫不知怜惜的看着她扭曲了的脸色,欺身而上,“本王小看了你。” 苏青墨虽痛的想骂娘,可面上还是一派懵懂,一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浅笑着抬头,眼含倾慕,“王爷威猛睿智,臣妾身为您的王妃,自该有能配得上王爷的地方。” 因她的话心中一噎,容骁眸光微闪。 这个女人真是心心念念要做她的南平王妃,呵……可惜,他可不会叫她这么痛快。 这么想着,他浓眉一挑,似笑非笑瞥她一眼,眼中恶劣一闪而过,“你救阿婉有功,今夜便让你暂住王府。” 苏青墨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才要补救这死男人已转身就走。 她心中极其不痛快,这还是第一次在人手上吃瘪,他这般作弄自己想把自己赶出王府,可她……偏不如他的意。 亦步亦趋的跟在容骁身后,苏青墨一边记下周边地形一边观察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目光十分大胆奔放,那目光像是利器要把他的衣袍都剥离干净只剩赤诚相见,这让容骁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转回身,冷冷的掀了掀眼皮,剜了她一眼,“你跟着本王做什么?” “夜深就寝啊。”苏青墨无辜的眨眨眼,看着容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慢慢笑了起来。 “这是本王的房间。”容骁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苏青墨笑的更加贤良淑德了,伸手就要去抱他的手臂,柔声道,“臣妾为人妻子,自当服侍王爷就寝。” 只是下一刻,那凶神恶煞的男人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出于本能的将人一掌扫了开去,动作迅速的进屋,锁门。 那行为之快速动作之流畅,让苏青墨叹为观止。 她在门外站了片刻,终于忿忿的喂了声,只可惜那屋里的烛光在她这个字出声的同时就熄灭下来,苏青墨顿时气的咬牙切齿,“我住哪儿!” 黑暗中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苏青墨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王妃请随我来。” 跟着来人去了暂时只属于自己一晚的屋子,苏青墨似是根本不担心明日就会被送回苏家,该洗就洗,该睡就睡。 丑时,整个平南王府陷入夜晚宁静之中。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目标明确,直直朝着苏青墨的屋子而来。 黑影轻巧翻身入内,缓缓靠近床榻,在瞧见床榻上睡的人事不省的苏青墨,他的目光渐渐变冷,一手快速的向着她的脖颈劈去。 只是有只手比他更快。 纤白修长的五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黑暗中女子的笑靥绚丽的如同盛放在火中的杜鹃,只见她一拽一压,片刻间已将人狠狠压在身下。 手指只一抬,屋中烛火亮起,她似笑非笑的拉下黑影的蒙面,瞧着那张棱角分明俊朗无双的脸轻轻嗤了声,白皙手指轻点他俊挺的鼻梁,苏青墨轻笑一声,口气不无嘲讽,“想不到王爷还喜欢夜半偷人。” 第4章 只有更不要脸 昏黄烛光下,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青丝披面,肤色白皙,那双浸在暗夜里的眼更是熠熠生辉。就那么悠悠躺在床上,那么漫不经心而又谨慎狡黠的看过来。 他的视线微微一斜,再折回这女人身上,微微抽了抽嘴角。 女上男下,这姿势当真引人遐思。 苏青墨眼中的狡黠像是颗石子,将他固如顽石的隐忍琢开了一道口子,让他忍不住胸中升起一股欲分胜负的执拗来,抬手便抚上苏青墨那顺滑无比的秀发,隐在阴影处的眸子有刹那的灼光闪过,容骁却是不怒反笑,一个用力,两人上下已经颠倒,他将她紧紧压在身下,向来冷酷肃穆的脸上难得带了丝轻挑,“王妃如此奔放,本王又怎能让王妃独守洞房?” 苏青墨一怔,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也能如此不要脸。 只可惜啊…… 这世上,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苏青墨挑眉一笑,长腿微抬轻轻摩挲着男人,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原来王爷有穿夜行衣蹿房门让人来服侍的癖好……” 她的话音才落,容骁只觉得眼前如墨的青丝一闪,两人的位置已重新颠倒,女人柔软的饱满已抵在胸前,而那个人的膝盖正抵在他的隐忍处,一点点加大力道,他听到身上的女人笑的十分冰冷,“只是臣妾方才被王爷一吓,这手上没有轻重,要是不小心……废了王爷……” 胯间痛意让容骁身子猛地一紧,眼中怒意翻涌:“你!” 这女人堂而皇之挑逗他不说,竟还想废了他? “王爷可别再动了……”容骁身体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苏青墨的眼,她嫣然巧笑,几个动作下就叫容骁身体灼热微微喘息。 连着两次被她挑衅,容骁面色如血,反手为爪,不顾一切向她抓去,眸中狠戾在对上那亮如夜空的眸子时微微一滞,猝不及防间手已触上一团柔软。 那形状那柔软叫容骁瞳孔微缩,脸色微变,一时竟然忘了动作。 “王爷这么着急想要,怎么不继续躺在床上等着臣妾伺候?”苏青墨垂眸望着覆在自己胸上的大掌,淡定的盈盈浅笑。 容骁终于反应过来,他脸色一时青红交加,却见不得她淡然处之而自己尴尬不知如何动作,苏青墨唇上那笑意越扬,他心中的不甘和痒意犹如蚀骨之毒,迫的他邪邪一笑,用力捏了捏。眼见那人面色终于大变,再也不复方才的镇定,他邪肆一笑,翻身跃下床铺:“苏青墨,就这点本事,还是别在本王面前卖弄了。” 他说着,那目光如有实质般,轻飘飘落在苏青墨胸上,冷冷笑道,“除非,它还可以更大一点。” “你!” 苏青墨气结! 合着这容骁在外人跟前端着一副严肃冷面都是假象,实际不过就是个喜欢夜探女人房间不要脸的臭流氓!而她不仅被他反调戏,还被他嫌弃胸小! 想到方才那人挑衅而又嫌弃的眼神,苏青墨恨恨咬了咬牙,只觉得她跟着容骁怕是隔了八辈子的仇! 第5章 王爷喜欢欲擒故纵呐 这之后她屋子里倒是再没了什么“老鼠”来搅她入眠,只是经容骁一探她又如何能睡的好。 天还蒙蒙亮时,便有丫鬟候在门外,轻声细语的要替她梳妆打扮,一问才知道要入宫面圣谢恩。 想到宫里还有个心思难测的容帝苏青墨就一阵头疼,对方一道赐婚旨意将南平王府和苏家都一同拉入了局中,一个不当,怕就是粉身碎骨呐。 等她梳妆完毕出了新房,容骁已经在外等了多时。 想起昨夜对峙,苏青墨脸色不由微黑,容骁倒还是一张冷面,淡定的好像昨夜擅闯女人房间耍流氓的人不是他一样。 两人上了马车后相对无言,气氛一时十分古怪,这让苏青墨有些不自在,心中不由懊恼昨晚怎么就调戏起这个疯子来了。 马车一路快速驶向宫门,不时能听到车夫甩鞭声,车外小贩叫卖声,突然间有人一声尖叫,苏青墨一不留神整个人往边上栽倒,猝不及防间扑进了容骁怀里。 正稳住身形的容骁猛地被投怀送抱,讶异的挑挑眉低下头去,怀中的女人恰好抬起头来,眼神中有被隐藏的很好的慌乱、以及一丝转瞬即逝的嫌弃。 一向自视甚高的平南王一噎。 于是一个撑着马车壁想起身,一个想推开人,却没料到马车又猛地一个颠簸,两人齐声惊呼间双唇已是齐齐撞上,刹那间四目相对,唇瓣斯磨。 女子独有的幽香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荡过他的鼻尖,一路延伸至大脑。那样柔软温热的触感是他平生第一次尝试,却不知怎地竟觉得连身体都开始有些酥软,只是还不待他细细回味,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已抵着他的胸膛将他往边上狠狠一推,那之前还婉转着眉目说要好好做他平南王王妃的女人此刻正一脸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块素白的帕子姿态娴雅的擦着嘴。 容骁有一瞬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抬手虚按在嘴角,似笑非笑,口气无不嘲讽,“看来苏大人教的女儿不止喜欢半夜里伺候男人,还喜欢投怀送抱,本王真是见识了。” “我倒不知原来伺候自个夫君竟是如此大逆不道?”苏青墨斜斜睨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将那用过的帕子叠的方方正正重新收入怀中,只是她做这番动作时,身侧那人的目光依旧灼灼盯着自己不放,她好整以暇的侧过头瞥他一眼,笑意盈盈,“怎么王爷不喜欢吗?” 她说着,冲他轻挑一笑,“我还以为王爷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容骁一窒。 苏青墨毫不惧怕的与他对视。 一时间两人目光中都隐有火花四溅,只是不等这样的气氛僵持下去,就听车夫在外禀报,竟是已经到了皇宫。 苏青墨勾唇一笑,才不要和这凶神恶煞冷冰冰的王爷再呆一起,身手矫捷的跳下马车,只是才刚站稳脚跟就见不远处走来了两个太监。见到他二人先是躬身请安,随后年轻的那位对着她道:“参见平南王、平南王妃,王妃,皇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见。” 皇后?这个时候? 按照祖制,她可是先需要和容骁觐见容帝的。 容骁显然已看出不对,也顾不得刚才的你争我斗,他将苏青墨一扯护她在了身后,目光沉凝,面色冷肃,“本王带了王妃给陛下请安后,自会带着去拜见皇后娘娘。” 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拉着苏青墨就要离开。 那太监被他惊的失了神,等见人走了几步远后才反应过来,慌忙讪笑着追上前,低声道,“王爷,此事陛下是同意了的,您看?” 容骁蓦地停住步子,他低头看了眼淡定冷静的便宜王妃一眼,许久,才缓缓松开手,面色阴沉对她道:“你……多加小心。” 第6章 有人想要她不孕 苏青墨极为意外的看他一眼,却只能扫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耳边是小太监恭敬请她起步的声音,她点点头,随着小太监一路向着栖凤宫行去,不一时就到了栖凤宫正殿。 苏青墨还来不及行礼,便听上首座位传来一道温雅可亲的声音,“这位便是平南王妃了?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是怎样一个美人儿!” “娘娘千岁。”苏青墨规规矩矩的行礼,旋即遵照旨意抬头。 上首金座上坐着的皇后白昭然雍容华贵,姿态端庄。她笑着将苏青墨打量了个彻底,才笑了起来,“听说苏大小姐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人,赐座。” 苏青墨因她的话微微一怔,纤眉一挑,才要开口,就已听到有人噗嗤笑出了声,“娘娘,这可不是咱们蕙质兰心的苏大小姐。”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华服宫妃笑的肆意,见自己望去,还颇为挑衅的看向自己。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只不知这人…… “静妃。”白昭然淡淡看了一眼,“不得无礼。” “娘娘您可是不知道。”静妃却对白昭然的话置若罔闻,仍笑的肆意,那双浸着恶意笑意的眼里,上下扫着苏青墨,“臣妾可听说了,这平南王大婚,王府可是上演了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呢。” 话至此,苏青墨已是微微笑了起来。 看来特意将她召来栖凤宫,是有人等着她啊。 听了静妃意有所指的话,白昭然微微皱眉,狐疑的目光看向殿上那个至始至终都淡定镇静的平南王妃,她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狠狠剜了静妃一眼,“不得无礼!” 静妃这段时间极为受皇帝宠爱,一时间连皇后的面子都不想给,她懒懒靠在位上,笑的十分嚣张,“眼下洛阳城早就传了个遍呢,娘娘久居深宫怕是不知道。”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捂着嘴笑了起来,“苏府庶女抢了嫡姐的位置嫁进平南王府,王爷心中反感连花轿都没亲自迎娶呢……” 殿上哗然,一时之间复杂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往苏青墨飘来。 苏青墨倒是不动如山,她施施然在皇后赐下的位上坐下,淡淡看向静妃,笑道,“娘娘此言差矣,皇上圣旨只说苏家女儿,并未言明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三小姐……” 静妃脸上笑意一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青墨却不再管她,只一双笑意涔涔的眼注视着皇后,“王爷伤势未愈,苏府又怎会不加体谅,自然是亲自护送花轿上门。” 白昭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殿上淡定如斯的女子,下意识双手紧握,五指相绞,心中有口怒气不能抒怀,容帝……容帝他居然和自己玩了个心眼,不赐下注定短命的苏府嫡女,可恨,可恨! 只是心中纵然怒火滔天,她面上还是那副雍容做派,一眼就镇住了还要兴风作浪的静妃,笑道,“王妃好气魄,静妃无理莽撞,王妃可莫要放在心上。”她说着,朝身侧大宫女扫了一眼,“还不为王妃和娘娘们奉茶。” 大宫女应下,起身吩咐宫娥上茶。 不一时就有宫娥们鱼贯而入,一个个捧着茶盅向着众人而来。 茶香飘过瞬间,苏青墨鼻尖就荡过一缕淡淡异香,她眉心霍然一跳,紧紧盯住正朝自己走来的小宫娥,那人低垂着头,好似全幅心神都在手上捧着的茶盅上,而那茶盅是上好的青瓷,其上晕着袅袅热香。 若非她习过医,恐怕都不知道这茶里放了让女子不孕的药了! 这栖凤宫原来是刀山火海,一桩桩一样样的在等着她,难怪容骁竟然会开口,提醒她多加小心。 只是别人存了心思要害她,她却不见得会乖乖配合让人害。 五指在手腕间频动,还未等那宫娥走近,苏青墨就轻呀了声,腕间珍珠链在这瞬崩裂,一时间颗颗珍珠在地上乱蹿,那端着茶的宫娥不小心踩上一颗,尖叫着摔在地上,那茶盅更是“啪”一声碎的彻底。 静妃终于在这时抓到了苏青墨的小辫子,哪肯放过,一手拍在案上叫道,“苏青墨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殿前失仪!” 第7章 容骁竟然会温柔 苏青墨还没因静妃骤然发难而有所动作,那捧茶的宫娥就先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怕的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静妃一时间更是得意,竟连上首的皇后都忽略了,冷笑着看向苏青墨,“来人呐,还不把她拿……” 下字还未落下,白昭然猛地皱眉,扫向静妃的眼中已带了不悦,却奇迹般没有开口。 苏青墨将上首两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若说起先她还只是怀疑皇后想害她,这会已经能够确认了。 耳尖微动,她面色不露声色,倒是老老实实跪下了,“臣妾知错。” 静妃更加得意,“来人,掌嘴!” “我看谁敢!”千钧一发,容骁面无表情的踱步进来,他俊颜冷肃,无意扫去的一眼也满含杀伐之气,吓的静妃手脚冰冷软在座上。 白昭然看他出现,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的面上含了一丝笑意,就连眼中神情都柔软下来,“不过是场误会。” 只是容骁并未理会她,只绕过那吓的发抖的宫娥,将苏青墨从地上拉了起来,直到此刻,他的脸上才冰雪初融,嘴角勾起个柔软的笑意,“为何要跪下?” 苏青墨嘴角一个抽搐,差点绷不住笑出声,知道他在演戏,这会也只好配合,她小鸟依人般靠在伟岸的男人怀中,柔声道,“是臣妾殿前失仪……” “那也只怪本王昨晚要你要的太厉害了。”容骁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出口,直如一道惊雷劈了苏青墨,心中一怄,这男人实在太流氓了,可这会她骑虎难下,只好捡着他的剧本演下去,娇嗔的推了下他,“都怪王爷昨夜扯着臣妾的链子,今儿个才散了……” 两人在殿上你侬我侬,静妃迫于容骁凶名不敢多话,白昭然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她总归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很快便克制住了,“既然平南王妃身子不利……” 她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容骁倒是很快的接口,“那臣便带着青墨先行告退。”说着也不管众人,揽着人就走,全然不顾满殿心思各异的人。 白昭然的手指都快绞的变形,可脸上却还一副端庄做派,她看一眼气的面色狰狞的静妃,在这一刻竟然是有些羡慕这个人的,想笑的时候笑,想怒的时候尽情怒。 两人走的飞快,一出了栖凤宫就相看两相厌,避免有各种肢体接触。 苏青墨想起刚才容骁的做派下意识就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而容骁显然也想到苏青墨那小鸟依人的样子,一阵恶寒。 直到二人行至宫门等候马车时,苏青墨这才慢悠悠的开口:“王爷杀伐果断,如战神再世,难怪有人深陷其中。” 容骁蓦地停住脚步,皱眉看她,眸光幽深的似要吃人一样。 “一个阿婉不够,竟然连栖凤宫的主人……”想到刚才白昭然因为容骁的缘故要让自己终生不孕,苏青墨似笑非笑的扫向容骁,“为了王爷,可是只愿意让病怏怏的嫡姐嫁给王爷呢,一见不是家姐,更是要诱我喝下不孕的茶。” 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结合细节很多事情一想而知。 只是容骁仿佛听不见她的话似的,等她慢条斯理说完,才慢悠悠的扯了她过来,他紧紧贴着她,灼热的鼻息尽数喷在她的脸上,这让她觉得不自在,才想挣脱,容骁已经冷冷开口,“苏青墨,要想长命就该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还有,只此一次!” 说完,容骁再不管她,恰巧此时王府马车已到,他抬脚就上了马车。 苏青墨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慢慢跟上,啧,越来越有趣了。 第8章 王爷爬了王妃的床 容骁看来是被戳中了什么,中途丢下苏青墨暂先离开不说,直接让人将她带回府了。 苏青墨也不恼,反正只要他不开口赶自己走,一切都好说。 只是才踏进了王府大门,管家便恭恭敬敬的将她拦下了,“王妃,府中侍妾已在正厅等候。” 这是要让人认下她这个王府主母啊。 苏青墨点点头,只是还未走近正厅,那里头的嘈杂秽语倒是先入了耳。 “不是说要把那女人送回去吗,怎么又不送了?” “你懂什么啊,指不定爬了王爷床呢。” 苏青墨站在厅外,五指托腮,心中想着你们的猜测倒是正确,可惜却是你家王爷爬了本姑娘的床,她正想进去,又听到一个人说,“哟,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就喜欢半夜爬男人的床啊!不过我看这个苏家庶女可比你有本事多了,起码人家没被王爷踹出来!” 这话说得越发不堪,管家偷偷看一眼苏青墨,却见她脸上没有什么不悦,倒是笑意越来越浓,她一言不发抬脚入内,厅内还在嚼舌根的人立刻都停下了,面面相觑,脸色涨的通红。 好半晌,才有人装模作样的行个礼,“参见王妃。” 苏青墨像是没听见,施施然路过众人在上首坐了,神色十分自然。 那原先遭人讥讽不如苏青墨有本事的侍妾看不惯她这淡定样子,也不行礼了,掐着腰说闲话,“怎么,王妃辛苦的连话都没力气说了吗?” 她这话一出,联想到之前几人话里的内容,一时正厅里有一瞬的沉寂,然后是一点点细碎的嘲讽笑意。 苏青墨唇角微挑,偏头看向默然立在一旁的管家,笑道,“诋毁主母,偏议王爷,该当何罪?” 管家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答道,“掌嘴五十。”话音才落,他就看到她漫不经心的瞥来一眼,那一眼中带着笃定的笑意,带着不容他抗拒的威势,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遵从。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让下人按着女人掌起了嘴。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啊……”女人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遭过这种罪,痛的嚎啕大哭,整个大厅只能听到噼噼啪啦的掌嘴声和女人的嚎哭声。 苏青墨的目光缓缓从厅上众人面上划过,被她扫到的俱都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满意的勾起唇角,微微俯身看向嚎的毫无形象的女人,笑眯眯的说道,“真难看。” 话音落下时,掌嘴刚巧结束,女人捂着被扇的红肿的脸嘤嘤嘤哭泣。 苏青墨在她跟前半蹲下来,靠在她耳边慢条斯理的说,“昨夜……是有人爬床。”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个轻蔑的笑意,“只可惜,是你家王爷,爬上了我的床。” 眼前的女人惊愕的瞪大了眼,那模样像是见到了鬼。 苏青墨好整以暇的起身,慢慢踱到上首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虽然和女人理解的意思天差万别,可她说的可是大实话,确实是容骁那个不要脸的臭流氓……爬上了自己的床。 经此一事,其余人倒像是突然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开始给苏青墨请安,有些做小手脚的也被苏青墨随手治理了,这倒让一直跟在一边的管家有些刮目相看,他本来以为这王妃会手忙脚乱的,毕竟这些侍妾……可都是好几方势力塞进来的。 被打的女人还在嘤嘤哭泣,苏青墨嫌她烦,笑眯眯的看她一眼,“王府昨儿个才办了喜事,不知道的人还喜欢办了丧事。”只这一句,那女人被噎的再不敢哭,眼里泡两泡泪,再不敢整什么幺蛾子了。 轻松解决了这些小喽罗,苏青墨这才起身要往自己居所走,只是才起身她就在屋外看到黑衣巾帼的阿婉候在门外,直直看过来的一眼气势十足,略带着不悦,“王妃处理的也太轻了些。” 苏青墨敛眸轻笑,一步一步靠近她,“阿婉,我才是王府当家主母。” 只这一句,就让阿婉脸色微变,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嫉恨。 苏青墨浑不在意,阻止了她接下去要出口的话,只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在其位谋其职。” 她说着,轻轻顿了顿,与阿婉擦肩而过,“除非……你并不甘心只做一个暗卫。” 第9章 臣妾这就滚 阿婉因她的话愣在原地,片刻后她猛烈咳嗽起来,咳的脸色通红,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苏青墨纤眉上挑,对着缓缓走来的容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王爷,阿婉身子还未全好,可不适宜到处乱跑。” 随着她的话落,阿婉像是才知道容骁的存在般,转过身来。 容骁深深看了苏青墨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还在咳嗽不止的阿婉身上,他面无表情的走来,静静看了阿婉片刻,直到她连身体都颤抖起来,他才微微敛眸,沉声道:“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 声音虽低沉,但其中蕴含的关心溢于言表。 阿婉此时身体的颤抖才堪堪停止,她微红着眼,却悄悄看了苏青墨一眼,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面色又是一僵。然后她便听到容骁在她头顶沉声说道,“府中后院一应琐事,自有当家主母操持,你不用管。” 他的话音才落,阿婉惨白着一张脸,顿了许久才低低应了声是。 等下人扶着阿婉离去,容骁这才转身看向苏青墨。 苏青墨颇为无辜的眨眨眼。 容骁都快气笑了,他一挥手,剩下的侍妾也被管家带了下去。 “你好大的胆子。”当正厅只余她二人,容骁跨前一步,微俯身看她,他嗓音低哑,带着些异样的性感,眼神深邃像是要把她灵魂都吸入,“本王并未允许你留下。” “臣妾既已随王爷入宫觐见,便是王爷认可的平南王妃。”看着容骁脸色变得阴沉,苏青墨不惧反笑,倾身过去慢条斯理帮他理着衣上褶皱,“王爷放心,您既然认可了臣妾,臣妾便会一心一意对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永不会忘,只一心为王爷……” 她见容骁嘴角微抽,不由轻笑,“至于阿婉,王爷若真心在乎,何不将她收入房中,届时……” “滚!”容骁眼皮一跳,这会再难忍住。 等的就是你这个字。 苏青墨笑嘻嘻冲他福一个身,神色轻快道,“臣妾这就滚。”说罢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般,飞快的走远了。 容骁万分错愕的抬眼瞪去,却只能见到那人一片衣影潇洒离去,心中恼怒难以抒发,只好一拳砸向一旁廊柱。 况琴在旁看了半天,这会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拿一把折扇挡住嘴角笑意,笑眯了眼,“这王妃……还真是有趣。” 是夜,苏青墨并不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下。她盘腿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夜色,子时刚过就见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卧房,推门而入。来人见她还醒着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苏青墨懒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王爷的癖好果然与众不同。” “王妃说要伺候本王,本王心情激荡,也记挂着王妃。”容骁定定看她片刻,忽然一笑,边说边解外袍上的盘扣,“既然王妃一片真心,本王也不好辜负了。”他说着,已解下外袍在手,一步步踏向软榻。 苏青墨眼瞳微缩,心神微震,脸上却不露分毫,只笑眯眯的道,“王爷不是喊臣妾滚了吗?” “那就再滚回本王怀里。”容骁冷着脸,说出这句话时,那话里隐隐带着煞气。 苏青墨不为所动,只眨眨眼,“滚的太远,没力气再滚回去。” 容骁眼皮狂跳,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废话真多。”他说着一掌撑在榻上,才要上去,眼前黑影一闪,笔直的长腿扫来,他眼明手快的躲过,动作迅捷的后退了几步,俊脸已经黑了下来,“你!” 苏青墨十分无辜,可怜巴巴的看他。 他不知怎么竟觉得心口一怄,浑身燥热,那燥热引发着他滔天怒意无法纾解,只想找个缺口爆发下,从没哪个人敢如此耍弄他。 苏青墨大概也知道不好做的太过,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她扫了眼只着中衣的容骁一眼,淡淡道,“王爷此来,不会是想要臣妾服侍吧。” 容骁顿时一脸吃了苍蝇般的厌恶,他嫌恶似的退了一步,冷道,“一个月,本王给你一个月时间,查明昨夜刺客之事。”他见苏青墨一副想说话的样子,抬手阻止了她,“别跟本王讨价还价,否则,你便滚回苏府。” 随后将苏青墨那扇房门当做了她,狠狠甩了下才走。 苏青墨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会这男人……有点幼稚。 容骁这甩门一走,动静不可谓不大,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王府后院几乎都传遍了…… 听说新婚之夜,王爷欲求不满爬了新王妃的床,被踹了!我们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梧桐苑的人可听到了,新婚第二夜,王爷亲自宽衣解带想再爬新王妃的床,可依旧被踹,衣衫不整的甩门而走! 于是当翌日容骁出门办事,而身后无论丫鬟小厮均都窃窃私语时,他冷着脸问管家,“府中出了何事?” 管家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己的主子,未免主子脸面受损,难受的摇摇头。 容骁俊眉一挑。 管家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况公子红颜知己遍布天下,您不如向他求教一二?” 容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这种小事却不会多关注一分。 两日后,是苏青墨回门的日子。 第10章 三妹专职挖墙角 这期间,她的心思几乎都在容骁要她做的那桩事上,就连回门的日子也是低眉顺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习惯了苏青墨时不时说几句话的容骁略略皱眉,忍不住道,“等下进苏府你若还是这幅样子,倒叫人以为你是在平南王府受了委屈。”他说着一脸淡漠的看过来,“这恐怕不是你嫁进王府的初衷吧?” 苏青墨心中一紧,几乎以为容骁看出了什么。但看他只是沉静的坐在一侧,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她微微放下心来,美眸轻移,蹙眉假作委屈:“臣妾的初衷就是做好平南王府的女主人,好好伺候王爷,旁人怎么想,与臣妾何干?” 容骁微微扬眉瞥她一眼,又恢复了巧舌如簧的苏青墨终于让他觉得熟悉了点。 马车很快停在苏府外,苏青墨下车正要上前做礼,却见父亲苏钲带着大夫人曹氏和一众下人先行向他们躬身。就在她稍一出神时,手已经被紧随而上的容骁一把握住,他依旧面色清淡,只手上稍稍用力提醒她记住自己的本份。 “女儿不孝,竟让父亲向女儿叩拜。”苏青墨顿时回神说着,她虽为庶女,但苏钲待她也是极好,否则也不会同意她自告奋勇替嫁的主意。 “平南王妃这话可折煞我们了,您现在是正一品,别说你父亲,即便你祖父在这儿,也得跟你叩首问安。”苏青墨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曹氏冷嘲热讽道。 苏青墨淡淡看她一眼,扬唇轻笑:“夫人说得是,苏家书香门第,自是不能忘了礼数。”说着,她四顾一圈,“三妹呢?” 苏家这一代子女并不多,先夫人范氏生下嫡长女跟嫡长子后,没过几年就病逝了。眼下的大夫人曹氏是续弦,生下的三小姐虽然也是嫡女,但位份怎么都矮了一截。 苏青墨虽是庶出,却也是先夫人一手拉扯大的。论感情,自然跟嫡姐与嫡兄亲些。嫡兄远在边疆守城,府中只有她们三个丫头。原本大姐身体不适不能出嫁,曹氏还以为这好事该轮到自己女儿头上,却不料被苏青墨抢了。 为这,曹氏自然不会给她好脸。 果然听完这话曹氏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辩驳,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笑语。 “二姐姐回门,我这做妹妹的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不过妹妹昨儿个身体不舒服所以起晚了,二姐姐你总不会怪妹妹吧?” 那人如水长裙拖地飘逸,发髻平整,步摇轻颤,若不是心知自己才是今日回门的主角,苏青墨这一眼看去几乎要以为苏茹雪才是刚刚嫁了人的美娇娘! 见苏青墨并不做声回答,苏茹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强撑起笑意上前几步挽住苏青墨的手,娇笑道:“二姐姐怎么不理我呢?” 苏青墨反手握住苏茹雪的胳膊,手上用力,对着她清浅一笑:“你既也说礼数,那应当先做礼才是啊。” 苏茹雪脸上一僵,笑容讪讪。她抬起如水的眸子盯着容骁看了半晌,见容骁没甚反应,无奈之下只得躬身行礼,委委屈屈道:“妹妹一时见着姐姐太开心了,见过王爷、王……啊!” 话没说完,她突然惊呼一声,腿上一软,就娇滴滴地往容骁身上栽去。 苏青墨离她最近,眼睁睁看着全身飘着香气的苏茹雪跟只花蝴蝶似的往容骁怀里倒,她冷冷的站在一旁,也不伸手去拦,只拿一双清凌凌的眼笑着看容骁,容骁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想着这女人先前还说要好好服侍自己的誓言不禁恼了,一把将她扯来挡在身前,冷冷道,“苏三小姐好教养。”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全变了脸色。 第11章 苏家姐妹 “三妹,你若病着就待在屋里,怎可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苏青墨笑眯眯的将撞入自己怀里的女人扶起,她看着苏茹雪恨的快咬破了的嘴角,笑的就更加灿烂了。 容骁将她那笑容看在眼里,冷冷哼了声。 三女儿做出如此丢人行径,让苏钲觉得脸上无光,他恨恨扫了曹氏和苏茹雪一眼,慌忙将人迎了进去。 苏青墨进门后扫了周遭一眼,却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不由蹙眉道:“爹,大姐呢?” “青怡身子不好,大夫嘱咐要静养,王妃好大的排场,抢了青怡的王妃之位不说,竟还要她来请安羞辱于她吗?”曹氏心里不痛快,刚才自己女儿被这般下了脸面让她一时忘了场合,忍不住就叨出了口。 当初青墨为何会代嫁苏家人是知道的,苏钲眼见他在容骁面前胡说八道,差点背过气去,“住口。”他脸色难看,狠狠瞪了眼曹氏。 曹氏这才反应过来,惨白着脸躲入了苏钲身后。 苏青墨却不想搭理她,她甚至都没去看容骁此刻的脸色,只是看向苏钲道,“我出嫁那日还是大姐送我上的花轿,怎么才几日,病又严重了?”她说着,心下有些不安,眼眸扫向曹氏:“夫人可有找大夫看过?” 曹氏听她这么说,立刻不满,“青怡也是我的孩子,王妃这么说是不信我了?” 眼见曹氏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苏钲头疼不已,将她拉了拉。曹氏在他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咬咬牙不多说了。 苏茹雪见不得青墨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服气的哼了声,捻着个茶盏就往容骁身边凑,“大姐原先的身子是好些了,毕竟要嫁人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她说着,轻轻巧巧的将那茶盏放容骁跟前了,在他耳边慢声细语,“可谁知道最后本该是自己的新娘子被换了人……” 苏青墨一下子皱起眉,这母女俩这是有完没完了。苏钲听的心惊肉跳,他都不敢去看容骁脸色,忙走前低声喝道,“乱说什么,当初是青怡身子不好才换了青墨,怎好让王爷过了病气!” 那怎么不让我代替,苏茹雪心里不甘,这话却不敢说出口,只好咬着牙不说话了。 容骁漫不经心的听完,才看了眼青墨,微微笑道,“这些青墨都同本王说过,本王自是感谢岳丈体恤,不然……也遇不上青墨。”他这话说得十分情深,听的青墨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一脸惊悚的看了他一眼,谁知他偏偏做戏上了瘾,还一脸宠溺的揉揉她的秀发,笑道,“去看看你长姐吧,顺便替本王道声谢。” 苏青墨可受不了,她佯装害羞地抽回拍开他的手,也不管苏茹雪跟曹氏的表情有多难看,转身便往后院去。 还未靠近,她就听到苏青怡院中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苏青墨急忙推门进去,就见里头一群下人拦着苏青怡,而苏青怡踉跄着站在其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混账东西!”苏青墨一见就怒喝出声,顾不得让平南王府的丫鬟动手,自己就上前扯开一个,又照着一个扯着苏青怡的下人狠狠踹了一脚,“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对主子无礼。” “这……夫人说大小姐身体不好不让她去前厅,可大小姐她非要去!这……这要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是好!”下人们战战兢兢道。 “滚!”苏青墨面无表情地将人赶走,怒的拍了桌:“真是群好奴才,到底谁才是他们主子。” “她们也是奉命行事。”苏青怡哪里听不出她话中暗藏的戾气,急忙盖住苏青墨手背劝道。眼见苏青怡掩唇轻咳,苏青墨脸色更加难看:“你也是,明明这幅样子还不肯好好休息,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苏青怡摇了摇头,苦笑:“我还不是怕她们又要说什么污言秽语来辱你。” 苏青墨闻言心里更是难受,虽然苏青怡嘴上说着没事,但她不过三五日就瘦了一大圈,期间在苏府受到什么待遇可想而知! “大姐,以我的性子又怎会被人欺负了去,你实在是不必……” “青墨,你的事我怎能不管?”轻声打断苏青墨,苏青怡语重心长道,“在她们看来你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抢了出嫁的机会,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愿我一个病秧子牵扯进皇家的那些纷争里。” 苏青墨蓦地握紧拳头,她低头敛住满目愧疚,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在气氛越发伤感时,门外传来一道轻巧的脚步声。苏青墨抬头冲苏青怡使了个眼色,就见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苏茹雪轻晃着步子进来,见苏青墨二人正盯着自己,俏皮一笑道:“二姐姐听力还是这么灵敏。” 苏青墨不动声色:“三妹也是一样好动,哪儿有气味就寻到哪儿。” 苏茹雪仿佛没听懂苏青墨的嘲讽,她顿了顿步子,才又道:“二姐又在说笑了,不知跟大姐在说什么呢?” 见她很自觉地坐在一旁,苏青墨微一扬眉:“在说大姐为什么会病得越来越重。” 苏茹雪心中一惊,紧了紧握着帕子的手。但见苏青墨面无异色,她急忙做出担忧的样子道:“那二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苏青墨并未回答,只是深望了苏茹雪一眼,突然换了话题道:“三妹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二姐难得回来,妹妹自然想多跟二姐亲近一会儿,怎么二姐不欢迎吗?”苏茹雪略带刻意的委屈并未激起苏青墨任何反应,闻言她也只轻声一笑并不理睬,苏茹雪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园中下人们此刻上前奉茶,苏青墨心念一动却是没有开口,她看着苏茹雪自发起身接过茶盏放在她们三人面前,趁对方不注意,苏青墨伸手快速摆弄了一下茶盏,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在苏茹雪热情的招呼下,苏青墨应了声“是”却无动作,她笑看着苏茹雪仰头饮茶,心道这德行,还真是糟蹋了这上好的雨前龙井! “既然大姐不舒服,那妹妹就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跟两位姐姐闲谈。”喝完了茶苏茹雪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多余,她笑说着,转身离开。 苏青墨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表现,见她转身,心中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 随着末尾数落下,走到门口的苏茹雪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靠着门边软软滑下去。 “三妹!”苏青怡见此不由大惊,急忙想要上前查看,却被苏青墨伸手挡住,只盯着院子里大喊大叫三小姐吐血了的下人冷冷的笑了下。 不一会儿前厅的几位就被人请了来,曹氏一进院子就见苏茹雪正靠在门边,她急忙嗓子一扯哭道:“茹雪、茹雪,娘的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又抬起头瞪着周围,“还杵在这儿干嘛,不赶紧把三小姐抬进去,要真出个什么意外,有你们好看的!” 第12章 说好的毒呢 苏青墨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无声冷笑,抬眼就见容骁正一脸玩味站在门外,他的眸色冷凝,察觉到苏青墨的视线时,抬眸对她笑了下。 而此时苏茹雪已经被抬至一旁的软榻,府中大夫急忙上前:“夫人,三小姐这是……” “我早就说过青怡房中病气太重不让茹雪来,她非不听,偏生要赶着这个时候。”曹氏懊恼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家茹雪一心把这姐姐记在心里,可谁知道……哎,我可怜的女儿啊……” “王爷还在这儿,别失了礼数!”苏钲一听急忙出声斥责,他先是侧目对容骁抱歉一笑,而后才看向大夫:“秦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秦大夫眉头紧锁,脸色沉重道:“这……三小姐是中了毒。” “中毒?”曹氏闻言哭声一顿,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她一把拽过苏茹雪的丫鬟连心就道,“你不是一直跟在三小姐身边吗,怎么好端端的就中了毒?” 连心此刻已被吓住,她站在一旁连连摇头:“夫人,三小姐从昨晚身子就不舒服,什么都没碰过啊……啊,不对,三小姐刚才喝了那杯茶,然后出门的时候就……” “胡说八道!”曹氏听着,重重一拍桌子,“大小姐跟二小姐都喝了茶,怎么她们就没事?” 眼见众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苏青墨无声一笑。她伸手指了指桌子,平静地冲秦大夫道:“既是如此,那就请秦大夫看看这杯茶吧。” 秦大夫也不多说直接走了过来,拿起苏青墨指着的茶盏掀盖一闻,神色却多了几分古怪。他立刻一脸复杂望向曹氏,曹氏却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只上前急道:“秦大夫,如何?” “这……这茶水中的确有毒,所以三小姐才……”秦大夫声音很低,说着不由低下了头。 没等曹氏为这话做出反应,一直杵在门边的一个丫鬟却突然跪倒在地,满目惊恐地摇着头:“不、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没做。” 这人正是苏青怡身边的三等丫鬟小惠,苏青墨看着她的举动眸中笑意更浓,她一边把玩着手边杯盖一边看向曹氏,想知道对方还有多少陷阱在等着她们姐妹跳。 曹氏顿时一怔,不由皱眉道:“你说什么!” “夫人饶命啊,那茶是奴婢沏的,可奴婢也不知道茶里面为何有毒啊!”小惠说得更是可怜,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颤抖。 曹氏脸上划过一丝冷意,她居高临下望着小惠,冷冷道:“茶是你沏的,毒是在茶里的,一句不关你的事就完了吗?” “夫人,奴婢就算揣着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害三小姐啊!”哭声惨烈,面容凄惨。曹氏厌恶地看着小惠没有继续斥责,只好一会儿才冷哼道:“好,那你倒说说,你觉得这府里有谁敢害三小姐!” 哭声戛然而止,小惠怔怔看着曹氏,竟是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见状,曹氏更加气恼:“瞧你这模样看来是知道点什么,你既不说,那我就成全你。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乱棍打死!” 曹氏的判决府上一向无人敢不从,正当下人们准备动手时,小惠突然尖声哭喊道:“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呐!”挣脱要拉她出去的下人们,小惠爬到曹氏脚边,“夫人,是前阵子三小姐曾在院中顶了大小姐几句,所以……” 话,越说越乱,尤其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话。苏青墨倒不关心曹氏会有什么反应,她只侧目看向苏青怡,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苦涩后,她就知道的确是有这么件事,只是结果并不像是小惠说得这般。 是了,她的长姐一向温和,又怎么会给苏茹雪难堪? 听此曹氏倒不如刚才那般激动,她一脸复杂看着小惠,许久才转向苏青怡,为难地绞着帕子:“青怡,你说句话,母亲自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可这丫头说的确凿……” 母亲?苏青墨几乎忍不住冷笑出声,她怎么不知道她跟苏青怡何时多了这么个蛇蝎母亲? 事到如今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苏青墨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目光幽幽看了一圈众人:“夫人这话,是觉着长姐在背后唆使人下毒了?” 没想到苏青墨会这么直接,曹氏面上一僵,随即沉下脸:“我刚才说了不信青怡是这种人,王妃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 到底是不是冤枉只有曹氏自己心里清楚,苏青墨垂首笑了笑,端起刚才秦大夫看过的茶杯:“秦大夫是否确定,毒是被下在这杯茶里的?” 秦大夫听着苏青墨的话,没来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明明是十分温和的声音,可在他听来却只觉得冷气逼人。他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抖着声音道:“是,是下在这个杯子里……” 苏青墨闻言突然大笑出声,她重重放下茶盏:“秦大夫,这一杯是我喝过的茶,杯边还留着我的唇脂。我都没事,你如何断定毒是下在这儿的?” 秦大夫猛地抬头,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目光闪躲几乎不敢再看房中任何人。 苏青墨脸上不由添上一抹嘲讽,似笑非笑道:“刚才你进门,我不过过想考考你的本事,没想到秦大夫竟真让我大开眼界。我不清楚你为何要把没有说成有,不过瞧你这样子,我们府里也不好再让你继续做下去了,你说呢夫人?” 曹氏脸色难看说不清是气得还是吓得,她盯着一脸浅笑的苏青墨,只得硬着头皮道:“青墨,秦大夫在苏府已经好几年了,兴许是他一时失误也说不定。你就这么直接否定他,未免有些太武断了。” 苏青墨闻言竟点点头表示赞同,问道:“那依夫人说,该如何是好?” “秦大夫,再去验茹雪那杯茶!”生怕苏青墨反悔,曹氏当机立断道。 秦大夫此刻整个人犹如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抖着腿挪向桌旁,端起苏茹雪喝过的茶盏。这一次不敢再掉以轻心,他深吸口气掀开茶盖十分警惕地开始闻气味,看茶叶。 可是时间过去很久,除了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外,周围的人竟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时间一久连曹氏都有些按捺不住,皱着眉催道:“秦大夫,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秦大夫一脸惊愕地缓缓抬头,对着曹氏阴沉的目光,抖着声音道:“夫、夫人,这杯茶,没毒!” 第13章 原来是想要大姐的命 “这不可能!”曹氏吼出声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她急忙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拉长了脸道,“秦大夫,人命关天,你当真看清楚了?” 被曹氏阴冷语气所慑,秦大夫张了张嘴没有吭声,只一味低着头,恨不能将那茶盏看出个洞来。 苏青墨面含淡笑看着二人举动,心中鄙夷曹氏母女跟自己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得过半分好处,怎么就永远学不乖? “秦大夫,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替苏府看病的?”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大夫,苏青墨道,“难怪我长姐的病怎么都不好,眼下她能安稳活着,我是否还得多谢你手下留情?” “青墨你这话也……” “夫人,事已至此,您再向着秦大夫恐怕有失偏颇吧?刚才那杯茶明明没毒他却说有毒,眼下本该有毒的他又说没毒。这么颠三倒四,恐怕对三妹的病瞧得也不够真切呢!”十分有礼地打断曹氏,苏青墨淡淡道。 说完不顾曹氏突变的脸色,苏青墨径直走向软榻,替苏茹雪探起脉来。 走个过场的举动她却做得十分认真,她缓缓放下苏茹雪的胳膊,一言不发走到连心身边,语气莫名道:“连心,你家主子从昨晚开始真的什么都没碰过?” 不清楚苏青墨为何这么问,连心见她表情平淡,急忙垂首道了声“是”。 见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苏青墨眸中含笑,又问了一遍:“当真记清楚了?” 明明是柔和的语气,可又多了几分冷厉夹杂其中。曹氏在侧瞧着不对正要上前,却见苏青墨突然转身,看向一旁的小惠道:“那你呢,从昨晚到现在,你可有碰过什么?” 小惠紧了紧手中攥着的衣襟,低声道:“奴婢、奴婢没有……” “说谎的人可要吞一千根针哦。”小惠刚说完,苏青墨突然开口,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情势越发古怪让众人觉得不解,唯有站在门外的容骁唇角噙着浅笑,一双冷眸紧紧钉在苏青墨身上,几乎移不开。 这女人,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就在屋内气氛越来越压抑时,软榻处忽然传来一声嘤咛。苏茹雪不知怎地醒了过来,她轻咳几声,娇弱地唤道:“娘……” 曹氏一听猛地冲过去,待到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才松口气道:“茹雪,娘真是对不起你,竟让你被人下了毒,可娘……” 如此为难犹豫的模样仿佛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苏青墨哪里不知她想制造的效果,不由轻笑出声道:“既然三妹已醒,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她说完转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小惠,突然冷下声音,“谋害苏府三小姐,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惊诧众人,尤其是曹氏根本没料到苏青墨变脸竟如此之快。 不等小惠开口辩解,苏青墨俯身拉起她的一只胳膊轻轻一甩,便见一个荷包从对方袖口飞了出来。 清雅淡香顿时弥漫屋中,而在众人觉得心旷神怡时,苏青怡却猛烈咳嗽起来。 “芡引香虽为淡香,但对一直生病的长姐来说却十分刺激神经。我早就明令禁止入她院中的丫鬟仆人用这些,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不是这样的王妃,奴婢……” “我让你说话了吗?”并不理睬她,苏青墨捡起荷包打量着道,“这荷包的料子虽然只是普通锦缎,可上面的绣花却是用今年新出的金银线缝制,你一个三等丫头,哪里来的钱买这个?” 眼看着真相快要被揭穿,曹氏起身皱眉想要转移话题:“许是这丫头从哪儿捡的吧,青墨你何必小题大做。再说了,一个荷包而已,跟茹雪的病又有什么关系?” “夫人这话问得极好,不过别着急,咱们总得一个个来。”苏青墨慢慢将目光移到连心身上,“我刚才问了两遍你都说三妹没碰过任何东西,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她手上胡蹄粉的味道是从哪儿沾上的?” 即便没有回头也能听到身后苏茹雪猛地藏起手的声音,苏青墨面含嘲色,看着连心一字一句道:“那是你家主子用早膳时不小心沾上的,你担心夫人会为此责骂你,所以才不说,对吗?” 眼下早已被苏青墨唬住,连心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不料苏青墨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扇的她差点倒在地上:“好个处心积虑的丫鬟,明知你家小姐今日会进大姐院中却还给她吃胡蹄羹,难不成真想害死她!” 胡蹄羹跟芡引香虽然只是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但若碰到一起却能引起短暂心悸。其实这对身体康健的苏茹雪来说并无大碍,但对苏青怡来说,长期接触却是致命的! 今日看起来曹氏只是为了给她们找不痛快,实际却是想要苏青怡死,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因为她无比清楚苏青怡的药方里有胡蹄粉,所以才会处心积虑不惜以苏茹雪作为诱饵! 这般下作歹毒的手段,简直可恶至极! 一把拽下连心腰间挂着的一枚锦囊,看着那末尾的穗子,苏青墨笑得阴冷:“说起来你这锦囊的花穗倒跟小惠那个荷包一样,该不会都是出自你手吧?”瞧着二人惊恐的目光,苏青墨循循善诱,“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她原不想在回门时就大动干戈,可曹氏母女实在欺人太甚。今日幸好是被她发现,否则下次再见到的就是苏青怡的棺材了! “来人,把这两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然而不等连心跟小惠回话,曹氏先声夺人,已然下令处置。 苏青墨猛地回头眸色冷厉,却在下一刻被一只宽厚大掌牢牢握住。温热的气温过渡至心尖,加之鼻尖荡起的一抹淡香很快让她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苏青墨侧眸瞥了容骁一眼。 原以为这家伙打算看戏到底,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拦住了自己。 是了,曹氏背后的曹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上面却站着一个赵家。而容召国谁人不知赵家乃是容帝的走狗,眼下她与容骁绑在一条船上,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怎么,青墨你难道还有话要说?”仿佛没看出苏青墨的沉默,曹氏不无得意地问道。 第14章 狗乱叫啊 垂着的那只手不由握紧,苏青墨表情不变,只扬起嘴角道:“却是没什么话说了,不过按规矩,夫人还是称我一声平南王妃为好。” 不软不硬给曹氏碰了个钉子,苏青墨慢慢将视线移至一旁的苏茹雪。看着对方眼中尤不甘心的复杂神色,她忽然笑道:“夫人年岁大了,对管理府中事宜总归有些上不了心。” 无视曹氏瞬间冒火的眼神,苏青墨转向苏钲,轻柔笑道,“女儿虽已出嫁,可终归是父亲的女儿,不忍心夫人太劳累影响和父亲的感情,不若女儿从王府拨来一个管事协助夫人管家,再帮着更换一批下人,一来可以让夫人轻松些,而来也避免发生今日这种奴仆谋害主人的祸事,那样女儿在王府也便安心了。” 她说着看一眼容骁,两人有交易在身,容骁自然不会在人前给她难堪,更何况她此举是全然在向自己示好,这般想着,他点头道,“王妃所言,便是本王所想。” 见容骁都这么说了,本就有些松动的苏钲哪还有反对的理由,当下就高兴的笑道:“多谢王爷王妃了。” “王爷对二姐姐可真好,眼下连咱们苏府都沾了光呢!”醒来没多久的苏茹雪靠在曹氏身边娇弱不已的说道,眼中是显而易见的一抹嫉恨。 这姑娘连嫉恨都不加掩饰了,可真是蠢透了。 苏青墨在心里冷笑了声,可不想她这么好过,只是面上却是温柔笑着,上前轻轻拉住了苏茹雪的手,“三妹,你这香粉……”她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踌躇,但片刻后,她还是坦言,“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晕倒吗?” 迎着苏茹雪有些惊恐的目光,苏青墨肃看面容:“这香粉可是有催情作用的,你虽然用的量少,但也不是没反应。碰上凉性的茶水自然会对你身体造成损伤,以后你……” “啊!”苏茹雪没等她说完,就尖叫着捂住脸就从房中冲了出去,那飞奔而去的身影十分奔放自然,不见丁点惺惺作态的样子。这一下,苏茹雪的脸,恐怕都丢尽了。 曹氏恨恨的瞪了苏青墨一眼,匆匆追了出去。 接连气走了曹氏母女,又见苏钲带着容骁重新前往正厅,苏青墨才又有机会跟苏青怡商量一些要紧的事。眼看时辰不早,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几人,然待到重新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就见容骁盯着她若有所思,她不由冲他眨眨眼:“怎么,刚才的戏王爷看得还不够尽兴?” 容骁缓缓移开视线,目光垂着也不知落到了哪里:“老戏怎如人好看,你总是叫本王意外。” “臣妾愚钝,王爷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容骁过了很久才重新把目光落在苏青墨身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青墨愠怒的脸色,唇角挑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来:“你既已让苏家向本王敞开了门,为何不送上范家的,恩?” 男人静静的说着话,苏青墨却下意识握紧手中帕子,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范家先祖乃开国功臣,多年来活跃于朝堂内外,说是先帝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而苏青怡作为范家孙子辈中唯一的女孩,自然倍受宠爱。苏青墨由于是范氏带大,跟范家的关系自然也很好。 就是因为这,她敢让苏青怡一人留在苏府,也是想曹氏多少会对范家忌惮几分,不会过分胡来。 只是听容骁的话,竟让她隐隐不安起来。 下颚忽然被人挑起,苏青墨被迫抬头就见容骁不知何时凑到了跟前,正眸色沉沉望着自己。他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那种几乎要看穿人灵魂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本王还纳闷你为何对苏青怡那么好,原来是看重她身后的范家。” “啪!”苏青墨脸色突变,猛地伸手打开容骁的胳膊,眸光冷了下来。 “怎么,恼羞成怒了?”摸了摸微疼的手臂,容骁轻哼一声,戏谑道,“可惜,范家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想指望他们,怕是走错了这步棋!” 不管苏青墨嫁进平南王府到底什么目的,想用范家的人来做靠山,他容骁还不放在眼里! 苏青墨静静看着容骁,拳头紧了又握,握了又紧。她眸底的冷凝与此刻马车中的气温几乎快要融为一体,良久她扬唇冷笑:“原来在王爷眼里人只分两种,对你有用和对你没用,是吗?” 并不喜欢这种被人质问的感觉,容骁敛眸不语,片刻才唇角一斜:“是,又如何?” 苏青墨缓缓移开目光,她早该想到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眼里和心里都是没有感情可言的。亏得她还以为容骁或许会有几分恻隐之心,她示意车夫停车,头也不回地道:“不如何,臣妾只是觉得连一颗真心都没有,王爷你,还真是可悲。”说罢,苏青墨轻巧跃下马车,扬长而去。 容骁安静坐在马车中,既没有多加询问,也没有派人追上去。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静的如一片死海。 “真心……吗?”薄唇轻启,他神情自嘲静坐许久,吩咐车夫继续驾车。 面上的怒容在下了马车后就被收了起来,察觉到身后并没有容骁的人跟踪,苏青墨不由缓缓松出一口气来,可终于给她找着自由行动的机会了。她不假思索的来到一处茶馆,才抬腿入内,就听一道利音划破空气,向她面门袭来。苏青墨身形微动,闪身躲了开去,她无奈一笑:“凌薇,就你这样招呼客人,难怪没人敢上门。” “你还敢说……”茶桌后窜出一个黑衣女子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大大咧咧的提着把长刀,那刀背就被她轻松架在脖子上,看着苏青墨不大好看的脸色她顿时笑了起来,“谁气你了,快说出来我好谢谢他啊!” 一脚踹开凌薇的腿,苏青墨无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第15章 深夜易引狼 凌薇见苏青墨一脸严肃,这才正经了些:“还没结果,你也知道那时候乱的很,知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容召国跟齐宣国的战役结束于一个月前,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容骁惨败而归,只是容帝却并没有怪罪,反而不顾朝臣上书讨伐对容骁多加照拂,甚至还亲赐一门婚事。 她没出嫁时就觉得这场仗输得奇怪,眼下嫁进平南王府隐隐觉得这事另有内情。 凌薇见她一脸失神,脸色也有些黯然,劝道,“你别担心,瑾尘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明白,是死是活,我都会带他回来见你!” 苏青墨杂乱的思绪被打断,她脑中快速闪过那个人的名字,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为他,眼下咱们有个更大的麻烦。”将平南王府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苏青墨才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查明了真相才能让容骁暂时对我放松警惕。” 也只有这样,苏府跟范家才不会被牵连进去。 凌薇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低头沉思片刻道:“我现在就派人去黑市,对方敢在大婚当晚闹事,恐怕……谁?”话没说完,就见一抹黑色身影快速从门外闪过。凌薇二话不说就要追上去,被苏青墨伸手拦住了。 “不用追了……”她说着,抬手抚了抚耳边鬓发,冷然一笑,“阿薇,要麻烦你跟我回一趟王府了。” 所幸苏青墨与容骁闹得并不愉快,容骁没开口,她带着个人回府也不好说什么,除了…… 况琴笑盈盈的挡在了苏青墨回房的路上,一双含情的眼一个劲的往凌薇身上飘:“王妃是嫌弃咱们府里下人伺候不周吗,怎么出去一趟就……” “我为何带人回来,况公子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苏青墨同样回以一个笑盈盈的笑容,说完再不理他,与他错身而过,凌薇一听柳眉一竖,“偷听的人是他?” 苏青墨点了点头,“他跟容骁关系不一般,咱们可要小心为上。” 凌薇低声应下,跟着苏青墨回了房,两人谈了会各自早早的歇下了。 子时一过,苏青墨刚有些睡意就听屋外传来一声细微响动。她猛地起身就见外间的凌薇也翻身坐起,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神色警惕。然而过了很久也再没其他声音,苏青墨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时,就见窗格处伸进一根细长竹管,袅袅烟雾渗进屋中,香气逼人。 竟然用上了迷药…… 苏青墨掩住口鼻闪至凌薇身边,“这来的可真是个好时辰。” 夜黑风高,适合干坏事,更适合……杀人。不过她与容骁早有协议,且容骁知道她擅长药理,又怎会想出用迷药这种烂手段? 脑中灵光一闪,苏青墨拉起凌薇直冲门外,窗格处的黑影见她二人出现先是愣住,接着扔下竹管一跃至房顶快速往外逃去。 苏青墨这才发觉今夜的平南王府似乎很不寻常,阵阵冷风侵袭,更有血腥气蔓延在空气中。她不再多想与凌薇快速跟上去,却见那黑影在即将进入前院的时候身形一闪,反倒往内院冲去。 给凌薇使了个眼色,二人分道扬镳。苏青墨进入前院就听一阵嘈杂,便见整个前院乱作一团……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影正与容骁手下的侍卫们纠缠在一起,打得十分激烈。 “你怎么来了?”见苏青墨突然出现,容骁眉峰轻蹙,眼底利光划过。他一剑刺进刺客胸膛闪至苏青墨身边,空着的手拽住她的胳膊,“滚回去!” 冷峻的神色带着几分危险气息,此刻的容骁浑身杀伐之气凝聚如地狱使者,他举剑挥手间鲜血四溅却面不改色。这般冷厉果决的形象仿若一个真正的王者,经过鲜血的沐浴、经过战场的厮杀,独有他自己的光芒在周身闪烁。 苏青墨一颗心沉了下去,莫名为前途开始担忧。然而眼下身处战局早已不能任由她做主,她甩开容骁的手捡起刺客落下的长剑,反手一剑捅进另一名欲要攻击容骁的人的身体。 “臣妾早说过要为王爷分忧,这种时候又怎么能回去?”手起剑落,苏青墨朗声应道,身形轻飘,一脸平静。 容骁挥手再斩一人,见她的举动不免眉头更紧:“苏青墨,你该替本王分忧的不是这种事!” 相比刚才的冷静,此刻的容骁明显带着不耐烦。苏青墨不由怀疑对方这么急着赶自己回去到底什么原因,她身形闪动间却不避让,继续手中砍杀动作笑道:“王爷别忘了,是你亲口说府中大小事皆由我操持。” 容骁穿梭的步子顿了顿,再回首就见苏青墨宛若夜间精灵般跳跃旋转。她招招凌厉动作娴熟,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显是个老手。身为一个名门千金,做起杀人的事竟如此顺手?这样一个他连底细都不清楚的人,又怎么能掺合进平南王府的事! 不顾刺客还在翻身跃至苏青墨身边,容骁一手斩下与她过招的人的胳膊,另一手将她箍进怀里。他带着血痕的长剑攀上她的腰身,他环着她旋转杀敌,看似保护,实则却已触上她的气门。 “你没得选,回去,或许本王还会让你好过点。”加重手上力道,容骁冷冷说道。 苏青墨完全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容骁竟对自己出手,气门处强压的力量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紧咬牙关不愿就这么认输,空着的手攀上容骁胳膊,摸到肘部的穴道狠命一按! 容骁胳膊顿感麻痹急忙收手,而这时又有一刺客冲上前来,让他无暇顾及。眼看长剑即将刺进肩膀,他眼微眯正欲接下,就见一道利光闪过,刺客身形停在空中,然后缓缓倒下。 目光慢慢后移,容骁看着苏青墨长剑上的血痕,眸色渐变……她,救了他? 第16章 怀疑 这头苏青墨与容骁正闹得不可开交,那头阿婉早已看得满面妒火。她面不改色引着刺客往二人所在的位置退去,避开刺客的攻击后巧妙弹出一枚石子,就见那刺客失去重心,长剑刺向苏青墨后背。 此时的苏青墨正与容骁对峙,待到发现冷剑逼来时已无法闪躲。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垂着的手被人大力一扯,人则跌进一个略显温热的怀抱。 血腥气蔓延在空气中,这方怀抱却含着一抹松香的淡雅。苏青墨怔怔抬首就看到容骁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旋身上前一剑劈上刺客头颅,鲜血四溅,他却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无,只转过头,目光深邃望着她。 那是多么深邃又触不到底的深渊啊……苏青墨想着,心口莫名有些堵得慌。 夜晚的屠杀在这一刻终于停了下来,她急忙挣脱容骁的怀抱,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背后阿婉传来一道呻吟。二人纷纷侧目,就见一小截断剑刺进了她的肩头,想来是因容骁刚才杀气过猛才导致刺客手里的剑无故断裂。 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容骁扔了剑上前:“阿婉……” “王爷……这不怪你……”阿婉虚弱的拉住容骁的手,喃喃说着,一双眼渴慕的看着他。 苏青墨静静看着阿婉这故作娇柔的模样,她冷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顿,忽然轻声笑道:“阿婉姑娘做事一向稳妥,方才怎么会无端就让刺客杀了过来?”眼见阿婉全身一震,苏青墨缓缓蹲下身子审视:“你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暗卫,连保护王爷周围安全这种事都做不到,反而还要王爷出手救人吗?” 被苏青墨的语气所慑,阿婉不自觉垂首,莫名抓紧了容骁的袖口。容骁敛眸没有说话,只目光盯在阿婉的手上,眸中似有异色闪过。良久他终于起身,却是淡淡道:“阿婉旧伤未愈,有失误也很正常。” “是吗?可王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既然阿婉无法尽其职责,那这阵子就让她好好歇着,别到处走动了。”不打算就这么退步,苏青墨似笑非笑道,“王爷以为呢?” 苏青墨故作的笑脸让容骁觉得刺眼,他眉头皱得更近,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这让阿婉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嫉恨,抓着容骁袖子的手更加紧了几分,柔弱的都要哭出来,“王爷……” 然而,她余下的话音被一前一后跃进前院的两个身影打断,况琴似笑非笑的看着轻巧落在苏青墨身侧的凌薇,“哗”一下打开了折扇,“阿骁,我想你还是先问问咱们的王妃下午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吧……”说着,他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苏青墨身上,慢慢道,“为什么她会在后院跟刺客在一起,而又为什么那个刺客身上有这样东西。” 随着况琴话落,一个红色的锦囊被他随意的扔了出来,上面隐约可见丝丝血迹。 这东西对容骁来说当然不会陌生……苏青墨嫁进来那晚锦囊便是挂在她的腰上,上面的血迹也是她当时被自己划破手掌后沾上的。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青墨身上。 苏青墨轻轻一笑却不开口反驳,她目光流转间,接触到她目光的阿婉微微低下头,她双耳只余一个耳坠,此刻正不安的轻轻颤动。 况琴见状,不由嗤笑出声,神情鄙夷,“平南王府的守卫一向森严,若非有人提前告知他们府内布局……” “你的意思……”苏青墨坦然相望,“是这些刺客与我有关?”她说着轻轻笑了下,偏头看向容骁,“王爷也这么认为吗?” 容骁眼神越见深邃,却始终没有发表意见。他再度把目光移到地上的锦囊,少倾才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莫名松了口气,这便是答应给她解释的机会了。苏青墨不再理会况琴从旁挑衅的目光,只俯身将锦囊拾起,细细端详。鼻尖很快荡过一丝异样香味,她微微挑眉…… 看来拿走锦囊的是个女人啊…… 心中这样想着,苏青墨冲凌薇道:“你在哪儿发现这东西的?” 凌薇冷着一张脸,先是白了眼身旁的况琴然后才道:“适才我追着那人一路往后院去,不知怎地对方一闪身就没了踪影。我见找不到人便打算过来帮你,谁知道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刺客。我刚从他身上搜到这锦囊,就被这人抓住了。” “胡说八道。”况琴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你倒是想个好点的说辞,什么追着人一路过去,谁信啊?” 眼见凌薇要暴走,苏青墨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生事。她盯着手里的锦囊想了许久,才道:“王爷,如果臣妾说今晚这事是有人想故意陷害臣妾,你可信?” 容骁面上微不可见地添了一许高深,他看着苏青墨,没有吭声。 见此也不再废话,苏青墨将锦囊扔了过去,道:“子时有人往我屋中下迷药,若不是我警觉,怕早就被人换了刺客的衣服扔在后院了。那人见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将锦囊放在刺客身上,好让看到的人觉得此事与我有关。” 至于为什么会被凌薇撞上……只能说天公不作美吧! 容骁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淡淡道:“继续。” “锦囊上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王爷应当知道臣妾从不用香。”苏青墨状似无意扫了阿婉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果臣妾没闻错,锦囊上的香味是这个月新上的桃花粉,而全洛阳城只有城南赵家的脂粉铺子才有。” 眼见容骁突然蹙眉,苏青墨不由笑道:“王爷也发现了吗,说来还真是巧,怎么阿婉的身上就刚好有这股桃花粉的味道呢?” 冲欲要开口的阿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苏青墨轻笑一声不再理她,只转身走到一具刺客尸体前。她凤目缓缓移动,接着伸手扒开刺客肩膀处的衣裳。肩膀处的皮肤隐约发黄,与其他地方的肤色看起来十分不同。 还没等她动手就见容骁忽然靠过来,他冷眸扫了眼,伸手冲况琴道:“药。” 况琴急忙将贴身携带的药瓶递了过去,容骁将其滴在了刺客肩头,很快就见一个虎头的刺青显现出来。虎头……赵家的标志,更是容帝给赵家的无上殊荣,此刻赵家的杀手出现在平南王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骁慢慢起身,双目盯在刺青的位置,脸色冷冰。 赵家的香粉,赵家的刺客,赵家的背景…… “王爷,臣妾记得府里有个叫晴岚的侍妾,好像就是赵大人送来的吧?”似笑非笑地提醒容骁,苏青墨相信眼下他一定不会再怀疑自己跟凌薇与此事有什么关系了。 毕竟她因为曹氏,可是跟赵家关系恶劣的很呢! 容骁立刻看向况琴,后者一愣,抬脚就往后院冲去。然而步子还没跨出去,就又听容骁道:“去暗门。” 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况琴猛地停下看向容骁,目光中带着询问。可见容骁面无表情十分严肃,他不得不重重叹了声,这才飞身奔了出去。 夜晚的风含着几分凉意,从平地掠过,扬起浓重的血腥气。已经有暗卫开始在旁小动作地整理,而苏青墨与容骁等人一动不动站着,直到一柱香的功夫过去,才见况琴拖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走了回来。 第17章 不会再留情 晴岚死了,在况琴赶去暗门的时候,她已经被暗门处的机关射杀。想来那个告诉她暗门位置的人并没有告诉她那里还有机关,而瞧她一身黑衣的模样,苏青墨可以确定晴岚就是给自己房中投放迷药的人。 还真是死无对证啊…… 苏青墨看向阿婉,见她很明显地长舒口气,冲着容骁道:“王爷,想来今晚的事全是晴岚一人所为,眼下……她也算付出代价了。” 想就这样蒙混过去?苏青墨心中冷笑,忽然开口:“她的确是付出代价了,可我奇怪的是她怎么会清楚王府的前院机关布置,而且还能找到暗门在哪儿?”说着,她冲阿婉眨了眨眼,“我入府这么久,连我都不清楚呢!” “王妃不知道并不能说明其他人也不知道,晴岚的身份就是细作,又怎么会跟王妃一样呢?”阿婉不自觉紧张起来,看着苏青墨说道。 “细作啊……”苏青墨了然地点点头,忽然俯身从晴岚紧握的拳头中掏出一枚耳坠,“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耳坠会在一个细作手里?” 晴岚死前将阿婉的耳坠紧紧握在手里,很明显就是留给他们看的。况琴刚才走的太急没有发现,把人带来后其他人也没注意。苏青墨一早就发现却保持沉默,为得就是等阿婉先出口,她在前面洗脱嫌疑,她才能在后面泼点泥水。 看着阿婉瞬间收缩的瞳孔,苏青墨特意在她跟前晃了晃手中的耳坠:“你身上桃花粉的味道乃赵家脂粉铺子所出,你耳朵上少了的耳坠在赵家细作手里。阿婉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被苏青墨阴冷语气所慑,阿婉下意识就抬头看向容骁。她急忙伸手抓住容骁的衣袍下摆,眼眶含泪摇头道:“王爷……我没有……” 容骁目光深邃看向阿婉,良久蹲下身慢慢握住了她的手。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衣袍下摆掰开,他看着她,冷酷道:“阿婉,你可知错?” “王爷我……” “况琴,带她下去杖责三十。从今日起撤销她近身暗卫的身份,降为普通暗卫。”重新站起身,容骁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阿骁……” “即刻执行。”简单四个字,不带丁点感情。况琴满脸复杂看着容骁,最后只能摇摇头硬拽着哭泣不止的阿婉退了下去。 前院很快空了下来,苏青墨冲凌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去。就在凌薇刚一离开,容骁突然一把推着她靠在了背后假山上。他双臂横撑在墙上将她困在其中,微眯的眸子透出几分复杂。薄薄的双唇贴上苏青墨耳畔,他的声音如夜晚靡音:“自从你嫁进来,平南王府就没一天消停过。苏青墨,本王要怎么罚你才好?” 罚她?他自己的人惹了事出来,他竟有脸说这种话?不怒反笑,苏青墨靠在墙上媚眼如丝,却语气清冷道:“臣妾也想消停,无奈王爷红颜知己太多,个个都跟臣妾过不去。” “是吗?”唇角轻斜,容骁眼中似笑非笑。 “是啊,臣妾心中只有王爷,看她们这样还真是不开心。”说着她双臂缠上容骁脖颈,使劲一拉,“所以再有下次,臣妾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容骁黑如曜石的眸子沉了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鼻尖荡过的是独属于苏青墨身上一股清冽的气味,他敛眸,似笑非笑:“那你便……试试看。” 这之后,两人却是不欢而散,却没想天刚亮,平南王府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青墨掩唇打了个哈欠,微青的眼眶看着面前来宣旨的太监,眉头轻皱。容骁坐在旁边垂着头把玩腰间玉佩,许久才道:“既然陛下已知王府昨夜出了事,本王眼下还有些后续要处理,就不进宫叨扰陛下了。” “陛下说,后续的事王爷大可交给府中下人,倘若他们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留着也没用。”那太监像是早知道容骁会拒绝进宫,皮笑肉不笑道,“陛下还说,若王爷不放心,他可派人来处理。” 着重“派人”两个字,期间含义不言而喻。容骁神情微冷扫了那太监一眼还没说话,就见苏青墨突然笑着起身道:“劳烦公公了,臣妾与王爷稍后就会入宫面圣。”说着她示意凌薇将人送走,还未转身就察觉到一抹冷凝视线钉在自己后背。 她唇角上扬,侧身挑了挑眉:“王爷是在怪臣妾多管闲事吗?” “你一向喜欢管闲事,本王已经习惯了。”语气莫名,容骁起身踱至苏青墨跟前,静静看她片刻,蓦地伸手抬高她的下巴,“不过王妃聪慧,怕是可以猜一猜陛下是如何知道王府昨夜出了事?” 面对如此直白的怀疑,苏青墨毫不畏惧他语气中的阴冷,一脸坦荡道:“王爷不应该比臣妾更清楚吗?” 第18章 所谓顺应天意 还是那么淡定自若啊…… 眉峰微挑,容骁颇感意外。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苏青墨也不说话,就这样背着手离开。而苏青墨不自觉松了口气,看着随即入门神色犹豫的凌薇,道:“昨晚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跑一趟范家,帮我给表哥传个话。” “阿墨,昨晚那些人会不会跟你大婚当晚来的是同一批?”凌薇低头想了想,小心地问道。 苏青墨皱眉,摇了摇头。 她的确是不知道,虽然她也急于找出答案,可容骁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当然也希望两次来的都是同一批人,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想想实在不可能,先不说来的人目的如何,单凭昨晚那群人的阵仗,她甚至怀疑这件事跟赵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毕竟上面还坐着一个容帝,赵家何必走这一步? 这方安排完,苏青墨回房稍作梳洗就与容骁一道入宫。由于事不寻常,二人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就这样保持沉默一直到入了宫门。来带路的正是之前去王府宣旨的太监,三人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听前方传来阵阵笑语及女子婉转的歌声。 吴侬软语的唱调几乎听得人骨头都酥了,苏青墨撇了撇嘴暗道这世上果然只有皇帝才敢在大白天寻欢作乐。她侧目瞥了眼容骁,见他往日清冷的面容带着几分严肃,随着那唱调歌词越发清晰,他眸中似闪过了什么东西,神情也越发难看起来。 “原来是平南王到了,朕说她们怎么没声音了呢?”在发现歌姬的声音逐渐低沉后,本沉浸在曲乐中的容帝朗声一笑,转过头看了过来。 如今坐在帝王上的男人像是个世间最常见的文弱书生,他长眉入鬓,面白如玉,颊上一颗泪痣令他无端多了些旖旎,骤见容骁,他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温和笑问,“方才那首曲子是先帝生前最爱,王爷听着觉得如何?” 容骁眸中冷色一闪而逝,垂首遮去暗色,淡淡道:“微臣实乃俗人,并不懂音律之事,还望陛下见谅。”说着他伸手拉过苏青墨,俯身做礼,“携内子见过陛下。” “那还真是可惜,朕原还想着能跟你好好聊聊这曲子。”容湛满脸失望,见他当真瘫着一张脸不欲多谈,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苏青墨,“这位就是平南王妃吗?倒是听皇后跟静妃说过不少。一直只闻苏府大小姐蕙质兰心,没想到二小姐更是出色,怎地以前从未见过?” 他显然早就知道当日凤栖宫的一切,面色一直和悦。 这样的人让苏青墨不敢大意,闻言微微一笑,低眉道:“陛下国事繁忙,臣妾当日不过一名小小庶女,又岂会入得了陛下的眼?” 容湛眼底划过一丝趣意,不由大笑出声。他缓缓将目光移开投向远处,沉吟许久才微冷了声道:“既是庶女,又如何当得起平南王府正妃的位置?” 此话一出,不仅苏青墨一愣,便是容骁也是面沉入水。 他欺负挤兑苏青墨是一回事,可别人当着他的面说苏青墨不配,却着实让他有些不舒服,只是他才要说话,身侧的苏青墨已是淡淡开了口,不急不缓道:“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有何分别,于陛下而言,只是需要一位平南王妃,仅此而已。” 是谁……又有何分别。 见上首的帝王笑着望过来,苏青墨顿了顿,轻轻又接上了一句,“陛下天意圣眷,恰逢家姐病重,臣妾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这顺应天意四字似是愉悦了容湛,他笑着抚掌,“好个顺应天意,哈哈……” 第19章 怎么王妃还懂药理 一侧的容骁微微侧目,他看着身畔的女子,像是从未这般仔细看过,这世上能有几个女子能在面对一国之君的时候还如此冷静并充满智慧,容骁其实承认苏青墨是他平生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子,可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为何一定要打破头嫁进平南王府? 仰慕自己?呵,怕是只有蠢笨如猪的人才会信。 容湛又与他二人说了会体几话,慢慢将话题转到昨夜平南王府的行刺上来,“听闻昨晚出现在你府上的,是赵家的人。” “看似是赵家家仆,但微臣想赵大人并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容骁皱皱眉,冷道。 “哦?”眉峰上扬,容湛的神情带着一抹高深,“你查都没查就说不是他,难道没想过万一真是赵家所为?” “赵大人做事一向磊落,陛下信他,微臣自当也信。再说既是去刺杀,又怎会派带着刺青的自家杀手?”缓缓而语,容骁不卑不亢看着容湛说道。 平静无波的目光对视,却让周围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就这样过了很久,容湛才笑着低下头,一边轻叩桌面一边道:“那依你这么说,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赵家了?” 苏青墨垂眼暗道不妙,容湛一句句将话题引到此处,原以为他只是试探,而眼下看,却又不是试探那么简单了。 容骁倒是平静,他眉眼间几乎没什么变化,只看着容湛淡淡道:“微臣不敢,不过经陛下提醒,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容湛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那你觉着洛阳城中有谁敢陷害赵家?” 沉静的眸底似有波澜溢出,但容骁只面不改色道:“赵大人替陛下除奸臣、查贪官难保不会得罪人,以此才招来祸端。不过此事尚无证据,微臣也只是猜测。” 容骁的回答十分巧妙,既免了赵家的责任又保全了容帝的面子,甚至连他自己都洗脱的一干二净。苏青墨不由暗自称赞,也只有容骁才能面不改色地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些。 浅笑的神情终于淡了几分,容湛抬头看向容骁,似是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正待他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就见他的贴身太监小步靠了过去,道:“皇后娘娘跟静妃到了。” “传。”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容湛很快挂上温和笑意,像是忽然才想起来般道,“瞧朕,光顾着问事情竟让你们站了那么久,来人啊,赐坐!” 随着太监们添置凳子,白昭然跟静妃也领着宫人们进了园子。对这两人自是不陌生,容骁冲两人颔首,苏青墨却不得不起身冲两人行了一礼。静妃看苏青墨着实不顺眼,才打算挤兑她几句,就被白昭然以眼神制止了。 白昭然警告了静妃一眼,这才看向苏青墨,柔声道,“几日未见,王妃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娘娘亦是风姿卓绝。”苏青墨礼貌回答,目光瞥到一旁花枝招展的静妃,不由抿唇笑了笑,“不过臣妾瞧着静妃口唇干燥、眼眶发红,想来是近日肝火过旺所致,静妃还得多注意身子啊!” “你!” “闭嘴!”容湛冷冷出声,看都不看静妃一眼,这个女人向来都只会争风吃醋,他早就没了兴致,倒是这个苏家庶女让他起了些兴趣,他给了苏青墨一个温和的笑,柔声道,“怎么平南王妃还懂药理?” 第20章 打入天牢 “只是在家看过些医书罢了,倒叫陛下瞧了笑话。”容湛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苏青墨敛眸出声,一双手不由慢慢握拳。而容湛依旧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末了竟道:“那不如王妃也替朕瞧瞧?” “陛下!”还没等院中其他人出声,静妃第一个站起来,“陛下龙体康健,根本不必找人看!平南王妃虽懂药理但也是半路出家,倘若看出个好歹,她跟平南王担得起吗!” 容骁清冷的眸子缓缓抬起,仅一眼,就让静妃的气焰低了一大半。瞧着她明明怕得要死却又蛮横十足的样子,他心里冷笑,不急不缓道:“本王跟王妃自是担不起,所以多谢静妃提醒。” 被容骁冰冷语气所慑,静妃张了张嘴没敢搭话,只得愤愤转向容湛撒娇道:“陛下……” 容湛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虽不明说,显然也是烦了。他看着容骁一脸坦荡的样子,疑惑地笑问道:“平南王,怎么你对自己的王妃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并非微臣没有信心,而是陛下千金贵体,她担待不起,微臣……更担待不起。”察觉到容湛这番话的意图,容骁低眉顺目回答,眉宇间却平添一抹蹙痕。 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是受用,容湛脸上笑意渐浓,急忙让他二人起身,又吩咐宫人们上茶。明明景色优美的御花园此刻却因各怀心思的几人而使得气氛变得微妙,苏青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还没等宫人上茶,就见容湛身边的太监再一次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很快就见容湛起身道了句还有事要处理,却也同时吩咐让白昭然跟静妃作陪,权当是对她跟容骁二人的安抚。 心道这哪里是安抚简直是受罪,苏青墨微微叹气时就听白昭然忽然道:“上次见王妃你似乎并不喜欢喝茶,这点倒是跟王爷一模一样。得知你们今日要进宫,本宫便让下人们将新鲜水果榨了汁,到时王妃可得多用一点。” 苏青墨看着白昭然脸上温婉的笑容,不安却在心中扩大。 “娘娘可真偏心,臣妾入宫这么久,娘娘也不曾记得臣妾喜欢什么呢!”静妃尤不甘心,颇有些吃味地埋怨道。 正在她说话的时候,宫女们已然端着托盘上前。苏青墨余光瞥着靠近自己身边的宫女,微冷凝光从眸中滑过,就见那宫女脚下一软,托盘上的茶水跟果汁一应向自己泼来。 心中冷笑飘然起身,看着那汤汤水水悉数洒在刚才坐过的石凳上,苏青墨抬头看着白昭然跟静妃,一脸淡淡。 “混账!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头一回见白昭然动了怒,一拍桌脸色冷冰。挥手让一旁的宫女们上前收拾残局,她看着苏青墨,略带歉意道,“原是想安抚你跟王爷,却没想又扰了你们的心情。” 说着她瞥见苏青墨裙角的一抹污渍,急忙吩咐身边站着的宫女道:“本宫记得偏殿有几件常服,你带王妃去换件衣服。” 苏青墨的目光在白昭然身上停驻片刻,半晌才笑盈盈看向容骁,柔声道:“王爷,臣妾去去就来。” 容骁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 一边跟着宫女记下走过的路一边警惕观察周围环境,苏青墨发觉越往里走越是荒凉。待在偏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却是再也不见领路宫女的影子。 带着冷意的风将苏青墨额间碎发扬起,她才踏了一步,意外发现眼中所见情景突变,假山移动,树木换位。 这是……阵法? 耳边风声呼啸,察觉到周边突起的杀意,苏青墨慌忙一个旋身避开不知从何处袭来的一枚暗器,她步子轻点快速穿梭,手中银针在同时激射而出,却只听到撞击硬物的声音,并未再有其他。 冷风越见犀利,暗器攻击越发猛烈。苏青墨尽数避开却无力走出这古怪阵法,她手中银针飞散射出,全都是有去无回。眼见银针就要用尽,苏青墨面上愈加冰冷。此时心中不安愈加浓烈,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会丧命于此,而是在疑惑。 就在她分神之际,一枚小刀突然划破空气向她背后飞去。苏青墨反应过来的时那刀尖已隐约触上了皮肤,她正要硬着头皮接下,长臂却猛地被人一拉,接着树木错位,杀气退散。 “想死吗?”抬头就见容骁冷冷看着自己,苏青墨这才发现那枚落在地上的小刀上啐了毒物,倘若刚才真的接下,后果不堪设想。 容骁此时负手而立,神情冷肃,却不是才来的模样,显然是在旁看戏。 心中莫名气恼,苏青墨挣脱她的手臂,面上笑容淡了下来,“王爷,戏好看吗?” 容骁却第一次没和她抬杠,只静静看向一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便躺在不远处,看面容是方才弄脏她衣裙的宫女,而那尸体上的银针,却全都是出自她手。 静妃一脸得意,趾高气扬的下令,“平南王妃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动手杀人,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入天牢!” 第21章 洗刷冤屈 随着她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大批侍卫入内,上前就要将苏青墨扭去天牢。 “慢着。”容骁上前护住了苏青墨,冷眼看着静妃,“事情都还没查清楚,静妃娘娘又何必着急定青墨的罪?” “平南王,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这儿,您是视而不见吗?”静妃质问,已是有些咄咄逼人。 容骁连正眼都未瞧静妃一眼,只斜了唇角冷笑道:“证据?什么证据?” 容骁这么厚脸皮的蛮横样苏青墨还是头一回见,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虽然仍旧对他刚才袖手旁观耿耿于怀,不过眼下明显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苏青墨佯装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拽着容骁的袖子委屈道:“王爷,臣妾是冤枉的……” 容骁当然知道苏青墨又在装模作样,他皱皱眉,强忍着甩开她的念头,将她紧紧护着,再抬眼,目光冷寒坚定,看起来根本不打算退让。 见此静妃更是恼火,挥手就让人抬着尸体上前:“这宫女刚才只是不小心弄脏了王妃的裙角,王妃嘴上说没事,背后却下此狠手!平南王,你可别说不认得那上面的银针!” 苏青墨往常会随身携带药包,针包也是以防万一的准备。没想到这时候会被静妃她们抓住把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静妃利用! 白昭然纤眉微蹙站在一旁,始终都没有说话。眼见局势越发紧绷,她才轻叹一声看着容骁道:“本宫与王爷一样,自是不信王妃会做出这种事。不若将王妃暂且拘在冷宫,待真相查明再……” 容骁狭长眸子划过一道冷光,才要开口反驳,却是静妃将两人的话头都截断了,“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可依臣妾看,只有让行刑司的人来一趟了!” 行刑司那地方但凡一个正常人进去,再出来都会成废人,静妃显然是不将苏青墨除去就不会罢休。 可苏青墨……又怎会坐以待毙。 “银针的确是臣妾的,可臣妾也纳闷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料定静妃不可能将阵法的事说出来惹人诟病,苏青墨神情委屈,揪着容骁的袖子,十分低落的模样,眸底却潜藏笑意。 “平南王妃,看来你只有去行刑司才肯说实话是吗?”静妃越发张狂,朝苏青墨紧逼一步。 苏青墨似是被她逼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要缩进容骁怀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道:“王爷,臣妾真得什么都没做,您刚才在旁边不全都看到了?” 这女人往日是伶牙利爪,无人可敌,如今这装模作样的,倒……也有趣。 容骁唇角略略一勾,却也知道她是在不遗余力的拖自己下水。 这下可急坏了静妃,眼看着大功告成她又怎么会允许在这儿失败!不由分说便命人上前动粗,却没想到遭到了容骁与白昭然的双重阻止。 白昭然这时才表明了态度,她款款而笑,十分端庄优雅,“按理,王爷做的证,自当不会有假,但王妃毕竟是王爷的妻子,为了堵众人猜疑,怕是并不适合作证。”她说着缓缓叹了一声,明眸担忧的看向苏青墨,“除非王妃你自己证明这宫女的死与你无关,否则……” “娘娘此话当真?”苏青墨缓缓自容骁坏中起身,此刻她面上去了怯弱,笑盈盈问道。 白昭然面带诧异,看着苏青墨明媚的笑脸只轻点了点头。接着就见苏青墨缓步靠近那具尸体,眉眼轻扫并不说话。 很明显宫女是先被人打晕下了药,后才被搬到了阵法外。而她因身处阵法中看不到外面,才会射出银针抵挡那些暗器,却没想阴差阳错,射在了宫女身上。人到底是因为自己惨死的,苏青墨深吸口气,指尖轻触尸体暴露在外的皮肤,抬头看向静妃和白昭然。 “看出什么了吗?”静妃冷笑着看了苏青墨一眼,眼中是十足的笃定。 “是否只要证明她的死不是因银针,就能说明臣妾是清白的?”并不回答静妃,苏青墨反而再度问向白昭然。 第22章 哪是无辜 见白昭然点头,苏青墨轻声一笑,搭了把身边宫女的胳膊起身,抽出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道:“那正好,臣妾发现这宫女在被针刺之前就已经中毒,死因为毒发,却并非臣妾的银针所致。” “什么?”被苏青墨的说辞惊住,静妃愣了半晌才尖声嘲讽道,“你疯了吗,明明所有人都看到这宫女……” 静妃一边说着一边侧目看向尸体,然而待她看清一抹怪异的青紫慢慢攀上宫女在外的皮肤后,却再也说不出话。她知道,只要没瞎的人都能看出对方是中毒身亡,可明明…… “你!”猛地抬头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苏青墨,静妃紧咬银牙,“是你捣的鬼!” 苏青墨眉眼含笑,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却是看向白昭然道:“臣妾是清白的。” 白昭然默不作声,清透的眸子莫名添了一许深邃。她低眸扫了眼地上发青的尸体,又看了看苏青墨,最后只将视线落在容骁身上,冷声道:“想不到宫中居然投毒,此事干系重大,为恐危及皇上,来人呐,即刻将今日在场众人扣押,请侍卫统领及太医院太医前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须臾,侍卫统领及太医匆匆赶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将一个身上藏毒的宫女找了出来,白昭然这才温柔的挽着苏青墨的手,道,“却是冤枉了王妃。” 苏青墨自然是进退有度,与之寒暄了番,便同容骁双双离去。 等两人身影终于不见,静妃才忍不住摔了手里的帕子,白昭然淡淡瞥她一眼,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垃圾,“你做的好事!”她说着,转身就走。 静妃恨恨瞪着苏青墨离去的身影,头顶艳阳高照,她却没有丝毫暖意。 就在偏殿前的杂乱逐渐归于平静时,距离此地不远的一间外殿内,正有一双阴鸷般的眸子全程注视着一切。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唇角不自觉上扬,轻笑一声道:“派人下去,查查这苏家二小姐到底什么来头!”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容骁瞥了闭眼坐在面前的苏青墨一眼:“本王倒是小瞧你了。” 自知他说得是刚才下毒的事,苏青墨轻哼一声,闭着眼道:“那么经过这事儿,王爷以后便会高看臣妾了吗?” “你倒想得不错,可惜本王并不喜欢狠毒之人。”声音淡漠,容骁缓缓移开视线,“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你与她们又有何区别?” “无辜?”苏青墨缓缓睁开眼,眼神冰冷,“如果王爷说得是被我下毒的那个宫女,她可真算不得无辜。” “她随身带着八卦盘,指甲缝中有朱砂粉末,身上的气味应当是蜡烛跟黄纸混合的味道,王爷,一个普通宫女带着这些,难道是布阵给皇后娘娘玩儿吗?”讥诮出声,苏青墨翻了个白眼。 瞧着容骁眉宇间微不可见的蹙痕,苏青墨突然凑上前,一根手指看似无害地戳上容骁胸口:“不过相比这,臣妾更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非要被人置于死地才肯罢休?王爷可别再说什么不知道的话,臣妾与赵家虽然不睦,但还没到要被他们取了性命的地步。” 察觉到那根纤细手指带来的压力,容骁眼微眯,却反手将苏青墨困进怀中。他慢慢收紧两臂力量,见苏青墨疼得皱眉才道:“你真以为,是赵家?” “嗯?”不解地看着容骁,他却闭着眼不再吭声。她推开他坐回原位,敛眸沉思,慢慢地从刚才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中品出些别的味道。 如果不是静妃跟赵家急于要置她于死地,那会是谁? 心情沉重,苏青墨重新看向容骁,忽而道:“还有一事臣妾很好奇,王爷对臣妾一向不待见,今日为何肯出面替我解围?”明明他可以像之前那样站在阵法外围观她的窘境,何必挺身而出招惹上静妃跟赵家,又或者说,是背后真正的主谋。 容骁没有睁眼,只唇角扬了扬,扯出一个怪异的笑。他出手的很大原因是因为证明了苏青墨跟皇宫并无关系,不过仅这一点,他依旧不会全然放心面前的女子。就这样保持沉默一直到马车停下,他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苏青墨,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凉薄跟淡漠。 “本王,乐意。” 简单四个字,他看着苏青墨瞬间收缩的瞳孔,宛若一只狐狸露出狡猾的笑容。起身轻松跃下马车,他重看回苏青墨,意犹未尽道,“你与其在这里试探本王,还不如想想你身带药包的事是谁传出去的。” “你!”紧咬牙关,苏青墨怎么就忘了,这家伙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第23章 本王不需要 气冲冲地跟着容骁下车,还没等他们步子站稳,就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容骁见来人是况琴正要说话,却很意外地发现他与平时很不一样。而苏青墨觉得用一个很通俗的词儿来说,那就是……狼狈。 况琴的头发四下散开,衣衫破整,暴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细小伤痕。他的右脸高高肿起,上面依稀可见五指手印。正当苏青墨他们参观完毕后,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又见另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却是凌薇一身黑衣,冷着脸。 容骁眉头轻蹙瞥了苏青墨一眼,显然对她带来的人颇有意见。况琴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个女人打成这样。而苏青墨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她跟凌薇自小一起长大,还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把她气成这样。 况琴见到两人冷哼一声,扫了苏青墨一眼,眼神有些危险,“在阿骁面前,我想请王妃来解释解释,为何王妃的婢女要偷偷摸摸往范家跑?” “本姑娘是正大光明!”凌薇的火气再一次被撩起,怒喝一声就伸手打过去。苏青墨急忙一把将她扯回来,回头就见容骁本就冷凝的视线更降了几度。 苏青墨不由叹了口气,“王爷……可否容臣妾解释?” 容骁冷冷看着她,他的眼中是难以触到底部的幽深,期间点点幽光几乎宛若地狱鬼火。良久他只转身也不说话,苏青墨见她正要卧房的方向走,不由松了口气,快步跟上去。 还肯听自己解释就好。 待到卧房内,容骁背着手站在窗边,苏青墨微微皱眉沉默片刻才道:“臣妾的确派凌薇去了范家,是……为了昨夜刺客的事。” 眼见容骁无动于衷,她又道:“臣妾……只是想请表兄查些东西,绝不会做不利王爷的事。再者……在王爷心中,范家早已不足为虑,臣妾这才……” “你倒是清楚。”容骁并未回头,他语气颇为古怪,冷冷笑道,“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家是没了权,可他们还有力。” 苏青墨紧咬下唇,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范家的实力,正是如此才会让凌薇前去报信。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况琴会从中横插一脚,而从目前的情况看,容骁对范家似乎抱着很大的成见。她并不清楚平南王府跟范家到底有何过节,可如果自己一直夹在中间,只怕很多事都没法再做。 垂眸快速思考着,苏青墨却没注意容骁已经默不作声站在了身边。他神情复杂,许久突然伸出手去,就见苏青墨被惊住,下意识向后退去。 “这么怕本王?”容骁冷嘲一笑,缓缓垂下胳膊,“那你派人去范家的时候可有想过本王会知道?” 苏青墨不说话,她当然没想过。 “既然王爷也认可范家的实力,何不将其纳入自己麾下,也方便帮王爷解决一些麻烦。” 容骁不经意抬眉,苏青墨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可很快他脸上的玩味就被嘲讽取代,他缓缓移开视线,冷道:“本王,不需要。” 他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伟大抱负。若不是身份使然,他连这平南王爷都不想当,只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国事、家事,什么都不必操心。 “范家毕竟与你是亲戚,你若想联系他们以后就光明正大的去吧。不过本王要提醒你一句,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平静出声,容骁再不看苏青墨一眼,背手离开。 第24章 表哥有双透视眼 苏青墨趴在桌上,脑中不断回响的是容骁今天说得那些话。 “还有半个月……”苏青墨正惆怅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还坐着,难道让大公子等你啊!”凌薇说着翻了个白眼,“他唠叨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青墨无语失笑,并没跟容骁打招呼,带着凌薇前往敬华楼。楼中小二早已被吩咐过,在见到她以后有礼地将她带入二楼包厢。门扉开启,一个青袍身影落入眼中,碧玉如华,遗世独立,仿若散落世间的星辰,独这一刻璀璨异常。 莫名长出口气,苏青墨不得不承认范庭川的确是洛阳城中无数少女可望而不可求的对象。 “站着干嘛,这么久不见难道不认识了?”范庭川看着苏青墨宠溺一笑,敛袖倒了杯茶放在对面道。 “哪有很久,不过几天罢了,表哥你还是老样子。”苏青墨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上好的碧螺春。 范庭川没有接话,只注视苏青墨很久,才微微翘起唇角:“可你却变了不少。”他说着,伸手再替苏青墨续了一杯茶,“听凌薇说,你在平南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苏青墨瞪了凌薇一眼,急忙摆手:“你别听她瞎说,容骁虽然性子古怪,但也没为难我。”说着,她见范庭川仍目光幽幽,不得不心虚地低了头,“只是他一向谨慎,府里又有些麻烦事……不过没关系,早在我决定替长姐嫁进去的时候……” “青墨,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范庭川轻言一句就让苏青墨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那双深邃如井的黝黑眸子,良久摇头:“我便是知道瞒不过,所以才不想见你。” 闻言表情微动,范庭川垂眸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他盯着茶杯许久,见苏青墨似乎有些局促,才缓声道:“平南王府前晚的事我派人查了,跟赵家没有关系。”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苏青墨还是皱了皱眉。原想此事若跟赵家有关,处理起来倒也不难。可如果不是,那就只有…… “至于你大婚那天,事出突然且平南王府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还没有进展。”沉声说着,范庭川顿了顿又道,“不过从黑市近期买凶的情况看应当不是容召国的人。” 苏青墨的表情严肃起来,原以为针对容骁的不过就是洛阳城几家大户,再不济还有宫中那位作为候选。可现在既然跟容召国的人没关系,那就只能是别的国家。 “你也不必担心,容骁虽给你一个月期限,但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会有办法。再说这门婚事是陛下亲赐,就算他几百个不乐意,也得顾及几分陛下的面子。”见苏青墨满目愁容,范庭川柔声劝道。 听范庭川这么说,苏青墨终于抬头对上那双几乎能看透人灵魂的眸子,叹道:“我倒也不全担心这些,只是自打嫁进王府,麻烦总是一个接一个。眼下容骁也被拉了进来,他一向小心眼,我怕一个月还没到他就会把我赶出王府。” 范庭川微抿一口茶水,浅淡一笑:“你把容骁想得太简单,你应该要小心的是他会将计就计利用你,毕竟你可是能帮他抵挡不少目光的。” 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苏青墨一听越发觉得事态严重起来。她从一开始只是想找到瑾尘身上的那样东西,从没想真的要与容骁伉俪情深,更没想过要因此踏进容召国的权力纷争。 范庭川看着苏青墨微皱的眉头,心中疼惜。莫名叹了声,他伸手揉了揉苏青墨的头顶:“青墨,逝者已逝,你实在没有必要为那个人……” “表哥,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紧咬下唇打断范庭川,苏青墨心中为难,不知如何开口。自己跟肖瑾尘的事人人只看表面,却不知一切并不在于男欢女爱。之前是觉得没必要说明,现在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范庭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几道脆声笑语突然从门外经过,其中一个女声道:“那苏青墨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庶出玩意儿也有脸嫁进平南王府!本小姐还以为她早被人打死了呢,没想到还活着!” 顿时就听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接着另一个女声道:“可不是呐,瞧她自打嫁进王府之后出了多少事,亏得平南王爷性子好,否则……”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苏青墨玩味般地侧眸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范庭川。 如果她没听错,第二个人的声音恰好是她那个三妹苏茹雪,至于第一个嘛……想整个洛阳城中除了白家的二女儿外,还有谁能这么大口气? “难怪表哥约我到这儿,看来还真是有好东西等着。”压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笑笑扬眉,“让我猜猜,我们的好三妹最近是否瞒着曹氏跟白家走得很近?” “是你的三妹。”面不改色,范庭川放下茶盏轻摇折扇道,“我不过听说了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便找人去查了一查,没想到竟查出了白家的小姐。” 苏青墨颔首笑了,她还在想是谁将她随身携带针包这种事传了出去。眼下听苏茹雪的表现,必是她无疑。她原以为这件事是赵家在捣鬼,却没想真正动手的竟然是白家! 难怪容骁会说那种话啊…… 苏青墨不再犹豫,冲凌薇点了点头就见后者立码贴在门缝边上盯着。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她便挥手招呼苏青墨过去。 步子轻移,苏青墨侧耳倾听门外举动。待到脚步声自外面响起时,她猛地拉开门,伸腿横跨了出去。就听“哎哟”一声,一抹粉裙散开在眼前,接着听对方怒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挡本小姐的路!” 苏青墨微微侧目,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白家二小姐白欣桐。注意对方微变的脸色,她莞尔一笑:“当众辱骂朝廷一品命妇,白二小姐,你该当何罪?” 第25章 庶出的又怎样 白欣桐一愣,随即冷笑:“我当是谁这么没教养,还平南王妃?你也配!” 大家闺秀当众如此刻薄,到底是谁没教养显而易见。并没有因此生气,苏青墨反而笑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对我的身份颇有不满?” 白欣桐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苏青墨,你自己什么身份还要本小姐提醒?有些人就算飞上枝头也不一定变成凤凰,你一个下贱的庶女,以为嫁进平南王府就真变成主子了?” 苏青墨眸底掠过一道寒光,挑眉一笑:“那依你的意思,我当如何?” 没想到她会这么反应,白欣桐狐疑地打量着苏青墨,心中有些不以为意。她一直以为苏青墨绝不是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人,可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不由埋怨起苏茹雪的夸大其词,白欣桐哼了声,趾高气扬道:“依我的意思,平南王娶你那是不得已,但你也不能上赶着不要脸吧!你现在就回去跟王爷说,你苏青墨身份下贱,不管是身家还是母家都当不起平南王妃这个位置。你愿求得一纸休书离府并绝不再扰,还得跪在地上求王爷原谅你这些日子的叨扰!” 白欣桐妙语连珠像是这些话已经熟记于心,苏青墨心中冷笑,丝毫不急着跟她分辨。等了好一会儿才抿嘴含笑,她平静道:“白小姐说了这么多,那不知在你心里谁才配做平南王府的女主人?” 说着,她仿若无意地瞥了眼白欣桐身后的苏茹雪,补充道:“难道是我三妹?说起来,她似乎一直都很倾心王爷。” 果然就见白欣桐脸色大变,转头狠狠瞪了苏茹雪一眼,才又转过来道:“王爷是咱们容召的大英雄,英俊潇洒又战功赫赫,岂是寻常女人配得上的!要说身份家世,也就只有我白家才能媲美一二!” 还不如直说只有你白欣桐才配得上他!苏青墨越发觉得好笑,她嘴角翘了翘,敛眸不语。 白欣桐见自己说了一堆都没得到回应不由更是气恼,想也不想就扬起手臂道:“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聋了不成?” 不等白欣桐动一下,凌薇早已一把架住她的胳膊,接着“啪啪”两声响彻整个茶楼,苏青墨拍了拍微红的手掌,冷冷看着白欣桐道:“白欣桐,我是平南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被苏青墨眼中的冷光吓住,白欣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你这个贱人生的杂种竟敢打我!”说着,就要冲过去跟苏青墨拼命。 凌薇一脸嫌恶单手就扣住了白欣桐,听着她谩骂不绝的肮脏话,苏青墨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步步靠过去,紧紧捏住了白欣桐的下巴,道:“我跟王爷的婚事是陛下亲自下旨,连陛下都没有异言,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你当众辱我身份低微又口出狂言,一个相府小姐,这就是你的教养?口口声声说我是庶出不配坐王妃的位置,可你忘了当朝太后便是庶出,照你所说是否也该去先帝面前求一纸休书,只因庶出的就不配坐上高位!” 随着苏青墨一席话,整个酒楼鸦雀无声。白欣桐迎着她眸底明晃晃的利光,虽然胆寒,还是嘴硬道:“你血口喷人,一个贱种有什么资格跟太后娘娘相提并论!” 苏青墨闻言不怒反笑,轻蔑道:“白欣桐,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喷人,你说了可不算。只是今日你一辱骂朝廷命妇,二讽刺太后身份低微,三质疑陛下旨意,三罪并立,你,又该当何罪!” 一掌拍上身边扶手,苏青墨手下木屑纷飞。白欣桐一见立码惊恐地跌坐在地,而就在她身后人着急忙慌将她扶起时,另一道沉稳男声响起道:“此事事关家教,看来陛下该找白丞相好好谈谈了。” 众人目光移向苏青墨身后,就见范庭川手执折扇一脸清淡走了出来。他目光清平扫过白欣桐等人,最后落在苏青墨身上:“表妹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会好好跟陛下说明。” 白欣桐心中一震,她怎么也没想到范庭川竟然在场!她往日在长姐跟父亲偶尔的对话中早知范庭川大名,对方是整个洛阳城中除却容骁外,最最不能招惹的人! 心中憋屈却只能忍着,白欣桐紧咬唇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楼梯口走。正当她准备迈步下楼时,一旁的凌薇不着痕迹伸腿出去,只见那美如桃花的女子惊呼一声,犹如一只皮球滚了下去。 身后的仆从小姐们急忙呼喊着追了下去,楼梯口一时热闹非凡。苏青墨却无心去看,幽深眸子盯着身后一动不动的苏茹雪,良久缓缓一笑:“三妹以后交友可得上心点,免得被带坏了没礼数,反倒让旁人说苏府的闲话。” 苏茹雪不敢去看苏青墨的眼睛,面色苍白道:“多谢二姐提醒,不过二姐已出嫁,苏府的事怕是跟你没关系了吧?” 怎会不知她话中所指,苏青墨轻蔑一笑:“那你就试试看有没有关系。” 说罢再不多言,苏青墨与范庭川三人转身离去。 今天可谓过得热闹非凡,苏青墨走在回府的路上,就听范庭川在侧问道:“你刚在白欣桐身上放了什么?” 颇为诧异地看过去,苏青墨没想到自己那么细微的动作竟还是被看穿。她无奈笑笑,道:“今天这事儿白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们来找我麻烦,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表哥你知道的,我虽不想害人,但不代表我不会害人。” 范庭川停下步子看着前行的苏青墨,他眼中波澜渐起,但很快消失不见,只一脸平静跟了上去。 “以白家最近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来得这样快。”待到距离平南王府没多远的时候,范庭川突然看着前面说道。 顺着他的视线,苏青墨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而在马车顶部的鹰样图腾,异常夺目。 第26章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苏青墨表情严肃起来,整个洛阳城唯一担得起苍鹰图腾的,除了白家外还有谁?只是她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她跟范庭川离开敬华楼最多不过半刻钟,就这么点功夫让白欣桐回家吐苦水都不够,又怎么能先他们一步到达平南王府来找麻烦?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见况琴从府中匆匆走出。一眼就看到他们,他走过来皱眉道:“你怎么才回来,可知府里出了事!”说完他才看向一旁的范庭川,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还从没见过况琴如此表情,苏青墨问道:“可是白家……来找麻烦了?” 闻言莫名叹了口气,况琴回眸望着白家的马车,凝重道:“是……为着齐宣国的事,你且先进去吧。” 苏青墨心中莫名一跳,齐宣国三个字仿若一根细针扎进了她心里。正要跟况琴一道进门的时候衣袖被人从后拽住,苏青墨回眸,就见范庭川看着自己,原本平静的眸子微微带了几分波动。 “表哥,我心里有数。”自知范庭川在担心什么,苏青墨急忙解释道。 良久缓缓松了手,范庭川深望苏青墨一眼,道:“有什么事就让凌薇来传个话,范家……总不会不管你的。” 看着范庭川离开的背影,苏青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不管苏青怡还是范家对她都是极好,可她却因为一些理由只能选择隐瞒,说到底,她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吧…… 来不及再想,苏青墨急忙赶往正厅。还没等人靠近,就已然听到里面传来的浑厚笑声。苏青墨抬眸就见一中年男子坐在侧首,气态端庄,气势凛然,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正是白家家主、当朝丞相白浩威。 “这便是内子。”容骁一眼瞥见苏青墨气喘吁吁地往过走,他用眼神示意她先入内,然后看着白浩威道。 白浩威望了苏青墨一眼,虽然他与苏青墨是初次见面,但他却早就听到了不少关于苏青墨的事。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他仍旧有礼道:“既然王妃已经回来,那刚才所说之事便由王爷代为转达吧。” 说着就要起身告辞,白浩威却在走到苏青墨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苏青墨面容浅淡回望回去,就见他忽而道:“听闻今日在敬华楼小女对王妃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从小被本相惯坏了,虽是无理,但着实没什么坏心。王妃大人有大量,应当不会跟她计较吧?” 果然!苏青墨眉眼一垂,心头沉重起来。从时间上看白浩威根本还没与白欣桐见面,可他竟如此详细知道敬华楼的事,只能说明白家在她身边埋了不少好东西! “我计不计较不要紧,关键是陛下跟太后会怎么想。”苏青墨清雅一笑,含蓄道,“白丞相不会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您既然那么宠爱二小姐,还是该给她好好立立规矩。” 明明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可这气度却是连身为皇后的白昭然都不一定有。初次过招便已知深浅,白浩威笑笑:“王妃所言甚是,本相回去自当好好教训她。不过陛下日理万机,太后又要处理后宫诸事,这等小事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 说完白浩威冲容骁点了点头,就此离开。 苏青墨望着白浩威的背影,眸中利光闪闪。她这才想起容骁还在身边,转头却发现对方早已一脸平静坐回位置,倒是对她在敬华楼的事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还是头一回没有因为自作主张而招来容骁的冷眼,苏青墨下意识便觉得白浩威带来的事远比在敬华楼发生的的要严重得多。 “齐宣国太子封旭尧两日后来容召,商谈关于容召国战败后割地和赔偿的事。”少倾,容骁淡淡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本王与你去迎接贵客。” 蓦地瞪大双眼,苏青墨疑道:“迎接外宾一向是文官的事,怎么会……”话还没说完,她却突然明白过来。 容骁战败本就是容召国的耻辱,堂堂战神让容召国颜面扫地,身为皇帝的容湛不可能不在意。他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对容骁恩宠有佳,但实际却是想方设法地让容骁为战败的事付出代价。 这等心机,还真是……下作。 相比苏青墨,容骁倒是表现得很平静。他见苏青墨似乎很是愤愤不平的样子,不自觉地挑眉嘲道:“你若不愿,本王自己去也可。不过是谁说要做好本王的贤内助?” “王爷你该知道,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 无声地冷笑,容骁垂首静饮一口茶水。微凉苦涩的口感让他眉头皱了皱,他看着那翻滚的叶片,缓缓道:“那你就记着,此事是陛下看重平南王府,无论如何都不许节外生枝。”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到苏青墨身边时突然停下。一双冷眸望着门外景色,他扬声提醒道,“还有,你且记着千万小心封旭尧这个人,不要跟他有任何的接触。” 苏青墨诧异看向容骁,发现他高深的表情中似乎藏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心中隐约觉得古怪,她不明白容骁为何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他是在关心自己?还是说,他担心她接触封旭尧后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苏青墨他们彼此相安无事过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便前往城门迎接贵客。 初秋的清晨已经带了凉意,秋风清徐,草木瑟瑟,莫名添了几许悲凉。一早就站在门口等人的苏青墨身着厚重宫服,虽不觉得冷,心情却很压抑。望着前方滚滚尘埃,她长叹一声,却在下一刻被人一拉,差点摔倒。 “你……”有些懊恼地瞪向容骁,苏青墨站得太久腿早就麻了,这家伙存心找事儿不成? “若觉得累就靠过来,好歹是正一品的王妃,要是等下也这么狼狈倒叫人看了笑话。”容骁盯着远处,语气依旧很冷,他动作很轻地拉过苏青墨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以此减轻她腿上的压力。 明明还是一张冷脸,明明还是那么阴森的语气,可苏青墨却突然生不起气来。她低下头有点不敢去看容骁,总觉得这一刻气氛怪怪的,而心里更是怪怪的。 这时城门外尘土飞扬,齐宣国的队伍缓缓进入视线。对方来势汹汹对城门口守着的容骁一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微眯的眼露出几分危险气息,片刻后就见齐宣国的人来到跟前。 第27章 来者不善 封旭尧端坐在为首的骏马上,凤目上挑,唇红齿白。紫金色的袍子更给他添了几分妖媚,金冠竖起长发,既有英气,也有邪气。如此雌雄莫辩的长相很难让人与他的身份划上等号,苏青墨瞧着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轻蔑,心道果然来者不善。 “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啊。许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得好好的?”张口就是讽刺,封旭尧手握马鞭笑道,“看来容召陛下对你可当真宽容。” 容骁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平静道:“有封太子做榜样,本王自当得好好活着。” 人人都知在这场战争中,齐宣国前期大将正是封旭尧。可因他固步自封且并过分轻敌,于是屡次遭受容骁的打击。齐宣陛下大怒,这才更换了大将,并狠狠惩罚了他。 果然就见封旭尧脸色微变,语气阴森道:“容骁,你可别忘了什么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嘴上能说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站在这儿给本太子接风下跪!” 这般侮辱人的话又有几人受得了,然而容骁却仍旧淡淡道:“所以,封太子还是请吧。” “慢着!”封旭尧马鞭一甩就在容骁身边甩出一阵尘土,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挑衅道,“这风倒是接了,可这跪你还没做呢!” 眼见对方咄咄逼人,而容骁又绝对不会是下跪的主儿,苏青墨不想因为这种事儿而耽误功夫,于是不假思索站了出去,朗声道:“胜负这事可没什么定性,风水轮流转这话太子不会没听过吧?” 封旭尧这才发现容骁身边的苏青墨,他阴沉的眸子扫了过去,待看清苏青墨的长相后忽然眼睛一亮:“你又是谁?” 如此猥琐的目光让苏青墨觉得恶心,却仍旧强忍着道:“我乃平南王妃,特受陛下旨意与王爷在此迎接太子。宫中早已设好宴会为太子接风洗尘,为免耽误时辰,太子还是先请吧。”说完她转头示意侍卫上前,也不等封旭尧再说什么,就让人牵着马匹往皇宫走去。 依稀可见马队走了很远封旭尧似乎还在回头看她,目光中的玩味跟审视让苏青墨颇为厌恶。她长叹一声,只觉得容骁那一日的提醒似乎很对,她平生最烦这种阴阳怪气的人,让她怎么都把握不到对方下一步会出什么牌。 这样想着,苏青墨一不留神却被人从后拥住。她怔了怔正要发火,就听容骁低沉着嗓音道:“别动。” 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低沉的嗓音,苏青墨僵硬着身子没有回头,只觉得这声音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不知怎地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自从战败后,容骁不管走到哪儿,都在承受诸如刚才那种讽刺跟嘲笑。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到底怎么忍到现在的? 明明她也是怪他的,可现在面对这样的容骁却觉得心有不忍。随着大批队伍离去,城门口只剩他二人一前一后站着。太阳挂在头顶,逐渐消散了清晨时的阴冷,但苏青墨没感觉到丝毫暖意,即便这样被容骁拥着,她的一颗心还是仿佛落入了冰窖,有一种说不出的凉薄之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骁终于慢慢松开她,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没有看她此刻神情中的惊愕,他一言不发拉着她慢慢往宫门走。待到二人到了宫门,容湛早已派了太监在此等着,要容骁先去书房一趟。 容骁深望了苏青墨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然而苏青墨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警醒跟担忧,她不禁心情更是沉重,渐渐有些烦躁起来。 原本就不喜宫中宴会,再加上前两次来都没好事发生,苏青墨不愿到处走动,只与凌薇在前往宴会会场的路边寻了块石头坐下,垂头想些事。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出口气,正要转头跟凌薇说话,却意外察觉气氛突变。 一个人影从侧边林子冒出手执利光,不偏不倚架上反应不及的凌薇的脖子。苏青墨正欲发威,就听一声调笑自身后响起。她转身见竟是封旭尧站在那儿,邪魅的眸子带了几许异色,显然已经来了很久。 这样的会面让苏青墨眉头紧锁,她正想着如何开口时,就见封旭尧挥手让他的人拉着凌薇退下。只见他缓缓靠近苏自己,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她后咂舌道:“竟然留王妃一人在此黯然神伤,平南王也真舍得?” 苏青墨瞧他满脸淫邪,不禁皱眉冷道:“这跟封太子没关系。” 对她的冷漠似乎并不在乎,封旭尧耸了耸肩邪魅一笑:“怎么没关系,我一向怜香惜玉惯了,看着王妃寂寞一人难免心疼呐。”说着,他伸手,修长指尖触上苏青墨脸颊。 “封太子请自重!”冷冷挥开他的手,苏青墨神色越发警惕起来。 封旭尧垂目扫了眼胳膊上的红痕,邪魅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他眼底划过一丝冷凝,步步逼近苏青墨道:“平南王妃,你难道不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单手将无路可退的苏青墨堵在一块假山上,封旭尧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最后停在她宛若夜幕般的眸子上,他邪笑道:“如果你是因为容骁而故作矜持,我告诉你没那个必要。他不过就是一只丧家犬,你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 眼见封旭尧大手欲要覆上自己腰身,苏青墨眸光一冷,就欲出手反击。 谁知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套路,封旭尧膝盖顶住苏青墨抬起的腿,随即一手扣住她的两只胳膊,另一手紧紧掐住她的下巴。他仅剩的笑容完全消失,此刻像是一只苏醒的野兽般,紧盯着她。 “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实实呆着享受。平南王妃,你不会不知道我这次前来就是问容帝要东西的吧。”他说着,凑近苏青墨脖颈深吸一口,“而这东西里面,自然也是包括人了。” “尤其,是容骁的人!” 第28章 我就喜欢 如此直白的挑逗,苏青墨如果还听不懂,那可真是白活两世了!她周身杀气越见浓郁,几乎恨不能直接将面前猥琐的那人斩杀! 可是她不能,不仅仅是因为身份和地位,更是因为……她不能再一意孤行去连累更多的人! 瞧苏青墨眼里种种情绪翻转,封旭尧似乎很是高兴。他一边欣赏着一边拦腰将她扯近,深吸一口道:“好香啊……听闻你向来不用香料,这股味道莫不是你的体香?” 身子莫名一震,苏青墨神色复杂地看着封旭尧:“你从哪儿听闻的?” 轻蔑挑眉,封旭尧冷哼一声却不说话。用巧劲将苏青墨困在怀里,他的大掌在她腰身上下滑动,低语道:“想知道的话,平南王妃可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发觉他越发过分的动作,苏青墨不愿再忍。浑身杀气乍现的同时她空着的另一条腿直接踹向封旭尧下盘,她冷眸中利光突现,一字一句道:“不知封太子觉得这诚意如何?” 封旭尧抬腿轻松化解了苏青墨的攻击,他目光阴沉,竟幽然透出几分绿色。用近乎野兽的眸子瞪了苏青墨良久,他忽而一动,竟以苏青墨完全意料不到的轨迹忽然站在了她的身后,再一次将她困进怀里。 “平南王妃,你说倘若我就在这儿要了你,容骁会如何?”这一次不再是玩世不恭的试探而是带了狠意,苏青墨心下诧异就欲出手,不料在这电石火光间,一道冷风突然从外侵袭而来,直逼封旭尧心口。封旭尧很快察觉到情势不对,他将苏青墨一把推开,身形潇洒地闪身避退。 待到几个翻身后停下步子,他抬头看着意外到来的人,似笑非笑道:“平南王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本太子正跟王妃玩儿的开心呢!” 容骁缓缓收回扔出暗器的手,俊逸的脸上丝毫不见怒色。他目不斜视只看着封旭尧满脸阴邪,许久淡声道:“原来是封太子啊,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宵小之徒在宫里行凶呢。” “你!”被容骁不急不缓地刺了一刺,封旭尧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蓦地他又换上一副轻佻样,睨了眼苏青墨冲容骁道:“怎么你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王妃吗?” 容骁看都未看苏青墨,只轻笑一声坦然道:“内子跟殿下在一起,本王自然不用担心,毕竟这儿可是容召国的皇宫,你说呢?” 封旭尧表情一僵,随即沉了下来。容骁以静制动的手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却没想到在他自己的女人面前,他依旧做得得心应手。知道眼下已经失了最好的时机,封旭尧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见此苏青墨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小心收起指缝间夹着的毒针,心道若不是容骁及时出现,自己怕是早就动手了。这才察觉经刚才一事贴身的里衣竟全被汗水浸透,没想到只是区区一个照面,就被逼到如此地步。 苏青墨心头仍在思索封旭尧那句所谓“听闻”来的话,下一刻身子就被一旁的容骁扯了过去。抬手向欲要冲过来的凌薇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她看着容骁眸子里的冷怒,疲惫道:“王爷如果想听解释的话……” “你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吗?”冷声打断苏青墨,容骁道,“就这么喜欢让别的男人碰你?” “你说什么?”苏青墨张了张嘴,神情满是不可置信。她以为长了眼睛的人多少都能看出自己刚才是被迫屈服,但也绝没有给封旭尧半分好处。她原想的就是不因为自己牵连到任何人,没想到到头来还被人当做是浪荡? 猛地甩开容骁的禁锢,苏青墨一向清透的眸子变成一汪深渊。她冷笑着直视容骁满面怒容,冷道:“没错,我就是喜欢被别的男人碰,那又……” “怎样”两个字还没出口,苏青墨脸上已经挨了容骁一巴掌。 他虽没有用力,指尖也只是轻轻擦过她的侧脸。但那种带着失望的阴冷举动却让苏青墨怔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话,本王不想再听第二遍。”容骁此刻的声音比往常更冷,他的目光阴森,仿若再看一具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苏青墨尚未从那一巴掌中回过神来,虽然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但也知道在巴掌上脸上的那一刻,容骁是真的动了怒的。本该生气的她在这时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也承认自己一时失言,但更多的是对容骁行为的不解。 明明那么讨厌她,为什么又要因为一句气话动怒? 安静的庭院,苏青墨与容骁静静对视,彼此目中是深邃的静水,没有波澜,也没有变化。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流动变化,良久容骁移开目光,不发一语转身往宴会场所在的大殿走去。 苏青墨没有立刻跟上去,她不傻,总觉得容骁阴冷目光的背后似乎隐藏了什么。可她看不懂这个人,即便她活了两世也从未见过如此神秘莫测的人,他的过往,他经历的事,似乎都像一层黑幕,旁人进不去,他自己也不会出来。 心中隐约有些担心,苏青墨在想就是容骁这种态度,会不会她真的误会了什么,或许瑾尘的事与他并无直接关系? 然而没有时间再去多想,苏青墨垂眸与凌薇快速赶往宴会场。只是这一路走得她总是浑身提不起劲儿,待到会场的时候她已是浑身冷汗,面色苍白。 “阿墨,你还好吧?”凌薇一脸担忧将她扶住,“你这样子怎么像是中毒了啊……” 毒?苏青墨有些诧异看向凌薇。她自小习武且精通医术,寻常人想要近她的身给她下药根本没可能,除非…… “你刚才也听到了,封旭尧好像很了解你的样子,会不会是有人……”凌薇一脸犹豫看着苏青墨,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苏青墨垂下头,良久紧咬牙道:“不管他活着与否都绝不可能将我唯一的弱点告诉别人!除非……他想我死!” 第29章 被设计 就在苏青墨跟凌薇默默低语的时候,容湛与白昭然在朝臣的恭迎下走到上座。二人先是跟封旭尧彼此客套了一番,接着便见歌姬舞姬鱼贯而出,觥筹交错间,气氛热闹非凡。 容骁坐在男宾席位,靛青金边的袍子将他衬得异常俊朗。他俊秀的脸上带着阴沉,周身散发淡淡寒气,如此倒让前来敬酒的官员各个原路返还,几乎无人敢上前搭话。 对此浑然不觉,容骁仰头默默饮下一杯。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女眷席的苏青墨,见她脸色苍白,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然而始终没有更多的举动,移开视线,容骁却不自觉微叹一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今天做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事,但面对苏青墨,他总会不经意变得不像自己。他虽然努力克制努力压抑,不愿自己的情绪被她左右,可当看到她为自己挺身而出,他沉寂许久的心,还是被轻轻触动。 上一次有人帮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呢? 自嘲一笑,容骁敛眸,脸上恢复往昔冷清。现在的局势比最初还要艰难,再加上封旭尧的出现,局势慢慢变得不可操控。他依稀听况琴说起过苏青墨跟肖家那个人似乎关系很好,倘若她要知道…… “容召陛下,这歌舞看来看去也就那么些花样,着实无趣。既然今天这宴会是给本宫接风洗尘的,那本宫可否提一点小小的要求?”正在这时,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封旭尧突然出声,举了举杯冲容湛笑问道。 容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语气温和道:“不知封太子想要如何?” “听闻容召的女子各个博学多才、能歌善舞,今日恰好各家闺秀齐聚在此,不如让她们出来表演一番?” 随着封旭尧一番话说完,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容湛一向温和的笑脸终于淡了几分,他隐在袍子下的手紧了紧……封旭尧的要求,完全是把容召国的女子当成取乐的玩物! “太子殿下也说是各家闺秀了,毕竟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姐,如此抛头露面只怕是不妥。”白昭然瞥见容湛微变的脸色,开口劝道。 “哦?那容召就没一个能拿的出手的人了吗?”挑衅地看向容湛,封旭尧大喇喇地说道。 “封太子这话可不对,要说咱们容召国最多才多艺的当属苏府千金们了。就如你之前见过的这位平南王妃,更是各中佼佼者,厉害得很呢!”蓦地,一道女音打破了场内寂静。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就见白欣桐一脸得意地说着。 苏青墨心中一跳,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听容湛在上首轻描淡写道:“你不说朕倒忘了,平南王妃已经出阁,自然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且苏府书香门第,的确当得起多才多艺四个字。” 说着,他寂静的眸子转向苏青墨,内里添了一抹冷酷:“平南王妃,请吧。” 苏青墨冷眸看向容湛,对方和煦的笑容背后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垂着的手蓦地紧握,瞧着满场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几乎再也忍不住想给这群人一点颜色瞧瞧! “陛下,洛阳城中比苏家门第高的比比皆是,老臣实在当不起啊……”忽然就见苏钲突然从男眷席起身,冲着容湛盈盈一拜道。 “苏大人这话可就谦虚了。朕觉得苏家满门当得起博学多才四个字,既是你的女儿,自然也是要有几分本事的。”直言开口,容湛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眼见苏青墨依旧坐在那儿无动于衷,他忽而一笑,看向容骁道:“平南王,你意下如何?” 被当场点名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容骁起身,目光很快滑过苏青墨的脸,恭敬道:“陛下所言,微臣……并无异议。” 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好歹她苏青墨也是他平南王的正妻,当众被人戏耍,他倒是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样! 很明显容骁还因为刚才在御花园的事情生气,他笃定她不敢拒绝,毕竟就算不为平南王府,她也要为苏家考虑几分。这群人啊,一个个都算计好了一切,根本不给她留丝毫退路。 “那不知陛下希望臣妾表演什么?”深吸口气,苏青墨平静问道。 坐在对面的容骁目光倏地变得冷寒,看着苏青墨浑不在意的样,心里更是不悦。不过就想让她开口跟自己服软,她若拒绝,自己又怎会不帮她?可她却偏不,一意跟自己杠上,眼下竟连尊严都不要了! 容湛坐在上首早已目睹了这一切,他眉毛轻扬,笑道:“朕对这些一向没什么研究,不如问问皇后,看她有什么好点子。” “陛下都没想法,臣妾就更没有了。”白昭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看向女眷席,“此事既是二妹提的,你倒说说可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苏青墨看过去,就见白欣桐眼神恶毒地一笑,得意道:“既是宴会,自当要热闹才是。臣女幼时曾见过有人在木桩上做舞,此起彼伏如山川叠峦,加之红绸点缀,甚是好看。而配乐仅用击鼓搭配,一静两动倒十分热闹。” 容湛闻言眉眼深了几分,面上却保持笑意道:“听起来甚是不错,来人呐,速速派人去准备!” 立刻就见宫女和太监们前去准备,苏青墨也换了身衣裳才重新回到宴会场中。她无视周边各色目光,只觉得身体越发疲惫,几乎站都站不稳。而此刻一道阴邪目光直直钉在她身上,她皱眉看去,竟是封旭尧一脸开心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他张了张嘴,无声迸出了几个字。 猛地握紧拳头,苏青墨没想到那家伙竟然…… 正在这时,宫人们已将木桩钉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从宴会场中心看过去,只见高矮不一的木桩竖在那儿,并无异样。众目睽睽之下,苏青墨深吸口气,浑身紧绷一步步艰难靠近。当距离木桩还有几寸远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周身冷气轰然发出,她的眼底浓烈的冷光迸射而出,身子紧绷并微微颤抖。 第30章 我的女人只能我欺负 身后无数目光紧盯她后背,那些阴冷怨毒的视线像是一千根针扎在了她的身上。冷凝的气氛让苏青墨觉得再动一步都是煎熬,她早就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可她没想到竟然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那根根木桩顶端埋着的全都是冷光袭人的刀尖,隔得远了自然看不到,但倘若她赤脚上去的话…… 好,好一个封旭尧,好一个白欣桐,好一个容湛!这些人,还真是不遗余力把自己往死路逼! “内子表演,本王如此坐着似乎显得不近人情。还望陛下同意本王上前协助,免得内子出了差错倒让外宾笑话。”正在现场气氛凝滞时,容骁突然起身,盈盈一礼说道。 终究无法看着她一人受罪,容骁说得冷静,丝毫不像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上首的白昭然与容湛互相对视一眼,就听白昭然道:“王爷,这表演毕竟是女儿家的事,你一个男人只怕……” “娘娘放心,微臣只是从旁协助。”抬眼对上白昭然的目光,容骁缓缓道,“我与她毕竟是夫妻,既是夫妻,就该同心协力。” 神情莫名变得古怪,容湛冲还要劝阻的白昭然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似笑非笑道:“朕倒是可以答应,只是不知你要做什么?” 容骁点头不再多说,只从旁人手中抽走一段红绸径直走向苏青墨。苏青墨看着他一身正气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的背后是刀山,是火海,可他浑不在意。他一双深眸紧盯自己,虽无波澜,却莫名叫人安静。 明明心里埋怨他埋怨得要死,可看着他如此坚决走向自己,她忽然恨不起来了…… 心绪莫名被牵动,看着容骁站在面前执起自己的手,苏青墨皱眉:“你干嘛……”干嘛要言不由衷,干嘛要出尔反尔。 “因为我容骁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负。” 他的笑如三月春花,随即弯身将苏青墨拥入怀里紧紧一抱,丝毫不顾忌身后无数人正在看着。容骁霸气十足甩开右臂,手中红绸竟如得了生命般栩栩如生,飘扬而起。 突然间就没了顾虑,什么封旭尧什么皇帝她都不在意,内心中生出的信任让苏青墨觉得容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随着场外击鼓声响起,她以银针让自己保持清醒,深吸口气飞身上了木桩。 容骁手中红绸快速飞出垫在了她的脚下,伴随着鼓声阵阵,红绸来回抽动的强硬力道犹如一道屏障隔开了苏青墨的双脚跟木桩上的刀尖。容骁气势凛然,仿佛在他手中的并不是寻常绸缎,而是战场上飞扬的军旗! “咚!咚咚!”鼓声越发急促,红绸抽动更加猛烈。苏青墨身形旋转发丝飞扬,青白的裙角在艳阳下更显无暇。宛若一只灵巧的蝴蝶在几根木桩间来回游走,激昂的鼓声和红绸的搭配,使得她一跃一动间不似舞蹈更似在战场厮杀的战士! 这是她的尊严,苏家的尊严,更是平南王府的尊严! 宴会场中的封旭尧几乎看直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苏青墨竟做到如此!明明中了自己的软筋散却丝毫没被影响,虽然身姿曼妙可却引不起任何肮脏的想法!她霸道的气势乃是他平生所见女人中独一个,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容骁的妻! 如封旭尧此刻一般模样的,乃是上首的容湛跟白昭然。不同于其他人脸上的惊诧,他二人神情凝重,随着苏青墨越发卖力的舞蹈不由变得更加难看。容湛握着酒盏的手几乎泛起骨节,他微眯的眸子透出寒光,周身竟起了杀伐之意。 这时鼓声终于停止,苏青墨飞身从木桩跃下,而容骁先她一步站定位置,伸手单臂将她拢在怀里。红绸飞扬将他二人围绕其中,清风微过,一白一蓝彼此相错,却又和睦相融。 会场中鸦雀无声,人们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容骁甩开早已破烂的红绸拥着苏青墨一步步走回宴会场,犹如天生的王者,他傲气凛然的气势几乎使得无人敢与他对视。 “封太子满意了吗?”冷目看向几乎忘记说话的封旭尧,容骁挑眉问道。 封旭尧这才回过神,恢复往日不正经的样子,邪笑举杯:“满意,当然满意!没想到平南王一表人才,连王妃都这么厉害。”说着,他转向容湛,仿佛无意般道,“陛下对平南王还真是上心,竟给他寻了这样的王妃。” 容湛抿嘴笑笑,好像一点没听懂般道:“是啊,平南王乃我容召大将,朕自当要多多照拂。” “哦?大将吗?”故意拖长了音调,封旭尧阴阳怪气地重复道。 苏青墨冷冷看着封旭尧,如果可以,她真想撕烂他的嘴!她虽未见过容骁在战场上的风采,但单从刚才来看,以他的实力绝不可能在跟齐宣的战争中败得那样惨! 离开容骁的怀抱,苏青墨上前一步道:“多谢太子殿下赞誉,不过瞧太子的反应,当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演吧?”意有所指封旭尧最初的愣神,苏青墨轻巧一笑,“齐宣国那么多人,竟没人告诉太子世上有这种表演?” 封旭尧脸色微变,语气不善道:“平南王妃还真是能言善辩。” “太子殿下谬赞,臣妾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既然如此,为着你跟平南王的卖力表演,本太子先干为敬。”说着封旭尧扬了扬酒杯,正要仰头饮下时,却被苏青墨上前按住了胳膊。他微微敛眉,询问般地看着她。 “封太子不必谢我跟王爷,此乃我二人份内之事罢了。要谢你也该谢提出这点子的白二小姐,要不是她开口提议,也没有让我与王爷如此风光的机会。”说着,苏青墨看向对面席位的白欣桐,莞尔一笑,“你说对吗,白小姐?” 白欣桐总觉得苏青墨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然而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只好垂首一副娇羞的样子道:“平南王妃说笑了,你与王爷不怪我鲁莽就好。” “不怪,怎么会怪呢?要不是因为你,我与王爷也不会站出来,封太子也不会欣赏到这么让他震撼的表演。”毫不客气地说着,苏青墨伸手冲封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知苏青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封旭尧骑虎难下,她将话说得那样满,自己再不去反倒尴尬。意味深长地望了苏青墨一眼,封旭尧调笑着走过去,十分得体的将手中酒杯递到了白欣桐面前:“如此,就多谢白小姐了。” 随着他一饮而尽,白欣桐一张脸涨得通红。人人都知她今日只为了给苏青墨难堪,却没想到临了将自己逼到这么尴尬的地步。不得已站起身,她手忙脚乱地端起酒杯低着头道:“不……不客气的封太子,这也是臣女……啊!” 突然一只蜜蜂落在了白欣桐的手上,她吓得惊呼一声杯中酒水尽数泼在了封旭尧脸上。而没等她开口道歉,又有好几只蜜蜂不知从哪儿飞过来将她跟封旭尧团团围住,随着“嗡嗡”声大起,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第31章 我还你十丈 白昭然急忙吩咐宫人们赶去救场,自己则眸底一沉望着苏青墨与容骁道:“刚才……真是辛苦王爷与王妃了。” 苏青墨听着那话中异样的情绪,微微挑眉:“既是为容召争光,臣妾与王爷自当义不容辞。只是没想到二小姐她……也实在太过失礼了。” 白昭然藏在袖袍下的手慢慢握紧,面上不改颜色。经过上次在宫里的试探,她早知苏青墨深浅,此刻看来白欣桐出的乱子定也与她脱不了干系!然而口说无凭,她只能尴尬一笑,将视线移了开去。 如此热闹了好一会儿,在现场太医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驱赶了那群蜜蜂。苏青墨看过去,就见白欣桐暴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儿好地方。红肿伴随着疼痛,往日里娇颜如玉的模样不复存在,现在看来倒真像是个十足的猪头。 至于跟她一块儿遭殃的封旭尧虽没那么狼狈却也没好多少,白皙的皮肤上处处红包,加之此刻冷凝的神情,看起来相当滑稽。他死死瞪着一身轻爽的苏青墨跟容骁,眸中迸出愤恨的火焰。 见此,苏青墨急忙“柔弱”地躲在了容骁背后,用不高却能让全场听见的声音道:“好可怕啊王爷,封太子这模样倘若出去,怕是要吓坏不少洛阳城的姑娘呢!” 容骁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封太子俊朗潇洒,这点小伤不会有影响。” 潇洒俊朗?苏青墨看着封旭尧此刻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而这时稍微镇定下来的白欣桐看着苏青墨巧笑嫣然的模样,再也顾不得场合,出声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在本小姐身上动了手脚!苏青墨你敢如此对我,是不把白家放在眼里吗!” “哦?白丞相,令嫒的家教本王可真不敢恭维。”却是容骁压过白欣桐的声音,看向另一头的白浩威嘲讽道。 眼见白浩威脸色大变,他复又道:“白家再如何也只是臣子,当着陛下的面如此大呼小叫,你们把容召国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语气霸道出声质问,容骁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心惊,脸色莫名变化起来。而这时赵家家主赵汉明突然起身,躬身冲上首的容湛道:“陛下,白二小姐先是对封太子不敬,此刻又对平南王妃无理。臣以为,定当严惩才行啊陛下!” 赵家与白家一向水火不容,再加上之前夜袭平南王府的事很有可能是被白家陷害,赵汉明怎么也不能眼瞅着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 白浩威没想到赵汉明此刻会站出来发威,他眉头紧蹙冷冷对峙,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好了!”容湛终于出声,语气虽重,但表情却无明显变化。他看向苏青墨道,沉吟片刻道,“既然白二小姐是对平南王妃口出狂言,那自然要征询她的意见。” 苏青墨略带意外的看过去,就见容湛眸色沉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嫣然一笑,假装犹豫道:“封太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连他都不说什么,臣妾又怎好多说。” “不过……”没等容湛反应,苏青墨补充道,“白小姐毕竟尚未出阁,性子这样不羁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早前白丞相说过要回去好好教导她,可看来时间太赶还没执行啊。依臣妾看,就让她好好在府中待着熟悉熟悉《女诫》吧?” 苏青墨的提议让在场的白家人脸色更加难看,如此赤裸裸地讽刺倘若真得被容湛允许,那白家这段时间绝对会成为整个洛阳城的笑柄! “好,那便依平南王妃的意思,白欣桐禁足半月,每日抄写《女诫》以此作为惩罚。”容湛淡笑开口,语气十分顺着苏青墨。这一幕让在场其他人看着,不由都低了头,心中多了几分想法。 容骁亦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看着容湛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他原本平静的目光添了几许阴暗。 闹剧已经收场,随着容湛与白昭然离席,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容骁因为照顾苏青墨的身体,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陪着她慢慢离开。待到上了马车后扫了眼苏青墨苍白的脸,才道:“你倒有先见之明。” 知道他是为白欣桐的事,苏青墨抿嘴笑了笑:“没办法啊,我夫君总给我招揽敌人,我若只一味被害,也太没面子了。” 正说着,容骁忽然凑过去挑起她的下巴:“可本王瞧你倒乐在其中呢。”说完他松手靠回座位,“女人家的事私底下解决就好,放在台面上,牵扯的可就多了。” 苏青墨略带诧异地看过去,颇有些无语道:“那么王爷呢,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白家发难,难道这就简单了?” 白家跟赵家一向不对付,一家落难,另一家绝对会上来踩一脚。容骁刚才在会场的举动看似只为给自己出气,实际却是给白家与赵家之间添了把柴火。火烧得越旺,某些人就越不好做,只是…… “你一个女人,就不要掺和男人的事了。”依旧闭着眼,可容骁脸上透出几分笑意,“更何况,还是平南王府的私事。” 心中一沉,苏青墨竟不知该说什么。明明能感觉到他在一点一点变化,可唯一不变的就是对她的提防。虽然她的确没抱着什么好态度跟目的,可毕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日里被人像防贼一样防着,这种感觉……真是不太爽。 “今天你大出了风头,估计往后在洛阳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蓦地,容骁再度开口打断苏青墨的思绪,“所以你千万别忘了一月之期,还有十几天了,本王等你。” 看着他饱含狡黠的目光,苏青墨张了张嘴,竟无力反驳。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添凝滞,她只能愤愤偏过头,心里面早已经提着容骁的衣领子打得他鼻青脸肿! 这家伙还真是握住了她的命门,就等着她投向认错,呸,她苏青墨掀起裙子就是一条好汉,难道会怕了他这个神经病! 第32章 你走了就别回来 虽然气氛难堪,但总算路程短暂。到了王府,容骁一甩袍子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冲苏青墨伸出手。明明是在表达好意,可眼睛却看都不看苏青墨,瞧着他这样子,苏青墨恨不能抠掉那双眼珠子。 很自然地无视那只手,苏青墨裙摆一提自己就跳了下去。 “哎呀王爷,你这手怎么了,怎么伸出去就收不回来了?”邪邪一笑,苏青墨斜着眼讽刺道。 容骁目光一凛正要发火,就见一个人影从王府冲了出来,口中嚷嚷道:“你们总算回来了,赶紧的,出大事儿了!” 一旁的凌薇本就因为在宴会上的事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见况琴出来,不由冷笑:“某些人还真是望夫心切啊,可惜,你家主子没有把你收房的心呢!” 眼见这二人又要掐起来,苏青墨急忙上前拦住道:“还是先说出什么事了。” 况琴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那得王妃亲自看了,有贵客找。” 贵客?苏青墨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抬眸就见一个白色色身影从门内缓缓而出。在看清来人真容时她跟容骁面上都微微一变,却听门内人道:“你们这模样难不成是见鬼了?” 没想到范庭川竟然亲自上门,苏青墨顿觉有大事发生,也不多话,急忙与容骁引着对方前往正厅。 三人心思各异坐在厅中,茶香袅袅却掩盖不了此刻微凝的气氛。最后还是苏青墨先忍不住,她瞥了眼容骁冷冷的神情,道:“表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范庭川饮一口香茗,似笑非笑道:“怎么,无事便不能来?” 苏青墨怔住,还是第一次见范庭川露出这种神情。没等她反应过来,容骁突然道:“范家一直被陛下百般提防,朝中各家唯恐避之不及。范大公子不去避嫌反而到平南王府来,只怕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吧?” 哪里听不出他话中厌恶,范庭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此事不劳王爷挂心,范家自有主张。青墨是我表妹,我理当替家中长辈前来看她过得好不好。” 容骁眉宇间微不可见添了一抹冷意,他唇角上扬:“好与不好,苏家都不着急,范家何必操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范大公子百读诗书,难道没听过?” “更何况青墨乃妾室所生,与范家并无直接关系。范大公子更应该关心的,不该是苏府那位病小姐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猛地起身制止,苏青墨脸色难看,“表哥,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 虽是头一回见容骁如此咄咄逼人,苏青墨尽管处境为难,却也不愿见他这么对待范庭川。对容骁来说明明跟范家搞好关系只有利而没有害,为何每每见到范家,他却总是一副被人刨了祖坟的样? “好。你大可出去,不过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容骁冷笑一声重重放下茶盅,冷寒的眸子直盯苏青墨道。 又用这招? 苏青墨回身瞪着容骁,可那步子却是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见此,容骁不由得意一笑。他其实并不想威胁苏青墨,可事情一旦牵扯上范家他就很难冷静,尤其看着苏青墨对范庭川如此上心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就想给他们点气受。 范庭川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不急不缓再饮一口,这才慢慢起身,道:“不必,我说几句话就走。” 苏青墨收回目光看去,就听范庭川道:“封旭尧此次前来容召表面是为了割地赔款,但就在他入城半刻钟后,另有一队从齐宣而来的商队进了城中。不过看起来那些人,并不是普通商人罢了。” 立刻反应过来,苏青墨秀眉轻蹙。早知封旭尧来者不善,却没想到竟然做得明目张胆?连范家都能察觉的事容湛不可能发现不了,那是否说明…… “依着之前打仗的事,估计平南王府会成为众矢之的。封旭尧为人狠毒又诡秘,你们多加小心才是。”说完这些范庭川起身,想了想复又道,“而且我担心,此次割地赔款的事也绝不会简单。” 容骁虽然厌恶范家,但范庭川的话他并非没有听进去。对对方消息来源的速度觉得诧异的同时他也不禁感叹,果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家虽不再在朝堂有所作为,但能力却是赵家跟白家两家联手也比不过的。 只是…… “范家跟平南王府一向没有交情,眼下怎么竟如此慷慨分享消息,还亲自送上门来?”容骁一脸深沉,出声问道。 范庭川欲要离开的步子终于停下,他转过身审视了容骁一番,忽而一笑。那笑宛若冰川融化,让人沁人心脾的同时,也隐约含了几分冷意。他看着容骁,一字一句道:“横竖都不是为着王爷你,若没有青墨,平南王府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 说罢不去理睬容骁几欲震惊的样子,范庭川深看了苏青墨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身离去。 见此,苏青墨真是哭笑不得。范庭川是嫌她过得还不够乱吗,平白跑来说得什么大实话! 果然还没等范庭川离开王府大门,苏青墨就听容骁在身后沉声道:“在勾引男人这方面,王妃你的手段还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早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青墨不再像之前那般任性而答,而是双臂环胸,一派坦然道:“王爷,你又在说臣妾听不懂的话了。” 闻言面色一僵,容骁眯眼道:“听不懂?苏青墨,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做本王的贤内助,可实际却四下里招蜂引蝶。你不要脸,本王跟平南王府还要,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做自己的份内之事,否则本王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说她不要脸? 秀美高挑,苏青墨这下倒是被气笑了。正想回击过去,目光却不经意瞥过容骁的脸,对方眼底深处那一抹异色并没逃过她的眼,苏青墨心念一动,突然就开口疑道:“王爷你……该不是心里吃味了吧?” 第33章 为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容骁身子一僵,表情有些难看。 迎着苏青墨那调笑般锋利的目光,他突然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有些恼道:“不知羞耻!你听好了,本王对你这样的人,不感兴趣!” 说完,竟是逃一般地快速离开了前厅。 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苏青墨“啧啧”感叹,心道这疯子回过神来不知会不会又来找自己麻烦。然而当听凌薇说起对方很早就在书房歇下,甚至连每天都去看的阿婉都没有理会时,苏青墨觉得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心中不由好奇自己一句玩笑对方怎么就这么大反应,不过想起这段时间容骁对她态度上的变化,从最初的疏离与警惕,到现在逐渐的靠近,她看在眼里,虽然不太明白,可心里却隐约改变了什么。 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自信这一切与男欢女爱无关。有时候当她看到容骁孤单落寞的背影时,会觉得对方可怜,她知道不该生出这种多余的感情,可当她越发深入接触容骁,接触平南王府,这种感觉便会如影随形。 她想,她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一个特工。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在任务失败后来到这个世界,再一次踏上以前的老路? “阿墨,你睡了吗?”正在这时,凌薇的声音突然在外间响起。 苏青墨轻叹一声赤脚下床,只着里衣披散着头发走了过去。推开凌薇盘腿坐在她床上,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苏青墨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难得的是凌薇没有跟她抬杠,而是垂头沉思片刻,才一脸严肃道:“阿墨,我想跟你说说瑾尘的事。” 瑾尘两个字仿若重锤将苏青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抹消,她低下头长出口气,才道:“你想说什么?” 看着她明显低落的样子,凌薇眼中有些不忍。但很快她深吸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一直都以为你跟瑾尘的心思是一样的,你我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瑾尘对你如何我全都看在眼里。我一直以为等你及笄时便能喝上你二人的喜酒,可没想到……” 肖瑾尘作为肖家次子被派随容骁一道出征讨伐齐宣,她们都以为这场仗很容易,最多不过半年就能回来。然而谁也没想到半年后回来的,是肖瑾尘的一座空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这便证明了肖瑾尘已死,可她们不信,不信他会那么轻易死在战场。为了这个执念,她才同意苏青墨替姐出嫁,靠近容骁来查证当时的真相。 苏青墨没有抬头去看凌薇的表情,关于自己替嫁的真正目的,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可面对这唯一的朋友她突然有些愧疚,她握紧了手,低声道:“我跟瑾尘并不是……” “我知道阿墨。”微叹一声,凌薇伸手盖住苏青墨的手背,“我一不瞎二不傻,事到如今我若还不明白,那才真是白活了这些年。” 迎着苏青墨颇为诧异的目光,凌薇苦笑着垂头:“阿墨,平南王虽然性格古怪,但却不是个坏人。今日在宫宴中我看到他不顾那些人的目光一步步靠近你,心里突然有些感慨……我想即便瑾尘今日在场,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那个人的身后是万丈深渊,可他面不改色毫不畏惧,他带着王者的霸气用自己的方式既赢得了尊严,又保护了苏青墨。这样的男子天下少有,就算肖瑾尘也抵不上分毫。 凌薇也是在那一刻突然发现苏青墨面对容骁时的态度跟面对肖瑾尘完全不同,那种只有在面对心仪男子时候的神情苏青墨可能自己没有察觉,但她却猛地明白过来。 苏青墨突然有些慌张,她握住凌薇的手脸色难看:“阿薇你到底要说什么?” 终于不想再绕圈子,凌薇看着苏青墨,一字一句道:“阿墨,瑾尘死了,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想着找到他,不要再想着赎罪!当初是你让他去上战场没错,可即便没有你他也必须要去!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何必……” “啪!” 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凌薇没说完的话,苏青墨面色平静看着凌薇渐渐肿起的侧脸,心中一阵揪痛。 凌薇不懂,所有人都不懂。他们以为她是为了赎罪,以为她是心里有肖瑾尘才会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让自己腹背受敌。 没错她是想赎罪,她心里也有那个人,可这一切不是出自男女之情,而是因为肖瑾尘是跟随自己一起穿越来到这个异世的人!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所有过往跟未来的人! 他是她可以以命换命的人! 苏青墨眼眶微红,平静道:“阿薇,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你说第二遍。” 她一意入平南王府一是为了查证当时的事情真相,二则是想看看容骁手中是否有肖瑾尘手里的一样东西。那是他们从现世带来的奇妙之物,他们称为“凤图”,有了那个东西护身,肖瑾尘绝不会死! 可这样的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在这个世界同样也有关于“凤图”的传说,一旦“凤图”暴露,等着她跟肖瑾尘的绝对是灭顶之灾!她只能让一切烂在肚子里,看着众人误解,看着他们为自己担心难过,可她却连解释的话都不能说。 凌薇苦笑着抚了抚微肿的脸,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 “阿薇我……” “我不怪你,刚才是我说得太过分。”凌薇说着,反而安慰苏青墨道,“阿墨你记住,不管你选什么、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是。” 苏青墨心中委屈又内疚,她抱住凌薇只觉得内心百感交集。凌薇将她拥住却是望着远处,她的眸底闪过一抹苦楚,很快消失不见。 第二日依旧不见容骁来找自己,苏青墨觉得疑惑却没心思多想。昨日范庭川的那些话让她觉得有必要派自己的人去查一查,于是刚用过早膳,便招呼凌薇跟自己一起出府。 当肖瑾尘还在容召的时候,苏青墨他们三人有一个小据点,里面皆是些能人异士。由于她跟肖瑾尘的大家身份不能抛头露面,于是集结这些人的任务就全都交给了凌薇。 依旧是上次她去过的茶馆,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过走,却没想到经过一家首饰店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走出拦在了她二人面前。 抬眸微微挑眉,苏青墨看着面前粉裙的女子,意味深长道:“三妹,你我还真是有缘。” 第34章 你可惹不起我 被苏青墨用这种眼神盯着,苏茹雪气势顿时去了大半。想起最近几次苏青墨的所作所为,她不由自主咬紧牙,故自和婉道:“二姐姐说得哪里话,你我姐妹,自是有缘的。” 几日不见对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见长,苏青墨面上含笑不言不语,眸子往一旁的首饰店瞥了眼,顿时脸上笑意更浓:“既是自家姐妹,那我更要提醒你一声,你该合着规矩称我平南王妃。” 眼见苏茹雪脸色讪讪,苏青墨再度一笑:“还有,我竟不知三妹何时喜欢做提人跑腿的活儿了?” 苏茹雪心中一惊,却是无力去反驳。而苏青墨已然侧身步入首饰店内,待站在门边看着内里一抹青绿色身影,不禁莞尔:“我说谁这么大面子能使唤动我三妹,原来是赵小姐。” 赵茹一虽是赵家庶女,但因是赵家唯一的女儿,多少也派得上用场。往日得赵汉明宠爱做事也颇为张扬,虽然不及白欣桐那般,却也是半斤八两了。此刻她听着苏青墨的话,面上难掩得意道:“王妃此话折煞我了,我与茹雪怎么也是堂姐妹,何来使唤一说?是她瞧你刚才经过才想请你进来坐坐,不过瞧王妃的样子,似乎不太乐意?” 区区一个庶女在自己跟前摆这么大的谱,苏青墨淡淡一笑,并不理睬。自发坐在空着的座位上,她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盅放在鼻下一闻,随即撇了撇嘴冲凌薇道:“阿薇你瞧瞧,这还是去年的茶叶,闻着一股子霉味儿。不过也是,今年新下来的茶只有宫里和几位贵族才能享用,也难怪要咱们赵小姐喝这种东西了。” 明显看到赵茹一脸色大变,苏青墨这才望过去:“赵小姐你刚说什么?” 本想给苏青墨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被对方狠狠打了一巴掌。赵茹一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压下火气,皮笑肉不笑道:“赵家不如平南王府家大业大,臣女自是不知王妃口中新茶是什么味道。不过既然王妃说起,不如送一点去赵府,也好让我们尝个新鲜?” 苏青墨手摸着腰间锦囊把玩,眉眼微垂,似乎压根没听到赵茹一说话。直到对方再度变脸又要开口时,她突然抬首望着凌薇问道:“阿薇,你可还记得今年陛下给赵家的赏赐有多少?” 凌薇心领神会,侧着头故作苦想状道:“赵大人屡次因朝政和地方政务获陛下赞赏,这赏赐怎么也得超过两个巴掌了吧?” “是啊,陛下赏赐不绝,连平南王府都比不上赵家。可赵小姐却说赵府不如平南王府家大业大,这……”苏青墨一副了然的样子侧头看着面色瞬间苍白的赵茹一,微冷道,“不知赵小姐是在讽刺平南王府没本事呢,还是嫌弃陛下赏赐的少了?” “我……”赵茹一被苏青墨眸底的冷厉惊住,呆在座位上根本不知如何回答。苏茹雪在旁看着心中暗骂对方多事,却也不得已站出来,冲着苏青墨盈盈一礼道:“王妃说笑了,赵姐姐一向心直口快,绝对没有诋毁平南王府跟冒犯陛下的意思。” 苏青墨有些意外苏茹雪的举动,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单手托腮道:“那三妹你说赵小姐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苏青墨这么快就把矛头对准自己,苏茹雪紧咬下唇,良久才道:“许是、许是她想跟王妃讨点今年的新茶,所以……”话到此,却是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苏青墨看她二人各怀鬼胎的样子越发觉得无趣,她真不明白这种连脑子都没长全的人凭什么敢来招惹自己?她目光快速划过二人停在身后的首饰台上,一旁的凌薇顿时反应过来,悄声靠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既然这样,我回去定叫人好好包一份茶叶送去赵府,并且说是赵小姐问我讨的。不过今年新茶不多,我也只能分你一点,赵小姐不会怪我小气吧?”刻意咬重“讨”这个字,苏青墨看赵茹一明显一震的身子,脸上笑意更浓。 赵茹一越发觉得脸上臊得慌,她猛地站起身,面色不善瞪着苏青墨,最后咬牙切齿道:“那臣女要多谢王妃赏赐了!” “好说,赵小姐多少与苏府算亲戚,我自是不能苛待了你。”说完苏青墨冲着凌薇点头,“送赵小姐她们出去吧。” 凌薇似笑非笑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赵茹一愤愤瞪了她一眼,也不理身边的苏茹雪抬脚就走。可她正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莫名觉得腿上一软就倒向一旁,幸好凌薇上前将她扶住,这才没有丢人。 一把甩开凌薇再度回头瞪了苏青墨一眼,赵茹一满心怨气发不出只得狠狠踹了一脚门框这才离开。而她这一脚自然惊动了店内掌柜,他从后堂冒出个头来,眼见战况结束才长出口气。 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原本店内大堂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莫名不见了。他左右看看拿不定主意,直到苏青墨抬头望过来,他才小心翼翼道:“王妃,适才小的在这儿放了一支簪子,您可否……” “簪子?”苏青墨一脸疑惑,“我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簪子啊?”说完见掌柜的脸色大变,苏青墨突然道,“我进来前那簪子是谁在看?该不会是……” 没等苏青墨说完,掌柜已然冲了出去。没多久就听外面传来骚乱,赵茹一对前来追簪子的老板死不认账还打了对方,却在挥手间掉下一支玉簪砸得粉碎。原本就窝火的掌柜顿时心疼不已,一意要拉着赵茹一往衙门说个清楚。 听着门外越发吵闹的声音,苏青墨却一脸平静地起身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叫上凌薇转身准备离开。 “二……王妃,慢走!”没想到苏茹雪突然出声将她叫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那支簪子……为何会出现在赵姐姐身上?” 眉眼清平毫无波澜,苏青墨盯着苏茹雪好一会儿,薄唇轻扬:“三妹觉得呢?” 第35章 容骁是个窝囊废 莫名有股寒意从脚底冒上来,苏茹雪打了个寒颤,猛地低下头道:“想必……是她自己拿走的……” 微微一笑不再回答,苏青墨转身离开首饰店。她从不担心这种事会扯到自己身上,赵家之前因为白家的陷害已经被传与平南王府不睦,倘若此刻再得罪她,只会让人们觉得是容湛对容骁动了杀心,才会让赵家这般放肆。 她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容湛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毕竟他还要指望容骁帮他对付封旭尧那个神经病。 正想着,苏青墨突然察觉衣袖被凌薇轻轻拽住。抬眸就见前方站着一个身着紫衣的人,长相雌雄莫辩,十分妖娆。 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苏青墨呼出口气,面无表情看着封旭尧:“不知封太子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话?” “好狗不挡道。”简单说完,苏青墨偏过身子就要走。 没想到封旭尧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他妖媚的眸子带着一缕邪光,直视苏青墨道:“平南王妃,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迎着他眸底那一抹阴邪,苏青墨蹙眉道:“倘若我拒绝呢?” “那……本太子只好把你这个婢女送去衙门,毕竟刚才可是她给那赵家小姐身上添了些东西。”封旭尧说得邪气,冲苏青墨冷笑道。 一把拽住欲要发怒的凌薇,苏青墨冷静甩开封旭尧的手,侧身往旁边的茶楼走去。一进门小二就将她迎往二楼包房,苏青墨面无表情地落座,眼见封旭尧递过来一个茶盅,她却是胳膊都没抬一下。 “太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青墨开门见山道。 “王妃应该不是这么没有情趣的人吧。”封旭尧放下茶盅一笑,“难不成是跟平南王呆久了,性子也变了?” 苏青墨心中莫名一跳,她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对上那双凤目:“听封太子的意思,好像很清楚我以前什么性子?” 封旭尧轻笑一声眉峰上挑,却是转了话题道:“王妃那天在宫中一舞,真是叫本太子大开眼界。只可惜你已嫁人,本太子什么都不能做,不过倒是听说苏钲大人膝下有三个女儿,适才已经见过你的三妹,啧啧……真是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如啊。” 封旭尧越说越靠近苏青墨的脸,彼此间几乎能闻到对方呼气的气息:“不过无妨,毕竟苏家还剩个大小姐,虽然身子不太好,但听说倒与你脾气相投。你说倘若本太子去向容帝要了她,容帝会作何反应?” 封旭尧话音刚落,苏青墨已经挥手打了过去。他紧紧架住苏青墨的胳膊,就听她冷冷道:“封太子,你若敢对我长姐动一点心思,我发誓绝不会让你平安离开容召!” 封旭尧意外扬眉,冷冰的神情却又带了点诡异。 果然如那人所说,苏青墨最在乎的就是她那个长姐苏青怡。只要有机会能将苏青怡握在手里,就不怕苏青墨会不听话,不乖乖跟他…… 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封旭尧得意笑道:“怎么,难道王妃觉得本太子没有资格做你的姐夫?还是说……你舍不得本太子娶她?” 挥手打开这张令人厌恶的脸,苏青墨眸色冷冰,不含丝毫温度。她缓缓压下心头愤怒,冷凝道,“我父亲不过是个从四品的侍读学士,不管从家世还是地位来说,苏家小门小户根本配不上封太子你。若你执意要与容召和亲,怎么也得选白家的女儿吧?” 听苏青墨说起白家的女儿,封旭尧脑子里就闪过那日宫宴时白欣桐的一脸蠢相。他哼了一声十分不以为意,重新坐回位置看着苏青墨道:“如果白家小姐愿意,本太子许她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以。但皇宫这地方你也知道,没有谁可以永远高高在上,所以对本太子来说与其找白家,倒不如找你长姐身后的范家。” 苏青墨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就见封旭尧满脸邪气。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盯苏青墨,挑眉一笑:“范家的能力咱们三国可都有所耳闻,虽然现在没了实权,但能力不容小觑。你长姐是范家孙子辈唯一的女眷,若本太子娶了她,范家能坐视不理吗?” 几乎难以再抑制心中的愤怒,苏青墨的掌心几乎快要被指甲抠烂。她万万没想到封旭尧竟然也打起了范家的主意,倘若他真得冲到容湛面前要求和亲,以容湛多疑的性子定会联想到范家。范家眼下已经如履薄冰,如果再进一步被打压…… “封太子说这么多,那你觉得陛下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呢?”深吸口气压下心头郁结,苏青墨反而回归平静问道。 没想到她变脸如此之快,封旭尧见苏青墨一脸坦荡,忽然心里有些没底。以他对容湛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样便可顺水推舟再要点好处。可经苏青墨这么一问,他忽然在想如果容湛答应的话,那这件事就颇为棘手了。 毕竟谁愿意将范家这个烫手山芋抱在手里还带回家? 然而骑虎难下,眼见苏青墨已经露出几分鄙夷,封旭尧邪魅一笑,故弄玄虚道:“平南王妃,你觉得是我了解容帝还是你了解他?” 心中一沉,苏青墨硬声道:“那便等陛下答应了,封太子再来跟我谈条件吧!” 不再说话她起身就走,只是还没等手推开门,就听封旭尧在后道:“到了那时候,只怕有些事就来不及了。平南王妃,你不会真以为本太子只是随口说说的吧?” 慢慢停下步子,苏青墨眉头拧作一团,心情越发烦躁。 而趁这空档,封旭尧起身而至。他贴上苏青墨后背,从后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本太子可以不娶你那长姐,也可以放过范家不再打他们的主意。不过这世上没有白做的交易,平南王妃,怎么你就不觉得跟了本太子会要比跟着容骁那个窝囊废强上千百倍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贴上苏青墨腰身,而正当苏青墨欲要出手时,一股大力突然将窗户撞开! 第36章 嫁了我就是我的人 一根筷子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封旭尧的右手,筷子周围夹杂的冷气让苏青墨都颇为震惊,她急忙抽身闪避,下意识抬头望向窗边。 只是……苏青墨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瞎了,否则也不会看到容骁满目冷清,几乎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过并未将目光移向苏青墨,容骁一瞬不瞬望着封旭尧,少倾淡淡道:“封太子似乎得了一种放不对手的病。” 说完他侧身从正门进入,很自觉地站在苏青墨身边继续道,“不知你有什么事需要三番两次找内子,不如直接跟本王说?” 封旭尧面不改色,眼中神彩却带了冷意。依旧是一副妖娆的无赖样,他下巴轻点苏青墨,冲容骁道:“平南王这可就冤枉人了,本太子邀王妃小坐,她大可拒绝。但是她自己答应自己走进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平南王要问也该问她吧!” “哦?”意味深长地拉长调子,容骁道,“封太子远来是客,内子出于礼仪当然不会拒绝。可之前她就表示‘好狗不挡道’,是封太子执意请她上来,她又如何能计较?” “你!”被容骁拐着弯子骂成这样,饶是封旭尧再想忍也忍不住。他猛地起身冷下脸,一双凤目打量在容骁二人身上,最后却突然冷笑:“容骁,你自己的女人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你觉得倘若只是为了威胁,她就会跟本太子走这么一趟吗?” 说完,封旭尧冷冷看了二人一眼,甩袖离去。 苏青墨深吸口气,只觉得头疼不已。 她没想到容骁会一路尾随自己,想必从在首饰店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全都落在对方眼中。这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可眼下却是有比不舒服更麻烦的事等着她去解释。 封旭尧的离开并没让容骁把视线移到苏青墨身上,他走近桌子坐下,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那袅袅热气飘散,却是一言不发。 有些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麻烦,苏青墨垂首略有些尴尬,良久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就听容骁缓缓道:“以后有事要外出的话,让况琴随你们一起。” 诧异抬头,苏青墨见容骁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皱眉:“王爷是不相信臣妾,想让况琴看着臣妾吗?” 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停,容骁眉峰微扬,带着几许莫名道:“你这么想?” 不知该怎么回答,苏青墨只有死死瞪着容骁,企图在他平静的脸上找出几丝破绽。只可惜容骁太过善于整理表情,苏青墨看了许久什么也看不出,只得不悦道:“若不是,那王爷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淡漠的脸上终于有所松动,容骁起身走进苏青墨,微微低头看着她道:“苏青墨,就算本王对你没兴趣,也不许别的人染指你半分!” 苏青墨心中一震,不等她有所反应,容骁已经双唇贴了上来。不同之前几次的浅尝即止,此刻的容骁浑身危险,带着一股狠意。他将苏青墨推至身后墙壁,双臂将她圈在其中,一双薄唇霸道地在她朱唇流连,轻扯她的嘴角,企图闯入她口中。 苏青墨挣扎许久心中却并不是那般抗拒,然而她并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化解矛盾的方式,她猛地张口咬上容骁下唇,待到血腥气充斥口中时,她猛地将人推开,自己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容骁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他伸出舌头轻舔下唇,道:“你觉得是监视那就是吧,不过本王好奇的是你为何对封旭尧百般容忍?” 苏青墨缓缓低下头,良久缓缓道:“我总觉得他对我很了解。”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苏青墨抬起头,坦荡道,“身为齐宣国的太子却对一个容召国的闺阁庶女了如指掌,我不信他只是因平南王妃的身份而去调查了,我怀疑……是有人告诉了他我的一些事。”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容骁淡漠的表情动了动,没有说话。而苏青墨依旧低着头,心中颇有些起伏,最后长叹一声道:“不过我想那个人……应该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容骁深邃的眸子划过一丝奇异的光,快到几乎没让苏青墨有任何发现。他很想避开她此刻那含着哀凉的视线,可意识告诉他不可以。他当然知道苏青墨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却没想过一个已经离开的人会对苏青墨的影响如此之大,让她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仍旧选择跟封旭尧对峙,而这一切明明是…… “封旭尧做事一向浮夸,你没必要全信。”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容骁按住她的肩膀道,“更何况你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你又何必执着?” “王爷知道什么吗?”苏青墨打断容骁,突然开口问道。 不禁皱起眉,容骁目光微冷看着苏青墨:“本王应该知道什么?” 并不见他的脸上有任何一丝闪躲,苏青墨心中越发疑惑,她不自觉握紧了手,抖着声音道:“他的名字,叫肖瑾尘。” 容骁脸色不变,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一般。他看着苏青墨眼中色彩一点点褪色,才缓缓道:“本王并不认识这个人。” 当初随容骁征战的士兵千万,他说不记得也并非没可能。苏青墨这样想着莫名松了口气,心中隐约有些酸楚,却说不出是因为容骁的回答还是来自心底的失望。 二人再没什么话说,彼此各怀心思离开了茶楼往平南王府回去。苏青墨一路低着头走,并没注意容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深邃的眼眸全是复杂的颜色。待到快要进入王府的时候,苏青墨突然听他在后面道:“你很在乎那个人?” 停下步子却并不回头,苏青墨依旧垂首,唇角却溢出一抹苦笑:“是啊……是很重要的人……他……” 没等她说完,容骁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住。苏青墨面带惊愕,就听他用沉稳而平静的声音对她说:“那么从今天开始,忘掉那个人。苏青墨,你既嫁了本王,就算本王对你没兴趣,你也只能是本王的人!” 第37章 防火防盗防青墨 面对容骁突如其来的说辞,苏青墨几乎招架不住。在她印象里他对自己百般忌惮设计,又怎么会徒增这一抹看似威胁,实则关心的感情?她不信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能得他亲睐,只觉得是对方瞒着她什么事才会以温柔出招,想要她放松警戒。 可……能有什么事? 索性容骁并没要求苏青墨对自己那番话做出什么回应,是以在挣扎着将他推开后,苏青墨如逃难般跑回卧房,怎么都不肯再出去了。 “你窝在房里养痱子啊……” 这么一呆几乎等到了天黑,直到凌薇端着晚饭走进来,苏青墨才抬起头,耷拉着一张脸,勉强活动了一下筋骨。 见她如此,凌薇抽了抽嘴角,嫌弃道:“不就是个男人嘛,你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吧,怎么就被吓成这样啦?” 苏青墨伸懒腰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道:“我没有。” “嘁,说谎都不会。”凌薇放下托盘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后背,“明明魂儿都丢了,偏还要嘴硬。不过这容骁还真是个神经病啊,怎么说起情话的方式都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 情话……吗?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度起了波澜,苏青墨重新坐下,偏着脑袋想了许久,才看向凌薇道:“我心里不太踏实。” “不是为着你心里想的那些八卦,而是我总觉得容骁、封旭尧还有表哥他们……好像隐瞒了一些事。虽然他们没有互通消息,可很明显他们都不愿意我知晓过多。我不确定事情是否跟瑾尘有关,但看起来好像有一个很熟悉我的人一直在背后算计我。” 凌薇只觉得右眼皮一跳,她皱了皱眉,敛眸道:“阿墨,熟悉你的人……不就只有我跟瑾尘吗?” 抬眸扫了凌薇一眼,苏青墨摇头:“我当然知道不会是你们,所以才觉得奇怪。” 原本肖瑾尘的死就疑点重重,凤图更是没有下落。就在这么紧张的关口又有封旭尧杀出来,原想着这人多少是冲容骁来的,可这么接触了几次看下来,却全然是为了她。 频繁色诱且故意造成她跟容骁之间的矛盾……看来背后那个人,似乎很不想自己跟容骁有所接触。 “阿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想怎么能让封旭尧死了动苏家跟范家的心思。”不忍再看苏青墨伤神,凌薇出声提议道。 苏青墨秀眉轻蹙,心情越发沉重。她噤声沉思半晌,蓦地抬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她说着,附在凌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凌薇的眼睛越瞪越大,惊诧苏青墨此刻提出的解决办法。洛阳城的贵族们过几天会举办游园会,到时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前去参加。以封旭尧的性子定然不会错过这种热闹,尤其是他如果知道苏青墨也会前往。 越过热闹的环境越不容易掌控,尤其眼下她们的处境颇有些尴尬。只是看苏青墨一脸笃定的神情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没用,凌薇轻叹一声,只得答应协助她。 并未再将计划告诉任何人,苏青墨只在第二日跟容骁表示会在后天参加游园会。原以为以容骁的性子绝对不会愿意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却没想当他听完后,表示要跟苏青墨一同前往。 “本王很担心其他人的安危,所以你到场之处,本王得过去好好看着。”他这么说。 苏青墨欲哭无泪,这种防火防盗防青墨的举动简直闻所未闻。然而还没等她发表意见,看到出现在容骁身边的阿婉,她更觉得事情不妙。 自从前阵子被容骁责罚后阿婉一直闭门思过顺带养伤,许久未见连苏青墨都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不会把不悦表现在脸上,苏青墨目不斜视看都不看阿婉一眼,只与容骁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当他二人站在今年举办游园会的“解林园”前看着内里熙熙攘攘的贵族们,彼此表情都有了几分变化。 “这不是平南王吗,没想到您也来了。”正当他们准备入内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转身就见赵汉明脸上带笑走了过来,他稍一做礼,看着容骁道:“正巧今日陛下也出宫驾临此地,原本还说无人伴架甚是孤单,眼下看来倒是不会了。”说着他才将目光移向苏青墨,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苏青墨跟容骁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略含警惕。容湛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尤其最近齐宣国在商讨割地赔款的事情上屡次施压。照理说他更应该在宫里与谋臣们商量事情,眼下出现在这儿,太不寻常。 然而不给苏青墨他们任何交流的时间,赵汉明率先将容骁“请”进园内,竟是毫不理会一旁的苏青墨。见此心情更加沉重,苏青墨正要跟随入内时,就听有人在旁道:“王爷为了王妃竟要委屈自己招架这种人,王妃难道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说这种话,苏青墨头也不回,拉着凌薇就走。 然而阿婉一步上前将她去路挡住,她眸底含着利光,语气不善道:“王妃,王爷已经走了,你做这幅姿态又是给谁看呢?” 因着身高差距,苏青墨居高临下看着阿婉,忽然笑了:“谭素婉,你是忘了那三十板子吗,要不要我再告诉王爷一声,让你重温一下?” “王爷不会听你的!”紧咬下唇,阿婉狠狠说道。 “你确定?”并不生气,苏青墨反而拖长了音调笑问道。 容骁听不听自己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他自己的原则。阿婉跟在容骁身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是以她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就见她面色潮红,呼吸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一个王府暗卫竟然这么嚣张,看来平南王真是不会教下人啊!”正在这时,一个男子清脆的声音打破僵局,接着就见一身着靛青袍子的俊朗男子走了过来,笑盈盈道,“墨姐姐,需不需要我替王爷管教一下这个无理的下人?” 第38章 女人家的小手段 苏青墨颇为诧异看向来人,目光很快扫到他身后的另一个人。范庭川一脸清淡手持折扇望着她,见此无奈一笑道:“燕堂,不要胡闹。” 范燕堂是范家孙子辈最小的男丁,往日里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此刻闻言更是不屑:“大哥,怎么说平南王也是我姐夫,我这做弟弟的自当为姐夫分忧不是吗?” 说完他重新看向阿婉,表情鄙夷道,“喂,你长得丑也就罢了,耳朵也不好使吗?还不赶紧向墨姐姐道歉!” 眼看对方三人各个都不是善茬,阿婉见势不对,转身就进了园子。范燕堂见状急忙要追上去,却是被身边的苏青墨一把拽住,十分委屈道:“墨姐姐……” “哪儿都有你!”无奈地摇摇头,苏青墨道,“谭素婉毕竟是容骁身边的人,打钩还要看主人,你这么放肆,最后还不得我收拾残局?” “他敢!”顿时张狂起来,范燕堂不屑道,“有范家给你撑腰,我倒要看看他敢做什么,是吧大哥!” 范庭川颇有些哭笑不得,走上前一扇子砸在范燕堂头上。他抬眸见苏青墨眉宇略带愁容,不由担忧道:“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说那齐宣国的太子……” 话未说完,但苏青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想范家在洛阳城耳目遍布,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不过并不想把范家也牵扯进今天可能要发生的事里,苏青墨只简单说了几句封旭尧此行的目的,其他则避而不谈。 正在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走的时候,游园会已然热闹起来。各家公子、小姐们相约一起,或品茶、或下棋、或赏花,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场盛大的相亲大会罢了。 “听闻陛下今日也来了,这倒让人意外。”蓦地,范庭川突然说道。 听他似乎话中有话,苏青墨想了想,沉声道:“表哥觉得,他是有备而来?” 长出口气缓缓扫了一圈众人,范庭川面色清浅,可眸色却很沉:“今日在场的都是洛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什么,一旦出事那人只会成为笑柄。且你看这些贵族们的嘴脸,谁会放弃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机会?” 心中隐约有些明白过来,苏青墨想起最近面对容湛时的情况,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 “小心!” 话未说完,苏青墨突然被一旁的范燕堂大力拉扯过去。她这才发现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丫鬟正战战兢兢端着一托盘的茶杯站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而隐约可见滚烫的茶水已经滴洒出来。 还没等苏青墨说话,就见那丫鬟欲要将托盘放下跪倒在地。苏青墨急忙伸手将她胳膊扶住,语气和善道:“没什么事,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丫鬟听了这话浑身抖得更甚,她口中忙不迭地谢恩,却连头都不敢抬起看苏青墨一眼。苏青墨莫名觉得古怪,她不动声色瞥了眼一旁的范庭川,见对方微不可见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吩咐丫鬟继续去做事。 语毕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她唇角微微上扬:“这手段可真是下作了。” “女人家的手段,一向如此。”一如既往的平静,范庭川微微一笑,“不过这次她们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说着,他冲一旁变了脸色的范燕堂道,“老三,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随着范燕堂点头离开,就听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几道惊呼。 苏青墨见周围不少人都围了过去,自己则一脸平静与范庭川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不多会儿就见范燕堂满目含笑走了回来冲他们点点头。只是还没等他站稳就又听亭子处传来一道嘘声,接着便见几个秀丽身影气势冲冲走到了苏青墨他们面前,为首的……是赵茹一。 “王妃还真是沉得住气,园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问一声呢?” 苏青墨眉眼微垂连看赵茹一一眼都觉得多余,而在她旁边的范燕堂不由扬眉冷笑道:“赵小姐,赵大人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你说什么?”狠狠瞪了范燕堂一眼,赵茹一脸色微变。 “墨姐姐是正一品的平南王妃,你见了她不行礼已是罪过,竟还敢大呼小叫!瞧你这样子,洛阳城莫不是已经由你赵家做主了?”范燕堂一脸鄙夷说道。 顿时被气得脸都歪了,赵茹一目光愤恨,几乎恨不能上前撕烂范燕堂的嘴。这时苏茹雪急忙从后面拽了她一把,接着看向苏青墨为难道:“并不是赵姐姐有意冒犯王妃,而是徐小姐刚在亭子里喝了茶水后突然晕倒,瞧着像是被人下了药。” “晕倒了你们就找大夫啊,找墨姐姐有用吗!”范燕堂冷笑一声,神情更加鄙视。 面对范燕堂一句接着一句的抬杠,苏茹雪竟是再也说不下去话。这时突然又有一人从人群里走出,一身黑衣,气态阴冷。她先是冲苏青墨垂首做礼,而后冷冷道:“几位小姐来找王妃,就是因为此事跟王妃有关。刚才那个端茶的丫鬟说了,整个园子碰过这几杯茶的,只有王妃一人而已。” 对阿婉突如其来的举动很是诧异,苏青墨似笑非笑看着她,突然笑了。她漆黑瞳眸紧盯阿婉的脸,语调清平:“阿婉,我倒不知你与我三妹跟赵小姐倒是交好。” “王妃说笑,我不过是个下人,自是不能事事都能入您的眼。”阿婉态度还算和善,但语气十分强硬,说完,就见她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老者,手提药箱,冲苏青墨几人做了礼。 “这位是?” “这位是解林园的魏大夫,替各个官家们看病多年了。”赵茹一再一次出声,颇为得意道,“幸亏有他在,否则徐小姐可就性命垂危了!” 苏青墨几乎懒得再看赵茹一的任何一个表情,她上下打量魏大夫一番,见对方并无异样才道:“那不知魏大夫替徐小姐看得如何?” 轻咳一声道,魏大夫道:“回王妃,徐小姐是中了铃兰草的毒,索性用量不大,老夫已经抑制住了毒素蔓延,之后只需施针服药,多加休息便会无碍。” “那魏大夫,这铃兰草又是从何而来?”并不急于下定论,苏青墨依旧一脸沉静问道。 魏大夫捋了捋胡子,思索片刻后道:“铃兰花有香气,草却有毒。但因其形状好看又有入药价值,只要多加小心几乎可以忽略毒性。洛阳城中倒是有不少人家种植了铃兰,所以想得到铃兰草并不是难事。” 魏大夫说完这些,目光循着所有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苏青墨身上,有些为难道:“倘若老夫没有闻错,王妃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气,怕就是铃兰草的味道了。” 第39章 我让你走了吗 “平南王妃,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赵茹一笑得邪气,一挥手冲道,“来人啊,‘请’咱们的王妃去陛下那儿走一趟吧,想必她会有很多话要跟陛下讲!” 苏青墨面不改色一点都不像是被抓了现行的人,对于身上气味的来源她更是清楚无比。瞧着那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她挑衅地冲赵茹一耸了耸肩,后者见状不由恼了,急忙推搡着侍卫们上前时,却忽然见范庭川站了起来,端的是一脸平静。 见此不由有些慌神,赵茹一警惕道:“范大公子准备拦我们吗?” 范庭川应都不应她一声,只走出阴凉处来到魏大夫身边低声问了几句。就在众人都有些莫名的时候,他忽然抬眸,带着一丝凉意道:“暂且不提徐小姐到底为何中毒,平南王妃连见都未见过她,为何会对她下药?” “范大公子难道不知王妃性子就是如此吗,你们也说了她身居正一品,自是想怎么做都可以了。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赵茹一幸灾乐祸道。 “好一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青墨突然出声,看着赵茹一笑道,“只是我身上的香味根本就不是铃兰草的味道,你们又凭什么说给徐小姐下药的就是我?” “口说无凭,王妃即便狡辩也……” “赵小姐,请不要把你的无知加在我身上。”冷静打断赵茹一,苏青墨换了个悠闲的姿势靠在石桌上,向魏大夫道:“你既是大夫,自当听过芝兰草吧?” 魏大夫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苏青墨见状表情更是笑得诡异,她顿了顿,道:“那你更应该知道,芝兰草气味与铃兰草相似,不过一个属甜,一个属酸。你刚才隔着远没闻清,那么现在呢?”说着,苏青墨起身走了过去。 随着她每走一步,一股略带甜酸的气味逐渐散发开来。丝毫不同铃兰草甜腻的香味,那种类似橙子的气息让魏大夫慢慢变了脸色,不由垂首道:“适才是小的失误,还请王妃恕罪。” 苏青墨见此倒也不跟魏大夫多做纠缠,只转过头看着垂首的另外三个女人。看着她们一个个眼神闪躲的模样,她深吸口气,故作高深道:“这可如何是好,赵小姐带人在我面前大闹了一番,可现在证明徐小姐晕倒压根与我没半点关系。”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赵茹一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服软道:“此事是臣女考虑不周才冒犯了王妃,不过王妃一向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怪我们吧?”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凌薇与范燕堂早已上前将她们的去路拦住,赵茹一顿觉得不妙正要说话,就听苏青墨在后幽然道:“我让你走了吗?” 心中“咯噔”一声,赵茹一有点不敢回身看苏青墨现在什么表情。然而没给她任何缓冲的机会,苏青墨缓缓道:“虽然我与徐小姐毫不相识,但她出了这种事,我理应要替她做主才是。” 说完无视赵茹一投过来的错愕眼神,苏青墨重新站回魏大夫面前,道:“有件事刚才倒是忘了问,铃兰草的香味如果太过明显,可有什么法子消除?” 魏大夫垂头想了想道:“用雄黄粉调和,只要比例妥当,并不会出现任何异味。” 听了这话苏青墨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一边踱步,如针般尖利的目光在赵茹一三人身上打量许久。最后她突然停在阿婉面前,迎着她怒而不发的怪异模样,苏青墨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摇了摇道:“有想好怎么解释你手上雄黄粉末的来源吗?” 早就猜到这几人压根来不及善后,她们一心急着置自己于死地,哪里会注意这些细节?是以压根不把这种小把戏放在心上,她要的,是给她们十倍厉害让她们自食苦果! 阿婉紧咬下唇不禁有些懊恼,刚才下药后由于情况太赶她根本没时间去洗手,原想着苏青墨这次肯定逃不掉,谁知还是被她轻易化解了!低头看了看手指尖上黄色的痕迹,阿婉沉声道:“王妃怕是忘了,之我前身体不适一直在吃药,雄黄不过是其中一味罢了。” “是吗?”并不松手,苏青墨颇有些好笑道,“可你明明是阴亏血虚,我倒想知道哪个没脑子的大夫会给你的方子里添一味雄黄!” 眼见苏青墨跟阿婉之间局势紧绷,赵茹一眼珠子一转,转身就准备偷摸着离开。 “赵小姐我再说一遍,我让你走了吗?”双眼虽然看着阿婉,可苏青墨却毫不客气地说道。 赵茹一顿时尴尬停住,不悦道:“既然是她给徐小姐下的药,王妃只管找她就好,还非得拉着我们作陪吗?” 终于慢慢看过去,苏青墨深邃的眸底含着一抹冷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了?” 赵茹一蓦地瞪大眼睛,不知苏青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一直在旁噤声的范庭川突然抬起头道:“铃兰草入水最少需要半刻钟才有用,阿婉只负责下了药,其余的却是那个端茶的婢女在做。赵小姐难道不认识那婢女是你赵家的人?” “胡言乱语。”冷然一笑,赵茹一轻哼一声,“范公子大可叫她来问问,是否跟赵家有关系?” 范庭川并不受她所激,只微微扬唇一脸平静:“她身上的衣服虽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却是齐宣国最新出产的。容召与齐宣有生意来往的绸缎庄有很多,可眼下正是新缎出产的时候,各大绸缎庄卖的依旧是上一季的料子。只有通过某些特殊关系和渠道,才能得到最新出产的料子。” “而据我所知,一个月前赵大人刚好从从齐宣国进了一批新料回府,赵小姐如果不信,大可回去问问你父亲。” 范庭川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赵茹一无话可说,她看着苏青墨几人平静的样子,内心第一次生出恐惧。她是讨厌苏青墨,也恨不得她早点去死,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茹雪口中那个不值一提的二姐竟然是如此厉害的角色! “好……就算你说的对,可正如王妃之前说的那样,我与徐小姐并不算相熟,有什么理由非要对她下药?” 苏青墨微微挑眉看着范庭川,而范庭川则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看向范燕堂。众人的目光随着他们也全都聚在范燕堂身上,就见范燕堂很不屑地道:“你与徐小姐的确不熟,所以才会在五天前为了一块缎子跟她在绸缎庄吵起来。” 第40章 你从来都不会选我 范家男子各个都有本事,即便连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范燕堂,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虽然不如范庭川稳重,但他就是靠自己跳脱的性子才能够左右逢源,打听到很多别人打听不到的事。 正如关于赵茹一跟徐小姐几天前的纷争,就是他刚才去打听得到的制胜因素。 苏青墨看着早已呆傻在原地的赵茹一,心中咂舌,略带惋惜道:“不过是几句争吵,赵小姐就要如此也实在是……”说着,她故意停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自己做的事推到我身上,不过你也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去陛下跟前说吧。” “我……我不去!”猛地往后跑,只可惜周围围观的人太多,赵茹一还没跑两步就被凌薇提着领子扔了回去。苏青墨看着她摇了摇头,目光冷凝道:“赵小姐不去,这件事又怎么能有定论?徐家虽不如你们赵家那般荣耀,但也是大户,徐家小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若是不加以安抚,只怕会让众人不忿呐!” 赵茹一早已领教了苏青墨的厉害,知道她今天无论怎样都不会放过自己。忽然她脑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她缩着身子指向阿婉,厉声道:“不关我事,是她、是她说要这么做的!她教我给徐小姐下药,让我把事情推给你,全是她的主意!” 这样过河拆桥的行为让苏青墨颇为惊讶,她侧目看着已然黑脸的阿婉,心中竟觉得有些可笑。早就觉得以赵茹一的脑子应该不会想到用徐小姐来做局,毕竟一不小心就会涉及人命,赵茹一虽然张狂也只是个大家小姐,怎么会有胆子? 直到阿婉站出来替她们说话的时候苏青墨才联想到这一层,可惜这一局做得实在匆忙,漏洞百出不说,那两人还隐约被苏茹雪在背后坑了一把。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苏茹雪又怎会不知她一向擅长药理? 不过此事总要有人顶包,苏青墨目光在她们三人之间流连,最后停在了阿婉身上。她不急不缓地踱步过去,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道:“谭素婉,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我苏青墨也是你能害的?” 咬牙切齿瞪着苏青墨,阿婉却碍于此刻身份使然而不能发怒。 冷笑一声不再跟她废话,苏青墨回头看了凌薇一眼示意对方将人带去后院见容湛。就在戏已落幕众人即将退去的时候,一道男声却越过众人来到场中,沉静且威严:“出什么事了?” 闻言,苏青墨不由皱眉,她顺着声音来源就见容骁一脸严肃走了过来,神色并不好看。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见阿婉率先咳嗽几声,捂着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道:“王爷……是有一些误会,眼下王妃正要将属下送去陛下那儿……” “怎么?”容骁刚刚才像打了一场硬仗回来,只要一想起容湛那张满面高深的脸他就觉得无比烦躁。此时听阿婉这么一说他眼神一动,冷声问道。 眼见阿婉又要胡言乱语,凌薇急忙站出来道:“你倒是会说,哪里来的误会?是你怂恿赵小姐给徐小姐下了药,事后又推到王妃身上,若不是老天有眼,只怕真要顺了你的心意!” 说完,凌薇抬眸看向容骁,不客气道,“依王爷看,该不该送她去见陛下?” 每听凌薇说一句,容骁脸色便冷一分。不过并未去看阿婉此时什么样子,他一双眸子只盯着苏青墨,见她眉眼平静毫无波澜,眸色不由染上几分复杂。就这样过了良久,才听他缓缓道:“是误会吧,毕竟阿婉跟赵小姐她们……并不相熟。” 心口隐约有些发闷,苏青墨静静望着容骁,眸底添了嘲讽之色。她早该想到的,容骁虽有原则,却也是把她当成外人。他可能会罚阿婉,会骂阿婉,可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而抛弃阿婉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于他们而言,她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啊! “不相熟就做不了这种事吗,平南王这是睁眼说瞎话不成?”范燕堂一听立码来了火气,上前怒问道。 这才发现范家两兄弟正一左一右站在苏青墨身边,瞧他们俊朗潇洒的模样,容骁眼微眯,神情越发冷凝。眼看苏青墨依旧无动于衷,一股无名的邪火登时冒起,他冷然一笑却是看向一旁的范庭川,道:“范公子,你就这么放任你的三弟如此放肆?” 范庭川微微一笑,眉宇冷清道:“我觉得,这一点都算不上放肆。” “哦?”容骁冷笑,“难怪陛下一直对范家颇有微词,看来你们的礼数是该找人好好教教了。” 闻言并不置气,范庭川只无声地捏紧了手中折扇,看着容骁道:“那也比王爷睁眼说瞎话来得正直。” 眼见二人几乎快要杠上,阿婉不愿徒生事端,口中呻吟着就向容骁身上倒去。这下子倒有些猝不及防,容骁伸手将她揽住,却也察觉到一抹犀利的冷光正射在自己身上,莫名刺得他憋闷不已。 抬头就见苏青墨深如夜空的黑眸锁在自己身上,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而阿婉瞅准这空档,玉手贴上容骁胸口,哑着声音道:“王爷,不知王妃为何总要跟属下过不起,此事真得跟属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眼下解林园中人本就多,在经历了刚才的事后彼此心中多少都有些想法。而现在听阿婉这么说,他们看着苏青墨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古怪,毕竟她最后只让阿婉一个人顶包的举动……实在夹杂了私欲。 然而苏青墨压根不在乎周围的目光,她原本还有些温度的心逐渐冷了下去。往日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只徒增嘲讽让她鄙视自己的愚蠢,更让她看清了这世上的男人,其实全部都是一样的! “既然王爷说此事跟阿婉无关,那徐小姐这件事该谁来承担?臣妾吗?”依旧淡定自若,苏青墨看着容骁问道。 第41章 白三小姐 “事有蹊跷,等查清楚再说。”容骁同样面不改色,只是眉宇间添了点不耐。他并不是蠢人,眼下多少也明白了些情况,只是很多事关起家门来处理是一回事,当着外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最后停在一直跪着的那个丫鬟身上,他稍一沉吟便道,“捣鬼的应该是那个丫鬟吧,既然徐小姐也没有大碍,此事不如就到此为止。日后,本王自会上徐府跟徐大人解释清楚一切。” 听到这儿,苏青墨几乎想大笑出声了。 还记得之前在园子门口阿婉说容骁在为她招架那些大臣,可眼下他却愿意为了一件明显错的事亲自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自己跟阿婉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吗?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这样她就不用再觉得他可怜,不必再徒增没必要的感情来浪费时间! “她是王爷在乎的人,王爷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我……无话可说。”明知在场的都是想看自己笑话的人,可惜她苏青墨活这两世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的眼光!说完这些连再看容骁一眼都觉得多余,苏青墨一脸坦荡,转身抬脚就往园子深处走。 容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慌乱。他急忙准备放下阿婉追上去却不料后者将他抓得很紧,丝毫没给他离开的机会。眼看苏青墨越走越远,容骁突然意识到,仅仅只是苏青墨的一个眼神,几乎就能对他的情绪造成很大影响。 “平南王如果没事就带人离开吧,我瞧她的样子好像快死了。”毫不吝啬地给出建议,范庭川冷眸看着容骁再不多话,转身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很快熙攘的解林园前院只剩容骁等人,围观的贵族早已散去,赵茹一、苏茹雪也相继离开。看着面前空旷的场景,容骁越发觉得心头憋闷,忽然察觉胸口处一紧,他拧眉低头,就见阿婉一脸温柔看着他道:“王爷,咱们……” “况琴,你先带她回去。”不由分说将阿婉递给了愣神的况琴,容骁冷冷看着阿婉,眼中再也不见刚才袒护的神色。冰凉的视线慢慢移开,他背着手转身往苏青墨离开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阿婉,最后一次了。” 况琴无奈看着他的背影,目光缓缓移向阿婉,他微叹一声,摇头道:“不要再惹事了,否则下次……他真得不会再纵容你了。” “不要你管!”一把推开况琴,阿婉失神望着容骁离开的背影,良久,眼神越发狠毒。 就在所有人进入后院找苏青墨的时候,她早已寻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坐在石头上望着树叶发呆。并不明白自己此刻心中酸楚是来自什么,这种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到让她讨厌。 脑海中翻滚着初见容骁时对方紧张阿婉的样子,她明知只有阿婉才能触及他的逆鳞,竟还愚蠢的相信他偶尔露出的几分温情。 多讽刺啊…… 轻叹一声,苏青墨无声笑了笑。眉眼环绕一圈停在不远处的树丛,她盯着许久,淡然道:“跟了我一路,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不然等一下可没机会了。” 随着苏青墨话音落下,树丛处一点响动都没有,仿佛刚才是她出现了幻觉般。然而苏青墨并不着急,眸色沉沉望着那处好一会儿,才见一双青绿的绣鞋露出个尖儿来,一个梳着发髻的脑袋冒了出来。 青蓝相接的百褶长裙,用料虽已过时,但很是平展干净。发髻没有过多点缀,唯有一根碧玉簪子异常夺目,瞧着像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脸上略施粉黛,并不是多出众的长相,却胜在素净和婉。 还真是别出心裁的打扮啊…… 苏青墨慢慢将视线移回来,没有说话。 见状,女子脸上颇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正要出声,就听苏青墨淡淡道:“你虽穿着朴素,但打扮得干净整洁,看看这满园的花枝招展,独你一人清新秀丽,应当不是个下人吧?” 被苏青墨当场戳穿,女子脸上一红,颇有些尴尬。她深吸口气上前几步,冲着苏青墨微微做礼道:“我……是白家三女儿,白暮璇。” 终于回头,苏青墨平静的眼眸看似无波,心中却警惕起来。白浩威膝下共有三女一子,大女儿白昭然、二女儿白欣桐跟长子白子奕皆是正房所出,独独只有一个三小姐是妾室生的,并且听说那妾室在生下孩子后就被白夫人找借口除去了。 这些毕竟是街坊四邻的闲话,苏青墨向来没放在心上。而眼下当她看到白暮璇的时候心里却多了几分异样,毕竟对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女来说,想要在白府那种势利的地方平安长大,没丁点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缓缓移开视线,苏青墨似笑非笑道:“你二姐《女诫》抄的如何了?” 白暮璇浑身一震,几乎要被苏青墨突然发出的冷气吓到。她急忙低下头,快速道:“王妃别误会,我、我不是来替二姐找事儿的。” 心道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来找事儿,苏青墨把玩着腰间锦囊,并未说话。见此,白暮璇稍一沉吟再度上前道:“刚在前院幸好王妃心思缜密才没能让她们有可趁之机,我跟上来也只是担心王妃,想看王妃是否安好。” 平白无故的好心苏青墨从来不信,她突然笑了笑,用十分耐人寻味的目光细细打量了白暮璇片刻。之前的事情已经被容骁下了定论,旁人再说什么难免都有挑拨离间之嫌。白暮璇明明看到了一切还特意来提醒自己,这…… “话虽难听,但我知道王妃心里肯定也这样想。这里没有旁人,我说出来只是想给王妃提个醒儿。”按下心头的慌张,白暮璇紧了紧手中帕子,压低声音道,“王妃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凭她们几人根本没胆子做得这么明显吗?” 苏青墨把玩锦囊的手停下,没有说话。 她当然看出来了。 这件事如果放在往常,赵茹一怎么做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今天表面虽是游园会,但容湛、封旭尧还有少数大臣都在,一旦出了乱子,几家脸上都没光。赵茹一她们虽蠢但不至于没脑子,那么这件事的发生的确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而如果想得更深一点,则有可能是…… “你想要什么?”依旧不拐弯抹角,苏青墨沉吟许久侧目问道。 第42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白暮璇似乎已经习惯了苏青墨出其不意的调子,她紧咬下唇敛眸很久,才低声道:“只是……想让王妃能记得我。” 苏青墨秀眉高挑,眉眼中透出了然,觉得越发不能小看面前女子。而这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向她走来,她冲白暮璇做了个“先走”的手势,自己则静坐原地,一双冷目盯着发出响动的方向。 不多会儿就见一抹紫金袍子出现在面前,依旧是难看的颜色,依旧是令人作呕的脸。苏青墨便是猜到封旭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自己独处的机会,尤其在今天这个场合,她眸底划过一道利光,面上却含着淡笑。 封旭尧颇为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跟苏青墨独处时见到她脸上的笑容。一脸傲然地走过去,他双臂环胸靠在假山上,笑道:“平南王做事可真不靠谱,竟然让女人伤心,当真不是个男人!” 苏青墨微微垂首,不看他也没有接话。 见此,封旭尧心中更是笃定。他轻瞥一笑,旋身至苏青墨身边坐下,目光投向远处笑道:“说起来那女人我很早之前就见过,整日里跟在容骁身边,恨不能变成一个人似的。容骁对她也是极好,平常对所有人都不苟言笑,独独对她很不一般。” 容骁对阿婉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封旭尧偏生上赶着来添油加醋,苏青墨心中冷笑,却故作凄苦样伤感道:“封太子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意义?”封旭尧眼光一亮,蓦地扳过苏青墨的肩膀道,“他既对你不仁,你又何必为他忍气吞声?今儿个在场的可都是洛阳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事一旦被传出去,你往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了。” 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苏青墨攥着锦囊的手几乎可见白骨。她紧咬下唇面色略显苍白,少倾不得已苦笑:“话虽如此,可我已嫁他为妻,出嫁从夫,他做什么我……” “苏青墨,你不像是自怜自哀的人吧?”伸手挑起苏青墨的下巴,封旭尧眼中含着怀疑。待看清她眼中复杂神色时他才放下心来,原本他对苏青墨还有几分戒备,觉得她在装腔作势,可现在看来,她是的确对容骁心灰意冷了。 毕竟苏青墨再怎么也就是个女人,女人该有的劣性她一项都不会少,又怎可能真如那人所说一样厉害? 封旭尧这样想着,眸底精光大现。他另一只手贴上苏青墨腰身使劲一拉,彼此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他带着情欲的眸子紧锁苏青墨双目,柔下声音道:“容骁现在是整个容召国的罪人,你跟着他,横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循循善诱说着,封旭尧双唇越发贴近苏青墨白皙脖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世上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吧?” 苏青墨低头敛去眸中的厌恶,她深吸口气,神色复杂仿佛犹豫不决。二人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姿势,直到她长出口气,略含羞赧地绞着帕子道:“那封太子能给我什么?” “哈!”苏青墨的笑容太过明媚,封旭尧只觉得晃得自己意乱情迷。双唇逐渐上移至苏青墨耳垂,他张嘴轻咬,喘着粗气道,“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给。”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现在就宰了封旭尧,苏青墨眉眼低垂,倒是没想到封旭尧这么大方。她一没有倾城容颜,二没有显赫家世,连她都觉得自己当不起那两句话,封旭尧又怎么会不清楚? 除非……除非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他能够利用的东西。 一颗心越发冷凝,苏青墨脸上的笑意越浓。她面色微红将封旭尧推开,颇有女儿家惺惺作态的样子。封旭尧见状笑容更是邪气,他大力圈住苏青墨双臂将她拉近胸膛,二话不说就吻了下去。 随着那股异香贴近,苏青墨几乎强忍着恶心才没吐出来。她急忙偏头避开这一吻,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子殿下……这里人太多……我、我不想就这样……” 封旭尧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伸手在苏青墨屁股上捏了一把:“你倒是个矫情的,不过……谁让本太子喜欢呢!”说着他假装望了一圈四周,目光却很自然地投向不远处的清凉阁,然后又看回苏青墨。 那般猥琐的目光苏青墨又怎会不明白,她低着头脸色更红,封旭尧则哈哈一笑拽着她往那儿奔去。越靠近清凉阁苏青墨眸底越沉,待到封旭尧将门推开拉她进去时,闻着那满屋子奇异的香味,苏青墨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唇角溢出冷笑。 这些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然而没看到她的表情,封旭尧火急火燎将她往床上一甩,自己欺身压了上去。他带着情欲的目光一览苏青墨曼妙身姿,再也忍不住伸手开始扒苏青墨衣裳。苏青墨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她媚眼如丝,呵气如兰道:“太子殿下何必这么着急,反正……我怎么都是你的人了。” 她说着,扬起的手指尖闪过一道利光。封旭尧浑然不知危险靠近,他很是享受苏青墨此刻娇羞模样,大掌不由抚上苏青墨酥胸,双唇也贴向她露出的脖颈。 就在这要人欲仙欲死的时刻,一丝很浅的疼痛自封旭尧脖颈后传来。他微微皱眉正觉不对,突然察觉四肢开始僵硬发麻。而原本娇媚的苏青墨脸色突变杀气乍现,她膝盖抵上封旭尧下盘将他踹开,身形潇洒地转了一圈停在地上。 “叮!”一把匕首插在床头,苏青墨冷眸看着封旭尧全身僵直的样子,鄙夷一笑:“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爹没教过你吗?” “苏青墨你!” “不要小看女人,你娘没教过你吗?”甩手就是一巴掌,苏青墨拽住封旭尧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联合那些女人给我使下三滥的手段,封旭尧,你找错人了吧?” 封旭尧吃痛咧嘴,他看着苏青墨的目光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没想到他一世英名竟然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眼见苏青墨甩开他走向门外,他心中一慌道:“你要干嘛!” “干嘛?”诡异一笑,苏青墨俯身贴近封旭尧侧脸,“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43章 二位别急嘛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一个脸生的下人缓缓靠近清凉阁,待她小心推开门随便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便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啊!” 清凉阁附近尚有不少公子跟小姐们,听到喊声很快都围了过来。见到那丫鬟正一脸惊恐地跌坐在门边指着里面,胆子大点的公子们已经走上前摸向房内。然而还没等人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听床榻上的人发出一声令人遐想的呻吟。 这一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几乎不用想也大概猜到里面出了什么事。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赵茹一一脸不耐走了过来,皱眉道:“都吵吵嚷嚷地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刚说完,一旁的小姐们便凑过去向她耳语了几句。只见赵茹一眼中精光一闪,道了句“当真?”却也难掩好奇神色。她四下望了望,很快锁定门边的那个丫鬟,走过去道:“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小丫鬟支支吾吾像是难以启齿,在赵茹一眼神的凌迟下,她咽了口吐沫道:“是……是奴婢听到清凉阁有声音传出,就过来看看。谁知……谁知竟看到平南王妃在里面正……” “平南王妃?”几乎被震得后退一步,赵茹一心跳加速重新确认道,“你确定是平南王妃在里面?” 见那丫鬟再度点点头,赵茹一虽是惊讶却难掩兴奋。她转身佯装愤怒示意身后的下人们进去拖人,可还没等这群人靠近,就见封旭尧衣衫不整一脸冷寒地走了出来。 见此,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平南王妃跟齐宣国太子…… 赵茹一快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虽然她不知道苏青墨如何跟封旭尧搞在了一起,不过只这一局,完全可以让苏青墨沦为万劫不复之地!想起刚才在前院的屈辱,她眼神愤恨,冷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您刚来容召就遇上这种事,臣女十分同情。” “可惜有的人啊就是这般水性杨花,不知……咱们平南王妃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呢?” 听到“平南王妃”四个字,封旭尧眼中迸射出的冷冽利光几乎让现场温度低了不止一星半点。他阴森目光迎着赵茹一满怀讥诮的脸,一把将人推开道:“滚!” 赵茹一被推了个趔趄,却也不敢有什么异言。她急忙让人进去拽人,很快就见床榻上的人被强硬拽了出来。破损的衣裳几乎遮不住那玲珑有致的玉润肌肤,点点青紫红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无不显示刚才房间内有过一场多么激烈的“战况”。 在场的小姐们见此不由面露羞涩转过身去,而公子们虽有心遮掩,目光却不由自主流连在那暴露的肌肤跟红痕上。赵茹一冷笑啐了口,居高临下地道:“平南王妃,你怎么没话说了?” 眼见对方浑身一震,赵茹一笑着上前抬起对方的下巴。然而待她看清那杂乱头发下的熟悉面容时,她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后退道:“怎么是你!” 那个下人明明说是苏青墨,怎么现在会是…… 而此刻的苏青墨正一脸淡笑站在树荫下看戏,由于她站得方位很好,所以这么久都不曾有人发现她。看到这儿也没必要继续旁观下去,她缓步而出,声音不咸不淡道:“赵小姐让我说什么?” 随着苏青墨出现,现场几道目光纷纷投射过来。封旭尧的阴冷,赵茹一的惊诧,以及石阶上那位衣衫暴露的人的愤恨,她统统收入眼底,却并无反应。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对这几人来说都是煎熬,苏青墨乐得自在,停在石阶下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扫了眼石阶上的人,故作震惊后退一步:“三妹!” 苏青墨的声音恰好落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们的目光也不由变得莫测起来。苏茹雪在这些眼神的洗礼下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她明明是被封旭尧叫来看苏青墨好戏的,怎么会想到进了那间屋子出事的就成了自己! 对苏茹雪的满目愤恨,苏青墨完全视而不见,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这是她还给苏茹雪跟封旭尧的一份大礼! 早在她进门的时候,那满屋子的催情香就让她落实了心中想法。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封旭尧竟然会知晓她身上的秘密,想出这种点子来害她! 刚才在前院她之所以能让身上铃兰草的味道变成芝兰草,全靠自己身上血的味道。早在发现情况不对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将手腕划破,以血的味道来中和铃兰草的酸涩味,于是才能扳回一局。 这还是上一世身为特工的时候,组织要求他们喝下了一种人工机能水,才有了这种特殊能力,以此在特殊情况下做到自保。然而这一方法并不是毫无弊端,虽然旁人伤害他们并不会启动这一功能,但要是本人自己割破皮肤引出血液的那一刹那,整个身体的抵抗力就会下降,如果不能够保护好自己,很容易把自己逼入绝境。 原本她就纳闷为何苏茹雪明知自己擅长药理还要怂恿赵茹一她们对自己下手,却原来封旭尧这边才是真正的主场!如果不是她早有考虑第一时间服了药,只怕现在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就成了自己! 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苏青墨惋惜道:“三妹,你若心仪太子殿下二姐怎么都会为你争取,你何苦……何苦做这种事!你这般……让太子殿下如何是好啊!” 苏青墨话里有话,明显是指封旭尧做人不厚道。封旭尧本就被她惹得满肚子火气,要不是被她暗算,他怎么也不会看上苏茹雪这种蠢货!眼见她此刻还要落井下石,封旭尧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平南王妃查都不查就下定论,只怕不妥吧?” “那依殿下看,这件事要怎么查呢?”一脸坦然地看向封旭尧,苏青墨笑问道。 第44章 下旨赐婚 话虽如此,可苏青墨很清楚,封旭尧根本不敢查。 不管是这屋子里已然散去的催情香还是他跟苏茹雪背地里的勾当,哪一件都是放不到台面上的。而她苏青墨虽然才该是真正的受害者,但到了这一步封旭尧也绝不再敢声张半分! 封旭尧冷冽的眸子射出怒火,他几乎忍得全身骨头疼才没能对苏青墨出手!他堂堂齐宣国太子被一个女人玩弄、唾弃,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天之王者,她却对他视而不见! 果然,果然如那人所说,苏青墨根本就不是寻常女人,是他一直以来轻敌了! 瞧封旭尧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苏青墨淡定一笑转身吩咐凌薇去请容湛来。这件事毕竟牵扯甚广,他们在场的没有一人能够解决。很快就见容湛带着几位大臣走了过来,不过让苏青墨出乎意料的,是容骁也在其中。 在看到苏青墨的时候,容骁不由皱了皱眉。他刚才找了一路都没找到她,不巧还又一次碰到了容湛。幸好这边出了事才让他有机会先行一步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在这儿会碰上苏青墨,而从眼前情况来看,这件事怕跟她也隐约有些关系。 很快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容湛,只见容湛一向温和的脸上带了几分薄怒。他冰凉视线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苏青墨身上,薄唇轻启,带着凉意道:“既然出了事的是苏三小姐,怎么一开始那丫鬟会说在里面的是平南王妃?” 这般明显的怀疑让所有人都微微惊心,可苏青墨却不急不缓道:“臣妾与茹雪同为姐妹,身形、长相自有相像之处。这丫鬟适才一时紧张看走了眼也未可知,不过不管如何,出了事的都是苏家的人啊。” 容湛眉眼顿时高深起来,怎么会没听懂苏青墨话里的警醒。有些厌烦这女子每一次的敏锐,他唇角上扬,道:“那依平南王妃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苏青墨垂首低笑,没有说话。容湛将这个难题抛给她,是打算让她当这个罪人了? “臣妾不才,只觉得自家三妹着实可怜。且她与封太子殿下年轻气盛,难免会越界,但也实属无意。索性太子殿下来容召是为做客,不如陛下顺水推舟赐他一门婚事,两国交好,倒也能体现容召的诚意。” 苏青墨每说一句,容湛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一分。她话音刚落,就见封旭尧冷笑上前道:“平南王妃,你这是把本太子当叫花子打发吗?” 叫花子?苏青墨心中冷笑,她虽不喜欢苏茹雪,但好歹也是她苏家的女儿。苏家学子遍天下本就受全国尊重,更别说苏茹雪母家曹氏一门与赵家的关系,多少也是能在容湛跟前说得上话的! 封旭尧这么直接折了容湛的面子,还真是蠢到家了! 并不说话只淡淡看着暴躁的封旭尧,苏青墨知道眼下已不是自己能够决断的时候。气氛在这般僵持下越见难堪,而容湛只面色清和,不言不语。 “陛下,依容召律例,出了这等事,女子要被浸猪笼,男子则要实施阉刑。太子殿下远来是客定然是受人蛊惑才做了这等糊涂事,依老臣看,苏家三小姐,当负全责。”正在这时,白浩威突然上前,恭敬一礼道,“至于苏钲,教女无方丢了陛下跟容召的脸,理应重则才是!” 苏青墨微微蹙眉,白浩威这一举,她完全没有料到。 落井下石的事情谁都会做,但能做到如此坦然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白家了! 只可惜她父亲苏钲并不在场,而范庭川也不能贸然上前说什么。苏青墨有些严肃地瞥了眼容湛不知他要如何决断,却见容骁意外上前一步,平静道:“照白丞相所言,平南王府也该一起受罚。” 苏青墨怔怔侧目,看不清容骁此刻目中是什么色彩。苏家跟自己对容骁来说只是多余的外人,他避开都来不及,怎么还上赶着一起承担?心绪百转,苏青墨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心头更加不是滋味。 这个人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定了自己,眼下又何必还来故作情深? 容湛颇为诧异地挑起眉,他看向容骁,似笑非笑道:“平南王何出此言?” 容骁没有说话,只走过去站在了苏青墨的身边。阳光映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他俊逸的侧脸是说不出的坚定,一双清眸毫不闪躲地道:“既是一家人,自当相互承担。” 说完,他转向苏青墨,眸底闪着她看不懂的颜色。 苏青墨越发觉得不自在,她不由低下头,就听容湛忽而笑道:“平南王对王妃真是一往情深,朕倒是很久没看到你这么直接的样子了。” 容骁性子一向冷清,原本在朝中内外就很少与人往来。加上之前战败的影响,人人对他避之不及,而他也越发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刚才在前院发生的事容湛并非没有耳闻,原想着容骁还是以前的容骁,现下却又觉得不像是那么回事了。 都是因为苏青墨啊…… 高深一笑,容湛移开视线不再说下去。他想了想,笑着冲封旭尧道:“封太子,此事虽然影响不好,但苏三小姐毕竟是名门闺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处置谁怕也不合适,依朕所见,不如就将她赐婚于你,也算是朕的一番心意,如何?” 封旭尧很想拒绝,他一门心思想要的只有苏青墨而不是什么苏茹雪。可眼下身处容召不能太过放肆,再加上苏青墨已经断了他所有后路,封旭尧脸色一沉,冷冷道:“那便多谢容帝好意了,不过……” 说着,他厌恶地看了眼倚在地上抽泣的苏茹雪,“她只能做侧妃。” 苏茹雪猛地抬头,眼中难掩惊诧之色。她今日答应帮封旭尧做局的根本原因是对方答应事成之后帮她求来平南王妃的位置,她本该是正一品的嫡妃,现下却成了侧室还要远嫁别国! 不!这绝对不可以! 第45章 只是那个人 苏茹雪立码就要跳起来拒绝,苏青墨却先她一步上前将她按在原地。她俯身贴上苏茹雪裸露的脖颈,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就见苏茹雪双目圆瞪,一副死不甘心的样子。 然而却是什么都没说,苏茹雪紧咬着下唇,含着泪跪下道:“多谢……陛下!”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旁人再心有异言也不能多说什么,有些人羡慕苏茹雪的好命,但更多的却是唾弃她勾搭男人的浪荡举动。 容湛再度高深看了苏青墨一眼后转身离去,随着他离开,清凉阁前的人也都慢慢散去,最后只剩苏青墨几人站在那儿。 封旭尧仿佛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欲拽过苏青墨,而容骁快他一步将他的手挡开,他目光清冷带着寒意,一字一句似提醒更似嘲讽道:“封太子,你的人,在那儿。” 被容骁几个字堵得脸色铁青,封旭尧浑身杀气乍现。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他相信苏青墨跟容骁早已经千疮百孔,可惜现在他只能气得冷笑,他瞪了苏青墨一眼后甩手离开。 见此,苏青墨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这件事本就是歪打正着,她原本计划的是让封旭尧当众出丑以此名声扫地,这样污了容召国的尊严跟容湛的面子,他若想再求娶苏青怡就完全不可能了。不过没想到他们会先自己一步动手,如此才逼得她将计就计,把苏茹雪推了出去。 不过苏青墨仍旧很计较的是封旭尧如何会知道她血的事,这个秘密除了范庭川跟凌薇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不……其实还应该有一个人的,只是那个人…… 一边吩咐凌薇带苏茹雪回去,苏青墨一边垂首沉思,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待安排完毕她转身就要离开时,这才发现容骁正一瞬不瞬站在那儿,目光沉沉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话也没说绕过容骁就走,苏青墨刚刚与对方平行时,胳膊就被拉住了。她笑了笑,看也不看道:“真是抱歉今日又给王爷丢脸了,不过臣妾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容骁眉宇间染了丝丝不耐,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侧目。然而很快就发现苏青墨脖颈处似乎有些许异样的颜色,他眸底冷厉迸射而出,指骨一带掀开她的衣襟,点点青紫红痕暴露在视野中,那般触目惊心。 “你干……”苏青墨话没说完,就被容骁伸出的手箍住了脖子,呼吸困难。 “谁干的?”丝毫不睬苏青墨此刻表情有多难受,他盯着那处青紫,眸光里的冷色骇人似要杀了她一样。 苏青墨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怒反笑,眼神柔媚地对上容骁。一手扣住他的胳膊,她声音魅惑:“男人。” 容骁眼中似有千涛骇浪,他加重手上力气,声音越发阴冷:“哪个男人?” 被掐的几乎快要窒息,苏青墨心中却很是痛快。虽然不知道容骁是生得哪门子气,可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于是道:“男人那么多,臣妾怎么记得?” 明明能够察觉到她指甲抠进手臂皮肤的痛感,可容骁却丁点反应都没有。其实细想就能猜到这痕迹是谁留下的,但他更清楚,没有她自己的允许这世上还没有一个男人敢碰她! 她为了设局,竟然肯让其他男人碰! 心头怒火“噌”一下燃得高涨,待到容骁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震怒之下差点掐死苏青墨。他缓缓放开了手看着她在面前大口喘气、咳嗽的模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竟是不知眼下的反应出自什么心理。 朝夕相处,他承认自己对她越来越感兴趣。面对这么一个女人,他更多的是想要去征服。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来历不明扰乱他生活的女人,一个让他厌恶的女人。 “还有十天。”他看着她,冷冷道,“本王说一不二,你最好,也一样。” 苏青墨按着胸口咳嗽,看着容骁扬长而去的背影,心尖流淌过一丝莫名情绪。十天,还剩下十天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许容骁早就知道这一点才让她去查,他摆明了不想她留下,这一个月的种种举动不过是把她当做猴耍! 握紧拳头,苏青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容骁的一月之期,封旭尧的种种疑点还有容湛跟白家与赵家的虎视眈眈,她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便会连累身边的一堆人。 想到这儿不免有些懊恼,苏青墨叹了声快步离开解林园,却是往平南王府相反的闹市方向走去。之前便想去据点询问情况却被耽误了,眼下她与容骁闹了矛盾自是不肯回去,于是大步流星便往之前找过凌薇的茶馆走去。 依旧是门前冷清的样子,她大跨步入内正要喊人,却听得不远处的街上一阵喧嚣吵闹。依稀记得那处是一家古玩店,往日里只有些达官贵人才能进去的地方,也不知今日抽了什么疯,竟然这么火爆。 对此并无兴趣,苏青墨收回目光正要进茶馆,就听远处一个男子高亢的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我家公子的东西是假货?” “这、这位爷,小的干这行这么多年,虽不说能识辨天下万物,但这真假总是能看出来的。您家公子虽说这坠子是古物……但小的看真的是假……” 后一人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痛呼声传来,显然被打得不轻。苏青墨微微皱眉,坠子……古物…… 反正时间也不急,苏青墨转身往古玩店门口走去。还没靠近就见几个瘦削的家丁正围着掌柜的拳打脚踢,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绿衫男子一边悠哉喝着茶,一边翘着二郎腿笑看这一幕,显然就是家丁口中所谓的“公子”了。 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尖嘴猴腮十分刻薄,苏青墨脑中很快闪过一个名字。如果她记得没错,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无赖霸道的,怕只有赵汉明的长子……赵润仲了。 眼见他的人几乎打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他才喊了个“停”字。大喇喇甩着手走到掌柜的跟前,他一脚踩上掌柜的后背,弯了弯身子道:“你刚才说什么,爷我耳朵不好你大点声儿。” 那掌柜的已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喘着粗气,瓮声道:“小的说、说公子您的东西是真的……” 权贵面前,即便一身傲骨却也难保不低头。苏青墨眉头紧锁,见赵润仲“哈哈”一笑,从身旁小厮手里拿过一枚坠子,一边摇一边道:“那你说说,爷我这坠子能值多少?” 苏青墨凤目轻移,很快定在那枚坠子上。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东西虽不是她以为的“凤图”,却也并不陌生。 毕竟玉坠原本的主人,可是与肖瑾尘他们一起跟随容骁上了战场的人啊! 第46章 贵族们的过节 苏青墨越发警惕起来,当日跟随肖瑾尘一起上战场的人几乎都死了,唯独活着回来的几个也都病的病伤的伤,没有一个能告诉她最准确的消息。 就是这样她才心存侥幸认为情况可能没那么遭,她觉得只要找到凤图的下落就一定能找到肖瑾尘。不管他到底是生是死,她总要见到他心中才能有数。 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关于那场战争和凤图的下落几乎再无人提起,除了封旭尧的出现让她隐约觉得有异样外,还从没怀疑过什么。直到此刻看见这枚玉坠,她才惊觉事情似乎正在往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明明是战亡将士的东西却突然出现在了洛阳城中,而且还在赵家长子的手里…… “说话啊,哑巴了吗?还是没挨够打?”正在苏青墨沉思时,赵润仲重新开口,加大脚上力量。眼看掌柜的在他脚下脸色痛苦,他笑得更欢,声音也越发尖利,“值多钱?” 那掌柜的只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然而却也学聪明了,瓮声道:“那、那不知公子您觉得值多少?” 赵润仲邪邪一笑收回脚,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道:“依你爷爷我看啊,就用你这铺子来顶吧!” “什么!不……不……”掌柜的惊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嚷着就欲爬起来。但赵润仲的手下眼疾手快又将人按了下去,随着他越发低沉的“不”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毒打。 苏青墨看着眉头锁的更紧,赵润仲这哪里是来谈生意,分明就是明抢!光天化日这般放肆却无人敢说,看来赵家在洛阳城的地位越发高升了。难怪白家总是要跟他们过不去,这般仰仗容湛的宠爱就为所欲为,身为丞相的白浩威怎么能看得过去! 然而眼下并不是考虑更深一步的问题,苏青墨见那坠子晃得她心烦,很想拿过来派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她正要上前时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拽住,回眸一看,就见范庭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一脸清平冲她摇了摇头,还将她往后拉了几步。 早已习惯对方的神出鬼没,苏青墨敛眸,颇有些不自在道:“表哥,我……” 范庭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先别开口。他目光清冷环视一圈四周,很快视线停在了不远处的一行人上。苏青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又一群人来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领头男子身形修长锦衣玉袍,端的是贵气逼人,但那一双眸子里的污气却让整个人的气势打了折扣。 “白家长子,白子奕。”范庭川淡淡说着,手中折扇轻摇,“若我没记错,这古玩店是白家的铺子。” 苏青墨不由叹了口气,果然赵家跟白家的人在此碰上绝非偶然。因着之前平南王府遇刺的事儿,赵家对白家可谓恨之入骨。也难怪赵润仲这么明目张胆地就敢上来找事儿,看来是想敲山震虎,让白家知道知道厉害。 只是这手段嘛…… “你可听说了,陛下欲要让赵汉明负责这次赔偿齐宣国的事。”蓦地,范庭川再度出声,目光微侧,“这本该是丞相出面的活儿。” 心下顿时明了,苏青墨眉头轻蹙:“看来上次平南王府那些刺客,真是白家所为了。” 虽然他们各个都有疑心,但由于缺少证据只能按兵不动。容湛的这一安排看似只是抬举了赵家,实际却给白家一个警告。白家敢冒赵家之名行刺平南王府,多少算是给了容湛难堪,只是她见过白浩威几次,对方绝不会是那么鲁莽的人,那么这事…… “青墨,有些事你不该操心。”范庭川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的表情,心知她已触到这里面的关窍,于是出声警醒道。 苏青墨愣住,随即苦笑着摇头。她原本就不想操心,只是她已嫁给容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不管赵家还是白家看似只是为了给平南王府找麻烦,但这一切都是在她嫁进平南王府之后才发生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群人如此激进冒犯多半都是冲她来的。 就在苏青墨跟范庭川私语的时候,那头的白子奕已经跟赵润仲碰了面。狭路相逢谁都不肯低头避让,眼看两方人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突听一道高亢的男声道“住手”,声音洪亮,盖过了在场的喧嚣。 苏青墨与范庭川随众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就见一华服男子缓缓而出。他身形瘦削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练家子,然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却让在场无一人敢小瞧。他的右眼盖着一块黑色眼罩,让本就平凡的长相带了几分狰狞。他左眼轻扫一圈,视线落在白子奕身上道:“白公子,皇城脚下,可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白子奕微微愣住,随后冷声一笑:“赵润清,你大哥在我白家的铺子前鬼喊鬼叫,你不说他,反倒来说我?”说着,他啐了口,神情鄙夷,“一个庶出,你也配?” 赵润清面不改色,缓步走到赵润仲身边。连看都不看自己大哥一眼,只微垂了眸子,少倾,冲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很快就见他身边的一名家丁模样的男子上前,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银票,摊在了白子奕面前:“白公子是聪明人,今天这事就当做误会吧。” 眼看白子奕似乎还有话说,赵润清不急不缓道:“人多口杂,我想你也不希望这种小事传进陛下耳朵里。” 此番话明显仗着容湛的恩宠,可赵润清表现平静,倒叫人挑不出半点错。白子奕忿忿瞪了他一眼,虽不甘心,也不敢继续闹下去。毕竟这阵在朝堂上白家就被牵制着,如果再出差错,即便有理最后也会被当做无理。 冷哼一声抽走银票,白子奕再度望了赵家兄弟一眼,扬长而去。 “哟白大公子走什么啊,刚才不还……” “闭嘴。”赵润清冷冷打断赵润仲的话,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被他这样冷冷看着,赵润仲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他口中低念着什么,哼了一声,却也不再闹事,带着人就这样离开。 见状,苏青墨有些着急。那枚玉坠虽不是贵重之物但却可能给她一条新的线索,她怎么可能再一次眼睁睁错失这个机会?几乎忘了身边还站着个范庭川,她转身就欲跟上赵润仲一行,可惜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范庭川再一次扯住,丝毫动弹不得。 第47章 那场战争,有异 “表哥,我现在有点急事,以后再跟你……” “如果是关于那枚玉坠,你就不必再说。”丝毫不松懈手上力气,范庭川下巴轻点,示意苏青墨看过去。 无奈看过去,苏青墨原本懊恼的情绪在看到正走向他们的赵润清时颇有些诧异,更让她意外的是那枚本该在赵润仲手里的玉坠,此刻正在赵润清手中,一点点靠近他们。 心头是难掩的惊异,苏青墨疑惑看向范庭川,却见他唇角微扬并无回应。赵润清这时已经走到他二人面前,垂首当做做礼,笑道:“刚才让范兄看笑话了。” “无妨。”淡淡回声,范庭川眉眼添了几分笑意,“只是你今日回去,又要被嫌弃了。” 见赵润清低笑出声,苏青墨这才发现其实除开那个黑色眼罩,赵润清也算是个清秀的男子。此刻他的身上不见刚才凌人的气势,仅有一股淡淡的凉薄围绕周身。如此倒与范庭川的气场很是贴合,而看二人之间的交流,怕是老相识了。 “我本就是庶出,被嫌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赵润清笑说着,神情戏谑。他的目光很快移到苏青墨身上,仅打量了一眼便躬身道,“原来是平南王妃,在下失言。” 苏青墨摇了摇头,对他的敏锐颇有些警觉。而赵润清仿佛丝毫不在意般,将之前的玉坠递了过来:“刚才见王妃似乎很在意这坠子,便从我大哥那儿‘拿’过来了。” 他说得十分坦然,倒让苏青墨有些尴尬。伸手接过坠子细看一番,苏青墨神情不变,柔声道:“多谢赵公子,只是刚才觉得这坠子像我一个故人的,眼下瞧着,并不一样。” 见她将玉坠还回来,赵润清眉头微微扬起,却笑着摇了摇头:“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王妃随意处置便是。不过我想留着它,对王妃应当也是有用的。”说完这些赵润清重新转向范庭川,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苏青墨神色冷下来,赵润清刚才最后一句话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可惜了。”正在这时,范庭川突然淡淡开口,引得苏青墨侧目,眼神询问。 “若他并非庶出,只怕会大有作为,只可惜……造化弄人。”范庭川说着看向苏青墨手中玉坠,眸底闪过一丝异样,脸上平静道,“这玉坠你拿着便是,他不会多事的。” 听范庭川这么说,苏青墨重看回手中玉坠,良久,朱唇轻启:“表哥跟他……是朋友?” “哪来那么多朋友。”失笑出声,范庭川折扇轻敲苏青墨脑袋,引着她往茶馆走去。 随着喧嚣散去,繁华街恢复了往昔情景。而不远处的酒楼二层却有一双眸子紧盯苏青墨后背,视线冰冷,染着异样的色彩。他修长指尖轻叩着桌面,那般悠闲却带着耐人寻味的节奏。 少倾,他侧目看向身边:“况琴,去查查那玉坠。” 苏青墨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监视了,她先是将玉坠交给茶馆的人吩咐他们下去查,随后才回到前堂。见范庭川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走过去,品一口香茗道:“表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范庭川沉如辉夜的眸子闪了闪,淡笑轻语:“我听到了容骁跟你说的话。” 作为兄长,苏青墨被容骁责备时他理应挺身而出,却无奈以范家的身份并不适宜在那时与容骁再起冲突。而作为男人,他不仅要尊重苏青墨的选择,更是要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是看容骁目前对她的态度…… “还是为着大婚之夜的刺杀?”良久,他再度开口,神情带了几分严肃,“我派人去查了,但结果并不太好。” 苏青墨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事并不好查,否则容骁也不至于让她去做了。 见她眉宇之间挂着愁容,范庭川心中涌出疼惜。无法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敛眸,仿若无意般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倘若他真敢休了你,不管苏家还是范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范庭川这么说,苏青墨心里更是内疚。明明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背下的担子,最后却要把苏家和范家来为她买单。而听范庭川的意思,似乎觉得她很在乎平南王妃这个位置,但实际根本不是。 深吸口气,苏青墨苦笑看着范庭川:“表哥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清楚对我来说,不管是容骁还是平南王妃的位置,都不重要。” 范庭川手握茶盏的手紧了紧,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就这样看着苏青墨良久,他心中情绪起伏不定,最后却只淡淡一笑道:“你总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心情更是复杂,苏青墨却并不打算把关于肖瑾尘跟凤图的事情告知范庭川。并不是信不过他,而是凤图作为一个异世之物,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知道范庭川对自己的好,就因为这才更不能将他牵扯其中再生事端。 目光不由有些闪躲,苏青墨不自在地低下头,大脑快速运转。并没注意到对面范庭川的眼神越发幽深,许久,她才低语:“因为这门婚事,不管苏家还是范家都成了众人针对的目标,若我此时被休离王府,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 说着她抬起头,神情坚定继续道:“容骁虽给我一月之期,但他自己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即便真得查了出来,背后人的身份跟目的也需要他斟酌几分。而这这时我便需要一个把柄,一个能让容骁不敢轻举妄动的把柄。” 范庭川想起苏青墨刚才一心想得到的玉坠,虽然看似普通,但瞧她那般警惕的样子怕是另有渊源。心知她从不会做无用功,可范庭川却总觉得心神不定,仿佛那玉坠就是一颗隐形的炸弹,随时都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良久,他皱眉问道。 不自觉握紧了手,苏青墨紧咬下唇,为难道:“表哥你不必……” “你若不说,我便自己去查了。你应该知道,我过目不忘吧?” 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坚持,苏青墨越发感到为难,却也无奈道:“我怀疑之前那场战争,有异。” 第48章 我其实想留下 仅仅听到“有异”两个字,范庭川的脸色便慢慢冷下来。他眼神莫测盯着苏青墨许久,声音清冷道:“青墨,不要再查了。” 听着他饱含警醒的语气,苏青墨心中一紧,眉头锁了起来。他们自小在一起,范庭川的性格她比谁都清楚。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哪会如现在这般,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心中的想法因为这莫名的语气而被证实,她不敢去看范庭川的表情,却仍旧强硬道:“你既这么说,那我更是要查了。” 闻言不由愣住,范庭川眼中色彩变幻,最后恢复往昔一番清平。他无奈地摇着头,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言不发。见此,苏青墨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正要开口道歉,却见范庭川已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青墨,你要做的,我总不会去阻拦。”临到门边,他并未回头,叹气道,“只是你……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看着范庭川缓缓而去的背影,苏青墨一颗心跌倒谷底。她其实并不想违背范庭川的任何意思,她知道他为了她好,不想她受伤,可她不能。她必须要找到肖瑾尘,必须要找到凤图,必须要在十八岁生辰到来那天……离开这儿。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早已深陷其中逃不开,能做的就只有少连累其他人。 一个人在茶馆坐了很久,见天色已晚,苏青墨才心情沉重地往平南王府走去。今日她破了封旭尧的局,也当着众人的面折了容湛的面子,依着那两个人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还得早作打算才是。 至于心中起疑的那件事,经过范庭川的提醒她只会更加小心地去查,不过她怎么想不懂的是,容骁横竖不过是个同姓王爷,何以会得来如此对待? 这容召国朝堂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回到平南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王府内一片寂静,看似平淡,实则暗潮汹涌。在这里住着的每一个人都活得提心吊胆,无论是那些细作还是她,亦或是容骁,恐怕自打住在这儿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也不知他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苏青墨口中默念,却没发觉一个人影一直在不远处跟着她,似是听到了这句话,身形微微怔住。 苏青墨快步走回卧房,发现凌薇已经从苏家回来。 见到她就立刻扑上来笑盈盈地描绘了一番苏府的情况,原来曹氏见到苏茹雪一身狼狈回去,那模样明显做了些丢脸的事,又听到陛下已经将她赐婚给了封旭尧,几乎惊得差点昏过去。而等曹氏清醒过来,关起门来就狠狠打了苏茹雪一顿。 “怎么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的亲生女儿啊,也下得去手。”凌薇嗤笑一声,“依我看不出半日她心怀不满的事儿就得传进某些人耳朵里,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苏青墨神情淡淡,颇有些不在意道:“随她去,只要别连累了父亲跟长姐就好。” 见苏青墨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凌薇脸上的笑意不由收敛几分。她握住苏青墨发现她整个手冰冷,眉宇之间添上担忧,转身拿了件斗篷替她披上。苏青墨这才恍然回神,见凌薇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由笑着反握住她,将今日在繁华街的事告知于她。 “阿薇,其实……我有点犹豫,表哥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绝不是夸大其词的人。连他都提醒我不要再查,可想而知这背后的真相绝不是我一个人能担负起的。” 无奈长出口气,苏青墨目光幽幽盯着烛火,“但如果不去查,我就只能停滞不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凌薇的目光在烛光照耀下似闪着异色的光彩,很快她低下头去,紧了紧握着苏青墨的手,柔声道:“你查这些,全都是为了瑾尘?” 苏青墨身子一僵,表情添了几分莫名。事实上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这些是为了肖瑾尘为了凤图,可今日一路走回来,当她站在平南王府大门前的时候,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意愿恐怕不止如此。 她其实早知道,要想查明肖瑾尘是否战死,就绝避不开半年前的那场战争,自然也就避不开容骁。虽然那家伙对她百般苛责且十分可恶,但偶尔想想这全是一个人在面对陌生场景时做出的正常反应,她便也不那么怪他了。只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总归是容骁在极力掩藏的秘密,倘若她再一意挖掘下去,只怕…… “我……不知道。” 轻摇了摇头,苏青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迷茫。一旁的凌薇看着她这幅样子,眉头轻锁,神情仿佛欲言又止。就这样盯着苏青墨许久,她深吸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般道:“阿墨,你做这么多,其实只是想留在王府吧?” 苏青墨从最初嫁进王府就是认定容骁可能跟肖瑾尘的事有关,所以一方面来找凤图,一方面来查找真相。虽然走到这一步并没有太多证据显示此事跟容骁有关,但对方毕竟是当日战场的大将,肯定会知道些什么。而对苏青墨来说,只有继续呆在这儿,才能有的查。 见苏青墨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凌薇不急不缓道:“既是如此,你也不必执着非要从半年前的战争下手。容骁不是给了你一月之期吗,只要你找到当日刺客的背景,他自然不会食言。” 听着凌薇话里有话,苏青墨的眸色转而变得幽深却很快恢复常态。她深望了凌薇一眼,又缓缓移开道:“可一月之期还有十天,我们什么进展都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进展,我适才太过高兴,忘了跟你说。”凌薇轻咳一声似是有些尴尬,她四下望了望,贴上苏青墨耳畔小声说了几个字。 只见苏青墨的眼睛慢慢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待到凌薇说完后,她依旧难掩心中震惊,望着凌薇,意味不明道:“若真的照你所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第49章 你喜欢本王 夜幕笼罩了整个平南王府,苏青墨所在的卧房早已熄灭了烛火,细碎的交谈声从房中传来,低沉又轻柔,仿佛并不真切存在一般。 而与这间卧房毫不相同的,是北苑的书房。通透的烛火几乎要将房间照得如白日般亮堂,淡雅的兰花香气充斥在整间屋子,容骁一身靛青色常服坐在桌边,桌子上呈着这几日况琴外出带回来的消息。 这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苏青墨的。 从她嫁进平南王府开始,那般凌厉洒脱的形象压根不像一个正经闺阁小姐的模样。他早早便起了疑心,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起码从这些字面消息来看,苏青墨的成长环境没有丁点问题,若说唯一有异的,便是她与肖家那个人的关系,几乎可以谈得上是情投意合了。 想起她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容骁几乎以为肖瑾尘就是苏青墨的心上人。然而细细琢磨她往日的作法跟之后说起那人时的样子,却又不太像,他容骁虽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喜欢这种事,多少还是能看出来。 莫名长出口气,容骁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摞纸,轻移烛火上方。看着火势瞬间燃起,他指尖右移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桶里,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依旧认为苏青墨嫁进平南王府绝非只为了给自己做一个贤内助,而从她最近的诸多举动来看,多数是为了肖家那个人。 只是人人都知肖瑾尘已死,她如此冒然前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 眸底利光一闪而过,容骁几乎不愿再想倘若苏青墨最后真的触进自己的禁地,他又要如何。毕竟随着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他虽依旧对她满怀戒心,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她走。她是他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遇到的趣事,虽然屡屡让人火大,却让日子并不那么无聊。 很多时候他其实只是想她服软求饶,可无奈她性子执拗,即便遍体鳞伤也不肯退让半分。他不是不欣赏这般烈性子的女子,但过刚则折四个字,他要比她更有体会,毕竟当年他就是这样看着那个人…… 虽然白天还被她无所谓的话语激得发火,可容骁并未发觉自己只要想起苏青墨唇角就会不自觉上扬。他起身吹熄烛火,走到书柜边取出一个锦盒。动作温柔地将其打开,一支通体碧玉的长笛呈在内里。他小心地拿起长笛细细抚摸,眼神温柔如水仿佛看着自己心爱的恋人。举起长笛放在唇边薄唇轻启,哀婉乐声绵密流转,却生生催得人断了肝肠。 独属江南的温婉小调在这宁静之夜犹如一道清泉让周围彻底静了下来,乐声虽低,却难掩独特之色。那种无言诉说的感情一点点渗进夜色里,传进此刻安睡的无数人的耳中,有人睡得越发沉,有人却起了身,比如,苏青墨。 原本就心事重重的她本就睡得很不安稳,此刻听到夜色中传来的乐声不禁有些诧异。小心起身批了件斗篷便向外走去,她本不是这般冒失的人,可鬼使神差的就想上前一看究竟。 随着乐声慢慢靠近北苑,一路上不见有人阻拦,更是叫她心中诧异。想起第一日嫁进来时平南王府的机关暗门几乎要了她的命,怎么一月不到,就全都不见了? 撇了撇嘴自不会认为这是容骁好意吩咐的,恐怕那家伙今夜又有什么要事,所以才特意撤了守卫。苏青墨伸长脖子望了眼,面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书房了,她很想进去,可却也知道,今天并不是时候。 到跟前的鸭子只能任由它飞走,她无奈叹一声,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察觉身后迸射出的冷意。书房大门忽然敞开,里面的人犹如风一般闪身而出。一柄长剑在月色照耀下闪着阴冷光芒,她淡定转身,就见剑身抵住脖颈,一如大婚之夜的那一幕。 “你?” 见是苏青墨,容骁不由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柄玉笛,联想到刚才听见的乐声,她心中顿感震撼。依稀还记得那日入宫时他对容湛说并不通音律,怎么现在…… “鬼鬼祟祟,又在打什么主意?”口气冰冷,可容骁握着长剑的手却慢慢收了回去。 并不打算跟他多话,苏青墨垂首道:“臣妾说的话王爷都不信,那王爷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了。”说完,她看都不看容骁一眼就要走。 “站住。”没等她迈开步子,容骁已经在背后开口。他背着手站在月色下如遗世独立般满怀冷意,眸底似有波澜,冷冷道,“如此敷衍了事,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蓦地停下脚步,苏青墨转身,不怒反笑:“那王爷又当我是什么人?” 早在解林园众人面前,他不是早早便表了态,宁愿忽略明摆着的事实而给她难堪。她虽也没奢望他能对自己多好,但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儿还真是叫人恶心! 容骁瞳孔一收,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见他并不说话,苏青墨心中越发觉得气恼。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她仰起头,却气势十足道:“我知道王爷你从一开始就不信我,没关系,人之常情,但最起码我苏青墨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损过你的半分利益。” “可王爷你呢?的确从我嫁进来开始事情不断,但哪一次是我自己招惹来的,不管宫里还是宫外,那些人之所以针对我,难道不都是因为王爷你吗?” 苏青墨的直白让容骁慢慢挑眉,自打她嫁进来,哪次面对自己不都是装腔作势?往日里连个“不”字都不随便跟自己说的人此刻倒大发雷霆,他这样想着,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可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苏青墨双目圆瞪,几乎恨不能上前给容骁几拳。她这么正经严肃地讨伐他的过失,他竟然,在笑? 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他笑,而且这个笑容还衬得他越发俊朗,但是!她苏青墨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美色当前她怎么能短了气势! 深吸口气正准备说话,苏青墨话含在嘴边,就见容骁手握玉笛托起她的下巴。他神色莫名直盯她双瞳,良久似笑非笑道:“苏青墨,你喜欢本王?” 第50章 伺候本王睡觉 仅一句,苏青墨就觉得大脑“嗡”一声,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看着她这番样子,容骁眼中的笑意更浓。自打战败后他的心情就没像现在这般好过,尽管苏青墨怎么回答都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但看着往日里折腾自己的女人此刻被自己搞的这般狼狈,他就觉得好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青墨才回过神来,想要补救可看着容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说什么都不对。她紧咬下唇懊恼自己的失误,表情却转换成平静道:“既然我嫁给了王爷,那理当对王爷是……” “苏青墨,别拐弯抹角。”并不急着表态,容骁上前一步紧贴着她,“你不会不懂本王在说什么。” 这下倒是觉得麻烦了,苏青墨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容骁。以往见他哪次不是冷冰冰的模样,整日里不是威胁她少管闲事就是提醒她一月之期。难道他今晚吃错药了,怎么会这么……这么胡搅蛮缠? 对男女之情苏青墨没有什么经验,此刻被容骁炙热的视线盯着就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小心后退欲要开溜,却不想身子刚一动,容骁的胳膊就缠了上来,将她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你不是一直说要做本王的贤内助?那么伺候夫君睡觉,也是你份内之职。”说着,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容骁深如夜空的眸子闪着晶亮光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伺候他?苏青墨几乎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挣扎起来。她活了两世还没有这么失态过的时候,主要是敌方今日表现太异常,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 而容骁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只一双眸子盯着她,瞧着她此刻窘迫的样子。脱去凌厉跟洒脱的外衣,苏青墨也不过是个女人,会害羞会着急,这样子才更让他觉得顺眼。容骁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眸光一闪,垂头凑近苏青墨。 薄唇带着丝丝凉意,兰花香气顿时充斥在周边。他的唇角滑过苏青墨脸颊移向她的耳边,他微微扬唇,道:“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同意了。” “不不不,我不同意!”脱口而出就是拒绝,苏青墨巧劲抵开容骁的桎梏,后退假笑,“王爷,臣妾今日来了葵水,实在不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仿佛生怕容骁再有什么动作,苏青墨转身“嗖”地冲了出去,眨眼就没了影儿。 而容骁依旧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苏青墨离开的背影,眉眼间的冷冰在这一刻微微融化。他的身上似乎还留着苏青墨的味道,他笑得开心,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神情又慢慢淡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皎洁月色,一如既往的透亮,有很多事他可以想,但是,他不能。例如战争,例如过往,例如……苏青墨。 另一边的苏青墨躺在床上,脑袋里回荡的依旧是容骁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心里面有种莫名的情绪蔓延,让她很不自在。 也不是喝了酒啊,那个人怎么就突然表现得那么……那么莫名其妙? 撇了撇嘴,等她回过神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天光大亮,竟是就这样躺了一夜。 无奈地长叹一声起身,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就见凌薇走进房间,一脸严肃地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苏青墨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吩咐凌薇去备马车,苏青墨则快速梳洗一番就出了门。 凌薇得到消息说容湛赐婚的旨意今天就会送到苏府,而与旨意一同前去的还有封旭尧。苏青墨原以为经过这件事封旭尧怎么都会偃旗息鼓一阵,却没想到对方比她想象中要厚脸皮多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又何止是这一件事,还没等她走到王府大门,就见一身藏蓝长袍的容骁已然站在那儿,见她出面,眉峰微挑,显然是等她很久了。 不由想起昨天夜里那短暂的亲密接触,苏青墨微微红了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瓮声道了句:“王爷。” 见她这幅样子,容骁眸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很是喜欢看她这幅窘迫的样子,他细细打量着她,良久才移开目光,他的唇角不经意扬起,始终没有说话。 苏青墨顿时暗骂对方太不要脸,也不知故作这高深样子有什么意义。可身在别人屋檐下哪里能不低头,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从极尽平静的声音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等待良久,容骁依旧没有回答。 越发觉得恼火,苏青墨握紧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可惜还不等她再一次发问,凌薇已经牵着马车走了过来。就见容骁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他掀开马车的帘帐,清冷视线投了过来:“上车。” 上车?苏青墨蓦地瞪大双眼,完全猜不到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话都没说清呢,上什么车啊,不知道她还有事要做吗! 见她一动不动,容骁微微皱眉,神情似有些不耐烦。收回目光轻巧踏上马车,临了才开口:“不是要去苏家吗,晚了可来不及了。” 苏青墨的神情慢慢冷下来,她看向凌薇,见对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心情越发不好。然而很快她便想到原因,苏府的下人早在容骁的操纵下被更换了大半,里面必定有不少眼线,也难怪他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只是……他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何必跟着她趟这浑水? 无奈只能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上苏青墨僵着身子时刻警惕,生怕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索性一路上他连个眼神儿都没递过来,苏青墨这才慢慢松了口气,眼见很快就到苏府,她刚要起身,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回眸,就见容骁冷眼看着她,也不说什么就自行先下了车。随后他长臂做出环状伸向她,那模样明显是要迎着她下马。 苏青墨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道这人简直有病。她连看也不看容骁就故自跳下马车,再回头却见他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脸上带着的,是长年消散不去的阴霾。 第51章 先说说聘礼的事 “那个……王爷,正事要……” 苏青墨话没说完,就见容骁慢慢看了过来,眼睛里的冷意几乎快要将她淹没。真不知他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苏青墨暗自腹诽着,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正事要紧。” 正事? 容骁微眯了眯眼,眉宇间微不可见地添了几许凉意。这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是想看她服个软,倒像是要比杀了她还难。这样想着,他拉过苏青墨的手,仿若无意般地加重力道捏上去。见苏青墨疼得“嘶”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恢复往昔冷清样子,牵着她往苏府内走去。 苏青墨在后面看着他这幅小孩子心性的模样,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谁给容骁起得战神鬼王的名号,站出来,她打不死他! 苏府的下人早已在苏钲的安排下候着,将他二人带去前厅。还没等他们走近,就听一阵邪邪的笑声传了出来,不是封旭尧还能是谁? “这不是平南王跟王妃吗,今儿个怎么有功夫来了?” 好像丝毫不清楚他们会来,封旭尧率先开口,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派头。说完后他顿了顿,才又作恍然状道,“瞧本宫这记性,这里是王妃的娘家,王妃自然可以随时回来。” 瞧着封旭尧一如往昔般的不正经,苏青墨倍感疑惑。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这家伙绝非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人,在被自己那么算计后,又怎么可能全然不放在心上?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她点头含笑,却转向上首的苏钲道:“女儿想府中既然要有喜事,便过来沾一沾喜气,怎么不见三妹?” 一旁的曹氏早就从苏茹雪口中知道了事情大概,此刻她看着苏青墨的笑脸,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冷哼一声,道:“眼下要跟太子殿下商量聘礼跟嫁妆的事,茹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抛头露面,怎么王妃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苏青墨点了点头,浅笑着道:“是啊,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能抛头露面。” 着重“抛头露面”四个字,就见曹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苏青墨心中不由冷笑,苏茹雪跟封旭尧那档子破事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了,现下不知多少难听的话流连在大街小巷,这会子还用未出阁姑娘的话来说苏茹雪,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苏钲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曹氏和苏青墨,眉宇间挂着淡淡的愁容。他干笑两声打破气氛,看着封旭尧笑道:“刚才说到嫁妆的问题,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要求?” 封旭尧的一双眼珠子还挂在苏青墨身上,邪魅放荡的目光下,是隐隐燃烧的怒火。原本他用尽力气才没能发火,刚才却在苏青墨轻描淡写的嘲讽下差点破功。 听得苏钲这么问,他缓缓出了口气慢慢移开目光,似笑非笑道:“其实不管苏家陪什么嫁妆,那些东西齐宣国都不缺。问题在于这门婚事毕竟是你们陛下亲赐,又是两国联姻,所以苏大人,这婚事代表的不仅是苏家,更是整个容召国!” 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只见苏钲脸色惨白,额头的汗也多了起来。他讪讪笑了笑,捋了捋胡子道:“那依太子殿下看,苏家要怎么做?” 封旭尧邪魅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苏钲身上。看着他眸底那抹阴邪,苏青墨正暗道不好,就听他道:“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自是缺一不可。且你苏家在整个大陆的庄子、铺子也该分一些给三小姐作为嫁妆,如此一来三小姐没了后顾之忧,随本宫回齐宣才会生活的更好不是吗?” 完完全全的狮子大开口,与其说商量,更像是敲诈。苏钲整个人都有些慌神,他一个文官,两袖清风根本没什么财产。虽也有些庄子、铺子分布在几国,但都是些小本生意,能维持整个苏氏一门的生计已属不易,倘若都给了苏茹雪,苏家剩下的人还怎么活? “太子殿下,不瞒您说,老夫虽然为官多年,但实在没什么财产,所以这方面……” “苏大人没有,可平南王府有啊!毕竟是一家人,王爷跟王妃肯定不会拒绝的哦?”早就等着苏钲这句话,封旭尧邪笑着看向苏青墨跟容骁道。 苏青墨蓦地握紧拳头,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活活打死封旭尧!从之前在解林园时,容骁对自己的态度就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他当自己是外人,当苏家是累赘。封旭尧明知自己与容骁并不对盘还这样说,分明是…… “本王没意见。”正在这时,苏青墨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掌将自己的手握住。她侧目,就见容骁一脸平静地看着封旭尧,一字一句道,“封太子想要的,苏大人给不到,本王来给。” 心脏猛地一跳,苏青墨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她真是越发看不懂容骁,他明明恨不得跟自己跟苏家划清界限,怎么眼下又会应下这明显是敲诈的交易?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容骁回望过去,唇角不自觉上钩。他抬手捋了捋苏青墨额间碎发,薄唇轻启:“毕竟本王只有青墨一个妻子,她的家事,本王自不能坐视不理。” 看着他如此亲密的举动,听着他低转的嗓音,容骁眼底的深邃在这一刻突然沾上了异样的色彩,让苏青墨不敢再看。总感觉这一刻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如此陌生的感觉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她不想探究,更不想再关注。 苏青墨与容骁的表现全都落入了封旭尧的眼中,一股无名邪火从胸口冒出,烧得他整个人焦躁不已。冷笑一声靠回椅背,他看着容骁道:“既然平南王这么说了,那不如现在就细细商讨一下你准备给的嫁妆有哪些?” 容骁抬眸,目光笃定,含着几分莫名。空着那只手修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着,良久他才道:“不急,在商讨嫁妆前,封太子不应该先说说聘礼的事吗?” 第52章 打的就是脸 封旭尧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容骁,似乎没听懂他刚才说了什么。反观容骁,一如既往清冷的面容,只眸底含着几分讥诮,却是不急不缓,气度了得。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封旭尧才回过神来。他深吸口气,意味不明道:“平南王刚才的话,本宫可听不懂了。” 容骁垂首,端起茶盏微抿一口。缓缓将茶盏放下,他态度平和道:“哪里不懂?” 封旭尧猛地握紧拳头,两只眼睛迸射出的怒火几乎快把容骁淹没。原本邪魅的面容此刻阴沉下去,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冷意:“聘礼之事,似乎不用平南王来关心吧?” 容骁依旧无动于衷,抬眸扫了他一眼:“虽说太子此次前来容召是为战后赔偿,但一码归一码,既是两国联姻,封太子总不能太随便。” 容骁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他气态平和,完全堵死了封旭尧的所有后路。苏青墨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露出锋芒,虽然微小,但却让人觉得震撼。不过不同苏青墨的初次见识,封旭尧对容骁早已熟知,也深深明白此刻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然而这门联姻多少算他自作孽,他按下心头恼怒,单手托腮邪道:“那依王爷所言,本宫该如何?” 容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坑他自然不能跳进去,毕竟上面还压着一个容湛,连容湛都不曾开口,他若多话,岂不是鸠占鹊巢?不过对封旭尧他总是有办法,他唇角再度勾起,似笑非笑道:“本王怎知封太子要如何,只是你既要求苏家陪了那么多嫁妆,那相应的,聘礼该是嫁妆的三倍。” 一脸坦诚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容骁看着封旭尧双目圆瞪,脸上笑意更浓:“这是容召国的习俗,入乡随俗,封太子应该懂得。” 封旭尧此刻已经完完全全败于下风,他原想着容骁根本不会趟这浑水,没想到对方不仅趟了,还倒打他一耙!娶苏茹雪这件事他本就百般不情愿,又怎么会拿出高于嫁妆三倍之多的聘礼来下聘? 简直笑话! 然而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封旭尧毫不掩饰地怒瞪容骁,不怒反笑:“高于嫁妆三倍?” 说着,他看向苏钲,“这么高的聘礼,苏大人受得起吗?” 苏钲被他难住,豆大的汗珠已经流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有些窘迫,直接看向容骁以求帮助。容骁倒是没有看他,依旧一脸淡定地坐在那儿品茶,少倾才道:“苏家受不起,容召国,受得起。” 容骁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抽打着封旭尧的脸,倘若不是他将这门丢人的婚事上升到两国问题,也不至于自掘坟墓。 见容骁完全拿捏着自己的把柄,封旭尧十分懊恼,恨不能上前把容骁碎尸万段。不过他毕竟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宜在此刻有什么动作,于是深吸口气许久才恢复了往昔模样。 见他恢复了脸色,苏钲和曹氏也不由松了口气,气氛很快和缓下来。然而苏青墨却心情越发沉重,不是为封旭尧,而是为容骁。 她鲜少见他与旁人针锋相对,但凡出了平南王府的大门,他就总一副冷冷清清、油盐不进的样。她原以为他性格如此,可今日看来却并不是那样。她很难猜想容骁伪装的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突然就没了定夺。 就在正厅的气氛逐渐恢复的时候,苏青墨一抬头就见凌薇站在门外,冲她使着眼色。见此心中一沉,苏青墨起身道了句离开片刻,便随着凌薇一路前往后院。从对方口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匆匆忙忙赶往苏青怡的院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地狼藉。 周围的下人正在收拾着残局,苏青怡一人坐在石卓边,剧烈咳嗽着。苏青墨急忙走过去,二话不说握起她的胳膊探脉,接着从随身锦囊中掏出清心丸给她服下,做完这些她才直起腰身环顾一圈四周:“你答应她了?” 苏青怡抬头看着她,一脸苦涩,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如果苏青怡答应了苏茹雪的要求,也不至于被她闹成这幅样子。苏青墨眸光渐冷,吩咐打扫的下人先退下去,她自己则坐了下来,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说……她说大家姐妹一场,有困难自是要分担。当日你能替我嫁进平南王府,那今日我也可以……” 苏青怡话没说完再度剧烈咳嗽起来,苏青墨皱着眉轻拍她后背,心里不由有些内疚。她没想过当初一意孤行的举动会给之后带来如此多的弊端,若早知如此,她也不会那么鲁莽以此留下这么多祸患! “婚事是陛下亲赐,且圣旨上点名道姓就是她,这事儿谁都改变不了。如果不想苏家满门跟着一起死,她必须得嫁。”苏青墨平淡开口,倒是不担心苏茹雪真得会出什么幺蛾子。女儿傻,为娘的可不傻,曹氏一向懂得轻重,自不会让她失望。 苏青怡听她这么说,脑中隐约闪过什么,她试探地望着苏青墨片刻,才低声道:“青墨你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听不真切,苏青墨回望着苏青怡,点了点头。见她眼中似有诧异,她无奈道:“你可知,如果不是她,死得就是我了。” 苏青怡一脸愁容,伸手抚了抚苏青墨的脸颊。明明该是红润的小脸在这两次见面时显得越发瘦削,她顿时心疼不已道:“平南王……对你好吗?” 苏青墨抬头看着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不好吗?若是不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援手?说好吗?可若是好,为什么他又屡次针对自己,甚至不惜以一月之期来威胁自己? 见她这般为难,苏青怡眼中担忧更甚。安慰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她叹了口气,握着苏青墨道:“我虽只见过他一次,但也能看出他是个坦坦荡荡的人。虽然瞧着有些不近人情,但青墨,你既已嫁了他,就是他的妻。很多事如果他不能主动,那你就去主动,所谓夫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第53章 你拿的是什么 苏青墨怔怔看着苏青怡,她嫁给容骁可不是为了做什么良配,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他,而很明显他也在利用她来抵挡一些外界干扰。本就是互相利用的两个人,从谎言开始,难道不是以谎言结束?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可苏青墨却觉得最近只要一想起来,心口便憋得难受。 见她脸色越发难看,苏青怡脑中灵光一闪,皱着眉加重手上力道:“青墨,你该不会还惦记着那个人吧?” “没、我不是……”越发佩服苏青怡的脑回路,苏青墨苦笑着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突听身后传来一阵调笑。 “那个人是谁啊?”来的人邪邪问道。 苏青墨与苏青怡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的心都沉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就见封旭尧一脸邪气站在那儿,手中把玩着一根树枝,冲苏青墨晃了晃,明显来者不善。 不知他到底听到了多少,苏青墨淡漠道:“封太子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封旭尧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拖长了音调回答着苏青墨的话。抬脚迈入苏青怡院中,他围着他们绕了一圈,忽而一笑,“你听不懂,那我就来问问大小姐听不听得懂,毕竟刚才那句话是她先说的。” 苏青墨正觉不妙,就见苏青怡忽然挡在她面前。一改往日里病弱的样子,这一刻她显得十分坚决。她看着封旭尧,和气但掷地有声道:“太子殿下,此处为苏府后院,你身为男子进入已是不妥,竟还偷听墙角,这便是你们齐宣国的规矩?” 封旭尧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作法则代表了整个齐宣国。被苏青怡不冷不热嘲讽了一句,他眼皮轻跳,不自觉抬眸打量了过去。 墨柳的浅色长裙,发髻简单,不施粉黛。宛若一朵出尘的荷花般清丽动人,只可惜脸色苍白且带了病色,倒是将她的光彩掩去大半。虽然长相连苏茹雪都不如,但这气度……倒是能与苏青墨媲美了! 真是可惜啊,看来他倒是娶了苏家最没用的那一个呢! 封旭尧眼中邪光越发浓厚,手里的树枝突然伸过去,点起苏青怡下巴。面对他如此纨绔无理的样子苏青怡面无表情,只目光冷了下来,浑身紧绷。而苏青墨见状则很不客气地挥手打开树枝,她将苏青怡拉回身后,皱着眉道:“封太子,如果我是你,可没心情在这里闲逛。” “哦?此话怎讲?”饶有兴趣地说着,封旭尧的目光却还缠在苏青怡身上。 “你来容召本是为商讨战后赔款一事,但眼下你娶了容召的人,且又是你错在先,你觉得陛下会怎么赔偿齐宣国呢?” 随着苏青墨的话,封旭尧阴邪的神情渐渐冷下来。 终于将视线对上苏青墨眼底的一汪深邃,他的冷怒与她的平静相比实显无能,他拉长了脸,笑意全无。就这样与苏青墨对峙许久,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一闪,表情逐渐缓了下来。 封旭尧挥手拂了拂衣袍褶皱,起身时外衫轻敞,一个蓝色锦囊露了出来。果然就见苏青墨气势一懈,浑身紧绷,眸底似乎涌起了惊涛骇浪。见此,他眉峰高挑神色莫测,却是一言不发准备离开。 “等一下。”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苏青墨慢慢转身,神色复杂看着封旭尧道,“那个锦囊……你从哪儿来的?” 封旭尧停住步子没有转身,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如此吊足了苏青墨的胃口他才回头道:“这是本宫的东西,怎么,你喜欢?” 指甲几乎全都抠进肉里,苏青墨表面一派平静,内心早已震撼不已! 那个锦囊明明是她亲手所绣,并在肖瑾尘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了他。她看着他带着锦囊一起上了战场,眼下再见,竟是挂在封旭尧的身上! 肖瑾尘明明说过即便是死他都不会把锦囊取下,那现在…… 脑中很快闪过之前与封旭尧过招时的种种场景,他对她的了解完全不像一个陌生人,熟知她的脾性,了解她的秘密。她虽然心有怀疑但没有深想过,此刻看到锦囊,很明显这一切都跟肖瑾尘有关。 他被俘了?还是被严刑拷打死了?为什么他会告诉封旭尧这些,而他的东西还在封旭尧的身上? 最关键的,是封旭尧为何偏要不远万里来找自己? 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仿若一座山一般压得苏青墨几乎喘不过气来。忽然察觉身后有一只手正在拽自己,她回神就见封旭尧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隐约快要贴上她的脸。而苏青怡正死命将她往后拉,不愿她再受到干扰。 深吸口气,苏青墨逐渐冷静下来。目光从锦囊来到封旭尧脸上,看着他明晃晃的邪笑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她也忽然笑道:“封太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身为太子,您所用之物该绣四爪蟒,而非一只凤。”说完,她似自嘲又似讽刺般道,“尤其,还是绣的这么蹩脚的凤。” 封旭尧原本狂妄的笑意僵住,随即冷怒席卷全身。他看着苏青墨浑不在意的样子突然有些犹豫不决,皱着眉瞪着她许久,才重重甩手离开。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后院,苏青墨才长舒口气觉得内衫都湿透了。一旁的苏青怡见状急忙扶着她坐了下来,事实上她刚才也看清了那个锦囊,身为苏青墨最亲近的人之一,她又怎会不知那是苏青墨送给肖瑾尘的礼物? “青墨……这……”隐约觉得有些麻烦,苏青怡看着苏青墨,一脸担忧地开口。 苏青墨摇摇头,低声吩咐了凌薇几句后趴回了石桌。她不敢想象如果事情真得是她所猜测的那样,她应该如何承受。而容骁在这里又充当着什么角色,为何可以隐忍至今一言不发? 就这样趴了很久苏青墨才回过神,这才看到苏青怡一直一脸担忧地坐在身边,明明衣衫单薄难抵寒风却什么话都没说。顿时觉得内疚,苏青墨进屋翻找,递给她厚一点的外衫,一边又灌了暖袋塞进她手里。 见她前后忙碌的样子,苏青怡愁容渐深,一把拉住还要进屋的苏青墨道:“青墨,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你这样会憋出事的。” 苏青墨忙碌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她深吸口气,强作笑意拂开苏青怡的手道:“长姐,我没关系的。” 第54章 熟悉又心安 正在气氛冷下来的时候,忽然又听一阵嘈杂传了过来。苏青墨本就心情烦躁,冷着一张脸抬头就见苏茹雪正带着下人走了过来,气势十足。 对方无视自己之前造成的满地狼藉,冲过来冷笑一声道:“长姐前脚才拒绝了我的请求,后脚就背着我做那勾搭人的事儿,姐妹做到这个份儿上,当真是有心啊!” 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放肆,苏青墨微眯了眯眼,冷道:“我当是哪来的狗在乱叫,原来是三妹你啊。怎么,在洛阳城有了点名气,就忘记什么叫礼仪尊卑了?” “你!”脸色瞬时被气得通红,苏茹雪怒道,“我即将是齐宣国的侧太子妃,你不过区区王妃而已,谁尊谁卑难道还不清楚吗?” 闻言不怒反笑,苏青墨步步上前,气势凛然。看着苏茹雪明明气恼却被自己逼得步步后退,她笑意更浓。忽然猛地上前一步,看着苏茹雪被吓得跌坐在地的狼狈样,她嘲笑道:“那就等你真正做了太子妃,再来我面前趾高气扬吧。现在……你!不!配!” “啊说错了,是侧……太子妃!”仿佛是担心苏茹雪还不够生气,苏青墨补充道。 说完这些,苏青墨正眼都不瞧苏茹雪,吩咐下人们收拾院子后,就带着苏青怡离开。很快硕大的院子就只剩苏茹雪一行,在被下人们战战兢兢扶起来后,她抬起手就给了身边的丫鬟一巴掌。她眼神愤恨望着苏青墨她们离开的方向,恨不能将她们全都撕碎。 自是不知苏茹雪在后院的所作所为,苏青墨回到前院才得知封旭尧已经先一步离开。而容骁竟也没走,破天荒地陪着苏钲下棋喝茶闲聊,直到苏青墨出现,才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 经过在后院发生的事,苏青墨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从容地面对容骁。她接近只他为了寻找真相,眼看着一切即将水落石出,内心生出的莫名感触却让她无所适从。 其实她大可以利落洒脱地背着包袱离开平南王府,可那样苏家跟范家都会被她的任性所连累,她做不到。更何况她隐约觉得在这件事里还有许多没查清的秘密,这一切似乎都跟容骁有莫名的关系,她必须查个明白,才能保全所有人。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里已经多了一个容骁,苏青墨故作高兴上前看着二人下棋,却没发现容骁低敛的目光微沉,明显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但对此没有多言,他依旧保持浅淡笑意陪着苏钲下了几盘棋,接着又在苏府用了晚膳,最后竟还决定夜宿苏府,以方便第二日出游。 面对容骁再一次出人意料的决断,苏青墨表示,心情很沉重。 事实上她并不是很想苏家与容骁扯上任何关系,从这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来看,容骁为人神秘且树敌颇多,而她不知何时也会跟他撕破脸。这样一枚定时炸弹埋在二人中间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她不愿再有更多人牵涉其中,却越发觉得局势难以把控。 由于她跟容骁的关系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宿在苏府也只好同房而睡。幸好她让凌薇提前准备了一间有里外两个屋的卧房,苏青墨自觉地往里屋走,正要换衣裳就见容骁也跟了进来,一脸……坦荡。 秀眉轻挑,苏青墨看着他,容骁也一如既往看着苏青墨。 这样的对视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每每都是她甘拜下风。只是身在此刻的环境里气氛难免有些暧昧,苏青墨正要开口,就见容骁往前迈了一步,而她则不自觉后退一步。 明晃晃的烛光将房间照得十分迷蒙,容骁步步上前,苏青墨步步后退。不过须臾之间,她早已觉得浑身湿透,正要继续往后退,就惊讶发现已经退到房间尽头。身后冰凉的墙壁似乎正在嘲笑她的尴尬,她正咬紧牙不知该如何时,就听容骁低声一笑,伸出胳膊“咚”一声架在了墙壁上,也将她困在其中。 夜色弥漫,烛火微暗,他深邃的眸子透出几许莫名的神色,盯在苏青墨犹如夜盘的瞳色中,然后慢慢……慢慢……压了下来。 “继续退。”凑至苏青墨的耳畔,他低声说着,带着丝丝暧昧和蛊惑。 苏青墨汗毛倒立,干笑着伸手抵着他的胸膛道:“王爷、臣妾的葵水还没完,所以……” “本王问过了,你来葵水是月中。而现在……”他说着,薄唇贴上苏青墨耳垂,“是月末。” 差点就尖叫出声,苏青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竟然去向下人打听她每月葵水什么时候来,而且还这么直接说出来!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大变态! 看着苏青墨青红交加的脸,容骁眸底笑意更浓。他修长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再度低笑出声。只是指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滑过脸庞移向旁边的屏风处,他将上面搭着的毛巾取下,接着柔声道:“早说了本王对你没兴趣,怎么听不懂呢?” 说完他放开对苏青墨的桎梏,轻巧一笑往外屋走去,那般得意洋洋的开心模样,让苏青墨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直到外屋的烛火灭了,才蓦地回过神来。 “咚!”躺在屋外的容骁只听一道钝声,似是拳头砸在墙壁的声音。他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转了个身,心道今夜或许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可惜他倒是安稳了,苏青墨却恨不能一头撞死!她堂堂现代特工,活了两世的人,竟然被一个古人这么玩弄!是可忍孰不可忍!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容骁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偏生对她转了性? 气恼地躺在床上,苏青墨过了很久才有睡意。迷蒙中似乎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自己,她迫切想要起身,身上却没有一点儿力气。耳边响起了独属江浙的哀婉乐声,那般熟悉又让人莫名心安,只引着她沉沉睡去。 第55章 因为我是你夫君啊 苏青墨睡了很久,再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原本她前一天就定好今天要带苏青怡外出散心,眼下倒让所有人等着自己。苏青怡调笑说她这是回了自己家太过放松才这般没有规矩,可苏青墨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多亏了容骁那个不要脸的大变态! 只可惜大变态看到她的时候一如往昔冷冷清清的模样,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收拾妥帖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苏青墨才见容骁靠了过来,与她并肩而行,但那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正在苏青墨觉得不妙时,就听他淡淡道:“这个黑眼圈还蛮适合你的。” 适合你妹啊!苏青墨一脸愤恨瞪过去,几乎忍不住爆粗口。可容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噙着浅浅笑意早走一步,留着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因着这个小插曲,苏青墨一路上都只贴着苏青怡,坚决打死都不肯再跟容骁走一块儿。苏青怡只当她小孩子心性,见一旁的容骁虽不多言却满目宠溺,也不由松了口气。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作为局外人自当能看出苏青墨与容骁两人之间莫名的情愫流动,可惜他们自己却浑然不知。 虽然此时的洛阳城已经入了深秋,但由于地处大陆南部,倒也不算很冷。午时的阳光暖暖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懒洋洋的。而洛阳城周边的山谷虽然黄叶片片,却此起彼伏独有一番美丽。一行人来到城西的郊外,眼见已有不少百姓领着自家孩子在此游玩,欢声笑语一片,十分热闹。 他们几人虽出身官家倒也不是计较的,很快便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铺好了布,将食盒跟水摆在上面,就此落座。 苏青墨靠在苏青怡身上,阳光晒得她有些犯困。凉风清徐带了几股浅浅的花香,她深吸一口,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她还未出嫁前便是这样与苏青怡和范庭川他们出来游玩,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很久了。 正在出神时突觉一抹炙热的视线正定在自己身上,她皱着眉看过去,就见容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的眸底似乎翻滚着什么情绪,可她完全看不懂,只觉得被他这样盯着十分不自在。 苏青墨道了句“我去活动活动身子骨”就逃之大吉,见状,容骁脸上笑意更深,一双眸子却依旧锁在她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苏青墨安静的时候,真的很美。 他见过很多比苏青墨还要倾国倾城的女子,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有她身上那股吸引人的特质。三分坚韧、三分迷茫、三分柔美,还有一分意味不明,就是将这些全都糅合在一起的苏青墨,才如此的吸引人,让他一个从不在意女色的人,都会微微心动。 这……或许就是娘亲说的宿命吧。 容骁这样想着,不自觉微叹一声,突听身边苏青怡缓缓道:“青墨自小性子就很要强,不管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她从来都不会麻烦别人。虽说女子性子过分要强并非好事,但能如她这般活着,也没什么遗憾了。” 容骁勾了勾嘴角,并未作答。 苏青怡转过头,见他这样,不由摇了摇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她,而是为王爷你。” 心中微震,容骁抬起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青墨随我一起长大,是我最在乎的人。如今她已嫁给王爷,我别的不求,只求王爷能让她敞开心扉。”说着,苏青怡慢慢看向那头正在与凌薇嬉笑的苏青墨,叹了声道,“她一直都是为了我、为了苏家,即便遍体鳞伤也从没有半句怨言。我这个做姐姐的太无能,才把担子都给了她,可我实在心疼,所以只能求王爷对她好一点,让她不要再一个人,不要再那么辛苦。” 容骁的眼神深了几分,看着苏青怡,许久问道:“你如何觉得,本王可以做到?”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青怡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笑容真诚:“因为,你是她的夫君啊!” “夫君”两个字让容骁的瞳孔不自觉收缩,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从他脑中划过,逐渐融入血液四肢,最后到达心脏。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可他却并不觉得讨厌。 目光很自然地越过苏青怡的肩膀定在后方不远处的苏青墨身上,见她宛若精灵般跳跃,他的表情柔和,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 正在这时,原本挂在书上摘果子的苏青墨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来。苏青怡看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却突然感觉一阵风刮过,原来容骁早已飞身而至将苏青墨一把抱住,他轻松旋身带着她缓缓下落,金黄的枫叶在内力的带动下围绕他们二人身边,看起来十分美妙。 容骁虽然没有用语言回答她,可他却用行动告诉了她。 另一头的苏青墨并不知道苏青怡与容骁说了什么,此刻她窝在容骁怀里,看着他满是温柔的目光突然心跳加速。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容骁能成为洛阳城姑娘们的梦中情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轻咳一声别扭地移开眼,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困得动弹不得。 “苏青墨,你是有夫君的人。”这时,就听容骁低声道,“让你服个软就这么难?” 苏青墨身子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夫君?他难道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她看着容骁眼中莫名的情愫,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怎么回答。苏青墨并不如容骁一般心情,他愉悦,她却沮丧。就在这气氛越来越莫名的时候,空气中突增一抹戾气,让他二人浑身一紧,互相对视纷纷警觉起来。 还没等苏青墨离开容骁的怀抱,利音划破空气就见冷箭逼来,容骁横眉一竖抱着苏青墨飞身躲过,待将她放下时,这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许久蒙面黑衣人,气势逼人,显然来者不善。 第56章 命悬一线 “凌薇,照顾好大姐!”心知躲不过,苏青墨冲凌薇吼了声,自己抽出贴身短刀,与容骁背靠背冷眸扫过去。 他们全都一身黑衣且训练有致,隐约有四五十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的脸上戴着面罩,眼睛几乎没有半点温度,犹如死人般的阴冷让原本和煦的郊外变得阴森起来。苏青墨皱眉,虽说她跟容骁都得罪过不少人,可敢在大白天这么明目张胆来行刺的,怕是不多! 随着黑衣人领头一声令下,四五十人全都冲了过来,气势慑人。苏青墨与容骁眼微眯接着同时出手,身形快速飞至这群人中,刀剑所过之处,血色蔓延。 只是对方似乎受过专业训练,在苏青墨跟容骁的第一轮攻击后,他们不在一窝蜂的上涌,而是后退摆开队形。左右夹击,前后围堵,上下蜂拥,苏青墨与容骁被分散开来,一人对敌数十黑衣人,刀光剑影间血肉模糊,虽然二人没有受伤,但时间一长,难免体力不支。 容骁倒还好,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剑挥过便可解决三两名黑衣人。但苏青墨这头却有些困难,虽然她身为特工对付这种事不在话下,但那毕竟是现代社会而非这种冷兵器时代,即便短刀所过之处都有人受伤,可相应带来的反弹力也让她的胳膊逐渐发麻。 “该死!”眼见越打人越多,苏青墨暗骂一声抽空从锦囊中掏出药包。她飞身而起越过人头一刀刺进迎面阻拦的黑衣人心口,接着长臂一挥,白色粉末充满在空气中,所过之处很快见黑衣人开始浑身发痒。 但出乎苏青墨意料之外的是那群人明明痒得要死却无人停下手中动作,依旧握着长剑向她刺来。而她因一时放松警惕无法再退,眼见无数剑尖就要把身体戳穿,突听利器没入血肉的钝声,竟是容骁杀出重围,将她救下。 “你疯了吗!”他沉声怒道,脸色铁青,“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刺客,你以为凭你那小把戏能有胜算?” 说完他拦腰抱起苏青墨就翻身跃至后方,长剑刺穿两名黑衣人的喉咙,又道:“这些人,是死士。” 死士……苏青墨一颗心渐沉,心头更加不安。索性这群人只顾着围攻她跟容骁,倒让苏青怡与凌薇有机会逃走去搬救兵,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活命还是只能依靠自己。苏青墨深吸口气紧咬下唇再度打起精神进入厮杀状态,她双目通红,眼中除了纷飞的肉体就只剩漫天血红。 眼见死士只余不到二十人,她越发起劲,动作加快,力道更猛。然而再一次刺穿对方胸膛的时候,苏青墨余光却瞥见容骁正在被五人夹击,第五人正手握双刃剑向他空着的后背刺去。 急忙吼了句“小心”,苏青墨却鬼使神差般地飞身上前。她紧紧以背抵在了容骁的背上,手中短刀却因这一下而错失了挥动的时间。她眼睁睁看着那柄双刃剑刺进胸膛,“扑哧”一声,利器摩擦戳穿血骨,血色飞溅,乱了人心。 “青墨!”耳边响起容骁怒极的喊声,苏青墨却只觉得视线开始模糊,她浑身发软靠在一旁的树杆。飞扬的剑声夹杂着无限的杀气让整个郊区都变了颜色,她努力摇了摇脑袋,短暂的视线恢复只让她看见容骁近乎变色的脸。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苏青墨这样想着,却没发现身边又有死士靠近。 直到那抹剑光逼近皮肉,苏青墨用尽全身力气将锦囊中的袖镖射出,直刺对方双目。听着那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她冷笑一声,循着容骁所在的方向,用仅剩的力气道:“别喊了,我还没……” “死”字尚未出口,她却再也没力气站着,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然而应有的阻拦物却并没出现,苏青墨这才想起她所站的位置刚好是一处悬崖,四周环山围绕,下方似有河水,但于她而言基本无用。 毕竟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啊…… 这还是真是得不偿失,刚才就应该看着容骁去死嘛,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去救他? 然而不管怎么想苏青墨都无法阻挡下坠的身体,她的耳边似有狂风呼啸而过,其中夹杂着容骁怒极的吼声。她其实依旧很想说一声“我没事”,可却是丁点力气都没有。 想她堂堂活了两世的特工竟然得此下场……当真是丢人啊! 身子不断下坠,双目似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在她即将失去神识的时候,腰间莫名多出一股大力将她死死扣住,原本就快散架的骨头更加疼痛,竟就这样扯回了她的神智。看着出现在面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幽深的瞳眸和充斥鼻尖的兰花香气…… “你疯了吗!”苏青墨抬高音调,却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容骁竟然不管不顾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这不是找死吗!她千辛万苦拼了命才保住他的命,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苏青墨内心愤慨,然而容骁却什么话都没说只将她紧紧抱住。丝毫不理会她溢出的鲜血早已弄污了衣裳,也完全忽略她口中愤怒的咆哮,他只抱着她,犹如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就这样双双落了下来。 最终还是体力不支,苏青墨眼前的光明一点点消散,最后落入眼中的依旧是容骁俊逸的侧脸。罢了,全当是临死前看个帅哥吧,她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 以为会就此死去,虽然她满心不甘,却十分无可奈何。然而当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口传至四肢时,她终于痛吟出声,再睁眼,竟意外发现自己还活着。 陌生的山洞,点着的篝火,以及……一脸平静看着她的容骁。 苏青墨皱了皱眉,眉眼低垂。衣衫凌乱,胸口处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虽然并没有太好包扎,但已经用了上好的金创药。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这伤处是谁处理的显而易见,苏青墨很是不自在,在药力作用下她浑身酸麻痛楚使不上一点力气。 不得已只好抬眸重新对上容骁双目,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闭起了眼,脸上挂着点点疲惫。 心情顿时有些莫名,她张了张嘴,才哑着嗓子道:“你……怎么做到的?” 第57章 该怎么惩罚你呢 容骁并没有睁眼,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前来过这儿,知道山壁边会有藤蔓。” 心情顿时有些莫名,她偏过头移开目光,良久才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就说他怎么会是那么鲁莽的人,枉费她还自作多情了一番。 不过很快苏青墨就又疑惑起来,她眉头轻蹙,重新看过去道:“既然这样,干嘛不直接爬回去?” 藤蔓既在山壁边,以容骁的本事顺着爬上去自然可以轻松摆脱那些死士。虽说她对现在的处境并没什么不满,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大灰狼,苏青墨真是有些不爽。 容骁听了这话终于慢慢睁眼,只那眼神十分鄙夷。他什么都不说忽然起身凑过来惊得苏青墨浑身一僵,接着就见他俯身下来,意味不明地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脑袋坏了?” 这怎么听都像是骂人的话啊,苏青墨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反驳,就又听容骁道:“那群死士摆明要你我性命,整个郊区估计都埋伏着他们的人,上去?自投罗网?” 说完他重新靠回山壁,目光投向洞穴外又道:“见到你我双双坠崖,他们一定会派人去山下寻找。这里地处山壁中间,想要寻到这儿,可不容易。” 见他说得认真,苏青墨也不得不承认这考虑是对的。而瞧他一副笃定的样子,她不由小心试探道:“你……为何会知道这里有……” “不是说,我来过这儿。” 容骁说得十分轻巧,可苏青墨却很细心的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提起这里时不自觉抽动。他刻意闭起眼不让她看到他此刻神情,但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 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凉意。 他到底在这儿出过什么事? 苏青墨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容骁肯定不会说,她莫名叹了口气重新看回洞顶,许久才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忽然就见容骁起身将外袍脱下扔了过来,虽然动作粗鲁,但……确实盖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想对她好却做的这般别扭,这人可真是…… “你可知今日山顶的那些死士是什么人?”正在这时,苏青墨听容骁问道。 她侧目看过去,想了片刻才摇头:“我原以为只是寻常刺客,是后来你提醒说是死士后才觉得不太对劲。” 训练有序的死士,且人数众多,这是打定主意要取了他二人性命。然而死士不同于一般刺客,都是经过招揽、挑选且严厉训练过的,纵观整个洛阳城,能拥有如此实力的…… 容骁见苏青墨眸色渐渐深邃,心知她已经看出里面的门道。他敛眸望着面前的篝火渐渐蹙眉,整个洛阳城与他不合的人太多,即便如那一位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动手。能让对方如此着急且不惜代价出手,很有可能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苏青墨。 这样想着他重新看过去,见苏青墨眉头紧锁,那般仔细认真的模样在火光的映衬下莫名震人心魄。他急忙收回视线暗道自己不淡定,这时却听苏青墨缓缓开口道:“我想……或许我知道是谁了。” 最近这些日子她的确招惹了不少大户人家,但能拥有培养死士能力的,无外乎三个……容湛、白家和赵家。 前两个虽然与她针锋相对但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唯独最后那个不仅与她有家宅芥蒂,更有隐情埋伏。之前在繁华街她特意寻了那枚玉坠去查,事情一旦明了,很有可能证明赵家在之前那场战争中得了些不该得的好处。 倘若这件事被暴露出,不仅会引起朝堂风波,更会让容湛心有不满。 只是知道玉坠这件事的不只有赵润清吗,范庭川说那人可信,但现在看来,恐怕也未可知了! 容骁并非告诉苏青墨自己那一日其实看到了所有的事情经过,此刻听她说起赵家,他依旧保持一副清冷的样子,许久才道:“理由?” 苏青墨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怎么说。之前的败仗对容召国是耻辱,对容骁来说更是,她实在没必要在这里提起他的烦心事。更何况她一直觉得那场战争败得有问题,连她都能看出来,容骁不可能看不出。 只是这件事涉及太广,连范庭川都不许她查,容骁肯定更不许。想到这儿,她灵机一动,开口道:“因为我猜测,赵家可能私自贩运了兵器和将士遗物。” 说一半留一半,苏青墨眼神坦荡,手却不自觉握紧。她相信这一点容骁会怀疑,但是不会多想,毕竟当日上了战场的也有赵家门徒,而对一向无所不用其极的赵汉明来说,做这种无耻勾当也不是不可能。 容骁的眼眸深了几分,没有说话。这样的解释,算是说了,可也算是没说。他知道苏青墨可能猜到了什么,而就是这样的猜测才会引来今日的杀生之祸。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啊…… 不过那又怎样,正如苏青怡说的,他是她的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既然想做,那他就帮她,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对他卸下心防,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毕竟很多事,他也该做个了结了,就当……借着让她开心的名义吧! 还从没想过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而他明明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眼下却要为了让她开心而重新涉足这尘世。 该怎么惩罚她好呢……容骁这样想着,眸底透出一丝邪光,他起身,慢慢向苏青墨靠过去。 原本还在打量他神色的苏青墨见他突然邪笑忽然有些慌张,可无奈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过来,俯身看着自己。他的眉眼化去了往昔阴冷和沉重,只余一汪平和,他看着她,目光柔和,略含宠溺。 “你……” 苏青墨想出声,却被他伸出的手指轻轻掩住后面的话。他轻笑一声似乎很开心,然后俯身,薄唇轻柔地贴上她微张的红唇,冷热相遇,碰撞出异样的色彩。 第58章 贵人饶命 苏青墨只觉得这一刻突然感受不到伤口的丁点痛苦,目光中只有他微张的眸子,那般深邃,却引得她不自觉深陷。 他的大掌慢慢贴上她的腰身,慢慢滑向盘扣处。苏青墨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想要挣扎却被扣得更紧。她仅剩的理智毁灭的一干二净,而他炙热的手也贴上凉薄的肌肤,那般温柔抚摸,犹如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 即便她活了两世却也没有这样的感触,苏青墨浑身燥热,口中不自觉嘤咛出声。容骁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身子慢慢直起半寸看着她,猩红的眼中似有炙热的欲火在焚烧。可就这样看了很久,直到眼中躁动熄灭他也不再有任何一步动作。 几乎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苏青墨完全想不到刚才那个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 想她一世英名啊,竟然就这么毁在这个变态手里! “你这个……妖精。”看着苏青墨眸底的挣扎,容骁意外一笑,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着。他紧贴着她的耳畔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周身炙热在逐渐消散。过了会儿他从她身上翻下靠向一边的山壁,盘膝默念清心咒。 容骁的脑中仍旧在回顾刚才暧昧的一幕,他竟是没想到刚才突发奇想的惩罚竟差点犯了大错。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苏青墨刚才……很迷人。他的确想要她,可不是在这儿,也不是趁她重伤动弹不了时。 眼见容骁恢复常态,苏青墨也不好再计较,只能小心地往边角处缩了缩,免得这个变态又兽性大发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儿。 因着这一夜的意外,苏青墨后几天对容骁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躲不了了就闭眼。 总觉得只要一看到他深如夜色的双眸她就浑身不自在,脑中不自觉想起那日温柔的触感,竟不自觉心生燥热。索性容骁也不再对她有什么动作,只每日里换药时会偶尔戏弄她几句,之后便相安无事,两不相干。 如此过了三天,当苏青墨胸口的剑伤好了大半,容骁才决定带着她回城。 尽管已经离开了很多天,二人对城里的情况都十分担心。可赵家对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并不满意,山顶跟山脚依旧有死士在搜寻看守。幸好容骁知道一条捷径,虽然山洞中地势复杂且来回穿梭,但很快他便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领着苏青墨走了一天半的功夫,成功离开了山洞。 估计没人想到他们会从这里出来,一路上不见阻拦,走得也算安稳。只是在外游荡了这么几天,他们身上的衣服既有血迹又有泥土,脸上更是灰尘满布,瞧着十分狼狈。倘若真这么回城,怕是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索性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农庄,苏青墨向容骁要了些碎银两后,很快找到一户农家,买了几件粗布衣裳这才有得换。乡下人为人都很淳朴,不仅打了水让他们清洗,还做了饭给他们吃。 容骁全程一言不发,苏青墨瞧他这样不由也警惕起来。心目光环顾了一圈四周正觉得有些不对时,农妇已经递了饭碗过来。她伸手接过,正笑着说“谢谢”时,却在看了一眼米饭后,眼神微变。 这才重新看回容骁,二人刚刚交换了个眼神,就听农妇笑问道:“姑娘,最近城里面太乱,你们还是在这儿呆几天再回去吧!” 苏青墨笑着将碗放下,仿若不经意道:“大婶儿怎么知道我们是要进城?” 妇人盛饭的手顿了顿,面上带过一丝慌乱。很快她又笑着将另一碗饭递过去,回道:“从这儿过路不都是进城的,难道你们不是?” 苏青墨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理会农妇架在半空的那只手。她重新看了一圈四周,然后望着门口的角落道:“大婶儿你家的条件应该是庄子里最好的了吧,连那么贵重的檀木箱子都敢随便放,就不怕被人偷?” 一听苏青墨这么说农妇浑身一僵,饭碗也不小心砸在了地上。她笑容讪讪往后退了几步,十分不自在地道:“什么贵不贵重,不过一个破箱子……” 听她这么说,苏青墨点了点头,莞尔一笑:“的确,比起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来说,这箱子是不怎么值钱了。” 她明明在笑,声音也很平和,但那双眼睛射出的阴冷利光却吓得农妇浑身汗毛倒立,腿上一软就跌坐在地。无视她此刻凄楚窘迫的样子,苏青墨端起面前的饭碗,一步步走过去放在她的面前:“你忙着招呼我们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这碗饭,就给你吧!” 明显带着不容商量的架势,农妇看着苏青墨如此,突然“哇”一声痛哭出声,接连磕头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苏青墨缓缓起身,目光冰冷。原以为乡下人都是淳朴老实的,却没想到在金钱面前,再老实的人都会变得不老实。他们的饭里被下了软筋散,或许是农妇一时慌张放多了量,才让米饭一眼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至于那个檀木箱子……一旁的容骁这时起身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在箱子边缘摸索一圈后将其打开,他目光淡淡看了一圈,然后转过身看着苏青墨,口中蹦出两个字:“赵家。” 果然如此……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是赵家所为,派出的死士虽全都在山里寻找他们的下落,但没想到连这附近隐蔽的农庄都被他们提前买通了,看来想要回城还要颇费一番功夫。 容骁站在原地敛眸沉思片刻,很快就有了定夺。难怪他们进门的时候,农妇的丈夫借口出去,现在想来怕是去通风报信了。苏青墨在容骁的示意下很快着手布置,才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听门外一阵嘈杂,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名男子冲了进来,手握武器,表情不善。 第59章 鬼面王爷 然而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却是松了口气。来的这几人虽然瞧着厉害,但却只是普通刺客,自然比不上那一日来的死士。他二人虽说不同程度的都有伤在身,但对付几个普通刺客,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面对这气势汹汹的几人,苏青墨与容骁谁都没有先动。他们静坐在院中矮凳上,连眼皮甚至都懒得抬一下。面上带的是一如既往清冷倨傲的笑容,那般不可一世的样子,顿时叫来人们头疼起来。 领头的刺客男子不由头皮发麻,怒喝一声,挥刀砍了过来。 容骁身形未动,随手抄起桌上的筷子甩了出去。明明只是个辅助物却被他用的十分灵活,只听“叮”一声碰撞,筷子撞上短刀,竟逼得刺客后退了两步。 “都给老子上!”顿时觉得失了面子,领头男子吼了一声,带着身后几人一起冲了上来。眼下却轮到苏青墨大显身手,只是不如容骁那般直接,她只是在桌上轻叩几声,接着推翻了手边的药瓶,当药水洒出,空气中莫名多出一股甜腻的香味,引得那几人停下步子。 耳边似有什么声音正由远及近传来,领头男子愣住四下看去,忽然瞥见不远处密密麻麻一团东西正冲他们飞来。他原本还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以为是什么幻术,可很久就听身边的同伴尖声叫道:“是、是蜜蜂!” 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几个人想跑可哪里跑得快蜜蜂。很快他们就被团团围住,随着那“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与之伴随的还有几人的痛苦惊呼声。 苏青墨与容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没有丁点温度。他二人虽然不是以一敌万的神人,但也绝不是寻常草包就能解决的。以赵汉明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又怎么会派出这么几个没用的人来堵他们的路? 而此地距离洛阳城并没有多少距离,与其说这几人是来杀他们的,更不如说是来拖延时间的…… 想到这儿,容骁眸中利光一闪。侧目看着苏青墨点了点头,后者很快洒出另一种药粉。在两种气体中和之后,围成一窝的蜜蜂终于慢慢散去,留下的只有几个被完全叮成了包子脸的废物刺客。 听他们仍在撕心裂肺的嚎叫,容骁脸上掠过一丝不耐,起身走过去,一脚踩上领头男子的手背。他的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冷气,惹得男子尽管痛极却不敢再有其他声音发出。容骁冷眸对上他已然看不出形状的脸,冷声道:“城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仿佛没听明白,男子眼中却难掩震撼。 见他又在装傻,容骁仅有的耐性也被耗光。伸手将苏青墨递过来的筷子握在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挥手便插进男子手背! “啊!” 听着男子如杀猪般的嚎叫,他面无表情地又道:“城里出了什么事?” “我说、我说……”终于体会到所谓洛阳城的“鬼面王爷”到底有多狠,男子一边叫着一边哀求,最后断断续续道,“是……是陛下发丧,平南王与王妃外出时马匹发狂,将二人摔下悬崖,就此丧命。陛下哀痛,决定以国丧之礼厚葬王爷与王妃,于三日后出殡……” 苏青墨听到最后,一颗心犹如置于冰窖。且不说她跟容骁到底有没有事,身为皇帝,容湛难道都不去查一下,就如此草率决定了他们的死亡“真相”还说什么马匹发狂,若不是他自己养的狗乱咬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比起苏青墨的震撼,容骁则表现很平静,挥手将面前几个刺客纷纷了结,他这才直起身子,慢步走到桌前坐下,还斟了一杯水喝起来。 “你应当知道,一旦国丧已发,棺材入葬,即便我二人回去也全然没有立足之地。”良久,苏青墨看着他说道。 容骁并不抬眼,微抿一口温水道:“所以?” “所以你要这样坐以待毙?”不禁有些着急,苏青墨上前一步,难以抑制地抬高音调。 容骁这才看了看她,眼神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彩。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眸色平静毫不见波澜,许久才朗声道:“回去,就一定好吗?” 被他问住,苏青墨怔怔看着,无言以对。 仔细想,其实回去,真的不一定会是好事。尔虞我诈,纷纷扰扰,无数的陷害与被陷害,只要他们一个是平南王,一个是平南王妃,这样的日子就会成为常态。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过得这么胆战心惊,谁不想轻松一点? 可……想归想,他们彼此都有自己逃脱不了的责任,倘若选择自己畅快,那来买单的就会是其他人。 深吸口气,苏青墨反倒平静下来。对上容骁深沉的眸子,她道:“回去不一定好,但,我们只能回去。” 容骁淡淡望着她,自然懂她此刻心中所想。莫名长出口气,他起身走过去,毫无征兆地伸手将苏青墨揽入怀里。这一次苏青墨没有挣扎,她任由容骁就这样抱着自己,许久听他低声道:“那,我们回去。” 心中莫名一动,苏青墨正要说话,意外听见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却发现容骁突然加大了臂膀的力道将她死死困在怀里,良久就听大门再度被人打开,与之而来的则是一声尖叫:“呀,你们怎么……” 苏青墨如遭雷击,这个声音…… 容骁这时才把她放开,他一脸淡淡,十分无辜地看了苏青墨一眼。苏青墨瞪了他一眼,满头黑线地转过去,就见范庭川和范燕堂站在门边,此刻那两人一个满脸惊讶,一个满目幽深,被这样看着,苏青墨真是羞愧得想死。 心道容骁这变态一定是故意的,正这样想着,竟见他上前道:“你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本王跟青墨正要……” 欲言又止,却十分惹人遐想,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拉过他不让他再多说。她苦笑看着范庭川二人,颇有些委屈道:“表哥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第60章 发丧 范庭川一汪深眸似有千百种情绪翻过,最后全都归于静水。他折扇轻挥带着几分落寞,拍了拍苏青墨的脑袋,声音柔和:“幸好你没事。” 一听这话,苏青墨心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不管她在外面有多强硬,但每每面对这些家里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放下防备。不用想也知道她失踪的这几日范庭川他们有多着急,虽然他嘴上只说了没事就好,可看着他眼底的乌青跟浅浅的胡茬,估计根本就没睡过觉。 就在气氛越显伤感的时候,容骁忽然轻咳一声,伸手拉着苏青墨,状似无意地看着范庭川道:“范公子放心,有本王在,青墨一定不会出事。” 明明语气和缓,但那气势却含着挑衅。苏青墨愣怔只觉得这人小孩子气,就听范燕堂冷笑一声道:“那王爷怎么不说,正是有你在,我墨姐姐才会有这么多麻烦?” 范庭川微不可见地皱眉瞪了他一眼,回目,眼神淡了下来。没有再多说只走近院内,这才将这几天洛阳城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在出事那天,凌薇和苏青怡很快赶到范家通风报信。可惜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郊区竟是不见任何人的踪影。除了尚未清理的血迹外丝毫没有下落,最后还是范庭川在悬崖边找到了苏青墨裙角的布料,这才料定二人都坠下了悬崖。 “原以为你们出了事,当日我也曾派人下山寻找,可惜都没有下落。” 范庭川说着,却也不自觉微微一叹。由于事出突然,他们谁都不敢说只能自己查询,但很快就发现另有一队人马也在找苏青墨他们的踪迹。范庭川一边吩咐手下人小心行事一边去查,很快查到了赵汉明头上。 而此时宫中也传来了消息,不知容湛是如何知道了消息,竟在一天之后昭告天下说平南王与王妃遇难,欲要发国丧厚葬两人。知道葬礼一旦达成即便找到苏青墨他们也无力回天,范庭川这才抓紧速度,一边派人在整个山中找人,自己则带了范燕堂从周边山庄摸索。 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日他跟范燕堂刚刚来到此处,就见几个行踪可疑的男子在此出没。见那几人似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多会儿就听到一片哀嚎。料定此处有事发生,他急忙赶了过来,这才遇到苏青墨二人。 听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苏青墨却能想象他们遭遇了多少危险。眉宇间略显担忧,她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洛阳城中是什么情况?” “平南王府挂了白绫,陛下也亲自派人去慰问过。城中百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此情景,多半都认定你二人已经不在。所以……情况并不好。”范庭川说着,眉峰轻蹙,“你们打算怎么做?” 深吸口气,苏青墨瞥了容骁一眼,道:“总归是要回去,只不过……” “那现在就回去好了,趁着国丧还没发。”范燕堂天真地说着,刚一说完,就见容骁抬眸看向自己,眼神微凉。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啊!”并不知容骁打的什么主意,范燕堂不悦道。 苏青墨亦是不知,只看着容骁此刻的神情,她忽然心念一动,试探道:“王爷的意思……难道是想……” 目光瞬时变得柔和,他伸手抚了抚苏青墨的脑袋,十分宠溺。范庭川看着他这个动作眉眼一深,却是什么都没说,静等他的回答。 “当日出丧时领头的,可是派了赵家?”良久,容骁出声问道。 点点头,范庭川突然明白过来容骁的意思。望着他的眼神更加幽深,眉宇间的皱痕微微添起,他道:“王爷,决定了?” “范公子,本王可是平南王。”仅这一句,算是回答,也算是警醒。 范庭川微微怔住,随后却扬唇笑了笑。掩去眸底的异色,他缓缓起身,拱手道:“那这一次,便让范家助王爷一臂之力。” 容骁深看着他,良久抱以笑容道:“果然,范家只有大公子最识时务。” 二人意味不明的话让苏青墨跟范燕堂颇有些理解不了。而在说完这些后,范庭川又嘱咐了苏青墨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一路上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范燕堂再也忍不住,拉住他的袖袍道:“大哥,他对墨姐姐那么坏,你干嘛要帮他?” 范庭川静望着面前景色,许久长舒口气:“就当……是咱们范家欠他的吧。”说完,不顾范燕堂一脸迷茫,快速往城中走去。 两天很快过去,第三日的清晨,就见整个洛阳城的街道一片雪白。家家门前挂着白绫,竟是自发地为平南王府送葬。低吟的哭声回荡在平南王府上空,府内众人身着丧服,表情哀痛。其中尤以阿婉更甚,这几日她几乎哭哑了嗓子,一双眼睛肿得如核桃般。 眼见赵汉明已经带了人准备抬棺送葬,阿婉哀嚎一声便扑过去:“不、不准走!王爷,王爷你怎么如此狠心,你让阿婉一个人要怎么办!” 况琴站在一旁满心哀痛,见赵汉明已面露不悦,不得已上前强硬拽着阿婉离开。眼见她仍在挣扎不休,他无奈一手刀砍在她的脖颈,见阿婉缓缓软下去的身子,才叹了声:“人都不在了,你便让他走得安心点吧。” 说完吩咐下人把阿婉带去卧房,况琴则上前冲着赵汉明一礼。赵汉明象征性地道了句“节哀”,随后则吩咐人抬棺。随着鞭炮声冲破上空,平南王府哀嚎哭声高扬。容骁与苏青墨的棺材被抬起一点点离开,赵汉明骑马在前领路,寂静的街道,凉风阵阵,场景十分哀凉。 很快便有百姓加入送葬的队伍,洋洋洒洒竟排的很远。赵汉明本就对自己领头送葬队伍这事儿不乐意,此刻见状,更是冷哼一声,神情不屑。 明明是让容召蒙羞的失败者,竟得了如此多百姓的心,也难怪陛下连查都不查就决断以国丧送礼,这样具有威胁的人,谁敢留着? 平南王,平南王妃,你们可怪不得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们福气太浅吧…… 正这样想着,忽然一阵邪风刮过,原本深秋的风并不是太冷,但这一下却引得所有人打了个寒颤。突然就听“噗通”一声,赵汉明急忙勒马回看,竟是前方端着灵位的人莫名跌倒在地,而他手中端着的容骁的灵位也被摔落在地。 第61章 只要她喜欢 “造孽哟!”所谓死者为大,这般不尊重的表现让身后百姓纷纷不满起来,赵汉明急忙吩咐其余人将那人扶起,他冷冷瞪过去,突然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队伍继续行走,可还没等再走多久就又听“咚”一声,赵汉明惊得差点从马上跳起来,他一看,竟是抬着棺材的绳子不知何时断了一根,此刻那一角已经砸在地上,而其余几名抬棺材的人也被牵连的动弹不能。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急忙吩咐人去看怎么回事。这时又听“咚咚”几声接连响起,竟是除了容骁的棺材外,连苏青墨的棺材绳子也莫名断了。两具棺材纷纷砸落在地,引起众人一片惊呼。而由于掉落力道过猛,原本被盖紧的棺盖也移开了半寸。内里空置的衣冠露了出来,在此刻略显阴气的天色下看起来,竟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赵汉明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咽了口吐沫,不知该怎么做。这时又是一阵邪风刮过,竟扬起无数风沙,迷了众人的眼。 “呀,这是不是王爷有什么冤屈啊……” “肯定是啊,不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周围的百姓已然开始窃窃私语,赵汉明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处心积虑谋划多么久,成败在此一举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失败!他急忙吩咐下人们收拾残局,自己则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看来是老天爷也舍不得平南王,不过死者自是入土才为安,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眼见这一声几乎没什么作用,他越发着急吩咐下人们加快动作。足足过了半刻钟才重新将棺材绑了绳子,随着一声“起”,队伍重新前行。 只可惜还没等他们走多远,赵汉明跨下的骏马突然嘶鸣一声,犹如疯了般开始四下狂奔。原本规整的队伍在这一次冲撞下顿时溃不成军,赵汉明被颠得七荤八素,有心喊停,却无力回天。随着骏马前蹄高扬将他重重摔下,赵汉明痛呼出声,急忙想甩开却不知那马发了什么疯,再度鸣叫一声,往城门冲去。 可怜赵汉明一把年纪被硬生生拖出去十几米,蓬头垢面,浑身是伤。眼看那马即将撞上城门,却突然前蹄扬起,接着后蹄狠狠踏下!众人只听“咔嚓”一声,竟是硬生生踩断了赵汉明的肋骨!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随行的下人们不知该顾着棺材还是该顾着赵汉明。而就在这时城门突然缓缓开启,随着“吱嘎”一声,虽然很轻,却引得所有嘈杂声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赵大人,你这礼做得也太大了。” 所有人抬头看去,就见城门外两个靓丽的身影并肩骑在马上。男子英俊,女子柔美,十分合拍。而待看清那两张面容后,众人几乎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阿、阿骁!”况琴呆呆看着,待回过神来疯了般冲过去。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看着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容骁和苏青墨,不禁破涕而笑。 容骁与苏青墨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颇有几分内疚。倘若不是为了给赵汉明一点苦果尝尝,他们早已回来,也不必让况琴等人跟着担心。 轻呵一声“驾”,马儿徐徐前行。容骁仿若凯旋归来的将军,身形威武,气势凛然。他冷眸轻扫面前场景,薄唇轻启:“抱歉,让你们替本王担心了。” 人们怔怔望着这如战神般的男子,那般英勇潇洒。此刻阴云密布的天空露出缺口,明媚阳光斜斜射下,让容骁整个人看起来宛若谪仙,几乎没人敢再抬头看他,生怕玷污了他的人。也不知是谁率先跪了下来,接着一个、两个、三个……他们的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意,齐齐欢呼道:“平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整个洛阳城犹如每次征战归来时热闹非凡。虽然因为之前的战争多少影响了人们的心情,可在他们眼里,不管容骁做过什么,他始终都是为了他们的安稳生活而出生入死。他是他们心里的胜者,是他们爱戴的战神! 苏青墨默默看着容骁的后背,长出口气,内心颇为震撼。她或许理解了容骁一直存在的意义,也终于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多重的担子。 一场国丧变成了乌龙,真正折损的只有赵汉明一人。肋骨断了三根,足足要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虽然性命并无大碍,可他却有苦不能言,毕竟这一次若不是他先动手,也不至于惹来如此对待。 此刻宫里的容湛听着下人们的禀报,和煦的笑脸中却夹杂着冷怒和冰霜。似笑非笑挥手示意太监退下,片刻后,却挥手将桌上的砚台笔墨一应扫了下去。他的脸上不再有丁点笑意,眸子透出愤恨的利光,一双手紧紧扣在桌上,良久硬声道:“好,好一个容骁,朕倒是小瞧他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过了很久才有一人缓声道:“陛下息怒。” 目光循着声音望去,一袭黑衫的男子正站在书架侧边,浑身被墨汁弄污,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容湛看着他,冷笑一声重新坐下,一边拿帕子擦着手,一边道:“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 男子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道:“陛下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莫名挑眉,容湛看向男子:“你的意思是……” 瞧着对方空寂眸子里的笃定,容湛慢慢大笑出声,之前的阴暗一扫而光。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此刻另一边的平南王府撤下重重白绫,恢复往昔平静。况琴与阿婉一左一右坐在正厅中看着容骁与苏青墨,神色各异,谁都没有先说话。 容骁轻叩桌面,抬起杯盏饮了口清水,慢慢将杯盏放下,才道:“我已没事,你们不必担心了。” 况琴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正要说话时阿婉却先他一步,起身担忧道:“王爷没事是最好,可这几天怎么一天风声都没有?府里上下为着王爷的事担忧不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2章 因为青墨喜欢 对这种质问的口气颇有些不耐烦,容骁眼微眯看过去,见阿婉一双眼睛肿得如核桃,心念一动,责备的话含在嘴里却又说不出来。苏青墨在旁看着这场景,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倘若问话的人换成自己,恐怕容骁早就破口大骂了吧! 眼见容骁并不说话,阿婉一颗心更是没底。想来想去突然看向苏青墨,原本和婉的模样带着几分凌厉,语气不善道:“王妃到底是怎么照顾王爷的,为何跟你去了一趟苏家就出了这种事?” 苏青墨秀眉高挑,听对方这口气,还真是不客气!她似笑非笑却理都不理,听着阿婉再一次询问出声,她正要嘲讽,就听容骁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操心。” “可是王爷……” 容骁重新看过去,眼中神色已经冷了几分。阿婉的话没梗在喉咙,最后气得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对此苏青墨颇为诧异,这么多次交锋,容骁哪一次不是向着阿婉,怎么这次反倒向着她?不过很快她便想到了答案,依稀记得上次王府遇刺就是阿婉私下给了对方王府地形图,险些酿成大祸。照容骁的性格,自是不会再让她涉及私密之事。 然而仍旧觉得那里不太对劲,苏青墨垂眸思索着,忽听况琴道:“她也只是担心,你何必生气。” “担心则乱。”四个字,简洁明了。不过对待况琴并不如对待阿婉那般,容骁看着他,蓦地又道,“此事瞒你是我不对,抱歉。” 况琴苦笑着看他,心道嘴上说着抱歉,可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他摇了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停了一会儿才又道:“今日街头的事儿,是你安排人做的?”说完像是又想起什么,看了眼苏青墨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见状,苏青墨当然有自知之明。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容骁按住,听他冲况琴道:“有话直说。” 况琴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苏青墨。不过短短几日不见,容骁对苏青墨的态度简直天翻地覆。只是正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于是轻咳一声,道:“可我未曾收到一点派人的消息。” 容骁闻言唇角翘起,带着几分狡黠:“若我说此事是范家所助,你以为如何?” “什么?”况琴惊得即刻站了起身,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苏青墨疑惑的目光时又咽了下去。他重重坐回凳子,许久才皱着眉:“想必宫里那位很快就会查到,你当真要跟他……” 况琴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容湛对容骁的态度一直很不明确,表面看着很好,但好的背后却又十分不好。尤其是这次的事情更是证明了容湛巴不得容骁赶快去死的心理,若是被他知道早晨在街道上的情景,只怕真的会被气死。 功高震主,这简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不要说眼下还有白家与赵家在虎视眈眈了。 苏青墨想到这儿颇有些头疼,原本她并不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可看着他们一次次刺杀陷害,饶是她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再加上肖瑾尘的事很明显与之前的战争有关,而经手战争事宜的除了身边容骁外也就剩下白家与赵家,她如果想获得更多的消息,就只能…… “当真。”少倾,就听容骁平静说着。 “可……你为什么?”况琴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明明他以前从不会这般鲁莽露出锋芒,此次又怎么会…… “因为青墨喜欢。”十分认真地说着,容骁转头看向苏青墨。面对她微愣的神情,他伸手别过她耳边碎发,“只要她高兴,本王就乐意去做。” 这话一出口,简直吓得另外两个人后背发凉。而容骁则一脸没事人似的看着他们,颇觉得他们太过大惊小怪。 苏青墨急忙借口离开了正厅,却没发现身后容骁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幽深。夜晚躺在床上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事,说是不震撼那是假的。虽然她自己也有小部分势力,包括范家名下的能人她几乎都见过,却从没见过如容骁手下这般让人胆寒的能力。 他虽说这一次是有范家所助,但苏青墨知道范庭川做的不过是牵线搭桥。当日随行的百姓跟抬棺的几人其实都是容骁事先安排好的,包括城中阵阵邪风也是他手下的方士引导所致。 那些看似平凡的人实际全都深藏不露,况琴说没收到派人的消息那是因为这群人保密工作做得好,而瞧他们各司其职且默契的样子,必定还有没能施展的能力。 她一直以为容骁只是个征战四方的王爷,不料私底下竟有这般骇人的势力。 难怪洛阳城中虽然有不少人恨他却无人敢轻举妄动,包括宫里面那位,不也是没完没了的试探?只是这样轻易就把自己的能力展露给自己和范家,容骁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接连几天奔波在外,苏青墨原以为这天终于能睡个好觉。哪知脑袋里想着容骁的事竟这样过了大半宿,好容易睡着却不料天刚刚亮就被府上的下人吵醒,竟是宫里来了旨意,让她与容骁进宫。 虽然早知躲不过这一次,可想起又要招架那些麻烦的人,苏青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容湛所谓的安慰永远是另一成都添堵,她睡眼惺忪地上了马车,随着一阵颠簸,整个人向门外倒去。 还是容骁眼疾手快把她拉回来,见她一副迷迷蒙蒙的样子,眼中含笑,伸手在她额间狠狠一弹。 “痛啊!”倒吸口冷气捂住额头,苏青墨皱眉看他,恨不能一巴掌甩过去。可见容骁却面露得意,拉开她的胳膊指尖轻柔地按着刚才打到的地方,良久才道:“你以前从不这样放松。” 浑身一震,苏青墨望着他,回神过后急忙推开他的手坐回原位。不敢去看容骁什么表情,脑海中翻滚的却是他刚才仿若无意的一语。 是了,她以前对他百般设防,从不敢在他跟前有半刻分神。然而随着这朝夕相处,看着他一点点对自己的改变,她竟也无意识地对他卸下防备,而且还接受得很好。 越发细想越觉得惊恐,苏青墨眉头紧锁,许久出声:“今天就是一月之期,等下回府臣妾便把收到的消息告诉王爷。”说着,她缓缓侧目,目光疏离且防备,“若王爷觉得不妥,随时可以赶臣妾走。” 第63章 虚情假意 听着她称呼上的改变,看着她目光中的刻意,容骁眸底的笑意一点点散去,重新添了冰冷高深。就这样看了许久才慢慢移开视线,他的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好。” 明知他一定会说好,可真的听到却又觉得心里难受。苏青墨暗骂自己矫情,却再也无话,沉默地到了宫门才与容骁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被内监领着一路往御花园走,待到靠近了,才发现除了容湛外,还有白昭然与静妃。 容湛一如既往含着淡笑,而白昭然温婉,静妃眼神刻薄。待他二人做礼落座后,就听白昭然叹了一声,颇为欣慰道:“老天保佑,幸好王爷跟王妃安然无恙,否则真是叫陛下跟本宫伤心啊!” 苏青墨神色莫测,白昭然说得关心,可那眼底却隐约含了其他色彩。全当看不到这些,苏青墨平静道:“让陛下与娘娘担忧是臣妾与王爷不对,只是当时迷了路,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众人报平安。” 在回来当天,便有范家的人在城中传了话,扬言当日是她与容骁外出游玩,不小心迷了路失了下落,才被人当做出了意外。关于这点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只是不管哪一种都不重要,毕竟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又何必把借口当真? 横竖不过是为了报复,你来我往,唱戏罢了。 容湛高深望了苏青墨一眼,莞尔一笑:“看来朕要多派点人跟着平南王与王妃了,免得再出差池,让朕再伤心一场。” 不由警惕起来,容湛说得好听是为保护,但实际肯定是监视。往日倒也不见他这么急于出手,这次看来,倒是被逼急了。 容骁静坐位置上眉眼低垂,此刻听了这话,也只淡淡道:“那微臣便多谢陛下美意了。” “你我虽为君臣,但毕竟一同长大,何必这么计较。”容湛说着,脸上笑意更浓。对上容骁深不见底的瞳眸,少倾,他又道,“前几日朕得了一座佛像,通体皆由汉白玉所造十分美丽。朕想你这些日子似乎时运不济,便将这佛像赐给你,以求保佑吧!” 容湛话音刚落,就听那边的静妃不悦道:“陛下,那么贵重的东西,只怕平南王担不起吧!” 为着这尊佛像,她没少在容湛面前献殷勤,对方却怎么都不肯赐给赵汉明。没想到今日容骁进宫就得了这种好处,她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看都不看静妃一样,容湛仿佛压根没听到她的话。静妃见状面子上更过不去,扭捏着便撒娇道:“陛下……” “好了,平南王乃我容召大功臣,他受不起,还有谁能受得起?你父亲吗?”容湛笑说着,眼神却冷了下来,口气中的嘲讽让静妃脸色微变,竟是再也不敢纠缠。 毕竟因为那国丧一事,赵汉明在朝中内外可谓丢尽了面子,此时还躺在家中养病,又怎能比得过受众人爱戴的容骁? 这话说得却在贬低了赵汉明的同时讽刺了容骁,说完这些容湛便吩咐宫人去取佛像,气氛却尴尬下来。然而苏青墨仍旧对容湛此刻的行为感到怀疑,区区一尊佛像罢了,直接派人送去平南王府便是,何必要他二人亲自来领? 眼瞧如此,白昭然不由笑着道:“静妃你也是,往日里陛下赐给你的宝物还少吗,竟计较起这些来了。”说着她看向容湛,温婉道,“马上快入冬了,又赶着冬寒,臣妾想这几日带着宫中姐妹前去隋云寺进香祈福,陛下觉得如何?” 容湛淡淡“嗯”了声,目光缓缓移向苏青墨,又道:“便也带平南王妃一起吧。” 在场几人闻言不由都各自变了脸,唯有容骁神色清平,只眼底深了几分。容湛打什么主意他并非不清楚,只是眼下却没办法拒绝。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容骁心中想着,就见苏青墨起身谢了恩,而后又有内监将白玉佛像奉了过来。 看似关怀慰问,但却句句暗藏杀机。就在他们欲要离宫时,却见容湛身边的内监快步走来,俯身道:“陛下,苏大人求派宫中太医前往府中,似是苏大小姐有什么异样。” 苏大小姐?苏青墨一听,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从她回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见苏青怡,原本有凌薇在府里照顾她也放心,怎么几天不见事情变成了这样? 苏青墨下意识抬头就看向容湛,对方表面平和,眼角眉梢却隐约带了笑意。她很快想到自己跟容骁为何要被召进宫中,看来是容湛授意给某些不要脸的人行个方便! 不愿再多逗留,苏青墨风一样地退了下去。 “听闻平南王妃正是苏大小姐的母亲带大的?”看到苏青墨难得慌张的模样,白昭然略带讶异问道。 一旁的容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淡淡“嗯”了一声,眉眼间却挂着阴狠,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已经赶到宫门的苏青墨记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见状,容骁吩咐下人先将东西带回府,自己亲自驭马带她前往苏家。待到苏府时就见凌薇已然等在那儿,瞧她出现,急忙扑过来道:“阿墨,大小姐她、她快不行了!” 苏青墨眉头紧锁拂开她的手就往里冲,一路奔过去时只见苏青怡的院子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推开众人跑进屋内,就见苏钲和曹氏几人一筹莫展地坐在那儿,见她出现时表情各异,显然很是意外。 “青墨……你、快来跟你大姐……唉……”苏钲说着,顿觉得心酸不已。 见状,苏青墨紧咬下唇走了过去。她抬头扫了眼床上的苏青怡,仅一眼,就差点哭出声来。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几乎只剩皮包骨,苍白的面色没有一点人气,眼圈发黑双目紧闭,眼瞧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自打你那日出事后她便焦急难安,熬了几宿不肯合眼,直到听庭川送来的消息才松了口气,可这一松……竟是倒下再也没起来。”苏钲叹了口气,老泪纵横道,“为父没用啊,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这么……” “父亲,关你什么事儿啊!”一旁的苏茹雪一听不依不饶道,“要说怪也该怪二姐啊,要不是她出事在先,大姐又怎么会急火攻心变成这样!明明是她害死大姐的,父亲你又何必……” “啪!”苏茹雪话没说完,苏青墨已经转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冰冷的眸子丝毫没有温度,她的周身散发着凛然的杀气,犹如看着一个死人般看着苏茹雪。紧握的拳头忍了很久才没有挥出,她看着苏茹雪,一字一句道:“再敢说一个死字,我绝不放过你!” 第64章 大姐出事 “平南王妃你这是……” 眼见自己的女儿被打,曹氏叫嚣着就要闹起来。然而随着苏青墨投过来的目光,她只觉得浑身被冻住,到嘴边的话已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忿忿哼了声,拉着苏茹雪离开屋子。 让凌薇先送苏钲去休息,苏青墨缓缓跪在床边,颤抖着手拉过苏青怡的胳膊。脉象气若游丝,身体的器官隐约有被耗尽的趋势。苏青怡本就身子不好,往日里靠药调理已是艰难,根本就经不起任何的起伏。 她忽然有些后悔那一日为何要带她出游,如果安安稳稳呆在苏府,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不是吗? 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流泪,正在这时一双大掌缓缓按上她的肩头,那般温柔的动作将她好容易竖起的内心城墙瓦解的支离破碎。她怔怔回眸对上容骁担忧的神情,眼泪不知不觉冒出来,却是死都不肯发出声音。 眼见她连嘴唇都咬破,容骁皱着眉把她拉起,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他从没见过苏青墨这幅样子,可即便这般崩溃,也不曾见她说过一句痛。 心中莫名有些伤感,苏青墨总是会让他回想起以往不太好的经过。目光很快收回落在床榻上的苏青怡,很快他眉头皱得更紧,却是将苏青墨拉开道:“你大姐,好像是中了毒。” 苏青墨已经涣散的意识被“中毒”两个字唤回,她呆愣看着容骁半晌,一抹脸上的泪痕转身重新探脉。由于刚才太过紧张且心情崩溃,她只虚探片刻便已经觉得无力回天。眼下细细查探一番,倒真是被她发现不对。 想想苏青怡虽然身子很弱,可这些年在她的精心调理下,不说恢复大半,但也不至于就此躺下。她的脉搏气若游丝的确像是即将身亡之人,可每五下过后却有一次强烈跳动,倒是与正常人无异。 脸色越发凝重,苏青墨拿出银针小心地刺进苏青怡肩膀处的穴位,很快就见一抹淡青色镀上银针周围,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敢在苏府给苏青怡下毒的人…… 深吸口气,苏青墨这下倒冷静下来了。眼下给苏青怡解毒保命才是正事,虽然她熟读医书,可这一次却很难看出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如此脉象倒像是服了五味蛇粉,可五味蛇粉会通过皮肤渗出五种不同的气味,眼下闻这间房子里却什么都没有。无奈只得掏出随身带着的护心丸替她服下,看着苏青怡的样子,苏青墨缓缓握拳,越发感觉无力。 “就算知道是中毒……我……也没办法……”有些挫败地开口,苏青墨重新跪在床边,握住苏青怡的手,“百读医术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不是救不了重要的人。” 明显的一句牢骚却让一旁的容骁眸色沉了沉,看着苏青墨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皱眉。 “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大姐。亏得她对我那般好,我却除了麻烦以外什么都不能带给她,我真是……”说着不自觉埋下头,还没等她继续开口,整个人已经被容骁拉起。他按着她的肩膀,颇有些不悦道:“苏青墨,你就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出神望着他,苏青墨有些不明所以。然而看清容骁脸上那抹异色时,她突然反握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道:“你有办法,对吗?” 迎着她迫切的目光,容骁此刻突然有些满足。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恳求的样子却是她第一次对他卸下了所有伪装跟防备。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他什么都没说,只转身离开房间。 苏青墨满怀希冀的等待了很久,当看到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容骁和另一个人时,不禁双目圆瞪,只觉得是否哪个地方不对劲。 “你来干嘛?” 登时被她问住,况琴无声翻了个白眼,不高兴道:“杀人放火。”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容骁一巴掌。他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一边上前一边碎碎念道:“早就说了她不信,你也不讲讲清楚……” 见他走进床边只望了苏青怡一眼,便伸手在她身上的穴位点了几下。苏青墨顿感莫名,接着又见他拿起银针来随便刺了刺,那般随便的样子更是看得苏青墨火大。眼见他又拿出什么药丸准备塞进苏青怡口中,苏青墨再也忍不住,正要上前,却被容骁拉住。 “他……” 并不说明,只示意苏青墨继续看。况琴在把药丸塞进苏青怡嘴里后,又拿起银针按照刚才的位置重新刺了进去,很快便见一股黑血从苏青怡口中流出,而她惨白的面色也逐渐恢复了几分血气。 苏青墨顿感惊异,急忙走上前重新探脉。在况琴的摆弄下虽然脉象依旧微弱却比刚才强了许久。她意味不明地看着况琴,就见他扬起唇角,颇有些得意。 “况琴的医术很高……”看到这儿,容骁也走了过来,淡淡道,“不过……他平常只替本王看病。” 难怪会将他一直留在身边,苏青墨原还以为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现下看来倒是她多想了。回眸重新看着苏青怡,她目光仍旧担忧道:“可有法子替她解体内剩下的毒?” 况琴刚才的举动不过是将苏青怡体内即将崩溃的毒素逼了出来,可这样等于治标不治本,除非彻底清除身体的毒,否则依旧性命堪忧。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况琴敛眸沉吟片刻,道:“她中的是五味蛇粉,但又不是一般的五味蛇粉。” “这话怎么说?” 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少倾他才道:“你可听过以蛊为引?” 苏青墨慢慢皱眉,快速在脑中翻阅着知道的知识:“你是说蛊毒?” “是,倒也不是。”简单说着,况琴拉过凳子坐下,“蛊毒是有蛊虫和蛊母两方组成,蛊母是为控制,蛊虫达成结果。但以蛊为引则是借由外物来培养单独的蛊虫,将其下在药中会改变药物的特性。倘若只解了药毒,蛊虫自身带毒会让患者瞬间身亡。所以唯有两方一起,才能救她的命。” 第65章 紫莹荷花 说完重新看向床榻,况琴想了想,复又道:“从你大姐的情况看,是有人以血做了蛊虫为引,加进五味蛇粉中对她下手。” 尽管仍有些似懂非懂,可苏青墨却也明白了大概。心中越发担忧,若按照况琴说得,那么除非找到解蛊的方法,否则苏青怡就只能一辈子这么躺着,直到油尽灯枯…… “若是找到养蛊人,是否可用血来解蛊?”正在苏青墨一筹莫展时,就听容骁开口问道。 没想到他对此竟也了解,苏青墨皱了皱眉直接看向况琴。像是对容骁的多嘴有些不满,他撇着嘴无奈道:“是这个理,但光凭血也没用,还需一样东西。” “什么?”仿佛看到了希望,苏青墨急忙问道。 “紫莹荷花。”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苏青墨一颗心坠入谷底。 说到紫莹荷花,整个容召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坐落于为云山上的隋云寺之所以能成为容召国的国寺,除却地处灵气之中,更是由于寺中有一宝物……紫莹荷花。 不同于寻常荷花,紫莹荷花通体深紫,内里花芯早晨微绿,中午微粉,晚上微白。若到深夜,整株荷花会散发微弱的灵光,将一方池塘照得微亮。正是由于这种种奇特景象,紫莹荷花几乎成了整个为云山的镇山之宝。 由于这株荷花的独特性,整个容召国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想将其纳入囊中,却不料派去寻花的人全都无一生还。时间一长,关于紫莹荷花到底是“灵花”还是“妖花”一说遍布坊间,直到先帝登基时下令保护,这才绝了很多人想要夺取的心里。 苏青墨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唯一能救苏青怡的东西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连皇帝都下令保护的东西周围肯定是层层守卫,更别说那株荷花拥有的诡异传说,这种种压下来,几乎能要她的命…… “好,我去。”深呼吸好几口,苏青墨起身看向况琴,“反正后几日我要跟皇后她们去隋云寺进香,到时便尽力把花带来。这几日……就拜托你帮我照顾我长姐了。” 况琴十分诧异,直接看向身旁的容骁。连他们这些人都不敢冒然前往隋云寺打紫莹荷花的主意,苏青墨竟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虽然苏青怡对她很重要,但也不至于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吧! 容骁微微皱眉,对苏青墨的决定感到不悦。然而看着她无比坚定的模样再想想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良久竟是大掌贴上她的脸颊,拇指磨蹭着她的脸蛋柔声道:“我陪你。” 苏青墨圆睁双目,诧异道:“你不必……” “我,陪,你。”不容置疑的口气,容骁重复着刚才的话说道。 一旁的况琴看到这儿,惊讶地长大了嘴。他所认识的容骁从不会做这样危险鲁莽的事,怎么出去不过几天,竟完全转了性。而且这事事都顺着苏青墨的举动…… 越发看不懂,但况琴熟知容骁的性格所以并没多言。答应这几天帮苏青墨在苏府照顾苏青怡后,如此过了三日,白昭然便下旨要求苏青墨第四日随宫中妃嫔和朝中贵妇们前往隋云寺。 此行说是上香祈福,但更多的却是一群女人外出聚会。眼看着她们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脂粉味扑鼻,苏青墨都替隋云寺那群出家人感到心衰。不过由于心中挂着苏青怡的事,她一路上心事重重,基本没有关注同行的到底有什么人。直到下了轿子走上山路,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蓝衣姑娘正冲自己笑,她才微微皱眉,走了上去。 “王妃似乎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白暮璇见她脸色难看,担忧道。 摇了摇头,苏青墨这才抬眸扫了一圈四周。眼见白欣桐与赵茹一也在同行的队伍中,她心事更重,越发觉得偷取紫莹荷花这件事难上加难。 “王妃要小心,今日之行并不简单。”瞧了瞧四下只有她们两人,白暮璇凑近苏青墨,低声说道。 闻言只轻点头,苏青墨当然知道事情不会简单。原以为只是上山来进香,却不料还要在此住上两日。白昭然说得是由于山路难行方便众人休息,可她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不是自己熟知的地方,到底会出什么事,谁又能知道? 白暮璇的提醒虽然出自好意,但次次这样难免刻意。身为庶女知道的却这么多,苏青墨心中多了几分警惕,淡淡道:“你这样跟着我一起,就不怕被说?” 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白暮璇垂头道:“就算不与王妃一起,也是要被说,与其那样,还不如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早已打听过她在白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苏青墨不置可否,却与她同行往山上走。一路上听她介绍周边的妇人、小姐们,不多会儿功夫就到了隋云寺门外。庄严的红墙上大大的金边“佛”字顿时让嘈杂声静了下来,山风徐徐扬起无数脂粉香气,而苏青墨的视线却被周边红枫所吸引,那般飘扬洒脱,竟生出几分怅然来。 很快就见住持元森法师走了出来,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十分和善庄重。他冲着白昭然双手合十,以此做礼。苏青墨见二人似乎笑着说了什么,那般熟络的样子明显是认识很久的样子了。 心念莫名一动,就听白暮璇低声道:“娘娘幼时被法师救过性命,后来便随法师修学佛道。当年也是法师预言娘娘有母仪天下之相,娘娘后来做了皇后,隋云寺也因此越发出名了。” 苏青墨一边听着,目光却未离开过二人。少倾她偏过头看向白暮璇,疑道:“可这元森法师如此年轻,如何能当得起国寺住持一职?” “听佛家所言,身份高低是由佛道决定而非年纪。元森法师虽然年轻,但学识却早已超出同龄乃至年长的大师。因此在上一任住持圆寂后便选了他为新一任住持,这些年在他的指导下,隋云寺的香火也越发旺了。” 眸色不由深了几分,苏青墨对此却怀着另一种态度。 她当然清楚对佛学的认识程度才是一个僧人身份的象征,可元森如此年纪,想要坐稳隋云寺住持的位置,单靠他自己定是不可能。既然他与白昭然交好,那这里面肯定有白昭然的功劳……只是白昭然虽然性子温婉,但毕竟出身白家,而白家人……从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第66章 夜探隋云寺 言语过后,很快便由僧人领着众人前往住处。禅房比不得洛阳城中瑰丽奢华,很快就听不少小姐们唉声载道。就连白暮璇都不禁皱了眉,苏青墨却一言不发,平静地跟随僧人来到自己禅房前,一点儿埋怨都没有就走了进去。 见状,白欣桐冷哼一声嘲道:“不愧是小门小户的,在人家眼里这禅房估计是天上所有啊!” 说完她一个人笑得花枝招展,除了赵茹一干笑符合两声外,其余小姐们并不敢搭腔。苏青墨斜斜瞥了她眼,眼底尽是鄙夷。还想着禁足半个月能让白欣桐收敛几分呢,看来真是奢望。 什么话也不说转身慢慢向她走去,越靠近白欣桐,就见她的张狂越浅了几分。忽然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白欣桐吓得急忙往后缩,如此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半分趾高气扬? 冷笑一声甩袖就走,不一会儿就听身后白欣桐传来谩骂。只可惜苏青墨并不在乎,对这些女人她从不放在心上,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收拾她们。而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一个人小心地在寺院中走动,由于来之前已经找凌薇要了地形图,所以倒也不是很难找。紫莹荷花所在的位置是隋云寺东北顶端的荷花池,一路要经过僧人们的住所、饭堂还有住持房间,这些叠加在一起,想要安然通过,并不简单。 虽然她无心冒犯佛门重地,但为了苏青怡,有些是却是不得不为之了。 深吸口气,苏青墨依旧闲逛。四下查探了一番,发觉倒是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避开僧人的禅房来到住持房间,不过对元森这人有些不放心,苏青墨摸索时,意外察觉身后多出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不由转身挑眉。 “这位贵人,再往前走便是佛门禁地,还是回去吧。”来人正是元森,只是对苏青墨的出现似乎并不诧异,仍旧和善地开口说道。 “禁地?”苏青墨佯装不知,只回身望了眼,“于大师而言,何为禁地?”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元森眼底神色微动,很快答道:“不该流恋的,便是禁地。” 对这个回答倒是很意外,苏青墨了然点头,目光却很快在元森身上打量片刻。打扮并无异常,与她印象中的住持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他手中那串念珠,虽是上好的金刚菩提子,但顶端的一串绺子却并未挂着玉珠,而只缀了几片柳叶。 明明已是深秋,即便柳树仍有叶子却也早就发黄,可元森念珠上的却无比透绿,宛若那盛夏时油汪汪的模样,很明显是用了特殊的手段保存。 “大师很喜欢柳叶?”蓦地出声,苏青墨抬眸看着元森问道。 元森的目光依旧平静,但内里却莫名幽深几分。他看着苏青墨淡淡一笑,接着双手合十:“出家人,一心容纳万物,何来喜欢与否。天色已晚,贵人还是请回吧。” 下了逐客令,苏青墨再呆着倒显得无理。浅笑着就此下山,她的眸底闪过一道利光。看来隋云寺果真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或许除了紫莹荷花外,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她去挖掘。 虽然容骁说过会陪她,但眼下除了女眷就是僧人,他来了倒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对他一向放心,苏青墨倒也没多想,在随众人用膳后便前往大殿听经,如此端坐了两个时辰,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由于白天被元森阻拦,苏青墨只好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前去探探紫莹荷花所在的位置。眼看众人房中的烛火熄灭,她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才摸了出去。 她们所住的禅房在寺庙西南方,倒是与荷花池呈对角。苏青墨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悄无声息地翻身而出,匍匐房顶,脚步轻盈,在躲开无数夜巡的僧人后,径直来到白日里的那条捷径。 明明整个寺庙都在外点着烛火,却独独这里一片漆黑。苏青墨皱着眉警惕地观察四周,脚下步子越发轻,她一边竖耳倾听一边快速计算着,趁着林间鸟儿一声鸣叫,她飞身而起,成功越过了元森的禅房。 莫名松了口气,眼见不远处就是荷花池的外围,苏青墨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自从穿越过来古代就很少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她小心地踮着脚上前,正要越过墙头探入内里时,却听空气中传来一阵哀鸣,接着便有利光刺向她所在的位置。 内心大震,虽然她想过这里会有守卫,却没想来得这样猛。从靴中拔出短刀抵上利光,苏青墨意外发现竟不是实物。心中越来越警惕,暗道此处不宜久留,她再度避开几道攻击欲要后退时,就听有人道:“来者何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苏青墨打了个寒颤。眉头轻蹙转身就走,却不料对方比她还快一步,翻身从内院飞出,挡了她回去的路。 月色斜斜映下,将这方地照得十分透亮,苏青墨这才看清面前人的长相,一个面色清秀的和尚,素色僧袍将他身形拉得很长,无端显出几分落寞。他的一双眸子明明睁着,里面却没有丁点色彩,全靠一双耳朵来打听方位,如此却仍旧让苏青墨觉得棘手。 “来者何人?”他再一次开口询问,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青墨深吸口气,不愿作答,也不知怎么作答。殊不知正是这口气让对面的和尚微微皱眉,试探般地偏着头道:“女人?” 颇为诧异,苏青墨没想到仅凭呼吸声对方就确认了她的身份。听她依旧不语,那和尚已经微微变色,他上前一步,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苏青墨道:“今日寺中来了很多贵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心道靠近这荷花池的人能做什么,苏青墨不自觉笑了笑,就见对面和尚的脸色更加难看。虽然她无意戏弄残疾人,可为了保命,却是不得不做些坏事。再度深呼吸却猛地作势要往另一头冲去,见对方身形已动,她却笑着后退,并挥手洒出一把粉末。 无毒无味却有麻痹筋骨的作用,原本就是为荷花池的守卫准备,眼下倒真派上了用场。她另一只手里握了几枚刚捡的石子,趁着和尚移动时快速投向不同方位,心知对方听力了得,她每一下都按照自己身形该有的重量投过去,很快就见对方被耍的团团转。 眼看机会到了,苏青墨翻身便走。哪知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翻身的片刻,他竟也不顾那些石子,向她所在的方位冲去。 电石火光间,苏青墨心念一动。她突然转身迎着那和尚过去,见对方面露惊讶,她突然伸手摸上了对方脸颊。 第67章 原来是黄雀在后 细腻的皮肤如牛奶般丝滑,指尖的触感让苏青墨自己都十分自叹不如。也不知这小和尚整日里怎么保养的,竟比女子的肌肤还要娇嫩几分。 这样想着,苏青墨指尖还特意在他脸上摩挲了一阵,就见那清秀和尚面色大变,一把推开苏青墨往后撤去,满脸都带着愠怒:“你!” 苏青墨笑笑,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却仍旧带着得意。若不是对方逼得太紧,她也不至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毕竟,她可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呢! 趁着清秀和尚愣神之际,苏青墨再度轻笑一声,步子轻点闪身离开。这一次对方没有追上来,只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眉头紧皱,显然很不高兴。并不想去了解那和尚眼下是什么心情,苏青墨此刻反倒是心情沉重。她只有两天的时间,可面对这样一个眼盲的高手,她却有些无力。这还仅仅是一对一,倘若那家伙叫来元森等人,她可就得葬身隋云寺了! 越发期望容骁能尽快赶来帮忙,苏青墨小心地向着寺庙住宿摸去,然而等到快靠近时,却隐约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她心中一紧,只觉得气氛很不寻常,快行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冷静地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苏青墨并未像之前那样翻墙而入,而是深吸口气捋了捋衣裙上的褶皱,这才伸手将门推开。 只是没等她迈出步子,一左一右就伸出两把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冷气逼人,将这初冬的夜染得更加渗人。 苏青墨冷眸轻移,目光所及之处便见众人全都站在院子里。为首的自然是白昭然跟静妃,此刻正用阴冷的视线注视着她,明显已经等待很久。 苏青墨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这话,该本宫问你才是。”卸去了往日的温婉,白昭然此刻冷冷道,“放火害静妃,平南王妃你可知罪?” 秀眉不自觉上扬,苏青墨这才越过几人的肩膀向后看去。几间禅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其中损毁最为严重的,正是静妃那间。然而怪的是除了静妃那间禅房,还有她所住那间也烧得十分厉害。 “娘娘,臣妾不知何时得罪了平南王妃,竟要被她活活烧死!娘娘你可要给臣妾做主啊!”正在苏青墨沉思时,就见静妃苍白着脸在侧哭诉道。 白昭然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却伸手拍了拍静妃的手背以示安慰。再看苏青墨依旧不言不语的样子,她脸色更冷:“平南王妃,你可还有话说?” 终于抬头对上白昭然的目光,苏青墨不急不缓道:“娘娘,臣妾想说的可太多了。” “娘娘何必跟她废话?”话音刚落就见白欣桐站出来,一脸嘲讽,“谁不知平南王妃的口才一等一的好,若真要她说,可不得说得天花乱坠!依我看,就该拖下去受些皮肉之苦,到时自然会说实话!” 苏青墨听此一笑,神情鄙夷:“白二小姐,看来这段日子你的《女诫》是白抄了。”见白欣桐顿时怒红了脸,她继续道,“杀人犯还要经过三堂会审,我堂堂平南王妃,是你说罚就能罚的?” 她说着,一手一边握住脖颈上架着的刀,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拨开,走上前去。 “我若真要烧死静妃,何必连自己的禅房一起烧?大可一把火放她屋里,一了百了。”苏青墨面不改色说着,轻巧一笑,“再则今夜的风可是东风,我的禅房正好在静妃屋子东边,我就不怕把自己烧死?” “所以你才出去了不是吗!”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白欣桐兴奋道,“为了不伤及自己,所以才……” 没等白欣桐话说完,苏青墨已然伸出食指冲她“嘘”了一声。见白欣桐被气得哑然,她再度笑道:“可是夜间的时候风向变了,起码在我出门的时候,东风已经变成西风。既然是西风,那连带着会被烧着的还有皇后娘娘的禅房才对。可你们自己看,娘娘的屋子,不是好好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就见白昭然的禅房果然没有受任何影响。而此刻一阵冷风刮过,风向也的确是西风无疑。听到这儿,在场小姐、贵妇们的眼神不由变了变,却是谁都不敢声张。 “那、那又能说明什么!”白欣桐不依不饶道。 无奈摇头,苏青墨心道这么个蠢货有什么勇气敢站住来质问自己。她看向一旁的白昭然,对上那双幽深的凤目,灿然一笑:“说明这场火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只有让火从她屋子里烧起来,才会造成诸如现在这样的结果。若是东风,遭殃的只有她一人,可惜老天有眼变了风向,她房中的火才会蔓延至静妃那儿。至于为什么白昭然能安然无恙……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早就猜到在隋云寺夜宿没那么简单,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才第一天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随着苏青墨的说辞,白昭然眸色越发深邃。不由暗叹老天有眼无珠,她缓缓散去面上几分冷凝,声音仍旧强硬:“仅靠这些,王妃怕是不能完全洗脱嫌疑吧?” “哦?”饶有兴趣地回应,苏青墨抬高音调,却并不声张。 “你说动手只会直接放火在静妃屋里,可这儿到处都有人盯着,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又说出门的时候发现风向变成了西风,所以如果你把自己的禅房点着,借用风让火势蔓延至静妃那儿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白昭然淡淡说着,言语间却尽是杀机。 秀眉越发高挑,如果不是情势特殊,苏青墨甚至想拍手叫好了。 白昭然一向喜欢躲在暗处利用别人攻击自己,亲身上阵还是头一次。苏青墨好奇的是她出了什么事竟然改变攻击方式,难道这一切又跟容骁有关? “平南王妃,如果你再没话说,那本宫只有派人将你带下去了。”眸底掠过一丝精光,白昭然道。 第68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微微皱眉,这下情况倒有些棘手。苏青墨当然有办法脱身,可这样就不得不说出刚才的去处。而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没人替她证明刚才的去处,单凭她一面之词,这些人依旧不会放过她。 除非…… 正在气氛越发凝滞时,院外突然传来不少脚步声。众人抬头就见元森带着无数僧人闻讯而来,而让苏青墨诧异的是刚才跟自己过招的那个盲眼和尚也在其中,正走在元森身边。 “娘娘。”元森先是双手合十冲白昭然一礼,这才道,“可有什么事需要贫僧帮忙?” “不牢元森大师费心了。”白昭然淡淡回绝,“来人,把平南王妃带下去!” “慢着!”浑身冷气乍现,苏青墨站在那儿,道,“皇后娘娘,您如此武断,臣妾可不服啊!” 明明只是个女子,明明在笑,可那模样却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没想到苏青墨这般放肆,白昭然脸色越发难看,不由抬高音调,“本宫没有当场处决你已是给平南王面子,平南王妃,本宫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两方对决僵持不下,气氛越发冷凝。而这时忽听一道轻叹,接着道:“不是她。” “什么?”闻言愣住的不止白昭然,连苏青墨也诧异看过去。就见那盲眼和尚缓步而出,冲着白昭然的位置迎迎一礼:“娘娘,火并不是这位贵人放的。” 盲眼和尚的出声让事情有了转机,众人愣怔不明所以时,就见元森上前皱眉:“元勃,你……” “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元勃平静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声有什么问题。他顿了顿,才重新冲着白昭然道:“从火后烟雾的味道分析,这场火该是半刻钟前放的,而当时这位贵人正在隋云寺的东北端,除非她有分身术,否则自是与她无关。” 白昭然脸色大变,心头恼火却不能发泄而出。她深吸口气屏退周围侍卫,望着元勃淡淡道:“元勃师傅是如何得知?” “当时贫僧正与这位贵人在一起。”毫不隐瞒,元勃说道。 不自觉紧了紧手中帕子,白昭然似笑非笑:“本宫记得元勃师傅是荷花池的守门僧吧,你说你与平南王妃在一起,那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这倒是一个大坑,若是让元勃回答,怕是会再生事端。苏青墨抢先一步轻笑出声,耸了耸肩道:“娘娘,臣妾晚上睡不着到处走走,无意中走到荷花池边却被元勃师傅阻拦,怎么这也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只是隋云寺的荷花池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平南王妃大晚上偏偏去了那儿,难道……” “娘娘,谨言慎行。”简单四个字,苏青墨就见白昭然眸底利光大现。她踱步在院中,一边走一边道,“臣妾对隋云寺的布局并不了解,闯进荷花池虽然冒犯但也不是故意。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元勃师傅,臣妾是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她虽然闯进了东北端的荷花池,可却并没做越矩行为。面对元勃的攻击,也只是出于自保而反击,从始至终没对紫莹荷花做过什么。这么说当然是钻了空子,可她相信即便元勃有异言,也说不出其他理由来。 白昭然恨得牙痒,扭头看向元勃。而元勃在皱眉思索了片刻后,觉得苏青墨所言并不不妥,于是点头:“这位贵人的确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至此,白昭然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原以为板上钉钉的罪证让苏青墨脱得一干二净,心头越发愤恨。然而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再执意追究,反倒失了风度。 敛眸噤声一会儿后才笑了笑,恢复往昔仪态端庄的样子,白昭然道:“看来真是一场误会,平南王妃,委屈你了。” 这是准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苏青墨挑眉,眼中含着狡黠。她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自打嫁进平南王府,不管白家还是赵家亦或是苏府的那母女俩屡次三番针对她和她身边的人,她自认不是好脾气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愿再忍下去。 偏头故作恍然状,苏青墨却把视线移至仍旧嘤嘤哭泣的静妃身上:“娘娘这话可不对,委屈的不是臣妾,是静妃才对。今夜的事明显有人故意而为,若是不找到凶手,娘娘往后又怎么面对静妃,面对赵大人?” “平南王妃,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心头猛地一跳,白昭然只觉得苏青墨此刻的眼神太过危险。 可惜不等她再说什么,苏青墨已经走到烧得乌黑的禅房前,静站片刻而后回头:“元森大师,我想请问寺院平时生火,是用火油吗?” 微微蹙眉,元森先是望了白昭然一眼,见后者无异言,这才点头:“寺中火油是专门提炼出来的,有时生火会用,但多数是为房中灯具准备的。” 苏青墨点点头,继续道:“那不知平时是哪位师傅在保管火油?” 对苏青墨的疑问更显得不安,元森敛眸沉思片刻才回了头,就见一个僧人走出,双手合十一礼。 见此,苏青墨突然眼尖的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人抖了抖,她笑意更浓,道:“那么请问这位师傅,今天跟我同行的贵人们是否有人向你求过火油?” 苏青墨的故弄玄虚让白昭然十分心惊,担心她是否又看出了什么。然而苏青墨对她只抱以淡定一笑,接着看向那名僧人,见对方轻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对上了她心中想法。 利用庙中的火油来放火,虽然心思巧妙,却忽略了火油的来源。毕竟只凭着灯具里的油可燃不起这么大的火,除非是准备好了大量的火油,外加一枚打火石。 苏青墨双手后背重新踱步走出来,她没有再问,却让在场的人越发心惊。她慢条斯理地走到了一个人身边,忽然伸手将对方一扯,接着扬声:“那么请问师傅,是否是这位小姐去向你讨的火油呢?” 第69章 替死鬼 “你做什么!”被扯住的正是白欣桐,她此刻早已慌了神,声音发抖,疯了一样挣扎。她忙不迭地往白昭然的方向望去,可惜白昭然却连看都不看她,只一双凤目紧紧钉在苏青墨身上,眸底深邃色彩复杂。 “是这位小姐。”很快,就听那僧人如此说道。苏青墨笑盈盈地望着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白欣桐,正要继续开口,就听那僧人又道:“可这位小姐说,她是替赵家小姐来讨点火油回去,只因赵家小姐晚上怕黑。” 随着僧人一番话落下,院中一片寂静,几乎连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冷风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刮过,空气中蔓延着木头焦灼的味道。苏青墨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只微微敛眸唇角扬起。她想不仅是她,连她手里的白欣桐乃至一旁的赵茹一,都十分诧异。 她一直觉得今日这局虽是针对自己,可结局却是白昭然想要一箭双雕的好戏。将她和静妃一起除掉,那么洛阳城便再无可以让她烦心的人存在。她知道白昭然不会亲自动手,原想着对方可能会推出身边的下人,却没想到真正推出的是她的亲妹妹。 可是……明明就是白欣桐做的,单从她的反应就能看出,怎么眼下还扯进了一个赵茹一?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首先回过神的是赵茹一,即便她往日再怎么愚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跪倒在地,一脸惊恐地伸冤。 白欣桐见状,心念一动瞥了白昭然一眼。莫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猛地甩开苏青墨的胳膊,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茹一,你怎么敢这么做,静妃可是你的亲姐姐啊!” 她说着,嘤嘤出声像是也受了很大的委屈。而赵茹一被她一顿呵斥,惊恐的面容已变得错愕,张了张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 只可惜不等她出声反驳,白昭然已经挥手示意身旁的宫人们上前将她扣住,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起,不一会儿就见赵茹一嘴角红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身为静妃亲妹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茹一啊,你真是叫本宫失望。”白昭然居高临下地说着,抬眸看向苏青墨,“既然王妃说这场火是火油燃起来的,那定当需要一枚打火石。来人,搜身。” 苏青墨含笑回望没有吭声,却知道事已成定局。 白欣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可白昭然却不会。她的确推出了自己的亲妹妹,却不愿意这么一个蠢货连累白家的百年名声。于是,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很快就见宫人从赵茹一随身的锦囊里掏出了一枚打火石,人证、物证俱在,即便赵茹一还能说出话来,也是无力回天。 静妃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她瞪大了眸子,很快厉声尖叫:“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本宫!”她疯了一样扑到赵茹一身上撕扯,尖细的指甲划破赵茹一暴露在外的皮肤,红肿的脸庞更加晶亮。 苏青墨淡淡移开眼,静妃也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如果还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怕也枉做赵家的女儿了。眼下看来她是对赵茹一恨得牙痒,实际却是用自己的方法保她。 很快就见静妃累得再也抬不起手,而赵茹一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她转过身依旧喘着粗气,目光却坚定看着白昭然:“娘娘,赵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孽障,还望娘娘网开一面,让臣妾自行处置。” 一向张狂的静妃第一次向自己低头,白昭然虽然还为没有算计到苏青墨一事憋闷,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头吩咐她们下去。很快就见原本拥挤的院子空了下来,除了元森几人外,只有苏青墨和白昭然站在那儿,两两相视,空气中隐约有利光划过。 “赵小姐放火后竟然不把打火石丢掉,娘娘不觉得奇怪吗?”末了,苏青墨淡笑问道。 白昭然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往禅房走,直到行至门口时才淡淡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是她蠢呢?” 是啊,真的是很蠢,才被如此牺牲掉。 苏青墨目送白昭然回房,心中已如明镜般熟知整件事情的经过。回到洛阳城后,白家跟赵家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彼此试探,大战即将展开,而她和容骁又会以怎样的身份存在其中? “贫僧已经吩咐给王妃重新准备了禅房,只是要走些路过去。”这时,元森忽然出声,打断了苏青墨的沉思。 她点头表示答允,却玉指一伸,点了点元勃所在的位置。对这个和尚她仍旧心存防备,尽管他今天帮了她,可为了紫莹荷花,她却不得不再探探他的底。 虽然元森有些不悦,但还是答应了苏青墨的要求,让元勃带她去禅房。经过刚才这么一闹,天色明显已经有些泛白,苏青墨懒懒打了个哈欠,侧目小心打量着旁边的元勃。对方虽然眼不能视,可却比她遇到的那些能看见的人,要厉害得多。 “那场火不是你放的,但也不是那个小姐。”眼见快要走到禅房,元勃却忽然出声说道。 诧异抬眸,苏青墨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个明白人。重新打量他了一番,她伸手在元勃眼前晃了晃,最后笑道:“可皇后娘娘说是她,就只能是她。别忘了,还是你的同门出来指认的!” 不由皱起了眉头,元勃脸色难看,却是再也不说什么。 苏青墨越发坐定了心中想法,她猛地凑上前,进到几乎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声。被她这么一惊顿时愣住,元勃脸色大窘推开她,后退几步:“你、你又来!” “又来什么?”莫名觉得好玩儿,苏青墨双臂环胸一副痞子样,“我这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被苏青墨一顿白话羞得脸更是通红,元勃眉头更添皱痕,越发往后退:“你还想做什么!你、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人!” 你们女人? 苏青墨一听这话不怒反笑,她往前走一步,就见元勃往后退一步。明明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这一刻倒是窘迫的可以,直到他一直后退狠狠撞上身后大树,苏青墨才边笑边摇头:“小和尚,你见过几个女人啊,还女人都不是好人。” 第70章 她是个正经人 “我不小!”倒是被苏青墨逼到了绝路,元勃怒吼一声,浑身的内力外泄。苏青墨跳起避过,回眸就见刚才所站之处的墙壁已经有了裂痕。 真是个榆木脑袋,差点要了她的命。 “对对对,你不小,不然怎么能叫元勃呢!”苏青墨不怀好意地说着,几乎忍不住大笑出声。而元勃在呆愣了几秒钟后很快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脸上红的几乎能滴出血,他愤愤一跺脚,转身就走。 堪堪几句就能气成这样,苏青墨挑了挑眉,心道也不是全无收获。虽然无心欺负他,不过为了紫莹荷花,到时候怕是只有…… “不要再靠近荷花池,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正在苏青墨算计时,就听元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这才收敛了嬉笑的模样,眸色沉沉,心头如压重石。 果然还是被他猜到了什么啊…… 难得回归的好心情重新跌入谷底,苏青墨叹了声,转身往单独的禅房走去。推手入门内里一股檀香气飘出,她正要抬步入内,却突感气氛不对,挥手便向门旁砍去。果然就见一道黑影蹿出将她的胳膊死死架住,苏青墨紧接抬腿,而对方似是早就料到她的路数般,另一手握住她小腿,大力抵开。接着几个旋身将她压在一旁的墙壁上。 整个人被压趴在墙上,胳膊和腿都被死死困住。苏青墨挣扎半天不得而出,正懊恼时却感觉到对方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如遭雷击般地僵在原地,苏青墨如果还没察觉出来那可真是白活两世。见她不再挣扎,来人低笑一声,凑上她耳畔道:“苏青墨,本王不在你就调戏别的男人,好大的胆子!” 浑厚而熟悉的低沉男声,熟悉的味道也紧随而至,苏青墨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却意外放了下来。她敛眸不语,唇角却毫无征兆地扬起,尽管很不乐意承认,容骁的出现却成了她放松下来的唯一理由。 见苏青墨半天都不吭声,容骁眼微眯,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他靠上苏青墨肩膀处狠狠一咬,听她出声喊痛,才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垂眸看去。 即将泛白的天色在这一刻将屋里的色彩照得朦胧,苏青墨低着头在他怀里,面色微红,略含羞赧。如此光景他却仍不觉得满足,张口便向她唇上咬去,带着霸道跟火气撕扯,困住她的大掌更是紧了几分,直到整个人都起了反应。 “嗯?”他离开她的唇瓣重新询问,浓重的呼吸声却隐约露出几分心迹。 苏青墨被他吻得懵住,抬起小脸来目光迷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撇嘴道:“不许我调戏别人,难道要我调戏你?” 听了这话,容骁眼中猩红更甚,却难得轻笑出声。重新低下头薄唇贴上苏青墨樱桃小口,轻轻摩挲,而后离开。将她带入怀里,容骁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坚定:“只能调戏我。” 苏青墨差点喷出来,急忙推开容骁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真是没个正行。自打那次从山下出来后他对自己就很不一样,再不见之前的横眉冷对,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温情。苏青墨不敢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只一心认定要把持住自己。 她是个正经人,怎么能在美色面前折了腰! 见苏青墨无心说笑,容骁很快正经了脸色,拉着她坐了下来。刚才在那边禅房发生的事他并非不知,没有出面也是相信以苏青墨的能力自然不会让那些人称心如意。然而见她此刻脸色仍旧有些阴郁,容骁一猜便知道事情出了纰漏。 苏青墨将刚才的事全盘托出,自然没有漏掉白昭然栽赃嫁祸的行为。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打量容骁的神色,见他一脸平静,不由撇嘴嗤笑:“王爷的旧情人三番两次想要置我于死地,若单单只为了你,我可不信。” “再敢胡说,小心本王撕烂你的嘴。”话虽威胁,容骁却只轻弹了弹苏青墨的额头。见她吃痛皱眉,才舒展了容颜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揉了揉额头,苏青墨眼珠子一转:“有蹊跷。” 见她眼中狡黠大盛,容骁心知她已有了主意。不过仍旧不愿她过多涉及其中,他想了想,劝道:“依我看,还是先拿到紫莹荷花要紧。” 心头一跳,苏青墨面不改色,却难免多了点想法。容骁很明显不想她知道一些事,可她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她点点头没有异言翻身上床,而容骁见她这样也只淡淡蹙眉,却很自然地侧卧在旁,伸手将她环住。 只可惜并未睡多久就被白昭然派来的宫人叫醒,苏青墨稍作梳洗后赶去大殿随众人烧香祈福。满殿的香火气息熏得人几乎眼睛都睁不开,见众人全都是一副虔诚样,苏青墨不由四下张望。目光所过之处,倒是未见赵茹一跟静妃的身影。 白昭然依旧端庄华贵像是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甚至还在烧香过后特意拉着苏青墨说了些体己话,言辞之间全都是对她的歉意。可苏青墨却察觉到白昭然每说一句,捏着她手的骨节便会稍紧一分。 并不愿跟她假惺惺下去,苏青墨借口离开了大殿。转过弯往禅房走的时候却见白暮璇站在那儿等着她,见她出现,急忙上前关切道:“王妃可好?” 昨夜纷争时并未见她出面,眼下倒是关心起她来。不过苏青墨一向不会在乎这些,她不着痕迹撤了手,秀眉轻挑:“有事?” 见她表现得如此疏离,白暮璇脸上讪讪。她低着头轻咳一声,像是自责般道:“昨夜臣女未曾站出来实在是身份使然,还望王妃不要怪罪。”她说完见苏青墨没有什么表示,不由叹道,“其实昨夜如果王妃真的百口莫辩,她也不会对你怎样。她只是想将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这样苏府那边……” 果然是已经知道了,苏青墨皱了皱眉,并不说话。 白暮璇的话她一向听一半扔一半,对方跟自己走得这么近,白昭然不可能不知道。利用她来套自己的话也并非不可能,虽然看起来白暮璇在立场上是更偏向自己的。 “所以昨晚那场局,静妃其实也参与其中了?”苏青墨沉吟片刻,忽而出声。 第71章 因为我高兴 苏府的事只有曹氏跟苏茹雪知道得最清楚,她们一定会在事发后告诉赵家。白昭然只知苏青怡身体抱恙却不会知道自己此行是为苏青怡的病而来,她会布局留下自己,一定是静妃跟她说了什么。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昭然临阵反悔,反倒把赵家推入绝境。 难怪,难怪昨晚白昭然跟静妃都表现得那般异常。 “她们人呢?”过了一会儿,苏青墨开口问道。 “赵茹一已经被送走,静妃倒是还在寺里,只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没有露面。”白暮璇老实说道。 苏青墨抬眸看着白暮璇,脑中快速运转。忽而她狡黠一笑,伸手揽住白暮璇的肩膀拉近了二人距离。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见白暮璇双目圆睁,这才笑着退回去。 “二小姐,机会只有一次,看你会不会把握了。”邪邪一笑,苏青墨挥手离开了前殿。 回到卧房见容骁已经起身,二人相视无言只彼此一笑,知道今夜又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索性白天不再有人过来打扰,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等到子时,苏青墨二人才摸黑前往东北端的荷花池。 尽管元勃早已经警告过她,可为了苏青怡,这一趟她必须要去。轻松通过僧人们的禅房和饭堂,苏青墨正要经过元森的禅房时,却意外发现屋中灯火通明。似是有人影正站在门外盯梢,苏青墨心念一动停步转身,待到趴在屋顶上看清以后,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站在门外的……是白昭然的贴身宫女。 容骁在见她停下后也跟了过来,自然也看到了门外的身影。他眉宇间轻轻皱了皱,却不好就这样把苏青墨拉走。二人小心贴上房顶扒开一块缝隙,只见昏黄的烛火下,白昭然坐着,元森静站一旁,气氛却有些古怪。 底下的人不说话,苏青墨也不好就这样放弃。也不知趴了有多久,直到她困得打了个哈欠,才听白昭然幽幽道:“你就是这么帮我忙的?” 心念一动,苏青墨目光移向元森。就见白日镇静的得道高僧此刻竟有些慌乱,他快速念着佛珠,却是闭口不言。 见状白昭然却轻笑出声,她忽然起身按住元森慌乱的动作,语调和婉:“元森你答应过的,会永远帮我。” 元森慌乱地想要后退,可白昭然紧紧攥着他的胳膊,让他无力逃脱。许久才放弃挣扎,元森叹了声,看着白昭然的目光带着几分迷茫:“永远……是多久?” “这要问你自己了。你总不会忘了三年前对我的承诺吧?”就见白昭然笑得坦荡,松开手重新坐下。仿佛对元森十分有把握,她拿出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道。 看着白昭然的动作,听着她明明带着威胁的话,元森仿佛很痛苦地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我、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你为何要这般逼我!” 白昭然擦手的动作停了停,随即抬头。从苏青墨的方向看去就见她脸上的和婉一扫而光,只留下阴冷跟几分厌恶:“我逼你?元森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我逼了你去做的?” 元森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回答。 见此,白昭然笑得更冷。她收起帕子重新恢复和婉看着元森,良久道:“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保你方丈之位,这是你当初与白家的协议,你总不会忘了吧?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为了你……” “你明知不是这样!”元森终于爆发,抬起头怒视白昭然。在看到白昭然眼中错愕时,他忽然对自己刚才的大声而有些抱歉。而上方的苏青墨此刻也不自觉侧目与容骁对视,二人都不是傻子,单从这局面来看,元森对白昭然…… “娘娘,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为什么非要我去杀了元勃?”静默良久,元森痛苦问道。 听着这个爆炸性的对话,苏青墨只觉得万分诧异。可还不等她消化完,就听白昭然冷然一笑:“因为他不听话,因为他坏了本宫的好事,因为他帮了那个贱人!” 三个因为,道出了白昭然此刻内心的愤恨。 听到这儿,苏青墨反倒不奇怪了。这的确是白昭然能做出来的事,又是一贯让别人去当炮灰的小人举动。不过苏青墨眼下倒是好奇元森会如何回答,毕竟是同门师兄弟,难道真得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连底线都不要? “好……我答应你……”过了很久,虽然说得十分困难,可元森却再一次说出让苏青墨震惊的话。 几乎难以抑制内心震撼,这下倒是让苏青墨不小心弄出几分响动。还没等她回神容骁早已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带离屋顶,而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则是元森似是而非的询问:“这么多年,你难道还要为了……” 为了……为了什么? 话虽然没有听完,可苏青墨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 他们口中的人……或许正是她身边的这个人。 不由侧目看着身边男子俊逸的侧脸,冷风清徐,将他发丝扬起。月色朦胧,将他整个人笼罩于光中,是那般叫人心动。 连自己这般有定力的人都会觉得心动,更何况白昭然呢?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竟让已经身为皇后的白昭然仍旧不肯放弃对容骁的执念,甚至将妒火烧到了自己这儿? 几个翻身后,容骁已经带着她远离了元森的禅房。前方不远就是荷花池,他拉着苏青墨正要上前,却发现她在背后扯住他的手,竟是怎么都不肯再动一步。 无奈叹了声,容骁回眸,就见月色迷蒙中,苏青墨抬起头正望着自己,眼底幽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眉头轻蹙,他很不喜欢苏青墨现在的样子。然而还是拗不过她,他后退几步,低声询问:“怎么?” 慢慢咬住下唇,苏青墨看着他,口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面带疑虑,容骁竟不知苏青墨为什么这么问。可瞧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他唇角翘起,摸了摸她的脸:“因为我高兴。” 因为高兴,所以才对自己好。 那么如果不再高兴,是不是就会撕破脸皮,当她连垃圾都不如? 第72章 怎么又是你 看着苏青墨脸上的异色,容骁眉宇间皱痕更深。然而苏青墨却不再说话只垂头静站片刻,绕过他的身子就继续往前走。 这般不声不响的模样让容骁更为火大,他强拉住苏青墨的胳膊,皱眉道:“你怎么了?”不过是刚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好戏,怎么最受打击的反倒是她了? 苏青墨摇摇头,不吭声只故自甩开他的拉扯。可惜容骁拽得很紧,无奈之下她只得抬头对上那双深入浩海的眸子,轻语道:“没什么。” 没什么? 容骁眉峰上挑,怎么都不信苏青墨的话。见他这般固执不肯撒手,苏青墨本就沮丧的心情更是低沉,不得已猛地将他甩开,她深吸口气淡淡道:“王爷放心,臣妾记着一月之期呢,待解决了长姐的事情后自会……” 话没说完,苏青墨在看清容骁眸底升上来的寒气后,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下倒不必她再挣扎,容骁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良久,冷嘲一笑:“你以为本王做这些,都只为了你口中的一月之期?” 苏青墨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又听容骁道:“好,你记得就好,也不必本王浪费时间!” 说完,容骁利落转身,竟是没有半分留恋地离开。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面堵得慌,却是一动不动不做挽留。 她早该明白,容骁绝不是会为旁人做出改变的人。这段时间他对她确实很好,可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好?想起刚才禅房中的白昭然,苏青墨不愿以后也成为那副模样,与其触碰一份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的感情,还不如早点认清现实,撇开关系。 就这样站了很久,直到山中冷风徐过,将苏青墨的意识拽了回来。 转身向着荷花池的位置大约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当苏青墨抬头看着月色下的荷花池,竟意外发现整个院落周围,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亮光。 还没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院中已飞身而出一人,凌厉的杀气压迫而来,苏青墨却不闪不躲仰头看去,直到快要被击中时,扬声:“是我。” 元勃一听她的声音,想要收回动作却不太可能。无奈之下他只好侧开身子将那一拳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轰”一声,裂痕蔓延而出,元勃却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转过头皱眉:“怎么又是你?” 听了这话,苏青墨不自觉笑了。是啊,她也想说,怎么又是你……可眼下,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原本她想着或许可以上演一出乌龙来偷梁换柱,可经过刚才的事,这会儿怎么也没有心情。微微叹了声重新看上那双没有光彩的眸子,苏青墨道:“你难道没想过,我三番两次寻到这儿来,难道真得只是巧合?” 听了她的话,元勃很明显愣住。隋云寺的荷花池是禁地,其中的紫莹荷花更是整个为云山的圣物。能接触到这里的除了他们几个师兄弟外就只有妄想采摘荷花的人,而苏青墨不是他的师兄弟,那就只能是…… “别出声,先听我说。”察觉到元勃身上气息的转变,苏青墨及时开口:“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个地方。” 元勃眉头皱得更紧,静默片刻道:“你……什么意思?” 自嘲地笑笑,虽知元勃看不见,苏青墨却仍旧很真诚地说出了关于苏青怡的事。当然略去了一些阴暗面,待解释过后,她慢慢撤后拉开架势:“不瞒你说,我此行上山就是为了得到紫莹荷花,我知道你的职责是看护这朵花,我不会为难你,但也不会就此离开。不管多难,我一定要把它带走。” 说完身形已动,苏青墨凌厉的杀气瞬时爆发。从随身腰侧拔出短刀刺了过去,元勃大惊堪堪避过,内心却不免觉得震撼。 他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此刻在苏青墨身上的变化。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与其说想拿到荷花倒不如说是在找死,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愚蠢! 不等他说话苏青墨第二轮的攻击也已经开始,短刀的利光将这本就昏暗的院前晃得亮堂。元勃冷静应对她的每一个攻击,内心却越发震撼。他的确没见过几个女人,但见到的那些哪一个不是让他厌恶,独独苏青墨……虽然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却能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 他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些欣赏她。 缓缓叹了声,元勃不再避让也提神开始进攻。与苏青墨搏命的打法不同,他举手投足间看起来很是潇洒,动作轻柔,却处处能阻断苏青墨的攻击。侧身滑至她身后,细长的手指在她背后穴位处一点,接着当苏青墨重新回身时,又在她肩胛处一点。 酸麻顿时传至全身,让苏青墨险些将短刀扔出去。她紧咬嘴唇以此来分散身体的不适,解下发带将短刀跟自己的手绑在一起。大约十几招后她大概看明白了元勃的武功路数,于是避开与他近身格斗的距离,反而从远处利用身上的暗器进行攻击。 声东击西的举动的确有些作用,可因为她此刻呼吸有些紊乱,元勃总是能在下一刻找准她所在的位置。 直到又一轮暗器飞出,苏青墨急忙飞身想要跃进院内。可惜元勃身形一动,手中浅色布带瞬时缠上苏青墨右腿。接着他使劲儿一拉,苏青墨身形不稳被从半空中扯了下来,当她重重跌落在地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则是元勃带着内力的拳头,直直砸了下来。 “咚”一声,力道之大几乎连地面都在颤动。 苏青墨缓缓睁开眼,并未察觉到任何疼痛。她慢慢侧过脑袋看着落在自己耳边的拳头,咽了口吐沫,没有说话。 见她好不容易老实下来,元勃冷着脸收回拳头。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苏青墨,少倾道:“你急什么急,我话都没说,一点也不知道尊重人。” 第73章 你神经病啊 所以,他其实只怪她没有尊重他? 苏青墨颇感意外,接着就听元勃道:“你要救的那个,是你很在乎的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苏青墨平静道:“是。” “那么你能保证除了救她之外,绝不会再用紫莹荷花做任何事?” “能。” 如此倒是元勃率先停了下来,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挣扎,很久过后才重重叹了声:“既然这样,我把荷花给你便是。” 怔怔望着元勃,苏青墨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原以为要豁出性命才能拿到的东西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她伸手掐了掐大腿,直到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冷气才猛地站起身道:“元勃你……” “慢,道谢的话你不用说,因为我是有条件的。” 苏青墨整个人僵在原地,简直哭笑不得。这人说话不会一口气说完吗,不大喘气会死啊! 似乎能够想到苏青墨此刻的窘样,元勃得意一笑,用无神的双眸看着她道:“你的打法我第一次见,似乎自成一派。若不是你今日气息紊乱、心智不宁,我也不会轻易就能将你制住。所以我的条件是你日后必须要再与我比一场,届时谁胜谁负,才算定论!” 秀气的眉头微微挑起,苏青墨此刻很想骂一句:你神经病啊! 她听说过练武成痴的人,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怎么说紫莹荷花跟比武比起来都重要得多,可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拿来做交易!这天下的和尚怎么也变得这么世俗,谈交易也太伤感情了! “怎么,你不同意?”察觉到苏青墨情绪的变化,元勃不满道。 能不同意吗……苏青墨暗自腹诽,却不得不一脸欣喜地答应下来。随着元勃迈入院内,几乎占据了二分之一位置的荷花池映入眼帘。而在月色的笼罩下,一朵只如拳头大小的荷花正灿烂盛开,淡淡的白色微光让人心旷神怡,苏青墨下意识小心起来,生怕呼吸都打扰了此番宁静。 元勃走上前口中不知默念着什么,先是从屋中拿出一个琉璃盒,接着走到荷花池边,动作轻柔仿若像对着爱人般将荷花轻轻摘下。他小心地把荷花放在琉璃盒中,宽厚的手掌盛出池水将其灌进琉璃盒。那般耀眼的光芒在元勃彻底盖上盒盖后低弱下去,可即便这样,院落中仍旧散发着如刚才般淡雅的光芒。 “盒中池水能让紫莹荷花再保三日功效,你若要用,必须赶在三日之内。”将琉璃盒交于苏青墨手中,元勃严肃嘱咐道。 不由觉得手里的盒子太过沉重,苏青墨抿了抿唇,担忧道:“要是被人发现荷花没了,你怎么办?” “那你还给我。”元勃说着作势就要去抢,可在察觉苏青墨一动不动后,只笑了笑,“顺其自然,反正荷花放在这儿也是死物,倒不如拿去救人性命。” 越听他这么说越觉得心里愧疚,苏青墨复杂地看着他,转身欲要离开。然而步子行到院门口时却豁然停住,她深吸口气,侧目道:“元勃,小心你师兄。” “还有,如果以后有一天隋云寺你呆不下去了,就去城中范家找我。” 眼见元勃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凝滞,苏青墨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她其实大可以把刚才偷听的事告诉元勃,可她也知道以元勃的性格,除非亲身经历,否则绝不会相信。与其闹得不愉快,倒不如给他提个醒儿。 踩着月色很快回到禅房,苏青墨看着满屋冷清,心口隐隐有些发酸。容骁果然已经离开,在她明确挑明了二人的关系后,就这样再没有任何解释的弃她而去。 这样的结果明明早就料到,可当她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旧觉得难过。男女之情果真是这世上最伤人心的事,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碰触。 得到了紫莹荷花,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苏青墨强自打起精神将东西藏起,也懒得洗漱就这样和衣而卧。只可惜刚睡着就被门外的叫声吵醒,是白昭然派了人来叫她去前殿进香。 打了个哈欠起身稍作洗漱,当苏青墨踏进前殿,见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昨天还抱病在床的静妃也在人群之中,虽然面色苍白,却仍旧故作傲然之态。 随着众人跪下,听着上首的白昭然跟静妃念经祈福,苏青墨忽然发现有一抹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她抬眸望过去,就见白暮璇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的笃定叫她颇感意外。 这才想起昨日给对方的那条提醒,原本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可这会儿瞧着,竟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扬唇淡笑以示确定,苏青墨缓缓移开视线。待到上首二位进香过后,她不动声色地将贴身锦囊开了个小口,一股淡淡的香气传了出来,却很好地被大殿内的香火味掩盖住。 很快白昭然招手示意她过去,毕竟除了上首两人,也就只有她的位份最高。苏青墨规矩上前按照前几日的顺序进香祈福,待把香插进香炉里面,就听白昭然在后面淡淡道:“本宫瞧王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莫不是这几日睡得不安稳?” 心念一动,苏青墨瞬间明白了白昭然的意思。她慢慢转身表情平静,对上白昭然深邃瞳眸,她笑道:“不瞒娘娘说,臣妾最近睡得的确不安稳,生怕又有人暗藏坏心,半夜里放火烧臣妾的屋子呢!” 白昭然被这话堵得慌,皮笑肉不笑道:“平南王妃,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可不该担心鬼敲门啊。” “娘娘所言甚是,不过有时人敲门可比鬼敲门让人担心得多!”不咸不淡地回应,看着白昭然铁青的脸,苏青墨笑笑回了位置。而在她进香过后,其余夫人、小姐们才依次上前,看着你来我往的奉承跟假象,苏青墨不急不缓,静待好戏。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刻钟,当所有人都进香完毕后,忽听上首传来一道惊呼。苏青墨随众人望去,就见静妃一脸惊恐,手指着白昭然的脸,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74章 意外收获 被这样盯着,白昭然不由恼怒起来。她瞪了静妃一眼只觉得她有失体统,而静妃却浑然不觉,下意识后退两步才道:“皇后娘娘,你的……你的脸……” 众人随静妃的话看过去,人群中再出几道惊呼。白昭然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她紧张地伸手摸了摸脸,却在指尖所触的范围内摸到几个鼓起的小包。越发觉得心神不宁,白昭然大力地摸着脸庞,待到整个手掌盖上两颊后,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痛得她呻吟出声! 这下子整个大殿都慌乱起来,人们看着白昭然的目光都带了惊恐,却是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苏青墨静静站在人群里,看着白昭然满脸红肿,透亮的疙瘩几乎遍布整张脸,哪里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端庄? “来、来人啊,快传太医!”白欣桐第一个出声嚷嚷着,可惜等她刚说完,白昭然已经支撑不住昏厥倒地。这下子人群更是慌乱,随行的宫女们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却不好在这时随意将她移动去禅房。 人群的骚乱终于引来了元森等人,他在看到白昭然此刻的模样后面色大变,急忙吩咐宫女们将人抬至旁边的经房,并吩咐寺院的僧人们快步将随行的太医请来。 随行的李太医很快被人带来,急忙上前替白昭然诊治。可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太医却一言不发,只脸色难看地手握银针,不知该下还是不该下。 瞧他这幅样子,白欣桐不由急得怒骂道:“李太医你到底在干嘛!若是娘娘出了什么意外,你李家满门担待得起吗!” 虽然被骂,可李太医仍旧没有动作。他神情复杂地抬起头,却是看着静妃所在的位置道:“静妃娘娘,这针……老臣实在不知该不该下啊!” 立码觉得事有古怪,静妃当机立断:“何事如此慌张?” “这……皇后娘娘是用东西不当引起了过敏的症状,可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老臣实在不敢贸然下针,担心会有损龙胎啊!” 随着李太医的解释,整个经房鸦雀无声,人人面上难掩惊异神色。原本皇后有孕该是举天同乐的事儿,可眼下出了这档子过敏的症状,只怕…… 苏青墨站在人群中,意外地扬了扬眉。 不知该说是她自己疏于查探还是白昭然隐藏的太好,一个有了身孕的人偏偏要跑来这山高皇帝远的寺庙里,还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白昭然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身为女人,又是这样一个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女人,不可能连自己有孕一个月都发现不了。而一个月……正好是她嫁进平南王府的时间。 心头疑点越来越多,这时却听静妃当机立断道:“李太医尽管下针便是,既是陛下的孩子,自不会因这点事情就有损伤,想必娘娘醒了也不会怪你什么。” 这话放在往常没有任何问题,可眼下这个环境说出,难免让人觉得静妃思虑不周太过武断。苏青墨站在人群里淡淡一笑,静妃这话,倒是不偏不倚帮了她一把呢! 对静妃的吩咐,白欣桐跟元森都深感不妙。可惜他二人的身份跟地位都不适宜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太医手握银针,开始替白昭然诊治。 很快经房内除了李太医偶尔翻动药箱的声音外再无其他,索性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就听床上的白昭然发出一声嘤咛,接着慢慢转醒。然而当她看清面前众人以及正在替自己施针的李太医后,眼神惊变。她急忙抽回胳膊坐起身来,怒道:“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经房内的众人垂首下跪不敢吭声,只有静妃巧然一笑,坐在榻边道:“娘娘,气大伤身啊!臣妾还没恭喜您已有一个月身孕了,娘娘瞒得这样好,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吧!” 说着,她眸底露出嘲色,“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娘娘今日过敏倒是叫李太医诊断出来了!” 眼见白昭然眸底利光一闪,却是很快转向李太医道:“你是说,本宫这是过敏了?” 李太医点头,浑身却如筛子般抖个不停。 “你既知道本宫已有身孕,怎还敢冒然下针!”猛地一拍床榻,白昭然怒道,“若是龙胎有什么不适,你如何担待得起!” 还是头一回见白昭然发这样大的火,李太医被她喝住,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苏青墨这时终于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含笑淡语:“娘娘这话可是冤枉李太医了,若是没有静妃的允许,他又怎敢下针?在场的人可都听见了,静妃说,既是陛下的孩子,自不会因这些小事就有损伤。” 苏青墨陈述事实,可在场的人却听出了其他味道。静妃说孩子是容帝的不会因小事而损伤,那么如果真的有损伤,岂不是说这孩子不是容帝的? 白昭然眸中迸射出愤恨的利光,也不知是对苏青墨还是对静妃。良久见这二人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她深吸口气压制心头怒火,淡淡道:“静妃所言确实,这可是本宫和陛下的孩子,自然没那么娇弱。不过眼下本宫倒是对过敏一事有些奇怪,毕竟本宫往日里可都避开了会导致过敏的东西。” 听了白昭然的问话,静妃脸上嘲色更浓。不过还是挥手把伺候的宫女们叫了过来,并越俎代庖道:“本宫记得皇后娘娘的东西一向是你们保管,那现在娘娘身体出现不适也定然与你们有关!” 她说着就要派侍卫将人带下去用刑,可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其中一名宫女跪下慌道:“静妃娘娘明鉴,此事与奴婢几人真的没有关系!皇后娘娘的东西奴婢们都是规矩放置的,除了、除了今早有人来问过,其余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昭然闻言眼微眯,透出几分耐人寻味。静妃却仍觉得这几人在狡辩,不由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今早问你们的人是谁?” 第75章 有些事,做多就回不来了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望了望白昭然又望了望静妃,似是不知怎么回答。静妃见状气焰更加嚣张,挥手便道:“还不拖下去!” “是静妃娘娘您身边的宫女!”眼见要被拖走,那小宫女似是铁了心般大声说道。而瞧她哭哭啼啼的惨状,很明显是事实,如此一来在场众人只觉心惊,再联想起静妃刚才的所作所为,眼底不禁都变了色。 静妃傲然的姿态在小宫女开口后顿时僵住,很快她回过神来,却比刚才要更愤怒。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对方几巴掌,她冷冷怒视着小宫女,道:“你说,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竟敢如此污蔑本宫!” 苏青墨知道,静妃越是气愤,越会显得理亏,只可惜这个道理她根本不懂。果然就听白昭然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静妃,事情都还没说清楚,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说完她把目光慢慢移向跪着的宫女,淡淡道:“把今早的事细细说来。” 小宫女忙不迭地磕头,这才说明了早上发生的事。原来是静妃身边的宫女扬言弄撒了静妃的胭脂,而担心被静妃责骂的她只好向白昭然身边的这几人寻求帮助。虽然她们彼此伺候的主子不合,但毕竟当初都是一个屋里出来的,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便告诉她存放胭脂的地方,让她自己去取一些。 可谁想到就是这样才出了事。 白昭然此刻早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着静妃僵直的后背,心中冷笑。而静妃早已不如刚才那般嚣张,气焰低迷的她不禁有些慌神。她慢慢转向白昭然对上那双幽然眸子,讪笑:“娘娘,臣妾这几日因身子不适一向不用脂粉,所以此事定是那贱货私自所为。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娘娘不必顾忌臣妾的面子,下令处置便是。” 淡淡移开视线,白昭然冲着身后几名侍卫点了点头。很快就见有人下去执行,那前去借胭脂的宫女难逃一死。白昭然并不打算再叫人过来审问,今日已经够乱,她不想多生事端。 “静妃,人毕竟是你宫里的,奴才失礼,你当主子的也有责任。本宫罚你半年份例以儆效尤,你没意见吧?”还没等静妃松口气,就听白昭然如此说道。 静妃张了张嘴,虽然心有不甘,可这时却不好再闹下去。眼见事情告一段落,白昭然屏退了周围的人,并下令明日一早启程回宫。 苏青墨随众人退出,内心却还在回味刚才这场戏。虽然与她设想的有所偏差,不过也实在没办法。若不是发现白昭然有孕在身,今日绝对不会只让她过敏那么简单了。苏青墨跟那个孩子没仇,她一向不会对孩子下手。 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苏青墨缓缓走至暗处,就见白暮璇脸色不太好地走过来。一见到苏青墨她张嘴就要说什么,苏青墨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到人群都走远了,才道:“你紧张什么?” 原来昨日得苏青墨的提醒,白暮璇想了很久才亲自上阵。静妃屋里的胭脂是她趁那宫女端着的时候“不小心”碰碎的,也是她出了主意给对方,让她去白昭然那里借一点。做完了这些她本就心里没底,担心对方经受不住拷问会出卖自己。于是一大早便在对方的吃食里下了药,估计等白昭然派的侍卫们赶去,看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了。 苏青墨静静听着,内心却难掩震撼。好说也是一条人命,虽然那宫女往日里跟着静妃没少做恶事,但白昭然动手跟她们动手,却是截然不同。 早在她昨天就提醒白暮璇不必紧张,因为凭这两天的事,白昭然不可能再针对赵家有任何动作。她不会抓着静妃不放,也不会拷问那个宫女,毕竟兔子急了都要咬人,更何况吃了这么多亏的赵家? 越发觉得看不懂面前这个女子,苏青墨敛眸沉思,淡淡道:“你做都做了,这么紧张有什么用?” “我……”被苏青墨问住,白暮璇脸色惨白,“我只是心里面……” “那以后就不要再做了。”无奈叹了声,苏青墨抬眸看着她,道,“杀人这种事,做多了可就回不来了。” 白暮璇看着苏青墨离开的背影,满目惊恐逐渐平息。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捏了捏拳头,也转身离去。 因这个插曲,原本商定午后才离开隋云寺的一行人只得提前启程。索性白昭然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宫中,容帝连夜增派了两队侍卫护送她们,却绝口不提有关白昭然身孕的事。 众人只当看不明白,也都不愿过多牵扯进皇家的恩怨纷争。苏青墨随大队离开寺中,看着前来送她们离开的僧人,目光很快锁定在元勃身上,可人多眼杂,她甚至连句道谢的话都说不了。 下山,上轿,不同刚来时的热烈气氛,在经过这两天的事情后,那些贵妇跟小姐们都多少受了惊吓。人人心里都多了几分顾虑,却因为身份使然无人敢开口。苏青墨不禁感叹自己眼下所处的是多么恶心的环境,看来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凤图跟肖瑾尘的下落,这样才能赶快离开。 一想到要离开,她心里就憋得慌。那日与容骁虽然说得不多,可已经明确表明了彼此立场。这次回去她就必须交出大婚当晚刺客的来历,她不担心容骁会对结果不满,她只担心交易一旦成立,他们就不会再有以后。 缓缓长出口气,苏青墨掀开轿帘向外看去。几乎同一时刻,官道上空一道利音划破天际,十几名黑衣人蒙面而出,持剑向他们的队伍攻过来。 队伍顿时慌乱起来,侍卫们提剑而上。白昭然故作镇静吩咐谁都不许迈出轿子,可哭闹声已经响成一片,在场的都是些贵族小姐跟夫人,谁经历过这种事? 是以即便白昭然已经吩咐过,仍旧有人耐不住恐慌想要冲出去。可还没等站稳步子,当看清面前错乱的刀光剑影,瞬间就昏厥倒地。 第76章 三妹好着急 苏青墨是这人群里的意外,她此次出行本就没带随从,自不会有人阻拦。她掀开轿帘,就见无数黑影正冲着白昭然和静妃所在的轿子攻去,一时竟叫人捉摸不透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并没上前帮忙,她静坐轿内看着乱作一团的外围。然而她的轿辇与白昭然她们隔得很近,虽没有人攻过来,却多少受了影响。眼见无数飞石崩了过来,她眉头轻皱弯身捡起一颗,飞指一弹,不偏不倚击中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 被她这样打断,那黑衣人顿时望了过来。二话不说捡起长剑便向她刺过来,苏青墨奔跑而出避开,谁料对方刚才的举动不过虚晃,见她侧身,反倒一剑滑过,将她手臂割破。 苏青墨“嘶”了声,接着就听有人喊道“平南王妃受伤了”,不等那黑衣人再有下一步动作,很快有侍卫冲上来将他隔开。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打斗,直到胳膊被人拉住,才回过头看向来人……白暮璇一脸恐慌地看着她,而她的衣袖早已被血色染红。 摇了摇头以示安慰,这种小伤在苏青墨眼里并没什么。两方人马大约打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见似乎无法攻破侍卫,不得已吹起哨声,一行人匆匆退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在场的人们依旧惊魂未定。白昭然见侍卫中虽有不少人受伤,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吩咐几人留下查证现场后,急忙安排重新上路。 坐上轿辇,苏青墨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中带着一抹神秘。 很快回到洛阳城,白昭然跟静妃先行回宫,其余人则各自回府。苏青墨要求轿夫将她送去苏府,待到下了轿辇,人还没站稳,就见凌薇风一样冲过来,满目惊恐看着她右臂的伤口。 见她似有话要说,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步子不停地急忙往苏青怡房中走,当推开门看着床榻上明显有了血色的人,看着她起伏的胸膛,苏青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没事,还好长姐还活着。 这时听到响动的况琴也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苏青墨胳膊的伤口。他正要询问就见苏青墨掏出一个琉璃盒,目光神秘却含着几分欣慰:“东西拿到了,我长姐便拜托你了。” 说完才觉得晕眩,苏青墨在凌薇的搀扶下这才坐了下来。况琴没想到她真得带回了紫莹荷花,他神色复杂良久只叹了声,将琉璃盒放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抓起苏青墨的胳膊就开始替她清理伤口。 “别说话。”见苏青墨似要开口,况琴皱着眉不悦,“等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你也不希望你长姐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吧?” 不得不说况琴算是握住了苏青墨的软肋,仅一句,就让她乖乖坐下来治伤。这头况琴替她包扎,那头凌薇则小心说着这几天府里的情况……原来由于那日在苏青墨跟前吃了瘪,大夫人心怀怨恨,原想着趁她不在过来找麻烦,谁料全都被况琴骂了回去。 况琴毕竟是容骁派来的人,大夫人即便不满也不好多少什么,只能在一些小事上使绊子。要不就是打乱况琴配好的药方,要不就是在水里动手脚,久而久之况琴也看出了门道,不再安排府里下人干活,而是一应自己去做。 听到这儿,苏青墨慢慢侧目,不好意思道:“真的要多谢你帮忙,不然我真不知要怎么办。之前在王府……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怪我。” 难得见苏青墨的好脸色,况琴却“哼”了声,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对我都没事,我只希望你能对阿骁好一点。” 看着况琴眸底的异色,苏青墨侧过头不再开口。她不知容骁跟况琴说了什么,明明从嫁过去以后遭受百般虐待跟折磨的是她,眼下又凭什么要求自己对他好? 见苏青墨不说话,况琴也不好再说。包扎好伤口后他简单说明了苏青怡这两天的情况,索性体内毒素没有继续蔓延,只要用紫莹荷花搭配下蛊之人的血一起服下,就不会再有大碍。 “那么……你们查到毒到底是谁下的吗?”良久,苏青墨似笑非笑问道。 凌薇冲她眨了眨眼,很明显已经有了眉目。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苏青墨抬眸见曹氏领着苏茹雪走了进来,见到她也不做礼,态度十分倨傲。 两方对视良久,曹氏率先沉不住气,道:“听闻王妃随皇后回程的路上遇了刺客?” 消息传得还真是快,苏青墨淡淡道:“是啊,我安然归来,真是让夫人失望了。” 曹氏一听这话脸色突变,正要发火却被身后的苏茹雪扯住。苏茹雪冲她使了个眼色后缓步上前,先是盈盈一礼,后道:“王妃别误会,今日我与母亲前来,是有事要与王妃商量。” 还是头一回见苏茹雪这般有礼温顺的样子,苏青墨抬眉,示意对方开口。 见状,曹氏扬声道:“王妃你也知道,茹雪现在身份尊贵,只等跟封太子一起回齐宣。虽说还未被正式迎娶,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是侧太子妃。”苏青墨似笑非笑道。 顿时被苏青墨堵着,曹氏竟气得说不出下面的话。苏茹雪眸底掠过一丝恨意,却是仍旧和煦道:“不瞒王妃说,母亲这两天带我去了城隍庙求签,虽是极好的上签,但大师解读却说可能有异变发生。先不说我会有什么异变,想咱们府中的异变……王妃应当心中有数了吧?” 有数的又何止是异变?苏青墨点点头,并不答话。 苏茹雪笑笑,言语中含着几分得意:“正如母亲所言,我毕竟是封太子的人,所以为了防止生出异变,有些事还望王妃能够包含。” “所以,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你带青怡离开苏府,她这样子,一不小心就会冲撞茹雪!到时真的出了异变,你要如何向陛下跟封太子交代呢?” 第77章 死缠烂打 “你们、你们简直太……”听了大夫人的话,凌薇第一个变脸。 话未完,苏青墨却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并没搭理曹氏跟苏茹雪,苏青墨在况琴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况琴神情惊讶,似乎有些意外。然而他见苏青墨神色坚定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点点头,先一步离开苏府。 并不知道苏青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曹氏与苏茹雪对视一眼,后者再度上前一步:“我知道王妃不愿意,可事已至此,我也是为了苏府好才……” “我没说不愿意啊。”淡淡回了句,看着面前二人吃惊的样子,苏青墨笑道,“我会带长姐离开,今晚。”说完她走到门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曹氏冷哼一声,愤愤瞪了苏青墨一眼转身就走。苏茹雪深望了她一眼这才离开,却在经过苏青墨身边的时候,听她道:“但愿我们离开后,三妹跟夫人不会再生异变。” 笑容僵在脸上,苏茹雪觉得苏青墨这话说得诡异,可想要探寻却不见她脸上有任何痕迹。她深吸口气重做笑颜,得意道:“王妃放心,我跟母亲一定会好好的。” 看着苏茹雪离开,苏青墨脸上笑意不减。凌薇看不懂她的打算,只好撇撇嘴抓紧收拾细软。不过一个时辰就见况琴重新回来,瞧他面无异色,苏青墨知道事情已经办妥。门外已经停着况琴雇来的马车,苏青墨让凌薇她们先上车,自己则一人去向苏钲告别。 对于发生的这些事,她从来没有怪过苏钲。毕竟一直以来,苏钲对她跟苏青怡都很好,只可惜她们的父亲是一个骨子里都很软弱的男人,他想家门和谐,但却无能为力。她自己已经出嫁,府中只余苏青怡跟曹氏母女,苏钲只能选择一边,而很明显,他选了人多的一边。 人之常情,她不怪他,可也不想原谅他。 简单说了几句,苏青墨跃上马车就没有回头。原本她在苏府的挂念就只有苏青怡,眼下把人带走,苏府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尽管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平南王府也不见得是一个好归宿,可情势所迫,她只能暂时把那儿当做栖身之所。 “王爷他……没说什么?”回程路上,苏青墨问道。 况琴白了她一眼:“你没长嘴啊?自己去问!” 这倒让苏青墨哑口无言,只得揽着苏青怡埋头不语。很快到了王府,府中下人们已经在门外候着。见他们下车,急忙大包小包地往府里搬东西。叫苏青墨倍感意外的是容骁也正站在门口,见她下车后淡淡扫了眼,道:“回来了?” 像是两人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苏青墨回答,有些不自在。 眼波轻转,容骁缓步下了楼梯。看着凌薇和况琴小心翼翼地把苏青怡从马车移下来,他重新将目光放回苏青墨身上:“卧房已经准备好了,让你长姐跟凌薇住在你屋里。” “那我呢?”下意识开口询问,可在苏青墨看清容骁眼底的一抹异色后,突然后悔了。接着就见他转过身正对着她,缓缓俯下:“身为我的正妃,你,自然跟我睡。” 明知他说得话不可能改变,可苏青墨却很不甘心。他们才刚刚吵过架啊,这个人一言不发地把她扔在隋云寺,现在又做这幅模样给谁看?竟然还要跟她睡? 我睡你个鬼哟! “那我去丫鬟房里挤一挤。”不自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苏青墨不高兴道。 “好啊,你去试试。” 似乎早知道苏青墨会这么说,容骁冷笑,“你去谁屋里,我就让谁走。我倒要看看,是留你在屋里的人多,还是让我赶走的人多。” 容骁的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在场的仆从们听得仔细。原本他们就不敢违拗主子半分,眼下听了这话谁还敢再留苏青墨? 这一招简直绝了苏青墨在王府的后路,如果不能睡丫鬟房,她就只能去住客栈。可以容骁的性子,一怒之下会拆了客栈也不一定!就算他担得起胡闹的责任,她自己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容骁这家伙,就是要逼她乖乖呆王府! 不得已只好先忍下来,苏青墨先送苏青怡回房,接着又帮况琴准备熬药的东西。之前她问凌薇到底是苏府谁的血做了蛊,这会儿听她跟况琴说起,才知道正是曹氏所为。幸好凌薇当时机灵,趁曹氏在厨房的时候使绊子让她划破了手,将那些染了她血的布浸泡在水里,这样掺着她血的水才方便入药。 准备好了一切,倒是没有半点苏青墨的事。况琴故意将她赶出了卧房,要她明早再过来,苏青墨抬头看着已然暗下去的天色,嘴角抽动,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更让她崩溃的是容骁像是跟况琴商量好了一样,在苏青墨被赶出房门眨眼的功夫,就见他双手后背,踱步过来,表情嘛……用委婉点的话来说,那叫一个丧心病狂。 “完事了?”见苏青墨又想跑,容骁率先挡住她的去路,居高临下道。 “没有……我还要去……”正想胡诌个理由,但当她看着容骁那似笑非笑的嘲色,不禁觉得尴尬。只觉得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苏青墨话也不说转头就跑,可惜容骁长臂一伸提住她的领子,竟就这样将她隔空提了起来。 “喂,你!”苏青墨胡乱蹬着腿,跑不能跑,跳不能跳,跟个猴子似的被他挂着,一世英名都快要被毁了!她叹了口气懊恼不已,只得扬声妥协:“我不跑了,你放我下来!” 瞧着她这幅被欺负的委屈样,容骁眸中笑意更甚。松手将她放下,看着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他长袍一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挑眉道:“你没话跟我说吗?” 苏青墨当然有很多话想跟容骁说,然而看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心口一紧,慢慢垂下头去。她想说的也许并不是容骁愿意听的,明明之前的矛盾还没解决,他眼下又这样死缠烂打。 想不到他还有别的理由,苏青墨缓缓道:“既然王爷不这么着急,那我说就是了。” 第78章 我要的是你 “我已经查到大婚当夜行刺平南王府的正是洛阳城内的杀手,而他们都是被一个齐宣国人所雇。但到底这个人跟封旭尧有没有关系,又是什么目的,我……”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清冷声音响起,苏青墨的话被打断。她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还含着笑的容骁此刻满脸冷凝,仿若暴风雨前的夜晚,虽然平静,却暗藏威胁。见他这样,苏青墨心中更紧,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些?”见苏青墨不回答,容骁再度重复道。 他搞不懂苏青墨如此反复跟后退的理由是什么,明明在每一次接触的时候他可以察觉她在对他卸下防备,打开心房。可却又会在遭遇一些变故后,越发跟自己疏离,说一些他根本不想听的话。 他要的不是交易,不是什么一月之期,他只是想让她软下来,顺从内心真正的感情。 连他这样的人都能放下,她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王爷希望我说什么?”被容骁盯得浑身不自在,苏青墨也难免火大起来。自己活了两世保持的冷静跟淡定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她觉得自己无能觉得生气,再想想之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她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知道了,王爷是想我要的承诺吧?”头脑一热,苏青墨道,“你放心,除了我跟凌薇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样可以吗?” “啊,又或者是要我答应你,找到幕后的真凶并且手刃对方?好,没问题,只要能让我跟长姐住下,你要我做什么都……” 爆发边缘的苏青墨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注意容骁周身的气息已经变得危险。没让她说出最后两个字,容骁早已将她拽过,狠狠咬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狠意的啃咬登时让苏青墨疼得叫出声,而容骁却不肯放手,牙齿在她肩膀狠狠刻下,并一路蔓延至脖颈,而后来到耳畔。 已经说不出此刻心里什么滋味,那般疼痛的啃噬让苏青墨突然眼眶发酸。她做了什么非要被如此对待,她已竭尽全力跟这人划开距离,凭什么他高兴她就要来,不高兴她就要滚? 她也是人,她也有情绪,可为什么这个人都看不到?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一座山,她的目的,他的隐瞒,不是早就注定了一切? “苏青墨,你听好了。”似乎察觉到苏青墨的情绪异样,容骁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凑上苏青墨的耳畔。他的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那般用力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血骨。他闪着红光的眸子缓缓望向远处,一字一句又掷地有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只有你,心里有我的你。” 带着容骁独有的浑厚嗓音,穿过苏青墨的大脑,刺向她心里。心酸的感觉被逼了回去,这一刻她只觉得整颗心都不上不下,震撼大于一切。苏青墨慢慢偏过脑袋,正好对上容骁猩红的瞳眸,她第一次离得这样近的看他,俊美,英气,还有认真。 这一刻的容骁很认真,连带着他刚才的话都无比认真。 苏青墨承认这一刻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儿,虽然对这种感觉已经不陌生,但如此强烈还是第一次。她怔怔望着他,秀气的眉毛慢慢蹙起,最后道:“你刚才……说什么?” 忽然就笑了出来,看着这样的苏青墨,容骁慢慢摇头,扶正她的身子。看着她的肩膀和脖颈处已经被自己咬出了红痕,他眸中含着歉意,手指温柔地贴上去:“对不起,弄疼你了。” “至于我刚说的……不管说一遍还是一千遍,都是一样。” 缓缓将苏青墨拉进怀中,他贴上她的耳畔,低声轻语:“我要的,只有你。” 月色当头,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尽管已经入冬,可身着单衣的苏青墨并不觉得冷。被这样如至宝般拥在怀中于她而言是第一次,她无法去想容骁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在今天说这些话,可苏青墨此刻却觉得,内疚。 是了,她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来到他身边,从没想过他会对自己动情。她如履薄冰小心处理二人的关系,却还是难以抵抗情愫蔓延。 他的心里话何尝不是她想说的,可她不能。拒绝的话含在口中说不出,双手却鬼使神差地上移环住容骁宽厚的背。能感觉到容骁突然僵住的身子,苏青墨缓缓闭眼,靠在他的肩上。 她想,欺骗感情的自己最后一定会下地狱,可即便这样,也想先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她活得太久了,也活得太累了。 一夜很快过去,苏青墨早早便起了床。容骁并未对她做任何过界的事,或许是知道她心中还有犹豫,所以并没有逼她。俯身看着他躺在床上的睡颜,修长的睫毛,淡红的薄唇,俊逸的侧脸,这个人,是她的枕边人。 不自觉伸手想要触碰上去,可苏青墨的手刚伸到一半,敲门声就忽然响起。容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长发披散的苏青墨尴尬地伸着手站在原地,窘迫羞红的小脸那般让人心动,他低笑一声拉过她的手,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苏青墨如遭雷击,闻着他低低的笑声,她瞪了他一眼抽回胳膊,转身去开门。 然而苏青墨忘记了自己此刻正身着里衣长发披散的模样,是以当她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况琴瞬时惊变的脸色,接着就看他捂着眼睛后退,口中尖叫:“救命啊!要长针眼啦!” 不等苏青墨回应,容骁已经闪身而出将她推了进去。他的女人怎么能容许其他男人看,这样想着,他眼微眯,表情不善地一步步冲况琴走过去。 苏青墨悠哉躲在屋中换衣服,门外况琴撕心裂肺的喊叫听起来别有一番乐趣。很快就见容骁踱步回屋,刚刚“晨练”过的他看起来神清气爽。他走过去弯身看着镜中的苏青墨,唇角轻扬:“你长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要再调养一阵,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要去看她!”难掩高兴,苏青墨起身就要过去。容骁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人还没醒,你现在过去也没用,倒不如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扬眉诧异,苏青墨渐渐收敛起笑意,疑道:“你怎么知道?” 第79章 巧合 淡笑却还带着几分傲然,容骁直起身,道:“若真有刺客,比起皇后和静妃,还是抓你更有价值一些。”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欠扁……但苏青墨不得不承认容骁说得是事实。比起容帝,容召国最有价值的当属他这个平南王爷,那么同等只有控制住了平南王妃,平南王才会听话。 “难道你光凭这点就猜到是我?”仍旧不信,苏青墨皱眉问道。 容骁摸了摸苏青墨的头顶,接着手下移,停在她右臂受伤的地方。心疼地轻抚片刻,他道:“在场其余人独独只有你受了伤,若不是为了避嫌,你何以做到如此?” 不得不佩服他敏锐的判断力,苏青墨无语地笑笑,只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碰上如容骁这样的对手。 而事实的确如他所说,昨天为云山上那场刺杀,是她一手策划。原本她怂恿白暮璇下手,就是为了让白昭然处于一个命悬一线的地步,这样刺杀出场,效果才会极致。 只可惜碍于她腹中孩子,苏青墨最终妥协,虽然效果没她预想的那般好,可因为有静妃无意中的推波助澜,她相信结果也不会差。 至于最后想要的结果…… 苏青墨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容骁,事实证明这种有人分享的过程是很快乐的,更因为她内心已经把容骁当成了依靠,所以有他在,他总会安心很多。 容骁静听苏青墨的计划,一双眸子却没从她身上移开。直到她说完过了很久,他才道:“你确定,真的要站出来?” “即便我不站出来,他们也会逼我不是吗?我想我还是自己决定最好,这样起码有不同的路可以选择。” 就是喜欢看她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容骁修长指尖穿过她三千发丝,慢慢将她拢入怀中。即便自己什么都没说他相信苏青墨也会明白,她既是他的女人,那她的决定就是自己的决定。 做了这么多年的甩手王爷,他想也是该向某些人收点利息了! 眼下要做的只有等待,苏青墨倒也不急,安心照顾着苏青怡的身子。第二日晌午后苏青怡转醒,待她看清面前的房间布置,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缘由。看着苏青墨明显瘦了的脸,她不由心生歉意。 知道自己长姐的心思一向重,苏青墨握着她的手,苦着脸自责道:“是我没用,若不是我思虑不周,她们也不会至于对你……” “你当我还不知道?若不是为了护我,你何以把三妹推出去?青墨,小时候我就是你的拖油瓶,现在你都嫁人了我还要过来麻烦你,我这当姐姐的才是真得没用。” 苏青墨不肯再说话,苏青怡的性子她清楚,出了事总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原本带她来王府就是缓兵之计,待她身子好些,她自是还要寻个更为妥协的住处将她送去,如此,才能让她别胡思乱想。 正在姐妹二人闲话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苏青墨抬眸就见况琴走了进来,眼色复杂说门外有人找。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找她?苏青墨诧异扬眉,很快猜到只有一个人会让况琴的脸色如此难看。然而当她站到王府大门看到台阶下站着的两个身影时,却是自己都难掩异色。 月色长袍的自然是范庭川无疑,而他身边那个身姿挺拔、英气十足的墨袍男子…… “大哥!”激动地急忙冲下去,苏青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激动地喊道。 苏占言为苏府唯一的男丁,早在几年前就应兵入伍,随后便与范家二子范应生一起前往边关驻守。这些年他们兄妹交流只靠书信,虽想见面,却实在没有机会。原以为还要再等个几年他才会有探亲机会,谁料现在竟然回来了。 如此关头……似乎也太巧了? 苏占言看着已然为人妇的苏青墨,内心不由感叹时光飞逝。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陛下下旨将我调回洛阳,说是父亲年事已高、心力不足,而府上又有喜事操办,身为长子,理应我来接手。” 容湛?苏青墨眼皮轻跳,自是不认为容湛会这般好心。不由瞥了眼一旁的范庭川,她见后者神色清平只眼波轻转,便猜到此事苏占言并不知道内里缘由。 “对了,我昨晚回府已经听父亲说了大概经过,眼下青怡的身子可好些了?”苏占言见苏青墨脸色并不太好,担忧问道。 这才迎着二人入府,苏青墨径直带他们前往苏青怡所在的卧房。路上将苏府发生的事简单告知于两人,待到刚一入门,就见苏占言一拳砸上门道:“可恶,曹氏母女竟敢如此欺负你们!” 苏青墨有些心疼地看了眼被砸坏的门,这木头可值不少钱呢…… 拉着他们进屋带上了门,正躺在床上的苏青怡见到来人,表情同样很惊讶。彼此间寒暄几句过后,苏青墨突然神秘一笑问道:“这两天,府里情况如何?”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占言皱眉沉思片刻才说出实情。曹氏母女对她们的离开很是兴奋,于是马不停蹄地将她们住过的院落进行修正。苏钲在府中虽是气恼却阻拦不了,于是也撒手不管任由她们母女二人胡闹。 “啊还有件事,听下人们说曹氏这两日似乎经常外出,每次都神色匆忙的样子。但她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含笑点头,别人不知道,苏青墨却是知道的。很难得啊,到了这个关头还在操心怎么抹消她跟苏青怡的痕迹,不知该说曹氏傻呢还是说她太过自信? “青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正在这时,范庭川问道。 就知道绝对瞒不过这个人,苏青墨不得已叹了声,只道:“的确知道一些,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们。只是这些年看多了曹氏母女作威作福,我实在太烦了。” 她虽然笑着,可语气中暗藏的杀机让范庭川慢慢拧起了眉头。 第80章 大夫人被带走了 而这时苏青墨已经转移了话题,拉着苏占言询问他回城之后的职务是什么。原想着碍于平南王府跟范家,容湛怎么都不会给他太重要的职位,谁料当苏占言说出“负责训练御林军”的话时,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觉不妙。 “怎么了?”发现她不对劲,苏占言也紧张道。 敛眸噤声,苏青墨越发摸不透容湛在打什么主意。御林军几乎等于他的半个翅膀,就这样和盘托出也实在太不应该。尤其还是交给了苏占言,她不相信容湛不清楚她们兄妹三人的关系,难道就不怕徒生事端? 还是说……他就等着生些事端? 由于苏占言为人总是一根筋,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根本不在他理解范围之内,苏青墨并没说明,只低声嘱咐他前去当值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即便什么都不要做,也绝不抢做出头鸟。 虽不明白苏青墨的意思,可看她神情严肃,苏占言也不再询问只应了下来。这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凌薇打开就又见况琴站在门外。苏青墨瞧他神情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怀疑是否又有人登门时,却听他快速道:“苏大人派人来了,你们还是赶快回府吧。” 心念一动,苏青墨问也不问,只安排凌薇留下照顾苏青怡,自己则与范庭川和苏占言二人赶回苏府。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容骁竟先他们一步到了,并且此刻正站在苏府门外等她。 见她与范庭川二人一起出现,他眼微眯,眸色中透出几分异色。 想到这两人一见面就互掐,苏青墨一口气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想着眼下并不是窝里横的时候,她急忙上前拉住容骁的胳膊,像狗腿子般讨好道道:“大哥昨日回来听闻我与长姐已经全都离开了苏府,又得知这其中出了点事,于是才让表哥陪他一起去了王府。” 容骁慢慢把目光从范庭川身上移开,最后落在苏青墨身上。狭长的双眸莫名一闪,他淡淡道:“我问什么了吗?” “嗯?” “我什么都没问,你说这些……难道是心虚?” 苏青墨表情僵住,她有点……想打人。 而容骁见她这个样子眸底笑意更浓,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接着紧握她的手,象征性地晃了晃,这才转身入府。下首的苏占言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他愣愣偏过头:“这……这就是平南王?怎么看着有点二……” 范庭川没有回声,一双清目锁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神情暗了下去。 待到所有人都齐聚前厅,才见府中并没有曹氏的身影。苏钲一脸阴沉坐在上首,苏茹雪哭哭啼啼坐在一侧,瞧这模样,苏占言皱眉烦道:“哭什么哭,出了事情不解决,光哭有用吗?”白了苏茹雪一眼,他这才看向苏钲,“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钲重重叹了声,抬头看向众人:“夫人她……被京兆尹带走了……” “什么?”苏占言顿感诧异,音调也不自觉高了许多。而与他的反应相比,包括苏青墨在内的三人则很是平静,那样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眸底一闪而过笑意,苏青墨淡淡道:“不知夫人是做了什么,竟劳烦京兆尹亲自出马?” 苏钲哪里听不出苏青墨话中嘲讽,可眼下却实在没办法,只得叹道:“说是蓄意谋害皇后娘娘跟皇嗣,所以才……可这种事,她怎么会有胆子去做!” “父亲这话可不对,人不可貌相,你又不是夫人,如何知道她有没有胆子?眼下人都被抓走了,父亲要我们来是什么意思?”淡淡出声提醒,苏青墨笑道。 对这个二女儿总觉得亏欠,苏钲羞于启齿,却是不得不言道:“她毕竟……是你们的嫡母,眼下出了这种事,为父实在没有办法。青墨你好歹是正一品的王妃,有王爷帮衬,或许能说上几句话呢?” 看着苏钲小心翼翼的恳求目光,苏青墨移开视线,秀眉轻蹙。就这样沉默许久,她才重新看过去,不容置疑道:“父亲怕是忘了,我们的嫡母,早就病逝了。” “苏青墨!” 话音刚落,却是苏茹雪跳了起来。她红肿着的眼睛满是愤恨,摇摇欲坠的指着苏青墨道,“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对不对?那日分明是你说但愿我与母亲别生异变,结果你们刚走几天偏偏就出了事!你这会儿百般推脱,就是因为这都是你做的!” 说完,气恼中的苏茹雪就要上来打人。可苏青墨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眸中阴寒就将她压住。眼神鄙夷地摇了摇头,苏青墨嘲讽道:“三妹记性不错,可你别忘了第一个说你们会生异变的是那城隍庙的大师,你要找也该去找他,而不是我。” 不再看她,苏青墨重新看向苏钲。眼下苏钲明显是被说晕了,正愣怔着目光,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心中不由叹了声,苏青墨淡淡道:“不过我毕竟是苏家的女儿,为了父亲,为了苏家,这一趟我可以去。但是……” 眼见苏钲回神,她再次声明道,“到底能做什么,我不敢保证。” 示意苏占言这两天留在府里以防后患,苏青墨这才与容骁跟范庭川离开。站在府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侧目就见范庭川似笑非笑看着她,那目光,显然已经猜透了一切。 “真得已经准备好了?”范庭川折扇轻摇,似感叹道,“要知道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知道范庭川对自己一向宽容,苏青墨笑笑正要说话,却整个人被容骁拉了过去,接着就听他道:“怎么,范大公子是怕了吗?若是怕,转身左拐,不送。” 笑容僵住,苏青墨此刻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人简直太幼稚,一天不找事儿会死吗! 哪知范庭川闻言不怒反笑,他眉峰上扬,回道:“我倒不怕,就担心王爷你不适应。之前那场败仗听说王爷消沉了很久,眼下重拾兵器,不知还会不会用?” 第81章 是我做的又怎样 瞳孔猛地收缩,容骁冷然一笑:“会不会用,范公子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说完,他半拥着苏青墨,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不过本王不一定有空呢,本王家中还有娇妻等候,不像你来去一人,无牵无挂!” 救命啊,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苏青墨被容骁强制按着不能回头,心里面只觉得惊悚。两个跺跺脚都能让整个洛阳城晃三晃的男人竟然斗起嘴来了,这…… 真是惨绝人寰啊! 被这样一路拖回平南王府,容骁倒是绝口不提刚才斗嘴的事。苏青墨感叹这家伙的脸皮真是厚出了新高度,可这话却只能暗自腹诽,决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跟苏青怡简单说明了府里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走出房门,苏青墨就见容骁已经在外等候。看她出来,他挑眉:“准备何时去京兆尹那儿?” 摇摇头示意并不着急,她拉着容骁坐在一旁,疑道:“按理说蓄意谋害皇后已是大罪,她人该关在皇宫天牢才对,怎么会安排京兆尹出面?” 眼见容骁只淡淡含笑并不吭声,苏青墨灵机一动:“是你办的?” 瞧着她眼神中的诧异,容骁笑道:“若是关在天牢,你想再去皇宫可没那么容易。青墨,你其实一早便打算要去会一会曹氏吧?” 再一次被他猜到,苏青墨垂首,只觉得沮丧。什么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眼,她突然有些担忧有朝一日是否会被他发现自己嫁过来的真实目的,到那时…… 正在出神时,苏青墨察觉一双手轻握住了她,回过神来她抬头笑笑:“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见她似有心事,容骁却体谅般的没有多问。原来宫里面白昭然有孕一事已经让整个皇宫十分紧张,容湛不仅加派了御林军进行巡护,更是召集了太医院所有太医,要求他们好好为白昭然护胎。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小事就能左右容湛的情绪,比如说……天象。 容骁在观仪殿本就有自己的门生,这次不过顺水推舟,将曹氏呆在宫中可能会影响的天象呈给了容湛。如此一来,容湛为白昭然考虑自不会再要求把曹氏看押在天牢,而是吩咐京兆尹出动,并代替他前去审问。 “现在该你说了,你找曹氏到底为什么?”在容骁看来,曹氏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苏青墨与曹氏一向不对盘,这个时候避嫌还来不及,上赶着前去一定有问题。 而苏青墨闻言只摇头,沉默良久才轻笑道:“你跟着去不就知道了?” 晌午一过,苏青墨便与容骁动身前往京兆尹处。由于容骁已经提前打点过,所以这一趟很是顺利,就连京兆尹还亲自出面迎接二人,言语之中多是奉承,却闭口不提曹氏的事儿。 心知京兆尹不提是担心自己开口求情,苏青墨不由觉得可笑,随衙役走入后院,瞧着周围的气息越发阴森,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手在这时被一旁的容骁握住,阵阵暖意从彼此相握的手中传至她心口。 此时牢门打开,混合着腐臭跟血腥的浓重味道顿时让苏青墨皱起了眉,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周围冷寒的沉重感实在过于压迫人的情绪。一袭冷风刮过,吹得人几乎汗毛倒立,耳边响着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们的哀嚎,这般情景,的确叫人看着心惧。 “王爷、王妃,在这边。”指着右手边的另一条路,衙差赔笑道,“苏夫人这事儿不一般,宫里面要求单独看押。说是单独,其实根本没好处,里面的刑具啊比起外面的可厉害多了……” 说完似乎才想起身后苏青墨的身份,那衙差顿时表情讪讪,小心打量着苏青墨的表现。然而很快察觉到一道阴冷目光正钉在自己身上,他望过去,就见容骁正看着他,那眸中的冷意几乎让他冷汗直流,急忙转过头去。 走了大约五米的距离,顺着衙差手指的方向,苏青墨这才发现此处的牢房比外面的要大上许多。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几乎看不清里面情况,她吩咐衙差下去后才上前一步,仔细辨认才发现角落处正窝着一个人。 绢白的衣服已经破损不堪,鞭痕、血迹到处都是,凌乱的头发夹杂着稻草几乎看不清长相,苏青墨扬眉,进来连两日都不到就成了这幅样子,曹氏受了什么刑罚可以想见。 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木头与地板摩擦的声音终于让曹氏慢慢抬起了头。可当她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正是苏青墨和容骁的时候,污秽的眸子顿时晶亮起来,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她如疯了般想要跳起,却因受刑严重只能在地上爬。即便这样却仍旧一点点往苏青墨的方向挪,一边爬一边口中谩骂:“你这贱货,不要脸的臭婊子,都是你做的,是你害我……” 对这些谩骂早就习以为常,苏青墨唇角翘起,道:“夫人到现在还要呈口舌之快,真是叫人佩服不已。” 起身踱步,却在距离曹氏五步的距离处停下。苏青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不过我一向心善,你一个要死的人,这次我便让你骂个够。” 听着苏青墨的话,曹氏双目圆瞪不敢相信,她怔怔望着许久,突然疯了般喊道:“贱人,是你害我的!” 对此并不解释,苏青墨满目鄙夷,一字一句道:“是我,又如何?” “你!”没想到苏青墨这么痛快承认了,曹氏反倒没有话说。此刻她恨不能将苏青墨生吞活剥了,可却只能趴在地上叫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绝不会死在这儿!苏青墨,你绝不可能称心如意!” 曹氏临死前的叫嚣对苏青墨来说只是空话,她慢慢俯下身子,浅笑如歌:“能不能让我如愿不是你说了算,是陛下说了算。”说着,她重新直起身子,“想谋害静妃却导致伤了皇后,眼下皇后已有身孕,你说陛下会不会放过你?” 表情越发惊恐,曹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重新坐了下来,苏青墨把玩着手中帕子,仿若无意道:“你可别妄想赵家还会出面救你,眼下赵大人没让曹家满门陪你一起已经算客气了,你竟还以为自己有路可退?” “你……什么意思?”越发听不懂苏青墨的话,曹氏出声问道。 第82章 以命还命 牢房内有片刻的宁静,苏青墨垂首并不说话,容骁更是淡定,许久直到曹氏再一次重复出声,苏青墨才缓声道:“夫人这么快就忘了,你这段日子在洛阳城打听的事?” 苏青墨秀眉轻挑,表情不屑,她也是事后打听才知道,曹氏为了害死苏青怡,早在半个月前就四处派人打听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在懊恼自己后知后觉的同时,苏青墨也多动了几分心思,想要利用三件看似无关的事,把火引到曹氏身上。 由于苏茹雪被赐婚给封旭尧的事,曹氏一直都对赵家心存不满。她怪静妃没有出面替自己女儿说话,也怪赵汉明没能在关键时刻帮她们一把。这样的心理早就被赵家人知道,赵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苏青墨不会。 早在隋云寺经过放火一事,苏青墨就知道赵家已经自顾不暇。这时她让白暮璇引诱静妃身边的宫女换了胭脂盒,看似是静妃藏有异心,实际却没人注意那宫女是曹家送去的人。 而之后她让凌薇将手中的一队护卫放出,造成行刺的假象。由于当时所有黑衣人都一股脑儿围攻白昭然跟静妃两个人的轿子,一时之间难以看出到底是冲谁来的。 可就在她们离开后,她手下的人重新返回,并在一处树梢上挂上了赵家的家徽。那看似逃跑时留下的线索很快就让侍卫们找到,没有人再有怀疑,直接将其带回了宫中。 整件事情里唯一没让苏青墨料到的就是白昭然的胎,不过正是借助她有孕一事,让所有事情看起来都是静妃心怀怨恨而做出的举动。 苏青墨知道即便事实如此,赵汉明却绝不会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有价值的一颗棋子这样被毁掉。于是她派人透出口风给赵家家仆,通过曹家的那个宫女,赵汉明很快把事情联系到曹氏这里。 曹家本来就是赵家的走狗,出了这种事,赵汉明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苏青墨简单提点了几句,见曹氏满目狰狞,就没有再说下去。大家都是聪明人,她知道曹氏已经明白过来,于是静静看着她轻声道:“想要害人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却忘了人外有人。你敢下毒害我大姐,难道就没想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再一次被苏青墨的话吓住,曹氏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口中喃喃:“你、你竟然……” “没错,我知道,而且什么都知道。”苏青墨笑容越发灿烂,看着曹氏又道,“只可惜你没能成功呢,我大姐没事,而你,注定要死。” 被“死”刺激到,曹氏猛地开始挣扎。她死死盯着苏青墨的位置,厉声尖叫:“你这贱种,她不是没事吗,既然没事,你凭什么要我死!” 聒噪的声音吵得苏青墨头疼,她微微皱眉,就见容骁侧目看过来,接着手指间弹出一枚石子。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牢房内重新归于平静。 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苏青墨笑笑,重新看回曹氏。再度起身走过去,她的目光犹如看着蝼蚁,嘲讽道:“那我长姐做了什么,你又凭什么要她死?” 瞧着曹氏焦躁说不出话的样子,苏青墨眸色暗潮汹涌。缓缓叹出一口气,内心的情绪即将迸发而出,她弯下身子,用低沉的声音继续道:“而当年我们母亲又做了什么,要被你害死?” 随着苏青墨的话音落地,曹氏不再挣扎,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怪物。另一头的容骁此刻也不禁皱眉,他原本不理解苏青墨为何要走这一趟,现下看来,倒是清楚了。 微微长叹一声,若非曹氏欺人太甚,苏青墨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当年范氏还在,曹氏只是一个心仪苏钲的闺阁小姐。那时她与苏青怡尚且年幼,每每见到曹氏登门,虽不高兴,却也只能背地里说几句。那时她的医术并不似现在这般出神入化,是以根本没察觉曹氏每次登门,身上总会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一直以为范氏是生病而死,却在医术精进后从对方之前的药方中查到了蛛丝马迹。范氏从小便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闻太过刺激的味道。她生完苏青怡后本就体虚,曹氏之后经常登门身带异香,长久以往曹氏身子亏空难以救治,这才撒手人寰。 难怪范氏离世前曾拉着他们兄妹三人的手要他们好好生活,要他们别再记挂自己。 那时她答应了,也正因如此,她忍了这么多年。 缓缓蹲下身子拉近自己与曹氏的距离,苏青墨笑容明媚,周身寒气逼人。看着曹氏趴在地上如狗一样的可怜模样,她朱唇轻启,带着十几年的怨恨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问我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现在可明白了?” 再也没有挣扎,曹氏看着苏青墨明眸中的阴冷,忽然崩溃般的嗡声大叫。她一边缩着身子往后一边摇头,视线越过苏青墨的肩膀向后方望着。那般惊恐的模样,即便不问,苏青墨也知她看到了怎样的幻象。 情绪渐渐低沉,这时一双大掌从背后将她拢住。独属于容骁的气味在这一刻冲散了牢房中的污气,她下意识放松下来,只觉得说了这会儿话,有些疲惫。 “走吧。”淡淡出声,容骁拉起她的手,离开牢房。 回到王府还没半个时辰,就听京兆尹处传来话说曹氏已经去了。大约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曹氏不堪内心的折磨,最终选择咬舌自尽。死无对证,这下也倒不偏不倚坐定了她犯下的罪行。 听到这个消息,苏青墨却丁点不觉得高兴。曹氏的死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再度提起陈年旧事,心里难免不太舒服。派人把消息带去苏府,即便曹氏已去,她也再不想踏进那个所谓的家半步。 见她情绪如此低落,容骁眼中满是心疼。他走上前将她拥住,大掌在她后背轻抚以此舒缓她的情绪。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眸底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少倾微叹一声,柔声劝道:“逝者已逝,你何必再记挂从前。眼下,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第83章 下的什么好棋 察觉到苏青墨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接着便听她闷声道:“我并非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只是……你不知我心里的感受。这些年每当想起母亲,就觉得整颗心都抽着疼,我是庶出,本就不受人待见,可母亲却从不在意,但凡长兄、长姐有的,都不会落下我。”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我们而去,可后来看她病得那么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世。后来曹氏入门,我机缘巧合下得知当年母亲死亡的真相,说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因为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着,不记挂从前,所以,我什么都没做。” “可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狠心的人,明明已经害死了母亲,却连长姐也不放过。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主动,这一次也是被逼无奈。我只是担心……我违背了对母亲的承诺,百年后要如何去见她?” 容骁静静听着苏青墨的心里话,眼中似有千涛骇浪翻转而过。最后这些波澜全都归于静水,他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淡淡道:“其实,我很清楚你现在心里面的感受。” 以为自己是否听错,苏青墨正要询问,就听容骁继续道。 “可青墨你是否想过,你是你,她是她,她可以要求你怎样去活,却不能干涉你的生活。生活是你的,该怎么选择你自己说了算。我想如果夫人还活着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失望,你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责任,你做了这些,只能说明这就是你的选择。” 心中仿佛有洪泉流淌而过,缓缓抬头,苏青墨眼中难掩诧异。 容骁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这些话,然而那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的印刻在她心尖,与她脑中横陈多年的现实纠缠在一起。她忽然庆幸自己碰到这个人,虽然有过争吵、有过打闹,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世上,容骁是第一个能够触到自己内心的人。 他们是一样的人,会做一样的选择,所以才走到了一起。 发觉自己此刻的心是从没有过的柔软,苏青墨忽然鬼使神差般地抬手环住容骁的脖子,踮起脚尖凑了上去。朱唇在他唇边轻轻一吻,瞧着他惊愕的神情,嘴角溢出笑意,脸上却十分害羞。 她从没做过这么主动的事,此刻却只想这样感受他的存在。 容骁瞳孔猛地收缩,双臂用力一拉就让她贴上了自己胸膛。薄唇在她尚未完全离开时重新贴了过去,几分温柔几分霸道,逐渐占据上风。 细腻的触感肆意纵横,感受她此刻浑身散发的温热,那么暧昧的气氛让房中温度逐渐上升,容骁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慢慢拉开她的外袍。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温柔带过,点起火花无数。 容骁再也忍不住,旋身将她按倒在床上,大掌挥过,衣衫尽褪。她深入夜幕的眸色此刻朦胧魅惑,从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浑身躁动再也按捺不住,容骁俯下身,唇瓣轻柔地贴上她的樱桃小嘴。女子独有的软香跟细腻让他一颗心都快要化开,眸底是从未显现出的柔情蜜意。而当郎情妾意一切水到渠成时……忽然,门响了。 “咚咚”两声,犹如一块巨石砸在了他和苏青墨心上。 目光下意识与苏青墨的凤目对上,潮热退去,只有尴尬。他衣衫半敞表情僵硬,燥热的气氛这时已经逐渐变得冷冰,而苏青墨也缓缓转过了头,神情很是娇羞。 “阿骁,你在不在啊!”这时,门外响起况琴的声音,他一边敲着门,一边喃喃自语,“不对啊,刚才下人还说回来了,怎么……” 又是这个家伙…… 容骁气得从苏青墨身上翻下来,骨节捏得作响。他深吸口气挥手便是一股内力飞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寒:“再多说一句,本王杀你全家!” 几乎同一时间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人影“嗖”一下消失不见。见此不由哭笑不得,苏青墨动作很轻地拉过衣服来艰难地套着,却不料容骁这时突然望了过来。那般包含着恼怒、委屈跟无奈的神色顿时逗乐了她,她直起身子,靠过去将他环住。 “没关系,咱们……以后还有时间。我看况琴似乎挺急的,还是先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吧。” 女子独有的幽香充斥鼻尖,慢慢软化了他此刻情绪。最后只得长叹一声,他轻轻环住苏青墨,声音坚硬:“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宰了他!” 不得已只能苦笑,苏青墨换好衣裙后,稍作整理二人才往正厅走。哪知刚一走近就见一个人影正背着荆条跪在那儿,听到他二人的脚步声,顿时转过头哭丧着脸道:“阿骁我错了,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苏青墨“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此刻容骁正是满脸怒容。果不其然见他过去就是一脚,提着况琴的领子就道:“别丢人现眼,有什么正事赶紧说,若说得不好,还指望我会饶过你?” 急忙爬起来,况琴狗腿地替容骁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十分麻利地将身上荆条除去,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晚,赵汉明约封旭尧在鸣仙居一聚。” 慢慢敛去笑容,苏青墨侧目看向容骁,竟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派人去盯了赵汉明的梢。而容骁只静默片刻,才冷笑:“终于按捺不住了。” 心念一动,苏青墨忽然明白过来。眼下赵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没动作,只怕真的要被白家玩儿死。而他们虽然事不关己,但倘若能利用这里面的关系倒打一耙,或许…… “走吧,我倒要看看,赵汉明下的什么好棋!”傲然一笑,容骁说道。 第84章 求仁得仁 夜晚的阳江边,一轮明月挂在当空,尽管已经入冬,但周围景致依旧。半个月亮挂在头稍,浅淡的云层不时流连而过,这般迷幻的景象将下首的江边照得如此旖旎,岸边停靠着不少花船,歌舞升平中夹杂着男女的嬉笑怒骂声。 虽是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但却屡屡有人深陷其中。 洛阳城最大的歌舞坊……鸣仙居恰好落座在阳江边,高大四层的建筑乃是整个城中除却皇宫外最为壮观的。门外客人络绎不绝,门内歌姬、舞姬正在台上有序表演,叫好声跟口哨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不同于下面三层的吵闹喧嚣,鸣仙居的第四层看起来布置雅致,所用材料皆是珍品,而内里的摆设更是出自大家收藏之手。每个房间中焚烧着上好的香料,袅袅飘香,迷煞人心。 往日里四层倒也有不少身份尊贵的客人在此,但今夜却仅有位于正中的包房内灯火通明。渺渺歌声传出,屏风后表演的正是鸣仙居的头牌……梓画。而另一头的大理石桌上正坐着两个男人,周围的随从已被他们遣散,仅余三两名侍女从旁伺候。 “封太子尝尝,这可是上好的花雕。”赵汉明满目含笑,替封旭尧斟满一杯。 凤眼上挑,封旭尧看都不看面前的酒杯,只似笑非笑:“赵大人好大的手笔,听闻鸣仙居的四层包房一间就要十两黄金,你一下子包了整层,当真阔气。” 赵汉明面露得色,笑道:“既是招待封太子,下官自当要做出称得上您的排场。” 封旭尧这才满意地抬手饮下一杯,落手时白瓷酒杯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会儿,缓缓道:“本宫来容召十几天了,你们陛下却一直不说正事。整日里不是拉着本宫陪他看鱼看画,就是要本宫陪他参加什么宴会。” 说着,他单手托腮,神情不善:“所谓昏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赵汉明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他被封旭尧一双凤目看得后背直发凉,不得已垂首却故作镇定笑道:“太子殿下真会开玩笑,陛下之举也是想让封太子多多了解我容召的风土人情嘛!” 见他有些尴尬地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封旭尧眼微眯:“本宫一个齐宣太子了解你容召的风情有何意义,难不成容帝是想拱手把容召让给本太子?” “这……”赵汉明惊得汗毛倒立,不得不赔笑道,“太子殿下还请谨言慎行……” 冷冷哼了声,封旭尧自顾添了一杯酒。再度仰头吞下,他道:“赵大人不愧是容帝的左膀右臂,说吧,你今日请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早知容帝将割地赔款的事宜交给赵汉明去做,可来了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晚的宴会上见过面外,其余时间竟是再不见这老狐狸。封旭尧原想着是否还要容湛亲自出面,谁料对方竟意外邀他赴宴。 听封旭尧提起正事,赵汉明这才松了口气。他一边笑着一边屏退了梓画等人,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正是为了封太子心中所想之事。之前齐宣大获全胜,于情于理,容召都该做出点表示才是。” 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封旭尧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眼见有戏,赵汉明复又道:“原本陛下的意思是把容召周边的十座城池划出去,并附黄金、白银各五十箱,还有百名仆从跟美女。可老臣觉得这些东西齐宣都有,对太子殿下来说,怕并不是最想要的。” 眸中晶亮一闪而过,封旭尧似笑非笑:“哦?那不知赵大人觉得本宫最想要的是什么?” “再添十座城池,齐宣国的财政压力会更大。而百箱黄金、白银解得了一时之需,却救不了一世之愁,所以下官觉得,钱生钱,这才是太子殿下最想要的。” 闻言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封旭尧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老狐狸,少倾才道:“那赵大人觉得,如何才能钱生钱?” 赵汉明眸底一丝精光滑过,凑近封旭尧跟前低声说了起来。容召国最出名的有三样,丝绸、药品跟铜矿。前两种四国皆有,容召有的虽然品质上乘,但却赚不到大钱。独独铜矿因为容召的地势独一无二而闻名整个大陆,是以容召国便是凭借这一点才多年屹立不倒,财政优渥。 恰巧容湛早在几年前就将全国铜矿的二分之一交于赵汉明打理,这才使得他们赵家一跃而起,成了能与白家抗衡的唯一世家。之前他多少打过铜矿的主意,却因赵润清明令禁止而没有施行。可眼下赵家屡次受挫,若是他再不想想办法,只怕要被那个多疑的容帝给满门抄斩了! 封旭尧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在起变化,内心却是震惊的。他万万没想到赵汉明竟然抬出这样的筹码,不禁有些狐疑道:“赵大人说得条件很好,可你们陛下会答应吗?” “太子殿下,今日只有你我,那就只说咱们之间的事。”赵汉明慢慢靠回椅背,手指叩在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他看着封旭尧,精明一笑,“只要您觉得可以,老臣自然会办好这件事。但,还有一个条件。” 果然…… 封旭尧早就猜到赵汉明不会简单给自己好处,眸色不由深了几分。放下酒盏,他也靠回椅背,双臂环胸:“赵大人,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本宫谈条件吗?” 笑容僵住,赵汉明心中恼怒。可深谙为臣之道几十年,他又怎会在这里放弃,于是抬手重新替二人斟满酒盏,道:“若是封太子瞧得上这条件,老臣自然有资格。可若是瞧不上……” 心里暗骂对方真是只老狐狸,封旭尧面不改色,却没有继续开口。见状,赵汉明深知一切已经水到渠成,他端起面前酒盏,笑道:“殿下放心,老臣只求一件事。” “从您这儿,为我赵家的以后,求一个平安!” 第85章 先下手才是好汉 月色高挂,满屋清平却含着无人可知的交易。觥筹交错间封旭尧与赵汉明相视一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明显已经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听得他二人错落交叠的笑声,位于屏风下一角移开的地板处,下方的三层包厢内传来一道怒音。 “卖国贼!真不知容帝听到,会是个什么反应!” 况琴一脸讥讽,恨不能即刻冲进宫告诉容湛这天大的“好”消息。而相比他的反应,苏青墨与容骁倒显得很是平静,毕竟以赵汉明的为人,没说把玉玺偷出来给封旭尧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不过我不太明白,赵汉明这么堂而皇之地请封旭尧出来,就不怕容帝派人查出他们的交易?”少倾,苏青墨皱眉问道。 容骁轻呷一口香茗,唇角上翘,眼神带着鄙夷。放下茶盏,他才冷声道:“当年容帝为防白家一家独大,这才扶持了赵家,将铜矿的二分之一交于赵汉明。这事本就有风险,那时容帝也是病急乱投医。索性这些年赵汉明还算老实,这才没出什么纰漏。” “正因如此,容帝需要赵家来牵制白家,所以即便他知道了这个交易,在没找到新的人选之前,也只会按兵不动。” 苏青墨长舒了口气,没想到朝堂上的局势已经变得这么紧张。她敛眸沉思片刻,忽然心念一动:“那么一旦这种牵制的关系瓦解,最为头疼的怕是只有容帝一人吧?” 听苏青墨这样说,容骁眸底深色划过。并未深究却已经猜到了苏青墨心里在谋划些什么,知道一旦容湛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做,就会对她放松警戒,到时她就能畅通无阻,继续去打听那些深埋在地底下的秘闻。 她还在惦记着之前那场战争,想要查明真相,想要找到肖瑾尘。 可这一切,偏偏是自己最不想她知道的。 然而不好太过直接打消苏青墨的热情,容骁表面故作平静,心底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对苏青墨只能多加关注让她打消了念头,而至于容湛……眼下他倒是很乐意搅乱这潭静水给对方一点惊喜。否则那家伙整日里就盯着自己,简直烦人透顶。 趁上方仍旧在闲话的时候,苏青墨他们小心离开了鸣仙居。正想着要从哪里下手瓦解眼下这看似平和的关系时,回到府中后,却接到太监从宫中带来的口谕。 “狩猎大会?”容骁似笑非笑看向苏青墨,神情带着几分嘲色。 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正如封旭尧今天在鸣仙居所说,容湛最近时间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像极了昏君。可圣意已下他们不得不去,更何况原本还没考虑好如何下手,这下子倒是天赐良机。 一夜过去,苏青墨与容骁简单安排了府里的事,带着况琴乘马车前往城西的皇家狩猎林。原想着到场的应该只有少数几个在洛阳城有名望的家族,可当他们下了马车放眼望去,竟差不多见到满朝官员领着家眷。 更让人意外的是苏占言与范家三兄弟也在其中,在看到苏青墨他们出现后纷纷走过来打招呼,可从他们的脸色看,显然都意识到今天的狩猎绝对不寻常。 苏青墨放眼环顾一圈四周,这样人多拥挤的场面,再加上等下入林后的不可控性……的确是一个天然的杀人场所。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她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快速寻找着封旭尧和赵汉明的身影,很快就见到几米开外相隔不远的二人。瞧着他们一身骑装的打扮,她心念一动,附在容骁耳朵边低语几句。 见他二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范庭川眉宇轻蹙,觉得不妙。 “青墨,你们这时候动手可不是明智之举。”眼见容骁点头离开,范庭川走上前,皱眉担忧道。 没想到对方会错了意,苏青墨不由哭笑不得。拉过他小声将昨晚赵汉明跟封旭尧的交易说出,并说出了自己跟容骁的计划。尽管知道容骁可能会不太高兴,可在苏青墨看来如果有范庭川的帮忙,可谓如虎添翼。 范庭川在听完后稍一沉吟,便扯过范燕堂吩咐他去做一些准备。苏青墨在侧瞧着不明所以,见范燕堂走远了才问道:“表哥你要怎样?” 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范庭川动作温柔正要回答,就见容骁已经原路返回,在看到他的动作后,明显脸色一沉。 并不愿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范庭川不再说话转身就走。然而容骁快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范庭川许久,忽而道:“范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话,你可听过?” 范庭川沉默,没有说话。 就是瞧不惯他这什么时候都淡定自若的样子,容骁表情渐冷,逼近一步道:“青墨已嫁本王为妻,照理说你应该跟她保持距离。可她既然认你这个表哥,本王也不会计较,但你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自己的本份吧?” 苏青墨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急忙上前准备拉架。然而没等她张口范庭川已然出声,他轻笑一声,折扇轻摇:“可青墨就是愿意亲近我这表哥,王爷你,又能如何?” 说完,不顾容骁脸色有多难看,就这般扬长而去。 苏青墨登时愣在原地,完全想不到一向温和儒雅的范庭川竟然说出刚才那番话?明明知道容骁这家伙会多想啊,怎么还专门挖个坑给她跳呢!这真是亲表哥啊! 正觉得发愁时,苏青墨感觉一抹利光投到自己身上。无奈叹了声抬头就见容骁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自己,那样子怎么瞧怎么可怜,她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内疚,可关键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她内疚啊喂! 两两相望无果时,忽听太监一声高呼,竟是容湛姗姗来迟。脱去了平日厚重的朝服,此刻他一身骑装英姿飒爽,一贯温顿的表情在这时看起来倒真是平和无疑,只可惜眸底那沉沉的阴色,却出卖了他伪装的平和。 第86章 你要杀我 依旧是老规矩,按照猎物的数量来定夺名次。一番虚话后,狩猎正式开始,男子们纷纷跃上马匹,各个英气十足地冲进树林。而在场女眷并没几个参加,是以当苏青墨动作娴熟利落上马后,便见不少人指指点点,不用听也知道没好话。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有事要办,她一点儿也不想进去那个树林。从前世身为特工的经验来看,里面的危险完完全全是未知,如果真有人想做什么,绝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但她又不能让容骁一个人去筹备这些,所以只好装聋作哑,马鞭一挥,“驾”一声奔入林中。 冷风阵阵,熟悉的草木味弥漫在四周,这样的组合很容易掩盖掉其他一些味道。跑了约有几十米的距离后苏青墨才缓缓停下,周围不断响起男子们打猎的欢呼声,忽近忽远,更是让人心里没底。 容骁因为刚才范庭川一句话还是对她不理不睬,苏青墨也不好热脸去贴他冷屁股,只得自己一个人驭马在前,仔细寻找封旭尧可能去的位置。深冬的树林因为草木稀疏,对方位的辨别很是有利,而之前容骁在她的提醒下也已经派人把一枚五角铁印在了封旭尧的马蹄铁中,只要找到类似的标记,就可以找对方位。 可惜她还是忽略了参加狩猎的人数,眼前脚下一片印记,几乎快要辨别不出五角的形状。就这般无头苍蝇似的找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青墨长出口气,却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声传出。 警惕转身,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她瞳孔猛地收缩。 容骁一身藏蓝骑装端坐于马上,身姿挺拔,气势非凡。绢白的发带将他长发束起,此刻在山风的拂动下,缓缓飘扬。他手执长弓,箭在弦上,完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而苏青墨怎么也没想到,那支箭正对着的,竟是自己。 一颗心提在嗓子口不知该怎么放下,苏青墨警惕地盯着,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家伙完全像变了个人? 面对容骁面无表情的样子,苏青墨拿不定主意不知该说什么。而眼见他周身冷凝越发扩散,她终于皱眉,不悦道:“你要杀我?” 不过为了范庭川一席话,他竟对她动了杀心? 然而没有回答就听“嘣”一声,容骁已然射出了箭。 不闪不躲,就这样坐在马上,苏青墨的两只眼睛丝毫没有离开容骁半寸。她看着他沉稳如石的眼瞳,看着他不带感情的面容,最后还是缓缓闭起眼,心中却没了任何想法。 这要是真死了,那可是千古奇冤啊…… 她这样想着,耳边传来“扑哧”一声,那是利器没入血肉的钝感,可她却并没觉得痛。耳边似有飞禽落到地上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一声低笑,察觉到面前的光亮似乎被人挡住,苏青墨深吸口气缓缓睁眼,就见容骁饶有兴趣地凑在跟前,笑得简直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 “真以为我要杀你?”言语间都含着愉悦,苏青墨见容骁竟然笑得浑身发抖,甚至还被呛住咳嗽了几声。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意识抽回来,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着没冲上去一刀捅死这个贱人! 见她面色越来越阴沉,容骁终于不笑了。想要伸手握住苏青墨却被她大力甩开,他无奈摇头,道:“你现在可以理解我每次看到你与范庭川在一起的感受了?” 这他妈有什么关系啊! 苏青墨很想咆哮出声,可她是一个有素质的人,绝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儿。白了容骁一眼懒得搭理他,又听他道:“我只是不想你每次都跟他走那么近,青墨,我才是你夫君啊,你难道不知道范庭川他……” “好了!”不想再听他唠叨下去,苏青墨无奈转过身去。然而就是这电视火光间,一抹黑影突然从暗处飞出,直扑容骁后背。此刻容骁正紧贴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苏青墨见势,大声喝道“小心”,自己飞身上前将他推开,拔出短刀迎面而上。 刀身瞬时没入血肉,鲜血如水柱般灌了下来。苏青墨正觉得诧异就听耳边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接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几乎快让她昏厥,一股大力将她弹开,整个人飞了出去。 一双臂膀在关键时刻将她拢住安全回到地上,随着几处穴道被点,苏青墨这才堪堪找回了几分意识,向事发地看去。然而不看还好,一看才知她刚才对上的根本不是人……一只足有两人高的成年老虎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一动,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撕碎。 这时才觉得有些担忧,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她先刺中了老虎的一只爪子,刚才就已经被撕得粉碎了吧! 然而她想想便觉得奇怪,此处是树林外围,按照老虎的习性并不应该生活在这儿。再加上此次狩猎多少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容湛早已经派人清理过猎场,为何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肩膀处的疼痛让苏青墨难以很细致的去思考,总觉得视线正在变得模糊,她使劲摇头,却在目光清平时发现容骁正一言不发起身,手握长剑走了过去。 小心的话含在嘴里却没力气喊出来,她着急得恨不能冲过去把他拉走……那可是老虎啊,百兽之王啊,你一个人能做的了什么? 就在苏青墨着急上火的时候,就听“吼”一声,猛虎已经咆哮扑出。她紧咬下唇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就见容骁长剑横卧,抬臂高举,浑身杀气外泄。她几乎看不到他是怎么动的,只有一道蓝色身影在四下穿梭。老虎的哀嚎声越发鲜明,大约三两招过后,容骁重新站定身子,却是长剑横劈,直直将那老虎劈成了两半! 鲜血瞬时喷涌,容骁闪身避开,却仍旧沾染了些许。终于他抬起头来看向苏青墨,混合着血色的脸在这一刻带着犹如魔鬼般叫人冷寒的杀气。苏青墨终于明白他“鬼王”的名号从何而来,尽管她前世身为特工见过不少场面,却从未见过如这般阴森可怖的画面。 而这一切,都是容骁一人所为。 第87章 真想让你死在这儿 容骁甩了甩长剑上的血渍,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半个老虎尸体。见他一步步走近自己,苏青墨想要说话,却因疼痛只张了张嘴。容骁从怀中掏出药瓶小心地洒在苏青墨的伤口上,扯下一角衣袍替她简单包扎后,这才止住了血。 鲜血的流失让苏青墨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想要往容骁身上靠。然而他却忽然起身,只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她,良久冷道:“苏青墨,我真想让你死在这里算了。” 苏青墨艰难抬头,似是没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好心好意豁出命去救他,可他竟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她有气不能撒,苏青墨十分困难地站起身,明明摇摇欲坠,却故自捂着伤口,转身一步步往自己的马走去。 “你知道亲眼看着重要的人从眼前离开的感受吗?” 前行的步子被这句话打断,苏青墨没有回头,心却莫名紧了一下。 容骁没有往她的方向去看,一双冷眸望着远处,眸色深沉。冷风徐过扬起他发带飘扬,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中景色。他慢慢闭上眼眉头皱起,像是回忆起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整个身体紧绷,手也握成了拳头。 “五年前我初上战场,年少轻狂不知轻重为何物。明知那可能是敌方的陷阱却一意孤行深入,只想取得敌方大将的脑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低沉的声音响起,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结果却深陷敌军包围,几乎要送了性命。” 从没听他说起以前的事,苏青墨慢慢回身,觉得他要说的似乎与刚才的事有几分关系。然而看到他面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痛苦表情,她突然有些不忍,偏过头去道:“不要说了。” 闻言只扯着嘴角笑了笑,容骁继续道:“可是就有那么一个蠢货,在其他所有人都不信我的时候,只有他信我。跟我深入敌军,陪我出生入死。可然后呢?”说着,他轻笑几声,笑容苦涩,眼神讥讽,“然后他死了,为了我,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大将,为了我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身上被戳了无数个窟窿,却仍旧死死抱着那群人给我一线逃脱的机会。” 他在笑,可眼神无比哀凉。那笑容中的苦涩跟自责深深刺痛了苏青墨的心,她看着他,看着他转身一步步走向自己,用几欲崩溃的语调道:“我就那样看着他从我面前死去,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该死的是我啊,凭什么要他去承受?” 苏青墨紧咬下唇慢慢伸手,贴上他微凉的侧脸,语重心长道:“因为他不想看着你死啊……” “难道我愿意看着他死吗?”怔怔问着,他捏紧的拳头几乎骨节泛白,“生死有命,老天若要一个人的性命怎么都不会放过他!我容骁只是个凡人,虽没大本事,却不会轻易死在任何地方!我不需要谁来救我,也不愿意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一点点消失。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伤到身边的人,你明白吗?” 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可那个时候她又怎么会想那么多,看到危险出现,她的身体要比大脑更快,下意识的保护举动是她以为最好的方式,却是的确没能考虑到一旦死去,留下的人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残局。 看着苏青墨渐渐微红的眼眶,容骁深吸口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小心避开她肩膀的伤处,眸中愧疚越发凝重:“青墨,我知道你做的都是为我好,可我毕竟是个男人,是你的夫君,我才是那个应该为你挡风遮雨的人,而不是需要藏在你庇护下的窝囊废。” 听这话,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苏青墨吸了吸鼻子,嘲讽道:“还遮风挡雨呢,刚才要不是我推开你,现在你早就碎成渣渣了。”说着,伸手拧他胳膊上的肉以示惩罚,苏青墨敛眸,低声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个人……” 果然察觉到容骁的身子紧了紧,接着就听他声音很轻道:“那个人……是阿婉的哥哥,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没想到他跟阿婉真正的渊源竟在这里,苏青墨皱着眉,抬头瞥了他眼:“那你照顾阿婉,也是因为……” 见他点点头,苏青墨突然有些郁闷。她自打入门就觉得容骁跟阿婉之间不清不楚,为此还添了不少堵。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只是受人之托,难怪不管阿婉做了多少荒唐的事他都不曾重罚过,显然是心有愧疚。 容骁垂目看苏青墨不说话,心思一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慢扶正她的身子,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你放心,我一直只把阿婉当成妹妹。” 她哪里表现得不放心了……苏青墨忽然有些尴尬,推开他的胳膊翻了个白眼。 目光四下闪躲很快落在了地上的老虎尸体上,冲天的血腥气这时逐渐肆虐着她的呼吸道,简直让人恶心的想吐。皱着眉看向容骁,苏青墨道:“你觉得如何?” 容骁慢慢正色,道:“除了引兽药,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一头成年老虎引来这里。” 早就心有怀疑,此刻听容骁这么说,苏青墨也坐实了想法。不过一时还猜不到到底是谁要对他们下手,更让人意外的是,竟然跟他们想到了一处去。 然而她想不通对方是如何把引兽药下给他们的,她学医这么久,几乎没有东西能躲过她的眼睛。可自己跟容骁自打出门后就一直在一起,期间也未曾见过有人靠近,更别说给他们下药了。 苏青墨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见容骁一言不发,转身向坐骑走去。她看着他俯身在坐毯和背囊处翻找着什么,脑中灵光一闪刚要说话,就看容骁已然起身,手中握着的,是一个纸包。 上前拿过纸包,苏青墨在鼻下一晃,脸色微变。重新把东西放回容骁手里,她皱眉:“与我见过的引兽药并不相同,味道清和且不刺激,而且……隐约有花香的气味。” 第88章 猎场大乱 听到“花香”两个字,容骁的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低着头没有看到,她偏着脑袋想了想,复又道:“整个洛阳城的引兽药我之前多少都有接触,这种从没见过,一时倒也猜不出是什么人做的。” 苏青墨猜不出,可容骁却已经有了答案。手中内劲使出将纸包化成粉末,他的目光却越过苏青墨的肩膀投向出口的位置……当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他的性命,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反正你我也没事,就先不想这个问题了。”拍了拍手,容骁重新指向林中,“不过我们倒是可以顺水推舟,不然岂不是可惜了某些人的处心积虑。” 苏青墨不知容骁在打什么主意,却见他眸光冷寒,只觉得马上就该有人要遭殃了! 一个时辰的功夫,狩猎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不少人的箭筒已经没有几支,而身前的背囊却满是猎物。封旭尧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马上,脸上全写着不耐烦。他真是搞不懂容湛的想法,整日里尽搞这些劳什子,难道是要他觉得容召国地大物博,该心怀羡慕吗? “还有多久啊?”往地上啐了口,封旭尧问道。 身后是小厮急忙上前,赔笑道:“爷,还有半个时辰。”说着,指了指身后叠着的猎物,“这些都是赵大人送来的。” 似乎早就知道封旭尧对狩猎没兴趣,赵汉明一早就开始献殷勤,吩咐手下人将打到的猎物全都呈了过来。这样即便不能拔得头筹,容帝见了也不会出言羞辱,封旭尧哪里不知他的心思,闻言撇了撇嘴,表情却很是满足。 “告诉他不用再送,本宫现在要回去了。”打了个哈欠,封旭尧牵着缰绳调头,“猎物你们抱过来就成,别忘了把上面的箭换成本宫的。” 说完,封旭尧“驾”了一声,飞驰而去。然而刚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四下望了望,竟觉得有些懊恼。之前只想寻个僻静的地方所以才找到了这儿,可由于没记路线,现在一时间倒是回不去了。 “该死的!”一鞭子抽上树杆,封旭尧口中怒骂。身下的马在这时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本就空寂的环境因这叫声显得更加诡异。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隐约觉得空气中似有什么声音正在逐渐逼近,气氛越发凝滞叫他几乎不敢放肆呼吸。他警惕地坐在马上四下张望,正准备松口气时,就见马仰蹄尖声鸣叫,差点把他甩了下来! “你这畜生!”旋身飞起落在地上才没能受伤,封旭尧顿时火大,提起鞭子就抽了过去。哪知不抽还好,一抽马更是疯了一样地四下乱跳起来,接着不等他反应,就这样扬长而去。 顿感不妙,封旭尧正要飞身追过去,忽听一声咆哮震彻耳膜。他急忙转身,眼见远处似有尘土飞扬,定睛一看却是无数疯了的马匹飞奔而来。而在它们身后,几只吊睛大虎正凶猛追赶着,那般凶煞的模样,完全像是失了理智! “太、太子殿下!”率先冲过来的正是赵家长子赵润仲,他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吓得快尿裤子,看着封旭尧在此,不禁急道,“您怎么还不跑啊,那吊睛大虎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完才发现封旭尧身边并无马匹,他正觉得奇怪时,就见封旭尧忽然飞身而起,一脚将他踢下去,自己则翻身坐上了马。 这一系列动作之快几乎让赵润仲反应不过来,他傻傻呆呆看着封旭尧一张冷脸,正出神时就又被老虎的咆哮惊得立码坐起身来:“太子殿下,您这是……” 可惜没等他说完,封旭尧坐下马匹却再一次仰蹄嘶鸣,像是闻到了什么怪异的气味般,疯癫无比。四下乱跳的蹄子溅起无数飞尘,把赵润仲吓得屁滚尿流,然而没等他撤出危险的环境,就见马后蹄突然踹过去将他扫翻在地,接着,狠狠踩在了他的左腿! “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充斥林中,更引得那几头老虎越发兴奋。封旭尧来不及再想提起马鞭抽打着马想要逃出,可那马却像受了刺激般,四下乱跳,就是不见跑。 冷汗几乎快要让后背湿透,封旭尧眼睁睁看着吊睛大虎冲到面前,不得不提剑迎面对上。堪堪一次冲撞就震得他虎口发麻,再看足足有四头老虎,也不知要如何才能避开这一关! 四下挣扎拼死抵抗,很快封旭尧就体力不支,难以招架。虽然周围尚有其他公子在场,可性命当头,谁又敢冲上来帮他?怪就怪在明明这么多的人那几头老虎却偏生只冲他来,即便封旭尧再怎么不着调,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 就在他有些出神的时候,一只老虎忽然跳起,尖利的爪子瞬时在他后背划出一道血痕。封旭尧抵抗不住踉跄着步子扑倒在地,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嚎叫入耳,他猛地闭起眼,握紧了拳头!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几名暗卫,手执长剑,纷纷刺入老虎身体。野兽的嚎叫震彻山林,几乎连地面都抖了抖。而那几人不慌不忙冷静应对,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见四只老虎再没进气儿,躺在地上,血流一片。 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看直了眼,而那些暗卫在完成事情后很快翻身不见。封旭尧狼狈起身目光中难掩震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让他来不及想任何问题。这时又听几道马蹄声传来,他抬头,就见赵汉明匆匆驾马而来,而在他身后的,却是苏青墨跟容骁等人。 这种时候他最不想见的就是这几个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愤愤啐了口转身就欲走,哪知赵汉明却不合时宜地出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赵汉明翻下马,急忙走过来。眼见封旭尧如此狼狈的模样,他难以抑制震惊,忙不迭地赔礼道:“谢天谢地殿下没事,若是不然,老臣可真是没脸再见殿下了!” 封旭尧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苏青墨见状眼中色彩鄙夷,赵汉明这般狗腿,也不知容湛要是在场,他又会如何?眼见气氛越发尴尬,众人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忽听容骁轻咳一声道:“赵大人,既然你在,何不查查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第89章 都杀了 听得容骁这么说,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一瞬间凝滞。刚才发生的事看在众人眼里多少也就算是一场意外,怎么听容骁话里的意思,却是有迹可循? 同封旭尧一样,赵汉明对容骁百般不待见。听了这话转身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厌恶。然而碍着规矩,他不得已才好脾气地道:“平南王何出此言?” 早知这老狐狸心里的打算,容骁轻蔑一笑,道:“赵大人,此处为猎场外围,凶猛野兽早已被陛下派人赶去山中。眼下莫名出现在这儿,难道就不值得让人怀疑?” 一听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的问题,赵汉明顿时脸色微红觉得尴尬,却仍旧不悦道:“也许只是巧合呢,王爷未免也太大惊小怪。” 他说完这才发现一旁的苏青墨肩膀处带着点点血迹,很明显也是刚才受的伤,对此赵汉明心里更是揪着,不由懊恼怎么偏偏是这两个祖宗出了事。 经由容骁这么提醒,一旁的封旭尧也觉得事有古怪。再看赵汉明百般推脱的样子,他心里更是气恼,扬声道:“若只是巧合,那也是之前清理猎场的宫人们的责任,自当要罚。可若不是巧合,那就是人为,更要罚!” 眼见连封旭尧动了气,赵汉明越发尴尬。瞥了眼满地狼藉的老虎尸体,心里叫苦连天。怎么偏生就是这几个人出了事,眼下要他查,从何查起啊! 苏青墨与容骁对视一眼,哪里看不出赵汉明此刻的纠结。她翻身下马表情平静,四下查探一番后,目光落在封旭尧身上:“刚才封太子这边是否有什么异样发生?” 并不想回答苏青墨的话,封旭尧哼了声,偏过头不理不睬。苏青墨也不生气,只俯下身在老虎的尸体查探片刻后,又来到刚才封旭尧坐过的马旁边。 众人目光紧盯在她身上,见她不发一语穿梭在几匹马中。良久才看她重新转回正中,却是表情严肃道:“不瞒赵大人说,这几匹马,都被人动过手脚。” “什么?”颇觉诧异,赵汉明抬高音调道,“平南王妃,你这般信口雌黄怕是……” “非也,赵大人若是不信,不如去看看这几匹马,是否眼睛通红,喘息凝重。而它们的耳朵里全都有一股恶臭传出,若是我猜得没错,是有人把引兽药下在了马的身上,这样一来不仅能引得老虎前来,更会让马匹发狂,不受控制。” 苏青墨话音刚一落地,就见封旭尧已然走上前去,在几匹马周围转了圈,最后看向赵汉明,脸色很是难看。 被这样盯着,赵汉明浑身不舒服,也急急忙忙凑上前去分辨。然而却是越看越觉得心惊,待到最后,竟是不敢抬起头与苏青墨几人对视。 见状,容骁冷笑一声,道:“赵大人,现在还觉得是本王大惊小怪吗?” 登时说不出话,赵汉明垂首,冷汗直流。仿佛是觉得他心里压力还不够大似的,少倾,又听苏青墨补充道:“其实封太子身上的引兽药味道比之其他人的更浓,想来是有人加了十足的份量给他的马,这才导致连他身上都沾到了。” 众人一听这才回忆起刚才四只老虎只围着封旭尧的画面,没想到缘由竟然在此。封旭尧闻言脸色更是难看,那般阴冷的模样仿若寒冬雪天,几乎要将人都冻住。他缓步上前目光阴沉,钉在赵汉明身上道:“赵大人,你要怎么给本宫一个解释?又或者,本宫自己去问你们陛下?” 他堂堂齐宣国太子,容召国身为战败国不对他百般客气已是可恶,此时竟还想杀了他?这么多的引兽药看似无辜,实际却是有人在制造慌乱,趁势要了他的性命! 是谁呢?在容召国里,有谁是最希望他死的呢? 封旭尧一边想着,目光却穿过众人移到了容骁身上。视线相撞彼此间皆是冷意,就这样对峙许久,却未有一人率先说话。 正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一声“陛下驾到”打破了这里的僵局。原来有人把在林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容湛,为防事情有变,容湛这才赶了过来。他有些厌恶地瞥了眼满地血腥的残局,目光在触到容骁跟苏青墨的时候明显一滞,却是很快移了开去。 “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充斥在众人耳中,容湛负手而立,冷着脸问道。 还没等赵汉明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其余在场的公子已经小声把所有经过和苏青墨等人的推论告诉了容湛。就见容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喝道:“简直胡闹,好好的狩猎场怎么会有引兽药出现!” 容湛的火气大得过了分,苏青墨微微挑眉,只觉诧异。这时他身边的一名仆从上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容湛眼微眯,看向赵汉明意味深长道:“赵大人,清理猎场跟负责驯马两件事都是你的人在负责吧?” 被容湛当众点名,赵汉明身子一震,急忙跪了下去:“陛下,此事与老臣无关啊!” “当然不能关赵大人的事,否则……你岂不是意图陷害皇族贵戚?”却是容骁接过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容湛道,“可口说无凭,赵大人如果拿不出证据,怕是不能服众吧?” 这般不怕事大的态度果然让容湛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以为容骁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吩咐人去将清理猎场和驯马的几个人带了上来,容湛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说吧,这件事是谁做的?” 那几个小厮几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眼见周围狼藉一片,再加上容湛此刻的态度,全都抑制不住发起抖来。一个个“咚咚”地往地上磕着头,言辞慌乱,却全都是说此事与自己无关。 见状不由更是烦躁,还没等容湛再一次开口,封旭尧忽然上前,手握长剑瞬间砍掉了其中一人的脑袋!不顾周围一众诧异的目光,他转向容湛,邪邪笑道:“既然查不出来,那就通通都杀了,反正也算是他们的责任!容帝,你没有意见吧?” 第90章 铁证如山啊 如此挑衅的态度分明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容湛眼中迸射出几道利光,阴冷慑人,却仍旧和缓着语气道:“封太子,不管是不是他们的责任,这些人始终是容召国的臣民。你这般武断,岂非太过放肆?” 听了这话只笑得更是邪气,封旭尧挑眉,满不在乎道:“我是看容帝什么都查不出来,才不得不帮你一把啊!” 明显的嘲讽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心惊,容湛早已气得憋闷,眼微眯露出不悦神情,却不好当众发出来。他转过头冷冷看向赵汉明,沉声道:“朕给你一个时辰查明此事,若是查不出来,你自己提头来见朕!” 一听这话,苏青墨含笑敛眸,唇边翘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容湛这是被逼入绝路不得不放狠话来巩固自己的威信,可她与容骁谁都清楚,赵汉明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容湛给他查明事情的特权,更是给了他能够自保的机会。 毕竟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 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就在容湛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听人群中发出一声“咦”,接着就见范燕堂走出来,看着正在不远处打着响鼻的一匹马,皱眉道:“那是什么?” 容湛停下脚步,跟随众人一起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匹马身上的坐毯下摆,似乎挂了什么东西。苏青墨此刻距离那匹马最近,上前俯身将东西取下,抬手扬了扬:“是一个小包。” 因为太过玲珑,是以若不仔细根本无人能够察觉。与此同时就见跪倒在地的仆从中有一人正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容湛眼皮一跳,急忙吩咐身边的人将其拿过来。 暗红的色彩与坐毯如出一辙,仅有两指宽的大小更是袖珍。之前在容湛耳边说过话的男子小心地将包打开,顿时散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纷纷皱眉。 赶紧合上小包,男子低着头,微微皱眉道:“是……引兽药。” 容湛长出口气,也不知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他目光很快落在刚才发抖的男子身上,不发一语,却已有人上前将人扣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声音平淡,掷地有声:“这荷包是你的?” “是……是奴才的,可……”男子话没说完,一旁封旭尧已然再度提剑劈了过来。容骁见状,哪里还肯看着疯子放肆,于是仅冷眸一扫,指尖石子顺势飞出,击中了封旭尧的手臂,打偏了他剑将要落下的位置。目光缓缓移向最后刻进树干的长剑,他眼中含着利光,似提醒般道:“封太子,听别人说完话,是礼仪,更是教养。” 明眸一闪,封旭尧大笑:“一个下人,也配本宫听完他的话?”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仆从大声哭了起来,下身已经失禁,整个人疯了般吼着:“不是我,不是我……” 这般瞧着明显是已经疯了,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再查,容湛只想匆匆了了这桩事,于是也不再多问什么,挥手就吩咐将人拖下去。苏青墨见时机已到很自然地迈步而出,先是冲着容湛一礼,接着道:“陛下,此事臣妾也算是受害人,有句话倒是不得不讲了。” 早知苏青墨一旦出现就绝对没有好事,容湛脸色冷了几分,带着厌恶提醒道:“平南王妃,你有什么事,出了狩猎林再说也不迟。” “陛下,臣妾记性不好,为防止忘记,还是现在说得好。”不硬不软给容湛碰了个钉子,苏青墨敛眸扬唇,少倾,看向那个暗红色的小包,“臣妾略通医术,这点陛下是知道的。刚才拿着那个小包,臣妾闻着里面倒是有明香花的味道,可既是引兽药,为何还会有明香花呢?” 她一说完,就见在场有几个人变了脸。心中顿时暗笑不已,面上平静复道:“臣妾同洛阳城大大小小的药铺都有几分联系,而其中会用明香花来调和引兽药气味的,只有赵大人的家的铺子呢!” “你胡说!”顿时慌了,赵汉明完全顾不得利益尊卑,就这样大吼起来。被他这样吼着,苏青墨顿作委屈状望着容骁,后者上前将她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赵汉明,浑身阴冷气息散出,瞬时让赵汉明低了头去。 “赵大人,内子只说是你赵家的铺子又没说是你,你急什么?”面带嘲讽,容骁笑道,“不过下药的是你赵家的人,用的药也是你赵家所产,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啊?” 哪里不懂容骁火上浇油的说法,赵汉明急忙跪倒在地,冲着容湛哭诉道:“陛下,您就是给老臣天大的胆子,老臣也绝不敢做这种事啊!如此明显的布局,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的!”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情一旦成功,赵大人不知要灭掉多少眼中钉、肉中刺呢!”忽而出声,封旭尧冷冷看着赵汉明,心中已有了想法。 虽然昨日跟这老狐狸的交易还算愉快,可他总觉得对方还留有后手。果然今日狩猎就被他坑了,若不是他做的,为何关键时刻偏偏有他赵家的暗卫冲出来?如此作法明显是想让他知道赵家的厉害,以此在之后的交易中,能够掌握主导地位。 简直可恶,这老东西还真以为自己稀罕他那二分之一的铜矿? 闻得此言,赵汉明吓得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虽然接触不过那么一次,他也已经摸透了封旭尧的性子。眼下他这么说,明显就是…… “赵大人毕竟跟在朕身边多年,做事一向勤恳,绝不会如此。正如他说得此番布局太过明显,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所以若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也未可知啊?”良久,容湛缓声而出,明显是下了定论。 封旭尧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容湛的神情,终究没有继续。冷静下来想想他今日也放肆够了,于是冷哼一声恢复往昔邪魅笑容,道:“容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过本宫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容帝不会连点表示都没有吧?” 第91章 夜半三更 就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容湛哼了声没有回答,只转身离开。一场他以为热闹的狩猎终究成了闹剧,也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苏青墨看着容湛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石头却放了下来。眼下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会更着急寻找新的人去扶持,这样一来无暇顾及到她,她便有机会再去查查年前那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仍旧没忘要找肖瑾尘的信念,只是时间越久,苏青墨却越发不确定。尤其是她跟容骁感情渐进,她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说明,更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肖瑾尘后,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平南王爷跟王妃真是叫老臣大开眼界,连引兽药出自赵家这种事都能分辨得出,当真厉害。”当人群渐渐离开,赵汉明踉跄着从地上爬起,面色阴沉看着苏青墨他们说道。 苏青墨看了看容骁,两人都只觉得十分好笑。容骁淡淡看着他,良久却只伸手指着后方:“赵大人,本王劝你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还不如去看看你的长子。”说着,他拉着苏青墨,一边转身,一边补充,“腿基本上是废了,若是还想他活命,趁早找个大夫治病吧。” 无视身后情况,苏青墨一行平安离开了树林。如果苏青墨没有受伤,那么他们几人站出来的举动就很值得让人怀疑,为此,容骁还曾经安排了几个细作,想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谁能想恰巧是被人设计而因祸而福拿了便利,他们这才能伪装成受害者,用引兽药来布局给赵家背一个黑锅。 即便事后有人怀疑也全然没了证据,只要他们不认,就不会有任何麻烦。倒是赵汉明这边,接连吃了这么多憋,接下来恐怕是要赶紧再寻一条后路了! 由于林中的意外,容湛已经起驾回宫,其余女眷们迎回了家中男眷,也都纷纷退场。苏青墨他们反正也不着急,便屏退了随从,在林外散步闲聊。原本还有些阴沉的天色此刻逐渐露出了一角太阳,虽不强烈,却很是温暖,正如他们此时的心情一样。 那头苏占言正与容骁低声说着什么,他刚刚回城,对这个妹夫的了解除了不败鬼王的名号外,再无其他,现下自是希望多了解一点。看着容骁很是得体的与他搭话,举手投足并不见不耐烦,苏青墨笑笑,只觉欣慰。 从开始到现在,看似只有一个多月,却好像过去了很久。接连遭遇了那么多事,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冲着她来,可容骁却没有真的置她于不顾。他的为人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冷漠,也正是如此,苏青墨才会慢慢靠近。 只是每每看到这种平静她的心会不自觉担忧,害怕真相被拆穿,害怕一切化为泡影。 “青墨。”这时,范庭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青墨转身,就听他继续道,“你近来……似乎变了很多。” 敛眸笑笑,苏青墨抬手将碎发别于耳后:“表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一开始我就选了这条路,为了活着只能走下去了。” 眸底生出几分疼惜,范庭川早知苏青墨的决断一向不会改变,却还是多问了一句。垂首抿嘴笑笑,他道:“那你应该知道,从今天开始,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局面了吧?” 容湛、赵家、白家三方牵制,彼此谁都不敢先动。而她与容骁只要打破这个平衡,那整个容召国都会大乱。她或许只是想通过制造麻烦来从缝隙中寻找真相,却没想过一旦发现所有的实情,又要怎么去面对。 更何况以容骁的真实身份,陪着她一起,完全是将她置于更大的危机之中啊…… 然而这些话范庭川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不能说,不愿让苏青墨背负更多。见他不再吭声,苏青墨不由心生几分内疚。无奈叹了声,她垂着头,浅声道:“表哥,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你们千万不要管我。我不想把你们,把范家都……” 话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范庭川一扇子。苏青墨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他,就见他板着脸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不管你?” 说着违心的话,范庭川脸上笑意不减。目光越过苏青墨的肩膀往后看去,他深吸口气缓缓叹出,又道:“不过眼下,倒是有比我更关心你的人了。”他说着,按下眸中失落的色彩,柔声道,“青墨,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表哥……还有范家。” 范庭川的好苏青墨看在眼里,可他越是好,她越觉得过意不去。点点头绞着手中帕子,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会渐渐消散。 平安回府,容骁扯着况琴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听着况琴絮絮叨叨的埋怨,竟如安神曲一般,让身心疲惫的她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苏青墨四下望望起身点了蜡烛,却不见容骁的身影。随便擦了把脸推门而出,竟发现整个王府一片漆黑,气氛很是古怪。 心中隐约觉得奇怪,苏青墨站在原地想了想,转头就往苏青怡的卧房走去。哪知步子刚刚迈出就听身后传来“吧嗒”一声,她急忙回身,什么人都没发现。 这样的气氛倒叫一向淡定的她都有些紧张,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苏青墨忽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警惕地俯身捡起来,却发现只是一颗小石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正闪着有些奇异的光彩。 仔细端详许久苏青墨才想起这石头正是王府西边河流中的,以前她刚看到的时候还觉得很是惊奇,只可惜那时候与容骁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并未过多涉足。 眼下在这种环境出现了这样东西,到底说明了什么? 鬼使神差般,苏青墨改变了方向。她沿着回廊往王府后院走,熟悉的小道带着陌生的氛围,幸好有月色陪伴,才不那么让人紧张。虽然不觉得这是歹人所为,可苏青墨一路仍旧很是小心。待到穿过西院来到后门的院子时,周围突然亮起一片烛火,整齐地摆放在两边,仿若一条通道,向着后门延伸。 第92章 为你改变 莫名竟生出几分期待,她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走过去,把门推开。 不同院中的光亮,后门的通道处依旧是一片漆黑。苏青墨一点点挪步往西边的河流走去,望着前方月色下的清透河水,那般透亮,竟叫人完全移不开眼。 “嘭!”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道巨响,惊得苏青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五彩斑斓的色彩在这一时刻逐渐绽放,她抬起头望着天际,几乎忘记了怎么说话。 是烟花。 接连的爆竹声从四周响起,无数色彩绚烂的花火在天空逐一绽放。映着皎洁月色的唯美光景在这一刻几乎让人分不清是梦是真,独有那站在不远处的锦袍男子,仿若寒冬时的一轮暖阳,晃花了她的眼,搅乱了她的心。 苏青墨没有动,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头顶是盛开的灿烂花火,而她的眸子却只盯着不远处的容骁,直到对方冲她伸出了一只手。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见他笑容温和,她不自觉紧了手,道:“你……” “生辰快乐。”容骁笑说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苏青墨抓紧他前襟的衣裳,把头埋了进去。良久才平复了心情,她撇了撇嘴,道:“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不嫌丢人啊。” 闻言笑意更甚,容骁长出口气,似感叹般道:“是啊,一把年纪了,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起码在一个月前他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会为讨一个女人的欢心而做出这种事,他容骁在洛阳城出了名的冷面冷心,笑一笑都会让人觉得诧异,更何况做这种事?然而今天当他看着苏青墨再一次豁出性命挡在身前的那一瞬间,他想,不能再这样矜持下去,为了她,总也要做些改变。 还是从苏青怡处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想到她肩膀处的伤,容骁心中更是内疚。原本还没想到要如何给他庆生,最后还是况琴突发奇想,帮助他策划了这么一场惊喜。他其实不太懂苏青墨此刻是什么心情,尽管嘴上说着别扭的话,可看着她眸底那蕴含的温暖跟笑意,他也觉得满足。 “你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少倾,苏青墨抬眸问道。 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他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见状苏青墨哼了声,目光快速移向不远处的树丛,扬声道:“况琴,知道你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可你别把王爷给带坏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咚”从树上掉了下来。况琴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埋怨地瞪向苏青墨,口中怒骂:“没良心。” “噗嗤”笑了出来,苏青墨一脸得意。这时才察觉到容骁炙热的目光一直围绕在身,她看过去,羞赧地垂首瓮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容骁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僵住,眼中神彩有些失落:“你不喜欢?” 急忙摆手,苏青墨解释道:“没有不喜欢,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一个往日里连头都不肯低的大男人却要为自己做这些,苏青墨不用想也知道准备的过程中容骁有多尴尬。府中下人众多,万一有个多嘴的说了出去,怕是第二天他就要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主角。这事儿说得好听是疼惜妻子,说不好听就该成不务正业、没心没肺了! 容骁哪里不懂苏青墨的心思,自打战败后他处境一向尴尬,当然不太适合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举动。可他仍旧目光坚定,抬起苏青墨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笑着,柔声道:“我眼下可是这世上最为关心你的人,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听到了?”没想到容骁竟然听见了自己跟范庭川的对话,她顿时有些慌乱,不知他是否猜到了什么。然而容骁并不多言,只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头顶的花火即将落入尾声,却在此时绽放进了月下二人的心中。 今夜的平南王府一片气氛融融,不管主子还是下人全都心情愉悦。而相隔几十里之外的皇宫在这样的夜晚依旧宁静一片,除了照明所用的宫灯悬挂在回廊上,放眼之处,皆是阴暗无声。 白日里庄严华贵的栖凤宫外面看起来乌黑一片,殿内却似有点点烛火晃动。守夜的宫人们拼了命地扇点暖炉想要让整个宫殿暖和一点,可也不知是否跟宫殿的主人有关,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寒风刮过,仍旧冷得彻骨。 白昭然一身明黄里衣斜靠在贵妃榻上,卸去浓厚的妆容,此刻看起来脸色很是苍白。她看着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宫女,凤目一沉,声音带着几分尖利:“当真?” “千真万确。”压力缓和了几分,宫女松了口气回道,“很多人都看到……王府今夜放了烟花,欢声笑语一片,气氛很是……”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冷声打断宫女的话,白昭然不自觉捏紧了帕子,并不想听她继续刚才的的话。 再一次抖了抖身子,宫女慌乱地低头却没了声音。直到白昭然重新重重“嗯”了声,她才头埋在地下,用很是微弱的声音道:“是……平南王妃的生辰……” “啪啦!”话音刚落,上首的白昭然已然掀了手边的茶盏下来。上好的白瓷瞬时变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浇了宫女一身。她忍着疼低声喊着娘娘息怒,身子却抖得如筛子般停不下来。 白昭然的目光望向远处,眸底翻滚着千涛骇浪。好,好一个苏青墨,好一个平南王妃!短短不过一月她竟顺理成章成了平南王府的女主人,简直是太好了!整颗心痛得几乎要拧在一起,白昭然呼吸急促捂着胸口,憋闷不已。 “娘娘,您现在有孕在身,小心身子啊……” 这时耳边响起宫女弱弱的提醒,让白昭然意识重回。看着面前狼狈的宫女,她的眸底突然划过一道利光。就这样“嗤嗤”地笑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花枝乱颤的模样再不见白日里高贵典雅的形象,只余疯癫,还有怨恨。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刚亮,平南王府就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旨意。苏青墨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眉:“皇后?” 第93章 还是不简单 原以为又是容湛要没事找事,却没想这一次竟成了白昭然?不是都怀孕了吗,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傻孕妇? “皇后说因为之前遇刺一事,一直都没能好好安抚众人。眼下她有孕在身不能随意跑动,深宫寂寥也只想找人进宫陪她说说话。”凌薇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说道。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空虚寂寞冷? 懿旨已下,苏青墨即便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去。不过心知此事绝没表面看起来这般平和,是以在容骁的建议下,苏青墨特意带了凌薇跟况琴一起随自己入宫。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当她出现在栖凤宫的花园时,已经到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向她做礼问安,苏青墨一一回过,抬头便见白昭然坐在上首,手抱暖炉,笑容很是和煦地冲她点了点头。 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苏青墨稍一做礼,笑道:“许久不见,娘娘的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很多。” “托王妃的福。”示意她坐在一旁,白昭然笑道,“之前遇刺的事可叫本宫心惊了好久,所以养了这么些日子,才敢让你等入宫来。” 听着下首众人谢恩的声音,苏青墨似笑非笑道:“娘娘既然有孕,还是应当多多静养安胎,身子要紧。” “哼,平南王妃这话难道是觉得皇后多此一举,而你也不愿意进宫陪伴凤架?”苏青墨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嘲笑。不看也知道来者何人,她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起身,全然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静妃咬牙瞪着苏青墨,虽气恼,却毫无办法。苏青墨的品级与她相等,即便不做礼数也没人能说什么。然而想到家中近日发生的事,听自己父亲之言似是与苏青墨脱不了关系。想到这儿就不愿意让她好过,静妃张狂一笑,扬声道:“怎么,平南王妃是觉得理亏所以才不说话吗?” 苏青墨平生最烦两种人,第一种是蠢得无可救药的人,第二种是不自量力的人。静妃倒好,两样都占了个全乎还总在她面前招摇过市,闻言她轻笑出声慢慢起身,望着静妃道:“静妃一来就大呼小叫,你觉得皇后娘娘能安心静养吗?” 眼见静妃被噎住,苏青墨上前一步,贴近静妃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不过静妃你没生养过,不懂这些也正常。可娘娘本就因之前的事心悸难眠,往日里饮食和用物皆为清淡无香,你就算不懂也不该不清楚太医院的吩咐吧?” 说着,她侧目看向皇后:“所以像静妃这般满身脂粉香气的,娘娘还是过少接触为好,免得一不小心闻多了诸如麝香般的香料,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平南王妃你……” “给本宫住嘴!”白昭然重重拍桌打断了静妃的叫嚣,她瞪了她一眼,这才看着苏青墨道,“王妃的话确有道理,本宫自会多多注意。” 两句话就让静妃脸上无光,苏青墨轻蔑一笑,重新落座。静妃气得几乎快要把手掌抠烂,可碍于在场的白昭然,之后竟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三人相对却无言,时间一长,气氛不由显得尴尬。下方的妇人小姐们倒是彼此间闲聊甚欢,如此一来倒与上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青墨坐久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身旁两个女人虽不说话,可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此刻没打什么好主意。目光四下飘散徘徊在二人身上,忽而她眸底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面上并不改色,片刻后就听白昭然道:“坐了这么会儿倒是出了一身的汗,平南王妃,你陪本宫去换身衣裳吧。” 皇后发令,她又怎敢不从。随着白昭然起身经过静妃身边,苏青墨的衣袖不知怎地挂上了静妃身后宫女的上衣下摆。看着对方很快跪倒在地面带惊恐,苏青墨笑得意味深长,亲自起身将人扶了起来,道了句“无事”。 “装腔作势!”接着,就听静妃出声骂道。 对此并不在意,苏青墨快走两步跟上已经走远了的白昭然。虽然她们人就在栖凤宫中,可走到后殿仍旧花了一柱香的时间。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白昭然换了衣裳出来,黄底金边的袍子十分大气,艳色牡丹巧绣于上,更是相得益彰,更显高贵。 “这衣裳,本宫刚进宫的时候最喜欢。”与苏青墨前后走着,白昭然忽然道,“不过后来日子久了,反倒不太喜欢这么华丽的色彩。许是年纪大了吧,越来越心仪浅色的东西了。”说着,她晃了晃手中帕子,边角处一抹柳叶瞬时落入苏青墨眼中。 心念一动,苏青墨却仍旧保持和婉道:“娘娘说笑了,与年龄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该是心境吧。越是清浅的颜色,越是简单,对人来说,也越是能够掌控。” 白昭然听着这话心却沉了下去,她淡淡扫了苏青墨一眼,道:“王妃真是会说话,难怪能得王爷那般亲睐。” 秀眉微扬,苏青墨含着淡笑,并没回答。 这时才发觉周围伺候的宫人们已经缓缓退到了远处,苏青墨心中冷笑,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听说昨日是你生辰?”良久,苏青墨就听白昭然如此问道。 点点头并未遮掩,苏青墨坦然道:“这种小事都让娘娘知道了,臣妾真是不好意思。” 明知苏青墨说得是客套话,白昭然心情却更是起伏。伸手握在栏杆上,那般用力几乎骨节泛白。她深吸口气望向远处,眼神淡淡:“昨日平南王府烟火灿烂,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本宫又怎会不知?”说着重新看回苏青墨,眼底的惊涛骇浪也在此刻翻滚,“你真是好福气,本宫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为谁做过这种事。” 隐约带了埋怨的语气让苏青墨脸上笑意更浓,她微微躬身做礼,朗声清平:“臣妾也觉得自己很有福气,可若是没有娘娘跟陛下成全,臣妾断断嫁不了王爷的。” 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听苏青墨这么一说更是当头被刺了一刀,白昭然终于撤去了脸上仅有的淡容,取而代之的则是愤恨跟嫉妒。眼见苏青墨依旧只面含淡笑地看着自己,她紧咬下唇,愤愤不平道:“苏青墨,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第94章 你配不上他 这是准备摊牌了吗?苏青墨心中冷笑,依然平静道:“臣妾听不懂娘娘的意思。” 哪知白昭然猛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狠狠道:“你不必在本宫装模作样,你是什么德行,本宫会不清楚?”说完这才拉开距离,她冷笑一声,继续道,“一个庶出能嫁进平南王府为正妃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安安稳稳当你的花瓶就是,竟还敢勾引王爷!” “什么生辰,什么烟火,苏青墨你还真把当成平南王府的女主人了?” 如此刻薄的话很难想象出自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口,苏青墨面带惋惜地“啧啧”两声,忽而笑道:“皇后娘娘,若我不是平南王府的女主人,那又该是谁呢?” 越看苏青墨的笑脸越觉得心痛,白昭然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怒道:“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 眼微眯,苏青墨并不觉得意外。早在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白昭然对容骁的态度很不一样,对自己就更不一样。虽然她满心起疑也曾直白问过,可却一直没能确认。眼下虽不知白昭然抽的什么疯说这些,可既然她承认了,那…… “娘娘在说笑吗,你现在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放着皇后不做却想做王妃,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神情鄙夷,苏青墨冷笑,“更何况你现在跟陛下连孩子都有了,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平南王妃的位置,岂非太过可笑?” “你懂什么!”紧咬下唇,白昭然面色惨白,明知苏青墨说得每句话都很对,可她就是不甘心。嘴唇几乎快要咬破,她道,“我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经历过的,不是只在他身边一个月的你能比得上的!” “那又怎样?”闻言却并不生气,苏青墨看着白昭然一字一句,“青梅竹马如何,经历重重又如何?你最终还不是选择了皇后的位置,为了家族荣耀而放弃了他,你才是最没资格提起他的那个人,眼下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苏青墨每说一句,白昭然的心便紧一分。待到最后,竟是被堵得哑口无言。容骁一直以来都是她心里最痛的地方,往日里连她自己都不敢随意触碰,此刻竟被苏青墨贬得一文不值。 这个女人,坐上了她最想坐的位置,睡在了她最爱的男人身边。而且……而且她还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白昭然呼吸急促地瞪着苏青墨,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良久她却突然大笑出声,一边摇着头,一边逼近苏青墨。 “你说得对,的确没有意义,可我白昭然偏不信!”猛地抓过苏青墨的胳膊,白昭然犹如疯了一样道,“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苏青墨,你别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你勾引了不该勾引的男人!” 说着猛地一推苏青墨,借用反作用力,白昭然踉跄着往后倒去。身后栏杆在她的冲撞下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随着“咔嚓”一声断裂,就见白昭然整个人翻身而下,“扑通”一声掉入池水中。 这边的响动终于惊起远处宫人们的注意,然而他们看到的,就是白昭然在苏青墨的推搡下落入水中。很快有人跳下水去救人,其余几个赶去前殿请静妃等人过来。苏青墨站在那儿不躲也不逃,甚至还悠哉地找了处相对宽敞点的地方。她双臂环胸靠在树上,看着人们乱糟糟地忙成一团,嘴边扯出一抹嘲笑。 为了那近乎畸形的爱,白昭然可真是煞费苦心,难怪自己每次进宫都会被找些麻烦出来,她原以为是静妃安排的,现在想想估计大部分都出自白昭然的手吧。不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疯女人竟把主意打到了孩子头上,深冬的池水有多凉她不用试也知道,再加上因为之前的事白昭然一直气血不足,这么掉下去怕是…… 很快白昭然就被人救了上来,然而却是浑身僵直,嘴唇青紫,失去了意识。有眼尖的宫女立码发现她两腿之间已经见红,所有人这时不禁都慌乱起来,急忙抬着人回寝宫,派人去请太医来。 静妃这时才不急不缓地出现,没等任何人说话,指着苏青墨就道:“平南王妃谋害皇后跟龙胎,来人,押下去!” 在场的侍卫们多是之前跟随白昭然去过隋云寺的人,早就知道苏青墨厉害的他们,此刻只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押人。见状,静妃气得抓狂,提高声音道,“怎么,是要本宫请陛下过来才使唤得动你们吗!” 静妃说完,依旧无人上前。这般跳梁小丑的表现让苏青墨敛眸笑了起来,重新抬头,无视她眼底那抹愤恨,苏青墨淡淡道:“眼下事情尚未定论,静妃怕是治不了我的罪吧。不如先去后殿瞧瞧皇后娘娘,等她醒后看她怎么说。” 心中笃定苏青墨这一次绝对跑不掉,静妃冷哼一声率先走去,苏青墨在后收敛了面上的闲散,也跟了过去。 后殿内已经忙作一团,宫中所有太医都被叫了过来。不多会儿功夫就连容湛都被惊动了,他看到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不由怒道:“混账东西,若是皇后有什么意外,你们也都别活了!” 一向温和的容帝发了这么大的火,可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嘤嘤的抽泣声,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加重,侧目怒道:“哭什么丧,人还没死呢!” 静妃被他喝住明显一愣,随即更加委屈道:“陛下,臣妾是替皇后娘娘不值啊。娘娘一向待人温厚,谁料竟会被下此毒手!臣妾人微言轻左右不了,还望陛下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容湛下意识就向苏青墨望去。被他这般审视着苏青墨依旧淡定自若,视线坦荡丝毫没有闪躲之意。见状什么都没说,容湛重新转过头,很快就见太医院首从里面冲出,禀道:“陛下,娘娘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眼皮一跳,容湛脸色冷冰。 第95章 小产 “只是……孩子没有保住。”说着,太医院首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容湛。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不见容湛再说任何一句话。他僵直着后背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才缓缓把眼从房内移开望着外面,道:“还有呢?” 没想到容湛竟然看出来了,院首浑身一抖,急忙低下头道:“还有就是……娘娘身子本就不好,经凉水入体才导致小产。可由于胎像本就不稳,此时寒气入体,今后怕是……怕是再也没有子嗣了……” 院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楚。苏青墨这时也不禁觉得诧异,毕竟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她看不到容湛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仿佛失了魂一般没有了生气。周身的冷寒很快就让屋子里变得更冷,直到房内一声嘤咛传出,他才将将回神,径直走了进去。 “皇后,”看着床榻上完全没了血色的白昭然,容湛并没上前关切,只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昭然此刻几乎直不起身子,说话也很是费力。可即便这样她仍旧强打起精神,只饮下一口参汤提气道,“陛下,臣妾不知何时得罪了平南王妃,竟要遭此毒害。臣妾的孩子才那么点,就这么没了……臣妾……” 说着,竟是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容湛的眼底似有波涛变幻,最后只归于一片宁静。他缓缓侧目看向苏青墨,少倾,冷声道:“平南王妃你可知罪?” 苏青墨挑眉:“臣妾不知。” “哦?”反倒并不奇怪,容湛负手而立,斜了嘴角道,“难道不是你蓄意谋害皇后?” 容湛的问话刚落,就见榻上的白昭然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只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容湛的一双眼睛依旧锁在离开苏青墨身上。被这般莫测的目光注视着苏青墨也不紧张,她起身捋了捋裙袍下摆,缓声道:“敢问陛下,臣妾有什么理由去害皇后?” 声音响彻整间屋子,众人眼光不由变了几分。容湛脸上并无多余神色,只在她说完后冷声道:“没有理由,那就是过失导致。” 眼微眯,苏青墨打量着容湛,反而越发淡定了。目光移到床榻上正注视着自己的白昭然,她朱唇轻启,却掷地有声道:“臣妾是有过失,没能第一个跳下水救娘娘。可臣妾不识水性,下水反倒添了麻烦,这一点,陛下总不会怪罪吧?” “平南王妃,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刚一说完,就见白昭然再度哭了起来,虚弱道,“分明是你伸手推本宫入水……本宫不过说你几句为人妻子的规矩责任,你若不想听,告诉本宫就是,何必要害本宫的孩子……” 那般凄惨受伤的模样,若非苏青墨就是当事人,几乎也要被蒙骗过去了。 无奈叹了声,苏青墨故作委屈地看着白昭然道:“娘娘,明明是臣妾看您被什么崴了脚想要扶您,却没想到身后栏杆断裂您就翻了下去。孩子没了臣妾也很难过,可您也不能这么冤枉臣妾啊……” 说起做戏,苏青墨比白昭然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在场看到那一幕的几名宫人眼下也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得纷纷垂首却无人敢上前作证。白昭然心中恨得紧,正想说话却听容湛先出声:“你的意思是说……那栏杆突然就断了?” 心中一惊,白昭然忽觉得事情不太妙。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苏青墨点点头,沉吟片刻道:“说来也奇怪,刚才我与娘娘所在的亭台平日里都是有宫人打扫过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有东西绊倒娘娘?至于栏杆,好歹也是厚重的圆木,男子撞上去也不见得即刻就断,更何况娘娘?” 苏青墨的分析让事情重新回到原点,也让白昭然更加着急起来。容湛顿了顿没说话只吩咐人去亭台处查看,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有宫人抱着断裂的栏杆走了回来,而另一人则手捧着一块儿多角的石子儿,虽然小,但足以让踩上去的人失去平衡。 看着眼前的东西,容湛眸底晶亮,却只哼了声:“平南王妃,你该知道即便有这些也不见得能证明你与此事无关吧?” 她当然知道,可若是不顺着演戏下去,最后的结果又怎么能叫人满意? 这时,一直在旁的静妃突然走上前,盈盈一礼后道:“陛下,臣妾有一主意,虽然可能会冒犯了平南王妃,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说。” “搜身。”简单道出两个字,静妃狂妄地瞥了苏青墨一眼,“断裂的木头两端很是整齐,臣妾想一定是有人提前划出了痕迹,才能导致有人撞上去的时候立码断掉。可这种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么所用工具一定不会很大。当时在场那么多双眼睛,想要扔掉作案工具肯定不可能,所以只要搜一搜平南王妃的身,就能知道是不是她做的。” 静妃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苏青墨,心里却早就把她看做一个死人。容湛听了这话也只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听似询问实则确定道:“王妃,没意见吧?” “没意见。”苏青墨淡淡回答,面无表情。 静妃高兴得几乎快要跳起来,吩咐身边宫女上前替苏青墨搜身。房中的气氛越发凝滞,每个人都盯着宫女的动作,不知能否搜到什么。一会儿过去,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就见那宫女动作一滞,竟从苏青墨的衣袖边缝搜出了一把小巧玲珑的刀子。 众目睽睽之下,当宫女把刀呈到容湛面前的时候,人们看着苏青墨的目光纷纷变了色。 “陛下,物证在此,想必平南王妃无话可说了吧!”静妃冷哼一声,忙不迭地给苏青墨定了罪。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不仅落了白昭然的胎还让苏青墨获了罪,也算是她为赵家出了口恶气! 容湛盯着那小刀看了会儿,目光莫测移向苏青墨:“平南王妃?” 第96章 伤胎利器 看着这样的结果,苏青墨心中冷笑连连,可脸上依旧没有丁点变化。正是由于她这种异常冷静的表现,使得事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一直自信满满的静妃瞧她如此,满心镇定也不禁打起了鼓,却在沉思过后只当苏青墨在装腔作势了。 “平南王妃,你不说话可是默认了?”静妃冷笑道。 “静妃娘娘,如果臣妾没理解错误,陛下应该是想听臣妾的解释的。”得体且冷漠地说着,苏青墨反而冲着容湛一笑。她从宫女手里拿过短刀,一边看着一边道,“多谢陛下还肯听臣妾一言,这把刀的确是臣妾的,可臣妾从没用它划过亭台处的栏杆。” “平南王妃,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打算狡辩吗?”静妃立刻按捺不住,虎视眈眈道。 苏青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转身走向断裂的栏杆处,接过断木后动作迅速地举起了小刀。只听“刺啦”一声过后,竟是已添了划痕在上面。把刀扔在一边,苏青墨拿起断木仿佛很轻松地伸手一砍,“咔嚓”一声再一次断裂成两截。她走过去将断木呈给容骁,却不知刚才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已经叫在场多少人眼里变了色。 “嗯?”不明所以,容湛只看着苏青墨询问道。 “陛下,既然是利器先造成了划痕,那么根据每样利器的不同,最后撞击时产生的断层也是不同的。”她说着,将两个断层都展露出来,“娘娘撞击后产生的断层曲折弯绕,明显不是太过锋利的东西造成。而臣妾刚才用小刀造成的划痕却整齐平展,由此对比,此事根本与臣妾无关。” 随手扔掉两截木头,苏青墨看向容湛淡定一笑,言语中的态度却不容置疑。 自己处心积虑设计好的一切又被苏青墨在眨眼间洗脱得一干二净,静妃大脑一片空白,而白昭然同样气得不清。可眼下容帝在此根本轮不到她们来定夺,即便恨不能把苏青墨就地正法,却依然无可奈何。 良久,容湛都没有说话。 深邃的眸色不知沉淀了多少心事,他敛眸望着地方不言不语,让原本有些松动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一旁的贴身太监见此心念一动,急忙低声吩咐在场的宫人们都先退下。哪知这群人刚走了两步,就听“哐啷”一声响彻屋中,也让容湛抬起了头。 发出声音的,正是刚才帮苏青墨搜身的静妃的宫女。 只是这时却无人去看她尴尬的脸色,而是目光全都被从她身侧掉下的一枚铁片所吸引。层次不齐的棱角跟明显被磨掉的光彩顿时叫众人震惊,一旁的静妃正觉得不对,就见苏青墨弯身把铁片捡起,莞尔一笑。 “真是巧啊,静妃娘娘的宫女身上怎么还带着这种东西?”苏青墨说着,把铁片放在鼻下一晃,“还有木头的气味呢?” “你、你胡说什么!”静妃慌了神,尖声喊道。 苏青墨轻蔑一笑,挑眉道:“臣妾只说这铁片上有木头的味道,其余话可都没说呢,静妃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向说不过苏青墨,静妃紧咬下唇急忙转向容湛委屈道:“陛下,臣妾一时紧张才说错了话,实在是平南王妃的语气太奇怪了!” 容湛瞥了静妃一眼,还没吭声,就听苏青墨再度开口:“说起来今日静妃便是从亭台的方向过来前殿的吧?” 猛地转头瞪过去,静妃气得眼通红:“平南王妃,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过是一个铁片能证明什么,你说上面有木头的气味就有了?我看明明就是你做的,却偏偏搞出这些来混乱大家的视线!” 眼见静妃完全慌了神,苏青墨不由感叹人傻就别出来闹了,就这点智商还想着一箭双雕?就不觉得心有余力不足吗? 早在之前经过静妃身边时她就已经发现了不对,没有当场揭穿,不过是想看她们做什么。那般锋利的小刀很明显是为了割东西用,她想起栖凤宫的地形图,很快猜到静妃想要做什么,所以才偷梁换柱,在那个宫女身上塞了个顺手捡来的铁片。 不过没想到白昭然也动了同样的心思,两人都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她早就看破了一切。栏杆的木头上其实是有两道痕迹,一道出自于白昭然,另一道才是静妃。可惜白昭然那道位置太偏僻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只有稍稍用内力改动了静妃这道。原想以白昭然的体重撞过去怎么也不会出太大问题,没想到那疯子用了十足的力,竟彻底栽下去失了孩子。 用一个孩子来设计害她,这两个人全都疯了! 深吸口气不愿再纠缠下去,苏青墨淡淡看着静妃,缓声道:“是不是我转移视线,你说了不算。若是不信,大可请陛下让宫里的工匠过来看我说得到底对不对。不过我眼下倒对铁片没什么兴趣,静妃,我想知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麝香的味道呢?” 浑身一震,静妃几乎没听明白苏青墨说了什么。待到回过神后她早已经恼羞成怒,红着脸欲要扑上去撕烂苏青墨的嘴。在被容湛示意的宫人们阻拦后,她疯了般叫骂道:“贱货,本宫跟你有什么仇,你几次三番陷害本宫!” 无声一笑,苏青墨走过去,阴冷眸光微闪带着丝丝寒意,成功地让静妃停止了叫嚣。她冷冷看着尤不甘心的静妃,少倾指着她腰侧的锦囊:“静妃你不承认没事,不过你敢把腰上的锦囊拿下来给太医们看看吗?” “凭什么你要本宫拿就拿,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瞧她仍旧故作挣扎,苏青墨微微皱眉,不耐烦道:“用泡过麝香的丝线绣了锦囊,虽然味道很淡,但并不证明不存在。而你身上所用的冷香粉看似掩盖了气味,却恰恰能够加重麝香的药性,常人闻了自然无事,可孕妇就不会了。” 随着苏青墨的每一句话,静妃恼怒的神情逐渐变得恐慌,到最后竟是站都站不住了。见她慢慢跌坐在地仿若失了魂一样,苏青墨缓缓俯下身,似笑非笑道:“设计皇后娘娘失足落水,用麝香谋害龙胎,静妃,你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97章 王妃急什么 用最平和的声音说最恐怖的话,这是苏青墨最为擅长的事。 静妃怔怔看着她早已忘记替自己辩护,只觉得苏青墨一双眼睛深入古井,而她困在那一汪凝寒中,连动一下都觉得是奢侈。 直起腰身,苏青墨心中冷笑。这么无能的一个人偏偏是赵汉明最有用的棋子,只可惜太过不自量力,才换来今日下场。大好前程就这么被自己毁了,也不知赵家接下来又有什么举动? 至于白昭然……不用去看苏青墨也知道对方此刻的内心有多怨恨,可那又如何?她之前屡次让她们得逞不过是懒得计较,如今决定好了又怎会再给她们丁点机会来害自己! “陛下,一切水落石出,如何定夺该由您来判决了。”苏青墨淡淡说着,唇角微扬,神情莫测。 容湛默不作声看着她,暗淡的双瞳沉沉,完全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就这般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微微动了下身子,视线从苏青墨身上移开,落在了静妃那儿。 被他阴冷的视线盯着从而回过神,静妃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跪在地上哭诉道:“陛下,臣妾自知罪该万死,可一切都是臣妾咎由自取,跟赵家没有任何关系。臣妾不求别的,只求陛下不要迁怒赵家,不要降罪于我父亲啊陛下!” 容湛的眼波似有几分晃动,一点一点把下摆从静妃的手心中扯出。很是仔细地捋了捋,他眼睛不抬一下,道:“静妃,设计皇后、谋害皇嗣,赐鸩酒。赵汉明,教女无方,罚俸一年,官降一品。” 听得此言终于松了口气,静妃重新跌坐回地上,呆愣望着地面出神,眼中再无丁点光彩。很快有宫人将她拖了下去,她却一点也不挣扎,只在最后眼神恶毒地看向苏青墨。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正在被人诅咒,苏青墨冲容湛一礼,道:“皇后娘娘还要休养,若是无事,臣妾便先告退了。” 说完见容湛没有异言,她转身正要走,却见从旁走出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陛下?”心中突觉不妙,苏青墨秀美高挑,看向容湛。 后者终于抬起眸看了过来,只见他唇角溢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道:“平南王妃自己不也说有过失吗,既然错了,难道还能一走了之?” 阴险! 苏青墨心中怒骂,面不改色:“那不知陛下要如何惩罚臣妾?” 神情突然带了几分趣意,容湛盯着她,道:“朕也尚未想好,就先请平南王妃去牢里坐坐了。”他说着,大手一挥,刚才挡路的两个太监走上前来要将苏青墨扣下。 冷眸扫过二人,她小心避开他们的接触。似笑非笑地回望了容湛一眼,苏青墨一言不发,跟着那两人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屋内登时一片寂静,直到她走远了,白昭然才小心地看着容湛。并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她想了想,柔声道:“陛下,她……” “你好好养身子,其余的,不必操心。”敛去面上清浅的笑容,容湛目光冷漠看着白昭然,再不见刚入门时那般关切的样子。 被他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待到白昭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容湛已经走了。她躺回床榻呆呆望着床顶,脑中不断回闪的是容湛临走前那一抹视线。心中莫名担忧起来,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待到到场的贵族们全都离开,凌薇跟况琴都没能等到苏青墨出现。着急的他们急忙找到宫中太监想询问情况,然而得到的消息却足以叫人崩溃。两人马不停蹄赶回王府,正在门外等候的容骁一见只有他二人出现,立刻明白过来出事了。 了解了宫中情况,他不假思索便驭马而去。没了往日里的淡定跟沉稳,明明需要一盏茶功夫的路程他仅眨眼间便到了。容骁跳下马就欲往宫里闯,却不料竟被守门的侍卫拦住,并扬言并未得令让平南王入宫。 这下子总算冷静了点,宫自然不能闯,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任苏青墨在里面被人欺负。正皱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目光突然瞥到不远处巡守的御林军,当头的正好是苏占言! 苏占言恰好也看到了容骁,冲身边的人吩咐几句后这才走了过来。见他面色不善还以为是否遇了什么事,哪知人刚凑过去就被容骁一把拽过来,低声道:“青墨出事了。” “什么?”想看他是否在开玩笑,然而当苏占言看清容骁眼底的神色后也不由正经起来。他是知道今日皇后请了贵族女眷们入宫的消息,但他也不过刚刚当值,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没有时间跟他说明情况,容骁只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他先去求见容帝。眼下这件事很明显是容帝在捣鬼,若是想要见苏青墨怎么都要通过他这一关才行。苏占言本还心里面没底,见容骁这般笃定,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在这里等自己,然后转身离去。 等待是最痛苦的事,尤其是人着急的时候。明明没过去多久,容骁却总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就这样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见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走过来,冲着他盈盈一礼。 “王爷,陛下已见过苏公子,眼下要您前去雨花阁觐见。” 几乎没有多想,容骁抬脚就走。殊不知他刚一离开,苏占言才喘着气从另一道宫门跑过来,见四下都没有容骁的身影,不由担心起来。他连容帝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宫里的太监送了出来,对方扬言说容帝正在休息,可眼下这个时辰,分明是容帝的托词罢了。 “这家伙,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吧……”苏占言口中念着,见怎么都没有容骁的人影,不得已叹了声转身离去。 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苏青墨安然坐在牢房中,盘腿调理内息。周围静得几乎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却越发疑惑容帝把她关着要做什么。 第98章 她只是你的玩物 那两个太监把她带来后就再也不见人影,甚至连个守门的都瞧不见,完全就是把她当成了空气。如果容湛想就这么关着她的话,光凭过失的理由也太站不住脚了。别说是她,容骁第一个就不会同意吧! 无奈只得哀叹一声,明明有能力从这里出去的,可一旦轻举妄动,不知又会被冠上什么罪责。 就这样干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苏青墨第五遍开始调理内息,终于听到“咔嚓”一声,牢房正大门被人从外开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王妃,”他十分恭敬地冲苏青墨一礼,道,“陛下要奴才带您出去。” 苏青墨敛眸沉思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正想着要不要让这侍卫拿出什么信物的时候,就听他又道:“陛下说是苏公子去求了情,看在苏公子的面子上,这才放您出去。苏公子已经在宫门口等着您了,您还是赶紧跟奴才走吧。” 说着,对方拿出一枚玉坠,苏青墨接过一看,这才放心下来。虽然不知道容湛让她一来一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对方已经开了口,她若不遵从,就是抗旨了。 径直走出牢房,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苏青墨看了看天色,竟是已经呆了整个下午。出宫的路她自己也知道,不等那侍卫跟上来,就率先走了。孤身一人走在路上,苏青墨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颇有些感叹。 莫名叹了声,再度绕过一处亭台,苏青墨正要走却忽然听到人声传来。 “你听我说好吗?” 前行的脚步蓦地停下,这个声音…… 想都不想快速闪身藏至一处假山后,在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情景。玉瓦楼阁处丛花团绕,颇有良辰美景的意境,一男一女站在那儿,女子正对着苏青墨所在的方向,是以她一眼便看出那个人是白昭然。 刚刚才小产不去休养身子,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心下疑惑,苏青墨快速把视线移向男子。然而仅看了那身形一眼她整个人就僵住,蓝袍玉带,不是容骁又是谁呢? 白昭然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有多久了,多久没能这么近地看他了,一想到这儿白昭然整个眼神都柔和下来,轻声道:“陛下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反倒是你,这样冒然进来很容易落人话柄。到时若被有心人利用……” 容骁眉峰一凛,若是眼下还不明白,当真是白活这些年了。适才因为担心苏青墨,所以当时并没对那小太监的话有所怀疑,直到白昭然孤身一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容骁看都不看白昭然,转身就走。 “你……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哪知白昭然见他离开忽然崩溃般地扑上前来将他抱住,那般凄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往昔的高贵?不远处的苏青墨看到这一幕不由咬紧了下唇,接着就听容骁冷声道:“娘娘,臣知你刚才小产,所以是你自己松手,还是要臣帮你松手?” 饱含阴冷跟不耐的语气让白昭然瞬时愣住,下一刻手却抱得更紧:“我不松,不松!” “你闹够了没有!”猛地发力将她甩开,看着她踉跄着步子差点跌倒,容骁脸上却丁点情绪都没有。 白昭然扶着玉石栏杆才没摔到,她满目哀凉地看着容骁,道:“阿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心里就一点都没有我了吗?” “皇后娘娘,请记得自己的身份。”丝毫不为所动,容骁冷冷看着白昭然,内心越发烦躁。他不愿在这个关头徒生事端,是以在说完这话后,再一次转身。 “容骁,你答应过你额娘会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会好好保护我!”疯了一样喊着,此刻的白昭然明显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跟所处的环境。 苏青墨看着容骁再一次停住的步子,一颗心突然揪得很紧。她从没有听容骁说过关于他额娘和白昭然的任何事,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白昭然自作多情,可眼下看着…… “那个时候我额娘已经快要离世,为了能让她安心离去,我不得不那么说。更何况你后来入宫成了皇后,我以为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些。”出了声却没有转过去,容骁看着远处,淡漠道。 多么残忍的话啊……即便身为一个旁观者,苏青墨也觉得这番话听起来是多么伤人。 果然就见白昭然愣在那儿,目光惊愕完全没了色彩。她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嗤嗤”笑了起来,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我应该明白?我应该明白?”她不断地重复,摇着头神情崩溃。 “我与你相识十几年,原以为你心里总该有我的位置,可你现在却告诉我,当时的一切不过是你出于考虑才说的谎话?容骁,你还有心吗?” 白昭然的质问再一次让容骁的步子停了下来,他终于缓缓转过身,视线却比刚才还要冷凝。身高的优势让他可以俯视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少倾,他冷然一笑:“你问我有没有心?好,既然你说到从前,那我也问你一句,当年你同他合伙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的心又在哪里?” 当年白昭然刚刚入宫,为巩固白家势力,于是事事听从容帝的吩咐。大婚之日普天同庆,宫中热闹非凡,而容骁被邀请在列,虽不情愿,但也前去参加。可谁知就是那一天,白昭然当着众人的面敬他一杯毒酒,身为臣子他进退两难,更为着曾经答应过额娘的事而不能对白昭然动怒。 于是就这样饮下毒酒,并安静坐到离席。回到王府时他已经被毒折磨得没了神识,若非况琴在场,恐怕早就没了性命。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样的事,白昭然被那目光盯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为难地咬着下唇,良久才道:“我、我当年也是逼不得已啊,况且如果不是我减轻了一半的量,你何以能坚持到回府让况琴救你?” “哦?”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容骁干笑两声,道,“那我还应该谢谢你了?” “阿骁,你不要这样……”看着容骁陌生的样子,白昭然再一次恳求道,“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对,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被她的难缠惹得更加烦躁,容骁皱着眉,毫不客气道:“皇后娘娘,请您谨记您的身份,至于我,也已经有了妻子,所以不要再说这种无理取闹的话。” “妻子?”哪知听了这话更加接受不了,白昭然抬高音调,满目狰狞,“你真的喜欢上那个贱人了?” 听不得白昭然对苏青墨的谩骂,容骁顿时脸色难看。不愿再纠缠转身就走,就听白昭然在身后尖声道:“容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过是觉得她有趣才对她好,一时兴起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对不对!” 远处的苏青墨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还记得那一日在隋云寺的时候,容骁也是这般回答过她:他对她好,是因为高兴。 这些日子的种种相处在此刻犹如走马灯般在她面前回放,而夹杂在这其中的,是容骁冷漠又肯定地一句回答。 “是,又如何?” 他回答了白昭然,也间接回答了苏青墨。 第99章 原来都是假的 心重重落入谷底,苏青墨浑身犹如冰窖,眼中无限放大的是他回答这句话时候的冷漠神情。 假的,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忽然想要放声大笑,她真是愚蠢透顶竟然会想不明白这一点。容骁活了二十多年虽然见识过不少人、物,但像自己这么古怪的人,却是第一次。她让他觉得新奇,所以才会在朝夕相处间逐渐转变态度。 可这样一时的兴趣又能维持多久,难怪连况琴都看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好。 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他的感情是出自真心,她信了,可结果呢,却是惨败。 猛地转身快步离开这里,她不想再看不想再听,只觉得此刻一颗心涨得快要爆炸。飞速找到出宫的路,苏青墨埋着头一路小跑。哪知刚刚出了雨花阁就见前方似有人正站在那儿,她猛地停住脚步,眼中一抹惊异闪过。 竟然是容湛! 似乎对苏青墨的出现并不意外,容湛站在那儿,满脸含笑看着她此刻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样子。就这么直白地欣赏了好一会儿,他屏退周边下人,踱步慢慢走到苏青墨面前。 苏青墨从没感觉到这般大的压力,见容湛忽然伸手触上自己的额发,她急忙偏头避开,却让容湛的手晾在了半空中。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而容湛更是连胳膊都没收回。他的眸底闪着奇异的光彩,良久才缓缓收回胳膊,似笑非笑道:“王妃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青墨深吸口气,故作淡定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并没有紧张。” 听她这么肯定的回答,容湛眼中闪过一丝嘲色。他忽然把目光拉长投向苏青墨刚来时的地方,含着几分趣意般地,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雨花阁。” 心中猛地一滞,苏青墨就见容湛已然退了回去,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此时眸底翻滚的巨浪,仿若无意般道:“王妃知道吗,这宫里面啊,每个人都有秘密。只可惜有些秘密是众人皆知,有些秘密却是要一辈子埋在土壤里。”说着,他单手托起苏青墨的下巴,“不知道王妃发现了谁的秘密呢?” 他知道! 猛地握紧双手,苏青墨后退一步避开与容湛的接触。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会莫名其妙吧她关进天牢又放走,原来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今晚这一幕!然而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只要多走几步就能看到白昭然与容骁独处的画面,随便诌一个理由都能让容骁吃不了兜着走,他又为什么不做? 越是这种情况下越是不能露出马脚,苏青墨深吸口气,看着容湛道:“陛下说的,臣妾听不懂。” 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容湛眉峰高挑打量着苏青墨,不再说话。吩咐随身的太监将苏青墨送去宫门,然当苏青墨刚迈出腿的时候,他轻声道:“总有一天,朕会让王妃听懂的。” 汗水沾湿了衣裳,苏青墨没有停顿快步离开宫中。宫门口苏占言已经在那儿等着,见她面色苍白的出现还以为她是否受了刑,哪知苏青墨却一言不发,只跳上马车后回了王府。 如此雷厉风行的速度让苏占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那儿看着马车远去后刚一转身,却发现容骁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正快步走向自己。 “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在这儿等我吗?”见容骁脸上也很难看,苏占言撇嘴道。 “青墨呢?”容骁紧张地问道。 越发搞不懂这几人在搞什么鬼,苏占言皱眉指着远处:“她已经回去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唉,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啊!” 容骁亦是没有再听下去,只飞身上马扬长而去。他心中总有些起伏不定,觉得今日的事情绝非那般简单。雨花阁内白昭然的出现似乎预示着什么,他只希望不要横生变故才好。 风一般地回到府中,况琴已经在门外等候。见他出现似是想说什么,可容骁哪里有空听他废话,一把推开他就往卧房走。去了卧房却不见苏青墨的身影,容骁心中越发不安,脑中灵光一闪,便往她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走去。 到了门口就见凌薇正守在那儿,见他出现只微微皱了皱眉,却横跨一步挡住了去路。容骁此刻早已经怒火中烧,见她这般不识抬举,不由冷脸骂道:“滚开!” “王爷,王妃已经歇下了,并且她说……她说她不想见你。”虽胆寒容骁的气势,凌薇却仍旧鼓起勇气道。 不想见他? 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可他却没想过苏青墨会这样对待自己。不愿就此离开,他无视凌薇的阻拦绕过她正要往前走,就见凌薇闪身拉开架势,为难道:“王爷,王妃真的不想见你,还请您先回去吧。” “你若识相现在就滚,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瞧都不瞧凌薇一眼,容骁一如既往地往前迈着步子。 见此,凌薇重重叹了声就要飞身而上,明知道这一上去可能连命都没有,可若是不拦着,里面那位依旧会让自己没命。 电视火光间卧房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苏青墨看着即将要对上的两个人,闪身上前,一把将凌薇拽回来,然后推进了屋子。 全程没有看容骁一眼,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小院往书房的位置走去,容骁见状脸色一沉就跟了上去。可跟了一路他见苏青墨竟一点想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懊恼之下不由一把拽住她,将她压上了墙壁。 两眼相视,她眼中的神情却是那般疏离跟陌生。 “为什么不等我?”良久,他硬声问道。 “为什么要等你?”反问回去,苏青墨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束缚,未果。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她突然冷冷一笑,道,“王爷跟你的老情人聊得正在兴头上,我若是出现,岂不是坏了气氛?”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满脸都是嘲色,她直视那双幽深的瞳眸,挑衅般问道。 第100章 没有解释 容骁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今日在宫中所有事发生的原因,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苏青墨身在其中,最后竟然相信了他的那些说辞。 他当时本就着急离开,心急之下口无遮拦自当什么都往外喷,他自信面对白昭然没什么可讲的,最后那句话明显也是为了激怒白昭然说的假话,但苏青墨却是听进了心里,而且还信了。 “你听到了什么?”良久,他长出口气,紧盯苏青墨问道。 “王爷希望我听到什么?”不答反问,苏青墨冷笑道。 没有说话,容骁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缓缓松手放开了苏青墨,看着她眼底的厌恶跟冷漠,心口有些难受。 事情原本不必这个样子,他可以说清,但眼下瞧着她的样子,他却也不想说清了。 她不信他,所以说什么都是徒劳。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还以为她已经对自己打开了心房,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连番的付出得来的只是不信任,他退后一步,眼神变冷:“随你听到什么,都跟本王无关。” 心口一滞,苏青墨险些站不住。强撑着自己不要在这时候软下去,她笑了笑,恢复往昔装腔作势的模样:“那王爷大可放心,臣妾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让王爷难做。毕竟臣妾以后的日子,还得靠王爷呢不是吗?” 明明心里有事却偏偏不说出来折磨彼此,容骁看着苏青墨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明明看在眼里,此刻竟还要为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给他添堵。难道他的付出就那么一文不值,朝夕相处的感情和信任还抵不过一句似是而非的假话? 见他眼中的神色逐渐淡了下去,苏青墨心里更是难受。莫名就想要发泄出来,她抬目看向他,嘲讽道:“不过有句话,我可得告诉王爷。”说着,她往前一步,“你跟你的老情人想说什么、做什么,我管不着。可你若是想找死,就自己去,随你怎么挥霍平南王府的人,都不要拖着我!” 她的话终于熄灭了容骁眼里最后一点光亮,难以言喻的感情在这一刻充斥他全身,让他几乎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强忍住没有爆发。 “滚。”良久,他看着她,冷冷说道。 不必容骁开口苏青墨也不愿多留,她快步离开院子回到卧房,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苏青怡跟凌薇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劝。 见她两眼无光地只趴坐在桌边,苏青怡瞧着心疼,小声吩咐凌薇去弄点吃的来,自己则走过去,替苏青墨盖上一件披风:“晚上凉,不管有什么事,都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苏青墨没有吭声,依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苏青怡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她无奈道:“你也别一个人憋着了,倒是跟我说说,今儿个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为什么?” 身子晃了晃,苏青墨没有抬眼,只瓮声道:“没什么。” 就知道她这个性子,苏青怡颇感无奈,故意道:“你若不说,那我去问王爷。” “长姐……”知道苏青怡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苏青墨只好无奈地直起身子看着她,少倾叹道,“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罢了。” 苏青怡静静地听完,拉过苏青墨的手,语重心长道:“青墨,有一句话我其实是赞同的,在这世上不是说你看到、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我们需要自己去辨别。你想一想容骁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你会觉得他真的只是一时开心吗?” “我……不知道。” 苏青墨是真不知道,容骁就像是一个谜,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捉摸不透。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没有安全感,觉得他这些日子的转变不过是出于兴趣,出于好奇。 看她这样,苏青怡温婉一笑:“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怪他没有跟你坦诚相待,那么你对他,是否又全都交代了一切?” 心中一紧,苏青墨慢慢垂眸,有些难过。 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她竟然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带了目的性跟交易性,那么如果真的选择在一起,就必须要把所有隐瞒了的事情说出来。而恰恰是这一点对于苏青墨来说……根本不可能。 就算她可以坦诚地告诉容骁自己的目的跟凤图、凰图的事,可她又如何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而来,并且还要回到现代这种事? 她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责备他的人,可她还因为他说得那些话对他发了火。 苏青怡看着苏青墨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不由有些心疼。苏青墨从小到大一向心思最重,很多事都只会自己一个人承担,而她这个姐姐除了开导她,给她一个拥抱外,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青墨,我打算明天搬回苏府。”良久,苏青怡柔声说道。迎着苏青墨诧异的目光,她笑笑,安慰道,“你这边最近事情多,我也不好一直留着。而府里面曹氏已去,父亲毕竟年事已高,身边总需要人照顾。” “放心,大哥已经回来,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最后,她补充说道。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苏青墨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她的决定。赵家已经一步步被她逼上了绝路,不知何时就会动手,而自己跟容骁现在这个情况也实在无暇分神来照顾她。想了想去的确只有苏府是最好的归宿,毕竟单凭苏茹雪一个人,还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姐妹俩就这样在小床上挤了一夜,犹如小时候般,彼此依靠。第二天大早苏青墨就让凌薇雇了马车送苏青怡回去,可惜全程都不曾见容骁出面,她心里不由堵得慌,于是在苏青怡离开后,也自己一个人四下闲逛,不肯再回王府。 就这样胡乱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繁华街,苏青墨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觉得吵得慌,于是径直走向茶馆,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目光在其中扫了一圈却突然怔住,看到静坐窗边的那个月白身影,她不由扬唇笑了笑,走了过去。 “怎么到这儿来了?”转了圈桌上的折扇,苏青墨笑问道。 范庭川静静看着她的笑颜,可那眼底的乌青却显示着她一夜未睡。并不想告诉她自己来这儿是为了碰到她,抬手倒了一杯香茗推过去,他目光飘向远处,道:“随便走走。” “真巧,我也是随便走走。”并没发现范庭川的异样,苏青墨抿了嘴茶说道。 第101章 赵家的第二枚棋 见她情绪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范庭川的心不由放下一半。重新看回她,他关切道:“昨天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消息被隐藏得很好,我的人也没有打听到。只听其他人说静妃似乎获了罪,已经被处死了。” 一提起昨天的事,苏青墨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并未提及之后的种种,她只将白昭然跟静妃是如何陷害自己的一一告知于范庭川。听着她一点点的陈述,最后范庭川缓缓蹙起了眉:“你虽是自保,可也毁了赵汉明的一手好棋。逼得这么紧,就不担心他狗急跳墙?” “我巴不得他狗急跳墙,只要赵家出事,朝堂上必定会乱成一团,到时也算是给了我可趁之机了。”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苏青墨严肃道。 自是清楚她为了什么事,范庭川知道自己劝不住,敛眸沉思片刻,一敲折扇道:“既然这样,那你觉得如果你是赵汉明,接下来会如何?” 如果她是赵汉明的话…… 容湛虽然赐死了静妃,却没有对赵家怎样。虽说官降一品,但那也只是名分上的,根本还在,依旧可以与白家抗衡。但财力跟物力的抗衡始终比不过权力,而唯独能给他们权力的只有容湛,那么只有讨好了容湛,才有可能重新获得无上权力。 而能讨好一个男人的唯一办法…… 心念一动,苏青墨已经有了想法。范庭川见她神色自若,知道她已经明白,抬手端起茶盅品了口香茗,道:“所以为了防止诸如昨日的事再度发生,只有先一步下手抢占时机断了赵汉明的所有后路,才有可能逼得他狗急跳墙。” “此事……我想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怎么做比较好。” “我也想,但……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了。”苏青墨无奈一笑,手指向门外。范庭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赵茹一趾高气扬地带着几名丫鬟,步履匆匆在繁华街的各个商品店穿梭。 原以为赵汉明死了个女儿好歹会消停几天以表慰藉,却不料是她想的太多,竟以正常人的想法去看那老狐狸。静妃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想把赵茹一也嫁进宫中,不知该说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呢,还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不过赵汉明这一次恐怕是打错了主意。”移开视线,范庭川重看回苏青墨说道。 不明白他的意思,苏青墨疑惑地偏了脑袋。见此不由笑了笑,他折扇轻摇敲了敲苏青墨的头顶,笑道:“赵汉明勾结封旭尧的事你以为容帝会不清楚,赵汉明早有策反之心,容帝又怎可能还给他机会,眼下不动他是碍于白家的势力,可等到白家失势后,他赵汉明又能活多久?” 没想到范庭川竟然如此了解容湛的性格,循着他的话稍一琢磨,苏青墨计上心来。凑近范庭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见他面露诧异,苏青墨笑道:“既然咱们陛下这么忧心,那为人臣子的自当要给他解决些“麻烦”了。” 洛阳城的繁华街是贵族们的乐园,只有有钱,整条街道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赵茹一此刻正坐在绸缎庄内品着茶水,身边的丫鬟们忙不迭地将锦缎和另一间铺子的各色首饰拿过来给她过目,而这些,都是她父亲要她准备好入宫带去的东西。 长姐过世不过一天父亲就做出如此决定,她不禁感叹人心凉薄,更觉得这是赵家女儿逃不掉的命运。她虽羡慕如长姐那般风光无限地做皇帝宠妃,可也知道后宫风云万变,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尸骨无存。 “唉……”她莫名叹了声,忽然听见周围有人正低低地笑出了声。 “哪个不长眼的……”心中顿时恼火起来,赵茹一瞪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正是苏青墨后急忙收回了视线。赵家最近这几次的事她虽不太了解可也听父亲说过都跟苏青墨有关,当时就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家庶女害怕起来,此刻看到哪里还有往昔张狂的模样? 苏青墨没想到赵茹一看了自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她笑了笑很随意地坐在一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道:“赵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竟在这里叹起气来了?”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赵茹一却不自觉后退一步,结巴道:“没……没什么……” 心中不由冷笑,苏青墨很快瞥了眼她身后放满了绸缎跟首饰的柜台。若有所思地盯着赵茹一看了半晌,她忽然道:“赵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怎地不见你父亲为你说一桩婚事?” “王妃说笑,赵家眼下这个处境,臣女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的私事。”察觉到苏青墨似乎有些不怀好意,赵茹一急忙搪塞道。 故意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苏青墨起身,却没想到又吓了赵茹一一跳。心想着赵汉明还真是病急乱投医,就这么点能耐的人也敢往宫里送,到时怕还没等过夜,就会被白昭然给活生生折磨死吧! “赵小姐怕是口不应心吧?”略带嘲讽地指了指桌上的绫罗绸缎,苏青墨笑道,“你若真担心家里,又何必在这里花钱享受?” 被苏青墨讽刺得满脸通红,赵茹一低着头不再回应,只盼望她能早点离开。眼见已经水到渠成了,苏青墨突然凑前一步,压低声音慢慢道:“其实赵小姐若想发泄,我倒是有个好地方推荐,只不过那儿啊只适合你们未出阁的姑娘,我倒是没机会再去了。” 听得苏青墨说得这般神秘,赵茹一不禁也动了心。终于抬起头对上苏青墨的眼睛,就听她缓缓念出了三个字。赵茹一瞳孔猛地收缩,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苏青墨已经笑着扬长而去。 “小姐?小姐?”足足呆愣了半刻钟,直到被身边的丫鬟使劲晃了晃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吩咐道:“回去告诉老爷,我今儿不回家吃饭了。” 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第102章 全是小鲜肉 夜色很快降临,晚上的繁华街依旧有独属于它自己的别样美丽。脱去白日里华贵矜持的面具,夜晚的繁华街更添一抹奔放和妩媚。无数打扮娇美的女子身穿薄纱四下招揽客人,而与她们相反的另一处,却见不少面冠如玉的俊俏男子有礼地站在门边,笑脸相迎。 内里的布置装潢比之青楼楚馆要高雅许多,或许照顾到来这里的多是贵族小姐跟妇人,整个楼里都弥漫着一股清雅的淡香,清浅柔美的唱调宛若靡靡之音绕得人七荤八素,在那幔帐遮挡背后的你侬我侬,也不知化了多少女人的心。 二层右手边的一处包厢内,两名男子含笑端坐。在谢绝了老板的好意后,仅点了一壶香片、两三个小食便闭门谢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否要行一些私事。 抬手抿了一嘴香茗,唇齿之间皆是一股清香气息。伴随着楼内淡雅的香味只让人觉得魂牵梦萦,男子咂吧咂吧嘴,叹道:“真是好地方,看得我都想……” 话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扇子。 “正经姑娘可没人来这种地方,尤其像你这种已经为人妇的。”范庭川微微皱眉,看着苏青墨一身男装的模样,“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 “别这样嘛表哥,好歹我也是牺牲自己,造福大家了。”没个正行地说着,苏青墨翘起了二郎腿,“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穿男装了,真怀念这种随时随地都脱裤子不怕走光的日子。” 见她如此得瑟,范庭川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责备。其实苏青墨打扮成这样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是女子,她的身上带着独一无二的气质跟特点,往往一出面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大半,又有谁真正去考虑是男是女呢? 而看着她难得这么好心情的样子,他也不禁感叹自己很久没有与她两人独处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 范庭川刚刚这么想完,房门就被人推开。只见一个人影快速窜了进来,犹如做贼般急急忙忙关上了房门。这样还没完,来人继续趴在门口通过缝隙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直到苏青墨飞起一脚踹了过去,才堪堪转身,神情尴尬。 “噗!”正在喝茶的苏青墨猛地一口喷出来,而一旁的范庭川亦是表情古怪。见他二人一个憋笑,一个狂笑,来人终于被惹恼了,一拍桌子一抬腿道:“我不管,老子不干了!” 苏青墨几乎笑得快要背过气去,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都快要流出来。范庭川见她如此也甚是无奈,强扯着把她拉起来,折扇一点面前人道:“青墨,你真决定让他去?” 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苏青墨跟范庭川共同的弟弟……范燕堂。 只是与平日里看到的范燕堂很不一样,此时的他一身水红长袍下摆拖地,酥胸半敞,甚是风流。乌黑的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五分风情无限,五分欲拒还迎。一向阳刚的脸经由脂粉装点只让人觉得满是娇媚,如此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苏青墨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勉强停了下来,然而视线只要一瞥到范燕堂身上,就又止不住想咧嘴。见她这么不着调范燕堂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一脸埋怨地瞪着她,一跺脚转身就走。 “唉,小娘子你别走。”苏青墨闪身挡住门,伸手在范燕堂胸前摸了把,“跑什么跑,你不就是怕你那些狐朋狗友在外面看到才躲进来的吗,现在出去就不怕了?” 仰天翻了个白眼,范燕堂道:“老子不干了。” “你再说一遍?”秀眉高挑,苏青墨双臂环胸看着他道。 从小到大一向最怕苏青墨,范燕堂张了张嘴,刚才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懊恼地退回去想要坐下还差点被袍子绊倒,他一把掳起下摆愤愤道:“有你这么祸害亲弟弟的吗!” 走过去在他脑门上一弹,苏青墨道:“你懂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放着你这么好的货色不用去花冤枉钱雇人,你当姐姐我的钱都是弹弓叉子打下来的啊?” 就知道说不过她,范燕堂撇了撇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范庭川。然而一向温和的大哥这个时候只知道低着头装聋作哑,范燕堂就搞不懂了那满是破洞的桌布有毛好看的! “三儿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困难肯定是要互相帮助的嘛。”苏青墨神叨叨地说着,目光中却全都是不怀好意。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想出这么好的点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这时候让范燕堂跑了那才真的是功亏一篑! 其实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让范燕堂出马的,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欣赏身边这个大表哥,可不用想也知道如果让范庭川做这种事…… “人来了。” 正在神游天际的时候,就听范庭川说道。 苏青墨起身走到门边,通过缝隙向外瞅着。就见大门外一个粉衣女子正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不是赵茹一又是谁呢?很快就有小厮上前将她带往苏青墨胳膊的包厢,眼见来人经过门口,她闪身避开,眸底滑过一丝利光。 “这位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小的这就去给您叫几个过来。” 耳边传来小厮谄媚的话,苏青墨似笑非笑地直接看向范燕堂,那目光分明是在说:该你出场了。 看着范燕堂百般不情愿地起身,随着小厮快步离开,苏青墨拉开门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这下子绝对是进退两难,范燕堂垂着头深吸口气,快步走到赵茹一所在的包厢,轻叩门两声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就这样推门进去。 担心范燕堂会在紧要关头说些不该说的话,是以那头刚刚入屋,苏青墨就从房间的后窗跳了出去,身形轻盈地挂在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上。小心地捅破窗户纸,就见内里烛火暧昧,范燕堂站在门边,而赵茹一则有些惊慌地起身道:“你、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范燕堂这样想着,抬头便是招牌式的笑容:“小姐难道不知我们这儿的规矩吗,只许买欢,不许问名哦。”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恶心,范燕堂复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小姐我的花名。” 摇曳风姿地上前,他柔声道:“小姐唤我花痴就好。” 窗外的苏青墨笑得差点从窗户上一头栽下去,花痴……她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傻小子竟然当真了! 赵茹一狐疑地瞥了范燕堂一眼,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然而还没等她细细琢磨就见对方上前一步,她惊得连连后退,道:“我并未点人,谁让你进来的?” 第103章 莫慌,放着我来 范燕堂很想发火,他想如果可以,自己一定会美美地翻个白眼,然后十分优雅地说一句:“呸!” 可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眼睛一撇就看到正趴在窗户边冲他邪笑的苏青墨,顿时他只觉得汗毛一竖,下盘一紧,接着相当自然地冲赵茹一巧笑嫣然道:“小姐说得哪里话,来这面首坊的人,不都是为了买欢嘛,怎么小姐你还如此拘谨。” 范燕堂一边说着,一边搔首弄姿地踱步上前。就见赵茹一浑身僵直忙不迭地后退,仿佛对她而言范燕堂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就这样一个往前一个后退,直到无路可退的时候,赵茹一才重新对上范燕堂的凤眼,紧张道:“我、我才不是……” 不是个屁。 范燕堂心里鄙视着,面不改色地伸出胳膊“咚”一声架在了墙壁上。看着赵茹一满目娇红的害羞样,他深吸口气,缓缓道:“小姐别害怕,也别害羞,不管您今晚是不是,都让我来伺候你可好?” 他说着,慢慢将脸凑至赵茹一的耳旁,然后轻吹了一口气。 那般娴熟调情的样子,苏青墨相信他一定演练过很多遍,估计有不少洛阳城的姑娘都拜倒在了他的直筒靴下,心甘情愿与他共赴云雨。 只是…… “啪”的一声利音,响彻整间屋中。赵茹一并没有出现他们预想的心甘情愿,她只是满目惊恐地看着范燕堂,然后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就在苏青墨跟范燕堂一里一外双双愣住的时候,赵茹一已经忙不迭地将后者推开,向外冲去。 苏青墨率先回神,正暗道不好的时候,却见范燕堂身形一晃就闪到了赵茹一身后。他单手成刀干净利落地给了赵茹一脖颈处一下,就见赵茹一搭到门边的手松了开来,身子犹如一张破纸般飘到了地上。 范燕堂看都不看地上的“破纸”一眼,他只是将目光缓缓移向苏青墨,冷静道:“墨姐姐,我要杀了她。” 苏青墨嘴角抽动,无奈跃进房中:“你莫慌,放着我来。” “你帮我杀了她吗?” “你个屁大点的人老把杀不杀挂在嘴边算怎么回事?” “那你不来我自己来。”听苏青墨说完,范燕堂转身就准备干活。 苏青墨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她一巴掌打在范燕堂头顶,正要训斥却在撞上他的眼神后没有说话。上挑的凤眼满是委屈跟不忿,隐约还有几分欲哭无泪,苏青墨虽然很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安慰他,可……她真的做不到不笑啊! 范燕堂眼见苏青墨憋笑辛苦,脸黑得更加难看。反手扣住苏青墨的胳膊,犹豫歇斯底里般地低声吼道:“墨姐姐,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啊!她竟然敢打我哎!” “可我记得你长这么大,不是三天两头都会被舅父舅母打吗?”苏青墨听完,仅用一句话就成功让范燕堂僵在原地闭了嘴。 看着他几乎要拧在一起的五官,苏青墨简直憋笑到内伤。伸手从锦囊里掏出药瓶倒了点缓解红肿的药替他擦到脸上,就听大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而后范庭川不动声色闪身进来。 “大哥……”一见到来人,范燕堂委屈道,“我被人打了。” “打得好。”看都不看他一眼,范庭川说道。 完全能感觉到范燕堂一颗心碎成了渣渣,苏青墨急忙按住他免得他暴走。目光扫向范庭川,就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心知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苏青墨眼珠子一转,拉过范燕堂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这才见他恢复理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问了句:“当真?” “当真。”无奈地笑了笑,苏青墨一拍他肩膀将他送出门去。 待到范燕堂离开,她这才拉起地上的赵茹一将她扔在了床上,脑中快速运转着等下可能发生的一切,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范庭川一直站在门边看着自己,眼神莫名让她有些不舒服。 “表哥是觉得……我做这些太心狠了吗?” 听着她的询问,范庭川敛眸藏起眸中异色,许久才叹了声:“并非如此,若非他们先招惹了你,你又何必浪费时间跟他们对上。我只是你不明白,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嘘。”不等范庭川说完,苏青墨食指挨着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移向门外。 这一系列看似正常的反应让范庭川一双眸子暗了下去,他熟识苏青墨的本性,知道她虽然没有回答,但这反应却已经是答案了。 自然不清楚范庭川此刻心中所想,苏青墨一颗心都挂在了外面,对刚才的问题也选择了忽视。她快速闪身至门边悄悄拉开了一点,以确保自己可以看清楚此刻大厅里发生的事。而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这时候安静一片,两伙人聚在一起,气氛仿佛很是紧张。 “你个贱蹄子你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冲撞我们爷!”就听一道尖利的斥责声响起,苏青墨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粉衣男子叉腰喊道。 被他斥责的人正跌坐在地,整张脸都埋在袖子里不肯露出。看着那般弱不禁风的胆小模样,连苏青墨一个姑娘都难掩心疼,更何况被对方称之为“爷”的那个男人? 就见对方很是温顺地躬身下去将人扶了起来,一双手却很是不老实地搭在了对方屁股和腰身上。一边摩挲着享受触感一边小心地透过袖子缝隙打量着对方的长相,男人眼中色光一起,接着直接将人拉进了怀中。 “爷!”粉衣男子率先不干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人却柔柔弱弱地贴了过去。哪知还没等他碰到男人的衣襟,就被他身后的随从一脚踹了开去,花团锦簇瞬间成了街边泥石,而男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拥着怀里新欢,往苏青墨他们所在的楼层走去。 眼见这群人即将靠近,苏青墨再度将门缝合起一点,人贴在了门边。当一行人经过他们门口的时候,就见男人怀里的“佳人”抬眸冲她眨了眨眼,那般含着几分不爽跟鄙夷的眼神,不是范燕堂又是谁呢? 第104章 你别跑 瞧着他这幅样子,苏青墨反而放心了。她松了口气般地走到桌边坐下,就着范庭川递过来的茶盅轻呷一口,接着笑道:“表哥你猜,三弟这一次需要多久?” 范庭川唇角扬了扬,折扇一转:“一柱香。” “这么肯定?” “不是肯定,是必须。如若不是你招呼在先,那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一柱香,对三弟来说已是极限。” 了然地点点头,苏青墨敛眸再度饮下一杯。与范庭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眼看着一柱香的时间快到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移向床榻。 “当真决定好了吗?”似乎仍旧有些担心,范庭川见她如此,不由开口问道。 “表哥若是担心,我自己来做也不是不可以。” “你知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微微皱眉,范庭川对苏青墨的这句话感到有些不悦。然而看她眸子里的清平颜色,他心知苏青墨也是不想连累自己,两相权衡下不由也只能叹了口气,走上前先她一步将赵茹一拉了起来。 见此不由诧异,苏青墨眉毛微扬,最后也只抿嘴一笑。她率先翻身从后窗而出,接过范庭川手里的人,很轻松地从后窗外将她转移到了范燕堂他们所在的旁边包间内。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苏青墨很是满意,她重新将赵茹一扔回了床上,并顺手拉下了床帘。下一刻就听旁边传来“咚”的一声,似是有人将门从里面撞了开来,接着便听到乱糟糟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的是男人饱含情欲的呼喊:“小美人,你、你别跑!” 苏青墨跟范庭川很是默契地翻身挂在了房梁上,很快就见所在的包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并没有人对他们乱窜的举动多加干涉,待到男人跟范燕堂都重新入了屋子后,门外的随从们很是老练地将门带上,并站得稍微远一点,免得被等下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刺激到。 “小、小美人,你、你在哪儿啊!”下方男人传来低声的呼喊,殊不知却让房中的几个人都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黑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只能凭着自己对面首坊的熟悉一点点伸手四下摸去。而本就饮了酒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苏青墨与范庭川看着男人一点点摸到床边,然后将手向里面伸去。 “嘿嘿,抓到你了!”男人猛地大叫一声,拽下床帘就扑了上去。只见他双手快速地在床上人的身上游走,却在摸到胸前的时候顿住,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范燕堂从暗处走出,一掌击向男子脖颈。见他斜斜倒了下去,他满是厌恶道:“废物。” 这时苏青墨与范庭川也翻身从房梁飞下,看着眼前的情景,却是难得的平静。毕竟今日种种,不就是为了要这样的效果? “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倘若他聪明一点,今日的局我不就做不成了?”斜着眼笑道,苏青墨上前将两粒药丸塞进了床榻上的二人口中。 范庭川与范燕堂齐齐对视一眼,他们不得不承认,苏青墨这一出布局虽然十分下作,但却是眼下唯一一个既快捷又方便的方法了。 房内很快传出一股异香,而床榻上原本昏迷的两人同时发出两道引人遐想的呻吟。苏青墨面不改色拉着范庭川他们从后窗回到原来的包房,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直到…… “墨姐姐,你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不算数。”见她一直都不吭声,范燕堂终于忍不住说道。 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苏青墨道:“你急什么,人家两个现在正水深火热呢,你去了多碍事儿。” “可……” “若真无聊,不如去帮我送个信。”苏青墨眼珠子一转,冲范燕堂勾了勾手指。 眼见范燕堂一脸不情愿地离开,范庭川含笑道:“你做今日之事,就不担心赵家来找麻烦?” “随他们好了,我原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苏青墨毫不在乎地说着,今日白天在繁华街跟赵茹一的对话迟早会被赵汉明知道,与其跟他打哑谜,倒不如直截了当搬到台面上来。 不过至于搬上来该怎么发展,那还得她苏青墨说了算! 见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范庭川知她已经有了把握。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他敛眸沉吟片刻,折扇松晃晃架在指尖道:“那平南王府那边……” “跟他没关系。” 依旧回答得简洁,可这一次苏青墨却避开了范庭川的视线。一提起“平南王府”四个字她的心就乱成一团,不由想起那一日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在自嘲的同时她也觉得伤心,明明活了两世见过不少世面,可最后仍旧败在了“情”字面前。 苏青墨心里已然决定待到事情成功以后,她会优先寻找肖瑾尘的下落。只要一有消息,她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 什么平南王府什么容骁,统统都跟她没有关系。 苏青墨情绪的变化看在范庭川眼里,引得他默默皱起了眉。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续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心里莫名有些触动,苏青墨很感激范庭川此刻的沉默,她回望着他笑笑饮下茶水,躁动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很快就见范燕堂回到面首坊,人已经换回了规整长袍,并冲着苏青墨神秘一笑。还没等苏青墨询问清楚过程,就听大厅内“轰隆”一声巨响,仿若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面上,几乎引得整座楼都颤了颤。 急忙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细缝,苏青墨沿着声音望去就见原本光滑的地板此刻被一块巨石砸得粉碎。四散的面首跟客人们全都一脸惊恐地望着门外,就见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走了进来,气势十足。 为首的男子一身绿衫瞧着十分油腻,他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明显没安好心。眼睛很快在二层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几名随从守着的那间,邪邪一笑。 “听说有人打了本大爷的人,现下躲在这儿来享清净了。”他说着,往前一跨,“小的们,给爷搜!” 第105章 真是一场好戏啊 随着男子一声令下,他手下的随从们应了一声四散开来。动作之鲁莽,气势之凶猛,倒是吓坏了不少尚未反应过来的姑娘跟面首们。面首坊的老板见此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见他舔着脸上前欲要说几句好话,谁料嘴还没张,人就已经被踹飞了出去。 “本大爷再说一句,今日谁敢拦我,就等着一起死吧!” 男子一脸戾气,说完这话长袍一甩便跟着随从们上了二楼。他们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有人守着的那间,眉毛一扬,冷笑道:“识相的就滚远点,本大爷或许还会留你们一命,否则……”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身边的人使眼色,于是当话音落下对面的人还没反应之时,他手底下的人已经一窝蜂拥上去,两方人手顿时打成一团。 正在不远处的苏青墨看到此景不由皱了皱眉,这面子功夫对方做得可真够好,只是那手段却连街边的下三滥都不如了。 男子眼见两队人打的热闹,自己则冷哼一声从缝隙中挤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内里弥漫的是男女欢好时留下的浓厚腥气,两具赤条条的身体在帷帐的遮挡下十分引人遐想。男子作势往地上啐了口才踱步走过去,他背着手,冷笑道:“打伤了本大爷的人还敢跑到这儿来逍遥,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 说着,他手一挥,就见身后再度冒出两个随从,二话不说就上前扯开帷帐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 男子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看着下人们的动作他全身甚至在激动地发抖。随从们三下五除二便将趴在上面的男人使劲拖了出来,只见一个赤裸的身体被提溜下地,满身大汗,潮色未退且发丝凌乱,看起来相当狼狈。 男子瞧着此景一脸得意,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还没清醒回神的人。他吩咐下人抓住对方的头发强迫那人抬起脸,看着那张暴露在烛火下的面容,明明早就熟知在心,却仍旧故作震惊状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不是白大公子嘛,怎么是你啊!” 被他这么一嚷嚷,整个面首坊都安静下来。不管是此刻站在大厅里为难的老板,还是躲在包间中不敢乱动的姑娘和面首,亦或是打成一团的两方人,所有人都不动了。 对他们来说,尽管早就知道白子奕的身份,但碍于白家的脸面,从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就算所有人心里面门清儿,见到白子奕出现也仅仅当成是一个富家公子,而非白家长子。 然而现在这一声传出去,只怕今后洛阳城中没有一个姑娘再愿意嫁进白家了! 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很是满意,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急忙假惺惺地吩咐下人们扯了张毯子盖在白子奕身上,他见对方仍旧一脸懵懂,不由眼珠子一转,大手一挥:“照理说我不该打扰白公子你的好事儿,不过我手底下的人被打了,总要讨个公道。当然我相信这不是你做的,那么只有……” 他这么说着,却很明显是想让白子奕在今天丢光了脸。他手底下的人再一次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就拥上去,欲要将帷帐后的另一个人拖出来,只是没等他们的手碰到里面人的胳膊,就听“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传了出来,细听之下,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一声不仅吓坏了众人,更是让找茬的男子大吃一惊。先不说面首坊中从未有陪客的女子,光是从白子奕的为人来说,也绝不可能跑来面首坊找女人服侍他。 更别说,这个声音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男子越发觉得惊惧,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去拉开残余的帷帐。帷帐下一个赤裸的身体正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光滑的小臂上红痕点点,显然是刚才欢好时的杰作。他深吸口气猛地拉过女子的胳膊,耳中充斥着再一次爆发的喊叫声迎上对方猝不及防的视线…… “三、三妹……” 吓得急忙撒手,男子一脸惊恐,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捉奸在此的竟然会是赵茹一! 而这时已经有不少胆子大的人围在了门口,看到此情此景纷纷开始指指点点。关于赵、白两家的过节整个洛阳城几乎无人不知,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水火不容的两家子女竟然在此行秽乱之事? 赵茹一本还处在惊惧中,听到那声“三妹”后才全身一震,呆呆地抬起头。待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自己大哥赵润仲的时候,她觉得委屈,更觉得羞愧。只见她哀嚎一声,裹着被子就往床头撞去。 幸好赵润仲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拦下,看着她如此狼狈丢人的样,简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而经由此番闹过后,白子奕也回过神来,他冷着一张脸起身批起外袍,全程看都不看赵家两兄妹一眼,只浑身散发的幽暗之气显示着他此刻正处在爆发边缘。 “白子奕,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他不吭声,赵润仲拉下脸怒道。 “什么意思?”简单拢了拢外袍,白子奕冷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妹妹?”他今日明明找了新的面首想玩玩,却没想到出现在床上的竟是赵家女儿。他不傻,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便猜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你……我……”被他一句冷嘲热讽刺得不知该说什么,赵茹一羞愧难当,压根不敢说自己是来面首坊消遣的。 赵润仲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立马猜到是她自己来面首坊消遣的。对此不由觉得懊恼,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好责备什么,只得沉声冲白子奕道:“事情是你做的,我自然是要问你。白子奕,你这般态度,可是不把我赵家放在眼里?” 白子奕冷冷瞥了赵润仲一眼,懒得说话转身就走。见状赵润仲立马跳起来,他手下人的也急忙涌了上去,就见两方人手再度打成一团,几乎欲要把面首坊给拆了。 赵茹一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已经顾不上丢人,她目光涣散看着面前乱糟糟的场景只觉得事不关己。视线越过众人来到外面,看着围观看戏的人们,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引得她浑身一震。 那个背影明明是…… 第106章 大婚 第二日,关于面首坊中发生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洛阳城的所有大街小巷。 就在人们等着看白家和赵家好戏的时候,白家家主白浩威却在众人意料之外,压着白子奕上门负荆请罪,并要其承诺会对赵茹一负责。言外之意嘛就是说,白家自愿与赵家结亲,以表诚意。 苏青墨此刻正躲在小院中泡了一壶上好的花茶,甘甜青涩的气味飘散在整个院中,叫人闻着十分舒畅。纤细的手指将泡好的茶水倒入紫砂茶杯,苏青墨微抿一嘴,才抬头道:“我就知道白丞相不会让人失望。” 凌薇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原以为这消息会让她倍感惊讶,却不料她表现得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见她憋得难受,苏青墨招呼她坐下,这才不急不缓道:“白子奕傻,他爹可不傻。” 赵茹一是赵汉明即将要送去宫中的人,眼下被白子奕破了身,说好听点是越界,说难听点就是跟皇帝抢了女人。再加上赵茹一的身份并不寻常,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给点银钱就能打发,但赵家的女儿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解决……娶回去。 这样不仅能堵住悠悠之口让两家都少丢点面子,也算是给赵家一个交代免得他们狗急跳墙,找白家的晦气。 “可这样不就打乱了赵汉明的计划,如此一来赵、白两家结成亲家,岂不会……”凌薇说着,忽然灵光一闪,“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自顾不暇?” 苏青墨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点头轻语:“不仅是他们,连容湛也会头疼好一阵子了。” 不管赵家还是白家,在这件事上都只能吃哑巴亏,跟找她的麻烦比起来,他们更需要做的是缓解容湛的情绪,好求得满门平安。 “婚期定下了吗?”良久,苏青墨淡笑问道。 这头苏青墨正心满意足,那头容骁听了况琴的汇报则眉头紧锁。短短一天的时间苏青墨就做出这种事,他在感到吃惊的同时更多是对她的担忧。她一向不是主动出击的人,此番行为明显是为了分散那三方的注意力,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要离开。 一想到这儿,容骁的心里相当憋闷。 “阿骁……”见他这样,况琴撇了撇嘴劝道,“她那日在宫中本就遇了麻烦,见到你跟白昭然一起难免会多想。气头上的话你何必放在心里,依我看,还不如找她好好解释解释。” 容骁轻叩桌面的手指顿住,抬眸扫了况琴一眼:“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被他冷然的视线盯着,况琴下意识后退,摇了摇头。只是……女人都是要哄的啊你这个蠢货!他暗自腹诽道。 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笔墨砚台上,容骁眸底的冷寒散去,只余几分孤寂。跟苏青墨说的那些话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她的不信任。虽然他明知自己其实没什么资格要她坦诚相待,但他们好歹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了,他就这么不值得让她信赖? “吩咐下去,最近盯紧赵家的人。”良久他微叹一声,眸光一闪,又是那个高冷的平南王。 “至于她……派人保护着,其余的不要多管。” 就在面首坊的事情过去一天后,赵家与白家便商议很快将婚礼定在了本月二十八。洛阳城本就因为即将步入新年而气氛非凡,此刻加上两大家族的联姻,更是让氛围升上了新的热度。虽然人人都明知这里面的门道,但看着宫里面的容湛和白昭然纷纷派人赏赐不断,人们也不由改观不再多言。 有人欢喜有人愁,婚事表面看起来似乎风光无限,但到底有多苦只有操办的人们心里清楚。 由于婚期太赶,赵家和白家几乎来不及亲自准备什么,一应用品包括嫁衣皆是从繁华街购入。而作为当事人的赵茹一和白子奕尽管满心不情愿,可却拗不过两家家主的强硬要求,只能硬着头皮成婚。 眼看二十八很快到来,苏青墨看着凌薇拿到自己面前的请帖,却不禁犯了愁。帖子上面写的是邀请平南王夫妇,既是夫妇,那自当要她与容骁一同出席。只是她跟容骁已经破天荒的好几天没有说话也没打过照面,如此又怎能一同前去? “阿墨,要不你就同王爷一起去好了,装装样子什么的……” “不必,我们先去,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苏青墨说得干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忽然停住脚的那个身影。 就这样到了二十八当天,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带了凌薇一人前往白府参加婚礼。虽是红绸满布,但只要稍加细心就能看出白家并没怎么用心。就比如说摆放在一堆温室花朵中的那盆秃了的盆栽,几乎像是一个大巴掌,分分钟打的赵家送亲的人脸色难看。 尽管这种布置不尽如人意,但是因为白浩威跟赵汉明的尊贵身份,是以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不少洛阳城的达官显贵都携带家眷前来,看似道贺,实际却只为了看场好戏。 毕竟能像这样把赵、白两家拉在一个戏台子上,实属不易。 苏青墨在递了帖子以后就被白府的下人迎去了贵宾席位,看着面前的官家贵妇们,她只有礼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话。落座后她目光轻扫在场众人,看着白浩威忙前忙后地招呼宾客,她眼微眯,觉得心情相当不错。 很快就听一阵鞭炮声自门外响起,“噼里啪啦”好不热闹。白子奕一身正红长袍翻身下马,却不等花轿落稳就一脚将轿门踹开,然而自顾自地跨过火盆来到前厅,全程都不正眼看赵茹一一眼。 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彼此都心照不宣起来。白浩威见状顿时恼怒不已,可碍着众人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强作笑脸,让大家继续喝酒。白府的下人们极有眼色,见此纷纷围了上去,将花轿中的赵茹一小心扶了下来,带往前厅。 苏青墨站在贵宾席面上含笑看着这一幕,然后起身捋了捋裙角准备离开。可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不对,刚才一心挂在看戏上,竟是没有注意到凌薇的身影。她被要求走下人们的通道,怎么算也该到了,可眼下竟是毫无踪影。 正觉得不安时,身后一股莫名的冷气却忽然将苏青墨笼罩在其中。她正欲抽身对上,却只觉一枚利器抵在了腰身,只要一动,就会见血。 第107章 你有证据吗 “王妃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您要是有什么损伤,奴婢可不好跟平南王交代了。” 听着身后人的威胁,苏青墨敛眸,余光可以看到身后站着的女子正是一身丫鬟打扮。她深吸口气重新抬眸看向外场,在见白家一众人正忙着拜堂的时候,心中对这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赵二公子把我的人带去哪里了?”少顷,她如此问道。 明显察觉到身后人的身子微微一震,接着就听她笑道:“平南王妃果真如我家主人所说一般厉害,我家主人没别的意思,只想请王妃过去小叙一番。” 苏青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为了凌薇的安全她只能选择按兵不动。后方人心领神会保持眼下的动作带着她离开白府,没走几步就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宅子。 此地距离白府并没多远,站在宅子外依旧可以看到那边热闹非凡的场面。只是苏青墨心中却不由打起鼓,这里分明是私人的宅邸,赵润清的人带她来这儿,是否证明这是他的宅子? 只是身为赵家的人,怎么会把宅子买在这儿? 藏起心中疑惑,苏青墨面无表情由来人半扣半请地往后院带。看着院中精心别致的布置,典雅且十分有品位,让她对赵润清有了更多的看法。他是如范庭川般不显山露水却很有本事的人,可偏生出身卑微,一个庶出……注定上不了台面。 当苏青墨越发靠近后院的亭台,荡漾在鼻尖的是梅花般清冽的香气。她略含诧异扬了扬眉,走上前就见赵润清正独身一人坐在那儿,手边是一盘棋局还有一套酒具。 赵润清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面含淡笑,有礼起身:“许久未见,王妃瞧着依旧如故。” “赵公子也是一样,如此独特的‘邀请’,当真叫我受宠若惊。” 苏青墨自觉上前,不等赵润清招呼就自行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酒具中,白瓷的清透盛满了微粉的酒水,风轻轻吹过,满院皆是桃花酒的香气,闻着便已醉人。 “这是去年的梅花酿的,一年沉淀,总能饮出别样的滋味来。”赵润清替苏青墨倒满一杯递了过去,道,“就跟人一样,那些看着柔弱无害的,偏偏最是让人出乎意料。” 苏青墨盯了酒盏片刻,这才仰头饮下一杯。口鼻中弥漫着梅花的清韵芬芳,她笑道:“赵公子对自己的总结还挺到位。” 赵润清眉宇间的皱痕一闪而过,笑着自己也饮下了一杯。重新给苏青墨倒满一杯,他仅剩的一只眸子紧盯苏青墨,良久道:“平南王妃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你手下的安危。” “她不是手下,是我朋友。”简单解释着,苏青墨道,“我自是不担心她的安危,毕竟你抓她不就是为了引我而来?眼下我人来了,若想带她走,怕是有不少弯路要过吧?” 赵润清双手合十“啪啪”两声对苏青墨的回答很是赞赏,吩咐刚才的丫鬟撤下酒具,他拉过棋盘,将棋盒递到了苏青墨面前。重新把棋盘上的棋子分散装入盒子,苏青墨看着面前的白子,微微扬眉:“看来赵公子喜欢先下手为强。” “没有人不喜欢,只是……有时候先下手也不一定能大获全胜。” 空枰开局,苏青墨与赵润清交替着一子于棋盘的点上。赵润清先行,落下一子,缓声道:“那日面首坊出事的时候,王妃身在何处?” 苏青墨执棋落下,语调平缓:“赵公子似乎没有资格过问我的行踪。” 赵润清抬起的手一顿,抬眸扫了苏青墨一眼。见她低眉敛目,他眸中利光一闪:“哦?可那日我三妹回来后说,似乎看到了王妃你的身影。平南王妃,我这个人从不信巧合,只信安排。” 苏青墨面不改色落下一子堵住赵润清的路,似笑非笑:“口说无凭这种事,赵公子应当比我清楚。” 眼见她如此淡定,饶是赵润清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恼了。执棋的手不再下棋,而是把玩着棋子,状似无意道:“平南王妃你这个态度,让我不禁有些担心你那朋友的安危了。你既也说我是借了她来请你,那么你要是太不给面子,只怕……” “咔嗒”一声,棋子终于落下,苏青墨也慢慢抬头,对上赵润清的一只眸子。 见此,赵润清很是高兴地笑了笑,望着苏青墨道:“绸缎坊相遇,是你透露了面首坊的事给我三妹。你知她近日极为烦恼,于是引诱她前去,又做好准备,将她送到了白子奕床上。” “你明知我三妹是赵家眼下唯一有用的棋子,却为了断我们后路,而将她直接毁去。就如……你毁了我宫中的大姐一样。”赵润清淡淡说着,眸底闪着奇异的光。 苏青墨面无表情的听着,待对方说完,只清浅一笑:“说了这么说,我只问赵公子一句。” “你,有证据吗?” 赵润清的笑脸终于僵住,那般古怪的神情让苏青墨颇为鄙夷地笑了笑。她起身递过棋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半个时辰,赵公子若是识时务,就把我朋友送回平南王府。否则……” 她说着,冷然一笑,“我不介意跟你真正下一盘棋。” 苏青墨说完,抬步就走。然而谁料还没等她走下楼梯,突然一阵疼痛从心口传来,瞬间麻痹了四肢。她心中暗道不好,只是还没等她回头,就听赵润清在身后冷笑:“平南王妃,我不是范庭川。” 心中一紧,苏青墨皱着眉慢慢回眸,就见赵润清此刻笑容邪气,丝毫不见之前的清雅。 果然是她疏忽了吗,原想着这人与范庭川一般行事磊落,再加上那杯酒看着并无问题她才会接下,却没想到正是那杯酒出了问题。 眼见苏青墨神态了然,赵润清起身,趁她无力招架时捏住了她的下巴。那般大力恨不能将她的下颌骨捏碎,他冷笑着凑过去,低声道:“平南王妃,我很不喜欢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 “你既敢三番两次断我赵家后路,可有想好如何跟我们交代了吗?” 第108章 女人只配做棋子 清眸对视,苏青墨冷笑一声,挥手打开赵润清的胳膊。尽管全身麻痹难忍,她却仍旧保持镇定,扬声道:“对当朝正一品命妇下手,赵公子,你有想好如何跟陛下交代吗?” 赵润清单眼看着苏青墨,神情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然后他突然放声大笑,这样饱含着嘲讽的笑声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才见他喘着气道:“平南王妃,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跟近日作为,陛下真会管你?” 苏青墨眸底沉了沉,无动于衷。迎着赵润清十足嘲讽的目光,她淡淡道:“赵公子说的的确没错,可你别忘了,他是皇帝,他要顾忌的事可比你多得多。” “若我出了事,先不说我背后的范家会如何,光是平南王府,你确定王爷会善罢甘休?就算陛下百般提防,可别忘了他手里是有几十万大军的兵权的。” 被苏青墨一语提醒,赵润清心中一紧,脸色难看。很难想象这个已经成了瓮中鳖的女人竟然会如此镇定,他眼微眯,忽然上前掐住了苏青墨的脖颈。 “平南王妃,我今天既然将你‘请’到了这儿,你以为我还会担心陛下或者平南王知道以后会如何?” 看着她透不过气却仍旧强硬的视线,赵润清心中恼火,恨不能将她即刻捏碎。如果不是因为她,赵家绝不会陷入眼前不上不下的境地,如果不是她,赵家又怎么会去跟白家联姻,成为满城笑柄? “我很欣赏你,在我平生见过的女子当中,你是最优秀的。可平南王妃,这个世上不需要女人有多大作为,你们的作用只是充当权利跟交易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所以你和你的朋友,都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赵润清一句一句慢慢说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他几乎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彻底捏断苏青墨的脖子,他欣赏着她临死前挣扎的惨状,宛若夜间低吟的鸣唱,有种叫人莫名兴奋的感觉。 苏青墨呼吸越发困难,可眸底的颜色越发清透。她总算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如何而来,赵润清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把女人当成是交易用的棋子?那她就让他看看,他口中所谓的棋子到底能有多大作为! 猛地抬腿,苏青墨用尽全身力气向赵润清下盘踹去!后者由于一时兴奋尚未反应过来,待到回神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青墨的膝盖顶过来,只要碰上,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剧痛! 千钧一发之际,赵润清手下丫鬟正好重新出现在后院。她见状急忙扔掉手中茶盘飞身上前,一把推开苏青墨后将赵润清拉向后方。可惜即便如此,苏青墨腿部所带的戾气仍旧波及到了赵润清那里,就见他突然伸手捂住下盘,一张脸惨白,仅余的一只眼睛里尽是痛楚跟愤恨。 “贱人,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被手下扶着依然摇摇欲坠,赵润清瞪着苏青墨吼道。 紧握着亭台栏杆保持稳定,苏青墨鄙夷一笑,挑眉道:“好啊,那就看是你先变成太监还是我先死了!” “太监”两个字极其刺耳,让赵润清脸色大变。不等他吩咐,他身边的丫鬟早已忍耐不住,眼中利光一闪就飞身而上。苏青墨冷笑一声正眼都不瞧对方一下,隐藏在宽袖下的手中握紧了银针,蓄势待发。 哪知就在这两两即将撞上的时刻,一道劲风从远处逼近,只见一把折扇飞扬而至击向那丫鬟肩胛,接着一道娟白身影落在了苏青墨身边。 “赵兄,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温婉如玉,清冷幽寒。 苏青墨看着范庭川将自己挡在身后不由松了口气,却不知此刻看到他出现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毕竟她原以为会出现的……是那个人。 赵润清对范庭川的出现感到诧异,他眉峰上扬,眸底添了几分异色。然而很快他就恢复往昔清冷的模样,他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冲范庭川笑道:“范兄此言差矣,真正忘记身份的,是你而不是我。” 范庭川皱眉,没有说话。 见此,赵润清似是有些得意。他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上面的残局,稍一蹙眉又道:“私闯民宅,而且还是赵家的宅子,这个罪名落下来,对现在的范兄和范家恐怕没什么好处吧?” 闻言,范庭川面不改色,只唇角微扬:“所以我既已经闯了,那就闯到底好了,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罪名到底会不会落在我跟范家头上。”说着,他折扇轻摇,“赵兄,这世上总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 不过是三言两语间,范庭川明显占据了上风。赵润清尖锐的问题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威胁,可他不知道,范庭川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 赵润清看着范庭川淡然自若的样子,内心突然生出几分愤慨。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却因为对方出身好所以什么事都能让他做的那般优雅。而自己,因为是庶出因为不受人重视,所以做什么都只会被看成是阴险狡诈,甚至是恶心。 凭什么,他曾无数次想过,可惜始终没有答案。 知道今日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将这二人继续留下,赵润清心中愤恨,紧盯范庭川片刻后,缓缓移过头:“范兄说的很多,可你似乎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做事在人为。” “不过今日看来,并不是人为的好时候。”他说着,看向自己的丫鬟,“去把平南王妃的朋友请出来。” 那丫鬟仍旧很不甘心,听了赵润清的吩咐站在原地不肯动。见此赵润清拿起手边棋子狠狠砸了她的脸上,那丫鬟侧脸很快肿起,这才眼神复杂地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就见另一个黑色身影飞奔至自己身边,苏青墨看着凌薇安然无恙,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重新将视线投到赵润清身上,苏青墨道:“今日多谢赵公子‘招待’,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反请回来。” 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赵润清哼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是连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 三人这才转身离开,当他们刚刚站定在宅子门口的时候,苏青墨突然身子一软,倒头便向前面栽去。 第109章 你跟平南王府没有一点关系了 “青墨!”范庭川惊呼出声,急忙将她拉入怀里。修长手指很快搭上她手腕,起伏不定的脉搏让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一旁的凌薇见状急忙想要从苏青墨腰身的锦囊里掏出药瓶,然而范庭川却摇头制止了她的动作,眉峰轻蹙:“她中的毒,一般解药是没用的。” “那要怎么办?”凌薇心中一惊,连范庭川都说没用,可知这毒有多厉害? 稍一沉吟,范庭川招呼凌薇跟上,自己则反手将苏青墨背在身后,快步往城西跑去。 就在他们前脚刚刚离开,一个身着蓝袍的身影缓缓从宅子阴影处的墙角下走出。阴森的眸底深不见底,内里情绪纷飞,最终全都成了一汪死水。在他身边的青袍男子见状,望了望前方又望着他,脸色难看道:“阿骁,要不我去看看,她好像……” “没必要。”简单打断况琴的话,容骁自嘲一笑,“再也没有必要了。” 他早在接到底下人来报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谁料还没等他进去,就见苏青墨与范庭川双双走了出来。那般和谐登对的画面瞬间让他寒了心,而当他看到范庭川将苏青墨拥入怀中的画面时,更是想要上前砍掉范庭川的两只手。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只有苏青墨,只有面对她的事情时,他才会这么不冷静。 容骁很清楚对自己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想既然苏青墨不肯信他,他又何必暗自神伤一个人难受? “告诉下面的人,统统撤回来,从此以后她跟你我,跟平南王府,不再有任何关系。” “阿骁,你……” “即刻执行。”带了狠意的命令,容骁说完以后,甩袖离开。 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动作已经给苏青墨造成了大麻烦,范庭川背着她快步赶往城西,在巷道中来回穿梭。就这样走了大约有半刻钟的路,他才站定在一处看起来很是破烂的小院前,深吸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叩了叩门。 “笃笃笃”,简短的三道声音,很是利落,却隐约怀着独属于范庭川的温柔。在外的三人并未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声音,就忽然看到大门被人打开,一个素色布衣的女子站在那儿,见到他们几人后,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闪身将他们迎入屋内,看着范庭川将苏青墨放在床上,也不等范庭川解释什么,女子便走上前,指尖快速在苏青墨身上穴位连点几下。 “你们见了我师妹?”她抽出银针刺进苏青墨手腕,看着她光滑小臂上显现出的一条红线,皱眉问道。 “恩。”范庭川淡淡回应,眼睛却压根没从苏青墨身上移开。 闻言不再说话,女子撤去银针,从布包中掏出一枚药丸给苏青墨服下。她从一旁的矮柜中拿出一把外表奇怪的小刀,在苏青墨小指上轻轻一划。另一手拿过一个竹筒将顶端扣在了划破的手指上,就这样眨眼的功夫,床上的苏青墨发出一道呻吟动了动,而女子也收起竹筒,抬头看向范庭川。 “她已经没事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人。” 范庭川眸底异色划过,并未解释什么,只轻声道:“多谢。” “不必,我分内之事。”依旧回答得很简洁,女子拉过板凳坐下,在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后,又给范庭川倒了一杯,放在了他的面前。 范庭川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视线从苏青墨身上移开,他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瓷杯,良久道:“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 “说说看。” “我想……你跟在她身边,帮我保护她。” 女子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重重放下瓷杯,她看着范庭川道:“你应当知道以我的身份,若是出现在她身边,只会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范庭川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见此,女子不由微叹一声,又道:“如果你是担心我师妹,那你大可放心,她有几分本事我还是清楚的。今日她下了蛊给你表妹,怎么也要休息一个月才能重新制蛊,在这期间你们只要尽量少碰面就不会……” “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很是为难地打断女子的话,范庭川苦笑道,“你可知她现在正在为赵家做事?” “什么?”女子心中一惊,诧异道,“洛阳城赵家?” “不然还有哪个赵家。”范庭川淡淡道,“而且她追随的那个人你也认得。” 范庭川虽然没有说明,可女子已经反应过来。毕竟她与范庭川共同认识的赵家人只有那一个,当年若不是他们出手协助,那个人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正在女子犹豫不定的时候,床榻上的苏青墨已经转醒。刚才半迷蒙间二人的对话她也多少听进去了一些,此刻细想之下,不禁觉得诧异。她原以为是赵润清在梅花酒里下了药,却不想是那个看似普通的丫鬟,早在与她碰面的时候就动了手。 慢慢起身侧目看着桌边的女子,侧脸的线条很是刚毅,眉宇之间尽是英气。虽是普通的装扮,长相也甚是平凡,可就是周身那股气,竟让人不敢小看她半分。 在听到床榻的响动后女子也侧目看了过来,在见苏青墨正盯着自己打量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也打量了过去。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断接触交错,隐约碰撞出了异样的火花,却在片刻之后全都归于了平静。苏青墨面带浅笑,就见那女子也笑着起身,冲苏青墨一礼,道:“在下叶繁花,见过苏小姐。” 称自己苏小姐而不是平南王妃吗……苏青墨视线变得有趣,却是没有多话,只在凌薇的搀扶下走过去将女子扶了起来。与二人一同坐下,苏青墨看着含笑不语的范庭川,问道:“表哥是担心,赵润清不会善罢甘休吗?” 闻言却是微叹了一声,范庭川摇摇头,手握折扇点了点桌子:“我不担心他会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的是,他恐怕已经不只是为赵家做事了。” 范庭川的一语提醒让苏青墨介意起来,想起今日赵润清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迹可循。只可惜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明他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如此也不能做出防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苏青墨低声吩咐凌薇派人下去多加注意,自己则稍作休息后打道回府。告别了范庭川后她看着走在身边的叶繁花,正想着要如何跟府里交代的时候,就听叶繁花率先道:“有件事,恐怕苏小姐还不是很清楚吧?” 第110章 摊上大事儿了 “愿闻其详。”苏青墨微微挑眉,笑说道。 “你要明白,我并非你的仆从或下属,我跟着你,不过是看在范先生的面子上。”冷静回答,叶繁花说的理所当然,“所以苏小姐,为了范先生也为了你自己,我奉劝你还是安稳一点,不要触碰解决不了的事。” 越发觉得有意思,苏青墨了然点了点头,复又道:“那如果我触碰了呢?”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我救不了你。” 这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谈话,苏青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先一步往王府走去。待到行至门口,她才侧目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叶繁花,莞尔一笑:“叶姑娘,我并不喜欢口是心非之人,所以下回劝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说辞。” 果然就见叶繁花表情一僵,顿时便有些泄气。然而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就看她站在那儿别扭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走过来。苏青墨抿嘴一笑也不说什么,带着她跟凌薇二人进了府。想着倘若容骁派人问起,就说是一个朋友好了,哪知她领着二人还没走到后院,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不怀好意的人在这府里比比皆是,但敢这么明目张胆拦着她路的…… “几日不见,王妃还真是越来越嚣张。”阿婉看着苏青墨,冷笑一声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你当这儿是收容所吗?” 听着阿婉的嘲讽,苏青墨眸底沉了几分,并未说话。事实上每次面对她没完没了的找茬,苏青墨都只觉得很是烦躁。如果可以,她只想拧下她的头让她永远闭嘴,可当然了,也仅限于想想罢了。 口舌之争永远没个头,苏青墨不发一语,绕过阿婉就往内院走。 “哟,王妃这是转性了不成?”眼见苏青墨不吭声,阿婉气势更盛。横跨过去重新挡在了苏青墨面前,她双臂环胸,挑衅道,“平时不是很能说吗,今天怎么哑巴了?” “你主子没把你教好,我可没义务替他教你。谭素婉,你若不嫌丢人就继续在这儿闹,我倒想知道你九泉之下的哥哥看了,会怎么说!” 阿婉脸色一变不由噤了声,可心里却不服气起来。 苏青墨会知道自己哥哥的事,一定是容骁告诉她的。想这些陈年旧事除了她跟况琴在再无旁人知晓,容骁会告诉她,只能说明苏青墨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重。 明明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会得容骁如此特殊的对待?阿婉越发恼火,看着苏青墨绕过自己重新往前走,她深吸口气喊道:“苏青墨,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在王爷眼里,你依旧不过是个外人,比不得况琴,更比不得我!” 步子终于停了下来,苏青墨没有回头,可垂在袖袍中的手却紧了紧。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外人。 即便在那样彼此掏心掏肺之后,即便在暗付了芳心之后,她苏青墨对容骁来说,仍旧只是个外人。 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苏青墨慢慢转身,踱步走至阿婉跟前。身高的差距可以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神情,她唇角上翘,带着几分嘲讽道:“既然我只是个外人,你又何必这般不遗余力地来招惹我?” “除非,在你心里并不是这么觉得。” 能够看到阿婉双眼瞳孔猛地收缩,那般惊慌失措的表现让苏青墨眼底笑意更浓。伸出手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没有用力,却明显带着讥讽,她再度轻笑出声,转身离开。 被如此对待,阿婉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爆炸开来,看着苏青墨的背影,她满腔怒火最终冲破了理智,抽出腰身短剑,直直刺了过去。 原想着经过刚才的对峙她好歹会安生点,可苏青墨没想到她竟恼羞成怒,欲要她性命。不愿再避让半分,这种你来我往的过招让她十分厌烦,苏青墨转身指尖银针飞扬,“叮叮当当”几声并未用全力,就成功阻挡了阿婉的动作。 看着她脸上出于挫败的愤怒,苏青墨微皱眉正要说话,就听在她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瓷器掉落地面的脆声生生打断了她们的注意力,几人不由侧目看去,却在看清眼前情况后,纷纷变了脸色。 掉落在地的不是瓷器,而是玉器。通体透白的上等白玉,透过地面碎裂的形状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尊佛像。 白玉佛像……这还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苏青墨微微挑眉,看着跪倒在地的几名下人,只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阿婉身上,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周围还有其他人存在,更别说抬着这么一个勃然大物了。 除非…… 然而没等苏青墨想透这其中关窍,阿婉已然长剑相对,先发制人道:“好啊,王妃竟然如此大胆,连陛下亲赐的白玉佛像都不放在眼里,看来咱们平南王府是留不起你了!” 这么急着指认她的罪过,如此做法让苏青墨心中更是起疑。目光扫向地上狼藉,期间夹杂的根根银针,的确出自她手。看起来的确像是她的银针打碎了白玉佛像,可……既然是皇帝亲赐的东西,会这般弱不禁风,仅被银针打中就碎裂至此? 种种事情表明今日之事绝对不会简单,虽然麻烦,但苏青墨为了自己的清白还是需要查证一番。不予理睬阿婉的挑衅,她走上前去正要查探碎片是否有什么异样,然而她步子刚刚迈出,就听门口传来一道询问:“出了什么事?” 步子停下,苏青墨没有抬头,她其实……很想转身就走。 她跟容骁已经足足有四五日没有说话也没有见过面了,尽管这样,每到夜晚她一个人的时候,仍旧会想起那一日在宫中,他的模样,他的语气,以及那句“那又怎样”。 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噩梦,苏青墨却必须要去面对。她深吸口气缓缓抬头,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容骁直接经过她面前,然后站在了阿婉跟前。 “出了什么事?”他低声询问,对着阿婉。 第111章 我不用你操心 苏青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说不出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她缓缓移过视线,就见阿婉正得意洋洋地冲自己笑着,而容骁,吝啬的几乎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王爷,是王妃又在闹事儿了。”阿婉掩唇说着,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属下不过多问了几句她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她就很不高兴地斥责了奴婢,还要跟奴婢动手。” 说着,她指向身后碎片的狼藉,继续道:“现在可好,砸碎了陛下亲赐的白玉佛像,这要是被宫里知道,只怕是要被降罪的。” 容骁敛眸噤声只听着阿婉的话,头颅低垂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说完很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阿婉不由急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就见容骁不动声色地避开,然而看着她道:“可有受伤?” 他的表情虽然是万年不变的冷凝,但语气中的温柔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心惊。阿婉激动地几乎快要尖叫出声,她越发挑衅地瞥了苏青墨一眼,作势半靠在容骁身上道:“是有点气血不顺,不过有王爷在,属下也就不难受了。” 这一次并没有躲开,容骁任由她靠着,然后才把目光移向了苏青墨。 原以为多少会看到苏青墨有所触动,然而当他对上那双空寂无波的双眸时,内里的沉寂却让容骁微微蹙起了眉。 她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这样想着,容骁不禁有些恼了。他眼微眯神情更冷,与苏青墨对视良久后,终于扬唇冷笑:“王妃此举,到底是对陛下有意见,还是对本王有意见?” 深出一口气,苏青墨淡淡道:“这跟王爷无关。” 跟他无关? 容骁的笑容不由更深了几分,道:“那你可知,损毁御赐之物将要承担的后果?” 眼皮轻跳,苏青墨故作镇定:“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一人做事一人当。佛像是你打碎的,那么理应要由你……”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那就请王爷不必操心了。”冷声打断容骁,苏青墨笑得冷漠,“我自会承担一切,去向陛下请罪。” 该死的,她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担下了? 容骁没想到苏青墨会如此,看着她冷漠的样子,他突然有些恼火。明明是她不信他在先,怎么搞到现在好像全都是他的错一样?她不会不清楚容湛一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可即便这样也不肯软下来半分跟他低头? 然而没等容骁再说下去,苏青墨已经抬脚离开。只是她走的方向并不是王府后院,而是……王府大门。 “阿骁,你们……” 眼见容骁对苏青墨的离开无动于衷,况琴不由急的叫了起来。这要是真让苏青墨走了,只怕他们的苦日子也就到了! 可惜容骁仍旧站在那儿,甚至连看都不看大门处一眼。他低着头,碎发敛去了面上的表情,只有暴露在外的一双手骨节泛白,显然是在克制什么。一旁的阿婉见苏青墨离开正兴奋不已地想要说话,下一刻就被容骁一把甩开,再也没有刚才的半分温柔。 “王……” 她的话尚在口中,容骁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完了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况琴在旁边跳脚挠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而阿婉却只看着容骁离开的方向,良久,手握成拳。 苏青墨自从离开王府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在门口稍一沉吟,就带着凌薇跟叶繁花两人马不停蹄地前往苏府。其实想想看现在可能范家才是最适合她去的地方,不过碍于她已经出嫁的身份,还是去苏府更省事一些。 叶繁花跟凌薇二人在见证了刚才那场矛盾后,都很识时务的保持了沉默。待到了苏府,也只是将苏青墨陪送到了苏青怡那儿,便双双退了下去。 见此,苏青怡立刻反应过来。她看苏青墨恹恹地趴在桌上,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自己妹妹如此她这么做姐姐的又怎么会不心疼,苏青怡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又跟王爷吵架了?” 这问题几乎问得苏青墨想笑,她看着苏青怡,笑道:“话都不怎么说,要怎么吵架?”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天这两人竟然还在冷战,苏青怡眉头轻蹙,道:“青墨,夫妻两人是不能有隔夜仇的。否则矛盾越滚越大,最后只会变得不可收拾。” 苏青墨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跟容骁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那一天在宫里所说的话直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楚,她实在不想再去伤心难过,所以只能让这矛盾日复一日,直到真正爆发。 看着她满目愁容,苏青怡心中也很是不好受。听她细细说着刚才王府里发生的事,瞧着她情绪低落的模样,苏青怡摇了摇头,竟觉得她与容骁像是两头牛一样,固执的要命,谁都不肯先退让。 “青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从之前到现在,每到出事的时候,他总是会刻意提醒要你自己去承担?” 颇有些懵懂,苏青墨皱眉:“不是因为他不想被牵连?” “傻瓜,你们既然是夫妻,你若真的有事,他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 没想到聪明一世的苏青墨在感情问题上竟然如此白痴,苏青怡苦笑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一向要强,在我们面前也就罢了,在他面前也那样,他又怎么会高兴?” “你是他的妻子,他希望你去依靠他,这样他才会觉得被需要。而之前也是一样,你因为看到了就认定一切,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对你所付出的一切就这样被你否决,你觉得倘若换成是你,你会高兴吗?” 苏青墨越听越觉得心虚,她眉头紧锁,不高兴道:“长姐,你怎么老向着他啊!” “青墨,这不是向着谁的问题。”苏青怡笑说着替苏青墨顺了顺头发,柔声道,“他是你能够托付终身的人,而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第112章 平南王府跟范家 苏青墨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苏青怡说过的那些话。 尽管对方并没有直接指责她什么,可苏青墨能够听出在这件事情上,最先犯错的正是自己。 虽然还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容骁什么,不过苏青怡说得对,她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跟容骁谈一谈,毕竟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此别扭地躺着直到天亮,苏青墨稍作梳洗后,就重新带着凌薇二人返回王府。她一路上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不知面对容骁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然而当她站在王府看着面露苦色的下人们时,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容骁并不在府里,而由于前一日的事,下人们竟然也不敢让她进去。 苏青墨站了片刻后终于还是决定打道回府,虽然对容骁的行踪有些担心,不过来日方长,反正她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总会找到机会跟容骁说个清楚。 “昨天才巴巴儿地被赶走,今日就又舔着脸回来,要我说你们姓苏的脸皮都这样厚吗?” 苏青墨刚一转身,就听身后有人嘲讽道。 回眸就见阿婉一脸阴暗地看着自己,面上丝毫不见如昨日一般的挑衅跟得意。不由怀疑自己离开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苏青墨当然不会蠢到去问面前的人,于是只瞥了她眼,扭头继续走。 “你不想知道王爷去了哪里吗?” 正走着,就又听身后人说道。 似乎是知道苏青墨并不打算多理睬自己,阿婉刚一说完就又紧接着道:“拜你所赐,王爷今天一早就被陛下请进宫了,瞧那宣旨太监的样子,怕是宫里已经知道了白玉佛像的事!” 这么快? 苏青墨微微皱眉,这倒是让她始料未及了。不过对此仍旧有些怀疑,她重新站定步子转过身,看着阿婉满目愤恨,淡定道:“宫里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我怎么知道!” “怎么,你的脑子就用在怎么对付我上面了吗?”苏青墨嘲讽一笑,道,“平南王府上到暗卫下到仆人,全都是王爷亲自挑选,若非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宫里怎么会知道王府的事?” 神情明显一滞,阿婉忽然扬声道:“这应该问你不是吗?昨日可是只有你一人不在府里,谁知道你是不是……” “蠢货。”嫌弃出声,苏青墨迎着阿婉恼羞成怒的目光,几乎懒得再说下去。 从昨天那尊佛像被无故打碎的时候她就觉得有问题,这样看起来的确是有人故意等着他们。然而有点想不通一尊佛像可能带来什么后果,苏青墨不愿在此耽搁,转身就欲离开。 然而这一次她依旧想太多了,毕竟有阿婉在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走得轻松? 看着阿婉挡在自己面前那副蛮横的样子,苏青墨正准备让凌薇解决了,就听对方道:“苏青墨,从你嫁进王府王爷就各种不顺。我真不明白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在被范家那样对待以后还要看你的脸色!” “你可知在这世上,你是最没资格跟他发火的人!” 紧锁的眉头更添皱痕,苏青墨眸底升出几分异样的色彩。明明知道阿婉很有可能还是在故弄玄虚,可听着她话里有话的意思,她却怎么都不能就这样离开。 没有理睬身边凌薇跟叶繁花的阻拦,她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反问回去,阿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用带着报复性的目光注视着苏青墨,她神情古怪道:“怎么,你表哥难道没有告诉你?” 并不喜欢现在这种被瞒在鼓里的感觉,苏青墨眼微眯,周身已经带了几分戾气。 阿婉像是很欣赏她此刻愠怒的模样,她双臂环胸笑得阴险,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你可知,王爷为何每每见到范家人就很是不悦?” “你可知,为何你极力举荐,王爷却根本不在乎范家的丁点势力?” “你可知,为何他总是在外不给范家人留一点面子?” 三句可知,犹如一把重锤砸在了地上,冷风微徐,让苏青墨一颗心越发空寂。她看着阿婉,见她挑眉,冷冷道:“那是因为他恨范家,因为他的娘亲惨死在了范家家主的手里!” 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一顺不顺盯着阿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有回过神,她看着阿婉越发得意洋洋的样子,直到胳膊被凌薇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皱眉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看起来你那表哥还真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也难怪,为了不让王爷找他们报仇,范家这么多年可是一直都不承认此事,亏得你还以为自己沾了范家多大的光,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 苏青墨自是不会在意阿婉的这番挑拨,她真正在意的,是容骁跟范家之间的世仇。 经由这件事联系,她便可以理解容骁之前的种种反应。只是她不解,为何这样大的一件事,容骁不告诉她,甚至连范庭川也从没说过一个字? 她原本还想着能够找容骁坐下来谈一谈,敞开心扉化解之前的矛盾,然而到了现在,她却不得不苦笑,即便真的坐下来面对面,又能说什么? 说他的娘亲是如何惨死? 还是说她作为仇人家的孩子,应该怎么跟他共度一生? 苏青墨几乎有些想笑,她这是中了头彩啊,竟然什么事儿都让她碰上了。 耳边仍旧响着阿婉的嘲讽,苏青墨通通过滤掉,只垂首觉得心里越发憋屈。一切事情的运转都在逐渐脱离她以为掌控了的轨迹,看着背道而驰的种种,她更是心累。 当真是孽缘啊…… 苏青墨深吸口气重新抬头,适才错愕的目光全都归于了平静。她如此模样让阿婉瞧着瞬间噤了声,她狐疑地打量着她,正要说话,却听苏青墨开了口。 “你说的世仇我没听过,也不想管。”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连累你家王爷了。” “我会进宫说明一切,并求陛下要王爷休书一封。从此以后山水不相逢,我苏青墨与他容骁,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第113章 我会求得一纸休书 苏青墨没有理会阿婉诧异的神情也没有去看凌薇跟叶繁花满是复杂的样子。她抬起步子挺直了腰杆往前走,她的身后是平南王府,是她曾经以为的可以当成是家的地方。 步如千斤,苏青墨每走一步,就觉得全身上下的神经被拉扯的难受。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情景,她侧目,对上紧追而来的凌薇二人,简单道:“进宫。” 马车快速行驶,苏青墨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她的大脑接近空白,什么都不愿去想,而偏生有许多画面犹如走马灯般一个接一个飘过。就这样快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她才勉强回神,这才想起手中并无任何召自己入宫的旨意,也不知道能否顺利进去。 苏青墨跳下马车正觉得麻烦时,目光投向前方却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而对方此时也走了过来,见到苏青墨时,诧异道:“二妹,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苏占言,今日他恰巧在此巡查,见到有马车驶入便过来看看。他见苏青墨面色苍白似乎有些不舒服,急忙拉过她站到稍微暖和点的地方:“平南王早些时候已经奉旨入宫,我见他似乎心情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的事太多已经不知从何说起,苏青墨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手中并无旨意,是否可以通融一下让她入宫。 越发觉得有事发生,苏占言敛眸,沉声道:“二妹,你应当知道没有陛下或者皇后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入宫的。” 苏青墨当然知道,只是若非事出突然,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踏入这个地方。 “不过谁让你是我妹妹呢,等下入宫若是被人遇上,你就说是奉父亲之命过来探望我,但因一时迷路所以才……” “大哥,你缺心眼吗?” 明明心情低落的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听苏占言这么说,苏青墨还是无有些哭笑不得。皇宫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入的地方。原本她就对苏占言御前侍卫一职有些担心,眼下若是刻意冒犯宫规,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他竟然还想出什么迷路的说辞,当这宫里的都是三岁小孩儿吗! 苏占言被她一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看着苏青墨道:“那你说怎么办?” 兄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然而就在这时候,忽听身后宫门传来一声轻呼。 苏青墨二人齐齐看过去,就见一个太监站在那儿,有礼一躬身,道:“是平南王妃吗,皇后娘娘有请。” 白昭然? 苏青墨与苏占言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警惕。经由上次小产的事情后,白昭然相当于已经跟她撕破脸了,这个时候再找她去,能有好事? “不知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王妃在此?”苏占言率先开口,笑着问道。 “苏侍卫,皇后娘娘要知道什么,难道还要跟你汇报吗?”那太监似是很不屑,白了苏占言一眼。 “公公误会,家兄只是担心我冒然前来是否惊扰了娘娘,想替我跟娘娘请罪罢了。”不愿把苏占言牵扯进来,苏青墨上前一步说道。 闻言,那太监表情不由和缓几分,对苏青墨笑道:“王妃哪儿的话,娘娘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您啊,还是请跟奴才一起进去吧。” 到此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苏青墨微微叹口气,冲苏占言做了个口形后就快步跟了上去。由于白昭然的吩咐,凌薇跟叶繁花由于身份低微不许入内,苏青墨看着二人被带走的背影,心中越发警惕起来。 一如很久之前,富丽堂皇的凤仪宫即便在这深冬的时节看起来仍旧贵气逼人,四散的暖炉将整个宫殿烧的十分暖和,就连周边摆放的盆栽,也并未因如此冷寒的天气而有半分损伤。清甜的香氛在苏青墨越发靠近大殿的时候越闻得清楚,对此不禁有些诧异,毕竟在她印象中,白昭然并不是喜爱焚香的人。 “人来了?”似是感觉到了门扉开启那一瞬间的冷意,白昭然的声音自内里传了出来。 苏青墨走上前,就见对方正裹着狐皮大氅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许久未见,白昭然神色依旧,甚至在这暖意的熏陶下,多了几分妩媚。 “这么久没见,王妃依旧是老样子,还真是让本宫欣慰。”懒懒开口,白昭然语调平和,眼神却甚是犀利。 稍一做礼,苏青墨没有说话。自觉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宫女有序地入内奉茶,她这才笑笑,意味深长道:“但愿娘娘是真的欣慰。” 闻言,眸底冷光一闪。白昭然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接过一个暖手炉道:“自上次小产过后,本宫的身子是越发受不住冷了。即便这宫里到处都点着暖炉,还是感觉没有一点温度。” 苏青墨敛眸,唇角扬了扬:“娘娘,依臣妾看您是心冷,所以才不觉得有温度吧。” 被苏青墨接连两句话都呛住,白昭然再好的定力也有些坐不住,脸色难看起来。挥手屏退了多余的宫娥,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苏青墨看了会儿,道:“那不知王妃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得了本宫这心凉的毛病?” 这话放在往常,苏青墨碍于身份可能还会婉转一下。然而事到如今她不愿再避让半分,于是笑颜如花地看过去,答道:“娘娘您心冷是因为有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臣妾可没法解。” “不过可惜的是,给娘娘绑了结的人似乎也不是很想给您解开,所以依臣妾看,您还是多点几个暖炉,以备不时之需吧。” “你!” 怒极拍桌,白昭然一双眸子满是妒火,几乎快要将苏青墨烧透。她看苏青墨那般淡定自若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刺眼,明明这个女人什么都比不过自己,却仍旧拥有了她在梦里都想要的一切! 该死!她该死! 不再遮掩对苏青墨的恨,白昭然冷笑一声,缓缓道:“说得好,本宫的确该多点几个暖炉。只是到时候是暖了人心还是伤了人身,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114章 布下埋伏 随着白昭然话音落下,原本暖意融融的凤仪宫周围,突然多出几道不太适宜的杀气。 果然是有备而来。 苏青墨敛眸冷笑,周身气场全开。仿佛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埋伏一样,她看向白昭然,道:“皇后娘娘,我想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这儿,可是宫中。” “本宫自然知道这是宫中,那又怎样?”白昭然鄙夷道。 “那娘娘可有想好若我出事,要怎么跟平南王府、苏家、范家还有天下众人交代了?” 顿时被苏青墨的嘲讽气得五官都快要扭曲,白昭然看着她淡定自如的神态,怒道:“苏青墨,你以为你是谁?” “即便你抬出平南王府跟范家又能如何,别忘了,他们再怎么都是臣子,难不成还打算造反?” 臣子……吗? 苏青墨了然一笑,默默起身将袖子挽了起来。她一边悠哉地整理着衣裳,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即将爆发的白昭然,淡淡道:“那么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可皇后娘娘忘了,你不是君,而我,也不是臣!” 随着苏青墨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整个人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戾气,几乎要将凤仪宫的屋顶冲破。不再与白昭然多做纠缠,她飞身跃出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就见周围场景瞬时变化,明显已经置身于阵法中。 而她气息的变化也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引了出来,约莫有十个人,看着他们整齐有序的装扮和动作,苏青墨提眉,竟是没料到连死士都出动了。 之前她已经见过赵家的死士,这一次不知白家的怎么样? 十分邪魅地笑了笑,苏青墨伸出食指,冲着众人勾了勾。 瞧她这般放肆的样子,十名死士脸色一沉,纷纷围了上去。而苏青墨早在之前与赵家死士的对峙中摸到了玄机,对付这种训练有序人的唯一打法……就是乱来。 抛却在现代学到的格斗能力,忘记在古代训练的刺杀手段,苏青墨随心所欲地抽出贴身短刀迎面而上,另一手却也不闲着,时不时从锦囊中掏出些药粉,随风洒了出去。 由于她这般随便的打法,几乎让那些死士无计可施。看着她犹如一条灵巧的鱼儿在他们中间穿梭,身形飞动几乎叫人看不清,只有身上时不时传来的伤口和剧痛在提醒着他们,苏青墨正在他们中间,攻击着他们。 正是这样毫无章法的打斗,让苏青墨短短半个时辰就成功解决了四名死士。其余六人看着同伴们的尸体顿时慌了,越发猛烈地开始进攻,而苏青墨也因为损耗了大半体力,显得力不从心。 依旧是穿梭在他们中间,此刻的苏青墨却因体力流失而动作越发迟缓,身上多出的几道血口让她有些无力,她紧咬牙关只希望能撑过这一时,待到解决了这些人,阵法什么的她根本不会去理会! 只要向着西边宫门的地方冲过去,自有苏占言在那儿接应! 再度斩杀两名死士,苏青墨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不知怎地越到后面她越觉得身体疲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在她的心脉上,一点点啃食她的内力和体力,让她逐渐透支。看着剩余四名死士仍旧整齐划一的表现,她没有紧缩,终于觉得有些麻烦。 “苏青墨,本宫劝你还是乖乖投降,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正在这时,就听白昭然的声音从阵法外响起,尖利的嗓音惹得人耳膜阵痛。 并不打算理会,苏青墨提刀正要重新进攻的时候,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道剧痛。那疼痛惹得她几乎再也站不住,捂着胸口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能倒下去。而这时那四名死士已经重新动起来,四柄长剑分别刺向她两边肩胛和双腿,顿时血色蔓延。 “疼吗,苏青墨?”白昭然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让苏青墨越发头疼起来。明明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仍旧能感受那个讨人厌的身影正在自己面前晃悠,听着她尖利的嗓音摧毁她仅剩的神识。 “苏青墨,这是本宫专门替你准备的无忧香,你闻着,可还舒坦?” 蓦地脑中精光一闪,苏青墨勉强抬头,哑着声音道:“你!” “很生气对不对?这一招可是本宫跟你学的呢!”白昭然的声音十分兴奋,音调也越发高扬。 “你可知为了今日这一局,本宫等了有多久!若非要先给你下蛊才能让这香发挥作用,不然本宫早早就杀了你,五马分尸!” 蛊? 是赵润清! 经由白昭然疯狂一语,苏青墨终于把一切联系了起来。难怪那日他会对她下手,原想着不过是他为了泄愤,如此看来却是为今天做准备!从下蛊开始一切就都在赵润清的掌握中,他知道即便有范庭川找人帮她解蛊毒,她身体依旧会残存蛊的痕迹,所以才会放他们离开。而之后平南王府的争吵和佛像事件,也不过是他看准时机制造的一场混乱罢了! 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入宫,将她诛杀! 心,忽然就静下来了。苏青墨微微抬眸,看着那四名死士,却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向远处。她知道,白昭然此刻正站在那儿观赏自己的惨状,而她,又怎会叫她如愿?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我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外围的白昭然眼皮一跳,皱眉:“什么?” “你,真的是我见过这世上,最自以为是的蠢货!” 闻言不禁愣住,甚至连那四名死士都呆在原地。而随着白昭然反应过来一声令下,苏青墨早已飞身而起,右手握着短刀,就这样向着手握药包的左手刺了下去!若非情况危急,她万万舍不得伤害自己,毕竟这一招,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随着苏青墨自发刺破手掌的瞬间,原本笼罩在凤仪宫空地中的阵法不攻自破。随着她手心血迹滴滴落下,竟奇异般的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如此似真似幻的场景几乎叫人震撼,而苏青墨悬在半空,周身血色围绕,竟是无比妖冶。 “妖……妖怪啊!”良久,就听凤仪宫的宫人们尖声喊道。 第115章 凰图之血 苏青墨看着脚下惊慌失措的人们,仿若一只只蚂蚁般,只要她稍稍用力,这群人就会粉身碎骨。白昭然就站在这群人中间,偏要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殊不知那颤抖着的身体早已出卖了她。 多么可笑啊,就这些如蝼蚁般的东西竟然想要她的命! 苏青墨笑了,她手指一挥,就见一道血光凭空出现,犹如活着般在空中飘动。她眼微眯看向正下方,透出几许利光,在她的示意下就见那血光飞速窜向那四名死士所在的位置。 见她突然攻击,四名死士不敢小觑提剑应战,可对于这从未见过的攻势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眼见血光很快就飞到了面前,他们手中长剑立马挥舞过去,然而就那么一瞬,血光奇异消失,他们手中长剑也全都扑了个空。 这般吊人胃口的打法让他们越发惊惧,正四下警惕寻找血光时,就听“扑哧”一声,三名死士齐齐侧目,就见第四名死士双目圆睁浑身是血地立在那儿,而他的胸前,多出了一柄血刀。 几乎要被吓软了腿,他们听着上方苏青墨轻蔑的笑声,再也忍不住,只双臂胡乱挥舞,满脸都是恐慌。 之后便是苏青墨单方面的屠杀,开启了凰图之血的她完全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无形的血光在她的操控下寸寸进入那些血肉然后飞出,一下一下,最终将三名死士变成了一滩肉泥。 若不是实在没辙,她又怎会自损阳寿开启凰图?可惜的是白昭然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了解一切,却不知她苏青墨的命,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取走! 看着那几乎被血染红了的砖石,苏青墨皱眉,天知道她其实从来不是这般残忍的人,可,谁让这是她给白昭然精心准备的礼物呢? 十名死士的惨死让凤仪宫中再也无人敢跳出来,苏青墨缓缓落下地面,强忍着身体每一处的疼痛叫嚣,她抬头,看着早已面无血色的白昭然。 “皇后娘娘,不知道这场表演,你还满意吗?” 现下已是深冬,苏青墨的笑却如三月春花般,烂漫温润。她周身的血色仿若一件红色的纱衣将她衬得那般窈窕,可原该是温雅的形象却因那双红色的眸子而叫人觉得害怕。她整个人周身的气场如深渊地狱般,带着恶鬼独有的阴森跟狠戾。 那笑容刺眼,那气势慑人,白昭然在此刻不得不承认,她怕了。 “你……你这个疯子……”她口中喃喃,几乎有些站不稳,“不……你不是人,你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苏青墨轻蔑一笑,秀眉高扬,“鬼?妖?还是……魔?” 随着苏青墨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白昭然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般,跌坐在地,再也没有形象可言。苏青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要她想,她现在一伸手就能让这儿变为火海炼狱。 可……终究还是不能啊,凰图一旦出世就会改变天命,她这一次已经是逆天而行,若是继续下去,不仅会折损更多阳寿,还会生出其他变故来。 罢了,这一次,就先放过这个女人吧。 衡量过后,苏青墨还是决定放过白昭然这一回,估计经由此事,对方以后还想对她下手可能就得三思了。 冷冷瞥了那满地狼藉一眼,苏青墨转身,潇洒离开。 她不知道今日之事是否是白昭然一人所为,不过看起来如果没有容湛的吩咐,她是决然不敢这么做的。苏青墨敛眸看了眼自己满身是血的裙子,眉头微拧,担心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不能安然出宫了。 只是……容骁还在宫里,她既然已经进来,总不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这么离开。 顿时陷入两难,苏青墨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她低头正想着要怎么解决的时候,心口突然传来一道剧痛,让她猝不及防,险些跪倒在地。 紧捂着胸口,她能感受到五脏六腑在这瞬间几乎快要绞在一起,如此疼痛甚至比开启凰图之血还要让人难熬,那种被不知名的东西锤击的胸口让她再也走不了半步。 “啧啧,还以为平南王妃有什么特殊之处呢,这难受起来不也跟正常人一样吗?” 苏青墨的耳边突然多出一道戏谑声音,那般油腻的声音顿时让她皱起了眉。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紫金蟒袍,贵气妖娆。 “封旭尧。”她眼微眯,说出了这三个字。 “许久未见,难得王妃还能记得本宫。”封旭尧阴测测开口,踱步走过来,“本宫还以为你这段日子过得太舒坦,已经忘了本宫呢!” “封太子日后好歹是我妹婿,我怎么会忘了你?”冷不丁出声,苏青墨慢慢起身,嘲讽道。 脸色一变,封旭尧瞳孔迸射出利光。看着苏青墨毫不示弱地同自己对视,明明浑身是血,却一点不见狼狈。心中越发不满,然而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腰侧抽出一样东西来,冲苏青墨邪邪一笑。 那是一个十分小巧的铃铛,外表的花纹相当诡异。苏青墨看他阴邪笑容正觉得不对劲时,就听“叮铃叮铃”声响起,紧接着,她周身的剧痛像是放大了无数倍,那般撕心裂肺,让她再也站不稳。 “你!” “喜欢吗?”封旭尧蹲下来看着苏青墨,满目轻视,“这可是本宫特意为你找来的。” 又是特意? 苏青墨只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迷局,接连发生的事让她越来越紧张。不愿以这幅样子任由封旭尧羞辱,她紧咬下唇正准备再一次开启凰图,却不料封旭尧先她一步点住了她的穴道,封住了她全部动作。 “平南王妃,你的神力不可能每一次都有用。你忘了吧,自损阳寿这种事是逆天之举,你即便想无限制的使用,但你的身体是不允许的。” 紧捏住苏青墨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封旭尧冷笑:“自伤筋脉用血开启神力是唯一的办法,但倘若这血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你的能力就再也不会有用了不是吗?” 比起不能开启凰图,封旭尧这番话则更让苏青墨心惊。她眼中神色千转,最终只紧咬牙关道:“你为何……” “为何会知道?”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封旭尧道,“因为,有故人相助!” 第116章 因为他想让你死 昏暗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气几乎惹得人反胃。苏青墨只着里衣被反手捆在柱子上,在她对面的,是一脸邪气的封旭尧正坐在那儿,眼神打趣,像在欣赏什么战利品。 “平南王妃,你可知本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他笑道。 苏青墨没说话,她甚至觉得多看面前人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垂首敛眸,她所有的心思都挂在封旭尧刚才似是而非的那一句话上。 故人?什么故人? 眼见苏青墨根本不吃自己这套,封旭尧顿时有些不高兴。他随意把铃铛扔在了桌上起身走过去,一把拽开苏青墨里衣盘扣,看她香肩外露,看她猛地抬头怒视自己,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你说说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似是感叹般开口,封旭尧哼道,“今日你落入本宫手里,想逃已经不可能。本宫要是你就乖乖听话,等下或许还能少受点苦,否则……” 他说着,伸手触上苏青墨光滑的皮肤。 瞬间觉得汗毛倒立,苏青墨周身戾气挥散:“封旭尧,想死你就继续动!” “哟,那本宫可就不客气了!”他不在意地说着,手上却再度大力扯开苏青墨的衣襟。看着她酥胸半露的香艳场景,封旭尧舔了舔嘴唇,一脸猥琐。然而很快他就重新把视线移回苏青墨脸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在办正事之前,本宫还是想让你清楚一些事。”伸手轻抚苏青墨脸颊,封旭尧笑道,“你一定很想知道那所谓的故人是什么来头吧?” 苏青墨眸色一沉,并不接话。她被捆住的手正在背后用尽全力挣扎,能感觉到皮肉一点一点被磨破,粗糙的麻绳正逐渐被她的鲜血染透,反而越发紧的扣在了她的肉上。 并没注意苏青墨的小动作,封旭尧两眼都定在她的脸上,越发得意道:“其实本宫不说想必你也清楚,毕竟在这世上知道你那些秘密的人可不多。” 他说完就感觉到苏青墨身子一震,封旭尧笑意更浓,拍了拍她的脸道:“你猜到了对吗?真好,不必本宫再浪费时间跟你解释。你看你费尽心机想找的结果就离你这么近,可你偏偏不长眼,非要跟本宫作对受这些苦!” 一颗心沉到谷底,苏青墨突然希望封旭尧能够闭嘴。 这世上知道她秘密的人的确不多,而很明显在那几人中只有一个失了下落。 肖瑾尘。 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苏青墨的头垂得更低。明知封旭尧就是为了看她这幅惨状,她紧咬嘴唇,憋出来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她,为什么要将她置入如此境地。 封旭尧眉峰高挑,眼中含了几分意味不明。他最初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让苏青墨心甘情愿地跟随,却没想到经过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把那个姓肖的抬出来。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如此平凡的人竟然对苏青墨这般重要,封旭尧心中生出几分怨恨,他忽然伸手扣住苏青墨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为什么?”他冷笑着,凑上前,“因为他想让你死啊!” 果然看到苏青墨瞳孔中的异色,那般迷茫痛苦的色彩让封旭尧十分兴奋。越发近的靠了过去,他闻着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低喃的声音宛若迷幻的哀歌:“痛吗?恨吗?想……报仇吗?” 苏青墨双目怔怔望着前方,良久,朱唇轻启:“他人……在哪里?” 心道果然上钩了,封旭尧眼中一亮,薄唇划过苏青墨侧脸:“只要你跟了本宫,本宫自会告诉你。而且,还会帮你报仇。”他说着,沿着苏青墨的侧脸一路下滑至脖颈,带着情欲的啃咬跟抚摸很快将身上的火点了起来。 苏青墨眸底沉沉没有避让也没有说话,只捆在身后的手更加用力挣扎。察觉到封旭尧身体的变化,她突然道:“可是,肖瑾尘不是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吗?” 封旭尧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用满是猩红的眸子看着苏青墨,笑道:“平南王妃,你真以为他会死在那场战争中?” “那场……战争?”重复着他的话,苏青墨很容易在他的语气中摸到了关窍。 颇为诧异地挑眉,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竟让苏青墨摸着了门道。本不想徒增事端,可看着苏青墨此刻狼狈落魄的模样,他还是邪邪一笑,低声道:“是啊,你难道真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战争吗?” 心里面一直怀疑的事在这一刻似乎马上就有答案,苏青墨故作震惊状,知道自己只要这幅模样,封旭尧就很容易上钩。果然就见他表情越发得意,挑着她的下巴缓缓道:“你可知那场战争是……” “咚!”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将密室大门撞开。苏青墨与封旭尧齐齐抬头看去,就见一席蓝袍映入眼帘,风姿卓越,清冷逼人。 其实不太希望这个人在这时候出现,可当苏青墨看到他的时候,忽然松懈下来的神经还是让她有些诧异。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经如此依赖这个人,只是一直口是心非,彼此倒是谁也没有发现。 封旭尧没想到容骁竟然会出现在这儿,他眸底寒光一闪,正要说话挑衅,却见容骁已然先动了起来。不同之前的屡屡试探,这一次容骁似乎再也没有顾虑。他手中剑光几乎快要把整间密室点亮,冲天的杀气也险些将房顶冲破。 夹杂着冰冷怒意的长剑就这样直逼过来,封旭尧低头看了看,却突然大笑出声。 “容骁,你敢伤本宫?” 看着容骁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表情更是不屑,嘲讽道:“本宫堂堂齐宣国太子,连容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一个王爷又能如何?” 这样说着,他缓缓侧目,看向一旁的苏青墨:“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夫君,一个废物,一个没有本事的窝囊……” “废”字尚未出口,封旭尧只听“扑哧”一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缓缓低头,就见一柄长剑从肩头冒出,血染衣襟。 第117章 敢动我的人,必死无疑 封旭尧看着自己肩膀处的长剑足足半晌都没有回过神,直到身后容骁猛地将长剑拔出,他这才痛呼出声,捂着肩膀向后退去。 “你……你竟敢……” 容骁依旧没有说话,只冷着一张脸慢慢靠近封旭尧,手中的长剑却始终没有放下。 封旭尧就这样被容骁一步步逼着后退,直到狠狠撞在了石墙上,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看着犹如一尊杀神般的容骁,他莫名觉得心底生出一股寒气,不由提高嗓音道:“容骁,你可知我是……” “扑哧!” 他话音未落,容骁已然长剑横挥,给他另一边的肩膀添了一个窟窿。 撕心裂肺的叫喊从封旭尧口中发出响彻整个密室,然而容骁却无动于衷,只冷冷看着他,良久道:“本王管你是谁,敢动我的人,必死无疑!” 他说着,周身杀气猛地爆发,看着封旭尧的视线犹如看着一具尸体。容骁手臂一横,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欲要将长剑送进封旭尧心口,这世上千千万万件事情他都可以忍,但伤害苏青墨……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忍! “不要……” 眼看长剑即将没入,一道低低的呼喊却突然打断了容骁的动作。破天荒地竟然停了下来,强大杀气几乎将密室周围的墙壁崩裂,而容骁侧目,看着发出声音的苏青墨,慢慢挑了挑眉。 她要保这个人? 看着他的眼神就知他可能误会了,苏青墨微叹一声,只觉得他们两的矛盾还真是够多。缓缓将视线移到已经呆住的封旭尧身上,她道:“他毕竟,是齐宣太子。” “而这里,是皇宫。” 苏青墨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宰了封旭尧这个小畜生,但仔细想想如果真的做了,才真是后患无穷。不仅又要引起两国战争,而且还间接顺了容湛的心意。 毕竟那个疯子可是最希望他二人赶紧去死的。 容骁一瞬不瞬看着苏青墨,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深邃的眸底一汪死水,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而由于这个短暂的停顿,那头的封旭尧已然回过神来,他眼中冷光一闪,摸出贴身暗器,就这样向着容骁掷了出去。 只可惜他手臂刚刚挥动,容骁已经先他一步动了。他闪身至后方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手中长剑不偏不倚刺进他脚里!听着耳边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容骁目不斜视,后肘击向他的脖颈。 “本王最讨厌别人使诈。”他看着缓缓倒地失去知觉的封旭尧,冷然说道。 苏青墨怔怔看着容骁一系列的动作,忽然有些庆幸。按照他们以往的对峙来说,倘若容骁使出全力,她怕是早就死了十回八回,又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儿,看他鬼面王爷的真正形象? 容骁做完这些才发觉苏青墨全程都看着自己,他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收起长剑,预备替她松绑。然而当他的手触上那满是粘稠血迹的麻绳时,看着苏青墨已然显露出白骨的双腕,他忽然心里一紧,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将她紧紧抱住。 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日她竟瘦了那么多,容骁在自责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她没有事。 “你……”被他这样突然抱着,苏青墨有些不习惯。然而她身体的反应却比心里的反应来得真实,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雅花香,她只觉得身心都松懈下来,而到了这时才感受到全身有多痛。 “傻瓜。”良久,就听容骁这么说道。 苏青墨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闷声道:“你不傻。” “当然,我那么聪明。” “你聪明还一个人来救我。”苏青墨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这么一闹,不管封旭尧还是容湛,都不会再放过你了。” 苏青墨说完很久都没有听到容骁回答,她不由好奇地侧过头,却见他目光坚毅望着远处,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萌发:“青墨,他们从来就不准备放过我。” 浑身一震,苏青墨突然有些心疼。然而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容骁为何会这样说,他的身份跟处境早就决定了一些,若非为了她,他不会,起码现在不会走到这一步。 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他。 “走吧,先帮你包扎一下,然后再回去。”看着苏青墨伤痕累累的样子,容骁当机立断道。 捡起被封旭尧扔在桌上的铃铛,他横抱起苏青墨往外走。苏青墨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没想到折腾这么久,竟在宫里耽误了一天。她正想问容骁要去哪里包扎的时候,却见他转了个弯往冷宫的方向走,那般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来过很多次一样。 约莫一柱香不到,二人便来到一处宫殿,苏青墨看着外围杂草丛生、一派荒凉的样子,几乎可以想象里面有多破落。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容骁推门而入的时候,预想中的尘土飞扬却没有发生,虽然桌子摆设已经过时陈旧,但却一应整洁,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心中莫名一动,苏青墨抬眸看向容骁:“这……是哪里?” 容骁没有说话,只抱着她走向床榻,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了下来。 “冷宫。”他说着,从苏青墨贴身的锦囊内摸出伤药,细细洒在她的伤口,并温柔地吹着气。 看着他这般温柔的样子,苏青墨反而更加难过。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说清楚一切,却彼此固执地谁都不肯低头。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即便她已经承认是自己误会了他,却还是要为了大局选择分道扬镳。 孽缘,当真是孽缘。 “之前在宫里,我跟白昭然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正当苏青墨要开口的时候,就听容骁如此说道。 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她怔怔看着他,就听他继续道:“她与我跟容湛一起长大,很早以前便说喜欢我,而那时我心不在男女之事,所以从未跟她说过什么。” “那时我娘亲身子不好,她总陪我一同去探望。白昭然很会说话,总是哄得我娘亲很高兴,我见如此,便也默认了这份感情,直到……” 容骁说到这里停了停,撕下衣袍下摆替苏青墨将伤口扎住,做完这些以后并未抬头,他低垂着头颅,少顷才道:“当日你与我被赵家死士追杀落入悬崖,你问我为何会对山中情况如此熟悉,对吗?” 第118章 我们是仇人 眼见苏青墨点点头,他自嘲一笑:“我说我来过,是因为那时便是白昭然伙同容湛将我骗去,布下天罗地网欲要我葬身那里。若非是我命不该绝,怕容召国早已没什么平南王爷了!” 听到这儿,苏青墨突然有些不忍心。她反手将容骁握住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然而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表情,才发现有些词穷。容骁反手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担心,顿了顿才复又道:“我从未对白昭然有过什么感情,是以即便被出卖,也从不生气,只觉得世态炎凉。那日在宫里,我深知白昭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所以才胡诌了几句话将她骗过去才得以脱身。” “可我没想到,你会在那儿。” 容骁苦笑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有时候他经常觉得老天喜欢捉弄别人,明明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却让他们千回百转,险些就丢了正道。 “其实那一日,我也有错。”苏青墨叹了声,低着头只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她太过患得患失,她又何必因为短短几句应付的话而动了气。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伤心,因为伤心,所以才口不择言,伤人伤己。 容骁看着她那般失落的样子,眸中全是宠溺。伸手替她将碎发绾在耳后,他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青墨,我虽恨老天捉弄,却也很感谢它。毕竟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情,我恐怕永远都看不清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苏青墨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怔怔望着面前俊朗的男子,昏暗的光亮从窗户中透进来,只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那般不真切。 而就是这样迷蒙虚幻的场景中,他执起她的手,温顿含笑。 “苏青墨,我容骁这一生,只认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妻。” 眼睛突然有些难受,苏青墨看着一脸真诚的容骁,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见他带着暖意凑了过来,他的模样在这一刻深深印在她的心头。她想她一定会记着这个瞬间一辈子,可是…… 可是她不能。 猛地往后缩去,她紧咬下唇,强迫自己直视容骁,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道:“我这次入宫不为别的,只想求……一纸休书。” 容骁全身僵住,似乎没有听清苏青墨的话。 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彼此对望,直到殿中再也没有丁点亮光,他才终于直起身子站起来,淡淡道:“你不信我。”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还是那般决绝啊…… 苏青墨心口微疼,却也不想他误会自己,于是道:“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是什么?” 他忽然俯下身就那样看着她,冷凝的眸中全是寒霜。苏青墨只觉得每看他一眼心就会抽痛一下,她猛地闭起双眼,鼓足勇气道:“因为,我们是仇人。” 良久她都没有听见容骁再发出任何声音,却能感受到他如刀锋般的目光正在寸寸凌迟割着自己的肉。就这样僵持许久,她才听他低低一笑,声音戏谑:“仇人?” 不愿再这么煎熬下去,苏青墨再一次睁开眼,对上那双眸子。她缓缓站起身,一瞬不瞬地望着,然后道:“我都知道了,你跟范家之间的事。” 容骁闻言眉头一皱,苏青墨见此,便知这一切都是真的。心里面最后的希望就这样消散殆尽,她苦笑着,摇头:“你与范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我是范家名义上的外孙女。或许我们可以当这一切都不存在,但你不是那样的人,而我,更不是。” 苏青墨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压在了容骁心头,他望着她,皱眉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不想再说下去,苏青墨深知这样不会有任何结果。她摇了摇头就想独自一人离开,哪知刚走两步,就见外围亮起一片烛火,无数脚步声充斥在院中,强大的气压扑面而来,让她与容骁脸上瞬间变了色。 “二位还打算在里面呆多久,难不成要朕亲自请你们出来吗?” 高扬的声调听起来依旧是那般温润,可内里含着的戾气却叫苏青墨与容骁皱起了眉。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共同面对,他们推开殿门,就见容湛领了宫中侍卫正站在那儿,面含淡笑,但神色古怪。 “看来,王爷今日倒是有不少作为。”完全忽略苏青墨满身的伤,容湛只看着容骁如此说道。 面对这般似是而非的指责,容骁面不改色,淡淡道:“那也要多亏陛下惦记,臣才有机会能有所作为。” 眼微眯,容湛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是意外。然而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惋惜道:“是啊,朕一直都很惦记王爷,只可惜王爷却让朕太失望了。” 他说着,拍了拍手便见身后侍卫纷纷上前,而容湛自己站在正中,似笑非笑:“损毁御赐之物,为罪一。” “无召乱闯后宫,为罪二。” “打伤齐宣太子,为罪三。” 缓慢而又清楚地说着,容湛眼中的光彩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光。说完这些后他冲周围的侍卫们挥了挥手,就见那些人提剑冷对容骁与苏青墨,气势逼人。 “三个大罪,罪罪都可能会死啊,平南王,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苏青墨见容湛竟如此随意就给容骁定了罪,不由分说就要上前讨个公道。然而容骁却伸手将她拦住,他深望着她,面色温润,只是摇了摇头。 “臣,无话可说。”他回答着容湛的提问,却是看着苏青墨说了出来。 心中一滞,没等苏青墨有所反应,周围的侍卫已然涌上来将容骁扣住。他们似乎很早就被容湛嘱咐过,示意在将人扣下后不由分说便押着容骁往天牢的地方走去。 苏青墨急忙抽身想要跟上去,然而还没等她步子迈出,容湛已经再度手一挥。又见几名侍卫上前将她的路拦下,而其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苏占言。 果真是好手段,知道搬出了苏占言,为了苏家她就不可能再轻举妄动。 苏青墨慢慢回转视线看着面前的容湛,对方见此,也含笑回望过去。就这样两两对视很久倒是容湛先顶不住,他将目光移开,笑道:“王妃可还记得,那日朕在宫中曾问你的话?” 第119章 你看明白了吗 那日?苏青墨皱眉,并不作答。 见她这般无理也不生气,容湛轻笑一声屏退了侍卫,缓步上前。他站在距离苏青墨很近的位置停住了脚,看着她然后微微弯身。他贴近了她的耳边,用低沉且又柔软的声音道:“那日朕问你可曾看明白了,你回答说不知。那么现在,朕再问一遍。” “平南王妃,你可看明白了?” 心底的寒气在这一刻升起,苏青墨突然觉得在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恐怖的话方面,容湛当属最佳。 她僵直着身子承担容湛此刻散发出的层层压力,大脑却已经快速运转,欲要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 而得出的结果的确很统一。 “陛下,平南王已被押入天牢,待三堂会审后,将会作出裁决。” 正在这时,一道男子低音自不远处响起,苏青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微微一震,她看着容湛直起身转过去,自己则双手猛地握拳,几乎难以压抑此刻的愤怒! 她预想到了所有不好的结果,却怎么也没料到这里面竟然会有赵润清的事! 苏青墨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身碧绿锦袍的男子,虽是看似温润,实则心狠手辣!难怪之前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如此看来当日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结果所做的铺垫! 就在苏青墨看着赵润清的时候,赵润清也正用一副莫测的神情回望着苏青墨,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那眸底的冷光却不必任何人弱。 看着他微微张嘴,看着他吐出的话,苏青墨的表情越来越冷,这时就听容湛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平南王妃,念在你今日有伤在身,朕便放你一马。回去以后好好准备后事吧,你放心,平南王乃容召功臣,朕不会亏待他的。” “苏统领,送你妹妹回去吧。” 料理完眼下残局,容湛甩了甩手,很是满意地带着赵润清等一众人离开。 很快冷宫前的空地上,只有苏青墨跟苏占言在那儿站着,冷风吹过,耳边私有无数哀声在接连响起,引得苏青墨一颗心更是冷凝。 “青墨……”苏占言看着她满身伤痕的样子,担忧道,“到底怎么了,怎么会……”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疲惫地摇了摇头,苏青墨此刻不想再多说什么。适才赵润清无声的那句话让她整个人都犹如冰窖,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 她有点想笑。 为了她,这群人准备的东西还真多,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让她始料未及。 然而就是因为这句话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些看似针对自己的策划,实际不过是一场布局。他们真正要钓的,不是自己,而是容骁。 不得不承认这出布局十分精妙,连自己都成了其中一枚棋子。纵观身边这些人,真正能够做到如此的,除了赵润清还有谁呢?如此看来,从白家大婚那天起,她就已经踏进了赵润清设好的局里,而包括白昭然、封旭尧,也全都成了他摆弄的一颗棋子。 这样分析下来,真正的赢家只有容湛一人。 亏得她与范庭川还特意派了人去查探赵润清的新主,却没想到那个人近在眼前。 苏青墨微叹口气,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急忙掀开马车帘布,顾不得牵扯到的伤口,她喊道:“换道,去范家!” 片刻过后,当苏青墨由苏占言搀扶着出现在范家的时候,范家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见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最为触动的莫过于范庭川。他急忙走上前将她扶住,眼过之处皆是疼惜。而苏青墨不等他张口就先摇了摇头,在跟舅父舅母打过招呼后,便一瘸一拐前往卧房。 不想节外生枝,苏青墨在支开了苏占言跟范家其余两兄弟后,只留范庭川与凌薇、叶繁花在屋中。两个女子自然是帮她料理伤口,解除蛊毒,而范庭川则站在床前,眉头紧锁,神色紧张。 “怎么会这样?”他低声问道。 不知今日之事该从何说起,苏青墨敛眸想了想,却转了话题道:“表哥,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 “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 冷不丁被苏青墨这么一问,范庭川先是一怔,随后态度却松缓下来。弯身拉过凳子坐得离苏青墨近了点,他深吸口气,叹道:“有。” 果然是这样,苏青墨早知范庭川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低下头掩住眼里失落,良久才声音很低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瞒我的事我都知道了呢?” 其实早在苏青墨问出问题的时候,范庭川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听她这么说,也只是伸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那就当表哥做错了,你原谅表哥好不好?” 苏青墨很想说“不好”,可她抬头看着范庭川温润的眸子,最后只能道:“我想知道范家跟容骁的娘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庭川的表情暗了几分,对这件事的态度其实并不乐观。当初在得知苏青墨将要嫁进平南王府的时候,他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然而当时觉得她只是为了私事才替嫁入府,绝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感情纠葛,所以这才选择了隐瞒。 只是可惜他范庭川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世上人心是最没有把握的东西,所以才让一向有主意的苏青墨竟然会在容骁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越发感到无奈,他叹了声,道:“你觉得,容湛为什么一心要置容骁于死地?” 见范庭川神态严肃,苏青墨便知事情可能不会简单。她偏着脑袋想了片刻,道:“功高震主?” “可这殊荣虽是先帝给的,容湛若心存顾忌,撤去容骁将军的名号就是。以容骁往常的性子,难道还会说什么?” “那是为何?”承认范庭川说的很对,苏青墨越发疑道。 范庭川看苏青墨十分渴求的样子,心中感叹着造化弄人,薄唇微张:“那是因为,容骁除了是容召国的平南王爷外,更是容湛同父异母的哥哥。” 第120章 容骁的往事 苏青墨愣了很久,还是难以接受这件事。 凌薇跟叶繁花在帮她处理了伤口后已经离开房间,此刻只有她与范庭川两人面对面坐着。明亮的烛火在流动着的空气中微微摇晃,将他们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若是如你所说,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没提起过,为什么一直都逆来顺受,任由容湛在他头顶上各种嚣张? 范庭川把视线投向远处,良久才缓缓道:“我想,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吧。” 不管是皇室身份还是可能得到的皇位,对容骁来说,这两样东西似乎连他随身携带的佩剑都不如。难以想象一个手握兵权的人竟然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先帝虽然从没承认过容骁的身份,但对他的宠爱看在众人眼里却都恨明白。更别说她的母亲叶氏,明明只是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女子,却偏生可以居住在宫中,不仅锦衣玉食被伺候着,更得先帝每日里亲自探望。 “既然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从不见有人提起这件事?” “因为当时的皇后不许。”范庭川想了想,道,“当年在洛阳城中与范家齐名的,则是李家。李家长女得先帝宠幸,刚一入宫就被封为中宫,一时间风光无限,连带着李家都十分荣耀。” “李氏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善妒,她见不得其他女人有先帝的孩子,于是接连搞得宫中其他妃嫔都生育不能。对叶氏她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但……却失策了。” 听着范庭川似乎话里有话,苏青墨敛眸稍一沉思,忽然道:“叶氏……难道跟繁花……” 点点头,范庭川叹道:“叶氏与繁花是同族,皆是擎南边境的部族,善制蛊,喜用毒,所以李皇后的手段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果然不论什么朝代,这种阴险下作的手段永远都不会缺失,苏青墨不由感叹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想活下来,还真只能各凭本事了。可按照范庭川所言,李氏跟叶氏虽然不睦,但后来都有了孩子且都平安生了下来了,如此又怎么牵扯到了范家? 范庭川瞧着苏青墨眉宇之间的皱痕很深,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平。然而行至半空就见苏青墨猛地抬头看过来,那眼神中的错愕,让他觉得十分尴尬。他抿嘴低眸挡住苦色,这才讪讪将手收回。 “其实若只如刚才那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谁也没想到,偏偏是帝王之心在这里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是说……” “那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容骁处处都比容湛高出一头,先帝越来越喜爱他,自然动了易储的心思。可李家怎么会答应,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让叶氏成了戴罪之人。先帝为保下她,只能答应李家当时的要求……叶氏不会获得任何位份,容骁也只能作为一个私生子苟活于世。” “可李皇后并不满意,对吗?”几乎不用范庭川再说下去,苏青墨已经猜到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范庭川竟然摇了摇头,他看着她,用一种很悲凉的声音道:“不满意的,不是李皇后,而是……先帝。” 由于不想再被李家牵着鼻子走,先帝冥思苦想后找来了范家。当时的范家家主正是范庭川等人的祖父,在听了先帝的吩咐后他本想拒绝,可先帝却用范家满门的性命威胁他去做事。 “到底是什么主意?”心中一紧,苏青墨下意识握紧了手。 “先帝要祖父派人杀死叶氏,然后再将此事推到李家身上。” 范庭川说的简单,苏青墨却听得心惊。难怪总有人说帝王总是最无情,叶氏明明是他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可他却为了拿下李家甚至不惜用她的死来做这场局! 难怪,难怪容骁一直以来对皇宫的态度都那般疏离,在见识过了帝王的无情之后,他又怎么还能平心以待! 苏青墨越发觉得心凉,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不要知道这些。在这洛阳城看不到的角角落落里还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每一件都是触目惊心,每一件都是用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范庭川看着苏青墨如此失落的样子只觉得心疼,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她痛苦,代替她难过。记忆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怔怔望着,许久才叹了声道:“青墨,我不否认这是范家欠容骁的,可说到底这只是范家的私事。你虽是外孙,但此事与你并无直接关系,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而去赎罪,更没必要做出妥协。况且……我想容骁他并不会介意你的身份的。” 没想到范庭川轻轻松松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苏青墨抬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人总是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轻轻一语将她拉回,她并非看不出范庭川对自己的心思,可她却丁点都不能回应。 冷静片刻后才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情况简单告诉了范庭川,看着他逐渐拧起的眉头,苏青墨为难道:“眼下赵润清已经成了容湛的智囊,若想轻松布局已是不太可能。他今日虽说要经过三堂会审才会给容骁定罪,可我却觉得……这只是个说辞罢了。” 对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了容骁的把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范家在宫中多少还有些人脉,登天一亮我就派人去打听一下情况。”不愿苏青墨一个人烦恼,范庭川当机立断道,“你不要太过担心了,以容骁现在的身份,容湛想要轻易定他的罪是不太可能的。” 身份? 苏青墨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大脑快速运转着,一颗心忽然激动起来。附在范庭川的耳边她低声且快速的说着,见他微一扬眉,便知此计可行。 “既然咱们的陛下这么喜欢看戏,那就上演一出好戏给他看吧!” 第121章 朕就要你死 夜色沉沉,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就连那最北边的皇宫内院,也都暗色一片。而就是在这样无边的昏暗中却独有一处灯火通明……天牢,散发着恶臭跟阴森,却独有一种屹立不倒的威严。 容骁闭目养神盘腿坐在牢房中,不得不说尽管这么些年容湛对他一直各种算计,却还是第一次将他送到这种地方。 不由感叹自己这辈子是否要活到头了,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一个开心也就随容湛去了,可放到现在,他却是怎么都不肯坐以待毙。 他才刚刚跟那个臭丫头表白啊,连回应都没听到呢,竟然就下大狱了! 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容骁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那么上心,可那该死的臭丫头拒绝了他不说,竟然还要一纸休书? 笑话,他容骁明媒正娶的女人,想休就能休了? 就是能休他也不休! 正想着出去以后要怎么找苏青墨算账,这时外面传来的“吱嘎”一声却打断了容骁的意识。他微眯了眯眼抬头望向窗外,子时,这个时候能有谁来?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可是在脚跟落地的时候却无意识地拧了拧。容骁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就这么个坏习惯都改不掉,难怪这些年来只见他戾气加剧,却不见本事增长。 “你来了。” 似乎对容骁的先声制人早就习惯,来人笑了笑,语气平和:“来了。” 缓缓睁开眼,容骁看着那出现在牢门外的明黄的龙袍,视线上移就看到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假的让人想吐。 “夜深了,陛下还不休息吗?”并未起身做礼,容骁懒懒看着来人道。 容湛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挥手屏退下人后,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他仔细盯着容骁看了很久,少顷才笑道:“跟休息比起来,还是看你更重要一些。”他说着,饶有兴趣道,“还真是永远看不到你怕的时候。” “怕?”容骁几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哼了声,“我为什么要怕?” 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果然再一次激怒了容湛,就见后者保持的笑意僵在脸上,最后只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挑衅道:“你似乎一直忘了一个问题。” 看着容骁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他得意道:“朕是这容召国的皇帝,朕若想要一个人死,那他怎么都活不过明天!” 这般豪言壮语经由他温顿的声音说出来还真是一点力度都没有,容骁移开视线嘲讽一笑,淡淡道:“是啊,你已经是皇帝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没想到容骁突然说起这个,容湛眸子里突然迸射出强大的利光,几乎快要用视线把容骁撕碎。可他看着容骁那么浑不在意的样子,他深吸口气强忍住怒火,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只要你还在,朕就永远不能满足。” 果然如此,就算他今日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估计容湛也不会放过他吧! 懒懒打了个哈欠,容骁重新看回去,挑眉一笑:“那估计陛下永远都满足不了了。” “你!” 容骁越是轻描淡写,容湛就越是生气。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每每容骁都总是一副深沉如水的样子,只有他大呼小叫,为此还挨了父皇不少责骂。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血统最纯正的一个,父皇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偏生要喜欢这个杂种? “容骁,你现在也就只能在牢里面逞口舌之快了,这一次,你必死无疑!”恨恨说着,容湛眼底闪着邪光,“就算朕肯放过你,封旭尧也不会放过你,到时为了两国和平,朕只能牺牲你了!” “你放心,你死后,朕一定以国丧好好安葬你。至于你那个娇妻,朕留她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封旭尧对她很有兴趣,到时……” 容湛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一抹犀利的冷光正投射到自己身上。他侧目就见一向淡定的容骁终于有所动静,那般阴森冷冽的形象,当真是毕生罕见。 越发感到兴奋,容湛慢慢起身踱步站到门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牢内的容骁,他冷笑:“忘了告诉你,朕觉得太过晦气已经命人将那所宫殿拆了,冷宫嘛,宫里多得是,实在是没必要留着了,你说呢?” 看着容骁越来越阴冷的目光,容湛放声大笑,转身离开。然而即便他走远了,天牢内仍旧回荡着他尖利的笑声,容骁慢慢靠回墙壁,侧目望着天牢外,怔怔出神。 一夜过去,皇宫内情形依旧。而苏青墨在好好休息过后,离开了范家,带着凌薇跟叶繁花二人回到了平南王府。 “事情都办妥了吗?”在路上,苏青墨询问道。 “人手已经安排好,随时等你安排。繁花这边还需要几味药,等回去安顿一下后,我便让人带她去找。” 苏青墨对凌薇的安排一向满意,对叶繁花同意加入协助她们的举动也很是感谢。然而她刚一说完就见凌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青墨微微皱眉,就听她道:“阿墨,你昨天跟封旭尧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心中隐约一跳,苏青墨扬眉:“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之前由于很在意那个锦囊,苏青墨曾让凌薇下去查过。然而过后由于事情太多她一时之间忘了问,眼下见凌薇问起,不由心中在意起来。 由于叶繁花也在场的缘故,凌薇其实并不是太想将结果告诉苏青墨。然而眼见她都不甚在意的模样,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汇报。哪知她刚开了个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马车突然发生巨动,像是被什么外力逼停了一样。 “苏青墨,你给我滚下来!” 可惜还没等她们下车查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此处距离平南王府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能在这里堵到她,也不知该说对方是早有准备还是歪打正着。 苏青墨在凌薇二人跳下马车后才不急不缓地下了车,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怨气的妇人,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笑道:“原来是赵小姐,哦不,现在应该称你为白夫人了。” 第122章 揭老底 “白夫人”三个字像是一根针,一点一点扎进了正站在对面的赵茹一心里。在外人看来,她既是赵家女儿又是白家夫人,如此荣耀自然是人人羡慕。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关起门来,她这个白夫人却是连白家的下人都不如。白子奕对她轻则打骂,重则用刑,那些细密微小的伤口几乎遍布她全身,每个他不顺心的夜晚弥漫在白府上空的全都是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可白家人全都视而不见。 至于自己的母家……就更不用提了,一枚弃子,谁还会再去关心? 赵茹一知道,自己今日的下场的确算是自作自受,可她更明白,如果没有苏青墨在背后捣鬼,她绝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苏青墨站在对面看着她眸底情绪翻转不停,那般复杂隐忍的模样倒是与她以往的跋扈形象一点不同。心知她这是在白家被好好调教了一番,苏青墨笑笑,复又道:“白夫人,大白天挡我的路,你是有什么事吗?” 赵茹一瞪着苏青墨,双手握拳,愤愤道:“苏青墨,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做的那些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苏青墨对这种威胁并不放在眼里。 不愧是闺阁长大的娇小姐,丝毫不清楚比起放狠话威胁,直接射冷箭才是正确的方法。苏青墨斜着眼上下打量了赵茹一一番,不急不缓道:“好,我便等你来将我碎尸万段那一天。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你得先有命留着,然后才配说其他。” 被苏青墨语气中的冷意激得打了个寒颤,赵茹一紧紧瞪着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可自知凭她的本事跟脑子并不能把白家的人怎么样,赵茹一一颗心越发低沉,原本嚣张的气焰也逐渐低了下去。 见此,苏青墨扬唇一笑。 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趁赵茹一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一个药包塞进了她手里。闻着她身上浓郁的花香气,看着她诧异抬眸,苏青墨微微挑眉,用仅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想活命,就学会靠自己,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说着她和气一笑退了回去,吩咐车夫重新上路。待到马车再度行驶,赵茹一都站在那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而苏青墨也不理她,直到她们走远了,才听凌薇在旁边道:“那可是上好的迷罗粉。” 苏青墨不甚在意,道:“要想效果好,自然是要下血本了。” “可你确定她会明白你的意思?”叶繁花也插话进来,毕竟刚才苏青墨的小动作只有她跟凌薇发现了。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苏青墨耸了耸肩,靠回车壁,“我们怎么也要给残障人士一点关心,否则她们得多可怜。” 凌薇跟叶繁花无奈对视一眼,只觉得在苏青墨的“关心”下,这些人才是真的可怜。 回到平南王府,迎面对上的就是一夜未眠的况琴。瞧着他眼底下的乌青,苏青墨心知对方正在为容骁的事发愁。没有多话只示意况琴前往书房,待到二人一前一后站定,苏青墨才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对方。 随着苏青墨每说一句,况琴的脸色便难看几分,到了最后看着苏青墨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疯子。 “你当真要这么做?”他有些不敢相信,摇头道,“你可知这里面若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我当然知道风险很大,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反问回去,苏青墨笑道,“就算是亲自上阵,我也要让容湛心甘情愿的把人给我送回来!” 从没见她露出如此嚣张的神情,况琴看着不免心中感叹,她的身上果真有一股魔力,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但只要站在身边,人就会莫名放下心来。 难怪容骁会喜欢上她。 况琴这样想着正要开口,却见苏青墨伸手冲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见凌薇身形一闪,手中长剑挥出,阴冷的利光直逼对面高墙。一个身影豁然从阴影处飞出,然而正要逃走时,却被叶繁花一声冷笑用长鞭截住了去路。 看着仓皇落地一脸狼狈的人,况琴皱了皱眉:“阿婉,你怎么在这儿?” 阿婉此刻本就一肚子火,听得此话,不由冷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着,她看向苏青墨,“连她都能进来,我……” “你明知王爷已经撤去了你贴身暗卫的身份,你已经没有资格再踏入此地。”脸色越发冷了,况琴缓步走过去,“明知故犯,你难道不清楚后果?”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况琴竟然冷了脸,阿婉心中的火“噌”一下烧了起来,不甘心地紧咬下唇强硬道:“后果什么的,对我还重要吗?你们可以放任这个贱人跟她的手下在府里走来走去,为什么偏偏要对我多加阻拦!” “况琴,大家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不应该才是你们袒护的那个人吗?可结果呢,为了她王爷罚我,为了她你又来凶我,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态度?” 阿婉的话顿时让况琴愣了愣,明明知道事情不是她扭曲的那样,了面对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态度,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苏青墨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婉发怒的样子,眸底是千年不散的冷寒。缓步走上前去示意况琴稍稍后退,她迎着阿婉愤恨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说什么出生入死,谭素婉,你配吗?” “你说什么?”全身一震,阿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苏青墨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若真在乎这府里的人,当初就不会为了找我麻烦而将府中地形图出卖给赵家的细作。” “你若真在意王府,就不会心魔深种,勾结其他女人害我来玷污王府的名声。” “你若真在意王爷,就不会任由奸人挑拨,损毁御赐之物将他逼上万劫不复之地!” “谭素婉,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替你细细数着,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又要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你身后的那个人了?” 第123章 你蠢可我不瞎 苏青墨言辞犀利,每说一句便见阿婉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她只觉得一颗心如临冰窖,被苏青墨周身气势所压,步步后撤,直到无路可退。 “你、你含血喷人!你凭什么说这些事跟我有关,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在瞟了眼已然微微变色的况琴等人后,阿婉急忙喊道。 闻言冷笑一声,苏青墨并不着急解释。看着阿婉越来越慌张的样子,她口中“啧啧”,叹道:“我见过不要脸的人,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 “你问我凭什么,怎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冷冷看着阿婉,苏青墨道,“当初为什么挨了王爷的板子,不记得了?” 看着阿婉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继续道:“在解林园伙同苏茹雪跟赵茹一给我下套,你以为只要我出事就万事大吉,可你不知道苏茹雪早就跟封旭尧串通一气欲要在那天侮辱我,那时如果我出了事,你觉得平南王府脸上会有光?” 轻描淡写说着最严重的话,苏青墨表情越来越冷。谁都有嫉妒心,她也一样,可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了蠢事,那才是真的是不可原谅! “至于白玉佛像,若非你故意找茬动手,我绝不会做出反应。你特意安排府中下人在那时候出现,不过就是想借机打碎佛像,以此栽赃到我身上。”迎着阿婉越发恐慌的目光,苏青墨唇角上翘,“而给你出谋划策的,想必是赵家二公子吧?他是否答应只要你做成此事,就会帮你坐上平南王府正妃的位置?” “还是说,保证在我之后不会再有任何女人能进得了平南王府?” 况琴站在一旁默默听着,整颗心都揪到一起。万万没想到造成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竟是他们以为最亲近的人,他面露愠色,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并没有证据说明跟我有关!”阿婉仍旧嘴硬道。 苏青墨就知她不会轻易承认,她深吸口气慢慢走上前,忽然伸手从阿婉身侧拽下来一个锦囊。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很浓郁的花香从里面传了出来,她看向一脸懵懂的阿婉,笑道:“你不是说没有证据吗,那这是什么?” 不明白她的意思,阿婉正要开口,就听苏青墨紧接着道:“忘记告诉你,我刚刚见过了赵茹一,奇怪的是她身上也有同样的花香味道。” “你可别说这种香料谁都能有,阿婉,我早已经打听过,锦囊里的香料都是你亲手所制,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份。而赵茹一身上之所以会有这个味道,是因为你正是通过她才联系上了赵润清。” “只可惜啊,赵润清似乎一点都不想替你隐瞒,否则又怎么会让赵茹一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一点一点瓦解掉阿婉故作的伪装,看着她越发惊惧的神情,苏青墨抬手,慢慢触上她的脸颊。然而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院子。 “这一巴掌,是替府里所有人打的!” 说完,抬手又是“啪”一声。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最后又是“啪”一声,苏青墨冷冷看着阿婉,清冷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凉意,“最后这一巴掌,是替王爷打的!” “你口口声声说跟他们出生入死许多年,却不知就是因为你的愚蠢才一步步害他们陷入绝境!你自己犯蠢找死我不管你,可如果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婉捂着脸垂下头没有说话,大脑一片空白。况琴看着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却隐约感觉这三个巴掌打得太轻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第二日清早苏青墨刚刚起身,就见凌薇一脸神秘地走了进来,关起房门低声道:“成了。” 苏青墨不急不缓地起身、更衣、梳洗、用膳,待到半个时辰过去,看着凌薇一脸憋得难受的样子,她这才单手托腮道:“白家现在如何?” “即便有白浩威压阵也无计可施,毕竟……白家可就这么一个男丁。” 就在苏青墨她们关起门来偷笑的时候,白府却已经乱成一团。 原本每个晚上应该响起的赵茹一的惨叫在前一晚却换了对象,还没等白子奕动手折磨她,自己突然就倒了下去,满目潮红,捂着下身痛呼不已。如此情景自然吓坏了赵茹一,她急忙呼救却不见有人理会,只能跑出去挨个敲门,这才将白家众人引了过来。 然而当白家众人赶到卧房时,白子奕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潮红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下身肿胀几乎隔着裤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般诡异的场景顿时吓坏了他们,白浩威先是急忙派人去请大夫,接着便认定此事是赵茹一所为,命人将她扣了起来。 待到大夫过来已经是半刻钟后,白子奕的呼吸越发微弱,眼看着人就要过去了。而大夫诊断过后却面露难色,原来白子奕是吃多了壮阳药所造成的副作用,长年累积的药性在这一刻喷发而出,几乎可以瞬间要了他性命。 吩咐大夫怎么也要保住自己这唯一儿子的性命,白浩威脸色阴沉,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惜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夫施针过后,白子奕身上青紫倒是缓解了,可下身老二却越发肿胀。他明显有了底气的呻吟跟痛呼声引得在场所有人都侧开了脸,颇觉尴尬,而他本人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竟发了狂似的一把抓过身边端水的丫鬟,就疯了一样压上去。 白浩威大惊,急忙吩咐几名家丁上前将人扣住。但即便如此却效果甚微,毕竟白子奕男女通吃,所以是男是女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当机立断吩咐其他人都出去,白浩威留下几名家丁在屋中,派人将房门锁了起来。听着里面接连起伏的痛呼跟惨叫声,他面露难色,竟重重叹了一声,转身就走。 就这样万分头疼地过了一整夜,当西卧房的声音逐渐平息下去,剩下的却只有白子奕疯狂般的叫喊。 “丞相大人,再这样下去……大公子会精尽人亡的啊……”眼见如此,大夫在侧低声提醒道。 第124章 赵家私藏 白浩威本就烦躁不已,听得大夫这么说,脸色更是难看。 想他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恨不能放在手心里面捧,可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捧出来了个断袖?原本让他娶赵家的女儿就已经是不得已的让步了,谁知他不仅毫无收敛,甚至还…… 白浩威在想到赵家的时候,脑中忽然精光一闪,来不及答复大夫的话就吩咐下人去把赵茹一带上来。 可怜赵茹一此刻还被绑在卧房外间听着里面白子奕的嚎叫,此刻她已经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被白浩威的人带走时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送进去任由那个疯子折磨,谁想在进入正厅的时候,以往对她冷面冷语的白浩威竟破天荒冲她笑了笑! 越发觉得恐慌,赵茹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老爷,儿媳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跟儿媳无关啊!”她哭喊着,十分可怜。 白浩威见此不由皱了皱眉,急忙屏退周边下人,这才道:“我刚才也是一时着急错怪了你,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不必害怕。” 话虽如此,可赵茹一却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她这是第一次正面与白浩威说话,但以往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的事情不少,难道还不清楚面前这人什么性子? 眼见赵茹一依旧满脸提防,白浩威皱了皱眉甚是不悦。不打算继续跟他纠缠下去,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你刚才也听大夫说了,倘若子奕继续下去,怕是会没命的!你才刚刚嫁进白府,总不想这么快就做了寡妇吧?” 赵茹一面露惊恐,没有说话。 “眼下大夫已经没有办法,老夫虽然也派了人去请其他名医,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慢慢说着,捋了捋下巴的胡子,“不过适才老夫一想,也并非没有办法。而你既是他的妻子,这件事自当要由你来做。” “儿、儿媳不懂的意思。” “听闻你父亲手里有一株莹水雪莲,可活死人,肉白骨。子奕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是有莹水雪莲在,他的病自然就能好了。” 听着白浩威的话,赵茹一表情愣怔,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得知自己不用被送进卧房的时候,她的确松了口气,然而在听到“莹水雪莲”四个字的时候,心却瞬间跌落谷底。她并非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自家父亲把莹水雪莲看的比性命都重要,她这么一个没有用的弃子去要,难道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吗! “恩?”眼见赵茹一很久都不出声,白浩威终于不耐烦道。 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赵茹一低下头,神情惶恐道:“老爷若想要莹水雪莲,可直接去找我父亲便是,为何偏要……” “你现在是打算跟老夫兜圈子吗?”强硬打算赵茹一的话,白浩威神情冷了下来,丝毫不见刚才的丁点热度。他缓缓起身走到赵茹一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态度完全像是看着一只蚂蚁,就这样目睹着赵茹一越发崩溃的样子,他冷笑一声,道:“给你一个时辰,若是没有莹水雪莲,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赵茹一简直欲哭无泪,看着白浩威的离去,她怔怔坐在原地很久,才匆匆爬起来,几乎连形象都不顾,就飞奔出府冲了出去。 “这么着急,赶着去死吗?”此时此刻苏青墨她们几人正坐在马车中,看到赵茹一的举动,叶繁花出声嘲讽。 苏青墨却是没有说话,只吩咐车夫一柱香后往赵府走。瞧着她运筹帷幄的样子,一旁的况琴终于忍不住,疑道:“你如何知道赵汉明手中有莹水雪莲?” 眼皮都没抬一下,苏青墨懒懒打了个哈欠,道:“猜的。” “哄鬼呢?” “你是鬼吗?”轻笑出声,苏青墨想了想,道,“莹水雪莲五十年才得一株,到今年刚好成形。不同一般水性植物,它名字里虽然带水,却偏生生长在最为干燥的北方,而那个地方,刚刚好是赵汉明管辖之地。” “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他拿的吧?”连带着凌薇也觉得疑惑,侧目问道。 微微抬眸,苏青墨缓缓道:“赵汉明这种人在他这个岁数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他或许可以掌控几乎大半个容召,可却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人都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不仅在于权力跟地位,更在于能够长生不老,永享富贵。” 其实又何止是赵汉明一人,苏青墨相信但凡站上过那个高位的人,都会有这般疯狂的想法。 这才明白过来,况琴缓缓将视线投向窗户外,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有些感叹。想必白浩威能知道此事,也是因为曾经对莹水雪莲动过心思,只可惜赵汉明占了个地利的因素,这才先下手为强。 “你说,赵汉明会把莹水雪莲给出去吗?” “给不给又有什么要紧,我关心的,可跟莹水雪莲没半点关系。”苏青墨笑笑重新闭目养神,可那周身散发出的淡淡冷意,却叫马车内的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颇觉冷寒。 这头几人说得甚欢,那头的赵茹一已经一路飞奔到了赵府。迎面的小厮在看到她这般落魄的模样不由都愣在原地,而她却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只拽住其中一人就道:“父亲呢?” 被她的样子吓住,小厮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此不由懊恼地将人一把甩开,赵茹一抬脚就往赵汉明的书房冲去。 “三妹。”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穿过回廊刺进赵茹一的耳朵,就见她猛地停下步子,全身上下竟止不住地发抖。能够听到一个脚步声站定在自己背后,她紧咬下唇缓慢地转过身,低着头,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三妹。”来人再度开口说了一句,瞧着她这幅样子,眼微眯,“你已经出嫁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跟赵家已经没什么关系,现在这般放肆往府里面跑,眼里可还有半点规矩?” 第125章 你这贱人 赵茹一浑身一个激灵,腿上一软就跪了下来。可以感受到头顶拿到阴森可怖的目光,她抖着身子,语无伦次道:“二哥,不、不是我想回来,是白家,是我公公非要我回来……白子奕他、他生了病,公公说如果拿不到东西我也不必回去……” 虽然赵茹一说的混乱,可赵润清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他声音清冷,不带感情:“我再说一遍,你现在已经不是赵家的人了。” 哭声戛然而止,赵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也只是那般陌生的厌恶。 她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脑中运行着的所有弦在这一刻悉数崩断。她疯了一样地尖声叫喊起来,扑上前紧紧抱住赵润清的腿,嘶声力竭道:“二哥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救救我!” 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赵润清面露异色,很是嫌弃地想要将腿抽出来。可惜赵茹一抱得很紧竟是一点空隙都没留给他,他眼中利光一闪,下一刻已然抬腿一脚将她踹飞,撞碎了无数花盆。 附身轻轻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赵润清全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待到整理完毕正要转身就走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赵茹一断断续续的声音:“二、二哥,白子奕……是我做的,如果到时被白家查出来……” 周身的寒气“轰”一下四散开来,赵润清终于停下步子慢慢转过身。尽管只有一只眼睛,可内里的杀气却几乎能刺伤在场所有人。他一步一步走到赵茹一的面前,微眯了眯眼,居高临下道:“你再说一遍。” 赵茹一忽然“嗤嗤”笑了起来,她伸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道:“二哥,就算我出嫁了,也是赵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贱人!”怒声咆哮,赵润清一脚踹了过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打得吐血,他无动于衷,冷漠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茹一虽是庶出,但怎么也是在各种宠爱中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打骂?然而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在白府锻炼出来了,她只是稍微喘了几口气,便一点一点的吐字一般,回答了赵润清的问题。 随着赵茹一所说的每一个字,赵润清的脸色越来越难道,到最后几乎暗如夜幕。他冷冰冰地看着赵茹一,如果可以,他会亲手了结了这个蠢货,只要她别再连累赵家半分! 他费尽心机才将苏青墨和容骁引入局中打得惨败,原想着只要等三堂会审过后,这两人都会必死无疑。到时他赵润清就会变成容帝面前的红人,什么赵家什么白家,他统统都不放在眼里。 可谁料就在这关键的时候面前这个蠢货竟然听信苏青墨的挑拨对白子奕下了手,白家这段时间本就对赵家越发不满,若是被他们知道真相,赵家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他赵润清虽不说与赵家有多亲近,但在容帝还没提携他之前,他却是不得不依靠着赵家满门存活的! 这个贱人,竟坏了他的好事! 不知该恨苏青墨的狠还是赵茹一的蠢,赵润清站在原地思量片刻,最终俯下身,低低问道:“白浩威要你前来,是为何事?” 看着赵茹一一张一合的嘴,听到耳朵里的内容却让赵润清眉头更紧。白浩威那老匹夫果然没安好心,竟然把心思动在了莹水雪莲上,只怕到时用一部分治好了白子奕,剩下一部分就会入他自己的嘴! 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增加自己跟赵汉明的矛盾,赵润清稍一沉吟,由于眼下他并不知道白子奕的情况,所以只能先去观测一番,再做决定。吩咐下人们将赵茹一抬进去,自己则转身步入库房,寻了几味奇珍药草后,命人打包准备带往白府。 准备好了一切,他只带叶繁星一人,动身前往白府。 管家已经前去备马车,赵润清站在那儿,头顶的阳光晃得他眼花,内心更是烦躁不安。叶繁星见他这样很是体贴地上前伸手替他挡住阳光,他侧目扫了她眼,却是很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边。 由于没有准备,叶繁星整个人撞到了身边的柱子上,声音巨大。而这时就听“吱嘎”一声,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门口的赵府牌匾松松晃晃的挂在赵润清头顶,眼下在她的撞击下,竟轰然下落! “主人,小心!”来不及扑过去,叶繁星放声大叫。 赵润清眉头紧皱不知她在搞什么把戏,侧头看去,就见她目光惊恐地盯着自己头顶,而那个位置,已经有一股大力狠狠压下! 猛地抬头看到的却依旧只有刺眼的阳光,而在那中间,硕大的赵府两个字迎面砸下,不等他反应,就听“咚”的一声,轰然落地。 重物砸在地上引起地面颤抖,很快就见赵府门前围了一堆的人,场面热烈。不远处的一座马车内,苏青墨缓缓放下手边车帘,唇角噙着的,是阴森且冷邪的笑意。 “这下砸得,赵润清怕是……” “不会,他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死的人。”却是叶繁花接过话,看着苏青墨默默闭上眼,心里不知该敬佩还是该担忧。 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她便安排好了一切,那些看似巧合的事全都是她精心的布置。从碰到赵茹一开始她便已经在谋划,一环一环,直到……达成目的。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啊,难怪会让范庭川如此上心。叶繁花默默移开脸,心里面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他们回了王府一个时辰后,整个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便开始疯传白、赵两家发生的事。两家公子一个生病一个重伤,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怀疑是否是他们两家得罪了什么人,竟招来如此横祸。 苏青墨听着凌薇的汇报淡淡一笑不做表达,她低头小心清理着自己的针包,那般犀利阴凉的光芒,却让她看的很是欢喜。越发喜欢这种站在暗处做“好”事的感觉,她一边笑着,一边轻声道:“吩咐下去,动手吧。” 第126章 祸事连连 就在洛阳城的老百姓正在为白子奕跟赵润清的事情津津乐道的时候,不过一夜时间,又有其他新闻占据了第二天的首榜。 先是听说城东的王府晚上闹鬼,不仅吓傻了好几个下人,甚至连起夜的王大人自己都被吓尿了裤子。 接着又是城中的崔府遇上了小偷,虽然没丢失什么金银财物,但却被翻出了崔大人金屋藏娇的好些房契,搞得他大半夜就被崔夫人好生修理了一番。 横遭祸事的还有城西的林家,不过与前两家不同的是家中并无什么异样发生,可林夫人却莫名其妙的疯了。 除却三个大户,洛阳城中还有些小门户也遭遇了不测。百姓们闻得这些事在四下传播的同时却也难免心惊,毕竟这般接连祸事的发生,可并非什么好事。 然而有一点人们却忽略了,因为不管是昨日的白家跟赵家,还是今日的其他几家,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 此时此刻富丽堂皇的容召国皇宫中,容湛听着下人们的禀报,脸色越来越冷,最后竟怒极掷出手边砚台,怒道:“一群废物!” 别的人或许不知,可他却很是清楚。这接连出事的几家大人正是这两人要参与三堂会审的重要官员,只有他们表态定罪,容骁才会真正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些发生的祸事看似巧合,可他却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纵观这整个洛阳城中能做到如此的…… “苏,青,墨!”恶狠狠地念出这三个字,容湛一拳砸在桌子上,恨不能当场将苏青墨给碎尸万段了。 就这样烦躁地坐了许久,容湛大脑飞速运转,急忙招来贴身太监,吩咐他派人去把苏青墨带进宫来。看着太监匆匆离去的身影他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一点,阴骘般的眸子紧盯外围,却在听到屋中轻微的响动后微微侧目。 看着面前是黑衣男子头颅低垂正在收拾地上的残局,他眼微眯,问道:“怎么,你对朕的决断有意见?” 并未做声回答,男子将砚台的碎片收起放在一边,而后起身:“不敢,只是陛下当真以为只凭她一人,就能做到如此吗?” 心中一紧,容湛顺着对方的话往下一想,突然瞳孔收缩。 然而并没有即刻表态,他重重靠回椅背,两手交叉垫在鼻子下方,静默不语。按照一般来说,被派去的人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能把人带来,到时只要将那贱人跟容骁关在一起,就再也不必担心会徒生事端。 又或者他可以把她交给封旭尧,想必对方一定会很感激他。 这样想着,容湛的心里终于好受了点。他是皇帝,不管苏青墨跟她背后的人在捣什么鬼,只要敢挡他的路,他们就都得死! 怀着这样美好而又残酷的愿望,容湛一动不动坐在书房等待。不得不承认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煎熬的事,他眸色沉沉,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踏实的心却有些躁动不安。 黑衣男子一直沉默地站在他正对面,几乎快要与空气融为一体。就这样过了很久,男子突然抬头,看着容湛道:“陛下,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被他的声音惊醒,容湛猛地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男子,他真是烦透了对方永远一个表情的死样子。 “再等等。”他说着,似乎很不甘心。 男子眼底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却没有异言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间再度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次率先出声的,却是容湛自己。 “两个时辰了。”他沉声道,觉得后背发酸,“你,去打听一下。” 男子没有动,只站在那儿微微敛眸:“陛下,如果没猜错,派出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该死!”愤然砸向桌上,容湛目中是燃烧不熄的熊熊怒火。他的身子因为愤怒几乎有些发抖,紧扣的指甲早已划破掌心。他万万想不到这些人竟然会做到如此,连他的人都敢动,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备车,朕亲自去!”就这样站了许久,他突然抬头,看着面前男子狠狠道。 十分诧异地挑眉,男子没有说话,只转过身很快离去。见对方离开,容湛终于重新坐下,他歪着头看着正在流血的掌心,眉峰微蹙,心底却莫名其妙升起一股不安。 这一切,还会按照他预定好的轨道行走吗? 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容湛急忙起身,不淡定起来。他来回在房中踱步静待黑衣男子的安排,然而过了很久,都不曾见人回来。 刚才的不安再一次涌上心头,竟是比之前还要强烈。他深吸口气缓缓走向房门,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却不知应不应该将门推开。就在这稍一犹豫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诧异抬头,就见黑衣男子正站在那儿,依旧没有表情。 “办好了吗?”他急忙问道。 男子没有说话,只慢慢侧身,将房门打开。容湛的心在这一刻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顺着门扉开启的方向慢慢向外望去,却在看清外面的情景后,面色巨变!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当头,看起来天气很好。虽然已是年关,但清徐的凉风却并不是太冷。而就是在这样和煦的风景下,眼睛所过之处,皆是漫无边际的蝗虫,正嗡声飞舞,几乎要将天都变了颜色! “这、这是……”被眼前景色震住,容湛不自觉后退,目瞪口呆。 “天灾。”淡淡吐出两个字,黑衣男人却始终没有把目光从容湛身上移开。看着一向淡定自若的皇上竟然在此刻显得那般柔弱无能,他眸底嘲色渐浓,却是语调不变道:“除了皇宫,整个洛阳城都是如此。” 重重坐在凳子上,容湛几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而黑衣男子仿佛是觉得打击还不够,他突然翘起唇角,用一种十分飘渺的声音补充道:“除天灾外的,还有流言。” 此刻,整个洛阳城都被蝗虫围住,它们不断侵占着百姓们的住所,霸占着他们的吃食用物。嗡嗡的声音几乎震天响,满街都是四散逃窜的百姓,没有一个人能够解释面前这种情况到底为何会发生。 由于事发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蝗虫身上,是以没有一个人发现,树立在城中的平南王府,竟丝毫没有蝗虫入侵,只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第127章 城中传说 凌薇看着手握竹笛站在身旁的叶繁花,那漫天飞舞的蝗虫和嗡嗡声几乎一点都没打扰到她。笛子顶端发出的诡异又细碎的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十分格格不入,凌薇张了张嘴,有些懊恼地说:“花花,我以后绝对不惹你。” 开玩笑,随随便便就招出这么多蝗虫,简直要人命! 叶繁花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静心站在那儿操控整个洛阳城漫天飞舞的蝗虫。苏青墨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这表情迥异的二人,调笑道:“难得,这世上总也有你怕的事了。” 凌薇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偏生对各种虫子怕得要死。如若不是这一次计划,连苏青墨都险些忘了她这个软肋。一旁的况琴竖起耳朵接收了这个信息,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垂手下去。 接着再不动声色地坐回去,他将胳膊平放在桌子上,捣了捣身边的凌薇。 “干嘛?” “你看!”突然伸出手,一只硕大的蝗虫正趴在他手掌冲着凌薇扇动翅膀。凌薇瞬间全身僵硬,尖叫一声就一巴掌把况琴的手拍了回去。此时况琴正咧着嘴“哈哈”大笑,没想到被她这么一拍,那手掌中的蝗虫竟不偏不倚向他嘴里飞去。 然后…… “呕……” 苏青墨看着他们互相斗气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她真是羡慕这两人,想笑的时候可以放声大笑,想哭的时候可以痛哭出声。 “这些蝗虫可以维持到今夜子时……”正在这时,叶繁花放在竹笛坐在她身边,道,“你可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苏青墨将手中的抄本放在桌上,替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歪着头笑道:“我若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叶繁花准备握杯的手一顿,很干脆道:“不信。” 苦笑着摇摇头,苏青墨并未解释,然而事实却是……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在范庭川问她做好准备没有的时候,她说做好了。在况琴问她下定决心没有的时候,她说下定了。但是她知道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因素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提出来,而那个因素正是整件事情成败的关键。 容湛的态度。 是了,由于对这个年轻皇帝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所以苏青墨在做好这一系列的布置后唯一担心的,便是容湛对待此事的态度。 倘若对这一切他都表现得无动于衷的话,那她接下来仅剩要做的事,就只有劫狱了。 默默叹了声觉得头疼不已,苏青墨靠回椅背,只希望容湛的决断能够来得痛快一些。 飞舞的蝗虫直到夜幕降临时都不见有任何缓解,全城百姓在这样强大力量的攻击下纷纷躲进家中,根本不敢出门。然而就是这种鼻塞的环境中却仍旧有流言四散传播开来……一个关于平南王容骁的传说。 有人说平南王此刻正被容帝关押在宫中天牢,罪名不知。 还有人说平南王原本是天界战神,是老天厚爱容召,才将他送下凡间。 更有人说平南王受了天大的冤屈,所以老天才会用这种办法惩罚容召的子民。 人们七嘴八舌地躲在家中说道这些传言,联想到最近城中几家大户的祸事,再看看这漫天天灾,不由全都在心里认定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在责怪容帝鲁莽的同时他们也不禁为生计担忧,倘若平南王真的出了事,那这容召国,还能存在下去吗? 就在事态越来越乱的时候,百姓口中的当事人却正坐在天牢中,瞧着个二郎腿,正十分悠哉地闭目养神。 越发觉得这天牢其实真是个好地方,吃喝不愁,还很是安静。接连几天呆着没人打扰,倒让他一个人想明白了不少事,他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容湛,他一定会去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说“谢谢啊!” 正在他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牢门“轰”的一声被人打开。许久微闻的新鲜空气瞬间灌了进来,那般清新的味道让他不自觉深吸了几口。然而让他意外的却是那空气中多出的其他味道。容骁眼微眯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陌生长相的男子缓缓而出,一声黑衣,面无表情。 隐约警惕起来,他记得曾有人告诉过他,容湛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而那个人的标志就是如夜幕般的黑。 “平南王。”黑衣男子看着他,表情很淡,“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会出现?” 没想到对方仅从自己的表情中就看出来了,容骁唇角扬起,道:“我为何要奇怪?你不就是容湛的影子吗?” 所谓影子,自然是做不能做的勾当,杀不能杀的人。 颇为赞扬地点了点头,黑衣男子道:“王爷放心,我今日来,并不是杀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牢房,看着容骁依旧淡定自若的样子,他眸底渗出几丝笑意,道:“这么多年过去,王爷你依旧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那般不可一世,却又患得患失。” 容骁慢慢皱眉,看向男子的眼中带着几许寒光。对此浑不在意,男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复又道:“你虽没有龙袍加身,却手握兵权,统领着几十万大军。明明只是个王爷,却深受百姓爱戴,以你为荣,尊你为神。” “你明明已经拥有这个世上最强硬的利器,可你却浑不在意,只固执地想做自己,想要逃离。容骁,你可知这有多蠢?” 男子的最后一语终于让容骁难得正色起来,他慢慢起身,表情严肃看着面前的人:“你到底是谁?” 突然笑了笑,这样的表情绽放在男子脸上,十分诡异。他的笑声就像是一把很钝的锯子在来回割着骨头一样难听得让人作呕,他将脸凑近栅栏的缝隙,用十分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说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当真失礼。” “我叫李继,是李氏满门仅存的嫡孙。” “还记得李氏吗?就是那个被先帝下罪,杀死了你娘的李氏啊。” 第128章 赌你是死是活 容骁的眼中似乎有千涛骇浪翻转而过,但他看起来却比刚才还要冷静。没有说话只看着面前男子那张诡异的笑脸很久,这才淡淡出声,道:“记得。”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李继眯了眯眼,有些失望地缩回去:“老友相见,你竟然这么冷淡,真是叫我伤心。” 闻言只轻哼一声,对方卖弄关子的德行当真是令人作呕。不愿再跟他纠缠下去,他淡淡道:“你到这儿,不会只为了做个自我介绍那么简单吧?” “那是自然。”再一次赞赏地拍了拍手,李继歪着头道,“容骁,虽然你自己不承认,但比起当今圣上,你可要幸运得多。不仅在于先帝对你的恩宠,更在于你娶了一个好女人,如若不是她,只怕你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他说的那般轻松,容骁却听得心中一沉。并非没想过苏青墨可能正在想尽办法救他出来,可这一切必须要建立在她安全的基础上! 李继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容骁好一会儿,见他只冷着脸不吭声,不由佩服起他的耐力来。不过并不是很想看这张与自己无二的死脸,他口中咂舌,道:“你就不想知道她在宫外如何?” “不想。”很干脆地回应,容骁不愿露出任何破绽。 “可我想。”阴森的表情挂在脸上,他道,“她为了你,还真是用尽心思,不仅搞得洛阳城人仰马翻,更把容湛气得够呛。不过……” 他拖长了音调,故意卖了个关子后,才又一次道,“不过她可能没想到吧,容湛是个十足的疯子,只要你能死,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眼下咱们被逼疯了的皇帝,准备略过三堂会审,直接将你押赴刑场了!” 看着李继如此兴奋的样子,容骁不言不语,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中苏青墨从来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听对方所言她为了救自己出去,一定做了很多努力。可眼下这个努力却间接成为将他送上刑场的工具…… 容骁敛眸,脑中却突然划过一道精光。 “很难过吗?”察觉到他的异样,李继不由开心道,“别难过,火刑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好像还很担心容骁会没有反应一样,他再一次凑近栅栏,低声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你这次到底会如何?”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五根手指,冲着容骁晃了晃,继续道:“我用李氏满门跟你赌,你必死无疑。” 眼皮轻跳,容骁冷笑一声:“李氏满门已经被斩首,你凭什么跟本王赌。” “是啊,已经被斩首了呢……”口中喃喃念着,李继重新换上一副高兴的表情,“那也就是说,你会活下来,对吗?” 不等容骁再有反应,李继已经疯狂大笑几声,摇着身子向外走去。看着他如此模样,容骁冷下脸,眉头紧锁。 对于容湛他从来都不担心,毕竟对方在他眼里一直都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昏君。可是面前这个李氏遗孤却不一样,他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口无遮拦,但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含着深意。 良久重新坐下,容骁望着窗外月色,只觉得局面越发难以控制了。 一夜刚过,几乎来不及再等一会儿,容湛就派人将容骁从天牢带出,押往宫中刑罚大殿。 双手被缚于身后,脖子上驾着两柄长剑,这样的待遇从容骁出生起就从未享受过,看来容湛是打定主意要让他颜面尽失。不过对于脸面这个东西他一向都不是很在意,于是在被带到刑罚场的时候,看着面前落座的无数官员以及那正中的容湛,他只微微扬眉,并不觉诧异。 “平南王,你可知罪?”见他出现,容湛冷着脸问道。 一旁的侍卫在此刻踢着他的膝盖想让他下跪,可容骁却站得无比挺拔,根本不为所动。迎上容湛那般阴森的视线,他声音洪亮:“敢问陛下,臣何罪之有?” “大胆!”他话音落下就见一旁的赵汉明怒极出声,冷着脸道,“平南王,你扰乱宫廷秩序在先,打伤封太子在后,陛下念在你多年战功赫赫才没将你直接押往菜市口,你竟还如此冥顽不灵?” 容骁连看都不看赵汉明一眼,一双眸子只钉在容湛身上。良久他也只唇角撒欢上扬,带着几分玩味般道:“如此,那臣倒还希望陛下将臣送往菜市口。” 容湛所做的一切埋伏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凡他将此事公之于众,真正要被声讨的也只会是他这个皇帝而已。明显早就知道这一点,容湛闻言只轻蔑一笑,接着挥手便示意侍卫们将容骁绑在了高台的木桩上。 似乎是为了欣赏容骁临死前的挣扎和痛苦,他特意命人将落座的地方前移,距离刑台不过几步之遥。这样近距离其实是有一定风险的,在场大臣们纷纷心惊,却碍于这是皇帝的吩咐而没有人敢说话。 不再给容骁任何说话的机会,容湛长臂一挥,便见三五个火把被点着,任由侍卫们随意扔上刑台。顿时那被浇过火油的台子瞬间燃了起来,火势一路蔓延至木桩,很快就将容骁藏身于火海之中。 那般热烈的火势像是一场挽歌,哀鸣动天,却十分叫人震撼。容湛看的眼睛几乎都要直了,若非情况不许,他一定会站起来鼓掌,只为深埋心中多年的疙瘩在这一刻有所缓解。 容骁,这个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知道抢了他多少东西,而他在恨了他二十几年后,终于有机会能一雪前耻,看着他活生生烧死在自己面前! 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容湛微微起身,不顾身旁太监的阻拦,一步步靠了过去。 “大哥,你还喜欢吗,这可是朕从小到大都想送给你的礼物呢!”看着被火淹没的容骁,容湛眼里闪着精光,口中低喃。 火势越发高扬,就在众人都难免哀叹的时候,忽然就听一声巨响。原本平静无波的刑罚场突然扬起大风,瞬间将聚起的火势吹散开来。人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本已经该被烧成焦炭的容骁竟然还安然无恙站在那儿,而扬起的北风正将他周围的火势,一点一点,向容湛所在的位置移去。 第129章 逆天而行 “陛下!陛下小心啊!”见此情景,在场大臣们纷纷起身高呼。四周的侍卫跟太监们急忙涌上去想要将容湛给拉回来,哪知容湛却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双目圆睁,死死盯住前方一脸淡然的容骁。 “不!不!”他摇着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在感受到那无边大火正逐渐蔓延至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突然疯了一样冲上前去,一边挥舞着双臂,一边怒吼,“回去,给朕回去!烧死他!一定要烧死他!” 他这般异样的表现落在众人眼里难免会让人产生其他想法,而容湛浑然不觉,满心满目都挂在容骁身上。他要他死,要他消失,只因他知道倘若错失这个机会,下一次……不,说不定再也没有下次了…… 就在容湛仿若一只扑棱蛾子就这样往大火中冲的时候,众人突然感觉得一道阴风吹过,一个不知从哪儿出现的黑衣男子飞身上钱一把提住容湛的衣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将他扔回了原来的座位。 而随着男子的举动,那燃烧着的烈火竟隐约有了平息的迹象。 “陛下,保重龙体。”淡淡出声,李继居高临下看着容湛此刻狼狈的样子,淡淡说道。 众人见此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对黑衣男子的身份十分好奇。白浩威皱眉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只走上前冲着容湛道:“陛下,老臣知道您伤心,可您何必为了一个罪人伤心至此?”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太监们把容湛扶起来,自己则转身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刑台。 那火,竟然就这么灭了…… 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异样,他敛眸片刻,挥手道:“来人,重新点火。” “白丞相,万万不可!”哪知白浩威话音刚落,就听人群中有人喊道。白浩威心中一沉定睛看去,竟见识钦天监的尹大人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说道。 由于尹大人这一声高呼,不仅让现场气氛越发凝滞,更是连那头出神的容湛都回过神来。他还来不及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懊恼,就皱着眉沉声道:“尹大人何出此言?” 不得不说容湛此刻满身乌黑的样子与他故作出来的威严姿态相比很是怪异,很多人都不自觉低下头担心自己会露出多余的表情,而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尹大人。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心情,他深吸口气,缓缓道:“陛下,天命难违。” 眯着眼琢磨这句话很久,容湛似笑非笑:“你是说,老天不让朕杀他?” “这……”联系他刚才的举动,尹大人深知容湛此刻的心情,于是越发小心道,“并非老天有意要阻拦陛下决断,而是……天象已定,若强硬改变,只怕会招来祸患。” 尹大人的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心里不由都明白过来。联想最近几天洛阳城中发生的那些事,这还是平南王尚且活着的时候,倘若他真的死了,只怕…… “好,好一个祸患。”良久,就听容湛意味深长地说着,然后将视线投向容骁所在的位置。 他没有后话,在场其余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就见容湛重新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容骁走去。众人正不知他所为何事的时候,就见他突然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眼睛都不偏一下,就这样走了过去。 看着他手握长剑一步步走向自己,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恨意,他的周身是消散不去的盛气寒霜。容骁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待到容湛走到跟前时,道:“陛下打算亲自动手吗?” 听着他调笑般的语气,容湛脸色一沉:“你应该觉得荣幸。” “是啊,有生之年竟然见到陛下自己做一件事,臣当然觉得荣幸。”毫不掩饰地嘲讽着,容骁慢慢把视线移向那柄长剑,“不过臣好奇的是,陛下会用吗?” 容骁说完话很久都不见容湛有什么反应,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眸中嘲讽越见浓郁。二人就这样站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容湛缓缓道:“会不会用,你等下就知道了。” 他说着,抬起头来。冷怒的寒霜晕满双目,那般刻骨的恨意毫不遮掩。唇角勾起带着几许凉薄,他空着的手伸出抵上容骁胸口,笑道:“容骁,你该死。” “你就算拥有父皇的宠爱又如何,这容召的天下,依旧是朕的。朕是皇帝,朕要你死,就算老天不许,朕也要逆天而行!” 仿若昭告天下一般,容湛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说着。他握着长剑的手越来越紧,在话音落下后手腕一转,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刺向了容骁胸膛! 他看着那柄长剑触上他的身体,看着剑锋刺破他的衣襟,看着剑柄一点一点刺破他的血肉戳进心脏…… “陛下,城外有要事报。” 前行的剑身被人从后方握住,容湛冷着脸回头,看着身后的李继,道:“滚开!” “待事情说完,我自会滚。”面无表情地说着,李继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长剑撤了下来。迎着容湛气愤的眸子,他意味深长地道:“城中百姓齐聚宫门前跪着,高呼求陛下您饶过他们的战神平南王一命。” 容湛的目光从愤怒忽然变得空寂,他怔怔看着李继,良久只听“哐啷”一声,长剑落地,尘埃落定。 此刻的平南王府。 苏青墨一早起来梳洗过后,便让凌薇她们端了小茶几放在院子里,几盘糕点和一壶温热的梅花酒摆在桌上,饮过之后,唇齿留香。尽管才起身没多久,可被这逐渐明媚的阳光照着,她却仍旧觉得有些疲乏。 也难怪,折腾了好几天就为了今天这场大戏,戏已经落幕,松弛的精神渐渐被前几日遗忘的压力所占,自然会觉得累了。 不过还好,她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在范庭川埋在宫中的人口中得知了容湛对洛阳城中事情的态度后,她便知道这一仗自己一定会胜。然而想到容湛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担心仅用尹大人的天命一说并不能阻止他,于是便让范家的暗线怂恿城中有号召力的百姓,以祸事诱导他们,自发地去皇城脚下为容骁求情。 如此一来,天命之说加上百姓求情,容湛只要没傻没疯,迫于压力,只会把人给放了。 谁说当皇帝就一定好呢,皇帝不也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130章 做我的妻 苏青墨长出口气,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微微闭目。哪知就这样躺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时,竟不知已经过去多久。 “凌薇,帮我换一壶茶来。”手指触上微冷的梅花酒,苏青墨呵了口气,闭着眼睛说道。 少顷,就听一个脚步声远去,接着响起的是瓷器放在桌上悦耳的脆声。鼻尖荡漾而过的是混合了汗水跟花香的特殊气味,她一颗心渐渐地加速跳动,慢慢睁眼,便见那和煦阳光下,一张俊朗容颜慢慢清晰起来。 “回来了?”她抬眸,含笑问道。 “恩,回来了。”容骁嘴角噙着笑,眸底蕴着暖阳。他伸出手缓缓贴上苏青墨的侧脸,感受她柔软而又细腻的皮肤。他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笑意更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 闻得此言,苏青墨一怔,随即拍开他的手:“谁害羞了!” “还有,谁跟你老夫老妻了!” 她刚一说完,就见容骁猛地伸手将她带入怀中,旋身坐在贵妃榻上,让她平坐在自己两腿上。苏青墨伏在他的胸口,两手不自觉握紧了他的前襟,察觉到他略带邪气的目光,她哼了声,挣扎道:“放开放开,你臭死了。” “你香?” “比你香!” “那我闻闻!”不由分说把她向上一拉,容骁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吸口气。明显感到她身子不自然地绷紧,他闷笑一声,移到她耳畔,柔声道:“多谢你。” 多谢你为我东奔西走出谋划策,多谢你为我不遗余力颠覆天命。 苏青墨暗暗垂眸只觉得中心酸涩,良久她故作笑脸,却带着鼻音道:“这是我欠你的。” “才不是。”轻叹一声将她更紧的抱住,容骁不由叹道,“不要再说是为了范家,范家怎样,与你何干?我若顾忌这一点,今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容骁向来有事说事,该谁的,跑不掉,不该的,他也不会牵连。即便苏青墨是范家外孙又如何,他跟范家之间的仇怨,他只会找范家负责! “而你自己就更不必自责了,我是你夫君,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修长指尖滑过她三千青丝,看着那细细如丝的秀发缠绕在指尖,容骁温柔开口。 苏青墨的心结在这一刻似乎慢慢打开,她不声不响地附在容骁肩头,唇边隐隐含着几分笑意。 “苏青墨,上次在宫里你还没有回答我,今日,我再问一次。”抬起苏青墨的下巴让她对上自己双眸,容骁满目柔情,缓声而出道,“你,可愿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妻?” 他的眼底是毫不动摇的鉴定,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苏青墨微微抿嘴抑制心中这一刻喷发的种种情绪,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双臂环住容骁的脖子,唇瓣缓缓凑了上去。 那般轻柔地将唇贴在了他略带凉意的嘴上,苏青墨没有动,只慢慢闭起了眼。动作比起言语来说有时更能证明一些事,她宁愿去做,也不要浪费口舌。 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爱上一个人,让她愿意将全部身心都奉献出去,只为得到那怀抱中的温暖。苏青墨在这一刻终于想通,即便她与他之间还埋着无数隐情,但已经走到这里,继续走下去,又如何? 前世的背景,现世的责任,她总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而他也必须要去承受。这是他们彼此共同的选择,苏青墨并不后悔,她相信容骁也是一样。 紧贴的唇瓣在之后慢慢转化为热烈,容骁紧贴在她后背衣衫上的手越握越紧,几乎清晰地透出了骨节。火热跟冰冷的碰撞让苏青墨觉得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卸去,她费尽力气才将满目猩红的容骁推开,伏在他胸前大口喘着粗气道:“别、别在这里……” 容骁猩红的眸子一亮,什么话都没说,只将她拦腰抱起。明知周围正有好几双眼睛八卦地盯着,他却不管不顾,一脚踢开卧房大门后,径直走向床榻。动作轻柔地把苏青墨放在踏上,他温柔的目光流连在她如水的双眸中,最后,沦陷。 翻身而上,容骁俯在苏青墨上方,一点点轻吻她的面庞。那般温柔小心的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紧扣的十指间是难以言喻的感动,他唇瓣轻移,重新贴上她的红唇。听她微喘的声音在耳边流转,他动作越发轻柔地流连在她墨色长发中,房中的温度一点一点上升,直到两人都觉得燥热不已。 缓缓卸去外衫,容骁眸光渐添几许迷茫。他修长的指尖一点点拂过她的面庞然后贴上她的腰身,感受着她身体渐起的温度,容骁突然手上一紧,就听苏青墨抬高了音调,发出一声令人遐想的声音。 这一声,几乎让他骨头都酥了。 “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他笑骂着却再也忍耐不住,胳膊肘起上身,唇瓣下移重新贴了上去。大掌拂去多余的衣衫,彼此坦诚相待见便见周围床帐也在同一时刻落了下来,容骁听得苏青墨似是有些沉闷的痛呼,他长叹一声,停了下来。 “痛吗?”他柔声问着,眼中有些不忍。 苏青墨整个人早已经是云里雾里,此刻听他询问,只双眼迷茫的看着他,最后却轻笑出声。她稍稍直起身子抚着他健壮的胸肌,冷不丁地,在上面拧了一把。看着容骁瞬间收缩的瞳孔,她邪魅一笑,十分诱人。 “你不应该问痛,而是要问……欢喜吗?”她缠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句,念道,“我很欢喜,因为,那个人是你。” 长长叹了声,容骁俯下身,满目柔情。 旖旎满室,春意浓浓。 如此折腾了不知多久,当苏青墨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色竟然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浑身上下连带着骨子里在这一刻都疼得叫嚣,她若早知道这么难受,当时就应该坚决制止这种行为! “禽兽!” 口中低低骂着,苏青墨揉了揉酸痛的腰正准备起来去倒杯水,哪知身子还没起来就被人一把拉过去,接着就见某个妖孽浑身赤裸地压在了她身上,一脸邪气。 “禽兽吗?”他低低笑着,捻起苏青墨胸前长发轻轻一嗅,“可我更喜欢禽兽不如这个词!” 第131章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苏青墨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看着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禽兽”,她撇了撇嘴,不自觉侧过视线。 “不要脸。”她说。 看着她如此娇嗔的模样,容骁眼底笑意更浓,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宽厚的大掌摩挲着她光滑的后背,他笑着,道:“若是要脸,还怎么讨到这般如花似玉的大媳妇儿?” 被他没个正行的话惹得轻笑出声,苏青墨斜睨了他一眼,却是不语。容骁从她身上翻下后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苏青墨在他胸口画着圈,良久出声道:“这下咱们算是彻底跟容湛撕破脸了,接下来他恐怕要更疯狂的报复平南王府,报复你我了。” “怕了?”容骁眼中一亮,却柔声问道。 “倒不是怕……只是……”苏青墨眼帘微垂,她费尽心思才把赵家跟白家牵在一起让容湛头疼,以此留出空隙好去查证肖瑾尘的事儿。 然而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她设定好的轨道,她需要操心的除了肖瑾尘跟那场战争外,还有身边这个人。 容骁见苏青墨没有回答,只微微皱眉,紧了紧胳膊让她更贴近怀中。他的眸底私有千涛骇浪翻转而过,最后全都归于一汪死沉。无声地缓缓长出一口气,他唇角一斜,道:“忍了这么久,也该跟他们好好算算总账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赵府气氛却很糟糕,尽管已经夜深,但书房依旧灯火通明。赵家的三个男人正坐在里面,各个皱眉冷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相比另外两人,赵润仲操心的却是明日要去哪里逍遥。 他皱眉想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不料嘴张到一半就感觉到一抹犀利视线射了过来,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急忙闭了嘴。 “陛下如今跟平南王算是撕破脸了,想必日后这洛阳城会更加乌烟瘴气。依为父看,赵家应当早作决断才是。”良久,赵汉明咳嗽一声,说道。 赵润清没抬头,尽管之前的伤势还没好全,却仍旧忍着不适坐在这儿。略带疤痕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道了声:“那父亲打算如何?” “如何?”赵汉明冷哼一声,道,“你说能如何?不是陛下就是平南王,选了哪头都不讨好!原以为封太子那边还有点希望,没想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着便有些气恼,毕竟这所有的事都是苏青墨给他们断了后路。赵汉明双手重重砸在桌子上,又道:“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中立,到时谁赢谁就是主子,还哪管这么多!” 赵润清听着这些话,敛在睫毛下的瞳色逐渐加深。一抹嘲讽很快划过,他抬头,看着赵汉明道:“父亲,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做人可不能一直随风逐流。陛下是君,平南王是臣,谁胜谁负显而易见。就算他平南王有威望有兵权又如何,只要他敢反,那他容骁就是千古罪人!” 说完这些,赵润清慢慢起身,迎着赵汉明阴鸷的眸子,他抚了抚身上褶皱,然后一瘸一跛地往门外走。 “最后儿子还想告诫父亲一句。”他停下步子,看着外面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若没明确内心最想要的,最后不管怎样都会是一场空。” 看着赵润清缓步而出的背影,赵汉明脸色越发阴沉,直到赵润仲瑟缩地开口道:“父亲,二弟他……” “二弟?”冷笑一声,赵汉明道,“你当他是兄弟,他眼里可没你这个大哥!好啊,还真是为父的好儿子,在当狗这方面,他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赵润仲有些听不懂赵汉明话中有话,他挠了挠头,突然有些谄媚地走上前去。俯身在赵汉明耳边说了几句,就见赵汉明眼中一亮,看着他道:“当真?” “千真万确。”有些得意地说着,赵润仲笑道,“父亲放心,儿子虽然脑子不如二弟那般好使,但也不傻,这种事自然会派人好好查清楚。原本早就想告诉父亲的,结果这几日家中事多,一时耽搁了。” 赵汉明慢慢想着赵润仲的话,脑袋里已经规划完整。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起身道:“吩咐下去,明日去会会那人!” 第二日清早,眼见赵润清出了府,赵汉明急忙带着赵润仲跟几名小厮出了门。一行人来到华阳酒楼后,在小厮的指引下,上到三楼,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包间。 门扉开启,檀香气的味道缓缓飘出,赵氏父子将目光投向里面,就见一身着青绿锦袍的青年坐在那儿,仪态优雅,气度非凡。对方在听到响动后微微侧目,就见他唇红齿白,面冠如玉,若非早知对方身份,几乎要让人觉得是一个女子。 青年起身,手握折扇微微一礼:“原来是赵大人跟赵公子,失礼失礼。” 这才将将回神,赵汉明顿时有些尴尬。他笑着上前,道:“叶公子客气了,只是老夫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年轻。” “人不可貌相,赵大人是过来人,难道不清楚吗?”明显看到赵汉明眼神一滞,男子敛眸一笑,示意二人上座。 待到上茶的小二退了出去,房间重新归于一片宁静。男子看着面前袅袅茶气飘散的杯子,少顷,扬声道:“开门见山吧,赵大人约我来,看来是已经有打算了?” 眼见对方这般着急,赵汉明眸色一沉:“不急,有些方面老夫尚未了解清楚,邀公子前来,也只是想询问一些细节。毕竟生意场上马虎不得,尤其事关矿场,更是大事。” 男子闻言却不回答,只轻笑一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然变了色的两人,他笑笑,表情却很冷:“赵大人,看来您还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吧?” “我手中矿场些许,虽是小矿,但想要的人却很多。我原想着赵大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比起那些暴发户定当更有眼光和水准,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听得此言,赵汉明脸色微变。他冷着脸,皱眉道:“叶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男子笑笑,语气淡漠,“赵大人,我来,只是谈钱。若是没有钱,那也根本没必要谈!” 男子说着,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比出一个“二”字,正冲身后墙壁。 第132章 没钱你说什么 就听“扑哧”一声轻笑从隔壁包厢响起,明显是冲着旁边房中“男子”最后这句话以及……那个动作。 “话说起来,她这装腔作势的本事,还当真是无人能及。”发笑的男子正是况琴,此刻他趴在墙上,透过特意凿出的一个小孔正密切注意着隔壁的情形。 “那是,你也不看她是谁的人。” 况琴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另一道声音响起,似是十分得意。他浑身一抖侧头看过去,就见容骁正悠哉地泡着香茗,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对于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况琴只想说:您能要点脸吗? 昨天苏青墨跟容骁从白天夜战到晚上,整个平南王府所有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那捅破天的声响顺带着捅穿了耳膜。哪知早上起来这两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旧在府里面作威作福,并要求他这个小透明将苏青墨化妆成男子,跟他们一起到了华阳酒楼。 就在况琴还云里雾里的时候,赵汉明的出现却让他眼睛一亮。 并不知道隔壁房间是什么情景,苏青墨此时已经双手后背装腔作势地往门外走,她一边走着心里一边默数,就在数到“五”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且慢。” 唇角边扬起一抹狡黠,苏青墨并未回身,只停下步子道:“赵大人还有何见教?” 赵汉明咬咬牙,对她无理的态度很是不满。若放在往常他早收拾得对方跪地磕头了,可以目前的处境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需要对方手里的矿场,他需要钱。 深吸口气将心头不快压下,赵汉明做出一个笑意,竟亲自起身走过去,冲着苏青墨道:“叶公子,有话咱们好好说,毕竟和气生财嘛。” 苏青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和缓了许多。眼见赵汉明这么纡尊降贵,她总也不好继续做出高姿态,于是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赵大人……”刚一坐定,苏青墨便道,“既如此,那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手里要出的矿场位于容召国的西北部,家族中已找高人看过,地下矿产优良,前景十分好。若非家中最近急需银钱,否则我是万万不会把它拿出来交易的。” 赵汉明听着,眼珠子一转:“可叶公子,口说无凭,你这般……” “赵大人不必着急,既然是谈生意,那我自有准备。”苏青墨说着,从身旁仆人手里拿过一个本子,递了过去,“这里面记载的是近几年矿场的收益,赵大人看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再者说即便您不信这账本,您也该信我叶家的声誉吧。”苏青墨循循善诱,不急不缓道。 这一次借用西北叶家的名号,还多亏了范庭川从中帮忙。商场上的事她不懂也没有人脉,想要让这老狐狸完全上钩,就必须下血本。然而容骁手里的人脉线一旦抛出则很容易让对方警觉,她这才没办法寻求了范家的人脉,牵线上了叶家。 索性叶家最近的确遇到些麻烦,这才让她有机会花大价钱买下了这座矿场。 赵汉明仔细翻阅着手中账本,表面平静,内心早就激动不已。从他眼前流过的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果这些全都进了赵家手里,那他赵汉明就是容召国的首富!到时别说白家,就连容帝想动他,也得先考虑考虑他手里的钱!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青墨静坐那头看着赵汉明脸上明显的兴奋,心中冷笑不已。就这样过了很久,赵汉明抬头,轻咳一声道:“老夫自然不会怀疑叶家,只是……不知叶家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竟然连这么好的地方都要转手?” 手指轻叩桌面,苏青墨似笑非笑:“赵大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恕我无可奉告。不过您看了这么久,不知打算的如何了?” 合上账本,赵汉明靠回椅背:“东西是好,就是不知价钱如何?” 心知对方所想,苏青墨淡笑,也靠回椅背,只伸出一个巴掌来。 心念一动,赵汉明挑眉:“叶公子这就是狮子大开口了,五百万两白银,别说老夫没有,即便有,在一开始就投入这么多,只怕……” “赵大人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五百万两白银。”轻笑着,苏青墨一字一句道,“是五百万两黄金!” “什么!”她话音落下就见一旁的赵润仲率先跳了起来。他手指着苏青墨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而苏青墨却看都不看他,只一双美眸紧盯赵汉明,不肯错失一丝变化。 赵汉明深吸口气,脸上没有多余变化。只与苏青墨对视良久,他冷笑一声,道:“叶公子,你可知你面对的是什么人?” 并不为所动,苏青墨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赵汉明见状却微微蹙眉,没想到她这般油盐不进。赵家眼下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是容帝的人。面前的毛头小子别说是忌惮半分,甚至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明明只是个最低贱的商人,偏生如此不识抬举! 苏青墨看着赵汉明眼中情绪流转,不用想也知道他什么打算。见此只冷笑一声,她重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诚意十足,可赵大人看起来却并非如此。既然您不肯,那今日就当咱们没见过。” “反正容召国有钱人那么多,总能找到识货的人,哦?” 看着苏青墨慢慢走向房门,看着她伸手将要搭上门把手。赵汉明心中纠结几乎坐都坐不住,眼看人就要离开,他猛地起身,喊道:“慢着!” “赵大人还有事?” “五百万两黄金不是小数,叶公子当知道不管我拿与不拿对赵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了然一点头,苏青墨道:“的确如此,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看赵汉明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笑着,道:“不过能坐在这儿就算有缘,赵大人,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三百万两黄金,您自己想清楚了。” 说完这些,苏青墨点头做礼转身离去。赵汉明一脸阴沉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一拳砸上桌子。 “派人下去,查清楚叶家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还有……”他阴测测看着赵润仲,道,“查明赵家名下所有庄子铺子,价值多少钱,明早报上来!” 第133章 父亲你老了 苏青墨心知赵汉明一定会派人跟着自己,于是特意去了叶家别院一圈后,趁对方眼线不注意,成功回到王府。 容骁跟况琴早已经先她一步回来,正坐在大厅中闲话,桌边摆放着沏好的姜茶,还有刚刚采摘下的新鲜柑橘。烧的火热的炭盆让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苏青墨脱下大氅,顾不得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就先一屁股坐下来,牛饮了一杯热茶。 “冷死了。”听她说着,容骁微微含笑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手里暖着。 况琴坐在另一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毕竟此刻的苏青墨一张男人脸,一身男人打扮,这般诡异的画面当真要叫他少活几年! 听他狂叹气,苏青墨心念一动便知这家伙想什么。抬手扯掉面具深吸口气,她披散着头发,一边剥橘子一边道:“赵汉明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自然是彻查你的身份还有叶家这个矿场。”况琴说着,面露疑惑,“不过你只给他一天时间,就不担心他最后反悔?” “不担心。”笑着往容骁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她道,“他不仅会买,而且只会买我手里的。” 正如苏青墨所猜测的一样,赵汉明在通过一些手段查明矿场跟叶家情况后,心里面早已有了定夺。那些出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告诉他的,不外乎两件事。第一,叶家的确急于出手这个矿场;第二,洛阳城中已有不少人收到风向,纷纷邀约叶家那小公子前去商谈。 在知晓苏青墨给其他人的价格远远高出给自己的三百万两黄金的时候,赵汉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对方是看赵家现在情况特殊想敲诈一笔,没想到还真的是出了问题。矿场的账本他已经看过,每个月的收入最少也有百两银子,这样算下来怎么都是叶家吃亏,也难怪一开口就是天价。 “父亲,儿子还打听到除了咱们外,另有一户姓陈的商人正在联系叶家公子,想谈谈矿场的事儿。”眼见赵汉明沉思不语,赵润仲小心道,“那个姓陈的,是白家门下的人。” 一听到“白家”两个字,赵汉明心里面就烧起一股无名火。他眼睛“噌”一下睁开,皱眉道:“好个白浩威,自己不敢出面就放这种小鱼小虾来恶心老夫,当真可恶!” 说完他皱着眉想了会儿,复又道:“让你派去查账的人怎么样了?” 赵润仲张着嘴正要出声,却另有一道声音从门厅外传进来:“这好端端的,父亲怎么想起来派人查账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赵汉明脸色一变,急忙冲赵润仲使了个眼色。接着就见赵润清一脸平静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厅中两人,眸底略含潮色。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他伸手替自己倒了杯热茶,缓缓道;“赵家名下所有的庄子、铺子跟生意这么些年都是儿子在学着打理,想算账父亲直接找我便是,哪里还需要他们?” “不过在算账之前,儿子希望父亲能够给儿子一个理由。”顿了顿,赵润清补充道。 “怎么,老夫现在做事,还要先向你汇报了?”越发看不惯这个庶子,赵汉明冷声道。 闻言轻笑一声,赵润清放下茶杯:“父亲若这么理解儿子也没办法,只不过没有解释,那这总账……” 将说未说,赵润清表现的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而非自己的父亲。赵汉明看着他这幅样子当真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想到他眼下正是容帝面前的红人时,又不得不憋着这口气。他僵持良久见毫无办法,面色一沉,冲着赵润仲使了个眼色。 后者一直对赵润清很是惧怕,此刻见赵汉明让自己先上,更是一脸苦色。他小心地走过去完全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赵润仲细细将矿场的事说出,没等他说完,就见赵润清重重放下茶杯,一脸阴冷地看了过来。 “矿场?”他语气十分古怪,道,“大哥,我竟不知你何时有这么好的资源了?” 被当场嘲讽,赵润仲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瞥了赵汉明一眼见他没说什么,内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莫名直起腰身,道:“怎么,许你在洛阳城里外通吃,就不许我左右逢源了?” “左右逢源?”像是听到了笑话,赵润清嘲讽道,“那我可真要佩服大哥,竟是被人左右到快要把赵家卖了都不知!” “你!”没想到他这么说,赵润仲心里一震,急忙求救般地看向赵汉明。被他这般无用的模样气到,赵汉明忿忿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润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润清万万没想到赵汉明聪明一世竟糊涂到这一时,不知该说他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以前都是踩了狗屎运,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都看不出,难怪陛下近日对他多有不满了! 深吸口气缓缓抬眸,赵润清冷道:“三百万两黄金,父亲难道不知,如果拿出来,赵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赵汉明眼皮微跳,没有说话。 “好,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赵家真的拿出来且不会被人算计,可父亲想过没有,这些钱相当于整个赵家,万一那矿场出了纰漏,别说成为容召国的首富,怕是连脸都保不住了!” 赵润清每说一句,赵汉明的脸色便暗沉几分,到最后,竟是黑得能滴出墨来。并非不清楚赵润清所考虑的很有必要,但对他来说,不管在官场还是商场这数十年,总是做多了常人不敢做之事,才能一步步走到至今。 面前这个半大小子,又懂什么? 更何况,是这么白花花的银子。 赵汉明脸上并未露出定点情绪,只垂着头静默不语。时间缓缓过去,房中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外面天色都隐约暗了下去,他才抬头,道:“老二,你当知道如果没有钱,那赵家以后,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闻言深吸口气,赵润清起身,眸子里是明晃晃的冷漠。 “这一点,父亲就不必操心了。”他说着,缓缓向外走去,“父亲年事已高,大哥又玩世不恭,这赵家未来的担子自然要由儿子来承担了。” 看着赵润清张狂且倨傲的背影,赵汉明眸底杀气略过,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第134章 局中局 天还没亮,苏青墨跟容骁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走去开门,就见是凌薇一脸神秘地站在那儿,笑道:“事儿成了。” 叶家的人在天刚亮就派人传了话来,说是赵汉明送了信儿过去,邀苏青墨晌午前去华阳酒楼一叙。 闻言倒没觉得惊讶,苏青墨说了句“知道了”,竟是关门继续睡回笼觉。又躺了一个时辰她这才跟容骁不急不缓起身梳洗,命人端了早膳悠哉享用着。 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他二人这般淡定,倒叫另一头的凌薇跟叶繁花两人火急火燎,恨不能上前直接将那包子馒头直接塞进两人嘴里,然后拉他们去易容。眼见况琴打酱油似的从旁边飘过,凌薇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扯住:“你怎么还不准备替王妃易容?” “她没说啊?”况琴愣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那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啊?”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凌薇冷笑。 这讽刺来的莫名其妙,况琴正要发火,就听苏青墨在里面道:“罢,罢,我若再不吭声,你们怕是要把王府的顶子都掀了去。” 她说着往外走,伸了个懒腰:“谁跟你说他约我我就一定要去?” 闻言一愣,其余三人竟是都反应不过来。 “赵汉明昨日回去一定派人查了赵家里外所有铺子跟现钱的总和,这才有底气来约青墨。不过……你们只看到了赵汉明跟赵润仲,却忘了赵家还有一个人。”正在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见容骁走出来,淡淡说道。 赵家最有本事的当属赵润清,而他现在又是容帝面前的红人,不难想象赵家大小事肯定已经逐渐由他接手。而赵汉明查询赵家总价的动静这么大,赵润清一定早就问出了真相,并且顺理成章地将矛头对准了平南王府。 毕竟,像赵润清那种多疑的人,不管出什么事,他总会第一个把目光聚集在跟他结怨最深的人身上。 “那怎么办,难道要这么放任不管?”凌薇撇嘴,这可是得来不易的机会。 苏青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拉着容骁……往小花园去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上演的,正是平南王府每日大戏……论王爷跟王妃打情骂俏的日常生活。 眼看这当事两人都不着急,其余人也总不好惦记着。如此过了三天,叶家天天派人来报,苏青墨这头却一味拒绝。一直到了第四天早上,叶家再度派人来说赵汉明亲自登门时,她才总算有了点反应。 却是……准备拉着容骁去梅花园看梅花。 如此决定越发叫凌薇几人大跌眼镜,却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可就在他们四下闲逛游玩的时候,一纸契约却经由叶家暗卫的手,一路送到了范家范庭川的手里。 看着白纸黑字的交易,范庭川眸色幽深,慢慢移向来人:“你家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主子说,范公子还请别忘了你跟他的约定。”来人沉声道。 眼神一滞,范庭川眉宇轻蹙。早知这天下永远没有白来的便宜,他缓缓长出口气,道:“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一定履行承诺。” 眼见叶家的人离开,一直藏在暗处的范燕堂这才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范庭川手中白纸,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良久只叹气:“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即便没有那小子帮忙,我们也不一定就会失败。” “可若没他帮忙,事情不会进展这么顺利,赵润清也不会这么轻易被糊弄住。”淡淡出声,范庭川似是浑不在意。 “可你明知他……” “好了燕堂,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及时制止,范庭川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这个送去给青墨。” 范燕堂拿着那纸契约,看着范庭川略含落寞的背影,心中不忍。明明所有人都看得出苏青墨一心只挂在容骁身上,可他这个傻大哥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付出,不为所求。 那纸契约是赵汉明跟叶家所做的交易,他将赵家所有财产跟铺子、宅子抵押给叶家买下了那座矿场,不偏不倚这所有东西的总价刚好值三百万两黄金。看来赵汉明是铁了心想要利用这个矿场大赚一笔,可他面对的是苏青墨跟容骁,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他这般顺心如意? “赵润清派来的人还在门外盯着。” 苏青墨听着凌薇的汇报,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子时了,赵润清的人还没离开,看来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把赵家给卖了。 其实苏青墨一直觉得赵润清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可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他是庶出,因为身份的限制,让他急于想做出什么证明自己。他的确因为设计了她跟容骁而在容湛面前长了脸,也因此膨胀不少,于是他才忘了,他的父亲赵汉明能高坐皇帝走狗这个位置数十年,肯定是有原因的。 就比如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赵家财产换回了一座矿场。 “不必管他,就让他待着好了。”苏青墨懒懒打了个哈欠,扭头看着门内,“明天我们去哪儿玩儿?” 一夜过去,平南王府中气氛依旧。苏青墨跟容骁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急不缓洗漱用膳后,带着凌薇几人再度外出。就这样连着逛了好几天,洛阳城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被他们逛了个遍,日子久了,连城中百姓都说平南王夫妇看起来十分美满,整日里游山玩水两两相依,倒是十分恩爱。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说容骁身为容召国的大将军整日里不务正业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当真是丢死人了。 对这些声音苏青墨和容骁都浑然不觉,而那双在暗处盯着他们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松懈下去。就这样直到五天之后宫内下了旨意,要满朝文武在小年夜当晚携家眷入宫,参加宴会。 虽然对入宫这件事很有抵触,可旨意当前,苏青墨跟容骁都不能拒绝。在宴会开场前他们就顺利抵达了宫门外,谁料刚刚下了马车,就听身后有人道:“王爷,王妃,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第135章 好彩头还是触霉头 苏青墨跟容骁停下步子,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慢慢回转身子,就见赵润清一袭青袍,端的是气态非凡,可惜因面上那黑色的眼罩,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沉。苏青墨的目光逐渐下移来到他拄着拐的手上,秀眉轻挑,似笑非笑。 “许久未见,赵公子还是老样子。”说着,她又故作恍悟,“啊,也不能说老样子,毕竟之前赵公子的腿还没有跛。” 赵润清脸色一沉,恨不能撕烂苏青墨的嘴。他这条腿是那日被牌匾所砸而断了的,虽然大夫接好了骨头,却因筋脉受损不能再正常行走。原本他就因一只眼而倍受人冷眼,现下倒真成了废人。 而这一切他不必想,也知是拜面前人所赐! 越发恼火,赵润清冷笑一声:“王妃可听说过一句话?” 苏青墨含笑,示意他说下去。 “风水轮流转。”淡淡说着,赵润清跛着脚经过苏青墨身边,“即便运筹帷幄又能如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王妃以为能永远化险为夷?” 苏青墨没有说话,全程只微微翘起唇角。直到赵润清走远了她才转过身子,就听容骁在旁道:“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那正好。”抬眸冲容骁一笑,苏青墨眼中邪光大盛。 随着宫人一路前往大殿,行至门外时,苏青墨突然停下脚步,冲身后跟随的凌薇说了几句。她见容骁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心知他也可能想到了什么,只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不再多话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很快就见朝中大臣和家眷们鱼贯而入,其中自然包括几张熟脸。 白浩威带着白子奕跟赵茹一夫妇,后面跟着白欣桐与白暮璇。另一边的赵汉明也与赵润仲同时入门,两家相撞,自然谁都没有给谁好脸色。而不远处是苏钲与苏茹雪正缓步前来,不过让苏青墨意外的,是走在他们身后的苏青怡。 “看来是陛下的意思了。”容骁顺着苏青墨的目光看去,沉吟片刻道。 容湛?苏青墨敛眸,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如此过了半刻钟,在所有人都落座后,就听太监高呼一声,便见容湛与白昭然一身锦衣华服,缓缓而出。苏青墨他们随众人起身做礼,良久听容湛在上首道:“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和,语气中隐约含着愉悦。苏青墨抬眸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容湛也正把视线投过来,可惜并未流露出过多情绪,就淡淡侧开了目光,看向别处。这是她距上次血洗皇宫后头一回见到容湛,原以为他或多或少会有些反应,没想到竟这般平静。 不知该说他城府变深了还是…… 正这样想着,苏青墨突然感到一抹犀利的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身上。那般冷厉的视线很快让她皱起了眉,而没等她看过去,就听容骁笑道:“久不见面,封太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好。” 何止不好,简直糟糕透了。 这是苏青墨看到封旭尧的时候,脑子里迸出的唯一一句话。 妖孽妩媚的面容此刻只有阴沉,一双眸子里全都是恨意。他的两只胳膊上都绑着绷带,面上也有擦伤,而因胳膊不便,导致整个身子都不能过分动作。好巧不巧的是封旭尧此刻正坐在赵润清身边,一个缺胳膊,一个少腿,凑在一起倒是能做一对好朋友。 被这样的想法引得面上笑容更甚,苏青墨冲封旭尧晃了晃手中酒杯,挑衅味十足。 上首的容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底冷意划过,不动声色。他吩咐宫人开始宴会,便见佳肴美酒不断被呈上,歌姬舞姬也鱼贯而入开始表演。 微冷的气氛因宴会开场而逐渐改变,随着乐声高歌,原本还有些矜持的人们见容湛并无反应,胆子也越发大起来。官员们彼此敬酒,觥筹交错间满是讨好的味道,而女眷们也三五个凑在一起,讨论着哪家公子俊俏,哪家女儿出了糗。 这就是外面的人们满心向往的宫廷生活,可实际全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垂下眼嘲讽一笑,随手拿起桌上的果脯放进口中,一咬,脸色却微微变了。容骁很快发现苏青墨不对劲,他伸手让她把东西吐出来,却没想到她重新动嘴咬了咬,然后才慢慢吐了出来。 看着呈在容骁手掌中的一枚铜钱,苏青墨皱眉,这算是……好彩头还是触霉头? “哎呀,王妃真是好福气。”这时就听上首的白昭然笑道,“本宫和陛下让御膳房的人将一枚铜钱放在今晚的吃食中,算作是头彩,没想到这么快就让王妃吃到了。” 听她在上面胡说八道,苏青墨笑得含蓄:“这也是托陛下跟娘娘的福。” “王妃这话可不对,你要托也是托平南王的福。”容湛冒然出声,眸光微闪,“毕竟他可是能从火场中逃出生天的人。” 容骁淡淡一笑,一点也不推却:“那臣便多谢陛下夸奖了。”说完,就要拉着苏青墨坐下。 “平南王,既然王妃得了这么好的彩头,怎么也该跟大伙儿分享一下,让我们沾沾喜气才是嘛!”正在这时,就听封旭尧阴测测开口,面上全是不怀好意。 听他这么说,场中不少喝了酒的大臣们也开始纷纷附和,更是把气氛推上了高潮。苏青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群牛鬼蛇神,想他们还真是挖好了坑,就等着她在这里跳了。 气氛高涨加上容湛的默许,苏青墨骑虎难下一时不能拒绝。这时候容骁突然默默起身将她往后拉了拉,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枚铜钱,微凉的目光掠过众人,顿时就见气氛凝滞,所有人不自觉停了下来。 “封太子想沾喜气吗?”他淡淡开口,似笑非笑,“那本王就把这枚铜钱给你,如何?” 说完他指尖一抬,细碎的声音传出,铜钱飞扬而出,直直落在了封旭尧面前。“叮”的一声响彻整个宴会场,封旭尧仿佛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一样,面色难看,几乎就要爆发。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将他按住,接着起身,清雅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朵:“平南王,喜气这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陛下在上,你这样也太过无理了。” 第136章 那就撕破脸吧 早知赵润清不会坐以待毙,容骁挑眉,并不觉得意外。然而并不理他只是转向容湛的方向,他表情平静,道:“陛下觉得,赵公子所说如何?” 即便早知容湛恨不得他死,可众目睽睽之下,加上之前火刑的事,容湛不可能表现太明显。果然就见他微眯了眯眼,按下几分不悦道:“赵公子虽是夸大其词,但平南王你刚才的做法也实在不妥。” 闻言只敛眸一笑,容骁沉声道:“那不知陛下觉得应当如何解决?” “早前见王妃一舞便知苏家女子多才多艺,今日恰巧三位齐聚于此,借着王妃的彩头,不如一起上来,也当分点喜气给诸位?” 然而没想到回答容骁的却是白昭然,她说得十分轻巧,可眸底的异色明显带了私心。她看着容骁淡漠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手却不自然贴上容湛的手背,柔声道:“陛下说呢?” 容湛眸色一深,笑意满满地握住白昭然的手:“朕也觉得这主意,甚好。” 眼见容湛发了话,苏青怡跟苏茹雪只能走上台来。由于跟封旭尧那档子风流韵事,整个洛阳城对苏茹雪无人不知,是以这一上台,众人倒是对很少露面的苏青怡十分好奇。而她在众目睽睽下仪态端庄丝毫不露怯色的表现,更是叫一些人暗自留心起来。 苏家三姐妹站在一起,尽管心思各异,却也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苏青墨心知容湛是有意羞辱她们,毕竟不管表演与否,最终倒霉的只有苏家,而他的父亲也会成为朝堂内外众人嘲笑的对象。 “陛下,苏三小姐毕竟是本宫未来的侧太子妃,这般抛头露面,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就在气氛微凝的时候,封旭尧突然扬声说道。 “而平南王妃身为正一品命妇,大庭广众下表演更是不应该。所以既然她姐妹二人的身份都不许今日在此表演,那便只有看大小姐的了。” 清透的眸泛起冷光,苏青墨看着封旭尧,垂着的头慢慢握紧。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苏青怡是她唯一的软肋,所以才在这儿将她一步步逼上绝路。 先不说以苏青怡现在的身子能否表演,即便真的演了,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日后在洛阳城还怎么活下去? 好,好龌龊的心思,好卑鄙的手段。 苏青墨深吸口气不怒反笑,看着宫人们在白昭然的授意下将准备好的表演用具拿出来。各色用具一应俱全,每一个看着都很干净,但又很不干净。她看着白昭然笑问苏青怡挑哪个,她看着苏青怡面露难色,却始终没有向自己求救。 她的长姐跟她一样,只想自己承担,不愿给别人添任何麻烦。 “回禀娘娘,臣女学艺不精,往日里也多喜欢弹琴罢了。”良久,就听苏青怡这么说道。 “无妨,弹琴也很不错啊,苏大小姐既然说了,想必琴艺定是极好的。”白昭然笑说着,不动声色瞥了苏青墨一眼。见她无动于衷不由觉得奇怪,但很快便不放在心上,只看着苏青怡走向琴架,预备表演。 “且慢。”就在苏青怡刚刚坐下时,苏青墨突然扬声道。 “平南王妃还有什么事吗?”巴不得她在这时候出声,白昭然掩藏起心中的兴奋问道。 并未即刻回答,苏青墨只慢慢走向苏青怡。无视身边各色目光,她迎着苏青怡疑惑的目光,慢慢把手放在了面前的琴上。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琴身,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咚咚”两声,那琴弦竟无端断掉,卷曲在一起,仿佛在嘲笑等待看好戏的人们! “平南王妃你这是做什么!”白昭然大震,冷言质问道。 “娘娘这话说的,那琴弦自己断了,跟臣妾有什么关系?”面不改色地说着,她看向容湛,“真是可惜了陛下,天公不作美,看来臣妾的头彩也不过如此了。” 在场众人不由心惊,毕竟明眼人都清楚的确是苏青墨动了手脚。虽然没有确实证据,可这以下犯上的举动若是被容湛认定,只怕难逃一劫! 就这样与苏青墨对视,容湛很久都没有说话。在对苏青墨的举动感到恼火的同时他也觉得有趣,这么一个女人,敢在光天化日跟自己对着干的女人,竟然是自己亲手送到容骁身边的! 气氛越发凝滞,好端端的热闹场景犹如冰窖。正当人们揣测接下来容湛会如何的时候,就见容骁慢慢上前,走到苏青墨的身边,也将手放在了琴上。 然后……“哐当”一声,琴身莫名裂开,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陛下,这般劣质的琴也敢抬上来糊弄您,当治他们的罪才是。”他淡淡说着,将矛头对准一旁的宫人们。 苏青墨与容骁一前一后的举动与往日规矩有礼的样子大相径庭,却也不偏不倚给了容湛和白昭然脸上狠狠一巴掌。就见白昭然脸色惨白,握着扶手的手骨节泛白。她紧咬下唇,不等容湛出声便道:“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平南王、平南王妃,你二人可知罪!” 原本他们设定好的便是要让苏青墨背下今日这个担子,容骁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却也算情理之中。白昭然已然伤透了心,气头上的她只想让面前这两人赶紧去死! 然而等了很久都不见苏青墨与容骁有任何反应,二人表情不变站在那儿,气势凛然。一旁的赵润清见状突然冷笑一声,他看着容湛,扬声道:“陛下,平南王这是要反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苏青墨终于动了动,她慢慢将目光移向赵润清,突然,莞尔一笑。 “赵公子,莫不是你总想着反,所以看别人也觉得是要反了?” “你说什……” “么”字尚未出口,一个急速奔跑的身影却打破了现场的凝滞。就见一个守门侍卫快速跑进会场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陛下,娘娘,出事了!” 第137章 后果很严重 原本就凝滞的气氛在这一声呼喊下更显僵持,容湛眸底利光划过,不耐烦道:“何事在此大惊小怪?” 一向温顿的皇帝在这时冷言冷语,让下首的侍卫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抖着身子快速道:“是、是西部那边出了事,当地府尹快马加鞭送了信儿来,还望陛下定夺啊!” 一听“西部”两个字,容湛心底掠过一抹不安,几乎下意识地往苏青墨跟容骁的位置看去,但见他二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他眉头紧锁,才道:“呈上来。” 语毕,就见侍卫上前将书信拿了出来。容湛展开后快速一扫,眉眼之间的变化几乎呈现戏剧性。越发阴沉的目光和低气压的散发让整个宴会场冷的仿若冰窖,就在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只听“咚”一声,竟是容湛一拳砸在矮桌上,怒极之下,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了。 “陛下!”赵汉明见状,急忙准备上前表表忠心。哪知被容湛随即看过来的阴冷视线所慑,他步子停下,只慢慢俯首在地,而眼皮子恰好落在了从容湛手中飞出的那一纸信笺上。 苏青墨饶有兴趣看着面前这一幕,嘴角噙着笑。果不其然就见赵汉明后背突然紧绷,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般,微微颤抖,又强忍难耐。 而同苏青墨一样发现赵汉明不对劲的自然是赵润清,在发现苏青墨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父亲的时候,他心中莫名一紧,暗道不妙。只可惜尚未等他开口,就听容湛在上首冷道:“赵汉明,你是怎么办事的?” “陛、陛下,老臣……”不知如何作答,赵汉明只能装傻充愣。 “西部的大事能有几件,别告诉朕你不清楚!”冷哼一声,容湛道,“朕将矿产交于你打理,你倒是只报喜不报忧,眼下西部矿场出事,你该当何罪!” 赵汉明冷汗直流,连连磕头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在看到那信笺上的内容后早已知道出事的便是自己刚刚买下的那座矿场,索性当地府尹只说矿场出事,并未说明矿主是谁。否则,他现在就得提着脑袋谢罪了! 越看赵汉明这幅样子越来气,容湛眉头紧锁,抬起脚便踹了过去:“磕磕磕,磕头有什么用!朕交给你的事办得如此糟糕,你不赶紧去善后,难道还指望朕给你擦屁股吗!” 闻得此言,赵汉明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口气。他几乎顾不上满朝文武都在这里看着自己丢人,只再度一拜后匆匆退了下去。 好好一个小年夜因这一场变故再也没办法举行下去,人心惶惶间,容湛忽然抬眸看向容骁跟苏青墨,少顷,道:“西部矿场坍塌,似是矿场不合规格且矿工挖掘不当所致。这件事单凭赵大人一人怕是不好处理,平南王,朕见你最近也闲着,不如去给他帮忙吧。” 容湛此举,是防止他们在背后动手脚。到时料理不当,赵汉明要获罪,平南王府也脱不了关系。容骁心中冷笑神色却淡淡,垂首道了声“是”,便再也没有下文。 不愿再多逗留,容湛召集了几名谋臣前往书房后,宴会便也散了。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很快退场的众人,人走茶凉的景象倒是与刚才觥筹交错的热闹形成了极大对比。她目光一跃众人来到不远处的赵润清身上,同他们一样,他并没急着走,或许是因为腿脚不便,或许是因为……在容湛召集的谋臣中,并没有他一席之地。 很快赵润清察觉到了那一抹清冷视线,他微微抬头,就见苏青墨站在那儿,眉眼含笑,似是在嘲笑他的落魄。 “王妃似乎很是高兴。”眼见她靠过来,赵润清冷着脸说道。 闻言并没回应,苏青墨很是自觉地坐在赵润清身边,抬手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放在鼻子下一闻:“以药当酒,二公子,身子没好就别出来乱跑了,不然像今日这般做了无用功,主子不满意,自己又憋屈,多难受。” 话音刚落,就见赵润清身后有人动了动。苏青墨淡定一笑挑了挑眉,一旁的叶繁花就闪身上前,十分轻松地将欲要攻击他们的叶繁星扣住。 “二公子啊,不是我说你,年少轻狂虽然好,但也是双刃剑。你也说了风水轮流转,总这么大火气,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可不好办了。” 拳头越握越紧,赵润清斜睨了苏青墨一眼:“王妃有这闲工夫跟在下闲扯,还不如赶紧跟平南王去西部协助我父亲。” 眼睛一亮,苏青墨意味深长道:“不急,我想你父亲应该不希望我们太快赶过去。” 浑身一震,赵润清脑中利光闪过。他猛地抬头对上苏青墨狡黠双眸,怒道:“是你!”可是不对啊,自己的人盯了他们那么几天什么动静都没有,为什么会…… 口中咂舌,苏青墨摇摇头,起身。用一种很是可怜的目光看着赵润清,她笑道:“二公子,讲话要有证据,你这样随便诬陷我,可是会惹我不高兴的呀!” “如果我不高兴,那王爷就会不高兴。王爷不高兴了,矿场的事儿就会很难办,到时连累了你父亲,那……” “苏青墨!”怒火喷发,赵润清猛地站起身恨不能当场将苏青墨碎尸万段。然而容骁早已先他一步上前挡在了二人中间,他冷漠的视线犹如看着一个死人,良久,淡淡道:“赵润清,王妃的名字也是你能喊得?” 眼见赵润清憋得脸通红,他鄙夷一笑,一边拉着苏青墨往外走,一边道:“赵家,自求多福吧。” 看着苏青墨和容骁扬长而去的背影,赵润清站在原地很久,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叶繁星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在见他咳嗽得厉害的时候急忙将药壶递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去西部矿场!”他狠狠说道,面露凶光,“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对赵家怎么样!” 第138章 良禽择木而栖 虽然得了旨意,可苏青墨跟容骁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在回府好好休息了一夜后,这才吩咐府里下人收拾行李,前往西部。 而不同平南王府的宁静,西部最大的余华城内此刻早已乌烟瘴气乱成一团,由于矿场坍塌,数人被埋在下面生死未卜,原本就糟糕的情况再加上阴雨绵绵的天气,简直不能更惨。 余华城的府尹洛承望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尽管他才三十出头,但也有些扛不住。在矿场坍塌后他第一个赶到这儿想要解决情况,可面对眼前的景象却无力回天。虽然派了手下的人去救援,但由于坍塌面积太广,天气又十分糟糕,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不仅没救到人,反倒连下去救人的人都没了踪影。 “大人,陛下怎么还没派人过来啊……”一旁的师爷见洛承望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小声问道。 重重叹了声,洛承望道:“来了又如何,这矿场便是他家的,除了息事宁人外,他难道敢往上面报?” 事发后洛承望第一个便是找到矿主,却在发现对方与赵家有关系后,心中起疑。他原本记得此地是叶家的地盘,于是急忙派人去问,没想到得出的结论让他震惊不已。 朝中重臣瞒着皇帝私自买下矿场这种事,如果被传出去,即便不死也要被革职查办。洛承望与洛阳城内虽然没有太过交好的人,但处世之道他懂,所以才在上报的时候略去了矿主的姓名。 可在得知容帝派来的不偏不倚正是矿主赵汉明的时候,洛承望又觉得头疼不已。毕竟如果事情处理不当,他身为余华城的府尹,第一个就要被推出去承担责任啊! 再度重重叹了一声,洛承望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洛大人,很少见您为一件事这么头疼啊。”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轻语打断了洛承望的思绪。他急忙转身,在看清来人长相后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却是很快苦笑道:“三公子,这种时候您还是别说笑了。” 来人正是叶家最小的少爷叶时,一身竹青长袍端庄贵气,平眉浓重,拉出丝丝威严。他一双瑞凤眼微微上翘,眼有流光而不动,手中握着一个半大的铃铛,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却不闻半点声音。 闻言只微挑眉,叶时笑答道:“我哪里在说笑,大人若是不信,不如让柳师爷拿面镜子给您瞧瞧?” 瞧他没个正形,洛承望心事更重。对叶时的性子他就算不是全懂也了解大概,对方从不按常理出牌,眼中口里也没什么礼仪尊卑,此刻出现在这儿,只怕是另有原因。 叶时不动声色看着洛承望眉宇间的情绪,手中铃铛晃得更甚,神秘一笑将视线投向身后的事故现场。虽然已经过去一整天,但很明显没有丁点进展,坍塌的位置恰好置于矿场正中央,前后左右地面都很松动,加上雨天泥泞,更是给救援增加了难度。 “洛大人,你可知被埋在矿洞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冷不丁的,洛承望就听叶时这么问道。颇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洛承望皱眉道:“难道不是些普通百姓?” 闻言高深一笑,叶时道:“的确是百姓,但却不普通。”说着卖了个关子,晶亮的眸光一闪一闪,少顷才复又道:“想这矿场可是私下交易,若是派普通人过来,一旦真正矿主的名号被传出去,洛大人觉得该怎么收场?” 浑身一震,洛承望面露惊色。 正如叶时所说,以赵汉明的谨慎小心的确不太可能派普通人过来挖矿,那么就只能是…… “洛大人,良禽择木而栖啊。”眼见洛承望眉眼松动,叶时低声笑着,眨了眨眼。 眼见叶时说了一通后就这样离开,洛承望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回神。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等他,月白长衫,手执折扇,气态非凡。 待到苏青墨他们赶到余华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西北的冬天黑得很早,索性他们已经通知了府尹等人,是以刚一下车,就见有人打着灯等在那儿,在见到他们后,躬身做礼。 “洛大人,许久不见了。”容骁淡淡说着,早前带兵打仗时曾得洛承望关照,倒算是老相识。 洛承望有礼地笑笑,目光后移,视线落在苏青墨身上。雪白的狐皮大氅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面色白皙,透出点点殷红。唇角上扬看似在笑,但清冷的眸光却让她带着丝丝冷意,倒叫人不敢直视。 急忙移开视线,洛承望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良禽择木而栖吗?他这样想着,正要开口,就听苏青墨突然道:“洛大人,赵大人是否要你好生接待我与王爷,至于矿场的事,我们三人都不必再插手了?” 心中一惊,洛承望下意识抬头,就见苏青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王爷、王妃,赵大人虽然这么吩咐了,不过下官想此事涉及太广,还是要请二位前去现场看看再做定夺。”深吸口气,洛承望缓缓出口,如释重负。 苏青墨跟容骁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含着笑。 让下人们去把行李带去住处,苏青墨与容骁则随洛承望前往矿场。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地方,雨虽然停了,但四下依旧一片泥泞,救援的队伍仍旧一筹莫展,出了事的家属们则围成一团,讨要着说法。 而赵汉明正站在最中间,身上鞋上满是泥污,脸色难看。 “赵大人,咱们本就是同族,出了这种事您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啊!” 很快就听其中一名家属嚷着,周围不少人纷纷附和。赵汉明脸色更是阴沉,不耐烦道:“这不是在救人吗,你们吵什么!” “救人?这都过去一天了,怕是早就没得救了!”另一个家属说着便哭嚷起来,瘫坐在地喊道,“明明是赵大人你说这矿是赵家的,一旦有了收益,赵氏满门都能……” “疯言疯语的瞎说什么!”赵汉明立马给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个随从上前将人打晕,扬言对方已经失心疯了。眼见周围的家属面露惧色,他正觉得懊恼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句调笑。 “赵大人,这矿场何时成了你们赵家的了?” 第139章 老二接手 声音自背后响起,赵汉明整个人愣住,浑身僵直。就这么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苏青墨跟容骁,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平南王跟王妃到了,旅途劳累天色也晚了,何不早早去休息?” 见他这般态度,容骁眼微眯,淡淡道:“赵大人,陛下派你我来余华城,难道是度假休息的?” 赵汉明一愣,皱眉道:“平南王,老夫是看你带着王妃一路舟车劳顿,担心你们太过辛苦才出此建议,你却倒打一耙,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过短短三两句,气氛便僵持不下,隐约可见火花四溢。一旁的洛承望等人垂着头不敢吭声,良久,却听一道女音响起:“赵大人,你的好意我跟王爷心领了,不过你还没回答我,这矿场何时成赵家的了?” 说话的正是苏青墨,虽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回事,但仍旧乐于在此给赵汉明添点堵。果然就见对方脸色一沉,愤愤转身竟是不作回应。见此,她笑容更甚,仿若故意地拖长音调冲容骁道:“王爷,你看赵大人这样,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 “平南王妃!”话没说完,就见赵汉明暴怒转身似要发火,然而容骁紧接着投射过去的冷凝目光却让他很快偃旗息鼓。紧了紧藏在袖子下的拳头,他艰难地做出和缓模样,道:“不过是一群刁民,他们说的话王妃又何必放在心上?” “哦?”若有所思地说着,苏青墨高深一笑,“可咱们这么多人,为何他们不提洛大人,也不说我跟王爷,偏偏说矿场是赵家的呢?” 苏青墨步步紧逼,赵汉明恨得牙痒却奈何不了她半分。心里在怪罪刚才那个人多嘴的同时也深知今日如果不给出个答案,面前两人怕是不会罢休,他敛眸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既然王妃问及,老夫也不好不答。只是这里面多少有些误会,并不似王妃听到的那样。” 说完他瞥了眼苏青墨跟容骁,见二人并无异言,继续道:“陛下早前便将容召大半的矿场交由老夫管理,未避免出纰漏,老夫从一开始就只派知根底的人前去运作,长久以往,在矿场工作的多数都是赵家人。” “但,仅此而已。赵家出劳动力,老夫按照协议给他们工钱,倒是有人开玩笑说这矿场瞧着像是赵家的,可玩笑归玩笑,如果当真就没什么意思了。” 听着他欲盖弥彰的解释,苏青墨心中冷笑,没有回答。容骁在侧默不吭声,直到赵汉明说完,他才抬头,语调莫测道:“赵大人,有些玩笑,开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心中一紧,总觉得容骁似乎话里有话,可看他面上并无异样,赵汉明不由松了口气,严肃道:“解释的话已经说了,不知王爷跟王妃还有什么问题?” 闻言轻笑出声,苏青墨不带遮掩地瞥了眼赵汉明,鄙夷道:“赵大人,这话你不应该问我们,而是该问矿工家属们吧?” 果然在苏青墨话音落下后,面前的人群再度躁动起来。尽管刚才已经有人被拖走,但也只是增加了家属们的愤怒而已。眼见他们越发激动难以控制,赵汉明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他不动声色冲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正要动手转移众人目光时,忽听一道声音响起。 “吵吵嚷嚷能出什么结果,既然说了会解决,难道连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 清冷嗓音带着怒气,顿时让焦灼的气氛凝滞,噪声平息。赵汉明一听这声音急忙回头,就见不远处赵润清正由人扶着站在那儿,袍子下摆满是泥浆,脸色很是难看。 不禁感到为难,赵汉明心知赵润清一定知道了一切,现下倒不知该怎么面对。然而众目睽睽下他只能选择走过去,正要张嘴,就听赵润清道:“辛苦了父亲,接下来便由儿子协助你吧。” 明晃晃的威胁,还带了几分狠意。 苏青墨与容骁相视一笑,接话道:“那可不行啊二公子,陛下并未派你插手此事,你若做了,岂非无视旨意?” 赵润清冷冷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更何况你身子尚未痊愈,此事劳心劳神如果加重了你的病情,那……” “此事不需平南王妃关心。”咬牙切齿地说着,赵润清道,“若真有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一切!” 哪里听不出来赵润清话里威胁的意思,苏青墨挑眉一笑,浑不在意。她从一开始就不怕容湛会知道,知道能如何,他们一向讲求证据,那没凭没据的事儿,她苏青墨怎么会认?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赵大人跟二公子先处理了,本王与王妃之后再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少顷,容骁淡淡出声,揽着苏青墨说道。 很想说你们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可最后赵汉明只能看着二人的背影沉默不语。很快他便察觉到一抹犀利的目光紧紧刻在自己身后,他眉头一皱,突然想重新把苏青墨二人叫回来。 他这个二儿子,哪里是为人子女的态度,明明就是一只恶狼啊! “看来父亲是不打算解释了。”良久,就听赵润清淡淡说道。 赵汉明冷着脸转过身,哼了声道:“解释?为父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赵润清眼微眯透出几分凶光,对赵汉明如此态度很是不满。他这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父亲在他眼皮子底下卖了赵家,现下捅出这么大娄子,竟然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难道对方就没想过一旦事情处理不善,赵氏满门都死无葬身之地? 明知此事跟苏青墨和容骁脱不了关系,可赵润清苦于没有证据,根本不能轻举妄动。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矿场骚乱,安抚人心,之后,便是如何能瞒天过海,求得身家平安。 “是啊,父亲自是不必跟我解释什么,只是您年事已高,办事效率不如从前,所以此事还是交由我处理,您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竟丝毫不理会赵汉明难看的脸色,赵润清挥了挥手,便见身后随从上前“请”赵汉明回去。 周围的人见状不由都看出点门道了,可碍于场合谁都没有多说。赵汉明见赵润清如此放肆,满心怒火即将喷发,可最后却只甩袖离去。 看着赵汉明离开,赵润清深吸口气,缓缓将刚才喷发而出的杀气一点一点按压下去。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洛承望,淡淡道:“洛大人,烦请你领路,我想去趟叶家。” 第140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洛承望没有拒绝,只不动声色地给柳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趁着赵润清不注意时,急忙派人去叶家报信。是以当赵润清出现在叶家的时候,叶时早已在后院泡好了一壶祁门红茶静坐等待。 “叶公子似乎知道我会登门?”见状,赵润清眼微眯,瞥了洛承望一眼。 丝毫不予理睬,叶时抬手替自己倒满一杯红茶慢慢品着。直到茶杯见了底,他才抬头扫了眼:“赵公子未免太自作多情,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休息吗?” 早知叶时性子古怪,赵润清没有说话,只径自坐了下来。眼看对方无动于衷,他顿了顿,道:“那是在下叨扰了。” “知道就好。”冷哼一声,叶时呛道,“赵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赵公子不说去帮忙,跑来我叶家做什么?” “若是为那矿场,赵公子只怕白跑一趟。当日你父亲与我做生意时可是钱货两讫,眼下出了事再怎么也寻不到叶家头上吧?” 叶时妙语连珠,顿时将赵润清的话悉数堵了回去。赵润清皱了皱眉,不悦道:“叶公子,有些话我原本不想明说,但现在看来若是不说,只怕没有机会了。” “第一,你说生意是你与我父亲做的,可据我所知,半月前你人在擎南国处理要事,根本无暇分身,那么请问你是如何赶回来跟我父亲签订协议的?” “第二,协议只说将矿场卖给赵家,却并未注明矿场本身的主人是谁。叶公子,你做生意这么久,难道不清楚私自贩卖朝廷财产是要满门抄斩的吗?” “至于第三,联合外人来陷害当朝官员,罪加一等啊。” 听到赵润清的话,叶时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敛着的视线下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少顷他只缓缓放在茶杯,听着“咔哒”的声响,道:“赵公子,未经允许就查人底细,这可是小人行为。” 闻言终于长出口气,赵润清靠回椅背,缓缓道:“对叶公子你,只能如此。” “哎呀,那可是我的荣幸了。”叶时笑说着,挥手屏退了周边下人。他单手托腮看着赵润清,另一只手拨弄着桌上的铃铛道,“赵公子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威胁我吧?” 完全没料到叶时这么直接,赵润清把玩着玉佩的手一顿,抬头就见对方眉目清平丝毫不为所动。他不由皱眉,讪讪收手道:“威胁谈不上,只是跟叶公子分析一下情况利弊。” 仿若听到了笑话一般,叶时诡异一笑不再多言,却不知自己这副样子看的赵润清更是火大。气氛顿时冷下来,一阵凉风拂过,让赵润清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侧目扫了院子一圈,总觉得四周阴气沉沉的,敛眸沉吟片刻又道:“叶公子,话至此我也不绕弯子了。矿场的事虽与叶家没有直接关系,但真的追究起来谁都跑不掉。我听闻叶家最近在擎南国有些麻烦,你总不希望……” “别别别,叶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就不劳赵公子赘述了。既然不绕弯子,就直说吧,你要我或者说要叶家做什么?” 赵润清高深一笑,冷道:“我要叶家承担此次事故的责任。” 话音落下,院中再度吹过一阵冷风,惹得气氛更加冷凝。叶时终于敛去了面上的笑容,他狭长的双眸透出几分幽冷,一瞬不瞬盯着赵润清看。就这样看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他慢慢起身,似笑非笑道:“赵公子,做人呢,不能太不要脸。” 明明被骂,可赵润清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同样起身平视过去,他道:“但如果太要脸,就达不到目的了。” “叶公子放心,只要叶家担下此次责任赔了钱,其他的不会怪到你们身上。而我也既往不咎,会帮叶公子好好隐瞒真相的。” 说完这些,赵润清傲然一笑转身离去,气态非凡。叶时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多说话,直到对方彻底离开了叶府走远了,他才重新坐下,恢复往日笑眯眯的样子道:“蠢货。” “你这话可错了,他不是蠢,只是跟你比起来,没你那么不要脸。”少顷,便听另一道声音自后方响起,温冷如玉。 叶时挑了挑眉,拿过刚才赵润清用过的杯子随手扔进了池塘,下一刻一个绢白身影落座在那个位置上,手执折扇,眸色清浅。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叶时笑道,“之前听你们说,还以为那家伙有多厉害,现在看来竟是连你范庭川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范庭川对这番变相的赞美并无反应,只拿过茶壶新倒了一杯,没有说话。他其实一直很难把赵润清放在敌对的位置上,或许是因为从前那件事太过震撼,所以觉得谁活着都有不易。如果不是为了苏青墨,他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也不会发现即便连运筹帷幄的赵润清,实际也是叫人失望的。 目中无人,太过急躁,总是一应全力只靠自己,所以即便知道了事情与苏青墨他们有关,他也懒得跟赵汉明解释半句,只想要尽快解决问题。 可以他们这群人的身份和地位,哪有能解决完的问题? “反正你也答应他了,接下来就看你表现了。”良久,他抬眸说道。 叶时正打量着范庭川,此刻与他视线相撞,不由高深一笑。没有即刻回答,只抬起胳膊摇了摇手中铃铛,眼见范庭川慢慢皱眉,才笑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只是范大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那神算子表妹介绍给我认识?” 范庭川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丝丝异光,什么话都没说,只慢慢起身。迎着叶时那饶有兴趣的眼睛,蓦地,他突然冷笑,手中茶杯快速飞了出去。 “想认识她?别说是我,就连平南王那关你都过不去!” 一晚上先后两次被人给了白眼,叶时却表现得很是兴奋。他站起来蹭了蹭身上的水渍,铃铛一摇,笑道:“来人啊,给爷联系赵大人,就说有要事找!” 这头正多方对峙的时候,那头苏青墨已经跟容骁早早躺下,准备休息。不过身边躺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媳妇儿,容骁自然上下其手不肯罢休,搞得苏青墨脸色潮红羞愤不已。 “你、注意影响!”眼见容骁又要使坏,苏青墨往后一缩裹在被子里,“这里不是那什么的地方!” “那什么?”容骁邪邪一笑,猛地把杯子拉开,“那什么是哪什么?再说了,有床有被有媳妇儿,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说完不等苏青墨再吭声,他整个人压上去在她嘴上轻轻一嘬。正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听几道很轻的脚步声自房顶响起,明显来者不善。 “刺客?”苏青墨皱眉,压低声音问道。 第141章 可劲儿作吧 容骁的动作停了下来,对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状,苏青墨翻身坐起拉好衣服,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房顶,在确定了来人的位置后,冲容骁点了点头。 身影如光一样闪过,就听“吱嘎”两声,二人先后从窗户飞身而出,直跃房顶。见到房顶上的三五人没有动作反倒被吓得愣在原地,容骁冷笑一声,抬脚踢出一枚石子,便见其来回穿梭在几名刺客中间,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刺客全部掀翻在地。 下方的况琴等人早已准备就绪,见到刺客们从天而降,彼此搭配上演了一出混合三打。 苏青墨冷漠瞥了眼下方,并不关心情况如何,她重新抬头看向远处,这才发现此地视野极好。尽管已是深夜,却仍旧能看到整个余华城的情况,自然也能看到不远处蓄势待发的队伍,和那领头人让人作呕的脸。 “看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良久,就听容骁说道。 苏青墨收回目光,侧头看去:“怎么办,我还没玩儿够呢,就这么收手很不开心呐!” 十分无奈地点了点苏青墨的鼻子,容骁将她一揽飞身而下:“放心,好戏还在后面!” 果然如容骁所猜测的一样,没过多久就见赵润清亲自领了人前来,竟是不知从哪儿得了他们遇刺的消息,“好心”给他们送暗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这相当明显的圈套让苏青墨跟容骁都含笑不语,而赵润清见他们这幅表情,也只当他们是无力回天了。 “王爷,王妃,余华城偏僻路远,倘若您二位在这儿出个什么事,我只怕很难给陛下一个交待。”临走前,赵润清似笑非笑道。 “赵公子要事缠身还这么记挂我与王爷,真是叫我受宠若惊。”苏青墨不动声色地回应,眸底邪光一闪,“所以如果我跟王爷出个什么事,赵公子便要全权承担责任喽?” 离开的脚步一顿,赵润清很想撕烂苏青墨那张永远聒噪的嘴。然而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苏青墨见此冷然一笑,却越发觉得赵润清故弄玄虚的本事越发高深。就这样被变相看守起来的时候,凌薇突然从后院走过来,凑到苏青墨身边耳语了几句。随着凌薇的话,苏青墨眼神晶亮,最后竟是轻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容骁捏了捏她的脸,手感不错。 故作一副高深模样,苏青墨“嘘”了声,却凑过去道:“该让咱们洛阳城的几位大户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了,否则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苏青墨口中所说的戏,在另一头的赵家别院中正在上演。赵汉明跟赵润仲父子俩此时正被软禁,满肚子火气却发不出来。就在赵汉明走来走去越发烦躁的时候,忽然见管家一路小跑过来,面色沉重,显然是有要事。 “怎么,那个孽畜打算放他老子跟大哥出去了?”没等管家开口,赵汉明先冷笑道。 管家浑身一震,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管是面前的老爷还是那高深莫测的少爷他一个都惹不起,于是深吸口气,赔着笑道:“老爷,是有消息来了。”说着,趴在赵汉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闻言脸色大变,赵汉明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又道,“可是那孽障去说了什么?” 管家连连摇头:“只听说二公子转头就去了叶家,出来后没多久叶家就派人过来了。”说着,他犹豫道,“老爷,此次矿场的事十有八九跟叶家脱不了关系,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能塌?依我看,老爷还是别见的好,免得再受他们威胁!” 话虽是好话,可赵汉明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堂堂容帝的左右手现如今被一群小辈算计到这个地步,老脸丢光了不说,更是连本钱都没了。他顺着管家的话他细细往下想,越想越觉得心惊,到最后竟是头也不回地冲到书房,在暗格中翻找出之前签订的协议,就着烛火细细看起来。 那时由于被拖了好几天,他早已卸下心防,只一心盼着签订协议。如今翻看起来,却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尤其当他看到“矿场一旦出事,叶家可在明面担负责任,但赵家需支付两倍的钱给叶家补偿”这句话时,不由脸色巨变。 当日看到这句话,他只觉得叶家十分够义气,考虑到了他的身份地位于是愿意帮他解决麻烦。可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他却不这样想了,叶家,分明就是想依靠这矿场吸干他赵家满门的血! “混账!”怒极出声,赵汉明一巴掌拍在桌上,浑身气得发抖。他不用想也知道赵润清去叶家说了什么,却不知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正中对方下怀! 一旦叶家真的出面担下这件事的责任,不管赔偿多少,最后要买单的都是他们赵家!而他当时为搏一把早已将赵家财产悉数抵押,现如今哪里还有余钱来补这天大的窟窿?到时没了好处可取,叶家又怎么还会保他? 好,好,好一个叶家,竟不遗余力地给他设下这种圈套! “老爷,依我看,此事还是您亲自解决,别再让二公子他们插手了。”没等赵汉明继续往下想,就听管家突然说道。 凌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几乎难以把握,赵汉明皱着眉头,只看着管家却没有说话。 眼见如此,那管家上前一步,大胆道:“二公子已经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了,倘若再顺利解决这件事,只怕会越发威胁到老爷您。与其让他横插一杠,不如咱们釜底抽薪,到时先解决这边平息了陛下的怒火,还怕以后不好过?” 内心的天平正在一点一点偏向管家所说,赵汉明敛眸想了想,道:“那叶家又要如何?” “叶家是二公子找的,跟老爷您可没有关系啊。再说了,等您重获陛下亲睐,还怕他叶家威胁到咱们头上来?” 是了,只要他赵汉明还是容帝的左膀右臂,那些个牛鬼蛇神,他又岂会放在眼里?慢慢闭上双眼长出口气,赵汉明大脑快速运转,很快寻到了整件事情的关键。说来说去只要有钱便能解决好一切,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告诉那个孽障,老夫身体不适,明日一早便启程回洛阳城!” 第142章 找个冤大头 对赵汉明要回洛阳城的决定,赵润清没有丁点意见,他甚至早就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这样他才能一门心思解决问题,顺带监视苏青墨他们。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赵家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全部落入了苏青墨他们眼中,第二日清早,当凌薇带回赵汉明已经离开余华城的消息后,苏青墨与容骁表现的相当平静,很显然是早就料到了。 “你们真觉得他会去那个地方?”良久,况琴疑惑问道。 容骁轻抿一口红茶,淡淡道:“他现在,只能去那儿。” “可赵汉明做了容帝走狗这么多年,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啊。”依旧表示怀疑,况琴继续问道。 他话音刚落,却是苏青墨笑出声来。调笑般地瞥了况琴一眼,她道:“再有脑子的人,在眼下这个时刻也没脑子了。他前面有矿场的事儿堵着,后面有赵润清追着,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你觉得容帝还会留他?” 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况琴看了眼面前一脸泰然的夫妻二人,不由感叹老天真是偏心,竟然让这么两个不要脸的禽兽凑到一块儿了。 “外面守着的人怎么样了?”少顷,容骁抬眸问道。 “整齐有序,根本没漏洞可循。不过……”凌薇说着,得意一笑,“花花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赵润清来,给他们一份大礼了!” 闻言,苏青墨与容骁相视一笑,神情仿佛很是期待一般。 这头的几人虽然被软禁,可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谐。而那头赵润清虽然送走了最大的两个麻烦,可面对接下来的烂摊子,仍旧有些头疼。 那些出了事的矿工家属们虽然尽数出自他赵氏一门,可由于涉及了人命,这会子倒是没人把他这个二少爷放在眼里,只整日里在矿场吵闹不休,非要他们给个说法不可。碍于还有其他官员在场,赵润清并不能轻举妄动,只得在晚上的时候派人去笼络人心,然而好像有什么人在跟他作对一样,每当他收拢了一个闹事最厉害的人以后,第二天就有一个更厉害的在等着他。 担心这样下去事情迟早会传进宫中,赵润清不得不抓紧时间,接二连三地派人前往叶家。可那叶三公子像是早就知道他的难处一样,整日里除了有事就是有事,一拖再拖,到最后几乎找不到人。 “可恶!”眼见又一次派去的人空手而回,赵润清怒极拍桌,恨不能现在就去把叶时给宰了。 他手下的人们面面相觑,良久,才见其中一人小心上前,道:“少爷,此事毕竟涉及赵家,那叶三公子摆明了知道您不可能现在禀报陛下,所以才这么一拖再拖。” “但纸包不住火,如果不摆平那群家属,宫里面怕是……” “你们以为我不清楚?”白了眼面前说话的人,赵润清道,“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只要有钱,还怕堵不住这群人的嘴?” 一说到钱,气氛再度凝滞下来。毕竟在场这些人心里都清楚,赵家现在只剩个荣耀的空壳子,内里却全都砸在了矿场里了。而叶家虽然挖了坑给他们,但这时候也只能依靠他们,才能暂时解决一些问题。 “少爷,其实如果不靠叶家,事情也并非不能解决啊。”正在这时,就听另一人开口说道。 赵润清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叶家这次是跟人合作给赵家下了套,我们不清楚叶家如何,但却特别清楚另一方是什么样的人。叶家不把威胁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们做商人的,朝廷再如何也伤不到根本。可另一方就不是了,明晃晃的软肋放着,只要少爷你轻轻一拨弄,还怕他们不听话吗?” 心念一动,赵润清不由多看了面前男子几眼。对方不提醒他倒是忘了,关于这场事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少顷,他含笑问道。 “小的梓潼,是少爷您的随从。”男子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答道。 “以后就由你来贴身伺候我吧。”淡淡说着,赵润清拄着拐离开房间,却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梓潼在那瞬间一闪而过的怪异目光。 丝毫没有迟疑,赵润清出门便吩咐管家备车,来到了苏青墨他们此刻的住处。然而当下了马车看到内里一片祥和的气氛,赵润清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到你侬我侬的苏青墨和容骁二人时,他眸底利光一闪,冷笑着走上前去。 “王爷跟王妃真是好性子,在哪儿都这么恩爱缠绵。只是若被陛下知道你们这班玩忽职守,怕是要被责罚吧?” 苏青墨微微挑眉,不屑道:“二公子,别忘了是你让我们不要插手的,陛下若真要怪,也该怪你才是。” 说完她拉着容骁便坐了下来,单手托腮道,“所以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赵润清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目光嶙峋看着面前二人道:“听王妃的意思,似乎对在下的决断很不满。事实上我回去也考虑过了,此事毕竟是陛下交由王爷处理的,我越俎代庖似乎……” “哎,二公子可别这么说,本王乐得自在。”很快堵死了赵润清的话,容骁道。 脸色一僵,赵润清心中更是烦躁。不愿再继续绕弯子下去,他皱着眉道:“王爷,过河拆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那些闹事的家属们要的不过就是钱,只要有钱,自然能堵住他们的嘴。明摆着这件事需要矿主来负责,王爷你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容骁听完并没有很快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仿佛很是有趣。就这样过了很久,眼见赵润清满脸不耐烦的又要说什么,他才薄唇轻启:“赵润清,你当本王是冤大头吗?” 此话一出,倒是赵润清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很快他又镇定下来,似笑非笑道:“王爷,有些话咱们不好明说,但不代表不能说。矿场到底怎么回事想必你跟王妃比我更清楚,自然也要你们来承担。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也可以找别人,相信苏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吧?” 容骁把玩着茶杯的手没有停歇,只是速度慢了几分。他不急不缓抬头扫了面前信心满满的赵润清一眼,道:“赵润清,你可知本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第143章 最伤人心 眼皮没来由跳了跳,赵润清哼道:“那可真不凑巧,我最擅长的,就是威胁别人。” 哪知赵润清话音刚落,就见苏青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见对方有些恼羞成怒,苏青墨这才敛了几分笑意,鄙夷道:“赵公子,你想威胁谁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跑到我跟王爷面前充大头,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完,苏青墨双掌一拍。“啪啪”两声自院中响起,使得赵润清心中一惊。可惜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股浓厚的杀气喷发而出,几个黑影自暗处冒出,不由分说将手中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当他定睛一看面前几人的长相时,几乎要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样,赵公子对这份大礼可还满意?”苏青墨站起身摆弄了一下裙角,笑说道。 面前这些,正是赵润清之前派来看守他们的人。经由叶繁花的妙手操控,这些人通通被下了蛊,变成了他们的后备军。苏青墨一向喜欢反打脸,看着赵润清近乎黑如锅底的脸,心情自然很是愉悦。 “哎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兵器不长眼,万一不小心把哪儿捅了,那可就不太好了。赵公子已经少了一条腿,总不想再少第二条吧?” “对了,如果你是想等你那个手下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因为,我不爽她很久了。” 话音落下,就听“噗通”一声自院中响起。赵润清侧目一看,就见一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地上,那模样不是叶繁星又能是谁? “苏青墨,你!” 赵润清怒极出声,可话到一半就被容骁紧紧扣住了喉咙。他神情冷漠仿佛看着一个垃圾,不断加重着手上力道的同时,一字一句道:“本王女人的名字,还轮不到你来喊。” 说着戾气横生,容骁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一掌拍在了赵润清心口。见他猛地喷出鲜血,苏青墨急忙拉开容骁,免得他的衣服被弄脏。再回眸,与她视线碰撞的自然是赵润清恨极了的目光,见此她摇了摇头,很是“惋惜”道:“赵公子,病还没好就动这么大气,可是会早死呢!” 眼见赵润清瞳孔猛地收缩,苏青墨邪邪一笑,拉起容骁径直离开了住处。原本在赵汉明离开的那天他们也该动身了,可无奈赵润清这家伙不识抬举,非要等苏青墨给他点苦头吃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小姐,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这里总需要人善后,不然不好交代。”走到门口时,叶繁花忽然说道。 苏青墨侧目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快速上了马车。坐在里面时才不自觉松了口气,她抬眸,见容骁正盯着自己,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知道她留下并不为了善后。”容骁挑眉一笑,说道。 就知道瞒不过这个人的眼,苏青墨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一直是表哥在忙前忙后,若是没有他,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于情于理我总该去关心一下,但……” 但是她不能。 不只是因为容骁会在意,更是因为她逐渐察觉到范庭川的用心,她还不起,所以不能再有任何的表示。 容骁看着苏青墨脸上的表情,眼微眯,神情略有些不悦。看着自己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虽然这黯然和神伤并不是因为喜欢,可他还是很不舒服。 他这样想着便靠了过去,双手按住苏青墨的肩膀,犹如赌气般道:“不准想。” “恩?” “不准想他。”抬手抚上苏青墨眉间皱痕,容骁不悦道,“你只能想我。” 苏青墨顿时哭笑不得,明明上一刻还是一巴掌能把人打吐血的冷面王爷,怎么下一刻就变成别扭的小崽子了? “我也没有想,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的心情,苏青墨斟酌良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所以不要再想了。”容骁将她揽入怀中,目光投向远处。他的小妻子一心想要承担所有责任,不愿让任何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可是她不懂,感情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即便有心避免,但只要碰触,就总会受伤。 于范庭川是,于她是,于自己更是。 就在苏青墨他们离开后,叶繁花计算了一下他们需要的时间,于三个时辰后将蛊虫纷纷撤去。即便这样如果要恢复也还得再等几个时辰,而赵润清由于中了容骁一掌,想离开也得再过很久。 是以趁着这个空档,叶繁花稍作收拾后,便孤身一人离开。她似乎对余华城的路很是熟悉,一路走进小巷中,在四处穿梭后很快来到一处偏门外。 并未敲门而是掏出了钥匙,叶繁花驾轻熟路地走进去,闻着院中弥漫的香草气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几分。快步往后院卧房处去,眼看着不远处那熟悉的门扉,她正要加快速度,忽然察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逼得她旋身闪躲,皱眉看去。 然而一抬头就急忙又低了下去,叶繁花转身就走,哪知对方比她更快,一闪身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久不见,一见面你就跑,大姐,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知道走不了了,叶繁花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竹青长袍,贵气逼人,一只铃铛在他手中不断摇晃,叮铃叮铃响的让人十分心烦。他嘴上说着伤心,可那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反倒含着几分趣味,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无奈叹了声,叶繁花皱眉:“你知道,我并不想见到你。” “哎呀,大姐你这话可太让人伤心了。”叶时装腔作势地说着,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然而很久都不见叶繁花有反应,他只得收敛这浮夸的演技,挠了挠头,“大姐,你真的不管我死活啊?” 叶繁花懒得搭理他,绕过他抬脚就走。 “大姐,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范庭川,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无动于衷了?”少顷,却听叶时在背后幽幽问道。 第144章 我要拿你怎么办 叶繁花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只神色淡淡望着远处,良久,朱唇微张。 “阿时,你跟他不一样。” 叶时听到这句话,面上露出几分嘲色。他望着叶繁花的后背,手中摇晃的铃铛终于停了下来:“当然,我当然比不过大名鼎鼎、英俊非凡的范家大公子了,只是大姐,你听我一句劝,凭你一人,做不了什么的。” 心中一紧,叶繁花苦笑着终于看了回去。在见叶时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时,她敛眸,低下头去:“我没想要做什么,只是不想他一个人承担那么多。” “可你明知他……” “好了阿时,不必再说。”简单打断叶时,叶繁花看着他道,“你就当今日没见过我吧,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我总不会放他不管。” 说完这些,叶繁花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叶时一人站在院中,望着她的背影,面上露出几许落寞。深冬的寒风吹过,一向不惧冷的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眼眶发酸。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那声音很轻,似乎是不忍打破这此刻好容易得来的平静。 “你都听到了吗?”似是感叹般地询问出声,叶时没有转身,只依旧望着叶繁花离开的方向,神情受伤。 只可惜很久很久,他想听的回答始终都没有响起。 余华城中依旧是乱成一团的样子,而此刻的苏青墨他们却早已经在百里开外,向着洛阳城的方向驶去。然而眼看着快要驶入洛阳城周边的山道时,赶车的况琴却马鞭一扬,“驾”一声向着另一条山道驶去。 苏青墨此刻正窝在容骁怀里小憩,由于转路颠簸,使得她很快醒来。打了个哈欠活动活动脖子,她掀开车帘扫了眼外面,回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容骁宠溺地揉了揉她有些杂乱的头发,笑道:“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起码,不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可以来的。 并不在意,苏青墨重新缩进了他怀中。尽管车中备好了暖炉,可马上要过年了,天气越来越冷,几乎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赵汉明已经回去两天,想必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了。今日我听说容帝一早便去了祖庙上香,只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听着苏青墨说,容骁紧了紧胳膊:“于其他人而言,这次也是唯一的机会。” 听他话里有话,苏青墨一震,不由雀跃起来。缠着容骁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那家伙却始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只很是宠溺地任由她摆弄,始终不肯多言。见此只觉得没劲儿,索性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不等容骁开口她早已一人跳下马车,看着面前陌生却不失惬意的场景,深吸口气,心情愉悦。 “这里风水地势倒是不错,即可保安定,也能生财富。”苏青墨四下观望一圈,就听容骁在后道:“你还会看风水?” 轻笑着摇头,苏青墨道:“不过是些糊弄人的把戏,你竟也当真了。”说着,她视线投向远处,颇有些感慨道,“你想这里既是先帝选的地方,又怎么会差呢?” 苏青墨说完转过身去,就见容骁在听到“先帝”两个字的时候,神色暗了几分。她顿时感到愧疚,在明知容骁身份的情况下还说这种话,当真是…… “我没关系,只是……不太愿意想起那个人。”察觉到苏青墨的不自在,容骁率先开口,淡淡一笑,“其实在我印象中,关于他的事情很少,多数都是我跟娘亲在一起。” 眼见苏青墨面露诧异,他不由哼道:“一定又是范庭川跟你说我娘亲多么受宠,多少人嫉妒她能时时见到那人对吗?”说着,不由鄙夷道,“他既不是当事人,又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心知他是动了气,苏青墨低头,不再多说半句。她虽然想过软化这种关系,可范家跟容骁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种早已深入骨子里的恨意也绝非她能化解的。只是一个是她枕边人,一个是她亏欠良久的表哥,她总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两人兵戎相见那一刻。 “又在想他。”正在这时,苏青墨头上再度挨了容骁一巴掌。 抬头怒视过去,却意外发现容骁的眸底划过一丝受伤。苏青墨怔了怔正要开口,就听他道:“青墨,你当知道我跟范家是绝对不可能共存的。” 一句话,便让她凉了心。 “我知道范家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不逼你做什么,但同样你也不要插手我要做的事。”淡淡说着,容骁绕过她的身子,往前走去。 他并非不理解苏青墨的想法,只是这么多年都坚持的信念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明知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却还是希望能够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边,起码可以证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占着最重要的位置。 好端端的气氛因为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人而变得不太和谐,况琴跟凌薇在远处看着,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打圆场。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多出几道细碎的声音,容骁眉峰一拧,转身就将苏青墨带入怀中飞身藏了起来。这般习惯成自然的动作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由垂首看向怀中,发现苏青墨也是同样的神情。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全都侧了开去,气氛莫名变得古怪,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容骁心中微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病的不轻,明明该生气的,可偏生就是放不下她。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他低声说着,拢了拢怀中的人儿。 苏青墨只觉得委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光听他噼里啪啦一大堆,最后还要掉个脸子。犹如赌气般地她伸手贴上容骁屁股,知道这是他敏感处于是不由分手就是一拧! 容骁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差点翻下高处,正要出声,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咆哮。 “都给我注意着点,要是敢出漏子,你们也别想着活命了!” 第145章 好好解释 容骁强忍着疼痛随苏青墨抬头望去,就见一队人马从山中走出,拉着不少箱子。尽管那些箱子看起来平凡无奇,可苏青墨还是一眼看出来边角上蹭到的金粉。 而顺着队伍往后方瞧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吊儿郎当猥琐气息的赵润仲,在他后方不远处的,正是皱着眉一脸谨慎的赵汉明。 难得啊难得,这老东西竟然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苏青墨此刻是真服了,这世上大胆敢拼一把的人不在少数,但像赵汉明这种提着脑袋拼的,她还是头一回见。然而感叹归感叹,苏青墨还是很乐得看见赵汉明自掘坟墓的,毕竟如果不是他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他们又怎么能…… “娘子我知道错了,你能松手了吗?” 苏青墨丝毫没注意自己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一双手正盘在容骁两个屁股瓣上左拧拧,右掐掐。此刻听他出声,她急忙抬头就见一张五官扭曲的脸映入眼帘,那么痛苦憋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南王的傲气跟俊朗? 莫名觉得好笑,苏青墨急忙侧开视线免得自己憋不住笑出声,一双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快点快点,要赶在天黑之前把东西运到余华城去!”这时,就听下方又响起声音来。 容骁见状,抬眸向不远处的况琴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指尖轻弹,几枚石子由他跟凌薇手中飞出,就听“咚咚”几声,木箱应声落地,捆绑的绳子全都断成两截。 趁着下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人早已飞身换了躲藏的地方。果然就在脚步刚刚落定时,便见几个暗卫打扮的人飞身上前于他们刚才躲藏的地方查看,看来赵汉明此次倒真是小心万分,只可惜碰上了他们几个魔鬼。 “没事,收拾收拾继续赶路!”虽然心有担忧,可赵汉明望了一圈见并无异状,便只当做是意外发生,一心想加快速度赶路。 苏青墨见他们又在捆绑绳子准备离开,不由急道:“人呢,再不来可就要走了啊!” 容骁无奈摇头,要不是早知这是苏青墨布下的局,她此刻的表现还真是符合一个看客。紧了紧胳膊将她拉得靠近几分,他柔声道:“你急什么,关键时刻上场才好看,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苏青墨白了他一眼,顺手就往他屁股上拧去。 容骁忍痛越发无奈,俯身就在苏青墨耳垂上轻咬一口。火热的气息搔得她顿时脸色潮红,暗骂了一句“不正经”后,急忙收手偏过头去。 殊不知二人此刻的表现全都落入了对面况琴跟凌薇眼中,这种不分时间场合秀恩爱的行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啊,他们现在是在办正事啊! 或许这一次老天终于听到了况琴的呐喊,于是在他二人重重叹了口气后,就听前方响起无数马蹄声,接着一道阴邪声音响起:“赵大人,你不是告病在家吗,那现在在这儿干什么?” 完全没料到此刻会有人出现,原本前行的队伍猛地很快停下来,人人面露异色,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赵氏父子二人。赵汉明骑马上前定睛一看,却在看清来人长相后,浑身一震。 “封、封太子……”他结巴着开口,表情很不自然,“你怎么会……” “本宫怎么会来吗?”封旭尧邪邪一笑,目光却落在他们身后那几口木箱上,“若是不来,岂不是要错过赵大人如此作为?” 封旭尧的话让赵汉明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他打量了对方跟他身后的人马一眼,讪讪笑着,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封太子这话,老夫听不太懂。” “听不懂?哼,赵汉明,趁本宫还愿意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今日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还是你的下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封旭尧此时完全是压着满腔怒火在跟赵汉明对话,毕竟在他收到密报之前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老匹夫竟然把心思动在了自己头上! 由于之前在宫中被容骁打伤,他足足休息了一月有余才勉强好转。原本他一门心思都挂在怎么能让容骁和苏青墨吃瘪上,却不料几天前收到了一封莫名而来的密信。之所以说莫名,是因为他手中上下无人看到这封信是怎么冒出来的。 信上说赵汉明将于两天后伪装成齐宣国人前往东崖山密室偷取容召给齐宣国的战败补偿,这件事乍看之下封旭尧权当是有人在恶作剧,然而联想到之前矿场的事情再加上当时赵汉明等人的表现,他又突然觉得心惊不已。 就这样犹豫了整整两天,封旭尧几乎坐立难安。他担心自己前去会受到埋伏,又担心如果不去会错失给赵汉明治罪的机会。毕竟上次猎场被伤的事他仍旧记在心上,而对赵汉明乃至整个赵家也早已没有半点耐性。 “口口声声说想靠着本宫求一个平安,可实际却忙不迭地给本宫下套。赵汉明,留着你的性命是本宫还没时间搭理你,可你既然伪装成齐宣国的人偷取银钱来栽赃于我,你当本宫是吃素的?” 封旭尧一言让赵汉明顿时怔住,完全是一副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了的样子。而就在他出神的瞬间,封旭尧手下侍卫早已长箭搭弓,“嘭”的一声飞扬而出,直射赵汉明队伍中的随从胸口! “封太子你……”赵汉明急忙回过神来,惊诧之余看了过去。未说完的话还含在口中,当他看到那倒地身亡的随从胸口处透出的齐宣国服饰,大脑突然血液上涌,几乎忘记了要如何思考。 从决定偷取赔偿金的时候他就万分小心,不允许任何关节出岔子。而眼下不仅招来了封旭尧更是被他揭穿了自己的做法,这一切……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眼看着赵汉明一脸愣怔,封旭尧再也不愿等待,骑着马就准备上前给对方点厉害尝尝。苏青墨在暗处正看得紧张,忽然察觉到容骁俯身将她环住,薄唇靠近她的耳畔。 “你干嘛……” “不是问我做了什么吗,接下来,好好看着吧。” 第146章 无力回天 容骁的话让苏青墨心中一跳,在察觉到空气中多出的几分戾气后,她大脑快速运转,意外地差点惊呼出声。 为了印证她此刻想法正确,就听下方多出几道“嘭”声,快速飞扬的利箭穿过人群直射进入在场随从的心口,只是这一次不是赵汉明的随从,而是封旭尧的随从。 事情的逆转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这时就见十几名黑衣人从暗处飞身而出,齐齐闪至赵汉明跟前跪倒在地,道:“大人,一切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动手!” 赵汉明一脸惊诧看着面前几人,还没等他询问出声,封旭尧已经冷笑道:“动手?赵大人,不知你打算动什么手啊?” “放肆,竟敢对我家大人无理!”哪知回答他的却是那黑衣人的头领,只见他面露凶光,二话不说便挥手示意其余人纷涌而上。 如此一来,即便赵汉明不说,其余人也明白过来,所谓的动手,就是冲着封旭尧来的。然而除了那几名黑衣人外,其余人竟是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尤其是赵汉明,在他心惊的同时,就听赵润仲抖着声音道:“爹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准备,对方可是太子啊!” “做个屁的准备!”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轻,赵汉明急忙驾马上前想要挽救局面,哪知他不动还好,一动,差点被封旭尧手下随从的箭给射伤。 那些声称是他手下的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且看他们错落有致搭配得当的攻击方式,很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苏青墨在远处看着这几人的动作甚至想要拍手叫好了,这么久她一直只看白家跟赵家的人在他们面前表演,没想到容骁的人也如此不赖! 就在局势越发难以掌控的时候,忽然就听“撕拉”一声,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冲破防卫圈,反手就给了封旭尧身上一剑!那一剑不偏不倚刺到了之前容骁给封旭尧的伤口上,顿时就闻封旭尧痛极了的呼喊声,接着便有无数侍卫上前,对黑衣人展开围攻。 “赵汉明,本宫今日一定要宰了你!”捂着伤口咆哮出声,封旭尧往日风骚的脸上此刻只余恨意。 赵汉明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十几年为人狗腿的冷静在此刻派不上任何用场。他不由自主驾着马后退,而周围的随从见状,也纷纷扔下手中抬着的箱子,四下逃窜开来。 “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本宫杀!”眼见如此,封旭尧眸中冷光一凛出声喊道。顿时便闻一片惨叫声响彻整个山头,刀光剑影间血色蔓延,场景令人好不惊悚。 就在场面越发混乱的时候,容骁等人已经安全离开了躲藏的地方,于不远处一座很是隐秘的山包中落了脚。早在之前他已经派了手下过来埋伏,眼下一切准备就绪,二人翻身上马,重新回到刚才起了纷争的地方。 只不过刚才是为了看戏,这一次,是为了演戏。 “封太子,赵大人,不知你二人演的这是哪一出?”即将靠近的时候,容骁扬声问道。 对他的声音当然无比熟悉,可惜不管封旭尧还是赵汉明此刻都没空搭理他。容骁轻蔑一笑挥手示意况琴他们上前,在洒出特制的药粉后,果然就见前方打成一团的人们停了下来,俯下身咳嗽不已。 “平南王你!”眼看着自己占上风的局势被打乱,封旭尧怒目而出,恨不能当场了断了容骁! 容骁看都未看他一眼,只驾着马走了过去。目光在下首故作巡视,先是落在那几口箱子上,然后来到已经灰头土脸的赵汉明身上。 “赵大人在此,难道是陛下派了什么秘密任务给你?”他问道。 赵汉明眼神闪躲,没有说话。 而容骁也不等他回答,已经让手下人前去将那几口箱子打开。原本有些灰暗的天色在箱子开启时沾染上了里面金银的明亮色彩,顿时刺得人眼睛酸疼。而赵汉明更是偏过了头,垂在地上的手莫名握成了拳头。 “赵大人,你如果再不说话,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居高临下看着赵汉明,容骁提醒道。 “平南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封旭尧第一个不高兴。在他看来事实全都摆在眼前,不管赵汉明怎么说,他都死罪难逃。而容骁这番话明显是想给赵汉明一个脱罪的机会,事已至此,他又怎么能答应? “本宫看赵大人理亏也说不出来什么,那不如本宫来替他说。”不顾赵汉明欲要辩解的样子,封旭尧冷笑,“伪装成我齐宣国人私自运输容召给的赔偿款,不管对容帝还是对本宫来说,他都必须要死。” “是这样吗,赵大人?”容骁却并不顺着封旭尧,只冷冷看着赵汉明,以此在精神上压迫对方。眼见赵汉明几乎颓然地跌坐在地,他敛眸掩去眸底那一抹嘲笑,淡淡道:“赵大人,你这样让本王很难办啊。” “早在余华城本王就知那矿场是你赵家的,你瞒着陛下私自买下矿场已是大罪,出了事没想着补救反而动用赔偿款,更是罪上加罪。可怜二公子还恳求本王替你隐瞒,现下正在余华城四处为你奔走,你这样,实在是让他伤心啊!” 听到赵润清的名字,赵汉明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容骁。然而在看清他此刻那略含鄙夷的神情后,他大脑“轰”一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不可能的,以赵润清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做出求人这种事的。他这样想着,却越来越觉得心惊,既然容骁能这么淡定地说出整件事,那只能证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仅知道,或许一开始就是他做的! “赵大人,虽然说钱很重要,但是没钱可是什么都不能说的哦。”正在这时,苏青墨补了一句,就见赵汉明整个人失了魂一样,显然是明白了。 从购买矿场开始,他赵汉明就踏入了这两人联手设计的圈套里!什么叶家,什么坍塌,一应都是他们安排好的!而他们所要的,不过是看着赵家一点一点陨落坍塌,直到无力回天! 第147章 丧命 “哈哈哈哈……”蓦地,赵汉明突然仰天,大笑出声。 如此疯癫的模样让他身边剩余的几人看着十分心惊,尤其是赵润仲,看着自家父亲这幅样子,犹如看到鬼一样往后缩了缩。 “好!好!好!” 赵汉明连说了三个好,抬头看向容骁,眼中波澜已逐渐归于平静。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当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脸上带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情,若非情景不同,他依旧还是那个跺跺脚就能让洛阳城晃三晃的赵大人。 “平南王,老夫无话可说啊!”他笑说着,明明那么不甘心,却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赵家尽数财产都赔光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而他赵汉明空有一个容帝宠臣的身份,但现在因为私自动用了赔偿款,估计这一次也不会被原谅了。至于他的两个儿子……连他这个老子都被面前两人耍的的团团转,他们又能有什么用? 好,真是好,他叱咤官场一辈子,最后竟然输得一败涂地。 “赵汉明,既然你没什么说的了,就乖乖俯首认罪吧。本宫一向宅心仁厚,会留你一具全尸的!”封旭尧见此,出声嘲讽道。 哪知赵汉明此刻早已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斜眼睨了封旭尧一眼,笑道:“封太子,有时候太过自大也是毛病,可不能耽误治疗啊!” “你这老匹夫……” “明明自己也被人当做棋子耍的团团转,偏生还故作高深一副明白相,可笑啊,可笑!” 封旭尧怒火中烧,不顾伤势提起长剑就飞身过去欲要给赵汉明一个痛快。哪知赵汉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在没等封旭尧的剑贴上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已经后退至悬崖边上,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地回顾一眼,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山中万骨,层层叠叠,不过多了一个奸臣而已。 “可恶!可恶!”没能杀掉赵汉明,封旭尧此时早已经气得不行。长剑狠狠戳进土中,飞扬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却让封旭尧突然发现了另一个身影。 冷笑一声飞身上前挡住那人去路,看着对方吓得瘫坐在地的怂样,他长剑一挥,竟就这样割下了一只耳朵! 嘶声力竭地喊叫响起,封旭尧邪眸一扬:“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赵润仲,你爹没了那他跟我的帐就该你来还了吧!” “不、不、不是我!”虽然几乎快要疼死过去,可赵润仲仍旧没忘了撇清关系,“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爹……不,是赵汉明他一个人干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明明一开始是他轻易上当诱得赵汉明买下了矿场,现下人财两失,他倒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苏青墨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这可笑的一幕,心中却不免唏嘘这些在富贵场中长大的人,真是一点点人情味都没有。 封旭尧被他吵得烦躁,挥手示意下人上前将赵润仲的舌头割掉。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润仲犹如一个牲口般被他玩弄在鼓掌中,良久才像是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抬头向容骁他们看过来。 “平南王,你有什么意见吗?”挑衅出口,封旭尧邪笑道。 容骁没有做声,事实上他只觉得跟这个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早在与齐宣国大战的时候他就深知对方变态的性子,而眼下苏青墨还在此,他不想再生事端。 吩咐况琴派人处理情况并善后,容骁看着苏青墨点了点头,二人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身后再度响起封旭尧的话。 “平南王,刚才赵汉明最后那番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一点,容骁却很是平静道:“跟本王有关系吗?” “哈……”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封旭尧挑眉,“但愿吧。” 但愿,跟你和你的女人都没有关系。 看着容骁和苏青墨慢慢远去的背影,封旭尧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侧身冲下属随从耳语几句后,他这才抬头重新向刚才的方位看去,眼中邪光大盛。 赵汉明一死了之,整件事情死无对证。原本还剩下一个赵润仲可以说明真相,谁料就在苏青墨他们走后,封旭尧竟派人将他拴在马上,一路拖着回到了洛阳城。如此一来,赵家家主跟长子一个跳崖一个惨死,曾经的风光无限都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而对此事最为头痛的莫过于皇宫中的容湛,在听李继带回了消息后,整整一天都没从书房迈出过半步。而期间夹杂而出的瓷器碎裂声音都显示着他的情绪已经到达爆发边缘。 倒是容骁跟苏青墨一身轻松,在将整件事情以书面形式呈入宫中后,便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管城中怎么风言风语,二人全都表示一概不知。 “宫里面还没消息吗?” 距从余华城回来已经过去两日,除了第一天容湛曾派太监来问过情况后,不论是对事情后续的追究还是对已故赵汉明父子的惩罚,容湛都没有半点动作。凌薇此刻看着苏青墨正懒洋洋地抱着暖炉缩成一团的样子,内心感慨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女子竟将风光数十年的赵家一夕之间灭了呢? “你这么着急干嘛,迟早会有消息的。”含笑说着,苏青墨换了个姿势。 “照理说此事涉及到封旭尧,容湛不可能坐视不管。即便他真的不管,封旭尧也不可能答应。” 抬眸扫了凌薇一眼,苏青墨道:“那我问你,如果容湛要管,应该如何管?” “那自然是满门抄……” “斩”字没有说出口,凌薇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容湛这么拖延虽然有些不妥,但却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赵家大势已去,只剩白家一家独大,而平南王府又在暗处虎视眈眈,身为皇帝,他能做的只有拉拢赵家唯一的这张牌,才有可能勉强维持住眼前局面。 “看来只有等赵润清回来,容湛才可能有下一步动作。”无奈叹了口气,凌薇总觉得这样下去他们还是会处于被动。 哪知话音刚落,就被苏青墨拿果仁砸中了脑袋。她疑惑望去,就听她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允许他们有下一步动作的。” “赵润清,必死无疑。” 第148章 心狠手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整个洛阳城都对此事津津乐道的时候,赵润清也已经从余华城脱身,一身落魄的回到洛阳城内。由于容骁的上表,容湛已经知道了矿场内幕,碍于众多眼睛盯着,他便另外派了官员前去跟进解决,却绝口不提赵家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赵润清知道,容湛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下自己。 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容湛为了维持局面时所用的一颗棋子,但每每想到这种现实他就很不甘心。他明明还可以有更大的作为,明明还可以走更远的路,现在却因为那个愚蠢的父亲和大哥,什么都没有了。 赵润清回到家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府邸,内心除了愤怒外,竟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这么多年,除了那一次外,他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二少爷。”这时,门外一道低音响起,就见一个暗卫走进来,恭敬道,“已经派人去打扫过现场了。” 赵润清眼色一沉,没有吭声。 “大人的尸体已经在崖下找到,只是……面目全非了。”那暗卫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赵润清的脸色,小心道,“不知公子准备……” “烧了。” 闻言大惊,那暗卫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容召国讲求入土为安,已故之人只有埋在土里才能安心往生。为人子女虽不说非要摆灵送葬,但也不能用一把火烧了这样恶毒的法子。 “没听懂吗?”见那暗卫不吭声,赵润清挑眉问道。 “听、听懂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暗卫低着头,不敢再有任何异言。然而沉默良久才像是又想起什么,他深吸口气,很是为难道:“还有,刚才封太子派人将大少爷送回来,二少爷您看……” “丢去喂狗。”几乎有些不耐烦,赵润清神色恹恹,“这种人,不配入赵家祠堂。” 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令人震惊的话,赵润清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默片刻后起身往外走去。 “去传话给那个人,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很快赵润清是如何处理自己父亲跟大哥尸体的事,传到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在觉得他心狠手辣的同时却也没太大感受,毕竟赵汉明父子二人在洛阳城作威作福多年,眼下人没了,一切也就权当是尘埃落定了。 然而没几日这风向却又变了,依着容召国的风俗,赵润清此举乃是大不敬。尽管过往百姓没人敢说什么,但每天早晨赵府门外那一滩滩的屎尿,却说明了人们对此事的态度。 只可惜,赵润清对此却无动于衷。 “他倒是能忍。” 此刻的平南王府,苏青墨与容骁一边喝着温过的黄酒,一边听着况琴和凌薇在旁边絮絮叨叨。 “这怎么能算忍呢?他只是不在乎罢了。”纠正凌薇话里的错误,苏青墨道,“他既然敢做,就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赵家在洛阳城的名声早就一落千丈,他不必顾忌太多,或者说他现在唯一要顾忌的,只有宫里那位。” “你是说……他做这些,是为了给宫里面那位看?” “自然。”容骁动作优雅饮下一杯,道,“为了谋生,只能想方设法讨好主子。所以主子不能做的,只能他去做。” “可是,这也太狠了点吧。”况琴插嘴,颇有些心惊道。 这下苏青墨他们倒是不再吭声,毕竟从这几次的交手来看,赵润清没把那两人碎尸万段,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一个满心只顾着自己和前途的人,难道还指望他把亲情跟家族荣耀放在最前面? 更何况从赵家那种势利的环境下长大,赵润清不管怎么做,都算是情有可原了。 “说起来,后天就是年三十了吧。”蓦地,苏青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收拾赵家,倒是让他们忽略了眼下这即将过年的热闹气氛。虽然他们这当主子的忘了,不过府里的下人却是没忘,已经开始收拾张罗着准备大年夜需要的一切东西。 由于府里今年添了女主人,这一次的准备自然要比往年上心许多。当苏青墨得知正是阿婉在背后默默操持的时候,也只扬唇笑了笑,并没说什么。不管她是想掌权也好,是想赎罪也罢,苏青墨统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容骁根本不会在乎。 就这样平安无事过了两天,年三十当日就听大街小巷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到处都充满着欢声笑语。如此热闹的气氛自然也传进了平南王府,张灯结彩,笑意满布,就连一向冷脸的容骁都淡化了几分严肃,嘴角边含着淡笑。 苏青墨被一阵鞭炮声吵醒,她眯着眼起身向外望了望,就见凌薇已经抱着一身明红的长裙在那里等她。无奈笑着起来梳洗,随众人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看着他们热闹非凡的起哄玩闹,她却微叹一声,不自觉低了头。 明明才过去大半年,她却觉得好像已经很久。 最初坚持的信念在这日复一日中已经慢慢变质,苏青墨几乎要很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最初的目的,不要忘了肖瑾尘。其实她大可以放手不管,可那样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虽然已经安排凌薇下手去查,可除了一个齐宣国的线索外,暂时并无其他。 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离开吧……况且她也舍不得。 可倘若告诉了容骁真相,她又不知怎么开口。她亏欠他那么多,又怎能再给他心窝子里捅一刀? “在想什么?” 正出神的时候,一双臂膀将她拢入怀中,声音温柔道。 心里莫名有些酸楚,苏青墨深吸口气,道:“只是感叹,像这样开心安稳的日子,不知还能过多久。” 容骁眼睫轻颤,紧了紧胳膊:“别瞎想,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 听着容骁语气中的笃定,苏青墨更是无地自容。转过身把头埋进他颈窝,苏青墨念道:“恩,只要你在就好。” 明明应当开心的气氛因为这两句话带了丝丝感伤,索性凌薇他们很快涌过来瞎起哄,搞得两人没法再伤感下去,也只能苦笑着随他们去了。 晚膳过后听闻繁华街有烟火晚会,苏青墨跟容骁在几人的怂恿下,也披上厚厚的外袍三五成群地往繁华街走去。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口的石狮子后走出,望着他们几人的背影,眼神阴冷。 第149章 年夜惊魂 果然没走几步就见街上到处是人,容骁替苏青墨紧了紧外袍的带子,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怀中,免得被人挤着。而另一头的况琴也顺手拉过凌薇免得走散,却不料手刚搭上凌薇胳膊,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顿时就见这两个冤家打成一团,苏青墨无奈地低笑出声,却听身边的容骁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她侧目看着身边男子俊朗坚毅的侧脸,感受着他手心微微湿热的温度,看着他十分贴心地带她避开所有冲撞,苏青墨内心莫名柔软了几分,突然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有多好。 随人群就这样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当他们来到中央广场的时候,发现已经人满为患。况琴眼尖发现了一处视野极好的地方,且那里还有很大的空位,于是二话不说招呼着苏青墨他们过去。 容骁和苏青墨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向那处望了望,彼此眸底闪过几道意味深长的亮光。可很快他们就恢复了常态,笑盈盈地冲一脸不解的况琴跟凌薇走过去。 待到几人刚刚站定,便闻天空中一声“嘭”响起,明亮的火红色烟花炸裂在头顶,引出无数花光跟惊叹。 比起之前容骁给自己放过的烟花要壮观许多,五颜六色充斥在苏青墨视线中,是那般令人震撼。“轰隆”、“轰隆”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却不觉得震耳,只有一种兴奋油然蔓延至全身,让她也恨不能尖叫出声,恨不能随着众人一起跳跃欢呼。 开头的小巧烟花过后,紧接而来的则是各式新奇的花样,苏青墨他们明显察觉到人群正在慢慢围拥过来,推着他们往前走。即便百般不情愿,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由于这股不安气氛的蔓延,周围的父母们紧张地抱起孩子免得出现意外,更有甚者已经退了出去,不愿再凑这热闹。 苏青墨同容骁对视一眼,头顶的火树银花将他们此刻略含严肃的表情照亮。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突然开始躁动,前方的人不断想要后撤,可后面不明情况的人还在继续推搡。 被两方夹在中间根本动弹不得,容骁一把拽过苏青墨,冲那头的况琴吼了声“小心”,便奋力往外挤。然而不知怎的,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人群便向着哪里挤,待到最后周围竟莫名多出了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只见他们一通乱搡,将苏青墨与容骁挤散,并拥着她往最里面深入。 秀眉轻挑并不为所动,苏青墨任由人群拥着自己上前,一双眸子死死盯住前方。突然一阵燥热自前方传来,那种超出正常的温度让她眸底一沉,深望过去竟是一个硕大的火球正向此刻她所站的位置滚过来。 人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救命声跟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在不断的推搡下有人摔倒有人被踩,场面混乱成灾,不管男女老少都在火光的照耀下隐约要成为祭祀品。 只是不知,是在祭奠谁? “啊!”正在这时,一道孩童利音穿过人群进入苏青墨的耳朵,她闻声望去,就见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正跌坐在地,面色惊恐,失措地乱叫着。在发现了不远处的苏青墨时,男童疯了般向她求救,一双明眸死死瞪着,那般痛苦。而在他不远处,那个已然越滚越大的火球明显正在一点点靠近,不用多久,便能将他燃烧殆尽。 莫名叹了一声,苏青墨飞身上前,越过前方几人的肩膀跳至男童身边,长臂一提就将他拉了起来。手夹着男童,她目光很快扫过周围情况,眼见没有落脚的地方,苏青墨眉头微拧,正准备就这么踩着周围人的肩膀跳出来的时候,忽然就见一道冷光自周围闪过,然后,刺进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苏青墨慢慢低头看去,就见一把短刀正立在自己胸前,从内里透出星点血色。而视线沿着刀身上移,看到那刀柄处一双白皙小巧的孩童的手,苏青墨嘴角翘了翘,继续往上看去。 怀抱中的男童早已不是那般惊慌失措的恐惧模样,此刻他面色阴沉,眸光中竟透出几分不适合他年龄的老城,而他也同样斜着嘴角,奸诈且鄙夷地冲苏青墨笑了笑。 哎呀呀,同情心泛滥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就在苏青墨一动不动与男童对视的空档,周围的人群竟鬼使神差般的后退,空出了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接着就见适才推搡他们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将她整个人围在其中。 她的面前是横立的短刀,她的背后是翻滚的火球,她的周围是虎视眈眈的黑衣杀手……苏青墨敛眸,就在三方齐聚的一瞬间,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像是一道挽歌冲破天际,当人们还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苏青墨早已动了起来。空着的手臂快速在男童身上一点,另一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将他从身上提了起来,丝毫不理会他手中挥舞的短刀,苏青墨飞身跃起,像是扔垃圾般奋力一甩,就听“轰”一声,火光四溢,男童就这样被扔进了火球之中!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很快被火势淹没,而那滚滚火球也在重力的袭击下,逐渐停止向前。燥热的温度使得周围静候的杀手们不敢轻举妄动,而苏青墨站在他们之中,邪魅的脸上挂着淡定自若的笑。 她伸手解开盘扣将大氅扔在地上,接着又从外衫下掏出一个草制圆盘扔在了地上。人们这才发现她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而刚才惊愕的表现,不过是配合情景演了一场戏,让那男童放松警惕罢了。 嘲讽地看着面前变了脸色的杀手,苏青墨邪邪一笑,伸出食指,勾了勾。 无声的挑衅让那几人瞳孔收缩,没有声响便齐齐冲了上来。苏青墨一动不动看着他们逐渐靠近,电石火光见突觉周围空气猛地将至冰点,接着一柄利光剑飞扬而出,所过之处,均无虚发,血色四溢。 飞扬的墨袍在冷风吹袭下不断飘摇,斜挥的长剑溅出星点污血。容骁一动不动立在苏青墨身前,一个人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般。他冷眸看着面前几人,道:“敢刺杀平南王妃,你们有几个脑袋?” 第150章 早就等着你了 被容骁冷寒的气势所慑,那几人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事情不太妙。由于对即将而来的危险的敏锐触感,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竟不约而同闪身后退,想要就此离开。 见状,容骁冷哼一声,眸底利光大盛。哪会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他冷冷看着几人纷纷跃身而出,突然,长臂一挥。 由月色映照的冷剑投射出犀利的光芒,就像是一道口令,将这本就冷清的广场照的更是阴寒。四周暗处突然冒出无数灰衣暗卫,就见他们整齐划一飞身上前,挡住了那些刺客的去路。 “留活口。”简单三个字,容骁说完,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苏青墨。 被他这样盯着难免有些心虚,苏青墨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头上便挨了狠狠一巴掌。 “你竟敢以身犯险。”强压着怒气,容骁眯眼,“而且还没告诉我竟做了这样的准备!” 自知理亏,苏青墨垂着头,一副很怂的样子。伸手拽住容骁的袖子,她一边晃一边小声道:“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啊……” 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面子有你性命重要吗?”简直要被气笑了,容骁任由她摇着胳膊,皱眉道,“你明知今晚有埋伏,也知我早就做了准备。那个孩子为何不偏不倚落在你面前,我不信你没有想过。” 眼见苏青墨头垂得更低,容骁深吸口气:“青墨,有时候我真想挖开你的头,看看你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是个玩笑话,但是苏青墨深深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来。撇着嘴依旧晃着容骁的胳膊,她低声道:“人家只是一时心软嘛,万一那真是个小孩子呢,救了他也没什么损失嘛。” “当真?”自然是不信,容骁眼微眯,眉峰挑了挑。 所以说找夫君绝对不能找太聪明的,真真是一点台阶都不给。无奈地叹了声,苏青墨急忙把头埋进容骁怀里,用很微弱的声音道:“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那个人。” 心中一滞,容骁没有说话,然而欲要贴上苏青墨后背的手,就这样慢慢放了下来。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早知苏青墨对那个人并不像对自己一样的感情,但见她这么在意的样子,还是觉得不爽。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啊…… “咳咳,王爷,人都抓回来了。” 况琴很不合时宜的出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只不过平时总要招来容骁一顿胖揍的话,这一次却只见他冷静地将苏青墨推开,然后转身走向自己。 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况琴就听容骁道:“情况如何?” “总共十人,加上王妃刚才丢掉的那个,死了三个,两个自尽,现下就只有五人了。” 点头不语,容骁抬眸扫了眼被暗卫控制住仍在挣扎的五人,眼底流过一丝冷意。吩咐况琴先带人将在场的百姓疏散,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等了很久,既没有回头看苏青墨,也没有抬头说下一步动作。 苏青墨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内心无比愧疚不知该怎么解释。明明可以胡诌一个理由蒙混过关,可她不想再欺骗他更多。真相往往是最伤人心的,容骁虽然不说,表现的却像是被伤透了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直到繁华街的百姓全被疏散,空旷的街道竟让人生出几分落寞之感。这时就见容骁走到那几名刺客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少顷,他手中长剑翻转,眨眼间便见那几人纷纷掉了面罩。 而与此同时掉下的,还有他们的衣服跟……裤子。 苏青墨看着这一幕不由撇了撇嘴,这恶趣味当真是极好,只不过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不怕被人当做变态吗? “转过去。”虽然没有回头,但容骁很明显在提醒她。 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苏青墨不由松了口气。顺着容骁的意思转过身,就听他长剑再度挥过,这一次估计是里衣跟内裤掉了下来。 一月中旬的天气极冷,像她这般穿着厚重外衫都有些顶不住,更别说那几个被剥的金光的男子。周围静的几乎能听到他们牙齿打颤的声音,接着容骁道:“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良久,没有回应。 容骁并不着急,反而有些赞赏地挑了挑眉。他抽出身旁暗卫的剑,看都没看,就往其中一人身上刺去。“噗嗤”一声,刀没入血肉的钝声让其余几人听着不自觉低了头去,只觉得下盘一紧。 容骁面含淡笑,声音很轻,却满怀戾气道:“不说吗?” “你……别白费心思了!”被捅的刺客狠狠说道。 “啧啧。”容骁咂舌,晃了晃手中长剑,“是不是以为本王只会在你身上开窟窿?” 话音落下,容骁手臂再度一挥。“噗嗤”一声重新响起,就听那男子竟然痛苦地发出了声。他一起的同伙大着胆子侧目看了眼,瞬时倒吸一口冷气,腿也不自觉发软。 容骁这第二剑压根没换地方,依旧还是捅在了刚才的伤口处。由于他力度跟角度拿捏的很好,尽管接连捅了两剑,却没见太多鲜血溢出。那男子之所以痛呼出声,并非因为这一剑的位置,而是因为伤口原本冻住了,却再一次被容骁强力撕开。 这种血肉摩擦的痛感,没有人能忍受得住。 “你可以不说,本王不逼你。但这窟窿一个捅穿了可以捅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你全身上下都是洞。你若忍得了,本王敬你是条汉子,可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吧?” 容骁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那个刺客的心上,他低着头浑身颤抖,良久却用微弱的声音道:“你、你不必浪费口舌,就算是死我也……” “好,既然这么有职业道德,那本王放过你。不过其他人嘛……恐怕就没这么好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着剑往其他四人的方向走。待到站定准备再一次动手的时候,他冷然一笑:“听说舒泽堂早就明令禁止堂下弟子私自结交官宦皇权,若是违规,一家老小必死无疑。你说如果你们堂主知道了你们今日在这儿的所作所为,会怎么处置你们跟你们的家人呢?” 第151章 这是你自找的 深夜,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虽是大年夜,但因为中央广场发生的骚乱,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只愿早早入睡,忘掉那让人惊恐的一幕幕。 空旷的街道上堆积着炮竹燃烧后的残渣,冷风拂过,带出几分萧瑟。仍旧顽强燃烧在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将街道照射得犹如鬼城一般,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街尾,缓步向前走着。 四周的野猫因为他的出现,叫声变得犀利,而来人冷眸一扫,便听那野猫尖叫一声,飞窜而去。 “畜生。”来人冷哼一声,表情不屑道。 就这样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来人终于停下了步子。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牌匾,在月色的笼罩下似真似幻,他面露嘲讽,抬腿上了阶梯。并未有人应门,他自觉地伸手将门推开,听着那“吱嘎”难听的声响,微微蹙眉。 然而当他的目光上移投射进入宅子内,看到内里那明晃晃的火把跟黑压压的人群,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也逐渐握紧成拳。 “赵二公子,本王等你很久了。”容骁看着门外的赵润清,淡淡开口。 赵润清有一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他就冷笑起来:“平南王大年夜不在家过年跑来赵府,这年拜的似乎也太早了吧?” “赵二公子行踪诡异,本王总得等着才是。”轻描淡写开口,容骁抬眉,“来人,请二公子随本王走一趟!” “慢!”闻言心中一紧,赵润清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扫了眼准备扣押自己的暗卫,他扬眉,冷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二公子自己不会看吗?”回答他的是苏青墨,她双臂环胸,甚是无聊地靠在一旁的门柱上,“良辰,美景,却奈何不了天。” 赵润清脸色越发难看,冷笑道:“王妃不必故弄玄虚,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何以劳驾你们亲自上门提人?” 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容骁鄙夷一笑,伸手从况琴手中拿下一封明黄色的口谕。 “你要的东西。”他说着,晃了晃,“还是新鲜的。” 这是在从那几名刺客口中套出赵润清的名字以后,容骁专门派人快马加鞭入宫禀报的。早知容湛可能会置之不理,于是派去的人专门选在白昭然也在的时候将折子呈了上去。最近白家对赵家打压的厉害,此刻出了这种事,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踩上一脚。 赵润清不傻,明黄的色彩代表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心中顿时没底起来,走上前去接过口谕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很可惜啊平南王,陛下的旨意我看不太懂。” “更何况上面说的是清点赵家的财产,而非将我扣押。” 闻言终于轻笑出声,苏青墨摇了摇头,神情惋惜:“二公子,你明不明白有什么要紧,关键是陛下明白。” “今夜我跟王爷在中央广场遇了刺客,险些就出了大事。虽然我二人并未受伤,但此事差点伤及平民影响太坏,所以自然要上报给陛下知晓。” “不过巧的是,那几名被我们抓到的刺客,在拷问下竟然说是赵公子你出钱雇他们来的。”苏青墨说着,口中咂舌,“这种话我们自然不信,但他们既然说了,我们就要查,所以赵公子你总要配合我们吧?” 明知苏青墨是在故弄玄虚,可赵润清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舒泽堂的人是他雇的,为的就是取面前两人的性命。只是没想到一向名声在外的杀手组织竟然也在这两人面前吃了瘪,而且还连带着把自己也坑了进去。赵润清这样想着脸色铁青,只恨老天太不长眼。 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敛眸沉吟片刻,忽道:“刺客什么的我听不懂,既然王妃要跟王爷彻查,就去查好了,我不会配合,因为跟我无关。” “至于陛下口谕上说的事……赵家的财产到底有多少,王爷跟王妃心里不清楚吗?” 容骁眸底的色彩多了几分异样,并未回答。他背着手缓步上前,在经过赵润清身边的时候,薄唇轻启。 “本王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想好好查查。”说着,他侧目含笑,“赵公子,自求多福。” 说完这些,容骁看都不看赵润清一眼,拉起苏青墨,就这样带着人离开。 事实上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真的把赵润清带走,此行的意义也不过就是探探口风罢了。 果不其然一夜过后,那几个被抓住的刺客离奇死在了官府大牢里。眼看京兆尹亲自上门来赔罪,容骁却表现淡淡,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跟苏青墨从没想过凭这几个人就能给赵润清定罪,毕竟以容湛的心思来看,他是巴不得他们快点去死。 就在这件事之后,洛阳城中突然传起了风言风语。关于赵家即将灭门的消息响彻大街小巷,搞得众人津津乐道的同时,也有另一部分人心惶惶。每日里都见赵家有人逃跑后又被抓回去遭到毒打,尸体如流水般地抬去乱葬岗,把好好一个年过的满是血腥气。 大年初二,女子回门的时候。 苏青墨谢绝了苏青怡跟苏占言的邀请,只带着凌薇和叶繁花在城中闲逛。由于那天跟容骁的小矛盾,这几天他对她总是爱答不理的,让苏青墨很是苦恼。于是一大清早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逃一般地出了门,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凌薇的建议下三人最终来到了敬华楼,点了一壶梅花酒要了几盘小菜,苏青墨手执酒杯正仰头饮下的时候,突然一阵杀猪般地哭喊嚎叫自隔壁响起,惊得她差点被呛死。 放下酒杯猛烈咳嗽,苏青墨一张脸涨得通红,真是想走过去给对方一巴掌。而那哭喊的噪音自开始就没停下来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有人道:“小姐你别哭了,眼下赵家落难,人人都恨不能在上面踩一脚,更何况白家的人呢?” 第152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听这个语气跟内容,不是赵茹一又是谁呢? 苏青墨这下子不咳嗽了,也不气喘了,两只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兴奋的光芒。她冲另外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没声息地靠近相连的墙壁处,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八婆。 “他们踩便踩,我都已经出嫁了,何必还要来寻我的晦气?”赵茹一哭哭啼啼道,“尤其是白欣桐,对待我还不如对待一个下人!” 紧接响起的依旧是那杀猪般的哭声,苏青墨听得久了,甚至觉得有些头疼。只可惜隔壁的人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毛病,那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几乎恨不能把方圆几十里的妖魔鬼怪都招来。 “小姐,你别哭了。”良久,就听赵茹一身边的丫鬟劝道。 “怎么,我哭哭还不行吗?”哪知赵茹一声音更大,很是不忿道,“往常在白家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出来了我哭一下都不行吗!” 殊不知正是自己像极了噪音的哭声让人无语,少顷,就听那丫鬟道:“小姐……奴婢不是不让您哭,只是这都出来大半天了,大少爷说要咱们从赵家带手信回去,这你要是不去……” “去什么赵家!哪里还有什么赵家!” 谁知听到“赵家”两个字,赵茹一的情绪更是激动,嗓音也越发高起来。她连哭带喊地哀嚎道:“赵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整个洛阳城都在等着看笑话!我现在去了,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被他们欺负!” “家里面只剩赵润清一个人,那家伙是人吗,明明就是魔鬼!他要是见到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仍旧对上一次的事情心有余悸,赵茹一补充说道。 听着她哭诉的话语,苏青墨心念一动,计上心来。只是对于这魔音穿耳实在太过承受无能,听得隔壁丫鬟又在劝慰的时候,她忽然扬声道:“赵小姐,你若不想丢人就别哭了,不然回到白家,怕是免不了一堆皮肉之苦啊!” “谁?谁在那儿?” 听到声音顿时止住了哭声,赵茹一惊恐地望着四周,不由浑身发抖。正在她扭着头到处张望的时候,就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走进三个女子。眼见为首的正是苏青墨,赵茹一面露惊讶,几乎忘了自己的眼泪鼻子还挂在脸上。 “你、你怎么会……”自打上次以后见到苏青墨后就再也没了底气,赵茹一往后缩了缩,吸着鼻子问道。 苏青墨没有回答,含笑走上前去坐了下来。她单手托腮盯着赵茹一看了很久,直到对方惊恐地摸着脸颊以为长了什么东西时,才似笑非笑道:“真难看。” 三个字,让赵茹一如遭雷击。 怔怔望着苏青墨许久,待到反应过来时,赵茹一早已无地自容。她低着头,颇有些气恼道:“平南王妃如果是来笑话我的,现在可以走了吧?” 哪知说完这话苏青墨脸上笑意更浓,接着就道:“我若是真要笑话你,刚才就不会提醒你了。这里是敬华楼,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家贵族都长聚在此,你刚才那些话说得如此大声,难保不会有人传给白家。真到了那时,你觉得你会比现在好看还是难看?” 闻言不由紧张地攥紧了帕子,若非造成自己这副局面正是苏青墨本人,赵茹一几乎快要含泪握住她的手了。 气氛顿时冷下来,苏青墨不再说话只把玩着桌上的杯盖。赵茹一不时抬起头瞄她一眼,见她一有动作就赶紧收回目光,要不是情景不同,她的所作所为倒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 “刚才你说白子奕要你回赵家再带手信回去,你打算就这么坐着?”良久,苏青墨斜着眼问道。 一提起赵家,赵茹一的情绪就很是激动。明明知道在苏青墨面前不能如此表现,却还是忍不住道:“我不会回去的,赵家现在这个情况,与其回去被嘲笑,还不如留在白家被欺负!” 闻言不由心中鄙夷,苏青墨不知赵汉明如果尚在人世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并不打算替赵汉明说话,她敛眸轻笑一声,仿若无意般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白家的人会一直欺负虐待你?” 赵茹一呆呆看着苏青墨,很久才声音微弱道:“因为……我是赵家的人?” “是啊,因为你是赵家的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都会被嫌弃。”苏青墨淡淡说着,微挑眉,“除非……” “除非怎样?”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苏青墨蛊惑,赵茹一直勾勾盯着她,颇有些急切道,“只要能让我不再受欺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鱼儿上钩的速度完全出乎苏青墨意料,她睨了赵茹一一眼,声音飘忽:“赵小姐,什么都做可以做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如果我要你去死,你也会去吗?毕竟死可是能一了百了,自然也就不必担心再有人欺负你了。” 整个人往后一缩,赵茹一被苏青墨阴测测的表情震住:“你……你……” “赵小姐意下如何呢?”毫不收敛,苏青墨打趣问道。 急忙站起身来,赵茹一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只怕是要窒息。颤抖着身子就这样往门外走,只可惜手还没搭上门框,就被凌薇挡住了去路。 “赵小姐,其实你应该明白,只要你是赵家人一天,白家就不会给你好脸色。反之,如果你能证明你对赵家并无可恋且一心向着白家,想必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错。” 苏青墨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块重石砸在了赵茹一的心上,让她原本凌乱的思绪一点点清晰,最后占据了整个大脑跟心脏。她转过身呆呆望着苏青墨,明明她那么憎恨她,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看着面前已然从内里变了的女子,苏青墨眉眼含笑,却敛眸遮挡住眸底那一抹嘲色。 太阳西下,月色明晰。当朦胧月影将洛阳城带入一片沉寂中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身黑衣,正飞身跃上房顶快速穿梭着。 第153章 请你去死 她的身影几乎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飞速穿越丝毫不作停歇。仿若精灵般翩然,犹如一阵风吹过洛阳城的街道,向着不远处奔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她停在了一处宅子外,她抬头衬着那朦胧月色望了望头上的牌匾,红木宽额,华丽贵气,却在眼下瞧着沾染了星点血色,只让人觉得讽刺。 她翻身跃上墙壁巡视一圈,在趁四周看守的人尚未回神时,便如离弦的箭的一样冲了出去。就这般冲进了内院,轻车熟路般地像是在自家后院一般行走,成功闪避了巡夜的人后,她来到一处看起来很是破败的院子。 她记得那个人说,这里看起来荒草丛生很不起眼,却是家中最重要的禁地。之所以禁,打得由头是闹鬼,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不少人听里面传出过女人哭泣的声音,长久以往,自是没人敢上前半步。 眼神晶亮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她双手背后,就这样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四处灰尘弥漫,蛛网横生,破损的桌椅板凳堆了一地,期间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用品。隐隐发绿的月色将其照亮,惹得气氛莫名添了几分幽然,竟叫人心底没来由的发凉。而空气中散发的腐烂恶臭更是叫她眉头轻蹙,但也只是片刻,她便压下心头异样转身来到停放着高架的墙壁旁边。 目光像是无意般的往外飘了飘,随后她静站片刻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拂过那落满灰尘的架子,然后触上后方被挡住的墙壁。 “咚咚”,她敲了两下,清脆的声响明显预示着里面是空的。 目光离开墙壁继续回到架子上,略过那些书简杂物,最后停在了一个白釉彩陶花瓶上。没有灰尘满布,没有破损横生,这个花瓶的存在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她看着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伸手触了上去,以顺时针的方向拧了过来。 “轰隆”一声,后方墙壁轻颤,慢慢露出了一个暗格。她面色平静丝毫不觉得惊讶,在看到里面放置的东西时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兴趣。当整个机关停止,她从衣襟内掏出一封信,动作很轻地将其摆放在了暗格最显眼的位置。 谁料就在她的手刚刚放下信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利光,紧逼她所在位置。下意识抽身闪躲,她旋身离开书架,站定在了屋子最中央。 “平南王妃,你就这么喜欢我赵家吗?”良久,便听持剑之人问道。 苏青墨笑了笑,对赵润清的出现并没觉得意外。事实上在查看那架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他,那拐杖“笃笃”的声音再轻,对地面造成的震荡却是习武者能感受到的。 而她之所以不做声,不过是为了…… “二公子,我不是喜欢,是讨厌。”苏青墨毫不掩饰地说着,“而且是非常讨厌。” 赵润清面露凶光,透出几分危险。他侧目看了看那被开启的暗格,随后又看着苏青墨道:“王妃是否以为靠我那个蠢笨如猪的三妹,就可以在这里畅通无阻的下害了?”他说着,冷笑道,“平南王妃,我赵润清还没死呢!” 上下打量赵润清几眼,苏青墨嘲讽道:“是吗?可在我看来,二公子早就是个死人了。” 没了赵家做后盾,容湛对他的不满也日益加深。再加上这已然废了的身子,若不是还有信念支撑,赵润清只怕早就顶不住了。 果然他脸色越发难看,瞪着苏青墨道:“那不瞒王妃说,你在我眼里,也是个死人了。” 话音落下,门外的杀气瞬时爆发。无数黑衣暗卫闪出身形,将整个院子围得是水泄不通。苏青墨并没回头去看,她知道自己一旦动了,招来的可能就是无数把剑的围攻,到时她这如花似玉的小脸恐怕也要变成筛子了。 这样反而表现的更冷静,苏青墨冲赵润清一笑,道:“赵公子,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即便要走,也要你恭恭敬敬的请我走。” 摸不清苏青墨此刻什么意思,赵润清看着她明晃晃的笑脸只觉得心中不安。然而想想这里是赵家,门外又有那么多自己的人,她苏青墨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难不成还真能翻了天去? 这样想着,他深吸口气,冷笑:“好啊,我会恭恭敬敬,不过是请你去死!” 说着他长臂一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院外的暗卫们得令,手执长剑就这样攻了上来。苏青墨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理睬身后的种种危险,她只看着赵润清,看着他原本笃定的目光最后变得慌乱,看着他不甘地移开了目光。 “少爷,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飞速赶来,洒出一把粉末,限制了进攻暗卫们的动作。她快速穿过众人走到屋中,满脸焦急地冲着赵润清道:“少爷,此刻不宜动手,宫里面……来人了。” 宫里面?现在? 赵润清心中大惊,下意识就向苏青墨看去。见她那般淡定,便知这一次又是她搞的鬼。虽对不能杀了苏青墨而感到懊恼,然而此刻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考虑。比如说……深更半夜的,容湛为何会派人前往赵家? 只可惜没等赵润清想清楚,院外已经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苏青墨放在暗格中的信撕碎,随后关闭了暗格,殊不知自己所有的举动都被苏青墨看在眼里,而此刻她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 “赵公子,平南王妃,怎么你二人会碰到一起的?” 来的人正是李继,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屋子里的两个人,随后侧目道:“平南王,你的妻子深夜却在赵家宅子,这事儿你怎么看?” 容骁一点异样都没有,只走上前拉过苏青墨打量许久。在确定她没有任何损伤后,这才回道:“是本王让她来的。” 说着,挑衅似的看着李继道:“突袭赵家虽是陛下的意思,但赵公子毕竟与我相识多年,总不好看着他出什么丑。于是不得已只好让内子前来通报一声,不然李先生以为,赵公子会这么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咱们面前吗?” 第154章 真不要脸 苏青墨相信,此刻除了容骁本人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脑袋里只飘过了四个字。 真……不要脸。 是了,虽然她见过这家伙不少次耍无赖的样子,可如现在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真是第一次。 明明就是他深夜进宫问容湛要了突袭赵家的旨意,为此甚至不惜间接利用了白家。容湛被逼得没办法才不得已同意,却派出了李继来维持局面,防止容骁动什么手脚。而自己先他们一步到赵家来布置这事,容骁是知道的,苏青墨相信他肯定会想到替自己脱身的方法,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烂! 什么相识多年什么为他着想,你当大家是疯子还是傻子啊! 果然在他说完后很久都没人再说话,李继与赵润清都是脸色古怪,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片刻后,李继恢复往昔模样,看向赵润清道:“赵公子,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带人清点赵家的财产,不知你可否行个方便,找人带路?” 李继是容湛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件事,赵润清是知道的,是以听对方这么说,他反倒更是放心。派了管家将宫中侍卫带去库房,自己则看着容骁和苏青墨似笑非笑道:“平南王刚说是请王妃来给我送信,王妃的确是送了信,但却不是陛下派人突袭赵家的信儿。” “哦?”容骁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道,“赵公子此话当真?” 被他这般古怪的语气震住,赵润清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回答。这时苏青墨却已经自觉上前,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刚才赵润清撕碎的信,一脸委屈道:“赵公子,咱们不能睁眼说瞎话啊,这信里面明明写的就是陛下要派人突袭赵家的事儿,你看都看了,怎么还不认账呢?”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将碎片快速拼起来,然后一字一句道:“润清兄,陛下今夜子时将会派人入赵家突袭,届时请做好准备……” 苏青墨每念一个字,赵润清脸色便沉一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夫妻二人会不要脸到如此地步!只是他不明白,他们不遗余力夜探赵家不应该下害吗,为何会做这些? “平南王妃,赵公子许是一时紧张说错了,此事着实不必大惊小怪。”隐隐觉得不对劲,李继打断苏青墨的念词道。 苏青墨起身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却透出几分晶亮的光芒。李继正暗道不好的时候,就听苏青墨道:“啊,赵公子会紧张是不是因为我把信放在了暗格里啊?”她说着,没事人儿似的走过去将那花瓶拧开,露出了架子后面的暗格,笑看众人。 “赵公子你可别误会,我会把信放在这儿,完全是因为这地方看起来最隐秘,绝不是有心要偷看你们赵家秘密什么的。”苏青墨说得很是坦诚,却露出几分高深,“不过这里面一定放了好东西吧,不然赵公子怎么会如此紧张?” “平南王妃,还请谨言慎行!”赵润清急忙辩解道,看着李继,十分坦诚道,“李先生大可去查上一查,那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李继不动声色瞥了赵润清一眼,从他的眼神里自然已经确信那暗格无异。只是容湛派他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清点,说难听点便是搜家,看到这暗格如果不去查一查,只怕又要被容骁他们抓住小辫子,大做文章了。 这样想着,他走上前去,象征性地翻找起来。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李继。暗格里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赵家往日里一些账目往来,以及赵汉明收藏的珍惜物件。索性这些东西并没什么太大价值,也无法证明之前中央广场的那批刺客就是赵润清雇的。 李继不由松了口气,正想着没什么大碍的时候,眼睛却被几个书简所盖住的一块绸布吸引。他依旧象征性地拿起来,目光堪堪扫过,神情却突然变了。 “李……先生?”眼看李继整个人都不动了,赵润清有些不安地问道。 然而李继并没有回答,目光依旧钉在那块绸布上。少顷他长出口气,转过身猛地将绸布甩到赵润清的脸上:“你自己看!” 赵润清被惊得差点没站稳,捡起绸布便开始阅览。然而越往后看越心惊,到最后整个人抖成一团,摇着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说着,他急忙解释道:“事情一定有误会,这不是赵家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也从未提起过!”越说越语无伦次,赵润清突然手指苏青墨道:“是她,一定是她栽赃陷害!是她把绸布放在暗格里,想害死我赵家!” 哪知话音刚落,一旁就多出一只胳膊将绸布抽走。容骁冷着脸扫了眼上面的内容,而后鄙夷道:“赵公子,这上面是你赵家跟齐宣国通信的证据,证明你赵家私自收揽战败物品拿出去拍卖,不仅有齐宣国的玉玺,更有你赵家的印章图腾,这种东西,你觉得会有人伪造的出来吗?” 赵润清明知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人,却没办法指认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道:“王爷何以觉得这东西没人可以伪造的出来,难不成你做过?” 容骁冷笑,指着上面的赵家印章道:“赵公子,你怕是忘了吧,你父亲手中的印章可是跟你们手里的大不相同啊。” 果然就见赵润清全身一僵,容骁笑意更浓,补充道:“赵氏图腾加上他自己的指纹暗印,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有第二块。而同样,这绸布上面所盖的,便就是他手里的那一块。” “如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点一点被推入绝境,赵润清不住摇头。很明显苏青墨提前到来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不是那封信,而是为了这个暗格,为了里面的绸布。 可笑啊可笑,他身为赵家的儿子,竟然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一个东西! 无助地跌坐进一旁的凳子中,赵润清垂着头,良久道:“这件事是我父亲一人所为,我并不清楚,还望李先生能替我在陛下面前澄清。” 李继眼波流转,正要回答,却见一个侍卫突然闯进屋子,大声道:“李先生,有发现了!” 第155章 赵家覆灭 一个接一个的炸弹几乎要让赵家在今夜绽放出灿烂的花火,赵润清原本沉下去的心再度提起来,他怔怔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侍卫,眼神已然涣散。 李继十分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他一向讨厌这种没有定力的人。面不改色上前,沉声道:“发现什么了?” “这……还是请李先生过去看一看吧。”侍卫很是为难道。 这下子倒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李继没吭声只抬脚上前,赵润清也回过神来,拄着拐跟了上去。苏青墨与容骁两人相视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过去。 当一行人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所有前去搜查的侍卫包括领路的管家,此刻都脸色难看地站在门口,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李继不自觉皱起眉,很是不喜这样诡异的气氛,而赵润清更甚,几乎觉得那库房里的东西,马上就会将自己碎尸万段。 赵家的库房布置的并不如他的名声一样豪华贵气,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财产都用来购买矿场了,此刻整个外围看起来空荡荡的,除了地上留有的印记外,只有少数几口小箱子被打开放在一旁,内里不过是些小数额的银子。 李继微微掩住口鼻避免过多摄入这糜烂的气味,他目光轻扫周围一步步靠近库房最里间,然而当他站在门槛外,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步子猛地顿住,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息。 他的动作让身后赵润清心里一紧,几乎不太敢上前去看。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李继再有下一步动作,他紧了紧拳头,无奈硬着头皮上前。 跃过李继的肩膀,他的视线投向里面。依旧是空旷的内室,只是正中间却放了一个红木箱子,而上面放了一件衣服。明黄的色彩散去了周围的昏暗,那般刺眼的眼色让赵润清腿上一软,跌坐在地。上好的丝绸面料在这一刻看起来与周围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只是这东西,却是不应该出现在除了皇宫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的。 “呀,龙袍!” 苏青墨在后方很合事宜地惊呼出声,她敛去眸底那一抹嘲色,为难地看着赵润清道:“赵公子,适才你说暗格里的东西可能是有人陷害你的,那么眼下这个……怕是没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到了吧?” 闻言浑身一震,赵润清总觉得苏青墨话里有话。他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神情坦荡毫无遮掩,竟是丝毫没有窃喜的痕迹。而他依旧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出现的那么巧合,却无奈没有任何证据能让自己洗脱冤屈!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库房里许久,谁都没有说话。李继看着面前的龙袍,眼底神色千转,却无人看到。他翘起嘴角鄙夷一笑,像是无语般地长叹一声,转过身看着早已失了魂儿的赵润清,冷道:“赵润清,如果不能证明清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到“死”这个字,赵润清浑身一震。突然就像是疯了一样扑过去,他紧紧拽着李继的下摆,道:“李先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您帮我跟陛下解释,这些都是我父亲跟我大哥干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没有关系?” 李继嗤笑一声,抬脚踢开赵润清,眼中的鄙视丝毫不去遮掩。他一向看不起这些为了自己而不顾家族荣耀的人,明明他能站到现在的高度完全因为赵汉明是他的父亲,可他却浑然不觉,以为能得容湛的亲睐是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 笑话,如果没有赵家没有赵汉明,谁能知道赵润清是个什么东西? “赵润清,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自己去跟陛下讲吧,当然前提是陛下愿意见你。”冷笑开口,李继拍了拍下摆的灰尘,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过你应当知道,无用之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 苏青墨跟容骁一脸平静看着赵润清生无可恋的样子,没人说话,却也不觉得惋惜。以他的能力如果好好走正道未必没有出路,可他因为一时贪念剑走偏锋,替自己也替赵家掘出了这样一个坟墓。 说白了,这一家子人,都是作死的。 “平南王妃当真叫在下刮目相看啊。”待到行至门口,李继突然停下步子,笑看了苏青墨一眼说道。 然而很快,容骁就一把拉过苏青墨挡住了李继的视线,淡淡道:“能得你夸赞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尽快回宫,回禀陛下事情进展吧。” 扬唇一笑,李继再度深望了苏青墨一眼后这才离去。随着他跟宫中侍卫的离开,气氛彻底沉寂下来,让整个赵家看起来犹如阴宅一样,死气沉沉,没有生气。 容骁低声跟苏青墨说了几句后,带着况琴去找京兆尹。毕竟在容湛的旨意尚未下来前,只能施压给京兆尹,先将赵润清扣押住以后,也不怕再横生变故。 苏青墨看着容骁走出去,不由松了口气。私藏龙袍加上与齐宣国勾结,两件事足以让赵润清死一百次了。只是明明大过年的,他们还得为了这一家子跑前跑后,不得不说身陷皇族纷争,果然没什么好事儿。 就在苏青墨放松的时候,周围气氛突然变了。阴冷的温度顿时充斥周围,阴森的杀气逼近她身。然而没有闪躲只挑了挑眉,在她感觉那一抹冷光几乎快要触到她衣服的时候,突然又有一道红光闪过,将其压住。 回眸,果然就见叶繁星一脸阴狠地瞪着自己,而凌薇正单手将她扣住满脸厌恶,一旁的叶繁花则是神情莫测。 “是你!是你干的!”她恶狠狠地说着,面目狰狞,“这个库房里有你的人的气味,是你让她们把龙袍放在这儿的!” 没有回答只轻笑一声,苏青墨十分惋惜地看着她,却是不得不佩服这姑娘还真是长了个狗鼻子。的确今晚除了她以外,凌薇跟叶繁花也一起行动了,只不过她们的任务是在苏青墨将赵润清和赵府暗卫都吸引过去后,前往库房动摆放龙袍。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管再说什么,这些人都只能死。 “是不是我干的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陛下相信这件事是你家主人干的。”苏青墨笑说道,“毕竟他可是一直想一洗庶出的身份,大有作为呢!” 第156章 嫡庶差别 苏青墨的话终于让赵润清有所反应,他身子轻颤,抬起头来看向她。“庶出”两个字是他一心想避免的屈辱,然而在这个时候听到,内心却生出异样的感觉。 如果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庶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赵家这种环境下生存,如果不想做人上人,又怎么能被允许存活至今? “你自己……不也是庶出吗?”良久,他嘲讽开口。 苏青墨很是意外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也是庶出,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们这种人只要能活着就很开心了,何必要浪费生命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 更何况在她的观念中,嫡庶都一样,都是人,如何生活不过是看自己的选择,何必怨天尤人怪罪出身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就算是庶出,也未必活得就不如嫡出的那些人,你看这年代往来,真正有作为的,谁会去计较出身呢? 索性很快容骁就带了京兆尹归来,在看到库房内此刻的情况后,不由皱眉。走上前低声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苏青墨冲他摇摇头表示无恙,最后侧目看向一旁的赵润清。 “赵公子,有一句话我表哥让我带给你。” 听苏青墨提起范庭川,赵润清浑身一震。他艰难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就听她道:“他说,如果时间能倒流,三年前在雾龙坡上,他绝对不会出手救下你。” 简单一句,却让赵润清如林冰窖。 只是苏青墨再也不去看他是何种反应何等表情,只任由容骁拉着,离开库房,离开赵家。 “你何时见了范庭川?”回家的路上,容骁出声问道。 苏青墨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他是让繁花给我带的话,我也是听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二人之间的渊源竟如此深。” 当年范庭川与叶繁花外出办事的时候经过雾龙坡,发现了赵润清。那时他孤身一人被数十名高手攻击,浑身是血,几乎就要死去。可即便这样他仍旧没有放弃,就算满身伤痕,也绝对不向对方低头。 或许是被他这种近乎可笑的固执所动容,范庭川出了手,与叶繁花将他救下。然而当时由于他眼睛处被带了毒的长剑刺伤,想要活命就只能挖出眼珠。范庭川稍作沉吟后便动手替他剜除眼珠,毕竟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可醒过来的赵润清反应却让人意外,面对已经失掉一只眼睛的现实,他犹如疯了般大吼大叫央求范庭川一刀了结自己。范庭川只冷眼看着他发疯,最后只淡淡道了句:“失了眼珠的你都看不清现实,难道有那眼珠便能看清了?” 因为这句话,赵润清整个人如遭重击,最后停止吼叫接受了现实。在后来的交谈中他们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而范庭川也知道了赵润清所受的埋伏,正是出自他大哥赵润仲的手。嫡庶之间的纷争他早就司空见惯,唯一能说的,便是让赵润清认清现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不知道他是不是误解了表哥的意思,竟然走到今天这一步。”苏青墨说完,不由感叹道。 容骁一直沉默听着,此刻却是望着远处笑了笑,声音飘渺:“不是他误解了,而是他以为,他可以成为跟范庭川一样的人。” 苏青墨微微怔住,却很快明白过来。的确,范庭川不管从长相、出身还是能力来看,都是洛阳城中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赵润清觉得羡慕的同时,恐怕也会嫉妒。 嫉妒永远是双刃剑,它会促进你努力的同时,也会迷乱你的心智。难怪初时见面她便觉得赵润清像极了范庭川,现在看来,之所以这么相似,完全是他在刻意模仿。难怪范庭川会感叹,如果这个人不是庶出会大有作为,毕竟庶出的身份一直束缚着他,也将他带上了不归路。 回到王府只觉得身心疲惫,索性容骁也不再为前两天的事情跟她计较,吩咐下人备了热汤,让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后,便拽着她上床睡觉。 苏青墨见容骁难得这么老实,不由感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知躺下还没多久,就感觉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苏青墨犹如打苍蝇一般挥手拍过去,就听整个房中响起“啪啪啪”的声音,格外……引人遐想。 “原来你这么想啊……”少顷,就听容骁在背后叹道。 “我呸,你还要不要脸啦!”简直欲哭无泪,苏青墨挣开容骁的胳膊就准备跑路,谁料她人还没坐起来,就被容骁一把拽了过去,然后压在了床上。 “妖精,你往哪儿跑?”他眯眼在她胸前扫了一圈,笑问道。 苏青墨手脚并用挣扎不休,原以为能好好休息,谁知道最后又搞得一身臭汗。颇为无奈地看着容骁一脸得意的样子,突然,她伸手就往他屁股上掐去。 早知她会如此,容骁眼睛一亮就抓住了她的两个胳膊拉向头顶。伏在她身上欣赏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容骁慢慢贴上她的樱唇,小声道:“真以为我会便宜了你?” 心中一惊,苏青墨不由撇嘴。 果然还是为了烟火晚会的事情啊…… 自知理亏,苏青墨不再挣扎,她放软了态度,却不敢去看容骁此刻什么表情。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她道:“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表情一僵,苏青墨苦笑:“那你要怎么样嘛?” 容骁一瞬不瞬盯着她,眸底情绪千回百转,最后全都归于一汪宠溺。他没打算真的要苏青墨如何,毕竟从查到的信息来看,苏青墨跟肖家那个人感情很好,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可只要涉及到那个人,就会有很多不太好的事情呼之欲出,他不愿让苏青墨涉险,于是也只能做出一个小心眼的夫君的样子。 “不要再想那个人了。”他说着,松开苏青墨的胳膊。强硬扭过她的头,容骁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青墨。” 第157章 尸骨无存 苏青墨怔怔看着他,很久都没有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无法接受容骁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他死了?他是谁?肖瑾尘吗? 可是……他不是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吗。 不仅没能安心反而更是疑惑,苏青墨一动不动看着容骁,良久道:“你为何……这么说?” 容骁慢慢松开苏青墨靠坐在床头,他垂着头平静道:“上次听你说过后,我便派况琴去查了,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难过。” “至于为何现在说……青墨,我不愿你再想起这个人了。” 闻言侧过头看着容骁,苏青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漏洞,她甚至很难去想他是否隐瞒了什么。然而即便如此,苏青墨却还是不愿相信肖瑾尘已经死了这件事的,毕竟从之前查到的事情来看,疑点太多。 那么容骁为何会这般笃定说他死了,就显得很可疑了。 就这样莫名的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一个躺着一个靠着,一个望着床顶一个望着远处,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让两人都有些难熬。 容骁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说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他这千金全都用来沉默了! 他动了动胳膊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震天的巨响惹得两人不约而同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不安的眼神里察觉到有些不太妙。尽管最近过年大街小巷都在燃放烟花爆竹,可这么大动静的爆竹,只怕是会将整个洛阳城都炸飞了去。 “阿骁,出事了。”正在他们更衣的时候,就听况琴在外面语气沉重道。 夜晚的温度冷的叫人发抖,然而原本该空无一人的时间内,街道上却站满了人。漫天的火光将夜晚照的犹如白天一般亮堂,而不远处的人们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有惊恐跟严肃。 苏青墨与容骁穿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她抬头看着面前烧得面目全非的府衙,神情添了几分莫测。很快就听周围有哭声响起,他二人侧目看去,就见京兆尹穿着里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那儿。 “王爷啊……王爷,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京兆尹看到容骁出现,忙不迭地凑上来哭诉道。 容骁没吭声,扫了他一眼后重新把视线回归到了燃烧着的府衙上。很快况琴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已经查过了,是爆炸过后引起的大火。” “爆炸的是哪里?”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苏青墨却还是不甘心道。 “牢房。”况琴说着,叹了声,“赵润清怕是不愿再经历接下来的会审和判刑,于是自我了断了。” 尸骨无存,苏青墨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字,心底添了几分凉意。 她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赵润清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让一心想要求生的他选择了死亡。虽然经过会审后他依然难逃一死,但多少会留下全尸,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与泥土跟石块混合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 容骁很快让人将现场清理了出来,当他看到被他们从石块中挖出的衣袍残迹,以及那星点腐肉的时候,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他一转身就走到了京兆尹面前,那京兆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诚惶诚恐起身的时候,谁料容骁抬脚就踹了过去,力道之大,片刻就见那京兆尹喷出血来! “本王早说过不许任何人接触他,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声音不大,却隐约透出几分危险。 那京兆尹被踹的浑身剧痛不敢呻吟,跪倒在地哭诉道:“王爷,是下官办事不利,但……但下官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嘲讽一笑,容骁道,“整个洛阳城都在你的管辖之内,你跟本王说你没办法?” “王爷!王爷!”眼见容骁又要发怒,那京兆尹忙不迭地摆手,喊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了!但今晚是封太子亲自过来说要见赵润清,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微眯着眼没有说话,容骁盯了京兆尹半晌后,慢慢收回视线,掩去了眸底那一抹异色。 赵润清能拿到炸药炸毁牢房,一定是有人提供了帮助,他原以为是容湛动了手脚将人换出,谁料却是封旭尧出其不意,亲自上门,做出了这般让人意想不到的“壮举”。 “封太子来了以后,有没有做什么?”良久,问道。 京兆尹一颗心本就提仔嗓子眼儿,此刻听容骁询问,急忙道:“有!有!只是封太子不许我们过去,所以下官只是听到几声惨叫,不过以咱们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怕是在用刑啊!” 用刑,虐待,炸毁牢房……将这种种迹象联系起来,容骁不得不承认,赵润清恐怕是真的死了。毕竟以这两方的过节看,封旭尧绝对是恨不得将赵家满门都灭掉的人。 然而为了以防万一,容骁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让况琴再去查查。再度抬头看着已然面目全非的府衙,他深吸口气,拉着苏青墨转身离去。 风光无限多年的赵家,最终成为了洛阳城内无数尘埃中的一份,除却那已然破败的府邸外,再也没有丁点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容湛在得知搜家的结果以及地牢的情况后后勃然大怒,下令将赵氏一族满门抄斩,所有财产充公,仆人变卖,暗卫格杀。 人们在感叹荣耀终究抵不过帝王一时情绪的同时,却也没有太大伤感,毕竟赵家在洛阳城做过的坏事太多,就这样么死了,也算是自找的。 百姓们的心态大抵如此,毕竟没什么利益纠葛,说归说,说了便也过了。可此时的白家却就不同了,在知道了赵家一族满门抄斩的旨意后,几乎恨不能放炮庆祝。 “哼,你呀,可该好好谢谢我白家的列祖列宗,若不是嫁进白家沾了光,只怕你现在也身首异处了吧!”白家的正厅内,白子奕白了眼身边的赵茹一,出声嘲讽道。 第158章 没那么简单 赵茹一头颅低垂,面对白子奕的嘲讽她是一声都不敢吭的。早在得知赵家满门抄斩的消息时,她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难过,然而想起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她却又难受不起来了。 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反正父亲他们都走了,自己又何必再操心他们,她这么想着。 殊不知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白子奕看着她的目光已经越发阴冷。见她对自己的嘲讽无动于衷,他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贱人,赵家都没了你还故作清高,不过就是个臭女人,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我没有……我没有啊……”尽管很痛却不敢叫出声音,赵茹一捂着脸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 越发看不惯她这弱不禁风的样子,白子奕抬起腿就准备踹过去,谁知腿刚伸了一半整个人就被人提着领子扔了出去,他横着脖子恼怒一看,却在看清是白浩威的时候偃旗息鼓了。 “父亲怎么来了?”讪讪开口,白子奕急忙爬起来道。 对这个儿子早已经没有半点期望,白浩威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看着瘫在地上哭泣的赵茹一。虽然一向也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但此刻他却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起来回话。” 赵茹一哪敢不从,随便擦了擦脸就爬了起来,还没等她站稳就听白浩威道:“听说是你将赵家暗格的事泄露出去,这才给了平南王夫妇可趁之机?” 心中一紧,赵茹一声音微弱道:“回老爷……是、是我说的。” 眼微眯透出几分意味深长,他复又道:“为什么这么做?” 心道果然如苏青墨说的一般,赵茹一深吸口气,极尽陈恳道:“因为我如今已是白家的儿媳,老爷跟夫君一直看赵家不顺眼,所以我才……” “哈?你还是不是人啊?”哪知话没说完就被白子奕抢先,他鄙夷道,“你害死的可是你的亲爹跟亲哥哥啊,你竟然想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方法?” 白浩威听着白子奕的抢白,没有吭声。 “不、我没想过那样做的……”不禁有些慌了,赵茹一跪倒在地辩解道,“我以为陛下最多也只会判他们流放,只要他们离开洛阳城,到时便再也没人能威胁到白家。老爷,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白家,还请您明鉴啊!” 白浩威冲着又要开口的白子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底气不足的赵茹一。这个儿媳他是一百个不满意,娶进来也无非是为了面子。眼下赵家已经完了,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由头将她赶走,然而此刻听了这些话,他却又改变了想法。 不是因为她这种丧尽天良的手段,而是因为以她的脑子想不出这样的计谋。 “既然如此,赵家已去,你以后就好好当白家的儿媳吧。”掩住眸底那一抹精光,白浩威淡淡出声。说完他又转向已经目瞪口呆的白子奕,提醒道:“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好好待她,为父还希望你们早点能给白家传宗接代!” “可父亲,她……” “有什么不满都给我咽进肚子!”抬高音调,白浩威冷道,“要怪就怪你没管好你自己,要不然就割了,要不然就闭嘴!” 看着白浩威甩袖离去,白子奕更是恼羞成怒,却不敢声张。看着自家父亲走远了,他才恶狠狠地瞪着赵茹一,怒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赵茹一被他阴森的目光所慑,腿上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看着那如恶魔般的人怒极离开,赵茹一不用想也知道今晚等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噩梦。明明为了好过一点甚至连家都出卖了,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 掩住嘴呜咽出声,她甚至不敢放声大哭。明明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去死,可偏生她是个胆小的,没有一点勇气。就这样瘫坐了好一会儿突然看到面前多出了一双绢白的绣鞋,她抬眸,就见白暮璇站在面前,眼神复杂。 “小姑……” 往日里在白家,也只有白暮璇还把她当做人,偶尔会送一点伤药跟吃食给自己。明知面前这个女人在白家的日子并不比自己好过多少,赵茹一却还像是握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边哭边道:“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随着年味逐渐淡去,关于赵家的种种也在茶余饭后被人们逐渐遗忘。这个世上从不缺少话题,尤其是对于老百姓们来说。 苏青墨在休息了几天后回了一趟苏府,在面对苏青怡的埋怨时,她也只笑笑不说话。听闻对方问及自己跟容骁的情况,她也专门捡了些好的说,事实上,自从那一晚提过肖瑾尘后,她与容骁便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他们如往常一样聊天做事,吃饭睡觉,彼此和睦,没有争吵。但是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并不适合他们,这般小心翼翼不想影响对方心情的事做起来太累,可如果不这样做,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又实在太多。 不愿再受这种煎熬,这两天苏青墨都借口外出,而容骁也全都同意,并很识趣的没有跟上来。 在告别了苏青怡后,苏青墨漫无目的地带着凌薇跟叶繁花在街上闲逛。她原想着要去范家拜个晚年,谁料叶繁花却说范庭川早在前两天便前往擎南国办事,还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如此一来倒还真没了去处,苏青墨无聊地走着,最后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赵府门前。 朝廷派来的侍卫正在清点赵家的财务,一群人忙里忙外的,瞧着十分混乱。苏青墨突然想起那一日在暗格处的时候,容骁曾对赵润清说过的一些话。尽管那时暗格中的绸布是她预先藏好的,而印章也是他们从山崖下找到的赵汉明尸体上的,整件事虽然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如果细细追查肯定还是有漏洞。而最后成功也不过算准了当时赵润清的心态,想他不会再去计较这些。 但细想看看,真正让他做到不去计较的,正是容骁那番话。 他说这件事除了赵汉明外无人能做,那是否说明,赵汉明的确是做过些什么,所以赵润清才在知道以后,反应如此强烈? 第159章 赵家真正的秘密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住,苏青墨面露异色,垂眸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招过凌薇二人耳语几句后,三人分散开来行动。 凌薇由于经常跟着她与容骁,所以洛阳城中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在少数。她走上前去询问那些侍卫清点的情况如何,另一边的叶繁花则快速穿过人群,佯装是外来者入侵,飞身跃过房顶,吸引了另一边侍卫们的注意。 眼看两方都被牵制住,苏青墨悄无声息地从暗处走出,步子轻点,飞身进入了赵家的院子。依旧往那处荒凉的别院里走,尽管苏青墨心知暗格里的东西很可能已经被清点了,但她还是打算进去碰碰运气。 原本腐烂的空气在这几日被通风后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周围散乱的用品在经过侍卫们的粗鲁对待后,已经碎的满地都是。苏青墨皱着眉快速走到书架旁,可惜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破损的木头到处都是,白瓷花瓶碎裂,暗格开启,只是里面……空无一物。 叹了口气,苏青墨觉得不太开心。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接近真相,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无奈地低下头,苏青墨忿忿一脚踹向书架。谁料就听“咔哒”一声,仿若机关被开启的声音,整个书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了过去,接着露出背后一人高的暗格。 恩……怎么说呢,在看到这个暗格的时候,苏青墨的心情,很复杂。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玩意儿明明就近在咫尺,她无数次的经过无数次的看过,却都没有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花瓶上,倒是没人注意这整个书架,其实就是一个机关。 不得不佩服赵汉明的缜密心思,今日若非她误打误撞,只怕这个暗格里的东西都会被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苏青墨留意了一下周边情况,见并无异样后,缓步上前。不同之前那个狭小的暗格,这这一处分别多了三个隔板,将暗格分了三层。苏青墨弯身从最下面开始细细查看,第三层的暗格多是一些名贵的手抄本,每一样都价值非凡,第二层则摆放着一些书信,皆是赵汉明与朝廷官员往来的证据。 对这两样她统统没有兴趣,毕竟她一不是鉴赏家,二也不是朝廷的监督员,是以当目光来到第一层的时候,苏青墨瞳孔一缩,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空无一物的格档跟其他两个相比是那么格格不入,苏青墨当然不会相信它真的是空的,毕竟手指叩响木板,内里浑厚的声响证明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她伸手在内壁摸索起来,当触到缝隙处那细微的按钮时,轻轻拨动,就见板子往里一缩,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依旧是一封信,只不过却是用明黄色的绸布包裹起来的。 对明黄这个颜色的感觉一直都不太好,苏青墨秀眉轻蹙拿起绸布,展开里面的信纸快速阅读。 目光沿着粗矿的字体慢慢侧移,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眼神也深了下去。信的内容并不长,可苏青墨却足足看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明明还算清透的空气却让她在这一刻觉得压抑。她急忙收起信纸塞入怀中,在将暗格关闭后,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站在院子中,顶头的太阳照的她有些犯晕。 苏青墨呆站了很久才重新又将信纸掏了出来,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再一次强迫自己阅读上面的内容,可是不管看一百遍还是一千遍,都是一样的。 这是赵汉明跟齐宣国签订的战前协议。 在之前的战争中,赵家虽然没有出力,但却充当着后备军的角色。将士们所用的武器,平日里的吃食用水,皆是由赵汉明在负责。而这上面却写了赵汉明与齐宣国商定好的内容,他克扣了粮食用水,分发了质量有问题的兵器,如此断后路的行为才导致了战争的失败。 苏青墨叹了口气,低头想了想,觉得事情还是没这么简单。以容骁的能力,这么明显的手段肯定瞒不过他,估计早在出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粮食和兵器的问题,也会第一时间做出决断,防止情况恶化。这样,战争反倒不会那么轻易就败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在很大程度上就说明,除了赵家这一纸协议外,还另有导致战争失败的真正原因。 尽管找到了一部分证据,可苏青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容骁明明知道自己很在意跟那场战争有关的事,他却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选择了隐瞒。她知道,他或许是不愿她牵涉其中,可她既然选择跟了他,难道还会在乎这些? 证据再一次指向齐宣国,苏青墨觉得或许只有到了那儿,才能真正解开这种种疑团。她正负气想着是否要这么一走了之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两道脚步声,引得她眉峰一拧,脚下轻移躲进了暗处。 “就在这儿吧。”一个男子低声说着,声音让苏青墨猛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没听错,这声音明明是…… “多谢苏统领。” 没等她缓过神,另一道女声响了起来,这下倒让苏青墨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了,毕竟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大哥怎么跟白暮璇搀和到一起了?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而已。”苏占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不过我记得你是白家的小姐吧,怎么会想来替赵家的人烧纸呢?” 白暮璇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俯身将篮子里的纸钱蜡烛拿了出来。然而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怎样,打火石一直打不着,最后还是苏占言看不过去,蹲下来给她帮忙。 “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点燃一张纸钱,看着那瞬时燃气的火焰,白暮璇叹道。 很快想起赵家女儿嫁进白家这件事,苏占言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该自己来送上一程吧,真是……”说着,他看着白暮璇语重心长道:“白小姐,不是我多嘴,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来得好,你一个姑娘家,就算你不怕沾上什么脏东西,难道也不怕回去被你爹责怪吗?” 苏青墨听着暗暗扶额,她这个傻大哥真是脑子缺根筋,什么话都往外说!白暮璇再怎么厌恶白家却与赵茹一不同,起码她不会把这些表现在脸上。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就不担心会挨巴掌吗? “苏公子,你这意思,难道是说我爹比那些鬼怪还要可怕吗?”良久,就听白暮璇笑问道。 第160章 事情总有两面 苏占言一愣,急忙低下头去红了脸。能感觉到白暮璇的视线正钉在自己身上,可他却丝毫不敢看过去,只越发觉得尴尬。 白暮璇见他这样,不由“噗嗤”一声轻笑出声,道:“苏公子别误会,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刚才那样的话,还请不要再说了。” “这个世上到处都隔墙有耳,为了自身的安危,公子以后还请谨言慎行的好。” 苏占言愣愣看着面前的女子,和煦的暖阳从侧边映下,将她整个人都照的似乎在发光一般。白皙的脖颈和瘦削的侧脸,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内里却像蕴含了巨大的力量一般,叫人看着就移不开眼。 见她又看了过来,苏占言忙不迭地收回视线偏过头,脸却变得更红了。 见此,白暮璇笑意更浓,轻移目光上下打量起苏占言来。很快她的视线就锁在了对方袖口的位置,她轻轻蹙眉,少顷便伸手过去,将他的胳膊拉了过来。 “你……” 苏占言一惊,正要问她怎么了就看到白暮璇很小心地将他外袍的袖口上翻,掏出贴身带着的针包,细细替他缝补起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口处有一道破痕,由于太小,往日里连自己都没发现,没想到今日却被白暮璇给看到了。 看着她很小心地一针一针替自己缝补,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让苏占言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白皙的脖颈跟满身幽香像是蛊惑人心的迷药让苏占言有些迷茫,鬼使神差般的,他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抬起,缓缓便向白暮璇伸了过去。 “大哥。” 正在这时,一声轻呼打断了苏占言的思绪,待他回神看到自己的胳膊时急忙收了回来,这才跟白暮璇一起往出声的位置看去。 当看清正是苏青墨站在那儿的时候,苏占言神情一僵,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而苏青墨见此,心下一沉。 适才的种种她全都看在眼里,若非不是苏占言最后的举动可能会冒犯对方,她并不打算就这么站出来。所谓旁观者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早就揣摸清楚苏占言脑中想法,可对她来说,白暮璇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并非有意让你们难堪,只是里面气味实在太难闻,我憋不住了。”她笑说着上前,从白暮璇手中接过针包,“不劳烦三小姐了,还是我来吧。” 白暮璇浑身一震,见苏青墨的表情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王妃别误会,我只是看苏公子的袖口有破痕,所以才想帮他补一补。” “毕竟,若不是有他帮忙,我也不能在此烧纸送赵家的几位了。” 对这种间接在打自己脸的话,苏青墨并没什么反应,乃至于白暮璇说完很久,她都没有回答。气氛尴尬地直到苏占言悄悄拉了拉她的胳膊,她这才直起身子收针将针包递了过去,似笑非笑道:“三小姐,我觉得我大哥刚才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你是白家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该你在这里送他们。要知道,赵家会有今日下场,你爹也是出过力的。” “所以,做好事归做好事,但也要看是什么事。” 白暮璇紧咬下唇,被苏青墨三句话说得脸色煞白。顿时眼眶便有些发红,她垂着头道:“我也只是看她可怜,所以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她自作孽,何以会落到如此下场?三小姐你是聪明人,总不希望有朝一日变得跟她一样吧?” 长叹一声,白暮璇抬眸看向苏青墨:“多谢王妃提醒,我知道了。” 依旧是平和的神色,苏青墨淡淡道:“三小姐不必客气,我并不是为你,而是为我大哥。” 苏占言好心将白暮璇带进来,却总归是冒犯了旨意的私下行为。若是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到最后可能会连累到苏家。她并非对白暮璇有什么看法,只是这种利用别人好心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行为,她一向都挺看不上的。 白暮璇没有再说话,只一味低着头,面色苍白。苏占言见她这般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他拽过苏青墨,急道:“我带白小姐进来也没什么吧,这不你也进来了,难道你就不怕连累我?” 苏青墨微微挑眉,对苏占言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是诧异。不过并不打算解释,她只侧目看向白暮璇,少顷道:“三小姐,我想问问,你可有在你父亲那儿听他说过什么关于赵家和齐宣国的事情?” 对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还是很介意,苏青墨觉得如果连容骁都知道这件事,那么一向跟赵家不对盘的白家不可能不知道。可怪就怪在这里,如果这群人全都知道赵家跟齐宣国的一纸协议,那他们为什么不上报容湛,反而任由赵家作威作福多年? 白暮璇不解苏青墨为何这样问,她偏着脑袋想了想,道:“父亲并未提过此事,不过……早些年,他倒是经常去齐宣国办事。” “早些年?”苏青墨眼微眯,“是大战之前的几年吗?” 沉吟半晌,白暮璇点头:“正是,那时候父亲一个月最少也要去齐宣国一次,说是为了生意往来。后来容召国战败,父亲便再也没去过,可跟齐宣国的生意还是在做着的。” 战争前频繁往来,战争后断绝来往,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苏青墨敛眸沉思,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来有必要让凌薇再去查查了。 “王妃,可是有什么事吗?”见她皱眉不说话,白暮璇小声问道。 抬眸恢复清浅笑意,苏青墨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赵家被定的罪名,有些疑惑而已。” 说着,她拽过苏占言一把,没事儿人似的道:“三小姐出来很久了,为防你家人发现,还是趁早让我大哥送你出去吧。” 虽然觉得苏青墨哪里怪怪的,可白暮璇还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她与苏占言正往偏门走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苏青墨。 “王妃,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她眉头轻蹙,缓缓道,“经由此次赵家的事,我父亲对赵茹一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 第161章 做人不能太贪心 苏青墨在看着苏占言将白暮璇送走以后,自己也翻身跃上墙头,离开了赵家。凌薇跟叶繁花早已在街边等着,见她出来,这才都松了口气。碍于叶繁花在场,苏青墨并未表现出什么,只在回府将人支开了以后,才吩咐凌薇派人去查齐宣国跟这两家到底有什么事儿。 从私访赵府直到派人去查,苏青墨一路做得小心翼翼,甚至连容骁都瞒着不肯让他知道。心知事情绝非一两天就能有结果,就这样心焦地等了两天,第三天苏青墨却迎来了一封意外的请柬。 容骁此刻正坐在一旁替她剥着橘子,在扫了眼那请柬上的内容后,淡淡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事儿瞎说什么大实话。”白了他一眼,苏青墨重新把视线投回请柬上。 请柬是赵茹一派人送过来的,对她能在白家众人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苏青墨表示有些意外。上面写着对方邀她今日午时在在敬华楼小聚,对此,苏青墨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理由……为了答谢。 “不必理会。”抽走请柬甩到一旁,容骁往她嘴里塞了瓣橘子,“我听闻她最近在白家过的还不错,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来找你。” 苏青墨敛眸沉思没有出声,良久才缓缓道:“正是如此,我才更应该去看看。” 容骁剥橘子的手一顿,抬眸,视线莫测。盯了苏青墨好一会儿,他慢慢放下橘子,一边拿帕子擦着手,一边道:“你有事情瞒我?” 心中“咯噔”一下,苏青墨强壮镇定笑道:“对啊,你才知道?” 见她这么坦诚的应下,容骁反倒打消了疑虑。只是如此沉默下来,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再度变得奇怪。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如此,容骁不禁有些烦躁地起身,扔下句“让况琴跟你们一起去”,便快步离开了。 苏青墨看着他逃难般的背影,轻叹一声,也觉得很无奈。 在府中稍作收拾,眼见时辰快到了,她便招呼凌薇跟况琴同自己前往敬华楼。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包厢,苏青墨一边走一边环顾周围,直到门扉开启,便听里面的人道:“王妃来了,快请进。” 眼见赵茹一慌张起身看向自己,故意做出的笑脸充满了讨好的意味。苏青墨脸色平静并不言语,只踱步走到桌边坐下。她一根手指拨弄着桌上的杯沿,看也不看赵茹一道:“不必这么客气,只是如今我应该称呼你赵小姐还是……白少夫人?” 赵茹一眼底略过一丝慌张,一边替苏青墨斟茶一边道:“王妃觉得怎么称呼好便怎么称呼吧,左后不过是个虚名。” 意外抬眸看了赵茹一一眼,在苏青墨的印象中对方可不是这么会说话的人。看着杯中翻滚的茶叶,苏青墨顿了顿,又道:“那白少夫人今日邀我来此,是所为何事?” 赵茹一干笑两声,一双手紧张地不知该往哪儿放。她低着头绞了绞帕子,微叹一声才道:“只是想……谢谢王妃那一日替我出谋划策。” “赵家得此结果毕竟是我间接导致,然而若不是王妃开导,我恐怕永远也走不到那一步。是王妃你说我现如今是白家的人,没必要替赵家思考,所以经由这事,公公和夫君都对我改观许多,我在白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说着,她举起面前茶杯:“以茶代酒,我便在此谢谢王妃了。” 苏青墨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丁点反应。赵茹一饮下茶后才发现她没有动,不由便有些慌张。她眼神闪躲飘忽不定,少顷才笑道:“王妃怎么……不喝呢?” 终于笑了笑,苏青墨将面前茶杯推了过去。 “白少夫人,这杯茶,我喝不起。” 眼见赵茹一愣住,苏青墨笑道:“先不说其他,单说导致赵家满门抄斩一事。你说自己是得我开导才间接害了赵家,那依你的意思,我便是直接了?” “少夫人别急着解释,我不得不说你刚才的话我真是一句都听不懂。”苏青墨巧笑嫣然道,“我的确在赵家出事前见过你,但那时是见你哭得厉害,所以才劝了几声。其余的我既没说也没做,你怎么能冤枉是我害了赵家呢?” 苏青墨的推却让赵茹一如遭雷击,她怔怔看了她半晌,突然抬高音调道:“你明明……” “少夫人,说话做事可要有证据,否则就算是栽赃陷害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苏青墨淡淡道,“我知道现在白家在洛阳城一家独大,但你们也不能血口喷人吧,我平南王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苏青墨转身就走。 心道这邀约果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刚一抬脚,就听身后板凳发出巨响。眼见一个人影就这样冲过来,对方速度之快动作之猛甚至连站在门边的凌薇跟况琴都没反应过来,便见赵茹一一把拽住苏青墨的胳膊,神情似有古怪。 “平南王妃,你果然狠,既如此那就别怪我过河拆桥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着,手中却莫名多出一把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借着苏青墨的胳膊狠狠往自己肩膀处刺去,利刃割破血骨,立马便听她厉声尖叫起来。 “杀人了,平南王妃杀人了!” 她猛地拔出匕首就一头往门外撞去,接着“咚”的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大门外。她如此卖力的表演果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而赵茹一跌坐在地,目光惊恐地指着苏青墨道:“平南王妃,你已经害死了我赵家满门,现如今连我也不放过吗?” 恩,不放过。 苏青墨表情淡淡,眼底含着几分嘲讽。而这时就见他们隔壁包厢的门被人打开,两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出了什么事?”为首的男人说着,浑厚声音充满整个敬华楼。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很快落在了赵茹一身上,皱眉道:“茹儿?” “公、公公……”赵茹一一见白浩威便装腔作势嚎叫起来,一边往过挪一边道,“平南王妃说不许任何一个赵家人活着……” 白浩威急忙让下人们去把赵茹一搀扶起来,自己则冷着脸看向苏青墨。少顷他却只侧过头,看着身后另一人道:“徐大人,您觉得此事要如何解决?” 第162章 丞相好本事 当朝丞相白浩威,刑部尚书徐大人。苏青墨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个男人,嘴角微微翘起,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难怪赵茹一刚才嘴上说着要答谢自己,但字字句句都给她扣上了陷害赵家的罪名,原来是隔墙有耳,只为了挖坑给她跳。索性刚一入门的时候她便觉得大堂内有几个人神色不对,细想之下便认出是白家的人才多留了个心思。白浩威玩的什么把戏苏青墨无比清楚,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抬出了刑部尚书。 眼下再加上赵茹一自说自话的这场戏……局势倒当真对她不利。 然而苏青墨并不紧张,只含笑看着面前二人,扬声道:“没想到白丞相与徐大人会在这儿,真是叫人意外。” “王妃自然是要意外的,毕竟你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杀了我白家的儿媳呢!” 白浩威冷冷开口,说完就听赵茹一又呜咽起来。苏青墨撇撇嘴表情很是惋惜,摊手道:“白丞相,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自当知道不管什么事儿,都是要有证据的吧?” 似乎就等着苏青墨这么说,白浩威冷冷一笑,道:“平南王妃,适才你与茹儿在房中的对话我跟徐大人已经听到了。是你先故意诱她说出赵家暗格的位置,后做了埋伏引得赵家被查这才招来祸患。赵家虽在洛阳城名声不太好,但也绝非罪名上写的那般不堪,这一切,都是王妃你做的手脚!” 苏青墨依旧淡笑,示意白浩威继续。 见此,白浩威深望了她一眼,又道:“而之后你担心茹儿会将此事泄露,所以才邀她到了敬华楼,想要杀人灭口。只可惜老天有眼,没能让你成功!” 说罢,白浩威转向徐大人道:“徐大人,敢问此事该当何罪?” 徐大人捋了捋胡子,淡淡道:“死罪。”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苏青墨倍感无聊。待到白浩威说完以后,她拍了拍手,略带赞赏道:“一直以为白丞相只精通官场之道,没想到对俗事也这么了解。你刚才这段说的特别好,赶明儿不如写出来给那洛阳城的说书先生,怕是不出一天就能大火吧?” “平南王妃,你!” 鄙夷一笑,苏青墨淡淡道:“白丞相,第一,我之所以会来敬华楼,并非是我邀她,而是她邀了我。”说着,接过凌薇递过来的请柬,苏青墨晃了晃。 白浩威接过去一扫,就听他身后的赵茹一喊道:“这不是我的笔迹,你含血喷人!” 果然又见白浩威冷冷看过来,神情似有嘲讽。苏青墨依旧不慌不忙,只道:“请柬到底是谁的,咱们待会儿在说,我现在要说的,是第二个问题。” “你说你与徐大人听到了我跟赵茹一的对话,可据我所知,敬华楼为了保护每一位客官的利益,包厢之间都用了最好的隔音设施,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听见的?” 苏青墨所言在场很多人都清楚,闻言也不由起了疑惑。白浩威登时一愣竟是没料到这一点,他皱着眉,硬声道:“这恐怕并不能说明王妃是无罪的吧?” 点点头表示赞许,苏青墨又道:“那么第三,如果说白丞相真的听到刚才的对话,就应该听到赵小姐亲自承认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赵家的满门抄斩。而她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则是为了讨好您,她的公公,白家的家主,以及当朝丞相。” 此刻在敬华楼中的既有平民也有富家子弟,听了刚才的话,自然很容易联想到白家个赵家两家的恩怨。如此一来再看白浩威此刻为赵家撑腰说话的样子,不免就有些奇怪了。 白浩威早知苏青墨的厉害,听她如此倒也不是很慌张。一瞬不瞬与她对视,良久,他突然笑道:“平南王妃,你最开始也说凡事要讲求证据,可现如今你不过空口说白话,这样只怕不能令人信服。” 似乎是料定了苏青墨没有办法,白浩威又补充道:“另外你别忘了,当日赵家出事的时候,你的确是在赵家暗格的地方!” 早知这件事不会瞒过白浩威,苏青墨也不打算解释。她挑着眉走上前去,没有看白浩威,而是看向他一旁的徐大人道:“此事涉及我与白家的儿媳,白丞相说话未免太过偏心了。但徐大人你是刑部尚书,眼下不知可否给我们一个公正?” 徐大人深深看了苏青墨一眼,稍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见状,她笑盈盈地往后看了眼,就见况琴上前,先是恭敬一礼后,道:“不瞒二位大人,其实这位白少夫人本身精神是有问题的,所以才胡言乱语说了好些污蔑我家王妃的话。” 此话一出,白浩威三人都颇有些目瞪口呆。 而况琴却不慌不忙,声音清朗道:“不知你们可有闻到白少夫人身上那股很淡的紫菊味,紫菊性凉味苦,却是少有的治疗失眠的良药。但是对女子来说,长期服用紫菊,会让体内寒气加重,压迫身体穴位造成大脑供血不足,产生幻觉。” “而白少夫人一向又喜欢蜜合香的香粉,殊不知蜜合香性热,碰上性凉的紫菊就会互相冲撞,以此对神经造成进一步压迫。如此不仅解决不了失眠,反而会更加睡不着!” 对况琴的解释很多人都似懂非懂,然而当他们看到赵茹一那几乎要遍布整个眼眶的乌青时,却都觉得他说的很对。 苏青墨见白浩威脸色铁青,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唇角微扬,先一步出声道:“白丞相,我知道光凭一家之言,你也不会信。反正大家都不赶时间,不如派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白少夫人的情况是否属实?” “对了,我还差点忘记这个。”伸手便从对方手中抽回请柬,她摇了摇,道,“这上面布满了蜜合香的味道,期间还夹杂了一些紫菊的苦味。若是大夫来了,就请他一同看看,到时不就真相大白了?” 第163章 颜面尽失 白浩威一脸阴沉,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阴鸷般的眸子紧盯在苏青墨身上,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翻了身,还隐约要倒打他们一耙。 赵茹一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清楚,但苏青墨他们敢这么说,一定是有万全的把握。倘若他真的顺了他们的意派人去请大夫来,那最后丢脸的一定会是白家。 可恶啊可恶,难道要又一次看着这个女人安然无恙的脱身? “平南王妃,刚才你们所言种种只能说怀疑少夫人有病,但却不能证明她说的话就是假话。况且依老夫看,她神识清楚且叙事明晰,很难证明她的精神是有问题的。”这时,徐大人忽然出声道。 苏青墨挑了挑眉并不意外,对方怎么也是白浩威请来的,多少会卖白家一个面子。不过并不担心事情会反转,苏青墨敛眸片刻,忽然笑道:“徐大人,敢问令嫒最近的身子好些了吗?” 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一茬,徐大人皱眉道:“多谢王妃挂心,小女身子已经无碍了。” “那还真是万幸。”苏青墨叹了声,有些哀怨道,“当日在解林园我被冤枉说给徐小姐下了药,此事想想还真是荒唐。先不说我与徐小姐并不相识,即便相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毕竟以徐大人的家教,徐小姐知书达理,断然不会做出冒犯别人的事儿。” 这高帽子戴的顿时叫徐大人有些受宠若惊,他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苏青墨,只顿了顿,才语气缓和了几分道:“当日的事多少也算是个意外,平南王已经派人来说过,老夫便也没放在心上了。” “徐大人,这怎么能是意外呢?”闻言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事儿,苏青墨掩唇故作惊讶,压低声音道,“您难道不知道,是有人故意用徐小姐做局,想要栽赃陷害我吗?” “至于那个做局的人,不巧啊,正好是您身边这位白少夫人呢!” “平南王妃,你休要胡言乱语!”一听立马觉得不妙,白浩威当即怒声道。 然而见他这么激动,徐大人却不由将此事上了心。之前出事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说是赵家小姐下的害,他正想着去赵家讨个公道的时候,就见平南王府派了人上门,好一通赔礼道歉,说是府上下人冒失,这才导致徐小姐受了伤。 徐大人虽然跟容骁没有接触过,但传言听了不少也知道他的性子。见他这般陈恳道歉再加上自己女儿并没什么大事,于是便也不再计较,就这么过去了。可此时听苏青墨说起,却又勾起了他的疑惑,倘若她所言为真,那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眼见徐大人敛眸不语,苏青墨心知对方已经上了心。而这时就听楼下一道女音响起,虽有些颤抖,但很是清晰道:“徐大人,我可以证明当日的确是赵茹一下药给徐小姐的。” 苏青墨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大吃一惊。她相信除了自己以外,对面的白浩威跟赵茹一恐怕也是同样的想法。 “璇儿?”果然就见白浩威面露异色,沉声问道。 白暮璇的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但同样她也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她咬了咬牙转身迈上楼梯,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二楼,然后站在了苏青墨同一边的位置。 “父亲,当日女儿也在解林园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所以愿意为平南王妃作证。”白暮璇深吸口气,出声道。 “你住嘴!”早已经勃然大怒,若非当场这么多人,白浩威一定会一掌劈死这个庶女! 殊不知自己表现的越激动,一旁徐大人的眼色便越深,到最后他面露嘲讽,看着白浩威道:“白丞相,二小姐既然愿意出面作证,那多少也算替咱们解决了难题。依老夫看,这一次真是你这儿媳的问题,如此心肠歹毒之人,说的话又怎么会有人信呢?” “徐大人你……” “老夫觉得有些累了,便不奉陪了。白丞相与其在这里听信谗言,还不如将这毒妇带回去好好管教!”冷嘲热讽一阵,徐大人一点面子也不给白浩威,甩袖就走。 苏青墨笑盈盈看着徐大人离开,重新侧目,就见白浩威脸黑的犹如锅底一般。然而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苏青墨垂首一笑,复又道:“所以白丞相,连徐大人都觉得问题出在白少夫人身上,不知您怎么看?” 白浩威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将苏青墨撕碎。 然而他毕竟为官数十年,城府心性都比那赵汉明要高上许多,又怎会在这儿露出异样。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冷声道:“就算问题是出在她身上,那为何她不找别人,偏偏要找平南王妃你呢?” 白浩威说完这话,却见苏青墨诡异一笑。他突然就觉得心有不安,接着就听苏青墨朗声道:“白丞相忘了,赵小姐出身赵家,跟我嫡母所在的曹家为远亲。我身为庶女被嫡母所不喜,连带着赵家对我也多有不满。白少夫人尚未出阁时经常找我麻烦,这一点,整个洛阳城的人都能替我作证。” “事已至此,白丞相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步步将白浩威引到此处,目的就是让他无路可退,颜面尽失。苏青墨原本还打算过一阵再收拾他,谁料白家迫不及待自己冲上来,那她只能不客气了。 早在一进门,况琴就看出了赵茹一的问题,为以防万一,他便趁着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加重了赵茹一身上紫菊的味道,顺便在请柬上也动了手脚。只要利用紫菊的药性来证明她精神错乱,那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人信他。 而他们之所以会这般防备,完全是因为那一日白暮璇在白浩威对赵茹一态度上的提醒。 苏青墨其实早就知道,即便白浩威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也不会接受赵茹一。他是心狠手辣没错,可他不会接受一个将家门荣耀弃之不顾的人,尤其还是像赵茹一这样的白眼狼。 白浩威冷冷看着苏青墨,迎着她眸底那一抹嘲讽,他忽然笑了。走上前去,他目光望着远方,突然压低道:“平南王妃,你果然有手段。” “那不知你觉得,一个没用之人,应当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就听“咚”一声,赵茹一靠着的栏杆莫名变成两截,而她就那样翻身掉了下去,重重摔落在地。 第164章 逐出家门 汩汩鲜血瞬时弥漫在地面,赵茹一躺在地上嘴唇微张,发出“咯咯”的声音。她举起一只手看着仍旧站在二层的两人,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半个字。就这样坚持了不过半刻,她的手臂垂下,死不瞑目。 四周尚在围观的人这个时候全都愣住,片刻后就见他们纷纷后退,满面惊恐。有几个人在惊慌之下窜向门口想要离开,还没等他们靠过去,就被楼下的白家仆从挡住了去路。 下方的动静如此之大,但苏青墨跟白浩威谁都没有多看一眼。二人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对视良久,才见白浩威冷然一笑,语气莫名道:“平南王妃,今日是我这儿媳冒犯了你,眼下她得此报应,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 苏青墨清浅一笑,略含惋惜道:“白丞相,我从没说过要什么交代,你也实在不必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冷哼一声,白浩威道,“是她自己跌下楼梯的,与老夫何关?” 杀了人还想保持手脚干净,这种不要脸的事,果然也只有白家的人能够做出来了。 苏青墨没有再回应,毕竟在场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赵茹一为何会莫名其妙掉下去。不过是碍于白浩威的身份而无人敢多言罢了,反正死掉的只是个没有任何靠山背景的赵茹一,如此谁还会管那么多? 白浩威在注视了苏青墨片刻后,一言不发径直离开,只是在经过白暮璇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下楼后苏青墨便见他吩咐仆从将赵茹一的尸身抬往乱葬岗,那般冷漠嫌弃的样子,完全没把她当做是一个人。 “王妃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白家人的真正面目。”少顷,苏青墨就听白暮璇苦笑道,“无用之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垃圾,连活着的必要都没有。” 苏青墨侧目看向她,没有说话。 被她这样看着,白暮璇不自觉低下头去。然而颤抖的身子却暴露她此刻的恐惧,她握紧了拳头,声音低弱:“这一次,他们不会放过我了。” “你其实大可不必出头。”苏青墨缓缓叹出口气,道,“为什么?” 白暮璇低着头,良久才慢慢抬起。她的眼中带了几分茫然,看着苏青墨却又像透过她看着别处道:“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了,一味的躲在后面,只会锦上添花,却做不到雪中送炭。” “但你应该知道,不管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对我来说,意义都不大。”苏青墨淡淡提醒道。 白暮璇顿时苦笑起来,道:“我当然知道,可做都做了,能怎么办?王妃就当我是在证明自己吧,希望日后可以被你更信任一些。”说完她躬身做了个礼,转身离去。尽管每一步都走得那般艰难,她却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亦是没有出声恳求苏青墨帮她渡过这一关。 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眸色沉沉,一言不发。直到白暮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她才看向凌薇点了点头,而后者心领神会,快步跟了上去。 “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原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况琴顿时出声打趣道。 “我并非心软,只是不愿欠人人情罢了。”苏青墨淡淡道。 “何必呢?我看那白三小姐也没什么坏心,虽然胆子是小了点,但毕竟帮了你好几次了。” 闻言只莫名叹了口气,苏青墨侧目看向况琴,缓缓道:“她是帮了我不少忙没错,但我始终相信一句话。” “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亲人外,没有谁会理所应当对你好的。” 此时离开了敬华楼的凌薇已经一路飞奔,向着白暮璇离开的方向追去。然而对方明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离开也并没有太久,但凌薇却找了一路都没有发现白暮璇的身影,顿时心生担忧。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去白家碰碰运气的时候,最后面的那条巷子里忽然传出一道女子痛苦的呼声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不要、不要……”就听那女子痛呼出声,仿若十分痛苦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那岂不是让你太痛快?爹说了,你既敢违背白家,就得付出代价!” 淫邪的笑声让周围气氛添上几许阴冷,一句“白家”让凌薇心中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然而此刻从她所在的位置赶过去需要完整穿过两条巷子,如此一来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凌薇四下张望一圈,正准备飞身窜上墙沿直接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后方奔出,仿若风一般地冲了过去。 见此情景不由愣住,凌薇只觉得那个背影十分眼熟。耳边瞬时响起激烈的打声,她急忙快走过去,待到停下步子竟见周围已经躺下了好几个人,而唯一一个站着的,便是刚才飞身赶来的男子。 是苏占言。 凌薇皱了皱眉正觉得诧异,就见苏占言慢慢上前,一脚向地上的一个男子踹去。 “你还是人吗,她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瞪着地上的男子,恨不能将他宰了。 白子奕心有不忿,然而被苏占言这么踢了一脚却是浑身上下都疼。他一边往后缩着找随从庇佑,一边嚷嚷道:“姓苏的,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这贱人是我们白家的耻辱,我今日就要把她办了你又能如何?” 苏占言眸底冷光大盛,冷笑:“好啊,你试试看!”说着,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 见此,白子奕终于有些慌了,毕竟肉身顶不住利器,他又何必为了一个贱人在此受伤?在随从们的搀扶下急忙起身,他一边后退一边道:“好!好!你们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能护着这贱人一辈子!” 眼看他们逃走,苏占言气不过正要追,然而身后却多出一双手紧紧拽住了他衣袍下摆。 “苏公子……不要再追了,我、我没事……” 苏占言转身,就见白暮璇低着头,明明用很平和的声音说着话,可那颤抖的身子和掉落在地面的水珠却让他心中一紧。 “别害怕,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负你了。”深吸口气,苏占言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男子温柔如水的模样,白暮璇的眼泪却仿若断了线的珠子般快速落下。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子却抖得像是个筛子般。她紧紧攥着手中衣袍,哭道:“你何必、何必要管我,明知他们不会放过我,明知你不可能是我爹他们的对手……” “谁知道呢……”良久,就听苏占言笑说着。他道了句“冒犯了”,伸手将白暮璇拦腰抱起,挺直的腰身带着丝丝坚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就当,是我傻了吧。”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上首的凌薇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第165章 人命太脆弱 虽然当了一回英雄,但当苏占言抱着白暮璇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突然就懵了。他刚才只一心想着救人,竟完全没想过救下之后应该去哪里。以白暮璇目前的情况,再回白家显然不太可能,但是带她回苏家岂不是更莫名其妙? 似乎发现了苏占言的为难,白暮璇破涕为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顿时羞得脸通红,什么话也没多说,快步往城西的五门街走去。 不同城中的繁华,五门街所处的相当于整个洛阳城最为萧条的地方,周边居住的也都是一些条件不好的平民。苏占言跟白暮璇这么一出现,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眼看投射过来的都是些迥异的视线,苏占言为防白暮璇名声有损,只得快步走进一旁的小巷,打算穿过去。 谁料走进小巷才发现十分狭窄,他抱着白暮璇的动作几乎让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就这样硬着头皮气氛暧昧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处木门外,苏占言急忙推开门将白暮璇放在院中,红着脸缩在一旁,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英雄气概? 然而他等了好久都不见白暮璇有什么反应,苏占言小心地抬起头,就见白暮璇望着面前已然破败的院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公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良久,她轻笑出声,却不等苏占言回答便道,“这是我娘亲的母家,可惜啊,竟然都破成这个样子了。” 苏占言心生诧异,顺着白暮璇的视线看过去。破败的房屋,陈旧的院子,脱了漆的墙壁以及阵阵腐臭,他很难将这一切与此时高高在上的白家联系起来,更无法想象母亲是如此出身的白暮璇,在白家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我的外祖父是一个秀才,他考了一辈子功名,最后还是个秀才。他毕生唯一觉得脸上有光的就是生下了我娘,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长得极美且性子温顺,算是这五门街最亮眼的女子。可我外祖父不愿让她只在五门街出名,于是费尽心思勾搭上了当时已是丞相的白浩威,以十两黄金的价格卖了我娘的初夜。” 白暮璇说到这儿,忽然笑了:“然后他将我娘哄骗去了酒楼,喂她喝下了催情药,让她失了身子。” “外祖父原以为凭我娘的长相,白浩威就算不让她做侧室,收进屋做个侍妾也是不错的。但他不知道,白浩威根本就看不上我娘的出身,他不过是看中了我娘的长相想要一夜欢情,但天亮后便是谁也不认识谁了。” 苏占言听着白暮璇平静的诉说着这些过往,心中突然涌出疼惜。虽然她平静无波的视线看起来是那般不在乎,可苏占言却能感受到她此刻内心的痛苦跟煎熬。 “别说了……”他说着,上前拉过白暮璇的手,“不要再说了。” 白暮璇摇摇头,将手抽了回来:“恐怕谁也没想到就是那一夜欢情让我娘有了我,我外祖父这下有了资本,他去找白浩威谈,说如果白浩威不给补偿,他便要将此事搞得天下皆知。” “白浩威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受这威胁。于是他没答应我外祖父赔偿的要求,却出人意料的将我娘收进屋做了侧室。” “可谁能知道,那才是我娘噩梦的开始。”说到这儿,白暮璇突然笑了,“后来,我娘在生下我没多久就被折磨死了,而我外祖父一家子也在我娘入了白家没多久全家暴毙。” “苏公子你看,没有什么能抵得过权势的威胁,一个人在没有能力之前,脆弱的就像是一只蚂蚁。那些戴着冠冕堂皇高帽的权贵者轻轻一捏,就能将你毁去。” 她说着,转头看着苏占言:“你为了我,也可能会沦为至此,你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丝毫没有犹豫便坚定的出声,苏占言看着白暮璇,缓缓道,“我不信天,不信命,我只信自己。只要自己不去找死,我想别人也奈何不了你吧?” 白暮璇怔怔望着苏占言,甚至不知他说出这番话的勇气来自哪里。默默垂下头不再说话,她忽然在想,或许正如苏占言所说是她的娘亲跟外祖父一直找死,所以才造成今日自己的惨境? 眼见白暮璇似乎神情恍惚,苏占言扶着她进屋坐下,自己走出门准备买些日常用品给她。 哪知大门一开就看到门外两道身影站在那儿,华贵的狐皮大氅与这破败的小院形成鲜明对比,唯独对方浑身散发的冷气与周围温度如出一辙。 苏青墨没有说话,只转过身往巷口走。不一会儿就听到苏占言跟上来的脚步声,她目不斜视,道:“大哥,你今日休息为何不回家去,偏生要管这闲事?” 一听这话,苏占言顿时不乐意道:“二妹,这怎么能算闲事,你难道不知……” “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你出手的理由。”猛地停下步子转过去,苏青墨道,“你救人便救人,为何非要跟白子奕起冲动?你可知那家伙一向喜欢小题大做,此事若要被白家放大了来找麻烦,你让父亲跟长姐怎么办?” 苏占言闻言一愣,随即气不过道:“说什么父亲与长姐,你不过是担心此事牵连你平南王府吧!” “你放心,我苏占言一人做事一人当,若白家真的找上门来,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们半分!” “啪!” 苏占言话音刚落,便迎来苏青墨狠狠一巴掌。她所用力道之大,竟让他身子微晃,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清醒了吗?”苏青墨看着苏占言,冷冷道,“清醒了就别再说刚才那种蠢话!” “你不过就是个御前侍卫统领,白家若要你死,你以为你能有多大的本事扛过去?我并非不赞成你救人的举动,但是大哥,这件事,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为……为什么?”少顷,苏占言呆呆问道。 “因为白家不会放过白暮璇,她只能死。” 第166章 她不适合你 “你!”苏占言没想到苏青墨会这么直接,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气道,“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她好歹也是为了帮你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竟然就让她去死吗?” 今日是他休息,在回家的路上经过敬华楼时,眼见一群人围着,便以为是有什么人在闹事。哪知上前打听的时候却得知是跟白暮璇有关,于是在确定了白暮璇离开的方向后,他二话没说就追了上去。 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没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苏占言明明已经松了一口气,此时听苏青墨这么说却仍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没良心也就罢了,可我不能!与其让我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群人渣糟蹋,我不如把他们全都砍死然后去白家请罪!”说完,苏占言竟真的转身就走,那模样完全就是英勇就义。 一把将他的衣领拽住,苏青墨胳膊使劲儿把人拉回来,皱眉:“发什么疯,还想挨巴掌吗?” “你放手,别拦着我!”苏占言挣扎道。 早知他这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拽不住的性子,苏青墨重重叹了声,忽然道:“你就这么喜欢她,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蓦地,苏占言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停了下来,也不喊了,也不动了。 见此,苏青墨也坐实了心中想法,撒了手叹道:“大哥,她不适合你。” 一句“不适合”很快拉回了苏占言的思绪,就见他猛地回过神来,偏过头道:“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有……” 话没说完,脸却变得通红。就这样扭捏地站了半晌,才终于抬头道:“你为什么说她不适合我?” 无奈地看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的苏占言,苏青墨摇摇头,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就像我刚才说的,以她目前的处境,白家是一定要让她死的。不过你也说了,她是为了帮我才落到如此田地,那我怎么也不会看着她眼睁睁的送命。” “你要怎么做?”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点,苏占言皱眉道。 “这就不必你管了,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一旦白家落定了白暮璇已死的事,那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白暮璇这个人了。她就算是还活着,也只能活在暗处,不可能暴露在人前,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生活。” “所以你这个苏家的长子,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先不说爹压根不会同意,即便他同意了,你难道愿意她没名没份隐姓埋名跟着你一辈子?更何况经过这一次的事,白家一定会派人盯着你,到时如果被他们发现白暮璇还活着,你觉得等着你们的是怎样的下场?” 听着苏青墨的分析,苏占言原本还怀着几分希冀的表情终于变成了落败。他有些颓然地靠在墙壁,两眼失神,很久才低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青墨敛眸,并未回答。 造成这样结果的真正原因便是白暮璇自己的选择,苏青墨其实到现在也不懂那一刻她为何站了出来,明知等待她的可能是刀山火海,却仍旧不管不顾帮自己渡过难关。 她并非不感激,也并非是心狠,只是事到如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白暮璇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以她活了两世的经验来看,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的。 “什么人?”正在这时,凌薇突然转身看向巷子里,皱眉问道。 随着她的喊声,一个身影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见来人正是白暮璇的时候,苏青墨微微挑眉,却丝毫没觉得尴尬。事实上她倒是很希望白暮璇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毕竟不管她对苏占言是什么感觉,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平安无事的活着,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儿了。 与苏青墨对视很久,白暮璇微微一笑道,“我见苏公子这么久都没回来,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没想到王妃也来了。” 说着,她颇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低着头道:“院子里太脏,我就不请王妃进去坐了,只是不知王妃过来有什么事?” 苏青墨的眸底莫名深了几分,她走上前去,道:“我是来带你离开这儿的,不然只怕半个时辰后白家的人就会找过来了。” 并没有过多解释,苏青墨吩咐凌薇善后,自己则与苏占言将白暮璇带离了此处。在王府暗卫的保护下,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将白暮璇送出了城,安置在了城外镇子里的一所别院中。容骁早已派人将别院打扫干净,不仅分派了丫鬟家丁前来伺候,周围也有暗卫藏在暗处保护。见他们回来,他冲苏青墨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就绪。 见此情景,苏占言率先松了口气,也却不得不佩服苏青墨做事缜密。而白暮璇则相当感激,她眼眶微红,有些内疚地看着苏青墨道:“原想着为王妃分忧,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你添了麻烦。” 苏青墨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容骁在身后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三小姐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回报本王跟王妃。” 苏青墨白了他一眼,心道关你屁事,但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事实上她也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毕竟白家不同赵家,他们在没可能获取更多信息之前,就只能依靠面前这个曾经的白家人了。 就在苏青墨他们早已将白暮璇安全送离的时候,白子奕正带着白家家丁前往五门街。对于这种贫民频繁的地方,他内心真是一百万个厌恶,四下里蔓延的味道被他形容为一股穷酸恶臭,于是就这样一路骂骂咧咧到了巷子口,迎面扑来的却是一股浓烟。 白子奕顿时呆住了,看着那漫天大火,只不住地往后退。然而还是没忘了自己老爹的吩咐,他一边踹着身边的人去灭火,一边想着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此过了半刻钟,在周边贫民的帮助下,火势终于熄灭。很快便有家丁从最里面的屋子里跑出,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一边跑一边道:“少爷,事儿成了!那贱人已经被烧死在屋子里了!” 第167章 白家的私藏 白子奕一听这话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甚至连进去看都不愿意再看,就带着人原路返回,喜滋滋的将这件事回报给了白浩威。 白浩威见他这般沉不住气的模样就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个没用的东西,不再指望他能有任何作为,白浩威重新派了手下靠谱的随从前去查探,对方前往五门街,在一片烧的漆黑的残骸中果然发现了一具尸体,在经过分辨后,的确是一具女尸。 “确定是那个孽障?”白浩威听完回报,冷着脸问道。 “回禀丞相,的确如此。”下首的仆从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属下记得这东西便是三小姐的。” 白浩威仅瞥了一眼便不再说话,那东西他记得清楚,正是白暮璇娘亲生前留下的。此刻,他几乎快要将这母女二人恨到骨子里,一个是白家的耻辱,另一个将白家陷入不义,若是有可能,他一定会亲自将这两人杀了,一刀一刀把她们的肉割下来祭奠白家列祖列宗! “那个姓苏的混账呢?”少顷,白浩威又问道。 “并无异样,只是看起来……很颓败。”想了想今日见到的情景,仆从又道,“似乎大火烧起的时候人也在场,属下发现他的时候,他一身破损满脸乌黑,最后还是平南王府派了人将他接回去了。” 听到“平南王府”四个字,白浩威脸色再度一沉。敛眸沉思好一会儿,他道:“派人去盯着那个混账,如果此事有平南王府插手,估计就没那么简单了。” “丞相的意思是……” “那孽障的死活暂且不论,单说在她失踪的这几个时辰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便是你们接下来要去查的了。” 那仆从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垂首领命。然而还是有些疑惑,他低头想了想,复又道:“丞相,可三小姐一向没有参与进府中大小事,即便她见了其他人,也没什么能说的吧?” “你当那孽障跟大少爷一样?”冷哼一声,白浩威眼中利光大盛,“她毕竟是我白浩威的女儿,一个庶出能活这么久,没丁点本事又怎么可能?” 而此时的平安王府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在将白暮璇安置好以后,苏青墨与容骁留在别院两个时辰,从白暮璇那儿得到了不少关于白家的消息。在惊讶她一个庶女竟然会知道这么多的同时,苏青墨也不禁感叹白浩威的本事,明明做了那么多能被砍头的事,却到了今天还坐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屹立不倒。 “你怎么看?”良久,容骁淡淡出声,冲苏青墨问道。 今日从白暮璇所说的话中他们得知,白家这几年之所以能处处压赵家一头,除了皇后跟丞相的权利不可动摇外,最大的原因则在于钱。白家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白暮璇说,只要是赵家伸手涉及的,白家都会横插一脚便是了。 这种不为牟利只为给对方添堵的行为,若非坐拥千万家产,否则怎么做都是没有底气的。 第168章 不走寻常路 那么问题来了,白家的钱除了自家家产所带的,其余的都是谁给的呢? “若是白暮璇所言非虚,那整个容召国除却容湛外,没有人能给白家这么多的好处。但,这绝对不可能。”苏青墨皱眉道。 容湛对白家的态度就跟对平南王府一样,虽不至于让白家人死,但也不会看着他们一家独大,否则也就没赵家什么事了。 可如果不是容湛的话,那又能是谁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说着,容骁拉过苏青墨的手,默默在她手心写到。 神情一滞,苏青墨被容骁的猜测给吓到。然而她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知他并非一时兴起才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也低下头,沉吟片刻后道:“她不是说每月十五号会有人跟白家对接吗,后天就是十五了,我们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过去蹲点看看?” 容骁闻言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不是十五,是十四?” “恩?” “你不了解白浩威这个人,眼下白暮璇出了事,他一定会考虑到她可能跟我们说什么这一层。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这银子的对接,所以为了防止事情生变,他一定会改变交易的时间。” 似懂非懂地听着,苏青墨又道:“那为什么不是十六,偏偏是十四呢?” “因为,咱们的丞相大人一向喜欢走在人前,做事自然也会往前做了。” 不得不佩服容骁缜密的心思,苏青墨低头正在想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他伸手帮自己挽起了鬓角的碎发。顿时觉得有些发痒,她暗骂了声“讨厌”往后缩了缩,抬眸就见容骁满目深情的望着自己,只是那眼底多了几分深邃。 她这才想起自从上次的对话后,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这么亲密过了。苏青墨一想起那天的谈话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慢慢低下头,仅有的笑意也逐渐消退。 看着她这副样子,容骁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深吸口气道:“你……还是很在意我那天的话?” 苏青墨一怔,摇了摇头,但很快,却又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在意的并非是容骁所说的关于肖瑾尘生死的事,她真正在意的,是为什么他全都知道,却非要隐瞒自己? 这下便有些看不懂了,容骁眉峰缓缓蹙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苏青墨对一个外人的关怀完全超过了自己,甚至在对方生死这种问题上,彻底表现了对他的不信任。就算他们关系很好,可人都不在了那么久了,难道自己的朝夕相伴还抵不过一个死人? 越想越觉得心凉,容骁突然站起来,有些烦躁道:“罢了,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哎你!”大半夜的上哪儿去啊!苏青墨内心咆哮,可后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容骁去了书房,房间的蜡烛也在摇晃中燃到了尽头。 猛然暗下来的房间让苏青墨的情绪跌倒谷底,她缓缓趴在桌子上,感觉心里面不是一般的累。 明明可以说明白的,为何就总是说不出口呢? 她想,肖瑾尘始终是两人心里的刺,除非真的找到他的尸体证明他死了,否则她跟容骁就永远不能像寻常夫妻一般,恩爱相守,白头到老。 第169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夜过去,第二天大清早,苏青墨两人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那乌青的眼圈已然暴露了二人谁都没有睡好的事实。 看着他们虽然坐在一桌还彼此布菜的和谐画面,凌薇跟况琴却深感不妙,毕竟两个人连眼神都不肯对一下,那种尴尬的气氛早已经扑面而来,他们竟然浑然不知? 索性在用过早膳后容骁便把他们叫了过来,说了今日要做的事。一旦谈起正事,苏青墨跟容骁之间的那股尴尬便少了很多,而凌薇两人在领了命令后,也先一步离开王府,前去目的地进行隐藏跟埋伏。 “其实……不用他们两个人去也可以的。”待到二人离开,苏青墨呆愣了片刻后说道。 “他们不去了尴尬。”容骁脱口而出,说完后便惊觉自己说了了不得的话。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四下扭着脖子神叨叨地道,“哎呀好热啊,今天怎么这么热呢,我去换件衣服好了。” 说完,撒腿就走。 苏青墨嘴角抽抽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气。恩,二月出头,的确是很热,有本事你穿个薄衫出来,到时我绝对喊你一声壮士。 于是在苏青墨足足等了半刻钟后,便见容骁一身藏青薄衫走了出来,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挺直了后背一副高高在上的二逼模样。 “壮士。”苏青墨见了他,抱拳说道。 “承让。”容骁下意识回答,说完后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惜没给他更多的时间想清楚,苏青墨已经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便飞身而出。容骁急忙也跃上马身,“驾”了一声紧追而上。只是这二月里的寒风比他想象中要厉害许多,没走一会儿他便冻得浑身僵硬,只要一动仿佛就能碎了一般。 由于担心白家会派人跟着,所以早在出门的时候,二人便找了替身在另一个路口等着。当他们先一步到达路口时,两个替身翻身上马代替他们往城外走,而苏青墨两人则钻进巷子从另一个路口出来,上了马车前往郊区。 苏青墨白了眼一旁已然冻傻了的容骁,不由想起刚才他的替身那一脸哀怨的模样。二月初的天气非要穿个薄衫,明知最后替他们出城的是替身,容骁自己犯傻不够还得拉一个,简直丧心病狂。 “拿去!”甩了个手炉过去,苏青墨几乎懒得再跟他说话。 容骁自知理亏,低着头满心懊恼也不敢开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他征战四方的平南王竟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如果此事被况琴他们知道,足够他们笑一年的了。 幸好车上还有额外备好的冬衣,容骁在缓过神来后急忙穿上,与此同时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苏青墨率先下地,四下张望一番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容骁下了马车,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 “咱们不会被骗了吧?”看着四周荒凉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白家钱库的样? “这你可想错了,依我看啊,白家的钱库只能在这儿。”容骁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第170章 好大一片地 白浩威为人一向谨慎,不似赵汉明那般高调,他之所以能带着白家走到今天,除了靠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外,还有满肚子的心机跟谨慎。或许在寻常人来看,钱库一定要在风水极佳的位置,不仅可以生财,还能寻求庇佑。可白浩威不同,他一向只信自己不信天命,所以对什么风水算卦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正因如此,白浩威坚信只有不显山露水才能在朝中长存,是以他一向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低调的有时几乎会让人忘记他的身份。正因如此,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地方会比眼前这片贫瘠之地更适合做白家的钱库了。 苏青墨听容骁这么解释,这才明白过来。而此时凌薇跟况琴也发现了他们,小心地靠了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 树丛这种地方虽然容易藏人,但也很容易搞出动静。幸好凌薇他们已经提前一步过来摸到了一些机关,所以眼下倒少了几分威胁。四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树木茂盛和有机关的地方,步子轻点在林中穿梭,很快停在了一处视野尚佳,且又相对安全的位置。 “就在那儿。”凌薇指着不远处的空地,表情古怪道。 “空地?” “是啊,空地。”况琴接过话,与凌薇同样表情道,“没想到吧,我们也没想到,原以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毕竟我们两人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类似钱库的地方。还是有白家的人提前过来开了机关,这才让我们寻了过来。” 听了况琴的话,容骁眼微眯,神情莫测。若是况琴他们找的没错,那么面前这足有四分之一皇宫大的空地,便就是白家的钱库了。 还真是大啊…… 容骁心中不由感叹着,蓦地就听苏青墨在旁道:“见者有份,你们两个回去想办法带人过来多拿点钱回去。” 苏青墨说完,便察觉到周围三道迥异的目光。她一个一个瞪回去后,扬声道:“怎么,难道你们希望便宜了容湛那疯子?” 良久,容骁率先笑出了声。他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苏青墨的头发,对这个小妻子霸道的做法真是越来越喜欢。 “东西都到了吗?” 这时就听下首一道声音传出,苏青墨他们低头望去,便见是白家的仆从站在那儿。而此刻与他面对面站着的则是一个身穿异服的男子,闻言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后方招手,便见几匹马被缓缓牵了过来。 苏青墨在见到那异服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想了半天却没有结果。这时下方马身上的木箱已经被卸下,在缓缓开启间,就见无视银锭金条摆放在箱子中,那明晃晃的色彩几乎要将人的眼都刺瞎了。 果然不是小数目,难怪白家要这么大的地盘来安置家中财产。 “是齐宣国人。”正在这时,容骁忽然开口,“你们可还记得,封旭尧当初入容召的时候,有一队齐宣国的商人也跟着一起来的事儿吗?” 第171章 阴魂不散说的就是你 经容骁这么一说,苏青墨顿时想起之前封旭尧刚入容召时,范庭川曾带来的消息。 那时他们尚且不知这一商队进入容召的目的是什么,原想着是封旭尧打算趁乱捞一笔,却没想到最后真正获利的竟然是白家。 而从下方两队人马的交易情况来看,完全就是老相识,可想而知白家从封旭尧那里到底捞了多少好处。只是怪就怪在以封旭尧的性子,不该是这般轻易就会放低身段的人,那么两方之所以合作的真正理由又是什么? “白家跟封旭尧看起来已经交易过很多次了,如果他们早就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为何当初初入容召的时候,封旭尧又会答应跟赵汉明合作呢?”少顷,苏青墨疑惑问道。 容骁双眼依旧盯着下方一动不动,听了苏青墨的话,只稍一沉吟,便答道:“很简单,因为白家跟封旭尧的交易见不得光,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替死鬼来担下所有责任。” “见不得光的交易?”苏青墨微微蹙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赵家是因为与齐宣国勾结获罪的,原因在于扰乱了之前那场战争。若照你所说赵家只是个替死鬼的话,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应当是白家?” 苏青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犹豫过的,她并不想让容骁知道她正在不遗余力地挖掘跟那场战争有关的事。毕竟一旦提起战争就一定会提起肖瑾尘,而以目前两人相处的情况看,这种事还是少提为妙。 果然就见容骁渐渐收回目光看了过来,那眸底沉的宛若一汪死水,竟半点没有生气。就这样看了苏青墨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移开视线,淡淡道:“谁跟你说那场战争有异了?” 果然……苏青墨心中暗叹,表面装傻道:“不是那日在赵家找到的绸布上写的吗?” “那你也信?”笑着捏了捏苏青墨的脸,容骁道,“那东西是我随手乱写的,你竟也当真了。” 苏青墨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面对容骁太过明显的遮掩,她只觉得难过。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之道细想之下还真是可笑,从一开始就是彼此试探,到了现在仍旧无法做到坦诚相待。 苏青墨并没把这种失望表现出来,只“哦”了声偏头避开了容骁的触摸。她没有看到身后的容骁在自己做出这个动作后瞬间暗下去的神情,只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重新开口道:“总之不管白家跟封旭尧的交易是什么,这笔钱如果曝光,容湛一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但数额太大,想要曝光恐怕并非易事。”少顷,就听容骁如此说道。 苏青墨低下头顿时没了想法,事实上刚才在跟容骁对话过后她便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大脑混乱的几乎快要拧成一股麻绳,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赶紧逃离出容骁的视线中。 并非没有察觉苏青墨此时异常的样子,然而她不说,容骁并不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原本就有些阴郁的心情更是添了阴霾,他皱着眉,道:“况琴,派人去查白家这几个月的账簿,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 第172章 又见容帝 说完这些也不等苏青墨开口,容骁揽着她飞身下树,穿过树丛就往外走。苏青墨一路被他扯着走的难受,却偏生没有一点力气甩开他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气氛古怪地走出树林上了马车,容骁将她甩到软榻上,强硬塞给她一个手炉后,便阴沉着脸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见此,苏青墨反而更觉得心塞。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啊,现在倒好,弄得她才像是那个罪魁祸首似的。 后方的凌薇跟况琴见两人如此,也不知他们抽的哪门子疯,只能硬着头皮快步赶上。就这样气氛古怪地往回走,在跟那两名替身互换后,几人终于回到了王府。然而当他们看到迎面走来的宫中太监时,苏青墨与容骁同时面色一僵,接着便听对方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竟是容湛下旨要他们入宫。 口谕并未说明让他们入宫是有什么事,但那即刻执行的命令却让几人微微心惊。自从上次小年夜的不愉快之后,容湛便再也没来找过他们麻烦,再加上最近赵家的事,他一门心思都在如何牵制白家上,怎么会突然又操心起他们了? 这样干想着始终没有结果,苏青墨与容骁在更换了宫装以后,重新上了马车往皇宫驶去。气氛比之回来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当二人下了马车,容骁冷眸一扫不远处时,突然伸手将已经往里走的苏青墨拉了回来。 “白浩威。”他说着,下巴轻点远处。 苏青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不远处那顶着苍鹰图腾的马车正由宫人们照料着。不知怎地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苏青墨此时不得不忽略两人刚刚还在别扭的心情,皱着眉道:“他到底要干嘛?” 容骁摇摇头并未说话,对容湛的决断他一向也看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在赵家没了以后,容湛只会变得更加疯狂。 他们跟着太监前往御花园,虽然此时已进了二月,但天气依旧寒冷,可整个御花园却暖意洋洋,周边繁花盛开,竟是难得的热闹。若非在场几人都穿着冬装,否则苏青墨真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许久未见,王爷跟王妃看起来气色真是不错。”一见他二人出现,容湛急忙笑着吩咐宫人赐座。 这种难得的表情此刻在苏青墨他们看来却只觉得不安,以眼下的情况来说,容湛怎么也不会高兴成这样。然而主子都笑了他们这些当客人的也不能太严肃,唇角微扬做了礼后,便听容湛在上首叹道:“今年这年过的还真是多灾多难,索性有神明保佑,否则连朕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陛下,老天佑我容召,一切定当会逢凶化吉的。”这时,就听白浩威淡淡出声,却很精准地拍到了马匹上。 果然就见容湛笑得欣慰,忽然抬眸看向苏青墨他们道:“话说平南王妃入府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肚子一点情况都没有吗?” 第173章 庶出不配做正妻 容湛此话一出,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先不说以他的身份年龄说出这种话并不合适,单说眼下洛阳城的情况,就很不应该讲这种事了。 然而容湛对自己刚才那番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一双眸子饶有兴趣地锁在苏青墨身上,看着她原本平静的面色逐渐变得冷清,不由轻笑出声道:“眼下洛阳城正逢多事之秋,朕也是希望能多几件好事来冲冲喜气,或许这样城中的烦心事儿便能很快过去了呢?” 让她来冲喜?苏青墨心中冷笑,只想现在甩手走人。她不信面前这只笑面虎不清楚自己跟容骁的情况,此刻提起来,哪里是为了沾什么喜气,分明就是来恶心她的。 她跟容骁尚且还没走到那一步,就算走到了,她苏青墨的孩子何时需要成为别人冲喜的工具? “陛下,此事尚不着急,微臣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容骁忽然淡淡出声,说着握住苏青墨冰凉的手,“更何况比起要子嗣,微臣更想好好跟她两个人在一起。” 闻言一点也不惊讶,容湛的眉毛搞搞扬起,神情变得更加有趣。就这样看了容骁好一会儿,他却突然转向苏青墨道:“平南王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平南王不懂,你怎么也不懂呢?他可是咱们容召国唯一的王爷,凡事理应起到表率作用。你们都成亲半年了连点儿消息都没有,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是要被人说平南王没种啊!” 如此粗俗的话明显是指桑骂槐,容骁听着眼神一凛,忽然就见苏青墨起身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依臣妾之见,您是受容召国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您的一言一行才是真正能给全国子民起到表率作用的。” “如今陛下您都尚未有子嗣,臣妾与王爷又怎敢先行一步?” “虽说皇后娘娘已经不能生育,但容召国家世良好的闺阁女子千千万万,陛下唯有先纳了她们入宫行那传宗接代之事,臣妾与王爷才好效仿啊!” 苏青墨这段话说的是不卑不亢,言辞之间的嘲讽不仅给了容湛脸上一巴掌,更是叫一旁的白浩威脸色铁青。然而对此浑然不觉,苏青墨面含淡笑大方坐下,原本她也不想如此尖锐,但这一次,容湛的手伸得有点太长了! “平南王妃,你所言也太过放肆了!”少顷便听白浩威沉下脸,率先指责道,“陛下既是皇上,该怎么做又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哎丞相,其实王妃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这时,容湛破天荒的出声,反而赞同道,“只不过朕尚且年轻,又一心记挂在朝政上,所以对这传宗接代的事儿看的并不是很重。” 说着,他忽而一笑:“不过平南王就不同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且常年征战在外,总是需要一个孩子来传宗接代不是?更何况朕这边已经起不到表率了,那这个重任理应落在他肩膀上。” 第174章 赐婚好不好 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苏青墨秀眉轻蹙,竟一时不知这疯子打得什么算盘。 容湛见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再开口,笑得更是得意,道:“不过平南王妃刚才一言倒是提醒了朕一件事。你说家世良好的闺阁女子才能入宫,那同理,能入平南王府的也该只有出身好门第高的女子才对。” 说着,他突然诡异一笑:“平南王妃,若是朕没有记错,你是庶出吧?” “庶出”两个字让苏青墨与容骁全都心中一紧,只觉得事情正往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而容湛见他们不回答,也不生气,只有以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上的杯盖,缓缓道:“按理来说,庶出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入主王府成为正妻的。” 话音落下,御花园中一片沉静。 万万没想到这个疯子会在这时提到此事,容骁按下心头不悦,淡淡道:“陛下,臣不在乎这些。” “哎呀平南王,朕跟你一样也不在乎。不过咱们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乎,你是容召的大英雄,为了你的名誉,朕自当要想办法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啊!” 容骁一听还想在说什么,容湛却已经将视线移开,望着苏青墨道:“所以一是你无所出,二是你身份低微,苏青墨,以这两点来看,平南王府正妃的位置你是坐不了了。不过朕看在你把平南王照顾的这么好的份儿上,便允你做个侧妃吧。” 只是侧妃而不是侍妾,苏青墨想自己是不是还应该说声谢谢了? “陛下,臣觉得此事不可行。”这时,容骁起身,态度颇为强硬道。 “不可行吗?”容湛面含惋惜地摇了摇头,道,“这可是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的万全之策呢!啊,平南王你莫非是觉得府中没有正妃而只有一个侧妃很不妥?放心,朕已经替你物色好了人选,自当不会亏待了你才是!” 容湛说着,不等容骁再度拒绝,忽然看向白浩威道:“丞相,你听了这么久,不知觉得平南王如何啊?” 闻言一愣,白浩威立即反应过来。难掩面上异色,他怔怔放着容湛,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容湛看着他如此表情很是欣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声道:“就让你的二女儿嫁进平南王府为正妃,怎么样?” 容湛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终于让整个御花园都冷了下来,不仅苏青墨与容骁,就连白浩威都觉得很不可理喻。而容湛自己却依旧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他一边背着手踱步在三人面前,一边还哼起了小曲儿。 这个人真的是疯了。 这是苏青墨此刻唯一的想法,其实细想之下她也能猜到容湛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赵家已去,城中再也没能牵制白家的世家存在,而唯一能对抗它的就剩下平南王府。虽然他们两家一直都站在对立面,但因没有太过明显的利益纠葛,所以彼此冲突并不太大,而这样是不能让容湛满意的。 毕竟只有他们内斗不休,容湛这个皇帝才能高枕无忧。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激化矛盾,让他们争个不死不休。 “侧王妃,朕说了这么多,不知你意下如何呢?”正在这时,苏青墨就听容湛突然问道。 第175章 我答应 苏青墨的左边是容骁阴冷刻骨的视线,而她的右边是容湛越发炙热的目光。夹在一冷一热之间的她早已没有半点感觉,只有那疲惫如影随形,让她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低垂的双眼没有焦距,渐渐的,她彻底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盯着那磨光的青石板不知道多久,她缓缓长出口气,淡淡出声。 “臣妾答应。”她说。 明显察觉容骁握着自己的手一紧,那般大的力道几乎让她骨节生疼。冷冽的目光打在脸上让苏青墨一颗心都在微微颤抖,她强忍住内心的委屈,一点一点将手抽回,重复道:“臣妾没有任何意见。”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容湛的眼,他眸底高深略过,很是赞许道:“没想到侧王妃这么识大体,那……” “臣不答应。”这时,容骁再一次出声打断了容湛的话。他冷冷看向容湛,面带嘲讽道,“陛下,要娶亲的是臣,你问她有什么用?” 容湛挑眉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他耸了耸肩道,“平南王,你不要跟朕钻牛角尖嘛!朕自然是知道你跟侧王妃感情深厚,一向以她为重所以才问的。可你看,还是侧王妃识大体知道朕的意思,所以既然她都没意见了,那这桩婚事便没什么问题了。” 容湛一口一个侧王妃叫的开心,容骁听着却只觉得刺耳。强压了数十年的怒火在这一刻几乎就快要喷发,他眼微眯正要开口,却见苏青墨突然起身,盈盈一拜:“多谢陛下。” 她就这么认了? 怔怔看着苏青墨的背影,容骁的怒火顿时消散无形。难道她不应该才是最在乎这件事的人吗,为何这时表现的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他们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可毕竟历经万难,他以为自己终于在她心里扎了根,可谁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容骁几乎开始怀疑苏青墨是不是想要离开,所以才答应这么荒唐的事,然而看着她那般瘦弱又坚毅的样子,他却问不出口。 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就在容骁整个人的情绪越发起伏不定的时候,容湛则在一旁冷眼欣赏着,似乎只要容骁眉宇间的皱痕越深他便能越痛快一样。早前受到的种种羞辱跟痛苦折磨在这时候一次性返还给了面前两人,他高兴,他痛快,可这还没有完! “侧王妃如此懂事有礼,连朕看着都心有不忍呢!”他再度开口,眸底冷光大现,“不如这样吧,朕许你做平妻,依旧享受王妃身份跟一品诰命夫人的称号,不过这平南王府大小事就得让王府正妻做主了,毕竟白二小姐出身金贵,是万万受不得委屈的。” “眼下府中诸事自然还是要你做主,那婚事也该你来筹办才对。”越说越兴奋,容湛的眼里几乎闪着亮光,“王妃你心灵手巧又很是聪慧,当天便由你来伺候新人拜堂以及洞房吧,相信你一定不会叫朕失望的。” 第176章 你来准备 猛地握紧拳头,苏青墨十指的指甲几乎快要抠进肉里。低垂的头颅并没有抬起,敛起的双瞳略过很痛苦,少顷她低声道:“臣妾遵命。” 那般直接,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殊不知自己这样的反应看在容骁眼里却让他很是痛苦,眸底的色彩千变万化,有失望有痛苦有难过,最后全都变成一汪死水,平静无波。 之后容湛又说了什么已经没人在意,毕竟从今天一开始就是自说自话的一场大戏。即便知道在场三人没有一个真心希望这场婚礼能成,但他既为皇帝,只要他想,这些人就必须去做。 在定下本月二十举行婚礼后,容湛这才吩咐宫人将三人送了出去。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满面笑容一点点卸去,最后全都化为阴狠。 “陛下,此事若容骁不肯,即便你下了旨,他也不会照办。”这时,李继不知从何处走出,淡淡出声道。 容湛冷哼一声:“不,他一定会照办。” “哦?”李继饶有兴趣挑眉。 “苏青墨就是他的软肋,在没确定这个女人对他的心意之前,他会照办,而且只能照办。” 在离开皇宫回府的路上,苏青墨跟容骁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彼此靠在马车两边双眼紧闭,虽然都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但那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此刻内心的挣扎。就这样保持沉默一直到马车停下,容骁看都不看苏青墨一眼便率先下了车。 见状,苏青墨眼神一暗,满腔苦楚只能自己吞下。 也不知在马车里坐了多久,苏青墨长叹出声这才起身下了马车。当她看到府中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的时候,心中一滞,顿时猜到容湛已经派人过来宣了旨意。 说他雷厉风行都是委屈了他啊,这个疯子,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眼见凌薇跟况琴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苏青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此刻只想安静。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缓缓走入内院,她正想松口气的时候,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卧房大门敞开,几个下人正拿着她的东西来回穿梭,而容骁就站在那儿,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毫无反应。 “他刚一回来,就吩咐下人将你的东西全都抬去偏院。”这时,凌薇走过来,小声说道,“宫里也派人来过宣了旨意,阿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青墨在听到凌薇第一句话的时候,满心强硬忽然坍塌。她一动不动望着前方,看着那个自己心爱男人的后背,委屈袭上心头,甚至逼得她有点想哭。她以为他能懂,可最后连他也误会了她。 你看,明明他们都口口声声说爱着对方,可在真正出事以后,却只会在第一时间将曾经的一切都推翻,认定对方是不好的,认定对方是错的。 而更可悲的,是苏青墨也是这样的人。 想哭又想笑,苏青墨觉得她跟容骁或许只能这样,他们之间不会有信任,也不会有以后。既然如此,还在一起岂不是互相折磨? “没什么事,不过是咱们府里要有喜事了。”深吸口气压下心头委屈,苏青墨笑笑,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院子。 “王爷要娶正妃了。”她说。 第177章 滚出去 苏青墨的话让气氛瞬时降至零度以下的同时,也让那边的容骁终于动了动。只见他阴沉着脸慢慢转身,目光疏离,看着苏青墨仿佛在看一个外人。然而他始终没有说话,直到下人们将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道:“你来筹备婚礼事宜。” “好啊。”不假思索地说着,苏青墨笑笑,“臣妾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明明是口是心非的谎话,可她说起来却相当自然。尽管整颗心抽痛得让她难以忍耐,可她还要故作坚强,佯装笑意。 殊不知自己这副表情更是激怒了容骁,于是在强忍一天后他所有的坏情绪在这一刻悉数爆发。他冷着脸一步一步走过去,无视如惊弓之鸟般散去的府中众人,只眼微眯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苏青墨。 眉黛平缓,眼波轻转,故作的笑脸下有一种他看不明白的东西,明明那么刺眼,他却怎么也不肯移开视线。她是他唯一动了心的女人,也是他卸下所有防备接受了的女人。 可她不在乎他,一想到这儿,容骁心里便止不住的郁闷。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苏青墨并不知容骁心中的感想,只仰着小脸继续道,“房间布置还是当日吃食,又或是婚房摆设?只要王爷开口,臣妾一定不遗余力去做。” 容骁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缓缓伸出手,用尽全力捏住苏青墨的下巴。几乎恨不能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他迎着她眸底冰凉,良久,只大力将她甩开了去。 “滚!”他说。 “好。” 苏青墨依旧答得直接,面上笑容不掩半分。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然被抠得满是血痕,可她却浑然不觉,一意强撑着往门外走。身后那道阴森目光的如影随形并未让她的脚步有半分停顿,苏青墨走出王府走上大街走了足足有一柱香后才停下来,她缓缓靠在一边的墙上,这才让紧绷的情绪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垂目看向面目全非的手掌,冷风吹过,她这才意识到有多疼。凌乱的发丝在风中摇曳,尽管穿着厚重的宫装,却仍旧抵不住内心的寒冷。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略施了粉黛的脸早已布满苍白,苏青墨怔怔看着前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开始迷茫,竟不知如此狼狈的自己能去哪儿。 直到一双手温柔地替她披上了大氅,而另一只手塞进了一个手炉给她,苏青墨这才回过神,看着出现在身边的凌薇跟叶繁花。 一向聒噪的凌薇这时候成了哑巴,而叶繁花的冷脸也消失不见。见她们十分担忧地看着自己,苏青墨笑笑,道:“干嘛这副表情,我又不是去死。” “别笑了。”哪知她刚一开口,凌薇就皱眉道,“丑死了。” 挑眉一愣,苏青墨很快道:“恩,你才知道我长得丑吗?” “你……” 眼见凌薇被气得说不出话,叶繁花急忙皱眉将她拉到一旁。看着苏青墨故意做出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叹了声,语重心长道:“你不是会接受别人安排的人,为什么不跟他解释?” 第178章 到底谁在乎 笑容僵在脸上,苏青墨看向叶繁花,少顷,终于卸下伪装。虽然嘴角上扬,可是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苏青墨慢慢低下头,声音虚弱:“你看,连你都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是我的枕边人,是我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可他不理解我,不信我,宁愿误会我委屈我,也不肯问我一声为什么。” “那你理解他吗?有问过他为什么吗?”越发看不懂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叶繁花皱眉道。 苏青墨心里一紧,有些挫败道:“是啊,我也不理解他,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 因为太过固执太过强硬,所以一旦出了事,只希望对方能不闻不问理解自己。可他们本身就都是带着秘密的人,原本就在小心翼翼的相处,于是将这种情绪带入感情中,更多的就是对彼此的不信任和怀疑。 “你之所以答应容湛,是担心一旦拒绝他,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麻烦来?”良久,不知该说什么的叶繁花如此问道。 苏青墨抿嘴低下头,过了会儿回道:“不过是娶个女人进来罢了,王府那么大,多个人也没什么。白欣桐是什么货色,我很清楚,我能让她进来,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至于那什么王府正妻的名号,我不稀罕,也不在乎。” “可……如果容骁在乎呢?”蓦地,就听一直沉默的凌薇突然说道。 苏青墨一愣,不解地望过去。就见凌薇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听况琴说,他从来没有对谁像对你这么好过。” “以他的性子,一旦认定一个人,就恨不得掏心掏肺把一切好的都给对方。在他眼里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平南王府的女主人,更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可现在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他给你的都被你否定了,你觉得他能高兴吗?” 从没想过这些,苏青墨呆呆望着凌薇,最后竟只觉得荒唐。 在她眼里容骁一直都是很理性的人,绝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而跟她计较。然而眼下听凌薇的解释似乎是她践踏了他的付出和感情,苏青墨慢慢低下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尽管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可他们仍旧不是最理解对方的那一个人。 “你个臭乞丐,还不赶紧滚!”就在苏青墨越发心塞的时候,街边一道喊声突然将原本的平静打破。她们三人急忙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就见是一个店小二正端着一盆脏水,泼在了正跌坐在门前的一个乞丐身上。 “这位施主,我不过是想讨一点热水,你不给便也罢了,何以如此对我?” 不同寻常的街边乞丐,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身着破烂,可他浑身上下却仿佛散发着灵气一般,叫人很自觉地忽视了他的肮脏。而他明晃晃的光头更是证明了他并非乞丐的身份,至于他手中握着的一根竹竿,明显也是用来探路用的。 看着这番情景,苏青墨脑中掠过一个身影。她不假思索走上前,看着他满是泥土的脸,小声道:“元勃?” 第179章 我乐意 果然就见那个人影猛地震住,后背僵直,似是受惊不小。苏青墨步步上前,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元勃猛然回神发现了她的动作,接着就见他面上掠过一丝慌乱,急忙转身,点着竹竿便要离开。 见状,苏青墨赶紧上前将他拦住。她完全顾不上自己也是个满身狼狈的人,一心都被元勃这般落魄的样子所惊,尤其是见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心里更是奇怪。 而元勃察觉到去路被挡,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就欲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站住!”苏青墨没心情跟他兜圈子,扬声道,“你再跑信不信我喊非礼啊?” 果然就见元勃脸上一僵,随即恼道:“这位贵人,我一没招惹你,二没得罪你,你干嘛要这么冤枉我?” 一听他这说话的腔调,苏青墨总算松了口气,否则真要以为他是不是傻了。慢慢走上前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苏青墨秀眉一挑,道:“我乐意。” “你!”果然又被气到,元勃愤愤出声,无奈地一跺脚就转身要走。苏青墨这次没有拦着,只看着他的后背,少顷抬高音调道,“你再跑一次,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上随云寺告诉你师兄你的下落。” 听到这话,元勃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身,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见此,苏青墨再度上前,也不着急就这么站着,直到元勃重新抬头,用那无神的双眼望着自己。 “那你可真的要害死我了。”他说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苏青墨并没说明,只想了想后带着元勃前往范家。在看到他们几人出现时,范庭川依旧一脸平静,吩咐下人将元勃带去沐浴更衣后,自己则引着苏青墨前往后院。知道他这样子是有事要说,苏青墨乖乖跟在他身后,间或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见前方递过来一块绢白的手帕,苏青墨脸一红,拿过来道了句“谢谢表哥”。 看着她这副模样,范庭川不禁有些心疼。早前府里的下人回来就说看到她一个人正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他正想亲自过去找,没想到苏青墨竟然自己来了。虽然明知她是有求于自己才来的,可见她有事能第一个想起自己,范庭川还是很高兴。 “事情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并未绕弯子,范庭川直截了当道。 苏青墨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连范庭川隔着这么远的人都知道她并非有心答应那门婚事,怎么容骁就不明白呢? 范庭川伸出手,拍了拍苏青墨的小脑袋。看着她一脸迷茫地抬头望向自己,他笑笑,声音温柔:“别担心,有表哥在。” 莫名就回过神来,苏青墨急忙撇开视线,内心生出几分愧疚。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一直把范庭川这里当做一个避风港,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给他回应,却偏偏任性地享用他给予的一切。对这样的做法她一向是不齿的,可谁料自己先变成了这样龌龊的人。 第180章 你果然知道 “青墨,别多想。我们是兄妹,不管表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似乎看出了苏青墨的想法,范庭川眸底翻滚着异样,却仍旧温柔劝道。 “对不起表哥,我……”不知该怎么说明,苏青墨紧咬下唇,越发不自在起来。 幸好这时元勃在范府下人的代领下缓缓走进了后院,在将满身泥污洗去又换了件干净衣裳后,看起来总算没那么落魄了,唯独眼下的乌青和略显苍白的面色一看便是最近受了不少苦,他走过来,冲着苏青墨他们一礼道:“多谢平南王妃,多谢范大公子。” “不必客气。”范庭川浅笑出声,起身迎着元勃坐下。重新归于座位,他看向元勃又道:“听府中下人说几日前曾有一个僧人上门来找过我,但那时我人在外面,所以没能及时回应。想来当日就是小师傅你吧,如此我还要说声抱歉。” 元勃闻言急忙摆手,苏青墨这时忽然道:“表哥外出是几天前的事了,府中下人肯定告诉过你他何时回来。元勃,你为什么之后不再来找了?” 听苏青墨这么一问,元勃的头慢慢低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良久只轻声道;“王妃可还记得你离开随云寺的时候,跟我说的那句话。” 心中一滞,苏青墨“恩”了一声。 哪知元勃的表情更是痛苦,他抬起头,无神的双目移向苏青墨的脸:“你说我如果有事可以来洛阳城范家找你,可我想我既是有事的人,何以再连累你跟范家?” “随云寺出什么事了?”不再兜圈子,苏青墨直截了当道,“还是说,你师兄对你做了什么?” 果然就见元勃浑身一震,接着表情似有古怪道:“你果然……都知道。” 深吸口气,苏青墨没有作声。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那一日白昭然下的命令元森一定会照办,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她承认最近在城中忙前忙后多少忘了随云寺的事儿,可眼下见到元勃,那一日夜探时看到的一切便涌上心头。 “师兄他……要杀我。”少顷,元勃痛苦道,“他知道紫莹荷花没了的事儿,他说他理解我的苦衷,也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他说那是我们寺中的圣物,更是整个为云山的镇山之宝,我将荷花给了别人,就得付出等同的的代价。” “我知道他也是不得不为之,可我不愿,可我不服!师傅明明说过身为僧人便是要抛却世间万物,一心向佛。人命关天,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人命更重要。师兄他明明也懂,可为什么……” “不,你师兄他不懂。” 忽然出声打断元勃的话,苏青墨看着他,眼底带了几分怜惜。 “你说他因为紫莹荷花丢失一事要处置你,可元勃,这世上处置一个人的方法有千千万万,为何一定要选取你性命这么残忍的法子?” 看着元勃忽然僵直的身子,苏青墨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不管有没有紫莹荷花,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你的命,想让你死罢了。” 第181章 师兄的真面目 元勃怔怔望向苏青墨,似乎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无神的双眼没有色彩,唯有脸上的肌肉正在很微弱地抽动,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砸上石桌,吼道:“你撒谎!我师兄、我师兄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话虽如此,他却首先颓败地低下了头。 苏青墨暗叹一声,心道还真是个傻子。明明自己被追杀的已经这么惨了,可即便到了现在还是不许旁人多说元森任何一句坏话。 “元勃,其实你心里都明白,当日我会在随云寺留那句话给你,肯定是因知道些什么所以才那么做的。” 元勃紧咬着嘴,反驳道:“那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会因为紫莹荷花的丢失而获罪所以才说的吗?” 真是个榆木疙瘩…… 苏青墨无奈,解释道:“我承认的确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归根究底是因为早在取荷花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师兄要杀你这件事了。而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 看着元勃越发迷茫的神情,苏青墨突然有些不忍心。元森对元勃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才让他到现在都固执的认为元森不会对自己下手。然而苏青墨要做的就是要他认清现实,可很多时候,现实就是一把尖刀,你要接受,就必须往自己心口戳一刀。当血流满地的时候,你才能够看清现实,才能够不被过往和曾经迷惑。 “你师兄他……其实并不算一个合格的出家人吧。”良久,苏青墨淡淡道,“他心有牵挂,牵挂着红尘,牵挂着红尘里的人。” “他之所以能当上随云寺的住持,便是倚靠那个人的帮助。可你应该知道,红尘中没有白来的便宜,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先付出另一些东西。而你,就是他要付出的东西。” “因为你帮了我,因为你跟那个人作对,所以她要你死,而你的师兄也只能让你死。” “不要再说了……” 元勃突然出声打断苏青墨,他痛苦地抱住头,似乎难以接受从苏青墨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他当然知道那红尘中的人是谁,为此还将一切怪在那个人身上,觉得是她耽误了师兄的修行。可他哪里懂这里面的交易,更是不知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师兄却可以为了她连良心都不要了。 “我不信……我不信……师兄他、他不会这样对我的……”表情越发痛苦,元勃只觉得脑袋快要爆炸。见状,范庭川眉峰轻蹙,趁他不注意时移到他身后,一记手刀砍在了他的脖颈处。 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颓然落地,元勃痛苦的模样定格在脸上,可短时间内却感受不到了。范庭川招呼下人将他带去休息,并吩咐他们在屋中点上两倍的安神香。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见苏青墨正面带愧疚坐在那里出神,不由叹了一声,上前轻抚她额前碎发。 “不关你的事。”他柔声劝着,眸底挂着疼惜,“你也是为了他好,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 第182章 我也是卑鄙的人 “不,表哥,我之所以告诉他,不过是想利用他挖出元森的弱点,然后可以顺水推舟对付皇后跟白家。”直白开口,苏青墨苦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才是那个心机最重,最龌龊的……” “住口。”语气终于含了冷意,范庭川看向苏青墨,一改往日温柔。然而这样的表情并未持续太久,他最终还是无奈地轻叹出声,然后一双大掌,贴上苏青墨侧脸。 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青墨,在这乱世中,谁又是完全干净的?”慢慢俯下身,范庭川一字一句道,“关键,不过是看你做了什么,又为了什么。” 苏青墨怔怔望着范庭川,大脑终于回归平静。他们谁都不是干净的人,所做之事并无区别。那么唯一可以区别的方法便在于初心,她不求其他,只愿岁月静好,亲人平安,若是这样,她或许,并非那么不堪吧。 范庭川看着她逐渐平静下来,也不由松了口气。大掌缓缓垂下,带了几分不舍跟难以言喻,他敛眸,少顷道:“其实你若想利用元森来对付白家,除了元勃,还有一件事可以利用。” “比如?” “大婚。”冷静出声,范庭川淡淡一笑,“人多眼杂,最易出事。” 就在苏青墨正与范庭川商谈的时候,她在范家的消息早已由王府暗卫带给了容骁。此刻容骁正一脸阴沉坐在书房中,一旁的况琴见状急忙让那暗卫下去,免得等下伤及无辜。 然而这一次等了许久都不见容骁有什么反应,他静静坐在那儿仿佛一尊石像,根本不为外界所动。况琴的呼吸声成了整个书房唯一的声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正想着如何开口,就见容骁终于动了动,抬头看着自己。 “她……是不是经常去范家?” 听他这般开口,况琴为难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听凌薇说,可能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所以有时碰到一些不好解决的事她就会去找……” 况琴的无心之话在看到容骁越发阴森的表情后戛然而止,他其实只想表达范庭川是苏青墨的一个好帮手而已,却没想到容骁会错了意。他正不知该如何补救的时候,却见容骁唇角一扬,略含嘲讽道:“所以,这便是青梅竹马了?” “啊?”不知他怎么又想到这儿,况琴一愣,急忙摇头,“也没那么严重吧,范庭川不是她表哥吗,表哥帮助表妹这不是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可表哥喜欢表妹这就不正常了,尤其在明知这个表妹已经嫁人的情况下。”容骁说得轻松,可握着毛笔的手却在不断用力。直到“咔嚓”一声笔杆断裂,他才终于长出口气,笑道,“既然范大公子不懂什么叫廉耻礼仪,那么本王教他便是。” 况琴一听这话正觉得心惊,就听容骁复又道:“你亲自带人上门,将她给我带回来。就说,身为有妇之夫,大半夜还流连在并无血缘关系的外祖家,她不要脸,本王还要脸!” 第183章 内战爆发 况琴真是有苦不能言,明明自己只是个清纯可爱又楚楚可怜的孩子,偏偏要去干那杀千刀的事儿。他不用想都知道,容骁刚才那番话如果真带去了范家,不用别人帮忙,他说完自尽就可以了! 可是碍于面前这个黑脸杀神的淫威,他不得不委屈服从。一路耷拉着脸磨磨蹭蹭到了范家门口,几度抬起手,却始终没能拍下去。 正满心上火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范府大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况琴一惊正不知该做出什么动作什么表情的时候,就见凌薇从里面走出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愣住。 “鬼鬼祟祟的在干嘛?”眯着眼打量况琴几眼,凌薇道,“难道你家主子终于良心发现,让你来请我家小姐回去?” 况琴咳嗽一声,不自然道:“也、也可以这么说。” 殊不知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苏青墨正与范庭川往外走,于是一听,便整个人愣住了。她认识的容骁可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而况琴的话明显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苏青墨敛眸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抬头时,道:“他让你来说什么?” “啊?”一见苏青墨这副表情,况琴下身一紧,急忙道,“没、没什么,就说天太晚了让我来接你们回去?” “你不说吗?”苏青墨却完全不把况琴这番话当回事,只淡淡道,“你若不说,要不要我亲自回去问他?” 这两个祖宗果然没一个好伺候的,况琴脚一跺,心一横,道:“他说你一个有妇之夫大半夜不回家还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祖家里,你不要脸他还要脸,让你赶快回家!” 一口气说完这话,况琴紧闭着双眼缩着脖子,生怕下一刻就被人活活打死。 然而等了很久都不见任何声响,他偷摸睁开一只眼,就见没人看自己,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苏青墨身上。于是睁开另一只眼也看了过去,就见苏青墨眸底深沉比刚才还要浓厚,唇角上扬虽然噙着笑,却比不笑还要让人觉得恐怖! “我……” “不说了,回去吧。”打断况琴的话,苏青墨转身冲范庭川一礼,完全无视后者担忧的神情,就这样径直下了楼梯,上了况琴带来的马车。 其余人见她如此也不好都聚在这儿,于是纷纷告别范庭川。然而这回程的气氛不是一般的古怪,苏青墨不语,外面的人也不好说什么,除了况琴偶尔被凌薇掐的发出几道怪声外,全程安静的几乎叫人心里面犯怵。 “王爷人呢?” 下了马车,苏青墨侧目看向况琴。况琴张着嘴还没吭声,苏青墨就已然将他推开,一个人往书房走去。后面几人见了急忙跟上去,虽然知道这一去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多个人多把手,总不能真看着他们把王府给拆了吧! 哪知他们到了书房才发现容骁已经坐在院中了,对苏青墨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吝啬地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见状,苏青墨几乎都气笑了,她停住脚,扬声道:“看来王爷真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大婚呢,这么晚了竟然还不睡觉。” 第184章 再无瓜葛 明显注意到容骁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苏青墨笑容更浓,道:“我过来,只是想告诉王爷一件事。” “什么?”终于有了反应,容骁冷声道。 “我虽然嫁进了平南王府,但不代表就是你的私有物品。我有自己的生活,有选择朋友的权利,而这些你干涉不了。我除了是你平南王的平妻外,还是苏家的二小姐,更是范家的外孙女!” “咔嚓”一声,随着苏青墨话音落下,容骁手中的酒杯也被捏碎,酒水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苏青墨看到容骁手掌被瓷器割破,眼波一震。哪知下一刻那只带了血水的手就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眨眼就能将她的骨头捏碎。被他强迫着抬眸与他对视,看着他翻滚着的眼眸,看着他阴森的笑意,听着他道:“苏青墨,你再说一遍。” 这样的场景何其眼熟,似乎很久之前他们刚刚见面便是如此。苏青墨突然有些想笑,可是最后只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握紧了拳头,重复道:“我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果然被捏住的下巴处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容骁那恨不能将她撕碎的视线让苏青墨一颗心跌落谷底。突然他像疯了般箍住她的脖子将她强硬拖入房中,不顾外面三人惊慌而来的身影,他将苏青墨甩到桌子上,转身锁上房门。 犹如一头野兽一样猛地扑了过去,他使劲撕扯着苏青墨的衣服,带着泄愤的抚摸很快让她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一片。苏青墨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的容骁,她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心寒。她也疯了一样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控制,可却奈何不了容骁半分。直到衣服尽数被扯去酥胸半露,她终于使劲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打到了容骁的脸,更打碎了他们两人的心。 “你闹够了吗?”苏青墨看着他,紧咬的嘴唇流出鲜血,“你当我是什么?泄愤的工具?” “那你又当我是什么?”抚着半边脸颊,容骁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你随时可以布局的一颗棋子?” 心中一滞,苏青墨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蹲下身,一点一点将已然碎裂的衣服从地上拾起,然后艰难地往身上套。可她怎么努力都套不对,颤抖的双手除了让那些裂口更大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暴露在外的皮肤在月色的映照下让那星点红痕更加明显,她颓败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想要遮住这些丑陋的痕迹,可根本做不到。 容骁看着苏青墨此刻的样子,那青紫红痕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脑袋一阵抽痛,不由暗暗问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别过来!”等回过神以后,容骁刚想走过去,就听苏青墨突然有些失控地喊道。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也顾不得正反就那样将所有的衣服都套了起来。她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她没有看容骁,却用尽浑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容骁,你听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与你,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第185章 大婚在即 看着苏青墨夺门而出的身影,犹如一阵冷风挂过,让容骁整个人如临冰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况琴入门很是无奈地抄起地上的碎片扔了过去,他这才回过神来。 “她……” “这一次,谁也帮不了你了。”况琴打断容骁的话,摇了摇头,“你太过分了。” 并非没有听到房中的动静,就在况琴三人越发心惊不知该不该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倒让他们一时之间蒙了神。然而很快就见苏青墨一声狼狈的从里面冲了出来,那满身的青紫红痕暴露在月色下,只叫人心惊不已。 凌薇跟叶繁花自然早早就跟了上去,而他,在犹豫了很久以后,才不得不走进来收拾残局。 “阿骁,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良久,况琴叹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两个走到现在多不容易,为什么一定要用最愚蠢的方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然后伤害对方呢?” 简直受够了这两个人,明明都爱的要死不活的,却偏生固执地要死。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问题偏偏谁都不肯多说,一心认定只要对方理解便不会有任何误会。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话难道是白来的吗,他们外人自然看的清楚,所以陷在里面的人便成了蠢货! 这还是况琴头一次如此犀利的埋汰了容骁,而后者更是破天荒的没有收拾他。容骁呆呆站在那儿不知多久才一脸失落地叹了口气,他看向况琴,声音低沉:“我该怎么办?” “你!”况琴简直欲哭无泪,堂堂平南王征战四方无所不能,可最后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搞不定,这种事儿若是被传出去,只怕真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自己造的孽自己还,你刚那样对她,若是不在她门前跪个七天七夜,还指望她能原谅你?” “好,我现在就去。”瞬间变成了愣头青,容骁一听,转身就走。 “哎!你给我回来!”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况琴急忙将人撤回来,无语道,“她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过去那凌薇跟叶繁花还不得弄死你!要我说,你们彼此啊就先冷静两天,反正距离婚事也没几天了,到时候一起解决吧。” 容骁呆愣的表情渐渐染上寒气,况琴瞧着正觉得不安时,就听他不高兴道:“还要两天那么久?” 大哥,我说两天只是个比喻啊,万一比两天还久你是不是要杀我全家啊…… 况琴真是无力反驳,只得摇摇头将人拽回来,示意他稍安勿躁。而与此同时的卧房中,凌薇正与叶繁花陪着苏青墨,见她整个人捂在被里一声不吭,二人搭配上演了一出“打死容骁不偿命”的剧本。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现在只要一听到容骁两个字,苏青墨心底就生出一股寒意。刚才那一幕犹如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闪过,刺得她浑身都疼。掀开被子坐起来,她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道,“现在也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第186章 本王不娶 距离二十还有三天,在这三天里她不仅需要筹办婚礼,还要借势布局。时间紧迫,苏青墨一想到这些也没心思再去考虑自己跟容骁的事,只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让凌薇跟叶繁花吩咐府里赶紧操办起来。 苏青墨在询问了一些婚礼需要注意的细节后亲自上阵,一应布置都亲力亲为。如此模样几乎叫人看不出马上要大婚的就是她自己的夫君,而因着她这个举动,城中有不少人都佩服起她的气度,但更多的还是同情。 对所有的说法全都视而不见,苏青墨平静地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索性这些日子里容骁也是早出晚归,是以两个人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也让彼此多了些冷静的时间。苏青墨一方面筹办着婚礼,另一方面则私下与范庭川沟通,很快城中便有了异样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传出平南王府上空围绕着一股乌云,此乃大凶之兆,并不适宜行大喜之事。倘若执意举行婚礼,不仅平南王会受损,连带着整个洛阳城都要遭殃。 这样的流言很快传到了皇宫,对于前半句,容湛自然喜闻乐见,可对于后半句,他却忧心不已。正在他不知该如何解决的时候,倒是身边的太监给他出了主意,说只要有得道高人在婚礼当日坐镇,自然能改变大凶之卦。到时婚礼一成,洛阳城也不会遭殃,如此不是两全? 容湛考虑了很久一直都是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白昭然赶去,给他推荐了随云寺住持元森。白昭然甚至还自荐前往婚礼,她的解释是家中胞妹出嫁,她身为长姐自当要在场。且又因她的尊贵身份,多少也能在当日冲点喜气。 权当没看出她的小心思,容湛只稍一沉吟,便允了她的要求。是以在婚礼前一天,便有宫人前往随云寺将元森请入宫中,如此方便他第二日与白昭然一同前往平南王府。 三天过去,二十到来,平南王府终于迎来王爷大婚之日。 苏青墨站在满目红绸中,意识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她忽然想起自己大婚的当天,由于容骁不肯娶,她便厚着脸皮要苏钲派人将自己亲自送了过来。谁料刚一入门等着她的就是一顿鞭子,更是没想到容骁早已看出了她的小把戏。 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从斗智斗勇到彼此扶持,最后互定终生。原先的苦楚最后都变成了美好,可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苏青墨怔怔望着远处,蓦地一抹红衣身影跃入她视线,英俊潇洒,风姿卓绝。 那个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枕边人。 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可笑啊,明明是她亲自替他揽下这门婚事,可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天,看着他红袍加身的样子,她竟然心痛的难以呼吸。 容骁很早便发现了苏青墨,见她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他便也站在那儿,默默不语地与她对视。他很想上前,想拥她入怀,想跟她道歉说声对不起我错了,可是现在,他不能。 冷静了这些日子,容骁对那一日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而与此同时,他也越发看不清苏青墨对自己的是一种什么感情。今日大婚并非是他自愿,可这一切既然是苏青墨替他答应的,那么只要她愿意,他做便是了。 他倒想看看,她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眼看时辰快到,容骁转身正要上马的时候,余光忽然撇到苏青墨低头拭泪的模样。他突然心中一滞,动作停下,扬声道:“告诉白丞相,想让本王娶他女儿,就让白家亲自送花轿上门!” 第187章 都是伤心人 容骁一句话,让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结束,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他,竟不知自己是否听错。 苏青墨亦是如此,抬头就见容骁正盯着自己。他的视线那般坚定,像是带着一股魔力般叫她看着心颤。他虽然没有说话,可苏青墨知道容骁一旦说出口的话,便是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这不是添乱吗,非要赶在这个时候。 然而苏青墨看了他许久,最后却只转身走进王府,一句话都没有说。见状,容骁也松开缰绳,不顾下人们的阻拦原路返回。如此一来,被晾在门口的一众下人只得求救般地看向况琴,而后者顿感一个头两个大,使劲晃了晃后,叹了声“罢”便翻身上马,领着人往白家去了。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还是苏青墨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 原来白家眼巴巴望着容骁上门迎亲,谁料到的却是况琴带着一众跟班。正当白浩威满脸不高兴的时候,就听况琴说,如果白家非要嫁女儿,就得亲自抬着花轿上门。 一听这话,白浩威老脸瞬间就铁青,大声说着不嫁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让白子奕带人堵了况琴的去路,说要带着他入宫找容湛讨个公道。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白欣桐这个新娘子冲了出来,死乞白赖地坐在地上撒泼,说今日一定要嫁进平南王府。 白浩威一张老脸几乎都要丢光了,可碍着周围这么多人,他也不能直接一棍子把女儿打晕就将这事儿翻篇。无奈之下,他只得答应容骁亲自送花轿上门的要求,只是把抬轿的换成了况琴几人。 可怜况琴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炮灰,却是有苦不能言,只在心里希望苏青墨跟容骁早日和好,这样自己也能少受点苦。 就在况琴他们抬着花轿往平南王府走的时候,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从宫中前来的白昭然等人。于是比较戏剧化的一幕就是白昭然的轿子跟白欣桐的花轿一前一后入了平南王府大门,如此倒像是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嫁给了容骁一样。 此刻苏青墨正双臂环胸斜靠在一旁的门柱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眸底闪过一道异光。很快就见白昭然下了轿,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正厅上首。明黄的凤袍,步摇金钗,妆容精致,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然而苏青墨还是一眼看到白昭然眼底下的乌青,见此她不由唇角微扬,看来为了这场婚礼,皇后娘娘真是一夜未眠呢! “平南王,恭喜。”白昭然望着一身红袍的容骁,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很快她便恢复常态,浅笑道,“我二妹年纪还小,以后说话做事若是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容骁冷冷扫了白昭然一眼,似笑非笑:“既是年纪还小,娘娘何不让她在家中多学点礼仪规矩再出嫁?本王这是平南王府,不是女子书塾!” 此话一出,便听下方有人憋笑。白昭然顿时面上一僵,想要发火可看着面前的人却又发不出来。她不再自讨没趣,只侧目挥手招过元森,然后继续道,“这位就是随云寺的元森大师,奉陛下旨意,来庆贺王爷大婚。” 第188章 乱了乱了全乱了 容骁自然也是知道元森身份的,于是只冷哼一声,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见状,白昭然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眸向四下张望起来。很快她就发现站在墙边的苏青墨,她秀眉轻挑,眼中掠过一丝痛快,扬声道:“苏王妃,你过来。” 苏王妃是她忽然想到的称呼,毕竟容帝虽然答应让苏青墨做平妻,但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配让别人唤她一声平南王妃。之前的每一句早已让白昭然的心千疮百孔,眼下痛苦的人换成了苏青墨,她又怎么会不高兴? 是以在见苏青墨走到跟前的时候,她便托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入府虽早,但毕竟身份低微,难以担当重任,眼下我二妹嫁进来,你身为前辈,还当多多协助她才是。” 这话里外都在暗讽苏青墨,可苏青墨却像没事儿似的,答了声“是”,便退到一旁站着。 见此,白昭然几乎以为苏青墨是转了性,否则怎么会这般乖巧?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就听一声“吉时到”响起,白欣桐一身红色嫁衣由媒婆引着走上来,那般娇羞那般明艳,瞬间就刺得白昭然眼睛酸疼。 她的异样很快被元森发现,可他也只能敛去眸底痛苦,不自然地将视线投到容骁身上。白昭然对容骁是什么感情他无比清楚,他曾看着她无数次因为这个人高兴,又因为他伤心,她的笑是为了他,泪也是为了他。 而他,一个所谓的得道高僧,能做的只有在她高兴的时候看着她笑,在她哭的时候看着她哭,有时他很想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可是他不能。 不仅是身份使然,更是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其实,很看不起自己这种人。 一场大婚,却因在场多了几个伤心人,而让气氛看起来没那么热烈。容骁冷眼看着白欣桐走到面前,看着她惺惺作态的走姿,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大婚时,苏青墨一身破烂红衣,跌坐在地的狼狈模样。 明明只是娇弱的女子,却拥有那样一双晶亮的眼睛。而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许是从那时开始他便已经被她引起了兴趣,一步步地靠近,直到万劫不复。 “王爷,该拜堂了啊……”眼见容骁一直没有动作,媒婆不禁着急提醒道。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空气中多出几道利音。接着便见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空中,手执长剑便向上首的白昭然刺去。 “来人啊,保护皇后娘娘!”元森当机立断,闪身走到白昭然身边将她护住。周围因为这突然冒出的刺客而变得人心惶惶,尖叫声四起,客人四下逃窜。 容骁见状,冷眸一闪便将白欣桐推开,自己则准备赤手空拳冲上去。哪知他步子刚刚挪动,衣袍后摆就被人一把拽住,他蹙眉侧目,却见是苏青墨正微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而这时,忽然有一个刺客从他们身后冒出,手中长剑不偏不倚,就往苏青墨身上刺去。 第189章 他握着皇后的手 “青墨!”容骁怒吼出声,一把将苏青墨揽入怀中,自己则瞬间与她换了位置。刺客手中的长剑顿时偏了位置划上那红色婚服,“刺啦”一声,便见鲜血溢出,将红绸染得颜色更加鲜亮。 苏青墨一看便红了眼,侧身一脚就将那刺客踹开。该死的明明说好只冲着白昭然来,这家伙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敢伤她跟容骁! 然而没等苏青墨帮容骁处理好伤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他二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发出声音的正是白昭然本人。她此刻正跌坐在地一脸惊慌地捂着嘴,而元森正挡在她身前,浑身已经中了好几剑。 剑剑入骨,血流满地。 容骁这时多少也明白过来这出戏是怎么回事,有点心塞苏青墨没有告诉自己的同时,却也不由松了口气。能做出如此,起码证明苏青墨还是在乎自己的,否则刚才她也不至于将他拉回来,也不会看他受伤后那般激动。 冲着另一头的况琴几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带着人围拥上前。在场的“刺客”见讨不到半分好处,不由哨声一响,飞身上沿就此撤退。容骁即刻下令吩咐府中暗卫继续追踪,另一边则让况琴好好安抚在场的客人。 当做完这些以后他才察觉到周遭气氛似乎不太对劲,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叫他微微挑眉,似是始料未及。 而又何止他一人如此,毕竟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元森此刻正死死握着白昭然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尽管他满身是伤,尽管他浑身是血,但那丝毫没妨碍他的动作。他的一双眸子紧紧锁在白昭然身上,那般深情如水的样子,除非是眼瞎,不然又怎会被众人忽视? “你……你……”有些艰难开口,元森却说不完那句“你没事就好”。 这时白昭然突然发现周围气氛不对,她抬眸,就见周围众人正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惊,她急忙将元森的手甩开,甚至还很是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随后皱眉:“元森师傅你怎么……” “你怎么可以握着皇后娘娘的手呢?”却是苏青墨接过话,仿若无意地说道。 听着她开口,白昭然浑身一震。侧目就见苏青墨面含淡笑看着自己,眉宇之间丝毫没有半点异色。突然心里不安起来,她面上一冷,皱眉道:“苏王妃,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这个道理,臣妾懂。”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苏青墨笑道,“可是皇后娘娘,除了臣妾外,还有很多人看到元森师傅握着您的手,若要照您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都乱吃了东西?” 一向不是苏青墨的对手,白昭然也不愿在此跟她争个口舌之快。就见她冷漠地将擦过手的帕子扔在了元森身上,道:“元森师傅护驾有功,到你这儿反倒成了肮脏之事?哼,本宫还没怪罪你为何大婚之日会出现刺客,你倒好,竟敢妖言惑众!” 第190章 我不走,我才是王妃 一听这话,苏青墨表情更是委屈。她拽着容骁的衣袖躲在他身后,一边晃着一边小声道:“皇后娘娘,之前外面的传言您应该也听到过吧,所谓大凶之日不能行婚事,这可早有预言的。臣妾一个弱女子,最多只能筹办一下婚礼事宜,又如何管其他的呢?” “再说了,不是您自荐带着元森师傅来给王府冲喜的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 苏青墨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矛头对准了白昭然,在外人看来,倒真成了她的问题,而这时忽然就见元森踉跄着步子站起来,他双手合十冲着苏青墨一礼,慢慢道:“苏……王妃莫要误会,此事乃贫僧道行不够,实在与……与皇后娘娘没有半点……” 他挣扎着想要把话说完,可无奈伤势太重最终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容骁急忙让况琴带着人下去医治,他自己则冷着脸站了半晌后,才看向白昭然道:“皇后娘娘,婚事是陛下亲赐没错,但大凶之兆也是老天命定的。索性本王尚未与苏二小姐礼成,所以便请您回去禀报陛下,这桩婚礼并不作数,还是请白丞相将人领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哪知容骁话音刚落,那头的白欣桐就站不住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她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更过分的是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关心她的安危。正在她气恼的时候就听容骁要把她送回去的话,她千辛万苦才名正言顺地走进平南王府大门,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离开! “王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回去!”顿时开始撒泼,白欣桐掀了盖头喊道。 “明媒正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容骁冷笑,“本王一没有迎你入门,二没有与你拜堂,三连洞房的影子都没有。你现如今不过是身穿嫁衣恰好站在平南王府罢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敢自称是本王的妻子?” 容骁说话丝毫不留面子,白欣桐一脸惨白,竟是一跺脚大哭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那般难看的模样顿时就叫在场所有人皱起了眉头,实在是难以忍受。而白昭然更是如此,原本她就很不想让白欣桐嫁进来,此刻又见她这般丢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由分说便要人上前将她拉起,可白欣桐却死死抱着一脚桌子怎么也不肯走。很快原本还有些凝滞的气氛因为这一幕而变得奇怪起来,苏青墨看着她们扭成一团的狼狈样子,不由面露笑意。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白欣桐该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就在白欣桐的哭声几乎要戳破平南王府屋顶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衣,看起来与周围那红绸满布的样子很是格格不入。然而对此浑然不觉,他只缓步走到了众人面前,看着瞬间冷下脸的容骁,微微一笑。 “又见面了平南王……”他说着,伸出一只手,“还记得我吗,我是李继。” 第191章 平南王正妻 李继的出现让气氛重新陷入低迷,毕竟在场有身份的人都能认得出来,他就是一直跟在容湛身边的黑衣男人。 苏青墨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之前从容骁那里听说过一些对方的事迹后,便感兴趣地派人查过。不过可惜不管是她的情报网还是范家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自此李继这个人在苏青墨心中就变得越来越神秘。 而就在她打量李继的同时,对方也缓缓将视线移了过来,就见他原本清冷的瞳眸突然涌出几分异色,正要开口冲苏青墨说话的时候,容骁突然将他的视线挡住,冷冷道:“李先生过来,有何要事?” 饶有兴趣地重新看回容骁,李继偏着脑袋,道:“要事谈不上,只是来替陛下说几句话。” “平南王府遇刺一事陛下已经知道,对此他表示同情,并派我带人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不过陛下很遗憾王爷没能与白二小姐礼成,可惜今日大凶并不适宜拜堂,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白二小姐先入住平南王府,待之后寻一个吉日,再行礼也不迟啊?” 李继一边说一边欣赏容骁越发冷凝的脸,眼底的疯狂越发明显。说完这些好像觉得还不够,他再一次看向苏青墨道:“陛下对苏王妃的布置很满意,但可惜婚礼没成。所以陛下说之后便由苏王妃亲自挑选吉日补办婚礼吧,你那般贤良淑德,一定会办好的哦?” 虽然李继每一句话都说的十分讨打,但因为他抬出了容湛,使得不管是苏青墨还是容骁,都不能发火。苏青墨这才明白为什么容骁一直未把容湛放在眼里却对这个李继多加忌惮,这家伙看起来神经兮兮,但言辞之间却明显是个厉害角色。 眼见他二人全都一脸沉沉没有说话,李继耸了耸肩,显然觉得有些无趣。他转过身示意白昭然跟自己离开,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苏王妃,还有一件事陛下没说,但我想提醒你。” 他说着,诡异一笑:“今日行刺的那些人训练有序,必定出自大家之手。眼下咱们整个洛阳城内,能培养出这么优质的高手,怕是只有一家了吧?我想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哦?” 他竟然知道? 苏青墨瞳孔猛地收缩,可惜李继没再给她任何机会,摆了摆手就此离开。整颗心莫名揪在一起,苏青墨越想越觉得惊恐。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解,王府遇刺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而李继从宫里过来明显也要不少时间。照这样算起来,平南王府在出事的时候李继最多不过刚刚出宫,整个事情发生时他人在路上,别说是他,就连容湛都不可能知道情况。 那么他刚才之所以说那么多,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所有事情经过,并且还是以容湛的口吻赐下口谕? 一场婚事变成了一场祸事,气氛越发变得尴尬起来。就在白昭然跟李继他们离开后,其余人也都面色讪讪,一个个神情古怪地告辞离去。 第192章 如你所愿 很快正厅中只剩苏青墨和容骁几人,在听了刚才李继的话后,彼此表情严肃,一个个心事都很重的样子。 “王爷……”这时,就听另一道女声自他们身后响起,温柔如“鬼”般唤着容骁。 所有人顺着那声音望去,就见白欣桐顶着一张花了妆的脸,正满目柔情看着容骁。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众人心中暗骂真是见鬼了。容骁见此更是理都不想理,只拉过苏青墨的手就扬长而去。 苏青墨惊讶于容骁的动作,可碍于看着的人太多,尤其还有白欣桐,所以并未做出挣扎。就这样任由他拽着一路走到了后院,眼看就要进入卧房,苏青墨脑中突然想起那一日的画面。 心中一怵便猛地将手抽回,她不自觉后退几步,却没发现容骁的目光正因自己的动作而变得阴沉。 “你……”呆愣半天,他缓缓开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之事并非我故意隐瞒,只是觉得王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反应,才更加逼真。”苏青墨淡淡出声,道,“而我这么做是为了引白家上钩,毕竟只有通过白昭然来鞭打他们,白家才没可能会那么快……” “你是说,你今日布局,只是为了让白家吃瘪?”蓦地,却是容骁出声打断苏青墨。 苏青墨看着他越发不淡定的样子,心里一跳,却很快道:“是。” 说完就见容骁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然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高扬,可脸上没有丁点笑意,一双眼睛更是冷的如十二月的寒冰般叫人心颤。他摇着头,周身散发出绝望的气息,苏青墨看着他这幅样子突然心里憋屈,她紧咬下唇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笑,像个疯子一样。 “苏青墨,你真的有心吗?”良久,她听他这么问道。 顿时就觉得委屈起来,苏青墨正要开口,就听容骁复又道:“你没有,可我有。” “你知道我刚被你拉住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因为有我,所以不愿我受伤,不愿我涉险。” “我以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愿让我娶那个姓白的,可你却跟我说是为了对付白家,所以你不仅利用了他们,也利用了我?” 说到这儿,容骁终于长出口气:“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可现在,我们两清了。” 容骁的话像一把刀,每一句都正中苏青墨的心脏。她突然有些惊恐,那种压抑的感觉几乎要让她一颗心爆炸。她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不然可能整个人都会逼疯。 然而正当她开口要解释的时候,容骁却走上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修长的手指抵住她朱润的双唇,他冷凝的目光打在她的脸上。他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她,然而嘴唇经过她的脸颊,贴上她的耳畔。 “苏青墨,如你所愿……”他说,“从此以后,你与我,不再有一点关系了。” 第193章 小表妹 苏青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后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王府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刀尖上,随便一动,便扯得整颗心都快渗出血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即便撞倒了旁人,她也浑然不觉。头昏昏沉沉地仿佛浆糊一般,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甩掉刚才容骁的那句话。 他说,我们以后不再有一点关系了。 一想起这句话,苏青墨心痛的更是难忍。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色,整个人不由愣住了。 依稀记得上一次在这儿还是晚上,那一天是她的生辰,而容骁为了给她惊喜,甚至不惜放下往日高冷的形象,亲手为她放了一场烟花。那个时候他们彼此仍有疏离却过得无比快乐,反观现在明明已经成了最亲密的人,却随时拿起刀来都能捅对方一刀。 可他们忘了,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举动,根本算不得胜利。 慢慢蹲下身抱住膝盖,苏青墨把头埋在里面,有点想哭,可怎么都流不出来眼泪。丝毫没有顾及身边的环境跟是否有危险,直到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浑身一震惊喜抬头,却在看到是范庭川的时候笑容僵住,随后重新埋下头去。 被她的表情所伤,范庭川微微皱眉,要说的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手解下大氅披在苏青墨身上,看着她瘦小颓败的样子,范庭川心里一酸,竟就这样席地而坐,守在了她的身边。从太阳西斜到再也不见,直到日暮降临,两个人谁也没动,也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身边人的身子斜斜靠了过来,范庭川才微微叹了声,伸手将苏青墨环住。看着她泛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明明已经那般憔悴,却仍旧浑身紧绷不肯放松。其实知道她从小便是这副随时警惕的模样,范庭川以为她在遇到容骁以后可能会改变,谁料现在看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起身将她背在背上,范庭川道了句“睡吧”,就这样背着她回到范府。 出事以后,凌薇跟叶繁花四下寻找无果后,果断去了范家说明情况。范庭川在得知事情始末后虽然担心,但也没有病急乱投医,只在问询了一些过往旧事以后,才孤身一人来到此处。 原本在来的时候他还有一丝幻想,觉得如果苏青墨不在这儿,或许她对容骁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埋头在前方的时候,范庭川心口微微一痛,随即便再也没有知觉。 他知道,他的小表妹已经不是那个整天缠着他,拽着他胳膊到处闯祸的小表妹了。 “怎么样?” 一进范家大门,就见其余人全都围了过来。在看到正趴在他背上睡着的苏青墨时,众人不约而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范庭川将她放在了客房床榻上,叶繁花则很自觉地走上前替她把起脉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少顷,她抬头道,“还有,她之前好像强行逆转了内力,但由于一直没调理过来,所以身体现在正处在一个亏空的状态。” “亏空?是说她一直都在强撑着吗?”范燕堂不解问道。 第194章 我能做什么 点了点头,叶繁花看向范庭川:“而且,她很明显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说着,举起苏青墨右手,指着她的虎口处道,“她为自己施了针以此保持清醒,但长久下去,人是会疯的。” “怎么会这样!”凌薇一听便着急道,“我们每天都跟在她身边,怎么会一直都没有发现!” 虽然没有人回答,可在场都是熟悉苏青墨的人,自然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不想大伙儿为她担心罢了。 范庭川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苏青墨,良久,只吩咐众人先退出去。一出了房门就见元勃正直直地立在那儿,范庭川眉峰轻蹙,很快道:“元勃师傅,青墨她一时醒不过来,恐怕不能告诉你关于你师兄的事。” “不、我不是……”元勃一听,急忙摆手,“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范庭川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引着元勃走到院子的石桌边,他这才道:“她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不过眼下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性子那么固执,不知会不会好好呆在床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某人,范庭川叹了声,语气有些失落。 果然就见元勃神色为难地捻了捻手中的串珠,少顷,询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并没有即刻回答,范庭川表情淡淡望着远处,眼底却越发深邃。元勃察觉到他此刻稍显放空的状态,于是也不着急,只捻着串珠安静等待。 “你在洛阳城流浪了一段时间,应当知道目前城里的情况。白家现在一家独大,为防止他们造反,陛下便故意要将平南王府跟白家连在一起,好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平南王府根本不可能与白家共存的,先不说他们彼此之间的仇怨有多深,单说这最简单的好与坏,两方便不是一路人。” 手中动作停下来,元勃道:“我知道,这些年来白家凭仗手中权力做过不少坏事……”并未说明有些时候自己师兄也参与其中,元勃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又道:“而我对平南王府虽然不了解,但看着王妃这么好,想必那平南王也不会太差。” 心道果然是个单纯的孩子,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明确的好与坏之分。范庭川敛眸摸了摸手边的扇子,少顷,道:“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白家消失,一旦白家没了,容帝就会自顾不暇。而到时即便他有心针对平南王府,却也无力再做什么。” 对一个僧人来说,根本不能接受这种大罪过的事。元勃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经文,而范庭川见状也不表态,只静静看着他,直到院中刮起一阵凉风,才见元勃放下手,表情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范公子,如果我要帮你们除掉白家,是不是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杀掉我师兄?” 没想到他思考半天竟然想出这么一个结果,范庭川顿时失笑,摇着头敲了敲他的手背,他道:“不用你去,因为已经有人准备好要对你师兄动手了。” 第195章 他们不会放过你 就在范家因为苏青墨而有些慌乱的时候,平南王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在苏青墨离开以后,容骁竟也莫名其妙的病倒了,搞得府中上下完全没人打理,简直快要乱成一锅粥。 再加上有白欣桐随时随地的突然袭击,于是况琴跟老妈子似的上忙着给他治病,下赶着替他堵人,到最后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将阿婉叫过来帮忙,堵死那个一心想往容骁床上爬的女鬼。 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两个唱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眼看着整个王府都被她们闹得乌烟瘴气,况琴简直欲哭无泪,更难过的是不管他怎么派人去范家请人,苏青墨她们却死活都不回来。 “况琴公子,元森师傅醒了。”正在这时,府中下人通报道。 对这个随云寺的和尚并没太大好感,况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哼道:“醒就醒了呗,怎么我还得敲锣打鼓放鞭炮啊?” 顿时就听那下人没了声音,况琴正觉得奇怪时,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道:“敲锣打鼓就不必了,贫僧前来,是想跟况琴施主和王爷告别的。” 一听这声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况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抓住了现行。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起身,讪讪道:“元森师傅也看到了,王府眼下一团乱,我就不留你了。到时王爷醒来,我会帮你跟他说的。” 元森点点头,视线不自觉飘向床上。看着容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然而很快便以出家人不可胡思乱想为由阻断了这种奇怪感觉的蔓延,他双手合十冲着容骁跟况琴分别一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况琴公子,平南王这是心病。” 况琴自然也知道,闻言只重重叹了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时就听前堂又吵了起来,他的脸瞬间变得扭曲,无奈道:“元森师傅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不然我怕等下王府塌了,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元森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看着况琴一副苦哈哈的样子,竟真的有种平南王府即将要倒塌的感觉。他再次躬身做礼后由下人带着离开,当他站在平南王府的大门回想起前两天的画面,竟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当日是他与她一同出席,却在经历了生死后,仅留他一人在此。这么多天宫里面连一个口信都不曾传出来,元森明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却仍旧倍感失落。他深吸口气孤身一人往城门的方向走着,然而这一路上不时有人看着他指指点点,那般犀利直白的目光叫他十分不舒服,于是加快了脚步。 明明需要半刻钟的路他却只走了一柱香便到了。出了城门站在山道上,元森回头望了一眼,看着那不远处林立的雄伟宫殿,大脑一片空白。呆呆望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重新转身,他一边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一边往为云山的方向走。 按照脚力来说,徒步前往为云山几乎要一天的时间,然而元森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虽然没遇上什么好事,但也想这样走着散散心。于是特意挑选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小道,他边走边休息,很快便见太阳西斜。 第196章 其实你该死 血色残阳将周边一切映照的带了几分落寞,元森怔怔望着它们几乎出了神,内心翻滚着无数情感,脑中更是浮起另一个人的影子。是以当危险逐渐靠近他的身边时,他根本注意不到。 直到一柄长刀贴着他的头顶戳进了对面的树杆,元森这才回了神,十分诧异地看向身后几人。只见五个蒙面男子正手握兵器站在那儿,他们的眼睛宛若古井,干枯深邃,没有丁点温度,而暴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火烧过一般黑的看不出眼色,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你们……是谁?”脑中隐约有些猜测,可他却固执地不肯相信。眼见那几人并不回答只提了兵器冲过来,元森一咬牙,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对上。 赤手空拳面对五样兵器,谁在上风不言而喻。元森很快感到体力不支,原本还没好全的身体在这一刻开始叫嚣,让他每动一下都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 而那五个杀手却越挫越勇,直到看着元森被一旁的树枝绊倒在地,其中一人身形一闪,手提着长刀便砍了下来。 元森怔怔看着那刀刃砍下来,凌厉的杀气瞬时割破了他身上的皮肤。细小的伤口在刀刃还没贴上时就尽数开始崩裂,元森突然有些惊恐,毕竟死亡关头,没有人会不害怕。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突然一声怒喝传遍整个山头。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后方飞扬而出,手中长棍一扫,便将在场五个杀手全部击倒。他的身子宛若翩翩蝴蝶般轻盈且灵动,他穿过树丛落至元森面前,没有说话,只咧嘴一笑。 心中一紧,元森险些落下泪来。 “元勃,你……” “别说话师兄,你先好好休息。”元勃乐呵呵地说着,丝毫没注意身后多出的兵器。待到元森看见的时候明显已经晚了,他正准备出声大叫的时候,却见元勃已经脚下一动,整个人不知怎地突然来到那名杀手身后。 接着他手中长棍狠狠砸了下去,便听那杀手闷哼一声,就此倒地。 解决了一个还有四个,元勃不再浪费时间,翻身加入战局。元森愣愣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在里面跟人打成一团的样子,那般拼命奋勇,却只是为了他这个没用的师兄。 难怪以前师傅总说他们几兄弟里,只有元勃最适合出家。可不是吗,像是这种傻瓜,就适合在那永远望不到尽头的为云山上,孤独终老啊。 “傻瓜……”默默出声,元森声音哽咽,“我可是要杀你的人啊……” “是啊,他的确是个傻瓜,对要杀自己的人都这么好,活该被人算计。”正在这时,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而对元森来说,明显很熟悉。 他僵直着身子慢慢转过身,看着身边正是苏青墨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夕阳映着她的后背在她整个人周围照出光圈,元森看着几乎出了神,而苏青墨见此,只扬唇一笑。 “元森师傅,别误会……”她说,“我不是来救你的。” 第197章 他们是谁派来的 苏青墨奇特的开场白顿时让元森呆若木鸡,他愣愣盯了她半晌,这才猛地站起来,讪讪道:“平南王妃……你……”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苏青墨淡淡说着,目光投向远处的元勃,“因为我要带元勃过来,让他看看他的师兄到底个什么样的人。” 苏青墨的话再一次让元森陷入内疚,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元勃一眼。他内心的煎熬跟挣扎此刻全都表现在了脸上,苏青墨瞥了他一眼,又道:“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元勃,你根本活不过这两天。” “什么?”意外抬头,元森面露异色。 “怎么,你以为咱们皇后娘娘的手是那么好摸的吗?”饶有兴趣地说着,苏青墨笑道,“你看起来也不傻啊,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当日的举动会给白家和白昭然带来什么?” 眼看着元森瞬间惨白的脸,苏青墨似乎觉得还不够,笑容更甚道:“白昭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和尚手握着手。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那一日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是对一个皇后而像是对着自己的爱人,这样的罪名若是压下来,白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眼下洛阳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赵家已去,容帝正愁着不知要怎么收拾白家。你的出现跟作为刚好是一个机会,只要容帝想,你就是针对白家最厉害的武器!” 被苏青墨的分析惊住,元森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一日的随心之举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少顷急忙道:“我、我不能就这样走,我要去跟陛下说清楚!” 说着,他竟就真的原路返回,准备重新入城。 苏青墨秀眉轻挑完全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做出这种反应,她心中突然有一种傻子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感觉,于是摇了摇头,冲着元森的背影喊:“元森,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眼看对方脚步一顿,苏青墨面带惋惜:“现在真正有危险的,是你。” “你以为那几个杀手是谁派来的?是白家,白家想要你死。因为只要你死了,即便流言满天飞,这世上也没有任何证据再来证明当日有人握过皇后娘娘的手。而另一点,白家这些年让你帮过不少忙吧,一旦你倒戈,他们岂不是很难办?所以,一了百了,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猛地转过身,元森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平南王妃,你不必在这里妖言惑众,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苏青墨耸了耸肩,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扬声道:“元勃,你看我早就说过你这师兄冥顽不灵,我若是你,不如让他去死。反正他对皇后一心一意,想必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你、你别说了!”元勃被苏青墨没个正行的话搞得面色微红,可早知她性子如此根本改不了,于是也只能干着急。 第198章 你以为你是谁 听着苏青墨低笑出声,他这才叹了声慢慢转向元森。虽然看不到那头师兄是什么表情,却也能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师兄……”他缓缓出声,“她说的没错,是白家的人要杀你。” “你住嘴!”明显不信,元森脱去往日温和的伪装,怒吼道,“是你跟她说了什么对不对!元勃,你竟然背叛我!” 不由着急起来,元勃往前走了几步道,“师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个人,那个人根本不是你能惦记的人啊!你别忘了,你可是个出家人!” “谁愿意做这出家人!”愤愤将手中的念珠砸在地上,元森表情痛苦道,“若非不是因为这出家人的身份,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你别忘了,若不是这出家人的身份,你有什么能力可以得她青睐,让她提携?师兄,你以为你是谁?” 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元森的心上。他犹如失了魂般呆呆看着元勃,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而苏青墨更是意外,侧目看向身边的小和尚,万万没想到一向呆傻的他,竟也能看得这般通透。 很久很久,师兄弟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寒风吹过,扬起细微尘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染得更是看不明晰。西下的太阳带着血色的余温将整片天空染得鲜红,良久,就见元勃抬步,慢慢走到了元森面前。 “师傅说过,心有执念,注定修不了佛。师兄,你不适合做一个出家人,也不配做一个出家人。”他说着,俯下身,“可谁让你是我师兄呢,即便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我却也不能怪你。” “也许,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出家人吧,那佛门净地,终究是让我们师兄弟给玷污了。” 他慢慢扶起元森,很是细心地替他扫去灰尘,抚平褶皱。而元森呆呆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少顷,就见元勃再度直起身子,唇角扬起,露出灿烂的笑容:“所以师兄,即便你不愿再入随云寺,我也可以陪你去流浪天边,寻找你内心真正的归宿。但是在做这些前,师兄你得活着啊,你若是死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元勃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元森多年的隐忍悉数爆发。他呜咽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师弟,满心都是愤恨跟愧疚。明明、明明他是要杀他的,可这个傻子,却还是等着自己回头,等着救赎自己。 苏青墨默默看着紧紧相拥的兄弟二人,莫名叹了口气。她的视线越过他们投向远方,不知怎地,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情之一字是这世上最残忍的羁绊,元勃他们的是,而她自己的,也是。 “平南王妃……”这时,就见元勃转身,看着苏青墨道,“可以请你帮帮我们吗?” 看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近乎恳求的执着,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来说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她深吸口气,浅笑叹道:“你错了,不是我帮你们,而是你们来帮我。” 第199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在将那五名杀手解决以后,苏青墨很自然地将元勃师兄弟两人偷偷带回了范家。范庭川对她的决定一向没有异言,只是在听说城外发生的事情后,对苏青墨表示她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在回城的路上苏青墨已经告诉元森,自己之所以会知道他跟白家的事,并非元勃告知,而是她当日在随云寺发现的。至于白昭然要他杀掉元勃一事,也是她偷听得知,并在离开前变相地告诉了元勃。 元森闻言便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怎么也没想过一直隐瞒的秘密竟然早就被其他人知道了。然而他还是表达了对苏青墨的感谢,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元勃一定不会留心,也没有可能活着从随云寺出来。 “师兄,其实我跟王妃去找你,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在平安到达范家后,元勃直接说道。 元森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只垂首沉吟,过了会儿才道:“还不着急,你让我先想想吧。” 苏青墨眼见元勃还要说什么,急忙拉着他离开了元森的卧房。看他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苏青墨叹道:“你师兄这么多年一直都把白昭然当成自己的信仰,你现在要他去揭发她背后的白家,他一时接受不能也可以理解。” “可、可总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吧。”元勃皱眉道,“我听范公子说,白家最近处处针对你跟平南王府,眼下他们家女儿又嫁进来了,我担心……” “你是在关心我吗?”突然出声,苏青墨打断元勃的话问道。 顿时就愣在原地,元勃半张的嘴像是还有话要说,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跺脚道:“谁关心你了!” “你啊!”苏青墨笑笑,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你这小和尚,一天不别扭能死啊!” “我再说一次!我!不!小!”一把打开她的手,元勃顿时恼道,“说不定我还比你大呢!” 苏青墨心道在某些方面来说你的确比我大,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凌薇匆匆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其实这样的举动在元勃面前根本没用,他虽然眼盲,但听力极好。刚等凌薇说完,他就道:“平南王府三天两头派人过来请你,你也在范家待了不少时日了,依我看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不用你管。” 一提起平南王府苏青墨便没了心情,她卸下脸上笑容,转身就走。只是还没等她走出院子,就见一个人影从远处扑了过来,若非她闪躲及时,当真是要撞个满怀! “什么人啊,毛毛躁躁的!”凌薇紧随而来,一见这情景便拉下了脸。然而等她看清面前人的长相后却是惊得后退一步,指着那人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你……你……” “是我是我,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可别揍我了!”来的人正是况琴,他哭丧着脸哀求着,道,“就让我见见王妃吧!” “哼,平南王府的王妃不就在你们府上好好呆着吗,你来范府干什么!”眼见况琴还没发现苏青墨,凌薇出声刺道。 第200章 还真是犯贱 顿时就见况琴整个脸都拧在一起,明显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可即使是这样,他却仍旧站在那儿不肯走。 苏青墨此刻正在一边的墙角静静看着,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心道自己已经在范府打扰多日,总不能再看着平南王府的人过来闹事,于是她走上前,淡淡道:“况琴,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一听苏青墨的声音,况琴顿时满血复活,转过身就哭丧着脸道:“王妃,算我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阿骁他、他自从你离开以后就病倒了,直到现在都没醒啊!” 苏青墨心中一紧,顿时没了话。况琴医术高超都没能治好容骁,难道他真的那么严重?然而很快她就想起那日他绝情的表现跟话语,苏青墨紧张的心情重新沉了下去,她转过身,沉声道:“你走吧。” “王妃!” “都说了让你走啊……”凌薇眼见苏青墨情绪不太对劲,急忙提着况琴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拉。就这样一路拖到门口,她才皱着眉道:“你家主子是人,我家阿墨就不是人吗?你只记得容骁生了重病,可又清楚我家阿墨为他几乎也快耗掉半条命了!” 况琴从没见过凌薇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焦躁的情绪更添了几分担忧。低声询问着凌薇最近的情况,这才知道原来苏青墨身体也很是不好,这些日子更是强撑着在谋划一切。 然而即便到了现在这两个人却也从没埋怨过半分,心里面不知憋着多少委屈跟火气。他抬起头向着后院又望了眼,这才叹道:“心病得用心药医,可如果她不肯去,我总不能抬着阿骁过来吧?” “不必担心,还是顺其自然吧。”正在凌薇跟况琴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忽听一道声音从后方传出,就见元勃缓缓走出,双手合十道。 “阿墨呢?”眼见元勃只一个人,凌薇心里一动,出声问道。 苏青墨只觉得心烦不已,在凌薇拎着况琴离开后,自己也从后门离开,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可却丁点都影响不到她半分。她满脑子都响着况琴刚才那几句话,不知不觉间再抬头,竟然就这么走到了平南王府外。 还真是犯贱呢…… 苏青墨深吸口气,低头苦笑。想着反正来也来了,便进去看看吧。只要知道他没事,她总也可以心安,免得以后这人还要来找她的麻烦。 这样想着,苏青墨翻身轻巧跃上墙头,小心地避开府中下人,悄无声息地往书房的位置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书房外的院子。她闻着内里传出的浓重药味顿时眉头紧锁,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几味药全都是治疗心塞胸闷的。 心塞胸闷……最绝情的明明就是他,他胸闷个什么劲儿? 虽然暗自腹诽,可苏青墨还是没有停下,走上前将房门推开。随着重重的“吱嘎”一声,她抬步入内,却觉得房中气氛压人。 第201章 求你别走 压抑的气氛完全不同她之前还在府里时候的样子,可能是由于药味太过浓重的原因,竟使得整间屋子都给人一种异样的气氛,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苏青墨难以想象容骁到底出了什么事,明明她前几日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几天就变成了这样?她紧咬下唇,似乎觉得心口莫名抽痛了几下,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一点一点挪向床榻。 待到她靠近了,鼻尖终于荡过独属于他身上的兰花香气。苏青墨突然鼻子一酸,伸出的手摸着那床帐,却怎么都掀不开来。就这样呆呆站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还是松了手,蹲靠在床边,却没有勇气去看一看床上那个人。 “你看,我连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喃喃低语,面含苦涩,“因为我知道啊,看过后便会觉得舍不得了……” 容骁当日所说的话历历在目,他说他们两清了,他说他们以后不再有任何关系了。苏青墨知道那不是气话,没有人在说气话的时候还能保持如此冷静。或许是她真的伤了他的心,又或许是他终于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是她没有,她直到现在都放不下这个人,更不清楚应该要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 “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特别讨厌你,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油盐不进的人。”苏青墨低声说着,像是陷进了什么回忆般,“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很可怜,因为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好的隐藏了所有情绪,你戴着面具面对世人,到最后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忘了。” “可我又何尝不是,但是身在这乱世,谁又能够幸免?不过我很庆幸的是,我遇到的那个人是你,尽管……尽管我们不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美好,可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苏青墨没有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一边说着,紧咬的下唇已经渗出鲜血。说完这些她呆呆看着地面,感觉整个人都被兰花的香气所包围。就像是一个牢笼,她被困在其中,无力挣脱,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沦为万劫不复,她却甘之如饴。 又坐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苏青墨终于长出口气,缓缓起身。不愿回头再看一眼,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就像你说的,我们两清吧,从此以后,不……没有以后了。” 正说着,苏青墨前行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带了异色。因为她分明感觉有一双手正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她虽然没有回头,可那熟悉的触感却让她浑身抖得不行。而这时就感觉那只手紧了紧,接着一道低语自后方响起:“不要走……求你……” 苏青墨整个人如遭雷击,即便泪水自两颊落下,她也没有察觉。那只手没有了往昔的温热,只余一抹冰凉正一点点渗进她的骨血直到内心,她不敢回头不敢转身不敢去看,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分离崩塌。 第202章 真是冤家路窄 在听到身后似乎有声响传来时,苏青墨有点想逃。而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几道人声,接着房门毫无征兆般地被人一把推开,便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王爷,臣妾来看你……” 话没说完,来人已经看到了屋内情况。她吓得尖叫一声“有鬼”,扔掉手中的托盘急忙后退。而她身后的小厮见状赶紧端着灯走了上来,待到房中一片通明时,他们这才看清站在那里的正是苏青墨。 “怎么是你?”来的人正是白欣桐,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才趁着况琴跟阿婉都不在的时候想过来跟容骁亲近片刻,谁料好巧不巧竟又碰到了苏青墨! 这贱人不是早就被王爷骂走了吗,怎么还有脸回来! 苏青墨看着她浓妆艳抹的样子,其实很想甩手就走。然而衣袖正被容骁死死拽住,她甚至不知他一个病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似乎只要她敢走,他就能连带着胳膊给她一起卸下来!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烦躁,苏青墨淡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尽管她最近不在府上,可怎么说她才是平南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吧! “哼,一个平妻,架子倒是挺大。”白欣桐鄙夷一笑,道,“苏青墨,你以为你还是平南王妃?” 闻言冷笑一声,苏青墨挑眉:“当然。” “你!” “我看搞不清楚情况的人是你吧,婚礼尚未完成,你既非王爷迎娶,也没有跟他礼成,眼下不过是借住在这儿而已。而我是整个容召国百姓都认得的平南王妃,即便是平妻又如何,跟你比起来,我自然才是最有资格站在这儿的人。” 苏青墨说完,就感觉到身后容骁的手紧了几分。这个人,难道没看出她只是想给白欣桐添堵吗,他莫名其妙兴奋个什么劲儿! 一听这话,白欣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但是由于之前屡次吃瘪,她心知在口才上并非苏青墨的对手,于是冷哼一声,叉腰骂道:“哟,嘴巴这么厉害有什么用,苏青墨,别以为我不清楚是你在婚礼上动了手脚所以才耽误了我的好事儿!可真不凑巧啊,陛下一心想让我做平南王府的正妻,除非你的本事能大过天,否则到最后还不是要跪到我面前,说一声‘夫人请喝茶’!” 难得见这人这么有脑子,苏青墨秀眉高挑,并不做声。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承认是自己做的,从白欣桐嫁进平南王府那天起她就知道,她后面跟着的人里,绝对有容湛从宫里派来的细作!眼下对她来说正值关键,她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再给这些人任何机会! “怎么,心虚了?”白欣桐却错把苏青墨的无视当成隐忍,她推开下人上前一步,打量苏青墨一眼后,挑衅道,“苏青墨,我不妨告诉你,你能收拾得了赵家是你运气好,可我们白家不是赵家,你想对付我们,还得看我白家万千手下答不答应!” 第203章 我承认我喜欢他 万千……手下吗? 苏青墨敛去眸中异色含笑不语,只觉得这说话做事还真得带着点脑子,不然真是连对手都看不下去。 “白欣桐……”深吸口气,苏青墨淡淡道,“白家如何你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所以你不必自作多情。你说的没错,有陛下的授意,这平南王府正妃的位置迟早是你的,但那是以后,并非现在不是吗?” “所以,你要还想呆在这儿,就乖乖行你分内之事,我心情好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要心情不好,那最后到底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苏青墨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可白欣桐却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冷意。尽管很不愿意,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打从心眼儿里害怕面前这个女人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仍旧不肯认输,白欣桐气势十足地冲苏青墨说着,然后满脸堆笑,冲着她身后床铺道,“王爷,那臣妾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哦!” 殊不知自己媚态十足的声音在容骁听起来简直犯呕,间接导致他握着苏青墨袖子的手更加用力。而苏青墨在见白欣桐离开后更是不想单独呆在房间里,她深吸口气,趁容骁还没回过神时猛地一扯胳膊,逃命般地冲出了屋子。 身后似乎传来他低低的呼喊,可苏青墨却死活都不肯再回头。刚才房间里那一声“求你”简直让人断了肠,苏青墨越想越觉得难过,却压根不明白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让她走的是他,让她留的也是他,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王妃。”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自旁边传来,苏青墨侧目,就见阿婉正站在那儿,微微点头,很是有礼。 距离上次拆穿了她的小把戏后,这是苏青墨第一次见到阿婉。只见她原本满是戾气的双眼此时已经变得平静无波,整个人看着也憔悴了很多。她不知道阿婉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听况琴说,她似乎觉悟了,越发低调的为府上做事,也再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苏青墨对此的态度则是中立,她从不觉得阿婉有多坏,但也没觉得她会变多好。她见她走向自己,便率先道:“你放心,我现在就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急忙上前挡住苏青墨,阿婉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少顷才道,“你……你不要再生王爷的气了,他不是故意想赶你走,你不知道你离开后他……” “阿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忽然出声,苏青墨打断阿婉问道。 似是没想到苏青墨会这么问,阿婉浑身一僵,低下头去。良久都不见她再吭声,苏青墨转身正要走时,就听她小声道:“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我也知道,他永远都只是把我当做妹妹。”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再看你们两人互相折磨。当然,我不是为了你,我只为了王爷。” 第204章 你甘心吗 苏青墨没有再动,望着远处,淡淡道:“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阿婉苦笑道,“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倒宁愿是你。那个女人自从来了府上便闹得天翻地覆,即便有我跟况琴两个人都招架不住。王妃,我知道之前对你多有得罪,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王爷他是真心在乎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回来……” 阿婉没有再说下去,对她而言,能说出刚才那些话已经是极限。而苏青墨亦是没有回头,两个人就这样站了许久,她才重新迈步,一言不发地往大门走去。 明明是两个人的感情,却掺杂了这么多其他的人,苏青墨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并不急于做出决断,毕竟,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她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让自己看清楚。 苏青墨又在街上游荡了好一会儿,直到心情彻底平复,才返回范家。哪知她刚刚入门就见元勃快步冲自己走了过来,一张脸上满是笑意,道:“我师兄答应了!” “答应什么?” “哎,你怎么还忘了?”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元勃道,“我师兄说白家作恶多年,也是时候该为以前犯下的种种罪孽付出代价了。” 闻言并不如元勃那般兴奋,苏青墨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啊!”元勃不解的摇了摇头,忽然有些不安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苏青墨很快说着,笑着拍了拍元勃的肩膀,“多亏有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元勃哼了声,打开苏青墨的手,想了想低下头小声道:“那也是你先帮我在先,若非你告诉我,只怕师兄他……” “元勃,你师兄对你很重要吗?”看着面前的小和尚,苏青墨问道。 元勃不假思索地使劲点了点头,回道:“我小时候很笨的,不管做什么都不被别人喜欢。只有师兄不嫌弃我,他会不厌其烦地教我东西,会在我受罚的时候带馒头给我,还会在师傅打我的时候替我挨鞭子。可后来……后来……” 后来师兄再也不是师兄,自从他下山化缘遇到了那个女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苏青墨看着元勃渐渐失落的表情,没有继续追问。元勃总喜欢把一切情绪写在脸上,是以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元森在他的心里除了是那高高在上的师兄外,还有另一层存在的意义。 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苏青墨没有再说,只让他早点休息后,一个人走进后院。并未走去客房而是来到花园,在看到亭子里旁那一抹绢白的身影后,她稍作停顿,还是走了过去。 刚刚落座,对面的人便递了一杯参茶过来:“你最近身子不好,要少操心,多休息。” 点点头仰头饮下,苏青墨刚刚放下杯盏,就听他道:“你……还是去了?” 第205章 原来你一直都懂 握着杯盏的手顿住,苏青墨没有抬头,只感觉范庭川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那般落寞的目光让她也变得很是难过,在低低“恩”了一声后,没有再说什么。 范庭川见她如此,敛眸掩去眸中失落。当时况琴出现的时候他其实也在旁边,看着苏青墨离开,便也悄声跟了上去。他在她身后陪着她走过大街小巷,直到看她来到平南王府外围,才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有短短的半个月,但容骁对于苏青墨来说,已经成为潜意识下的唯一选择。 而他,注定只能是一个表哥。 “你想明白了就好。”微叹一声,范庭川笑道,“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难过,其实容骁他……” “别说了,表哥。”冷不丁地出声打断范庭川的话,苏青墨抬头,面含愧疚,“你其实比我还不愿意提起这些,为什么偏要勉强自己?” 这还是苏青墨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跟他对话,一时间,范庭川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若说高兴,是因为他的小表妹终于知道心疼他了。 而若说难过,则是因为她明明全都知道,却始终没有做出回应。 原来如此,原来犯傻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因为你是我表妹啊……”良久,他轻笑出声,如每一次那样,轻轻摸了摸苏青墨的头顶,“我不管你,谁又能管你?” “容骁虽然脾气古怪,但能看出来,他其实……很在乎你。虽说你们之间可能无法像正常夫妻一样坦诚相待,但青墨,你们既然选择了彼此,为什么不能多给对方一点信任,好好相处?” 苏青墨怔怔看着范庭川,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他来跟自己说这些。他明明在笑,可是那眸底的落寞却刺得苏青墨都难受不已。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表达,突然她伸出手,按住范庭川的胳膊道:“不要再说了,表哥……我……” “好,不说了。”反手将苏青墨的胳膊握住,范庭川看着那紧紧相贴的画面,眼波千回百转,最终只能沉寂。 “反正青墨你记住,不管怎样,你总还有我……和范家。”强硬加了个“和范家”,说完这些,范庭川结束了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苏青墨的胳膊。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当回过神的苏青墨慢慢撤回了胳膊后,他才终于长出口气,道:“我听元勃说,元森已经答应帮你指认白家了,你怎么想的?” 苏青墨吸了吸鼻子,掩下内心种种不适,道:“他既然答应,那咱们就赶紧开始布置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告诉你。” 范庭川听着她带来的消息,平静的脸上终于染上几分讶然。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手中折扇一摇,道:“当日你们探到白家有大批银钱一事,事后我也曾派人查过,发现白家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支出外,另有一笔银子没了下落。” “若你猜得不错,这笔钱看来是用在了刀刃上。”范庭川说着,起身道,“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查。” 第206章 值得吗 看着范庭川为自己的事如此上心,苏青墨更觉得愧疚。范庭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他绕过桌子走到苏青墨身边,俯下身,含笑看着她。 “青墨,你不会怪表哥的手伸得太长了吧?” “怎么会?”苏青墨一震,急忙摆手,“只是表哥你对我这样好,我真的……” “我从没想过让你回报什么,更何况我也是存了私心的。一旦白家完了,容湛就会一门心思盯着平南王府,自是无暇再顾及我们范家了。爷爷年纪大了,父亲也不愿在洛阳城多加逗留,所以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燕堂送他们回老家。” “而那时候,就需要你们来做我的挡箭牌了。” 范庭川说的很是直白,也不管苏青墨信不信,就推着她让她赶紧回去休息。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他强装的笑容慢慢消失,最终只剩下落寞。 他一个人坐回石凳,将桌上的参茶撤去,从下面的托盘中拿出一个酒壶。不似往常般的小口啜饮,而是仰头,直接灌下。 “咳……”辛辣的味道顿时刺激的他猛烈咳嗽,心口也莫名抽痛起来。范庭川眉头紧锁不予理睬,仰头再度灌下一口时,身旁突然多出一只手,将酒壶抢下。 “你不要命了吗?”叶繁花看着他如此模样,眼底掠过痛意,“你明知自己不能……” “就这一次。”而范庭川却报以微笑回应,看着叶繁花恼怒的样子,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陪我喝一杯吧。” 叶繁花看着他没有说话,少顷,只仰头灌下一口。重重将酒壶放在桌上,她一边擦着嘴唇,一边道:“说什么想要为范家筹谋,你为了她,就快把整个范家都赔进去了!” 范庭川像是没听懂一样,拿起酒壶自顾自地喝着。直到整个酒壶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了,他才将酒壶扔回桌子:“我知道,可……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做什么,繁花,我有什么办法?” 一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却发丝凌乱,笑容苦涩,那般狼狈的模样几乎叫人看着心痛。叶繁花眼眶湿润莫名流下泪来,她突然握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你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样,真的值吗?” 怔怔回望着她,良久,范庭川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远处。 “值不值的有什么要紧……我只想……她能像小时候那样冲我笑罢了。” 一夜过去,洛阳城内突然多出几条流言。有人说随云寺的住持元森在离开平南王府后便下落不明,又有人说他在回去的路上已经遇害,此刻尸体正挂在为云山的山脚下,更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日元森误碰了白皇后的手才导致了杀身之祸,而动手之人明显就是白家。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众说纷纭,谁都不知怎么回事。很快这几条流言便传进了宫中,而容湛对此并没什么太大兴趣,毕竟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和尚而已,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多余闹出乱子,打破自己的计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容湛打算置之不理的时候,某一天,城中府衙的大门外,忽然有人击鼓鸣冤。待到京兆尹派人将其带上堂的时候才发现,那人竟然就是元森! 第207章 我不会再放手 即便已经击鼓鸣冤,但元森对于京兆尹的询问却完全不予回答,只表明自己一定要见容帝,只有见到容帝,他才会说。 对此京兆尹很是为难,尽管白浩威早已跟他打过招呼,说一旦发现元森的下落,不需上表容帝,只要告诉他就可以了。京兆尹并非不知最近城中的风言风语,对白浩威这番话的意思也心知肚明,原本他也想这么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谁料元森竟会剑走偏锋,直接找上门来。 击鼓鸣冤的时候洛阳城多少双眼睛看着,如果他就这么把人给白浩威送去,只怕…… 不得已只能秉公办理,京兆尹安排元森住在府中后,又上了折子将事情告诉容帝,等待容湛下旨传召。 而同一时间,苏青墨已经从范庭川派出去的人那里知道了白家每月多出去的那笔银子的下落,她正想着什么时候去亲自打探一下的时候,竟意外得知元森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去了京兆尹那儿表示要见容湛。 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冒险,尤其是现在白家又在满城找他。苏青墨对元森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很是不悦,然而看着元勃忙不迭的赔礼道歉,她又很是无奈,只得让凌薇加派人手,保证在见容湛之前,元森一定要活着。 在做完这些以后,苏青墨终于觉得有些疲惫。她很清楚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从离开平南王府以后,她就一直没好好休息过。即便每一天都很早躺在床上,可却始终睡不着,只要闭起双眼,那些高兴的不高兴的就一窝蜂的涌出来,几乎叫她快要分裂。 二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但即便如此那丝丝寒气依旧如影随形,叫人浑身都感觉不适。苏青墨连晚饭都没吃,跟范庭川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关上门靠在门边,她深吸口气,越发觉得心力憔悴。然而很意外的,一股花香在这时慢慢渗进鼻中,让她没来由浑身一震,只觉得心脏在此时加速了跳动。 抬眸便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看去,然而眼过之处,尽是落寞空寂。苏青墨莫名叹了声觉得自己简直要得神经病了,她低头苦笑,扭了扭脖子便往床榻走去。 步步生莲,飘扬的衣带仿若得了灵性般在夜色中弥漫绽开。苏青墨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只闻那浓厚的花香气息充斥在了整间屋子。下一刻,一双猿臂从后面伸出将她缠住,轻轻一拉,就让她跌入了怀抱中。那夹杂着寒气的拥抱让苏青墨整个人愣住,她一动不动,任由身后人的鼻息喷在脖颈中,惹得她汗毛倒立。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抱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放手。”终于忍受不住,苏青墨深吸口气,淡淡道。 “不放。”身后人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不同往日那般清亮。说着,他紧了紧胳膊,竟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几分。 第208章 又骗人 苏青墨更觉得无奈,不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孤身一人摸到范家来,而且还藏在她的房间里。他难道就不担心她刚才一嗓子喊来大伙儿,让众人看看平南王此刻的狼狈样? “你放开,我不舒服。” “我不放,我一放你就走了。”容骁说着,声音有些委屈,“我那天就是不小心松了手,结果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你让我走的。” “我才没有。”耍起了无赖,容骁手臂更紧几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苏青墨其实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有点荒唐。叱咤四方的平南王这时候跟脑子进了水的傻子一样缠着她说自己错了,换做以前,这种事打死她都不会信的。可眼下身临其境,苏青墨却是不得不承认,容骁真的有点问题。 就算没疯,那离疯也不远了。 “你先放手,我真的不舒服。”缓缓叹气,苏青墨道,“你放手我们再说。” 容骁似乎听出苏青墨语气中的疲惫,他稍一迟疑,便缓缓松开了手。而就在这时苏青墨得了自由的后肘突然出击,用尽全力向容骁胸口撞去。后者来不及闪躲也压根没想着闪躲,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一击,然后整个人疼得都向一边倒去。 苏青墨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咳咳……” 正当她的手摸上门栓,就听容骁在后面猛烈咳嗽,那声音像是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苏青墨眉头轻蹙,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自己刚才一击看似用了全力,实际在中途便卸去了三分之二的力道。而以容骁的本事,即便躲不开也不可能会伤到根本,怎么情况会突然这么严重? 内心不由陷入挣扎,苏青墨紧咬下唇呆站许久,最终还是拗不过潜意识下的关心,一点一点转过身去。哪知目光所过之处便见丝丝血红在地面洒落,而容骁正捂着胸口斜靠在柱子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骁!”她惊呼出声,扑过去便握住了容骁的手,指尖擦过他唇角血痕,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而这时容骁突然睁开眼,没等苏青墨反应过来就将她翻转身子带入怀中,从后面将她死死扣住。他薄唇微扬贴上苏青墨脖颈,然后小声在她耳边道:“你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苏青墨当真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便想十足十地给他来一拳,却无奈整个人都被他箍在怀中,眼下根本动弹不得。 容骁任由她跳腾,只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紧紧把头埋在苏青墨的脖颈,感受她身上清淡的气息,他深吸口气,道:“你打吧,就算你打死我,这次我也绝对不会放手了。” 苏青墨的动作缓缓停下,手臂垂下,终于知道这次自己是再也逃不开了。多少日子以来的难过跟委屈莫名涌上心头,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该死。” “我知道。” “你去死吧。” “好,只要你舍得。” 拉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口中涌出腥臭的血味,苏青墨才终于放开。看着那顺便被自己要出印子的手背,她叹了声,道:“不是说两清了吗,你干嘛还要来找我?” 容骁深吸口气,紧了紧箍住苏青墨的胳膊。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幽然瞳眸带着几分落寞:“谁说两清了。” “我的心还在你这儿,你没有还我,你要我怎么跟你两清?” 第209章 对她好一点 夜晚的凉风慢慢将窗户吹开一条小缝,带着丝丝冷意吹入房间。苏青墨任由容骁抱着,思绪却被他刚才那一番话所带着飘了很远,远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骁慢慢带着她坐在地上,仍旧从后面将她环住。四周一片空寂,唯有那月亮高悬于顶,斜斜射进来,将房间照的亮堂。他微微侧目便能看见苏青墨的侧脸,那般瘦削且苍白,面颊似有水痕。他莫名叹了声,右手抬起拭去那水渍,然后柔声道:“都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可你不要走,不要不理我。” 苏青墨身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顿时有些无奈,容骁又道:“其实我知道,你答应容湛是为我着想,担心如果我反抗,他会借题发挥用更龌龊的法子来恶心我。但是青墨啊,为什么你总要替我出头呢,我一个大男人,堂堂平南王爷,难道要躲在你后面受你保护吗?” “我没有……”苏青墨微微蹙眉,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你心里没有,可你的做法让我很为难啊……”捏了捏她的小手,容骁叹道,“我并非不理解你,而是不愿看你处处为我出头,替我操心。也许你一向习惯用自己的思维去解决问题,可现在不同了,你身边还有我,我即便再不济,也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的。” “所以,相信我,好不好?” 苏青墨心中莫名一动,突然侧过头看向容骁。 月光下,他的表情那般坚定,晶亮的眸子像是闪着奇异的光,顿时便叫人心下镇定。才刚刚大病初愈,竟就那样跑了过来,满是胡茬的下巴看起来那么邋遢,可即便这样,却仍旧死死抱着她,不肯放开手。 “我表哥去找过你了,对吗?”不然,他如何会知道她一向喜欢自己解决问题。 这一次没有回避,容骁看着她,道:“是我欠他。” “不,是我们。”微微叹口气,苏青墨看向窗外,却不知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绢白身影站在不远处,看着房内那相拥的二人,满目悲凉。 在容骁的告知下苏青墨才知道,原来那一夜谈话过后,范庭川便一人去了平南王府,一向清爽利落的他当日喝得醉醺醺的,不顾府中下人跟况琴的阻拦,冲进房子把容骁拖下床就是一阵臭骂。 从没见过范庭川发那样大的火,满身戾气几乎叫周围人看着都傻了眼。而容骁因为白日里苏青墨过来正阴郁不已,被范庭川骂过后也觉得愤慨,两人说着说着便动起手来。 “他还真是小人,明知我生病未愈,下手还那么重。”容骁说着,拉开胸口衣襟让苏青墨看。 那一拳青紫很明显是用了全力打下去的,苏青墨从没见过范庭川如此认真的样子,于是也不由暗暗心惊。但她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冲着那处青紫又掐了过去,道:“活该你被打。” “是啊,都是我活该。”宠溺一笑,容骁将苏青墨揽入怀中,却没告诉她最后的一幕竟是范庭川神情痛苦揪着他的衣领,跟他说:我求你,对青墨好一点,不要再折磨她了。 第210章 金銮殿对峙 除开范家跟平南王府的过节,范庭川在容骁眼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冷峻公子。然而那一夜他才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也有自己的痛苦,看着心爱的女人一步步远去,那种明知有刀却还要割肉的场面,叫他都倍感心惊。 心高气傲的范庭川为了苏青墨竟然低声恳求自己,单凭这一点,容骁便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看法了。更不要说,若非范庭川这一拳,他可能永远也清醒不了。 小别胜新婚,不过碍于此处是在别人家里,容骁的举动倒还算规矩。苏青墨小声将这些日子的发现一点一点告诉容骁,结果在跟他说了元森的事情后,就见容骁眉峰微挑,神情莫测道:“你确定容湛会相信他说的?” 苏青墨却是一笑,道:“信不信由他,不过单凭一张嘴,自然不能取胜。”说着,她俯在容骁耳畔又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容骁神情逐渐和缓,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还不够……”说完,苏青墨补充道,“有一件事,还需要你这个平南王出面。” 第二日晌午,容湛终于有了回应,下旨让元森即刻入宫觐见。哪知就在京兆尹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平南王容骁一纸折子递了上去,说京兆尹办事不利,导致元森在离开洛阳城当天在郊外遇刺,幸得好心人相救,这才没事。 原本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却硬生生被容骁扯在了一起。且就在他上了折子的时候,城内也莫名刮起了风言风语,并还有人说,此事跟白家也有关系。 如此一来倒是让容湛进退两难,他并不想将这几人凑在一起,却无奈因为容骁的折子,而让事情往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了。为了不让流言越传越烈,他不得不将众人全部召入宫中,当场对峙。 苏青墨他们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于是在得了旨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宫中。到了金銮殿内才发现原来白浩威跟京兆尹都被传到了此处,而站在最中央双手合十的灰袍身影,正是元森无疑。 “陛下,老臣冤枉啊!”京兆尹一看到容骁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冲容湛伸冤道。 “先住口,眼下还没轮到你说话!”容湛瞪了京兆尹一眼,不耐烦道。 他自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于是也不耽搁,直接看向下首的元森道:“元森师傅有什么冤情要鸣,直说吧。” 元森闻言,恭敬一礼后,扬声道:“陛下,贫僧的确是有冤情,但此事涉及朝中高官,且事态复杂,所以还请陛下恕贫僧无罪。” 一听这话,白浩威当即慌了。然而不等他张口,容湛早已准道:“你且先说说看。” “陛下当知,贫僧一直身在随云寺中念经礼佛,祈求国昌民安。寺中有一圣物,名为‘紫莹荷花’,是先帝爷在世时带人发现,并一直养在寺庙里的。紫莹荷花不仅是整个随云寺的命脉,更是容召国的守护神,然而就是因为在场某一位贵人的私心,竟将那紫莹荷花带走,以此断了容召的好运啊!” 第211章 临阵倒戈 一听“紫莹荷花”四个字,容骁眉峰一抬,便觉得不妙。待到听完元森的话后,他两只眼睛透出几分冷光,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然而苏青墨及时伸手将他的胳膊挽住,她面色平静视线坦荡,看着元森,竟丝毫没觉得意外。 元森自是不知身后两人的反应,他在说完这些话以后,长出了口气。 容湛坐在上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少顷,道:“听你所言,紫莹荷花丢失已经好一阵子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上告朝廷,该当何罪?” “贫僧知道有罪,但也是心有苦衷。”元森不慌不忙道,“那位贵人拿走紫莹荷花后为防事情败露,编造了谎言哄骗我那看守荷花的师弟,说因为他帮了她,所以可能会惹来杀生之祸。后来我师弟在跟我闹矛盾后私自出走,来到洛阳城,并投靠了这位贵人。” “贫僧找人不得,只能作罢,这时又接到陛下要贫僧前往洛阳城的旨意,于是便想着完成任务后,再找找我那师弟。哪知当日在婚礼上贫僧被人暗算出了意外,人没找到不说,还受了一身的伤。伤好离开后贫僧却在郊外遇上了杀手,对方下手狠毒,贫僧险些逃脱不掉。” “后来呢?”越听越有兴趣,容湛急忙问道。 “后来贫僧被师弟所救,并被他带去了那个贵人家中。然而那贵人扬言要杀贫僧的正是白家,只因当日在婚礼上贫僧不小心冒犯了皇后娘娘,所以便要招来杀生之祸。” 说着,元森慢慢看向白浩威,盈盈一礼:“白丞相宅心仁厚,又怎会做这种事,是以贫僧假装相信了他们,而那位贵人之后便要求贫僧做假证,来陛下面前指证白家。” 元森说完以后,殿前一片宁静,这种听似诡异实则真实的话让在场几人全都脸色各异,而接着就听容湛嗤笑出声,然后道:“那么这位贵人要你指证白家什么?” “说白丞相十恶不赦,借着丞相的权利在容召国为所欲为,不仅四下敛财,还到处欺压百姓,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第二个皇帝……” “满口胡言!”白浩威再也听不下去,冷着脸怒道,“老夫为官数十载,何曾干过这些龌龊勾当!” “白丞相你急什么,元森师傅不也说是对方逼他说的吗?”眼见白浩威的反应,容湛却嘲讽一笑,“你的为人,朕自当看在眼里。” 话里有话的内容让白浩威当即偃旗息鼓,容湛白了他一眼后,重新看向元森:“你说了这么多,可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呢?”说着,他向后一看,“是京兆尹,还是平南王,还是……平南王妃?” 这一次不等元森再度开口,苏青墨忽然踱步上前,笑道:“陛下,不必元森师傅再说,他口中的那个贵人,不出意外应该是臣妾了。” “哦?”似是有些意外,容湛盯着苏青墨,道,“平南王妃这是认罪了?” 闻言一笑,苏青墨摇头:“陛下误会,臣妾只是认,但认的不是罪。” 第212章 跟白家的关系 “平南王妃,事已至此,贫僧劝你还是认了吧。”这时,就听元森在侧提醒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倘若王妃能及时迷途知返,那日后……” “元森师傅,咱们不谈日后,只谈现在。”说完她重新看回容湛,大方一笑,“臣妾承认当日在随云寺,机缘巧合下的确走到了放置荷花的殿门外,但臣妾还没进去,就被看守荷花的僧人赶走了。” “元森师傅说荷花被臣妾带走,连臣妾听了都想笑。毕竟,眼下紫莹荷花正好端端地放在随云寺中,元森师傅如此,岂不是含血喷人?” “这怎么可能?”闻言一愣,元森当即否决道。 “可不可能,派人去随云寺一探便知究竟,陛下以为如何呢?”这时,容骁上前说道。 容湛最是不喜容骁出声,他瞥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查看。接着他重新看向苏青墨,单手托腮想了想,又道:“那元森大婚被人暗算一事你又怎么说?平南王妃,朕记得那婚礼的确是你亲自操办,出了这种事,你难辞其咎吧?” 苏青墨闻言笑意更浓,然而微蹙的眉头却显得有些可怜。她撇了撇嘴不得已叹了声,解释道:“陛下,臣妾不能未卜先知,对刺客一事实在是没有办法。可元森师傅说的受了暗算未免偷换概念,毕竟就算是臣妾真的安排好了刺客,可臣妾又没安排让他的手去紧紧握住皇后娘娘的手啊?” 果然就见容湛一震,当即冷下脸道:“平南王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奇怪的是这人竟然不知道当天情况,苏青墨心下诧异,但很快道:“知道啊,当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元森师傅为保护皇后娘娘身受重伤,最后竟紧紧握住了娘娘的手。” “而那一日元森师傅的表情也很值得让人深究,毕竟那样子怎么都像是在对自己心爱的恋人一般,当真是不胜唏嘘。”容骁忽然在一旁补刀道。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就让上首的容湛气得脸色铁青。他心中怪罪李继竟然没把这些告诉自己,所以才在此处被这两人侮辱。而这时就见元森有些慌乱地摇着头,眼见他正要说话,容湛却当即道:“那后面他所说的遇刺一事,你又怎么解释?” “陛下,臣妾当时是与他师弟一起去救人的,若那些杀手真是臣妾安排,何必要这么麻烦?” “因为你想利用贫僧来陷害白家,只有让贫僧先对白家产生怨恨,这样你就能蛊惑人心,让贫僧按照你说的去做!”元森再也按捺不住,喊道,“平南王妃,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苏青墨脸上的笑容终于在元森的喊叫声里褪了下去,她侧过身,一双眸子幽深宛若古井,透着星点亮光,那般高深,叫人捉摸不透。 其实从一开始说话她就在等着元森说这一句了,她深吸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道:“元森师傅,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觉得只要让你知道是白家要杀你,就能让你对他们产生怨恨呢?” “你跟白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竟会产生这么复杂的感情?” 第213章 证人登场 苏青墨堪堪一语,让事件反转,更让气氛上升到相当凝滞的状态。除了她跟容骁外,其余四人都暗自心惊,而脸色最为难看的自然是元森。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青墨竟然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平南王妃,贫僧不过是拒绝帮你陷害白家,你便要如此冤枉贫僧吗?”元森深吸口气,道,“贫僧与白丞相早年便相识没错,但那时是因为白夫人经常来寺中上香的缘故,为何到你这儿就成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元森师傅,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的本意只是想了解清楚,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挑拨你跟白家,你们有什么值得我挑拨的?” “因为贫僧乃随云寺的住持,天下人皆知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你才……” “元森师傅,你这话,当真?”不等元森说完,苏青墨突然打断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敢不敢把这话再说一遍?” 心中一跳,元森当即道:“有何不敢,贫僧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所说自然也句句为真!” “好!”苏青墨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叫好了,她活了两世见了不少人,可像元森这种明知自己不要脸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绝对是举世难得! “陛下,臣妾以为继续这么说下去怕是也没结果,元森师傅不见棺材不掉泪,那臣妾只能拿出证据让他好好看看了。” 容湛眉头轻蹙,觉得有些不妙。到了现在若说他还没看出苏青墨的意图,那可当真是白当这个皇帝了。虽然他心里也有气,但却怎么都不情愿就被苏青墨牵着鼻子走。 “陛下,臣以为,还是看看的好。”似乎察觉到了容湛的犹豫,容骁忽然扬声道,“不然此事处理不当,只怕洛阳城中的流言不止。” 该死!容湛心中暗骂,万万想不到这时候容骁竟然跳出来威胁自己。他眼微眯已经带了不悦,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王妃跟王爷对此事如此上心?” “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被小人所蒙骗。”容骁脸都不变,睁着眼胡说八道。 这下倒真是没了退路,容湛冷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她呈上证据。苏青墨淡定一笑转身走向殿门,在冲门外的太监低语几句后,便见另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缓步走上来,冲着容湛盈盈一礼。 “元勃?”一见到来人,元森脸色巨变,“怎么是你?” 元勃却是睬都不睬他,只垂着头,静候容湛询问。他耳力极好,尽管刚才只在殿外,但里面发生的一切早已听得真切。而他自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师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难怪当日他告诉苏青墨的时候,她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问自己是否说了什么,而之后范庭川更是向他询问了紫莹荷花的样子跟特点,说是要做一朵假的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 第214章 你不配做出家人 他们早就知道元森一定不会背叛白家,所以才故意顺水推舟做出这一幕,只为了让他清楚,他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何人?” “陛下,贫僧乃随云寺看护紫莹荷花的僧人。”元勃淡淡说着,一颗心却早就沉入谷底。 “哦?那你便是元森的师弟了?”容湛冷声道,“你师兄说你早已投靠了平南王妃,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深吸口气,元勃道:“陛下,平南王妃并非我的主子,而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若非是她提醒了我师兄要杀我一事,只怕贫僧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儿。” “他为何要杀你?” 听到这儿,元勃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因为,皇后娘娘要他杀了贫僧。” 容湛心中一震,还没开口,就见元森激动道:“元勃你休要胡说!师兄知道你已经被迷了心智,可身为出家人你怎么能……” “师兄啊,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提起出家人这三个字吗?”缓缓侧身,元勃用无神的眸子看向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么你敢说,你对皇后娘娘从来都没有过非分之想?” 元勃一句话便问住了元森,他虽然没有回答,可那惊愕的神情明显就是答案。 苏青墨知道,他说不出口。其他事情他或许可以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可在白昭然这件事上,元森永远都学不会撒谎。 见状,元勃脸上嘲讽的色彩更深,他重新转向容湛,淡淡道:“陛下,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年您之所以封白家大小姐为后,就是因为我师兄,这个随云寺住持一语。他说白家大小姐身份不凡乃金贵之躯,八字中更带了皇后相,只有她入主东宫,才能保后宫和平,更能促前朝安宁。” 事情过去的太久远,其余的容湛已经记不太清。唯独那“能保后宫和平和能促前朝安宁”最是让他记忆犹新,此刻听元勃说起,不由皱眉:“接着说。” “当年白大小姐的命盘我也曾有幸听师兄讲过,但绝非如陛下所知道的那样。她的命相的确是富贵主位,但根本没有所谓的‘皇后相’,更不要谈其他了!” “元勃,你住嘴!”越发觉得惊慌,担心元勃继续再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元森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容骁挡住了去路。 “元森师傅,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尤其是陛下还在这儿。” 这个小插曲并未让元勃有所反应,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陛下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寺庙住持会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助当年的白小姐。其实,事情要从我师父还在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白丞相经常带着家中夫人和小姐来我们寺中上香,有一次意外遇险,白大小姐当时差点落入悬崖。是我师兄拼了命的将她救起,而她为报恩,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师兄好些日子。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师兄对白大小姐动了心,以至于后来当白家用住持之位来跟他谈判的时候,他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住持之位?”容湛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 “是啊,住持之位。”元勃笑道,“他们许他住持之位,而他许白家前程似锦。” 第215章 跨不过的孽缘 由于容召国一向以佛教为重,所以那时候很多人都对寺庙住持十分敬仰。同理,但凡是住持说的话,他们也全都深信不疑。 容湛在刚开始登基的时候,由于受到了先帝的影响,也是十分喜欢拜佛跟礼教。直到后来性格慢慢变化,才慢慢剔除了继承的很多东西,而单独设立钦天监,更加信赖天象而非佛祖。 是以当元勃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瞬间便懂了,元森跟白家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互相利用,却又不仅仅是利用。毕竟对白家来说,元森是一个可以帮助他们更上荣华台阶的好伙伴,但白家对元森来说,又或者白昭然对元森来说,仅仅只是一个执念。 而他,这个容召国的皇帝,白昭然的夫君,事到如今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被白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陛下,此乃这和尚胡言乱语之说,您万万信不得啊!”白浩威这时再也站不住了,急忙上前,一脸焦急道,“白家对您的衷心日月可表,又怎会做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啊陛下!” 然而容湛只冷冷看着他,目光幽深,眸底沉沉。很快他就将视线移开,重新放在了元勃身上:“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元勃此时早已经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他深吸口气,淡淡道:“陛下,我师兄手里的念珠坠有一片经过特殊手段保存下的柳叶,四季翠绿,永不腐化。” “而柳叶,应该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东西吧。” 容湛微微一怔,当即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对于白昭然的喜好,他这个枕边人自然清楚得很,更不要说那一枚经过特殊手段保存的柳叶,便是她入宫第二年时,他送给她的礼物! “至于另一个证据,陛下可派人前往随云寺,在我师兄禅房西北角的一处树窝里,有这几年皇后娘娘跟他通信的证据。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做什么,就请陛下定夺吧。” “元勃!” 当元勃最后一声落下,元森再也忍耐不住,怒吼出声。往日有礼温和的住持形象荡然无存,此刻他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趁着容骁不注意,他猛地出手,却是没有后文直接越过容骁而冲向苏青墨。 “我知道,都是她蛊惑你的,我不能任由她这么害你,我要杀了她!” 苏青墨不知他这想法是如何成立的,只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元森饱含内力的一拳向着自己袭来。周围似乎响起“护驾”的喊声,然而苏青墨并不为所动,只是在看那拳头即将落下的时候,右腿后移了几分,手中多出几根银针。 然而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元勃步下轻移,瞬时就挡在了苏青墨面前。他死死咬住嘴唇先接下元森这用尽全力的一拳,然后伸手,一掌击向他的心口。 师兄弟二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在了大殿的两门,“轰”的一声,几乎可见地板碎裂。苏青墨正要上前的时候就被容骁一把拉住,他冲她点了点下巴,苏青墨这才发现元勃正满嘴鲜血地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然后踉跄着走到元森面前。 第216章 我们两清了 “师兄,那一拳是我欠你的,我还了。” “这一掌是我给你的,你也还了。” 元勃捂着胸口,一双无神的双眼正望着自己的师兄方向,这个教过他功夫给过他温暖和关心的人,最终是被自己亲手了断了的。 “元勃……”元森的底子本就不如元勃,是以在接下他十足的一掌后,体内筋脉早已尽断。他低低唤着元勃的名字,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攀上他的腿,然后死死握住,“你、你背叛……我……” 元勃的眼睛依旧无神,只是面上露出悲凉。他慢慢蹲下身,将手按在了元森的手上。他察觉到他体内正在流失的血液,缓缓地,冲着元森道:“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因为不该有的执念而变得疯狂,其实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师兄了,可我还傻傻的以为你能回来。”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真的想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离开洛阳城,四处流浪。师父说过,这世上最容易握住的是心,最难以放下的还是心,但只要一心向善,你总能找到回来的路。可是师兄,你走的太远……太远,远到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元森听着元勃的低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然而他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仿佛那块压在心口的巨石经过元勃刚才一击后变得粉碎,让他横陈内心多年的执念跟悔恨,全都消散了。 “师兄,如果来有来生,不要再做出家人了。”良久,元勃哽咽出声,伸手将元森紧握着自己脚腕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师弟……”元森任由他强掰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紧盯他的脸,仿佛是为了能记住这个人,“你、长大了……是……师兄不对……师兄对不起你……” “可、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遇见她,不后悔……为她走到这一步……” “元勃,你、要……记住,这一生,永远不要对任何人动情,好好的,做你的……出家……人……” 元森的话尚未说完,在他的胸口处突然多出一柄长剑。元勃虽未看到却仍旧被那穿进血骨的声音所慑,他惊得急忙后退,就听周围有人道:“陛下,您息怒啊……” 容湛刚才惊吓过后,亲眼见证了所谓兄弟残杀的一幕,自然也听到元森临死前所说的,对白昭然的那份执念。他突然觉得心慌,觉得不安,下意识便抽出身边侍卫的刀,狠狠刺了进去。 无法去跟别人说明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跟容骁的结果,只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陛下!”正在容湛出神时,白浩威早已上前,跪倒在地道,“陛下,这僧人胡言乱语愿望白家,还望陛下还老夫一个公道啊!” 容湛慢慢转过去,双眼无神,没有焦距。然而很快他就仰天大笑起来,他扔掉手中长剑,一步步走到白浩威面前,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公道?哈哈哈,好,好,朕给你们公道!” 第217章 心有愧疚 容湛给白家的“公道”很简单,他下令废后,将白昭然打入了冷宫。对于白浩威的苦苦哀求,他视若无睹,下旨撤去他丞相之位后,派人将他拖下去,回家闭门思过。 这一系列的举动完全出乎苏青墨跟容骁的意料之外,毕竟他们原以为,在知道了白家的所作所为后,容湛不应该只是如此。他的确愤怒,但始终还是留了情,虽然这份情不是因为白昭然,而是他担心白家一旦消失,就再也没人能压制平南王府了。 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苏青墨敛眸,却听容湛忽然道:“平南王妃,你似乎对朕的决断有所不满?” 苏青墨抬眸,淡然一笑:“陛下是君,您的决断一向没错。” “那你为何如此表情?” 知道这人只是在没事找事,苏青墨挑眉:“臣妾长相如此,倒叫陛下误会了。” 懒得再跟她兜圈子,经由刚才的事,容湛只觉得心力憔悴。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当看着苏青墨他们扶着元勃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道:“平南王,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看着容骁慢慢转身,他诡异一笑:“就由你派人,去将那随云寺拆了吧。朕想父皇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去做这件事。” 容湛原以为容骁听了这话会很愤怒,谁料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容骁并不是自己,他对先皇一直都藏着恨意,如此一来让他去拆随云寺,反倒顺了他的心意。 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容湛没办法反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金銮殿,然后渐渐远去。 苏青墨跟容骁扶着元勃缓缓走向宫门,一路上,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元勃是受伤说不出来,苏青墨跟容骁则是有些内疚。毕竟他们早就知道元森不可靠,却还是任由元勃的意思答应了让他上金銮殿,这才导致了他的惨死。 “哟,这不是王爷跟王妃吗,我还在想你们一个时辰内能不能出来,没想到还是比我想的晚了那么一点点。”正在这时,就听一道戏谑自身后响起。 容骁一听便知道身后人是李继,眼下除了容湛外,也就只有他能在宫中随意走动了。不过并不愿跟此人多打交道,他一声不吭,拽着苏青墨两人就走。 “走这么急做什么,他伤的又不重。”哪知李继不依不饶,快走几步挡在了他们面前,“还是说,王爷很怕我,所以连一小会儿都肯跟我多呆?” “滚。”淡淡出声,容骁视线都没挪一下。 “哎呀,还真是不客气。”李继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将目光移向苏青墨。在见苏青墨正盯着自己以后,他突然一笑,神情古怪:“平南王妃还是别看了,不管你看多少遍,还是看不明白我的。”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直接,苏青墨唇角一斜:“李先生未免太过自傲,你这张脸不让人看,难道要让人踩吗?” 第218章 我不怪你们 “也不是没人踩过呐……”他望着远处感叹般的出声,然后重新看回苏青墨,“在下一直小看了王妃,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竟然就这么把白家玩趴下了。” “不过你利用他人感情的做法,也实在太过卑鄙了。”他下巴点了点元勃,说的是毫不客气。 苏青墨跟容骁正不知该怎么跟元勃解释,此刻经他挑拨,顿时齐齐皱眉。而李继见状神情更是邪气,明知自己笑起来很是怪异,却偏生要做出一副让人后背发凉的表情。 抛下这样一颗炸弹后扬长而去,留下尴尬的苏青墨三人。苏青墨与容骁互相对视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就见元勃突然动了动,道:“王爷,王妃,你们不必内疚。” “元勃,我……” “我知道,你们其实已经尽力,否则当日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你知道我这人认死理,不肯相信我师兄会一心对待白家,所以才布下这一局,让我认清现实。” “我承认这法子太过残忍,但却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他说着,苦涩一笑,“你看,他总该要为他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他说的那样轻松,可苏青墨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然而想想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还是会这么做,说她残忍也好,说她心机重也罢,她只不过也是想让元勃好好活着。 虽然心中还是有芥蒂,但皇宫并不是他们能多加逗留的地方。上了马车迅速回府,苏青墨长叹一声以为终于可以稍微缓缓的时候,却突闻前方传来一声马蹄嘶鸣,而他们的马车也猛地停下。 就见车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况琴露出半张脸,一脸焦急地冲他们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 从未见过况琴如此表情,容骁当即跳下车率先骑马回府,而苏青墨由于要照顾受伤的元勃,只能继续乘坐马车,稍后才到了王府。 然而一下马车便察觉到不对劲,往日清透的空气在这时多了几分异味,就连身旁的元勃闻着也不禁变了脸色。对这种气味自然很是熟悉,二人急忙进府,就见容骁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正厅外的院子里,在他旁边的,除了况琴跟府中下人外,还有那血溅满地的凄惨画面,以及几名暗卫尸首。 “怎么会这样?”顿感心惊,苏青墨松开元勃一步步走过来,“光天化日,是谁……” 话没说完,脑中突然掠过一个人影,她万万想不到,那老东西刚刚才在宫里吃了瘪,眼下竟就找麻烦到平南王府了! “看来容湛所谓的闭门思过不过就是个幌子,他真正要的,就是想看本王与白家互相残杀。” 容骁简直要被容湛这个废物气笑了,竟然在那种关头还想出这般龌龊的手段,看来他还真是了解白浩威的本性,知道事已至此,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正说着,就见况琴犹豫地掏出了一枚沾着血色的信,“他们带走了阿婉,说……想要她活命,就得阿骁一个人亲自去领。” 第219章 白家的报复 苏青墨愣愣看着那信上的血痕,不知是死去的暗卫的还是阿婉的。她抬眸小心地打量着容骁的表情,心里却明显知道他一定会去。 尽管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白家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可对容骁来说,他本来就亏欠阿婉良多,眼下到了这个关头,自是不能再让她受任何伤害。他已经害死了一个阿婉哥哥,那么阿婉……他即便用命都要保下来。 “在哪儿?”莫名叹了口气,苏青墨低声道。 容骁缓缓收起血信,手中内力一出,便将其碾成了飞沫。他侧目望着苏青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并未说明地址,很明显,他真的打算单刀赴会。 “况琴,派人将这几个兄弟好好葬了,你再去安抚一下他们的家人。”少顷,容骁恢复往日冷静,吩咐道,“府中有什么事就让青墨帮忙安排,切记不要自己逞能。对了,帮我准备沐浴更衣,总要打扮得体再去见人,免得丢了咱们平南王府的面子。” 容骁说完这些谁也没看,转身就往书房走。听起来很是正常的安排在此刻却让人觉得像是留下了遗言,况琴左右为难,看了看苏青墨又看了看他,最后只能重重叹一声跟了上去。 “你真打算看他一个人去?”这时,元勃默默走上前,问道。 苏青墨心里面乱的很,她明明很不想让容骁去,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听了元勃的话她一颗心更乱,紧咬下唇垂首不语,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元勃似是早知她会如此纠结,闻言只无奈地皱起了眉头。他低下头仔细辩驳了片刻后,才复又道:“不瞒你说,我觉得……之前来平南王府的,应该有两拨人。” “怎么说?”一听这话,苏青墨顿时精神起来。 “倘若是一伙人,即便他们身形体重各不相同,但因为是在同一处受训,所以动作跟招式差别不会太大。可从周围物品的损坏程度来看,分明是承受了两种不同的打法,所以是两伙人做的。” 没想到仅凭对周围环境的分析就能得出如此结论,苏青墨深望了元勃一眼,慢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哪知胳膊行到一半就被他一巴掌拍了下来,元勃不耐烦道:“你这人也太无理了,明知我眼睛看不见还来这套!” “谁让你那么神?”苏青墨撇了撇嘴,重新把目光投回满地狼藉上。 如果真的按照元勃所说是两伙人,那么眼下能跟白家勾搭在一起的,到底会是谁? “王妃!”就在她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线正慢慢将一切连起的时候,况琴的声音突然自后院响起,惹得她急忙回神,赶了过去。 况琴发出声音的时候恰好是在书房外,苏青墨见他正一个人呆呆站在那儿,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不等他说话,她就先冲进了书房,当看到那空无一人的场景后,一颗心坠入谷底。 容骁走了,似乎是觉得再留着连自己都会越来越优柔寡断,所以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一个人离开。匆匆忙忙的,甚至连说好的衣服都没换。 第220章 容骁赴约 苏青墨望着房中景象越发感觉到心塞,她再度环顾了一圈书房,忽然看到书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急忙走了过去,修长的五指流连在上面的一点一滴,细细磨好的墨仍旧盛在砚台中,毛笔摆放在一旁,上面还沾着墨汁。一旁的白色宣纸平铺在桌上,四个大字写在上面,下笔很重,像是一边写一边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等我,速回。 苏青墨紧紧攥着那张纸,到最后慌乱地浑身都在发抖。明知这是他唯一要做的选择,可苏青墨还是有点点怪他。那一日他们明明说好了以后要信任对方,可关键时刻,他还是决定一个人去面对,就如她之前一样。 “况琴,那封信你看了吗?”少顷,苏青墨心中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导致她不假思索便冲况琴开了口。 “还没来得及……”况琴也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这样一来还真是没办法了……” 苏青墨闻言并不慌张,只是拨开众人快步走到屋外的元勃跟前。后者闻着她的气味靠近,尽管苏青墨没有开口,元勃却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顿时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他不高兴道:“我不是狗。”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反正你也看不到不是?”苏青墨说着,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小勃啊,你看你们佛法里不是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看王爷他上有我,下有况琴的,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去送死呢?” “……滚!”况琴跟元勃异口同声道。 经不住苏青墨的神神叨叨,元勃只能答应帮她领路。趁着况琴帮元勃料理伤口的功夫,苏青墨则让凌薇跟叶繁花前去范家报信,请范庭川务必赶在出事之前,帮她解决一些麻烦。 安排好了后路,苏青墨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紧身劲装穿上。心知等下肯定是场恶战,她想了想,又从柜子暗格里拿出自己一直没有动过的近身武器,以及一些配好的特效药品。 等她收拾好了这些,况琴那头也准备妥当。苏青墨为了防止事情有变,留下况琴看家,自己则与元勃悄声偷摸出了王府,循着容骁留下的气味,前去救人。 不得不承认元勃这个奇特的本事,导致苏青墨一路跟着他,真的有一种在遛狗的错觉。连她都闻不太清晰的气味,他却能很快辨别方向,两人在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候,就见元勃将她领到了郊外,在顺着一条很隐蔽的小道走进去后,苏青墨意外发现,此处竟是别有洞天。 原先一直以为这里不过是个废弃的林子,可谁能想到周围竟被人建了几处别院。几个别院相连如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山庄,而周边那弥漫着的草木,很明显是有机关存在。 苏青墨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里……只能是白家的地盘。 “走吧……”她深吸口气正要上前,却不料胳膊被元勃扯住,闪身便拉着她入了草丛。 第221章 平南王受辱 苏青墨顿时觉得诧异,毕竟她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动静。然而看着元勃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也不好声张,只瞪大了眼四下张望着,直到一只硕大的鸟飞过他们头顶,然后向远处飞去。 “你是为了躲它?”秀眉微抬,苏青墨觉得有些滑稽。 元勃就知道她肯定会是这副德行,他眉头锁着,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声音再大一点,我敢保证不出三声,你就会被它提着领子扔出去。” 这么神?苏青墨将信将疑,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试一试。她目光紧紧钉在那只鸟上,就听元勃又道:“这种鸟叫‘霄’,并非是普通的动物,而是用人的灵在控制的。” 很久以前容召国中便藏着这样一群人,他们一个个高深莫测,不仅能推算人的命盘,更能强制改运。他们看起来跟正常人没有两样,但他们的眼睛却是能透过人的眼睛,看到对方的想法。元勃也是很久以前曾经跟自己的师傅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是以刚才一听到鸟声,便察觉到了异样。 “那只鸟正在被人控制巡山,一旦我们被它发现,估计你就再也救不了王爷了。” 苏青墨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东西,然而她的心思却并不是全然都在这上面。自己跟凌薇所建立的信息网遍布四大国内,可是对元勃刚才所说的这一类人群却从来没听说过。想想对方仅仅通过眼睛对视就能了解一个人的想法,这种能力也太可怕了。 “你放心,灵这种东西不能够随便用的。”似乎察觉到了苏青墨的不对,元勃停了半晌,又道,“知道它的人之所以不多,就是因为耗损极大,有些甚至是用阳寿来抵,所以对寻常人来说太过不现实。正因为这样,有些通灵的人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这个本事。” “但是他们会代代相传,而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就会加以利用。”接过元勃的话,苏青墨皱眉道,“就比如说现在。” 这下倒是没有反驳,元勃静辨周围情况,等到那只霄飞远了,他们才小心地从树丛中冒出了头。由于林中气味混杂,元勃已经不能很好的辨认容骁身上的味道,所以一时间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麻烦。 然而很快元勃就领着苏青墨往西北的位置走,原来是他想起那只霄既然是人在控制,那么对方肯定就在林中,而容骁必定也在离对方不远的位置。 如此又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当苏青墨他们第二次听到霄的叫声时,二人已经很自然地藏身在了草丛中,掩住了呼吸。正当苏青墨觉得郁闷的时候,就听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鞭声,接着便听一人道:“好!堂堂平南王果然有骨气,挨了几十鞭子竟连吭都不吭一声!” “嘁,你可别被他唬住了,这家伙啊,一向喜欢装腔作势。”接着就听另一个人开口,鞭子响声随即而起,“照我说,就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他有多能撑!” 若非被元勃死死摁住,苏青墨此刻一定冲出去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此刻她单凭着声音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一个自然是白浩威那老匹夫,而另一个……竟然是封旭尧! 第222章 你的下场 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大狂竟然会在这里,苏青墨原还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时候同白家站在一起,没想到竟然会是封旭尧。她看着前方场景不由心中万分焦虑,毕竟上次在宫中封旭尧被容骁打得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出门,眼下容骁为鱼肉他为刀俎,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耳边很快响起阿婉撕心裂肺的嚎叫,苏青墨越听越觉得头疼,正在焦虑时,就察觉元勃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见他冲自己招手,苏青墨很快反应过来,随着他悄声潜行,二人很快换了方位,来到一处视野相对较好的地方。 然而当苏青墨看清前方情况的时候,她便后悔了,只见容骁被两个人架在场地中央,浑身破烂,鞭痕满布。原本干净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色,血水跟泥水混合,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苏青墨难以想象这短短一个时辰内他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见他强咬牙关不肯服输的样子,她的心几乎快要拧在一起,痛的让她不能呼吸。 “容骁,滋味儿如何啊?”封旭尧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摇晃着身子走了过去。他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一边说着一边挑起容骁的下巴。 “瞧瞧,多狼狈啊,还平南王?我呸!”说着竟真的冲着容骁啐了口,封旭尧邪邪一笑,道,“要是让你手下的士兵看到你此刻的模样,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闻言却是嗤嗤笑了起来,容骁抬眸,瞥了他一眼,道:“封旭尧,本王再如何,也比你这个逃兵强吧?” “你!”没想到再一次被容骁揭了老底,封旭尧怒火攻心,抬手便给了容骁一巴掌。看着他整个人几乎被打到一边,他面露凶光,狠狠道,“本宫劝你老实点,否则就算您能扛,那个女人能扛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后方响起几个男子淫邪的笑声,接着便是阿婉声嘶力竭的喊叫。容骁的身子动了动,他吐出一口鲜血,看着封旭尧道:“拿女人当筹码,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没办法啊,谁让你平南王别的弱点没有,单单就是在女人跟前迈不开腿呢?”说着,封旭尧故作恍然状,一边绕着容骁走,一边又道,“说起来本宫真后悔没能抓到苏青墨,不然此刻一定是另外一番画面。” “你那么在乎他,本宫就当真你的面要了他,本宫不仅自己开心,也让手底下的人开心开心。容骁啊,到时让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强占身子,你说会是什么感觉呢?” 眼见容骁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的利光几乎快要将他撕碎。封旭尧佯装害怕往后跳了跳,接着神秘一笑。 “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眼神本宫是看不到了,谁让苏青墨那贱人有本事跑得快呢?”他说着,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没有苏青墨还有这个女暗卫,容骁,本宫总要让你付出代价才行。” 第223章 稀客啊 随着封旭尧话音落下,就听那头扣押着阿婉的几人发出十分淫荡的笑声,将这四周的鸟儿都惊动了。 阿婉的哭喊声跟容骁的怒骂声混合在一起,期间夹杂了封旭尧跟白浩威高调的笑声,几乎成了一锅大杂烩。苏青墨躲在不远处的林中真是觉得天灵盖都快被吵翻了,她仅有的耐性被磨光,深吸口气,不顾身边元勃的阻拦,拔出靴筒中的短刀,便飞身冲了上去。 苏青墨宛若一阵凉风吹过,她身体轻盈跃出丛林,短刀直接向着距离她最近的两个男人刺去。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她再度一拳击倒在地,而待到众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一人打倒了五个,此刻正一瞬不瞬盯着那扣着容骁跟阿婉的其余人,面色阴冷。 “哎呀呀,当真是稀客啊。”一看到苏青墨,封旭尧眸底邪光大盛。似乎完全不担心她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青墨浑身劲装的样子,咂舌道,“穿的如此风骚,难道是特意上门来找本宫的。” 苏青墨置若未闻,只是缓缓移动视线,将一双眸子锁在了容骁身上。容骁此刻也正抬起头看向她,尽管他的脸上早已被血水跟汗水混得肮脏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仍旧流露出欣慰跟几分无奈。 “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吗?”他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弱,“你不乖哦。” 苏青墨一听,鼻子便觉得发酸,而这时封旭尧阴邪的笑声再度响起,十分鄙夷地看着他二人道:“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情深意长,你难道不知她曾经有过一个姓肖的男人?” 这还是封旭尧第一次直接提起肖瑾尘,苏青墨眉头一皱,却没了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激动。她唇角上翘冷冷一笑,道:“封旭尧,你是不是又想说只要我乖乖听你的话,你便能告诉我肖瑾尘的下落?” 表情一滞,封旭尧忽然仰天大笑。他一边笑着一边看向容骁,难以抑制的神情几乎露出几分癫狂:“容骁你听到了吗,只要一提起那个姓肖的,她可就完全不在意你了呢!” 哪知容骁闻言不怒反笑,只冷哼一身道:“难怪你父皇这几年打算易储,就凭你这理解能力,死人都能被你活活气死!” “你住口!”除却逃兵的话题,易储则是封旭尧近几年最为讨厌的两个字。此时他听容骁一说,便更是觉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抽出身边随从的佩剑,满目阴冷地刺了过去。 哪里再会给他半分伤害容骁的机会,苏青墨冷冷一笑翻身而上,手中短刀竟直接抛了过去。封旭尧完全被苏青墨这路数搞晕,还没等他做出回应,就见那短刀竟然绕了一圈,又从他后背的方向刺去。 而苏青墨更是身形一闪快步闪至他背后,短刀再度落入她手,而她眼皮都不炸一下,微微一笑,一刀刺进封旭尧肩头! 他嘶声力竭的喊叫声顿时充满了这个树林,封旭尧痛极跳开,怒吼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一对奸夫淫妇!” 第224章 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然而封旭尧说完以后很久都不见周围的人有所动作,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才慌了神。急忙四下里张望看来,看着明明被扣押的容骁跟阿婉已经恢复了自由,看着他们正一脸冷漠看着自己,封旭尧越发焦急往后退去,却因没看清而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才发现周围的地上躺满了人,那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模样显然是被人点住了穴道。封旭尧看着自己的手下不过眨眼间就被人制住,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场地中央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又是你!” 却是白浩威率先出声,在看到元勃的时候,很快想到了之前在金銮殿时自己遭受的凌辱。他阴沉着脸恨不能当场将元勃撕碎,然而一扫目前的情况,他还是往后退了几分,才道,“小和尚,老夫劝你还是乖乖回你的随云寺,这里的恩怨不是你一个出家人能管的。” “阿弥陀佛,真是抱歉白丞相,陛下已经下令拆了随云寺,所以现在想去哪里,是小僧的自由。”说着,元勃突然又道,“啊,您现在已经不是丞相了,那不知小僧该如何称呼您?” 苏青墨差点笑出声,还是头一回见到元勃这般不正经的样子。不过很容易理解他此刻的表现,元森的死或多或少都是白家直接造成的,元勃那么喜欢他的师兄,对白浩威这个间接的杀人凶手,又怎么会客气? 果然就见白浩威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元勃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封旭尧一见心里更是不安,对面尽管只有四人,却在三五招之内便解决了自己十几个下属,倘若真的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封旭尧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恢复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阴邪目光流连在苏青墨跟容骁之间,少顷他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本宫一直想着找个好日子把你二人凑在一起,到时不管是活埋还是水淹,做起来也痛快些。” “不过在那之前,本宫还是想问一句,苏青墨,你当真不想找你那朋友的下落了吗?” 眼见封旭尧再度问向自己,千年老梗简直没有丝毫创新。苏青墨敛眸不语只把玩着手中短刀,既像是在思考,又像没听见一般。 封旭尧等了片刻又不耐烦起来,现在总算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苏青墨都不会再上当,他眼睛透出凶恶的冷光,心却有些慌了。 一边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一边打量着其余四人的表情。就在封旭尧准备转身的时候,苏青墨手中短刀突然飞出,带着十足的力道,直击他面门! “护、护驾啊!”封旭尧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转身扑向身后的树杆,在那里有一个机关,一旦按下,周围埋好的火药便会瞬间将苏青墨他们吞没! 只可惜封旭尧算盘打得好但老天不随他的愿,没等他手触上机关,苏青墨早已经翻身用短刀抵住了他的喉咙。她浅笑出声轻轻一划,然后用很低的声音的道:“护你妈的头,你以为这是你齐宣国老家?” 第225章 大局已定 万万没想到苏青墨的动作会这么迅速,封旭尧正想怒骂,却被她一刀划上了喉咙,疼得他只顾着呻吟。苏青墨单脚踩在了那个机关上,她目光侧移看向白浩威,唇角一翘,看似魅惑,实则却很嗜血。 顿时慌了神,白浩威一看连封旭尧这么个小伙子都不是苏青墨的对手,那自己这把老骨头估计还没出手就要被她宰了吧? 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何苏青墨出现以后整个洛阳城都是一片混乱,却原来她便是那始作俑者,一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平南王,平南王妃,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陛下虽说让我闭门思过,但你们也看到了,那不过就是个幌子,他要的,就是看你我互相残杀,这样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今日之事的确是老夫考虑不周,但那也是因为白家被你们逼到没办法了,老夫也不求你们原谅,但请你们看在眼下咱们彼此都算是一路人的份儿上,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白浩威你这老东西!”一听这话,封旭尧当即第一个叫起来,“你还不赶紧杀了他们,别忘了你们白家……唔……” 苏青墨被吵得头疼,抓起封旭尧的头发就塞了一把土进去。做完这些她重新看向白浩威,眼见那老东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她冷哼一声,道:“白丞相,你直说吧,想要什么?” “放老夫离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白浩威直接道,“反正皇后已经被废,老夫也不再是丞相,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你们都不再有任何威胁。” “至于封太子……他既已落入你们手里,要怎么做,就凭王爷跟王妃的喜好吧!” 苏青墨这时不得不佩服白浩威的脑子,不愧是在容召国朝堂上屹立了数十载而不倒的丞相大人,不过须臾间便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在这种人的眼里没有永恒的伙伴只有永恒的利益,眼下他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筹码竟是堂堂的齐宣国太子! 然而白浩威说完很久都不见苏青墨跟容骁有反应,他越发着急,担心他们一个不顺心便真的拿自己开刀。垂首思考不过片刻,他便重新抬起头,继续赔笑:“如果二位觉得诚意不够,老夫那儿还有其他的东西。” “距离此地向东五百里的位置有一处荒地,在那儿有个山洞,里面放着白家私藏的银钱。老夫知道这几年平南王府在上面的克扣下日子一直都不好过,在那儿有大约几百万两银子,足够整个平南王府十几年的开销了。” 闻言苏青墨转向容骁,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白浩威所说的地方跟他们上次查探的并非在同一个位置,而他给的这些钱自然连他真正钱库的五分之一都没有。他们不得不怀疑除了这两个地方外白家还有其他藏钱的地方,看来白浩威当真比兔子还厉害,人家是狡兔三窟,他不知道有多少窟了。 “既然白丞相这么有诚意,那本王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少顷,容骁终于出声,“封太子跟银子本王就留下了,还望白丞相能信守承诺,不再干涉平南王府半分。” 第226章 好一只老狐狸 白浩威急忙笑着答应,一边拱手,一边后退。在见苏青墨他们真的没有追来的时候,他提起衣袍下摆就是一路小跑,却在跑了几里地的距离后突然停下,转过身,重新面向他们四人。 “白丞相还有什么事吗?”掩下眸底戏谑,容骁扬唇问道。 “哼,平南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目中无人!你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有办法吗?” 十分得意的一笑,白浩威双手合十“啪啪”两声,忽然就见他身后冒出无数个身披盔甲的男子,整齐有序,各个都杀气十足。 “没想到啊,老夫处心积虑谋划了几十年的私兵,第一次竟然用到了你身上。”白浩威说着,很快又道,“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了,你与那容湛本就是兄弟,是兄弟,当然要一起死了!” 说完像是再也等不及一般,白浩威怒吼一声“给我上”,接着便双臂环胸静等容骁等人的死状。 然而他话音落下许久都不见身后士兵有所反应,突然,一柄长枪顶上了他的后背,惹得白浩威顿时汗毛倒立。他僵直着后背呆呆转身,就见原本还好端端站在自己后方的士兵此刻已经齐齐后退俯首叩拜,只是他们所拜的主子,并非自己,而是…… “白丞相,很久不见了。”范庭川含笑出声,折扇轻扬。 “你们……你们……” 被吓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白浩威怔怔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少顷又缓缓回过身子。不远处的苏青墨与容骁此刻已经战成一排,尽管他二人浑身泥污看起来很是狼狈,但那明媚的笑脸跟十足的鄙夷却深深刺痛了白浩威的眼睛,给他心中更添一抹绝望。 “很可惜啊,白丞相,你苦心栽培出来的私兵连我范家的三等暗卫都打不过,看来是有人拿着你的钱花天酒地,却将你蒙在鼓里了。”似乎是担心白浩威此刻还不够煎熬,范庭川补刀说道。 他在接到苏青墨的传信后,便急忙召集了范家现在洛阳城的一众暗卫,沿着元勃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而来。 刚刚在到达外围的时候便见到周围埋伏的无数士兵,范庭川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容湛派来的,正犹豫着该不该跟这群人打个照面的时候,就无意中瞥见了对方盔甲上的鹰状图腾,他这才联想到之前苏青墨所猜测的,原来白家每个月多出的那笔开销,全都用来培养私兵了。 眼见他们人数众多,范庭川原本还抱着要苦战一回的心里,然而在看自己手下不过两招就能放翻对方后,便也放下心来,任由手底下的人大打出手。全程时间没有超过一柱香,白浩威引以为傲的私兵伤的伤,死的死,而范家暗卫则换上了私兵的衣服,准备来一招出其不意。 眼下大局已定,白浩威只能认命。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这时,就见原本垂头丧气的白浩威突然狂笑出声,看着众人,癫狂道,“平南王,老夫告诉你,白家是不会输得!” 第227章 逼宫 白浩威的笑声像是一把锯子钜在了石头上,吱吱嘎嘎响个没完,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苏青墨见他事到如今还这么执迷不悟的样子,只当他在装腔作势,正要出声刺回去,却听脚下的封旭尧突然厉声道:“老匹夫,你竟敢违背本宫的意思?” 看着封旭尧大吃一惊的模样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然而没等苏青墨问个清楚,白浩威已然哼道:“你横竖不过是个齐宣国太子,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容召,是老夫的地盘。” 说完不顾封旭尧瞬间铁青的脸,白浩威重新把目光放回了容骁身上。他静静盯了半晌,忽然再度一笑:“平南王,就算你们联合范家控制了老夫此处的私兵又怎样,白家那么多钱,难道只会养这些人?” 听着他话里有话,容骁扬眉:“哦?那不知你剩下的人,在哪儿?” “在哪儿?”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白浩威仰天大笑。如此笑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他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勉强答道,“天底下私兵能去的地儿,除了皇宫以外,还有哪儿?” “你竟敢逼宫!”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元勃,他突然面色大变,皱眉道,“为了那所谓的权利跟富贵,你竟连白家百余口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被元勃如此一吼,白浩威脸上的笑容终于撤去。他冷冷环顾一圈众人,最后依旧看回容骁,淡淡道:“老夫的确是要他们前去逼宫没错,但有一点,却是你们多虑了。” “白家世代忠良,一切皆以为主。敢问这样一个一心只有主子的家族,何以会做出逼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白浩威的话让现场陷入沉寂,此时山风吹过,整个林子都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徒增几分阴森。范庭川在听了白浩威这番话后便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接着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抬头,道:“你扮成了平南王府的人?” 闻言“哈哈”大笑,白浩威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转向范庭川道:“范公子不愧是洛阳城第一公子,不过短短一句引子,竟然就让你猜到了后文,老夫佩服,佩服啊!” 说着,他深吸口气,满面得意地往前走了几步。尽管年岁已高,可因为长期活跃于朝堂,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贵族应有的气质。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横握于前,就这样走到容骁跟前,他微微仰头,道:“平南王,此刻‘你的人’正在宫门外守着,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尽数攻进皇城。老夫跟他们商定的时间为酉时三刻,如果到了那时都没接到老夫的密令,白家……哦不,平南王府,就要担着以下犯上,逼宫造反的罪名了!” 说完再度大笑起来,尤其是当白浩威看着面前容骁阴沉不语的表情,更是觉得心里痛快!原本他培养这些私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势力壮大的时候可以逼宫造反,谁料没等他培养出个名堂,自己却已经被赵家跟平南王府一步步逼上了绝路。 第228章 不是本王,是白家 也是过了很久才终于想到了这个点子,白浩威在觉得兴奋的同时,也曾有过一丝顾虑。这些私兵毕竟是他花了钱养着的,如果让他们顶着平南王府的名号去送死,那岂不是等于变相给容骁送钱? 然而当他把这个主意跟封旭尧分享的时候,对方却是明令禁止。封旭尧并不是担心银钱打了水漂,而是害怕如果有私兵被活捉用刑,对方万一经受不住供出了他们,那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此,白浩威自然是不服的。 虽说他培养的私兵并不如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那般勇武,但这些人毕竟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有什么本事最初也都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受了刑就出卖了主子呢? 很快,白浩威跟封旭尧的分歧越来越大,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要自己动手,于是在今日跟封旭尧汇合前他便让白子奕拿着自己的口令前去调派人马,如果时间之内他没有回城,那群人就将以平南王府的名义前去造反! 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个相当完美的主意,白浩威甚至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儿,一张老脸几乎乐开了花。苏青墨看见他这副样子就很想一拳将他的脸砸平,本以为容骁受苦才换来的机会可以好好让这老匹夫尝尝苦头,谁料竟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私兵而这样毁之一旦! “平南王,时不待我啊!”眼见容骁很久都不出声,白浩威再次提醒着,自己则已经推开范家的暗卫,一个人往林外走去。 “其实白丞相,你现在走了也挺好,回去的时候就可以观看白家这一辈子嘴恢弘壮烈的时刻了。” 正当白浩威喜滋滋往前走的时候,容骁突然扬声说道。 自是以为他又在故弄玄虚,白浩威冷哼一声不予理睬,前行的步子更加快了。容骁冲着范庭川点了点头,范庭川尽管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让人重新堵住路,硬生生地又将白浩威给逼了回来。 “平南王?”一见这阵仗,白浩威眉头一拧,高声问道。 容骁没有回答,双手背后,慢慢地走了过去。虽然他满身是伤,可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光站在那儿,气势便压了白浩威一个头。眼见白浩威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他终于轻笑出声,淡淡道:“白丞相说的一点没错,今日的确是有人图谋不轨要逼宫,但不是平南王府,而是白家。” “你说什么?”一听就愣在了原地,白浩威很快恢复常态,冷笑,“你这是没听明白吗,老夫明明是说……” “不,本王听明白了。而现在,不过是在给你纠正错误而已。”伸出手按住白浩威的肩膀,容骁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你唯一的儿子白子奕已经在酉时带兵攻进了皇城,他要做的,就是替你们白家抢下这万里河山。不过很可惜的是,老天有眼,这终归是一场戏罢了。” 第229章 什么都好就是没脑子 在容骁说完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林场都是一片寂静,似乎除了他以外,谁都没有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白浩威死死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然而除了那满目清冷跟十足的嘲讽外,竟再也没有其他。白浩威越发觉得心慌,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步,道:“你……你在说什么……” 容骁微微一笑:“听不懂吗白丞相?”他说着,又往前几步,“那本王说简单点……白家,完了。” “你!”白浩威浑身一震,心中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捂着胸口一脸惊惧看着面前越发淡定的容骁,他有些慌了,道:“不可能的,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我白家的私兵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听本王的,对吗?”打断白浩威反而替他说完,容骁十分高深道,“白丞相,其实本王很佩服你的胆识,你手里那群私兵个顶个都是好苗子,但可惜,缺少一个有脑子的人去调教。” “你将他们聚在一起,派专人照料他们的起居生活,让退伍老兵去调教他们,你把他们当做是棋子,所以就连吩咐他们行动都只是用兵符而非其他。”说到这儿,容骁嘲讽一笑,“你将军营里的那套养兵方法学了个十足,但东施效颦的结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容骁就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该怎么调教出一个好兵,他比谁都清楚。抛却老祖宗留下的那些陈旧概念,他在把手底下的士兵当做战士之前,先把他们当成是人,是兄弟,是不可或缺的亲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他容骁率领的士兵能屡战屡胜,当然除却之前那场异样横生的战争外,其余时候,他就是永不言败的战神! 白浩威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得意,他整个人颓败地跌坐在地,浑身发抖。顺着容骁的话,他很容易可以想清楚整件事,无非就是对方利用他急功近利心理所造成的漏洞,替他完成了一场叛乱。 只是……怎么可能呢,就算容骁运筹帷幄,又如何可以拿到兵符,调派士兵? 眼见白浩威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容骁唇角一翘,自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俯下身拉近二人距离,他明明在笑,声音却冷得刻骨:“白丞相是在想兵符是如何落入本王手里的吗?” 果然就见白浩威浑身一抖,猛地抬头:“你!” “恩?”饶有兴趣地欣赏他此刻狼狈模样,容骁笑道,“难道本王说错了?你白家的私兵不是一向只认兵符不认人吗,那不管去的是谁,只要手里面有兵符,他们就得乖乖听话吧?” 这种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方法的确是规范纪律的最有效手段,可对容骁来说,等同于无。士兵虽然需要遵从军机,但也不能盲目服从,尤其是明知一件事是错的还要去做,那才真的是浪费时间跟精力。是以当他知道白家正是用这种最愚蠢的手段要求私兵的时候,他便立刻想出了上面的计划。 “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了。”虽然已经完全没了底气,白浩威却仍旧在叫嚣,“白家的兵符你不可能拿到!” 第230章 白氏下场 闻言竟然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容骁笑道:“若是以前,本王的确拿不到,可白丞相难道忘了,眼下平南王府里正养着你们白家的另一个废物吗?” 一旁的苏青墨原本也觉得容骁这会是在故弄玄虚,可直到听见这句话,才终于反应过来。只是仍旧难以想象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白欣桐说出这么大的筹码,苏青墨想,总不能是这家伙去色诱了吧…… 自是不知苏青墨此刻脑中稀奇古怪的想法,容骁看着白浩威如遭雷击的惊愕模样,冷哼一声,面上的嘲讽越发清晰。他直起身子让身后的范家暗卫将白浩威粗暴地从地上拽起,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再度一笑:“白丞相,本王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不过……可能是回去等死了。” “不!我不回去!”猛地回过神来,白浩威激烈挣扎着,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他死死瞪着容骁,几乎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一双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怒骂:“容骁,你以为你这样就会赢吗!不可能!陛下、陛下他不会处置白家的!” “蠢货。”平淡出声,容骁仅仅只用两个字就彻底让白浩威变成了哑巴。 他转过身慢慢走回苏青墨等人身边,少顷,才继续又道:“他也许并不想处置你们,可眼下你都打到他家门口了,他难道还会放过你?” 越是简单的事,有些人越看不明白。就如白浩威,以为自己是丞相,以为有无上的权力,便可以为所欲为。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尤其是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到底做了什么?”容骁走到苏青墨身边,忽然听她低声问道。 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奇异光芒,容骁心思一动,道:“我陪了她一晚。” “用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陪得?”眼微眯,苏青墨道。 “你要干嘛?” “上半身呢我就帮你卸了,下半身呢我就帮你砍了,总之,会让你很舒服的。”苏青墨说着,单手贴上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晃了晃短刀。 容骁无奈一笑,不顾身上还带着伤就突然把苏青墨扯进了怀里,如此大胆的动作叫周围几人看着全都心中一震,随即急忙避开视线,却是彼此都多了几分心思。 封旭尧此刻正窝在一旁的树杆旁,在没有苏青墨的压制下,他多少恢复了点自由。此刻他见众人全都避开目光顾不上自己,于是心念一动,悄没声息地开始后撤,打算趁势逃跑。 哪知他步子刚刚迈开,身后就多出一只胳膊将他提着领子甩了回去。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此刻浑身泥污落魄不已,待他摔到地上看对自己动手的竟然是元勃的时候,不由勃然大怒:“你个秃驴,竟敢对本宫动手!” 话音刚落,苏青墨手中短刀“噌”一声飞了出去,贴着封旭尧的耳畔戳进了土壤。接着就见她上前,一把拽起封旭尧的头发,冷笑道:“封旭尧,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太监?” 第231章 他留不久 封旭尧被扯得头皮都要掉下来了,他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苏青墨道:“苏青墨,你敢!” 苏青墨一听道乐了,心道这世上还真没自己不敢做的事儿。她一边笑着,从地里面拔出短刀。十分得意地冲着封旭尧晃了晃,然后贴着他的脸颊慢慢下滑,经过锁骨,掠过胸膛,然后,抵上了他的身体下盘。 即便此刻还没动手她也能感觉到封旭尧突然紧绷的身子,她笑得邪气,正想继续的时候衣领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接着容骁竟然俯下身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抢过短刀,似温柔又似危险般道:“如此小事,就不劳夫人动手了,本王,亲自来。” “亲自来”三个字仿若一记重锤砸在了封旭尧心上,苏青墨看着他骤然失了魂的样子,轻笑出声。不过这笑容并非对着封旭尧而是对着容骁,毕竟自家夫君此刻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吃醋,真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也不知他闹得哪门子脾气。 一旁的范庭川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如此和谐的画面,眸底一沉,顿感失落。然而还是强打起精神走了上去,道:“好了,你们不要再闹了。这家伙再不济也是齐宣国的太子,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闹出乱子来。”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一听这话,苏青墨顿时有些不甘心。 哪知却是容骁将她拉起身,松了她拽住封旭尧头发的手,然后将短刀塞进了她手里:“放是只能放了,不过得给他点苦头吃。” 低眉又扫了眼封旭尧,容骁压低声音道:“他在容骁那儿讨了那么多好处,若是被容骁知道他早就背着他跟白浩威等人勾结在此打容召国的主意,你觉得容湛会如何?” 心念一动,苏青墨没有说话,但答案却是显而易见。 容湛最近因为这一股脑的事儿早就头疼不已,倘若此刻再知道封旭尧的作为,只怕更会火冒三丈。封旭尧在容召也待了半年有余,整日里花天酒地全都是容湛在给他买单,更不要说他给的那笔金额不菲的赔偿款,以及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封旭尧在容召作威作福,胡乱杀人。 此前的种种隐忍最终换来了对方在自己头顶上肆无忌惮的踩踏,以容湛小心眼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封旭尧? 只可惜封旭尧此时只听他们说要放了自己,于是顾不得其他猛地爬起身,恢复那目中无人的态度,道:“你、你们,都给本宫等着!” 眼见苏青墨握着刀又走过来,他下盘一紧转身就跑出了十米外开,看着如此滑稽的景象苏青墨冷然一笑,少顷又皱眉道:“就这么放他走了,会不会……” “不必担心,我听说最近齐宣国内似乎出了点事,宣帝已经派人叫他回去好几次了,眼下封旭尧在容召失了战友,想必呆不长久。” 听了范庭川的解释,苏青墨这才点头表示清楚。在稍作休息后,留下范家的暗卫收拾残局,他们几人这才离开。 苏青墨原本一个人走在领头的位置,然而走了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几步凑到容骁身边。此刻容骁不知正跟范庭川小声说着什么,见她过来后立马噤声,而范庭川更是先一步离开,留下空间给二人,也免得自己伤心难过。 “怎么了?”容骁很自然地抓起苏青墨的手,一边走一边柔声问道。 第232章 平南王府只有一个女主人 苏青墨皱着眉走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浩威可能会跟封旭尧勾结对付你,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知道她说的是逼宫造反一事,容骁敛眸沉思片刻,才道:“是,也不是。” “我也是从白家的账目支出中发现了异样,后来经你提醒,便想派人去查。”说到这儿,他突然轻咳一声,“不过后来一想,府里面刚好养着个现成的细作,不利用一下也太可惜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苏青墨翻了个白眼,心情却莫名沉重起来。容骁虽说是经由自己才想到白家额外的支出是用作培养私兵,但实际可能早就发现。毕竟是要先套话,再找兵符最后还要布置,这一系列的活动如果没有时间,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容骁又一次隐瞒了自己。 “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难过啊……”良久,苏青墨叹了声,挣扎着想要甩开容骁的手,“感觉自己没什么用,一心赶过来想救你,结果你却自己计划好了一切。” 哪里听不出她话里面的小情绪,容骁微微一笑,却再度将她拉近:“又在犯傻,若是没有你,我刚才不早就被他们打死了?” “他们还能打死你?”苏青墨白了他一眼,“苦肉计用好了才能让敌方暂时放下警惕,你可别告诉我那满天飞着的霄是封旭尧他们的。” 苏青墨也是在事后才发现那只霄虽说看起来在监视周围,但实际却一直在给他们领路。而且在白浩威跟封旭尧相继离开后,霄依旧飞翔在上空,如此就只能说明……它的主人还在这里。 除却自己跟范庭川和元勃,唯一能做得了这只霄的主人的,只有容骁了。 容骁对她敏锐的观察能力一向引以为傲,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用在了自己身上。无奈地揉了揉苏青墨的脑袋,他苦着脸道:“好了娘子,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原谅我先斩后奏好不好?” 他在想起白欣桐的存在后,径直就来到了对方屋中。白欣桐对他一向崇拜,在发现他竟然亲自来看自己后,自然乐开了花,于是放松警惕只缠着容骁,这才让在外面守着的况琴有了可趁之机。先是将她带来的白府暗卫一个接着一个灭掉,然后又下了药给她。 “白欣桐虽说算是白家最没用的一个,但因为是嫡出,所以有些事白浩威并没有瞒过她。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让况琴用药迷惑她说出真相。” 正是由于白欣桐的告知,容骁知道了白家用兵符调派私兵一事。不过对于兵符的下落她也是一知半解,容骁无奈,只能让况琴亲自上门去找了。而他则不动声色一个人前来赴约,但却用霄将王府暗卫引到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反倒是因为阿婉被劫,让你们猜到白浩威并不在府里,这才有了机会?”眼见容骁点点头,苏青墨不得不佩服他这种胆识,“那么白欣桐呢?” “送回去了。”有些莫名看着苏青墨,容骁抬手在她额上一弹,“平南王府只有一个女主人,她的名字叫苏青墨。” 第233章 你来了 就在苏青墨一行正缓缓往回走的时候,洛阳城却早已乱作一团。明明已是太阳落山,家家户户已经点起蜡烛准备稍作收拾后歇息,谁料这时宫门口发生了异变,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队伍大肆入侵,明显就是逼宫造反。 就在人们猜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的时候,御前侍卫统领苏占言却带了一队人马早已埋伏好,待到逼宫的一行人刚一入门,便来了个瓮中捉鳖。是以没等那群人做出反应,无数把长剑就架在了他们脖子上,甚至连声儿都没吭一下,就被抹了脖子。 而他们的领头人见到那血溅满地,头颅围绕的场景后,竟然没出息地尿了裤子。也是这时苏占言他们才发现,逼宫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子奕。 父亲跟长姐早上才被处置,这个既是儿子又是弟弟的人晚上就来逼宫造反,其心如何,显而易见。尚且还在睡梦中的容湛很快就被吵醒,在得知造反的竟然是白子奕后,连审都不肯再审,直接下令斩首。 就在容湛处置了白子奕后,一道密信也不知何时呈在了他的桌子上。看着那上面明晃晃的白家的罪证,什么培养私兵,什么与齐宣国勾结,什么私藏银钱,条条都是死罪,让容湛本就恼火的情绪更是愤怒,直接掀了御书房的桌子,连说了三个“该死”。 所谓祸不单行大抵就是如此,或许是白家作恶多端多年,在此事一出后,只见众人声讨,却无一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白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件一件被人拿出来放在台面上,终于成了一把把刺进胸口的尖刀,而且还是自己刺的。 容湛直接略过三堂会审,下令将白家满门抄斩,更给白昭然赐下三尺白绫,让她自行了断。至此,白家风光无限的日子终于到头,而最后落在他们头上的,只逼宫造反,是谋权篡位,是叛徒,是不堪。 行刑前一夜,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这时,一个人影从暗处慢慢走出,步步生莲,身姿轻盈。她小心地避开了宫中巡夜的侍卫,缓步至一处宫殿前,她抬眸看了看那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牌匾,眸底掠过一道嘲讽,然后推门而入。 厚重且难听的“吱嘎”声瞬时响起,星点灰尘飞扬在斜斜洒下的月色中,徒增几分哀凉。 “你来了。”这时,就听有人在里面说道。 来人微微挑眉似是有些诧异,她反手关上殿门走了进去。晦暗的环境并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很快找到了方位,在距离说话之人五步远的时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呵,像你这种人,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吗?”白昭然冷哼一声,颇有些愤恨地嘲讽道,“对手越落魄,你便越兴奋,就像是嗜血的疯子一般,喜欢欣赏敌人临死前的挣扎。” “对曹氏是,对赵润清是,对本宫自然也是,是吗苏青墨?” 第234章 到底是谁做的 来的人正是苏青墨,她有些意外会从白昭然口中听到这番话,毕竟她以为对方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动作,肯定会冲上来将她掐死,然而她还是笑了,笑容中包含了几分诡异:“有一句话,皇后娘娘还是说错了。” “什么?”莫名抓紧了座下扶手,白昭然恨恨道。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因为你没有那个资格。一直以来都是我看着你一个人自导自演,自说自话,所以得此结果,也是你咎由自取。” “而我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 “苏青墨!”强压的怒火再次被撩起,白昭然拍桌起身,说着就要扑过来,“你去死!去死!明明最该死的人是你!” 苏青墨斜过身子轻松避开,看着白昭然狼狈地扑倒在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承认,自己很多时候的确也算应该去死的那一类人,但这种话,偏偏就她白昭然最没有资格说! 若不是她从一开始带着白家屡次对她下害,那她再怎么无聊也不会一步步将对方逼上抄家灭门这条路的。 “白昭然,事到如今你还是看不明白吗?”良久,苏青墨再度出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一直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对你言听计从。可你忘了,你跟白家能站上如今的位置,多亏了容帝,他能给你们权力和地位,自然也可以收回,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你才处心积虑挑拨我们与陛下,害我全家被满门抄斩吗!”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唇角上翘,苏青墨摇头,淡淡道:“错,你们自作孽找死,我不过是帮你们把死讯提前而已。”说完缓缓俯下身,看着白昭然眼底的痛恨,她道,“好了,我到这儿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当年容骁率领大军出战齐宣国,后来惨败而归。这场仗败得奇怪,身为皇后的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我想知道,容骁之所以会败,是不是因为你爹跟封旭尧做了什么交易,出卖了容召,这才险些将容骁逼上死路?” 万万没想到苏青墨问的竟然会是这件事,白昭然满目惊愕,少顷沉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为了公道。”苏青墨指着自己的心,“更因为我是容骁的妻。” 再一次被刺激,白昭然刚刚恢复清平的眸子再度变得猩红。她紧紧攥着拳头,语调嘲讽道:“你既然是他的妻,为何不亲自去问他?” “你的意思是……他也知道?” “你觉得呢?”白昭然冷哼一声,道,“连你这个中途插进来的人都能发现,他一个当事人难道还不清楚?不过本宫瞧你这样,恐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尽管早知容骁或许很清楚里面的门道,但从白昭然嘴里听到,苏青墨此刻还是有些心塞。然而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态,于是只挑了挑眉,笑道:“他不愿说,我自然不会强逼。不过听你这么说,看来的确是因为你爹,所以才导致战争失败的?” 哪知白昭然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大笑出声,她斜睨着苏青墨,鄙夷道:“苏青墨,你真以为我们白家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第235章 变态容帝 白昭然的话里有话让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苏青墨直起身子重新看着她,眉眼高深,已然添了冷色。 纵观整个容召国,能够做到只手遮天的,不过是已去的赵家还有暂存的白家。而听白昭然的意思,如果不是白家所为,那自然也不是赵家可以掌控的,若是这样,那就只有…… “想明白了吗?”似是发现了苏青墨表情中的一丝动荡,白昭然慢慢起身,看着她道,“没想到吧,本宫最初也没有想到。”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然就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那可笑的报复心跟嫉妒心,将自己国家的布防图出卖给了敌方!而他处心积虑做这一切,不过就是想看着容骁痛不欲生,看着他去死! 苏青墨不知此刻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只望着白昭然,内心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虽然从开始就觉得容湛是个疯子,但那毕竟只是心里想想,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有病到如此地步? 这种事连想想都觉得恐怖,可他竟然做的顺理成章,而且在事后还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而更让苏青墨难以接受的事,身为当事人的容骁明明很清楚这件事的始末,可他从始至终却一直在保持沉默!若非自己的出现将一切改变,只怕这一场战争的真相就会永远被埋没在历史尘埃中! 难怪,难怪从一开始不管范庭川还是容骁都不许她过分涉及这件事,却原来这真相真的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怎么,你怕了?”白昭然此刻正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见她眸底情绪翻涌,突然嘲讽一笑,“是不是觉得很惊恐,看着一个掌握着国家命脉的人竟然会做到如此?” 苏青墨眼微眯,没有回答。 “本宫刚进宫的时候也如你这般,可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自嘲般的开口,白昭然道,“若非不是为了白家,本宫说什么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可苏青墨,现在因为你,让本宫所有的付出都毁之一炬了!” 眼见她再度疯癫,苏青墨终于不耐烦道:“你事事只指责别人,可有想过自己什么德行?说什么为了白家,好,就算你真为了白家,那你当初又为何要与容帝一起对他下手?” “一杯毒酒在你们大婚当夜差点害死他,之后更是设计将他诱去布满了杀手的地方,你做的每一件打着白家幌子的事都差点让他丧命,可到现在你竟然还觉得最可怜的是你自己,白昭然,你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万万没想到苏青墨会这么清楚那些往事,白昭然愣怔回望着她,少顷摇着头喊道:“不,不是我,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是陛下,是陛下逼我这么做的!” “逼你?”苏青墨冷笑,“他为何不逼别人偏要逼你,是因为他早就看清你的本性,知道你的为人,你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感情都能出卖的女人!” 白昭然如遭雷击般的停止了叫嚣,只呆愣站在,两眼出神。苏青墨一句话像是一把锤子砸在了她伪装多年的面具上,让她终于看清自己的本性,知道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236章 送你上路 其实从来没有人逼过她,从一开始,这些就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太迟了啊,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有须臾能喘气的时间,待到天一亮,等待她的,就只有三尺白绫了…… 终于支撑不住,白昭然颓然地跌坐在地。苏青墨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眸底冷凝反转,很快,只转身走了出去。 “苏青墨……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忽然,就听白昭然如此道。 深吸口气望向远处,苏青墨面无表情开口,声音清冷:“我不会帮你,因为他不需要你的道歉。” 在她离去后,凤仪宫重归平静。开启的门扉灌入阵阵冷风,将本就犹如冰窖的大殿吹得更是阴冷。白昭然坐在地上身子都僵直了也没有半分反应,直到良久过后,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微叹一声,缓缓将门关上。 “你……都听到了?”似乎并不诧异有人,白昭然望着地方,却出声问道。 黑影没有说话,只慢慢走上前。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支簪子,尖利的底端正对着白昭然,她走上前静站片刻,然后道:“没想到,她一直纠结的竟然是之前大战的事。” “还不是为了她那个死去的知己……”嘲讽一笑,少顷,白昭然再度出声,“可惜啊,她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却没明白自己早就身陷局中了。” “而你,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眼见白昭然抬头看向自己,女子轻笑,握着簪子的手慢慢抬起。 “我是为了你好。”她说着,挥手刺了下去,“因为对你来说,即便要死,也只能作为一个皇后风风光光的死去。” 被刺中后颈的白昭然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痛的她几乎快要大喊出声。然而很快对方就接连刺了第二下,只不过这次正中头顶中心,白昭然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缓缓瘫倒在地,目光中仅有那人,正冲着自己诡秘一笑。 第二日,白家满门被押于菜市口抄斩,弃尸荒野,而废后白昭然的尸体也被秘密送出宫中,抬去了乱葬岗。 眨眼不过片刻间,风光多年的白家便成了荒野中的一堆腐肉,百姓们在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也生出几分心悸,担心这接二连三的祸事是否会连累到自己,更担心下一个丞相是否会跟白浩威一样。 就在苏青墨离开皇宫的第二天,容骁等人被容湛召进宫中说有事要谈,而苏青墨则意外收到了一封信。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那封信的落款,竟然是封旭尧。 早在白家逼宫的当日,封旭尧落魄回宫后,便被容湛派人“请”了过去。二人在白家这件事上一个逼问,一个死不承认,很快就将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关系打破,却奈何对方特殊的身份,彼此都不能做什么。 容湛很快下了逐客令,虽然说得客气,但根本就是赶封旭尧走。而封旭尧也不愿多留,拿了仅剩的赔偿款,带着下属便于第二日启程返回齐宣。 而临走之前,他除了对容湛说了几句狠话,便是派人给苏青墨送了一封信。 信的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后会有期。 第237章 他在齐宣国 不懂他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苏青墨皱着眉左右看了很久,都不见再有其他的内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就在她打算把东西留下给容骁过目的时候,凌薇突然急匆匆冲进了小花园,在见她正坐在那儿,快步走了过来。 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的样子,苏青墨心中一紧,道:“出了什么事?” 凌薇摇了摇头,神情中含着几分犹豫:“不是出事了。”说着,叹了口气,“是……你要查的事……有结果了。” 闻言却只是愣住,苏青墨想了很久,才慢慢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凌薇。她让她查过很多事,并非每一件都很快有结果,而能让凌薇露出这种表情的,却只有一件……肖瑾尘,只有肖瑾尘。 “你听我说。”清了清嗓子,凌薇道,“这几天,我早前派去齐宣国的人回了信,说是在齐宣都城珉合城……见到了长得很像瑾尘的人。” 说完凌薇见苏青墨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急忙拉着她的胳膊道:“阿墨你别着急,那人只说是长得像,没说一定是。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要不、要不我再让他们继续查查再看?” 苏青墨深吸口气拂开凌薇的胳膊,淡淡道:“你在逗我吗?” 她们培训出来的人,即便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也不至于连个人都认不清。更何况早前肖瑾尘也训练过他们,那些家伙难道还认不清自己的教官吗? 说什么长得像,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那个人……那个人必定是肖瑾尘无疑! 苏青墨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内心感受,肖瑾尘没死,她明明应该高兴的,可却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眼下他人在齐宣,由于不清楚状况她只能亲自过去,然而一想到要离开王府离开容骁,她整个人就没了精神,只觉得疲惫。 至于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明明之前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偏生在她收到封旭尧的信后,肖瑾尘也露了面。她想起之前跟封旭尧几次碰面对方都若有似无的提及过此事,联系目前的情况来看,肖瑾尘的确是在齐宣国,而且跟封旭尧也有某种关系。 越发觉得混乱,苏青墨重重坐回椅子,趴在桌子上说不出话。 凌薇看着她这样,眸底的色彩越见复杂。有些担忧地蹲下身握住苏青墨的手,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她道:“阿墨,你先不要着急,眼下查探的人只说瑾尘是在齐宣,但他到底是路过还是常住没人知道,更何况……他为什么还活着,也需要我们进一步查探啊……” 凌薇的话让苏青墨凌乱的思绪终于找到了平衡的出口,她缓缓侧目看着她满目担忧,良久,叹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挺虚伪的。” 说着,自嘲一笑:“嘴上说着很担心瑾尘,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可这会儿知道了又犹豫不决。” “你……是舍不得这里跟王爷吗?”很快,凌薇出声问道。 第238章 我去了看行刑 苏青墨点点头,很快却又摇摇头。如果她真的只是想找到肖瑾尘这么简单就好了,那样即便告诉容骁也没什么大碍。可关键在于找到肖瑾尘就意味着找到凤图,有了凤图,那她回归现代这件事就提上了日程。若放在往常她又怎会计较这种事,但眼下……心已经放在这儿了,人走了又有什么用? 就在苏青墨越发觉得为难时,府中管家突然走进院子,低声说着外面有人拜访。苏青墨猜不到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会来,起身准备出去迎一下,却见对方已经被阿婉领着走了进来……竟然是白暮璇。 日前因为帮了她而被白家的人追杀,苏青墨将白暮璇藏在郊外的庄子里以后,便因城里面事情繁多被绊住了脚,而没时间过去看她。听看护的暗卫说苏占言倒是一有空便往那儿跑,白暮璇见到他来也很是高兴,但却仍旧有礼地给他倒茶,跟他聊天,而到了日落之后便请他回去。 苏青墨知道白暮璇是个明白人,或许早在那一日巷子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自己跟苏占言的谈话,所以才能很合事宜的保持跟苏占言的距离。 就在苏青墨的思绪飘出去的时候,忽然,白暮璇双膝跪地,冲着她重重一拜。 “你这是干嘛!”顿时回过神,苏青墨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吩咐凌薇去备些差点来,她拉着白暮璇坐下,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跟我来这套?” 白暮璇听她语气中少了之前的疏离,面上似乎有些触动,道:“我、我今日去看了行刑。” 眉头一紧,苏青墨竟不知怎么接话。菜市口的情形她从未见过,但有时偶尔听下人们或者周边百姓提起,那种血流成河的场面,简直叫人心惊。 “没得去看那些做什么?”无奈叹了声,苏青墨道,“心里面……可痛快?” 闻得此言,白暮璇眼中突然多了几分迷茫。她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垂首摇头:“很奇怪的感觉,我原以为我是恨的,可看到他们跪在那儿被斩首的时候,竟然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即便恨的刻骨,即便对方是罪有应得,可因为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所以在那一刻还是会有反应。 “我跪你,是因为有你帮忙,才让我逃脱了这个囚笼。虽然你一定会说,你做这些并不只是为了我。”长出口气,白暮璇又道,“可不管怎样,白家没了,我也恢复了自由之身,过往的那些仇怨……反正人都死了,就这样散了吧。” 苏青墨听着不禁有些感触,原以为白暮璇心思深沉,眼下看来其实也不过是个在仇恨中迷了眼的小姑娘。一旦支撑着她的那些执念消散而去,她就会恢复自由,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以后有什么打算?”声音柔了几分,苏青墨浅笑问道。 白暮璇摇了摇头,苦笑道:“说起来尽管对白家恨之入骨,但这些年多少还是靠在府里生活才长到这么大,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什么都不会,跟那些小姐们没个两样。” “既然这样,那要不要……做我苏家的儿媳妇啊?”突然,苏青墨笑着打趣道。 第239章 辞行 白暮璇原本还耷拉着头,此刻听见苏青墨的话,猛地就抬了起来。难以抑制内心此刻复杂的感受,她攥紧拳头,双目怔怔望着苏青墨,嘴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说。然而并不知自己此刻满脸都是错愕,导致连苏青墨瞧了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得尴尬道:“你别……哎,我说笑的。” 这才重新又低下头去,白暮璇原本颤抖的身子也慢慢停了下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凉风清徐,只扬起她下摆的衣带。就这样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微弱道:“是我配不上苏公子。” “别这么说啊……”苏青墨看不清她此刻表情,只觉得有一股很浓厚的忧伤飘散开来。顿时为难起来,尽管她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自己说归说,听白暮璇说又是另一种感觉。无奈之间她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又道,“其实我大哥也没什么好的,是他没那么福气,跟你没关系,不要妄自菲薄。” “不,王妃,其实我都明白。”白暮璇重新抬眸,看着苏青墨淡淡一笑,“以我现在的身份,就算真的要与苏公子在一起,也只能做个没名没份的侍妾。若是这样,对苏公子不好,对我更是不公平,毕竟我已经是个庶出,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去做庶出。” “还是王妃的运气最好,遇上了王爷这样的好男人。”她说着,眼眶忽然湿润,“所以我想,我也会遇到真正适合我的男子,得他疼爱,有他相伴,不必再流离失所,受尽众人冷眼。” 苏青墨其实很想说不管庶出还是嫡出,只要自己活得努力,怎样都不会差的。然而看着白暮璇此刻的模样,她却也不好说出口了,只能握住白暮璇的手,淡淡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别怪我,我也是不希望你们太过痛苦。” 白暮璇面上有泪滑下,她反握住苏青墨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跟王妃道别的。”良久,白暮璇再度出声,看着苏青墨道,“城中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虽说我什么都不会,但好歹白家还秘密藏了些银钱,我打算拿着那些钱去其他三国看看,兴许会遇上我命中良配也说不好呢?”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等待爱情的小姑娘,眼中充满希冀,甚至还有些脸红。尽管她的眸底是挥之不去的隐瞒和丝丝痛苦,但苏青墨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总会忘记苏占言,忘记洛阳城内的所有,然后重新开始。 “一路顺风。”她起身,拱手说道。 苏青墨想了想,又让凌薇从自己的小匣子里取了些常用药给白暮璇。亲自将她送出府,二人站在府门外,目光对视,隐约含了几分难得的真情。 白暮璇躬身做礼,道:“苏公子那儿……我并未告知他要走的事,所以还得劳烦王妃在我离开后,帮我跟他解释一下。” 第240章 我担心她会知道真相 苏青墨点点头,道:“我会的,你放心吧。” “早前得王妃跟众人照顾,暮璇无以为报,只愿王妃跟王爷日后一切安好。”说着,白暮璇转身,却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转过来道,“适才过来的时候见王爷正在后巷郊外,我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请王妃帮我也说声谢谢吧。” 苏青墨再度点头,而这一次白暮璇说完终于转身,缓步离开了平南王府。虽然分离总是伤感的,但索性苏青墨这人一向理性,在她看来,离开是对白暮璇最好的选择。 “没看出来,她还是个挺重情义的人。”这时,就听凌薇在一旁叹道。 “重情有什么好,到头来伤的可是自己。”苏青墨说着,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有些错看了这个女子,但人都走了,再说那些抱歉的话未免矫情。想起容骁正在后巷郊外,她说了声,便一个人穿过巷子走过去。 不知容骁为何到了却不回府,苏青墨担心他是否又被容湛刁难了,于是特意加快了步子。然而当站在了郊外,苏青墨纵观四周却没见到什么人影。不得不怀疑白暮璇是不是看错了,她无奈转身离去,却在刚刚走进巷子口的时候,听到隔壁巷子传来一道声音。 “她都知道了?” 容骁的声音……苏青墨微微皱眉,没有动作,只站在那儿,静候下文。 “有线人说行刑前夜她一个人入了宫,瞧着是去了白昭然那儿。”这会儿说话的人是况琴,他顿了顿,又道,“你想她找白昭然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去问之前那场战争有什么问题。” 况琴说完后很久都没了声音,就在苏青墨都忍不住想要去看的时候,就听容骁淡淡道:“她终于还是迈进来了。” 听容骁的语气似乎有几分怅然,苏青墨心里一紧,顿时有些愧疚。而这时就听况琴又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心里早就有谱儿了,她跟肖家那小子关系那么好,对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说是她,若换成是我,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况琴说完就听容骁再度叹了声,接着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希望她搀和进来。更何况我早说肖家那人已经不在,她却执意不信,到现在竟然还去问了白昭然……她以为她做的事,容湛会没发现吗?” 苏青墨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瞒得很好的事竟全都被他看的真切。而听他这个意思就连容湛都对自己多加关注,苏青墨紧咬下唇,正想着要不要探出身子的时候,就又听况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看容湛今日的意思不过就是探探你的口风,想知道你是不是清楚当日布局出自他手。” “你明知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良久,就听容骁无奈道。 “我担心的,是青墨会离开,是她有一天会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的肖瑾尘,就是当日拿了布防图投靠齐宣国的叛徒。” 第241章 真相 正在这时,一阵凉风拂过,扬起苏青墨三千长发飞舞,露出她此刻布满错愕的双目,以及那满是痛苦的神情。 容骁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进了她的心口,不见鲜血,却磨破了骨肉,一寸寸深入扭转惹得她几乎快要忍不住,她一只手贴上墙壁整个人靠了上去,仰头看天,却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 旁边二人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整个大脑都被刚才容骁那句话所布满。 肖瑾尘没死,他不仅没死还是那个导致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一个叛徒。 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在苏青墨的记忆里,肖瑾尘一直是一个荣耀感跟归属感都极强的人,曾经在现代他们屡次出任务都是他在打头阵,因为他出色的冲锋才让每一场战斗都获得成功。 现在却有一个人跟她说这样的肖瑾尘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她如何能够接受? 到了这时苏青墨终于明白之前与封旭尧对话时,对方说话时候的欲言又止。那些浅显又明确的指示,一个个全都是冲着肖瑾尘,而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究其根本不过是她自己觉得肖瑾尘不是这样的人,可……如果真的不是,何以能做出投递叛国这种事? 苏青墨只觉得自己活了两世的三观正在接受考验,她低垂着头颅恨不能现在就冲去齐宣,可心里却对另一件事更加耿耿于怀。 毕竟比起这样的反转,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容骁明明知道一切,却偏偏选择了不告诉她!不仅如此,他甚至还骗了她,跟她说肖瑾尘已经死了,让她不要再惦记不要再寻找!就算他不清楚肖瑾尘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也不能用这样的谎话来骗她啊! 苏青墨一颗心揪着疼,已经完全不知是在为容骁还是在为肖瑾尘。一个是她的爱人,可是这个爱人骗了她,另一个是她的朋友,可是这个朋友却害苦了她。苏青墨的身子渐渐滑落,她蹲下身抱住膝盖,头疼欲裂,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算什么啊,一个个的,都把她苏青墨当什么? 听着耳边远去的容骁两人的脚步声,苏青墨又蹲了很久,才慢慢起身扶着墙走了回去。在踏进王府的时候就见凌薇走了上来,她面露讶色,拉过她的手便道:“阿墨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苏青墨摇了摇头,当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拂开凌薇的手,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就连在路上撞倒了元勃,都没有说一句话。而后当她躺回床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心酸跟苦楚瞬时涌了上来,苏青墨翻了个身,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凌薇跟元勃担心地跟了上来,看她这幅样子,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元勃皱着眉想了想示意凌薇去将容骁找回来,哪知凌薇刚一转身,苏青墨的声音已经响起。 “不要去。”她说着,声音微弱却相当坚定,“你若找他来,我立马就走。” 哪里见过她这幅样子,凌薇急忙走过去:“好好好,不找就不找,但你总要跟我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青墨瞪大了眼睛望着内里空荡荡的床铺,鼻尖似乎还有容骁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她深吸一口却仍旧觉得悲哀,良久,朱唇轻启,声音有点哑道:“他骗了我。” 第242章 王妃出走 “他明明记得肖瑾尘这个人,却一直装作不认识。” “他明明早就知道我心心念念要找的伙伴就是当初害他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他却选择了隐瞒。” “他不信我,他担心我在知道真相后会不管不顾地离开,所以在我面前装傻充愣。若非机缘巧合,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个跟我说要彼此坦诚的人才是最最虚伪的骗子。” 尽管声音低沉情绪失落,可苏青墨每一句都说的相当痛苦,连凌薇跟元勃听起来都觉得万分难受。凌薇上前将苏青墨拽起,眼中藏着几分不忍,伸手捋了捋她微散的头发:“阿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苏青墨看着她,无比清楚道,“我当然知道。” “那你……可有想好要怎么办?”紧接着问出重点,凌薇握紧了苏青墨的手。 苏青墨看着她,大脑在这一时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低垂着脑袋摇了摇,深吸口气道:“我……不知道。” 凌薇眼中情绪翻滚,越发担忧道:“你刚才说……瑾尘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投递叛国并导致了战争失败的对吗?”眼见苏青墨点点头,凌薇又道:“你相信他是这种人?” 苏青墨自然是不信的,但话是从容骁嘴里说出来的,那般真切,让她连说不信的勇气都没有。凌薇看着她这样表情更是复杂,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阿墨,咱们离开这儿,去齐宣吧。” “有疑惑,就去找瑾尘当面问清楚,这样不管结果如何,起码咱们心里总没有遗憾。至于王爷这儿……”她说着,移开了视线,“你先冷静一段时间吧,你不是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 凌薇的话让没有头绪的苏青墨犹如抓到了一根稻草,她稍一沉吟便使劲点了点头,二人几乎不做等待就开始收拾行李细软。 而与此同时,容骁刚刚从宫中走出,青蓝的长袍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很冷,他抬头望了望天,尽管天气已经逐渐变热,阳光依旧刺眼,可他却觉得脚底生凉。 “怎么?”见他停下来,况琴不解道。 “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生。”容骁眉头微拧,突然抬头,“快回府!” 这种异样的感觉对容骁来说是第一次,心里很自然地就想到是不是苏青墨出了事。于是跟况琴快马加鞭赶回王府,却在踏入王府的那一瞬间双目圆瞪,被面前的景象所震住。 府中下人或呻吟或哀嚎,在地上躺成一片,明显各个都受了伤。后院的卧房此刻正有一股黑烟袅袅上升,那般浓烈,隐约可见星点火苗。容骁慌了神,急忙飞身至水井旁打了水,与况琴一前一后努力灭火。他不知苏青墨是否在里面,只是那越发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快要爆发。 “王……爷……”正在这时,一道低声呼喊打断了容骁的思绪。他放下水桶却见是阿婉在叫自己,他走过去,就见周围不少暗卫正倒在地上,各个都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阿婉,出了什么事?”沉声问道,容骁有些慌神。 “是……是王妃……”阿婉虚弱开口,指着后门的方向,“她打伤了我们,放火……烧了房子,然后……” 不等阿婉说完,容骁已经飞身追了过去。然而被那滚滚浓烟所堵,待到他踢开后门的时候,就只看到一角裙摆在冷风轻抚下飘扬,那般决绝,没有留恋。 “苏青墨!”他看着那个越发虚幻的背影,怒极出声,“你给我回来!” 第243章 咏化城 彼时的苏青墨早已一身男装顺利出了城,尽管一路上还是一言不发,可在离开了平南王府后,呼吸着越发清新的空气,看着陌生往来的人群,那种低落的情绪还是稍微有所缓解。 然而两个少年一个和尚的组合始终太过奇怪,这么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凌薇实在忍不可忍,一怒之下拎着元勃的领子就把他塞进了客栈,然后脚踩着凳子一拍桌,指着上面的头巾道:“你给老娘裹上。” “不裹。”元勃理都不理,双手合十道,“我是出家人。” “那你一个出家人老跟着我们算怎么回事?”不由气得鼻子都歪了,凌薇怒道,“你好意思吗跟着两个姑娘?” 元勃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是知道苏青墨他们此刻装扮的。闻言他轻哼一声,十分傲娇地将头扭到一边:“如果你敢现在站在窗户口大喊一声你是姑娘,我元勃二话不说立马就走。” 顿时被噎住,凌薇怎么也没想到这特么竟然是一个和尚能说出来的话!不是出家人吗,所谓的慈悲为怀呢,就这么赤果果地打了她的脸,她其实也很疼的好吗! 眼见凌薇顿时又跟元勃两个人掐了起来,苏青墨恍然想起之前在平南王府的时候,她跟况琴也是那样。那个时候她窝在容骁的怀里看着那两人吵架,而容骁就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着要把凌薇直接绑了送到况琴床上的流氓话。 明明才隔了没多久,可她想起来却觉得很远。 终于发现苏青墨自始至终都没吭声,凌薇与元勃齐齐皱眉,越发无奈起来。这一路虽然没走多远,可他两人简直挖空心思在苏青墨面前逗乐耍宝。然而有时连路人都被逗笑了,可苏青墨却仍旧一副死人脸,甚至还一副多说一句话就会死的样子…… “阿墨,你这样下去要死的是我们啊……”终于忍不住,凌薇无奈地坐在她身边,“要我说,干脆你还是回去吧,找……” “好了。”冷静打断凌薇的话,苏青墨此时很不愿意听见那个名字。起身拿着头巾不由分说就往元勃头上套去,无视对方抗议的表情,只淡淡道:“抓紧时间赶路吧,还不知道到了齐宣国要怎么走呢。” 这一趟出行并不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导致很多交代和准备都没做好。而且由于心情不佳的缘故,苏青墨甚至连苏府跟范府都没告知,就这样悄没声息地带了凌薇跟元勃离开。洛阳城内此刻是什么情况她已经无力再去了解,只希望赶紧找到肖瑾尘问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听她这么一说,元勃跟凌薇也不好再继续闹下去,于是稍作休息后,三人重新上路。 在山道上走了两天,三人终于来到一处名为咏化的城镇。此地虽然隶属于容召国境界,但却由于夹在容召跟齐宣之间,所以鱼龙混杂,既有容召国的居民,又有齐宣国的百姓,更有不少商队往来,可谓是周边最为热闹的地方。 第244章 遇到搭讪的了 正是如此,苏青墨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三人商量着在此补齐所有要用的储备并休息一晚后再度上路,却很意外地连问了三家客栈都没有空房。 “该死的,难道要去睡大街啊?”此时三人坐在一处酒楼内,凌薇愤愤不平道。 “这位姑娘,只怕大街上都没你睡得地儿。”这时,就听一个男子突然出声道。 苏青墨侧目扫了男子一眼,青衣白袍,风度翩翩,平凡无奇的脸上偏偏有一双很是晶亮的眼神,叫人看着竟有些移不开眼。 “最近咏化城有什么活动吗?”少顷,她出声问道。 男子赞赏地看了苏青墨一眼,回道:“你们还不知道啊,咏化城每五年要举行一场大赛,只有你做不到,没有他们想不到的。今年刚好轮到比试医术,所以整个大陆有点名望的医者全都来了。”说完男子见他们三人表现平平,急忙又道:“你们别看这咏化城虽小,可遍地都是宝贝!到这儿来比赛的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奖金名声,都是为了获胜之后进入周明山!” “周明山?”却是元勃出声,皱着眉侧耳道,“你是说……那个传言曾有仙人出没的地方?” “你也知道啊!”眼见元勃有了反应,男子“噌”一下靠过来,十分不见外道,“传言那周明山可是修炼的好地方,漫山遍野尽是宝物,你本人最擅长什么,进去就能发现什么,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面露憧憬:“哎,如果我这辈子能进去看一眼,就算什么都不要,也值了!” “你不是正打算去参加比赛吗,到时赢了比赛不就能进去了。”苏青墨目光掠过男子腰侧的药包,淡淡出声,对这种太过自来熟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被她当众戳破,男子顿时脸色通红。他小心地瞥了苏青墨一眼,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单是看着就叫人有些害怕,更别说靠近了。 “嘛,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能赢就好喽。”莫名叹了口气,男子颇为无奈道,“只怕啊,是连预赛都进不去。” 苏青墨没有说话,只掏出一枚锭子放在了桌上,示意小二过来结账。做完这些她才重新把目光放回男子身上,她拿过行李一边起身,一边道:“做人最忌讳的就是妄自菲薄,你对自己都没信心,还指望谁能看好你?” 毫不客气地说完,苏青墨转身就走。如此倒让凌薇跟元勃二人倍觉尴尬,冲男子小声道了声“抱歉”后,急忙跟了出来。 “你说你这人,他不过也是好心说明情况,你脾气倒是挺冲!”元勃掉着张脸,很是不悦地说道。 “你还真是学不乖,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倒好,还是那么单纯。”苏青墨说着,看着不远处围了一团的人,一边绕开走,一边道,“咏化城多年来只单凭自己城镇内的收入便养活了所有人,从没向朝廷要过一分银子,你就没有想过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第245章 太单纯容易出事 不等元勃回答,苏青墨复又道:“只能是靠这个比赛了,可既是比赛,如何能保证有收入?除了那些贵人们的投资外,剩下的只有报名费了。” “哈,参加个比赛还要收钱?”从未听过这等荒谬的事,元勃顿时皱起了眉毛。 “当然了,这样才能限制门槛,让那些既有钱又有能力的人参加,等到那群人比赛结束后,不管是赢家还是输家,都会在整个大陆扬名,到时推出他们的咏化城脸上有光,对方为了感谢自然会再送钱来。” “这叫什么,取之不竭,用之不竭。” 被苏青墨的理论惊住,元勃跟凌薇当即愣了半晌,这才又重新跟了上来。 “可就算你这么说,跟刚才那个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少顷,就听元勃又问道。 深吸口气,苏青墨停下步子,转过去道:“你可知道什么叫下注?” 眼见元勃又是一副二逼样,苏青墨叹了口气:“只要有比赛的地方,就一定有赌场设局引人下注。刚才那男子看起来虽然眉清目秀,但衣衫破损,鞋底也近乎磨穿,明明在酒楼里坐了很久,却什么东西都不点,甚至连小二看他都是斜着眼的。以他现在的条件估计一定没钱报名参加比赛,所以才把主意打在了咱们身上。” “他想着咱们是外地来的,并不懂这里的规矩,所以在解释过后就会拉咱们去赌场,一方面让咱们下注买一些不可能赢的人,另一方面则从赌场拿抽成,从而筹钱去参加比赛。” “这也太卑鄙了吧?”凌薇听得只觉得胆战心惊,哪知苏青墨却还是一副清冷状。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单凭长相能看出什么。”苏青墨说完才想起元勃并看不见,于是又补充道,“但也不能太过心软,虽然说这世上是有好人,但无缘无故的好人可不多。” 被她这样教训了一通,凌薇跟元勃就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个脑袋,不肯再说话。其实就连他们都有些不懂,苏青墨也不过是第一次出远门,怎么就处处看起来都比他们强呢? 并不知这两人心里的小想法,苏青墨望了望已经有些暗下去的天色,一想到现在还没能找到住宿的地方,不禁有些惆怅。 她避开前方不远处的赌场跟报名处,一向不喜人多的她专门挑了一条还算是僻静的小道,打算转去城东看看。哪知他们三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前方传来一道女子惊呼,接着就听几道淫邪的男子声音响起,不必多看,也能知道前面正在发生什么。 不等苏青墨说话,元勃早已率先飞身而去,明明眼睛看不见,但他步步平坦且气势汹涌,十分有大侠风范。然而瞧着这架势,苏青墨跟凌薇却是齐齐扶额,颇感无奈。 “他是真傻啊……”良久,凌薇似感叹道。 “也许这次不是。”苏青墨静站片刻,道,“过去看看吧。” 由于他们是初次来咏化城,所以并不适宜引起太多冲突。苏青墨跟凌薇走到那处巷子的时候,刚才还淫笑的三个男子已经被彻底打成了猪头,此时正忙不迭地往外跑着,一边跑一边冲元勃喊:“你给我等着!” 第246章 你就不怕吗 元勃作势又要追上去,就被苏青墨一把拽住甩到了一旁让凌薇看着。她缓步上前,看着瘫坐在地的女子正悄无声息地哭泣着,衣衫破损,白皙肌肤上似有点点红痕。苏青墨莫名叹了声,正准备掏出伤药递过去的时候,却见那女子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顾不得肌肤还外露,便趴在地上,从层层灰尘跟垃圾中翻找出一些碎银跟铜板。 苏青墨并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的动作。少顷她移开右脚,俯身将踩着那枚铜板捡起,然后递了过去。 女子看着面前伸出的那只白皙玉手浑身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惊呼一人急忙拉扯已经破损的外衫。 并不打算告诉女子其实这里能看见的也就两个女人,苏青墨顺手脱下外袍递了过去,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示意凌薇两人离开。 “这位……公子!” 哪知他们刚一转身,女子便喊了起来,她随手将外袍披在身上,跑过去道;“谢谢你们救我!” 她微仰的小脸还沾着鼻涕和泪水,可那清澈的瞳眸却让苏青墨觉得心中一惊。她很快移开目光,淡淡道:“不必客气,我们也是举手之劳。” 说完这些,苏青墨重新转身,然而袖口传来的阻力却让她微微挑眉。不得已叹了声心道难不成真遇上碰瓷的了,就听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道:“公子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我看你们似乎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如果不嫌弃,来我们家吧!” 再一次被女子的话震住,苏青墨诧异看着她,竟忽然想掰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不怕吗?”少顷,她皱眉问道。 “恩?”还没明白苏青墨什么意思,女子不解道。 “你刚刚才被三个男人非礼,现在又遇上了我们,到底算是陌生人,你竟就这样邀请我们去你家,你到底是缺心眼呢还是没脑子?” 苏青墨一番话顿时让女子红了眼眶,她颇有些委屈地低下头,道:“因为、因为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们既然救了我,又怎么可能再做跟那几个人一样的事呢?” 还真是单纯啊…… 苏青墨真不知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笨蛋,她看着女子,颇有些无可奈何。而这时凌薇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就答应吧。 再度抬头看了眼天色,苏青墨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女子的邀请。眼见那女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就让她阴沉的情绪变得敞亮起来。 “对了,这大晚上的,你干嘛一个人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啊?”在跟着女子回去的路上,凌薇十分八卦地问道。 哪知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小声道:“我告诉你们,可你们等下千万别跟我哥哥讲哦。” “他一直想参加这一年的比赛,但报名的费用怎么都凑不够。我看哥哥这几天太过辛苦,就偷偷跑出来帮别人洗衣服赚钱,哪知……哪知刚刚出来,就碰到了那几个人……” 第247章 我杀了你们 苏青墨听着女子的话,心念一动,然而没等她再出声,就见女子很是兴奋地快走几步,回头冲他们道:“到了,这里就是我家!”说完,抬头冲着里面喊,“哥哥,我回来啦!” 并未跟着女子上前,苏青墨三人很是有礼地站在了门口等候。目光所过之处,是一个小院,两间木屋正在院中立着,周边打扫的很是干净。院外左右两边分布着两块地,一边种了些花草,一边种了些蔬菜,虽然并不大,但看起来十分温馨。 这时就见里屋的门被人打开,一个青衣白袍的男子走出来,皱着眉冲女子道:“阿暖你又跑去哪里疯了,怎么现在才……” 男子话没说完,就见被唤作阿暖的女子身上正披着一件外袍,看起来很不和谐。他心中一紧急忙走过去,手指刚刚触上外袍,眼睛就看到了阿暖身上星点的青紫红痕。 “谁干的,是谁干的!”瞬间明白过来,男子整个人疯了般按着阿暖的肩膀,双眼通红。 阿暖被他晃得只来得及手指了指门外,还没等她说话,就见男子突然放开她,抄起院中的锄头就冲了出去。 “我杀了你们!” 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到,苏青墨秀眉微挑,看着男子冲了上来。她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笑容,脚尖一抬踢出一枚石子,只听“叮”的一声,石子儿撞上锄头,却因受力太大直接将男子掀翻过去。 这时阿暖终于回过神,哭着扑上去,按住又要起身的男子道:“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哥哥你听我解释!” 哪里还听得进去话,男子推开阿暖再度抄起锄头。苏青墨眼见阿暖被推倒在地,眼微眯,脸上透出几分危险气息,不等男子再冲上来,她走上前抬腿就踹了过去。 “听不懂人话吗?”她冷冷开口,居高临下地望着男子,“你妹妹说了,不是我们。” 男子怔怔抬头,在看清苏青墨的脸后突然震惊道:“怎么是你!”说着,踉跄着爬起身,捂着肚子道,“你们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当真是懒得跟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话,苏青墨偏过头不予理会,这时就听凌薇在后面道:“你有什么问题还是问你妹妹吧。” “阿暖,到底怎么回事?”有些气愤地走上前,男子吼道,“你不好好在家呆着,乱跑什么,还跟这种人掺合在一起,你还知不知廉耻了?” 凌薇一听便来了气,走上前就冷笑道:“我们再不知廉耻也比你不要脸好,堂堂大男人,整日里就想着靠比赛发家致富吗?竟然还让你妹妹出门去替别人洗衣服给你赚报名费,是啊我们是没有廉耻,可我们还有脸啊!” 被凌薇一顿抢白,男子当即愣住。他转过头怔怔看着衣衫不整的阿暖,突然眼眶一红,俯身将她抱住。 苏青墨见此眸中厌恶更甚,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暴脾气不说还这么感性,当真是窝囊。至此也不愿多加逗留,苏青墨拉着凌薇跟元勃转身就走。 第248章 求你收了我 “哎,你们不要走啊!”眼见苏青墨他们要走,阿暖一把推开男子道,“哥,你误会了,今日要不是他们三位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就被那几个流氓给玷污了!我是看他们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所以才请他们到咱们暂住一晚的。” “咱们家?”一听这话,男子顿时皱眉,“就这么两间屋,你一间我一间,他们住哪儿啊?” “我可以把我的房间借给他们,然后在你房间睡啊。” “那我呢?” “你……”这才想起忘了自家大哥,阿暖顿时急的小脸通红,然后小声道,“要不、要不你在院子里趴一宿?” “噗!” 凌薇当即喷笑,捂着肚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男子见状气得脸更红,一拍桌子道:“不行,我不同意!” 苏青墨也没指望他能同意,况且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她宁愿去露宿街头,也不愿再住在这儿。看都不看男子一眼转身就走,哪知还没等她步子完全迈出院子,就听身后传来男子一道惊呼,她转身就见对方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已经昏过去的阿暖。 “阿暖!阿暖!”男子颤声叫着,急忙将阿暖平放在地,颤抖着双手解下腰侧药包,拔出银针就准备给她施针。 眼见他那架势,苏青墨眉头一拧真担心他直接把人给扎死。叹了口气无奈上前,一脚把男子踹开,拉过阿暖的手腕开始探脉。 “哮喘?”不等男子斥责出声,苏青墨已经侧目问道。 男子没想到她这么厉害,顿时呆呆地点了点头。苏青墨转身冲凌薇伸出一只手,后者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将一粒药丸递了过去。将药丸塞进阿暖口中,苏青墨手执银针快速在她身上的穴位游走,在见阿暖猛地咳嗽出声时,她将银针撤下,修长手指点上她锁骨处,很快就见阿暖慢慢睁开了眼。 眼看苏青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男子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活了二十多年见过不少大夫,却从没见过苏青墨这种下手又快又准又狠的,更不要说能在转瞬间便让一个病人睁开眼的了。 “她既有哮喘,以后还是让她少干粗活。”起身擦干净手,苏青墨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还有,也别让她动气。” “神医!神医!” 然而再一次被人挡住,苏青墨看着挡在面前的男子,眼微眯,周身寒气发出。男子尽管觉得有些害怕却还是没有挪开步子,只跪倒在地冲着苏青墨一拜:“我求您,求您教我医术吧!” “我知道刚才多有得罪,不管您怎么打我罚我都没关系,只是求您,求您不要走,求您留下来教我医术,让我能够参加比赛!” “比赛对你就那么重要?”顿时觉得可笑,苏青墨鄙夷道。 深吸口气,男子再度重重磕头下去:“是,很重要。” “因为只有参加比赛拿了第一,我才能进入周明山,才能采到五色灵花救我妹妹。” 第249章 救我妹妹 这世上的傻子真是多,这是苏青墨听完男子的话后,脑中冒出的唯一一个想法。 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上一刻还冲着他们破口大骂、暴跳如雷,下一刻就因看到自己的高超医术而甘心跪拜。人这种生物当真是善变,往往因为一些外力影响就会失去自己的原则,而苏青墨最是厌恶没有原则的人。 “我不会帮你。”良久,她淡淡出声道。 “为什么!”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地如此直接,男子面色大变,急忙道,“不是人人都说医者仁心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阿暖去死?”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越发冷静下来,苏青墨道,“医者仁心的确没错,可我不是医者,自然也没有仁心。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我难道要一个个去帮,一个个去救?” “再说,你若真的有心救她,何必要等到现在?你不可能不清楚以她的身体情况等不了太久,可到了现在你还在异想天开,希望借助比赛来救人!比赛如何,赢了如何,进入周明山又如何,就凭你这一事无成的样子,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为了救她?” “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借你妹妹为幌子,好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苏青墨越发犀利的话让男子面色惨白,他怔怔跪坐在地,望着地面出神。最是看不得男人这副样子,苏青墨面无表情抬脚就走,却在与男子擦身而过的瞬间,听他道:“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阿暖从小身子就不好,为了她我几乎找遍了容召国跟齐宣国,可那些大夫不是虚有其表就是要价太高,我根本……根本没办法……”痛苦地抱着头,男子哽咽道,“后来遇到一个过路的高人,他看阿暖实在可怜就替她瞧了瞧。他说阿暖这情况似病又不是病,她身体里有不应该存在的一样东西,普通人根本没法取出,只有靠周明山中的五色灵花来调理才能使其慢慢消散……” 苏青墨从没听过这种病,她眉头紧锁,几乎要怀疑这是否是那所谓的“高人”设好的一个局。然而不得不承认刚才在替阿暖探脉的时候,对方的脉象相当奇特,每跳七下便会突然一停,然后再如此反复。她的气管处也有异样,看似哮喘,却没那么简单,在她手摸到的时候几乎可以感觉里面有东西在游走,如果男子说的不错,看来她身体里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能有什么呢,明明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姑娘啊…… 就在苏青墨皱眉沉思的时候,那头的阿暖已经转醒。她有些艰难地坐直身子,看着苏青墨与自己哥哥对峙的场景,少顷,轻声道:“这位公子,是我哥哥太无理了,还请你不要怪他。” “阿暖……” “哥,不要再说了,父亲以前不是说过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老天真要收走我,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的。” 第250章 凭空消失 男子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阿暖十分坚持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俯身拍了拍下摆灰尘,他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救了阿暖两次,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寒舍简陋,若三位不嫌弃,就在此小住一晚吧,若是不愿意……我再帮你们找其他地方。” 苏青墨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只侧目看了看叫阿暖的女子。明明被病痛折磨的几乎只剩皮包骨,却仍旧笑脸相迎,那双澄澈的瞳眸看得她心中一阵杂乱。 “不是说想参加比赛吗,过来说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你。”良久她微叹一声,转身向屋里走去。 就在苏青墨等人终于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时,此刻的洛阳城内早已经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然而一向热闹的平南王府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气氛却相当阴沉,但凡是经过此处的,经常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瓷器碎裂声以及冷怒斥责声。 此时况琴正垂着手一副小媳妇样地站在书房内,他瞥了眼满地狼藉的碎片,撇了撇嘴只担心下回碎的会不会是自己。正这样想着迎面就又飞过来一个茶盘,他偏着头避开,无奈叹道:“大哥,咱能不砸了吗,虽说王府不差钱,但也不能像你这样糟蹋吧?” “有意见?”容骁抬眸,眼底冷光乍现。 “没没没!”况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下意识就往后退。然而这么一退才发现自己已经贴上墙了,他有些无奈地重新看过去,又道,“她人已经走了,你与其在这儿自暴自弃,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眼见容骁眸色更冷,况琴吓得咽了口吐沫,稍微一停,还是不怕死地道:“你也看到了,府里面纵火的痕迹根本不是她留的,她那性子哪里会大费周章搞这种事,要走也是干干脆脆,连个响儿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啊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挑拨你二人关系。” 眼波流转,容骁皱着眉重新坐了下去。事后他曾看过起火的卧房,火势是从屋内燃起来的,而且好巧不巧是从床帐开始的。早前苏青墨一直跟他说过要换个床帐,只因现在的丝绸料子太容易出事,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 “阿婉说当日白暮璇来过,你可有派人去找?”少顷,他沉声问道。 “去了,不过人已经不在了。”况琴说着,疑道,“听阿婉说她是来告别的,眼下白家已去,洛阳城的确也没什么她能留恋的。但这走就走吧,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吧,那几个看护别院的暗卫说,她那日离开后便再也没回去过,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凭空蒸发?容骁听着这个词,冷声一笑。 即便眼下还不清楚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多半跟白暮璇脱不了关系。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但是敢在他跟苏青墨之间挑拨,她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冷着脸沉吟片刻,容骁忽然抬眸,道:“况琴,准备一下,看来咱们有必要去一趟齐宣了。” 第251章 口是心非 月影西斜,热闹了一整天的咏化城终于渐渐归于平静之中。打更人手中竹筒的声音响彻街头巷尾,四下被漆黑笼罩,除却几户人家还燃着烛火外,其余全都陷入了沉睡中。 苏青墨他们的屋子正好是燃着烛火的其中一户,她与凌薇睡床,元勃则在另一边打了地铺。明晃晃的烛火将他们的人影印在了窗上,苏青墨怔怔望着那处景象发呆,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刚才顾念所说的话。 今日这兄妹二人,哥哥叫做顾念,妹妹叫做顾暖,是土生土长的咏化人。母亲因为生顾暖的时候难产早逝,兄妹便由父亲一手拉扯长大。而顾暖自从生下来以后就体弱多病,顾念跟父亲找了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最后得知要进入周明山采到五色灵花,他们的父亲便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可那周明山根本不是寻常人能靠近的地方,所以他们父亲这么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顾暖的病虽然时好时坏,但因为她天生乐观,也可能是老天厚待,于是就这样活了十四年。然而从去年开始她的病情便越发加重,原本平时还能出门干点零活,到了现在竟是连门都不能随便出了。人人都说她绝对活不过十五,顾念不信这个邪,于是再一次把心思动在了五色灵花上。 “口口声声说别人单纯,自己不也是个心软的家伙。”就在苏青墨出神的时候,元勃突然出声道。 “再说废话,明天给你戴假发套。”冷声回应,苏青墨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得不承认其实元勃的话是对的,苏青墨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可有的时候却又很容易被一些很细小的事情触动。说不上这一次触动自己的是顾暖的那双眼睛还是顾念的执着,她叹了口气,就听元勃又道:“口是心非。” 眼见苏青墨眼一眯就要上手,凌薇赶紧抽身将她拦住,然后道:“阿墨,你真决定要帮他们?” 苏青墨看着她眼里的犹豫,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去齐宣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下面的人还在查,若是刚好趁我们留在咏化这段时间查到了瑾尘的下落,也可以省不少事儿。” 说起来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凌薇点点头,很快又道:“可你知道,顾念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能赢的人啊,与其陪着他比赛浪费时间,还不如我们直接去周明山?” “不行。”哪知凌薇话音刚落,元勃就皱眉道,“我师父曾说过,周明山外围瘴气环绕,危险重重,如果冒然前去,只怕走到半路就会被里面的奇怪生物伤到,就此丧命。” 苏青墨闻言也点了点头:“的确,咏化城能用进入周明山作为最终奖励,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如果元勃说的没错,城中一定有能领路的高人,所以如果我们打破了这个规矩,就算没在周明山里面丧命,出来也是要被围攻的。” 凌薇一听连苏青墨都这么说,顿时耷拉着脸,很是无奈道:“这可怎么办,后天就要去报名了,剩下明天一天的时间,能教他什么啊……” 第252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苏青墨敛眸没吭声,事实上她也觉得这件事很难办。顾念的资质摆在那儿,就算再学个三五年出来也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更何况短短一天? 不过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苏青墨心想实在不行自己乔装成顾念的样子去参赛也不是不可以,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用掌风将烛火熄灭,三人这才各自躺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青墨在教了顾念一些比较独特的施针跟配药手法后,又让凌薇他们去买了一些之后要用到的药材,如此平安度过了第二天。第三天一大清早,天刚一亮就听顾念在院子外面咋咋呼呼地叫唤,若非他们早知道情况,真还以为他是不是昨晚被人睡了。 苏青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始梳洗准备。待到一切就绪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打开门就见顾念整个人几乎趴在了门上,一见她出来,像是见到鬼似的急忙往后一退。 “赶着去死吗?”秀眉轻蹙,苏青墨问道。 “苏、苏公子早上好!”并不知道苏青墨的真身,顾念很是有礼地鞠了一躬,“那个……报名已经开始了,咱们什么时候……” “急什么。”苏青墨淡淡说着,反倒走到院中撩开下摆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顾暖做好的早饭,她见顾念一双眸子几乎钉在了自己身上,无奈地放下手中油条,道,“怎么,有意见?” “没……”不知怎地打心眼里有些害怕苏青墨,顾念再度往后一缩,想了想又上前几步。 “苏公子,报名的地方在城中,离咱们这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间到晌午就结束了,如果咱们不早点过去会不会……” “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想要赢得比赛,首先心态就得稳下来,像你这样瞻前顾后,怕是比赛还没开始,人就先担心死了。”苏青墨毫不遮掩地讽刺道,“我一向喜欢好事多磨这个词,你如果信我就不要再来烦我,总之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 再一次被苏青墨说得哑口无言,顾念不再吭声,垂头丧气地回了屋里。苏青墨见他这样也没理睬,待到用了早膳又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叫上凌薇几人出了门。 城中距离顾念家的确有些远,几人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赶到。眼看周围几乎都没什么人了,顾念急急忙忙上前,将苏青墨借给自己的银子掏了出来,道:“我要报名!” 办理报名事宜的是一个老头,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抬起眸子隔着眼镜儿扫了眼顾念。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去取银子,老头笑呵呵地道:“不错嘛小顾子,终于筹到报名费了?不知道又骗了多少人去下注啊?” 顾念脸上一红,正摆着手准备辩解,却见身旁多出一只胳膊,猛地将他推到了一边。那人抄起顾念的银子就砸在了他身上,口中怒骂:“什么脏东西也敢来报名,你当这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吗?” 第253章 有钱就是大爷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蛮横,整个咏化城除了邱家大少爷邱天纵外怕是再无人能做到了。邱家在容召国虽然算不得出名,但在这种周边小城镇中却是一方的霸王。因为邱家家主常年游走四国做一些小生意,人们觉得他有本事有能力又见多识广,再加上邱家的条件在他们眼里确实算不错,所以经由长久以往的吹捧,邱家还真成了咏化城的第一首富。 邱天纵整日里高调惯了,不管走到哪儿,看到挡了自己路的又或者是不顺眼的人,轻则一顿臭骂,重则一阵毒打,咏化城中有不少人都对他相当不满,可无奈邱家有钱,连当地府尹都拿他们没办法。 此刻顾念被他推了个趔趄,心里恼怒正要发火。然而眼见是邱家人的时候顿时底气不足,只皱着眉道:“这路这么宽,我又不曾挡过你,你推我作甚!”说完,捡起银子准备再次报名。 哪知刚迈了一步就再一次被人推回来,邱天纵看着他,作势啐了口:“推你怎么了,小爷我还想打你呢!今儿可是报名的好日子,偏偏碰上你这种丧门星。” 邱天纵说完,目光下移落在那银子上:“怎么着,就凭你也想参加比赛?呵,姓顾的,小爷我看你还是滚回去照顾你那个死鬼妹妹吧,少在这儿散播臭气,看着就让人恶心!” 邱天纵脾气一向暴躁,他的随从更是狗腿。此刻一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家主子是真动了气,于是不等吩咐就围上来,准备给顾念好看。 苏青墨冷眼看着这群人闹事,厌恶邱天纵的无赖,更恼火顾念的没用。然而没等她说什么,元勃早已忍不住,走过去就冲那扑上来的随从一脚,力道之猛,顿时将人踢到了十里开外。 他这一脚惊住了其余几人,他们纷纷侧目请示邱天纵,却见邱天纵吓得比他们还厉害。强压着恐惧咽了口吐沫,他哆嗦着声音,就冲顾念喊道:“姓、姓顾的,你还敢挑事儿,当真是闲活得命长了吗!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爹把你们赶出咏化,我倒要看你跟你那个死鬼妹妹还能去哪儿!” 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身边的人,眼看这群手下比自己还怂,邱天纵心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扭头就跑。 哪知刚一冲出去,迎面就又飞过来一巴掌将他打回原地。原来凌薇早已飞身跃起,见这草包往自己怀里扎,一个没忍住就甩了一巴掌。 邱天纵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打,脖子一横,委屈道:“你敢打我,我一定叫我爹杀了你们!” 把杀人当儿戏,戾气还真是重……苏青墨冷眼摇了摇头,忽然扬声:“好啊,如果你爹来了不敢杀我,那我可是要砍了你的头给咏化城的百姓当皮球踢的。” 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邱天纵愤怒转身,却在撞上苏青墨阴冷的眸子后吓得后背一凉。苏青墨双手后背踱步过去,看着还没自己高的邱天纵,少顷,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 “不管是你还是你爹,以后如果再找他们麻烦,我敢保证,一个晚上就让你们邱家彻底完蛋!” 第254章 容召范家 令牌上明晃晃的“范”字看的邱天纵两眼发直,他就算再没脑子再拎不清情况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令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容召范家,一个不管在哪一国被人提起,都会令人变色的家族。范家如此出名并非因为他们有多少家产,而是范家这一代的当家范庭川,只要他出马,这世上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四国之间的经济流通十分繁杂,普通人最多只能接触一二,但范家却是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如此庞大的人脉跟经济线握在范家手中,除了叫人羡慕外,就是叫人害怕了。 是以,范家令牌几乎成了四大国商人中一张万能的通行证,只要是范家的人出面,不管何时何地,他们这些人,只能顺从,不能抗争。 邱天纵没想到看起来最没用的顾念竟然会跟范家的人勾搭上,然而心知面前这几人他都惹不起,于是急忙换了副讨好的表情,低声下气道:“这位……范公子,今日这事儿就是一场误会,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要不……我请三位吃顿饭,喝喝小酒再叫几个姑娘,也好……” “滚。”淡淡出声,苏青墨收起令牌,眼皮都不抬一下。 邱天纵像是如释重负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二话不说带着下人就如一阵风般的快速离去。一旁的顾念见此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眼见苏青墨不耐烦地看向自己,他急忙捡起银子报了名,然后才小心地走了过去。 “苏公子……啊,还是应该叫你范公子?” “随便。”苏青墨并不太想回答,她更怕顾念会没完没了地问自己问题。 这时凌薇快走两步与她并排,她两眼望着远处,小声道:“你这么做,大公子很快就会知道的。” 苏青墨哪里不清楚,可刚才情况特殊,又不好大打出手。其实她更应该庆幸自己拿出的是范家令牌而非平南王府的,否则估计要被人供起来了。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待消息传回去,也是几天后了。反正比赛结束我就会离开,希望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到吧。”自我安慰般的说着,苏青墨叹了口气。 就在苏青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邱天纵忽然从一个巷子口走出,踮起脚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眼见已然没了苏青墨几人的身影,他莫名松了口气,挥手屏退下人后重新回到街道。就这般沿着直线走了约莫十几步后他转身进了隔壁一间酒家,快步走上临街的二楼包厢,他站在门外狗腿般地躬身,笑道:“王爷果然好眼力,那人的确是范家的。” 包厢内此刻正坐着一个男子,身披黛色长袍,发丝高束,英气逼人。他一双手很是无趣地撩拨着桌上线香的烟气,狭长的双眸却一直盯着苏青墨几人离开的那个方向,良久,只扬唇一笑。 “哦?她说,她是范家的人吗?”他问道。 第255章 一起比赛 苏青墨并不清楚在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她满脑子都对刚才拿出范家令牌这件事有些介怀,担心如果自己计算错误,范庭川他们怕是下一刻就会站在自己面前。索性这一路上顾念没有问多余的问题,直到他们快到家门口了,才见他壮着胆子都到苏青墨面前,战战兢兢地问她明天是否会跟自己一起出场比赛。 苏青墨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关于比赛的整个过程,心想反正其他事也没个结果,还不如先将比赛的事情做好,于是便耐下性子来听顾念讲了些细节。 比赛分为三轮……预赛,复赛跟决赛。预赛是从所有参赛者里选出三十人进入复赛,复赛则是三十选十,决赛则是十选一。至于规则更是简单,主办方会给出题目,率先完成的人率先晋级,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先到先得。 简单的数字明了的规则,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简单,但顾念却说,由于比赛是公开性的,所以没人能保证自己全程都平安无事。越到后期竞争越大,甚至有人会在赛场上公开攻击其他参赛者,而目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能提前晋级的时间。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凌薇跟元勃一听,纷纷表示不满。 苏青墨却觉得很正常,咏化城举办这个比赛的目的就是捞钱,谁有银子谁就是老大,是以在赛场上动手一事他们肯定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试问,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原想着顾念上场比赛的时候,自己在旁观战就好,如果他遇上了问题,自己最多不过利用传音入耳协助他。然而此刻听完苏青墨就改变了主意,谁知道赛场当天会发生什么鬼事情,万一比赛还没做清楚顾念就先出了事,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青墨稍一沉吟便决定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跟顾念一起上场。尽管她的长相和气质跟顾念比起来,后者更像是小厮,但情况特殊,也没人计较那么多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几人就起了身,留下顾暖看家后,四人走向赛场。比赛的地点在咏化城北门一间别院内,说是别院,但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会所。眼看着这几乎占了北门三分之二地界的场所,苏青墨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此处又是邱家名下的地方。 邱天纵此刻也在参赛者队伍中,在远远地看到苏青墨等人后,他急忙走过来殷勤地打招呼。众人见他如此纷纷诧异看向顾念几人,对于顾念他们是清楚的,所以很自然地就把目光放在了苏青墨身上。 对这种目光早已熟悉,但大庭广众下被人围观却算不得什么愉快的事儿。找了个由头他们很快就将邱天纵甩掉,却不知经过人群的时候,有几双眼睛已经在暗处将他们盯上。 比赛很快开始,苏青墨做小厮打扮,很是规矩地随顾念站在会场中央。咏化城的府尹跟当地几个赞助商很快出场,在上面废话了半天后才宣布比赛开始,而给出的预赛题目则是……用桌子上现有的材料,在两个时辰内做出二十种药来。 第256章 似曾相识的东西 很快就听周边响起一片哀嚎,苏青墨环顾一圈四周,这才有一点点明白咏化城为何将比赛的门槛设置的那么高。这个题目其实并不算难,但凡有些本事的人,别说是二十种,稍努力一下三四十种都不在话下。反观那些唉声载道的人,听见题目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怎么做而是想着做不到,这种心思就算进入了决赛,最后也只有淘汰的命。 顾念的反应算是最正常不过,苏青墨见他在比赛锣声响起后只垂首冥思半刻,不过一会儿就重新抬头,拿起桌上摆放好的药材,开始做药。 苏青墨看他并未向自己求助,于是也不多话只站在一旁,一双眸子只在会场中游走,识图摸清一些周边的情况。 然而很快她便觉察到了不对劲,似乎有一道很是阴森莫名的视线一直围绕在她周围,每当她察觉到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很快移开,是以导致比赛都开场了半刻钟,苏青墨还是没能找到对方。 “啊!” 正在苏青墨越发觉得心里不安时,就听顾念突然出声轻呼。 她急忙收了心神走上前去,却在看清面前情况的时候微微皱眉。顾念的手不知碰到了什么此刻正肿的犹如一个猪蹄,而他皮肤上泛着的犹如蛇皮一样的鳞状,更是叫人觉得触目惊心。苏青墨什么话都没说只掏出解毒粉撒了上去,然而往日里瞬间就起了作用的东西,到这时却没有丁点作用。 “有人不想你比赛。”简单出声,苏青墨再度看向四周。 “会不会是……”一听这话,顾念很自然地把目光放在了邱天纵身上。 “他没那个胆子。”苏青墨只瞥了一眼就将邱天纵排除在外,虽然对方这一次也参赛,但还不至于敢把范家不放在眼中。 苏青墨的大脑快速运转,很快就将矛头对准了刚才围绕的人群。可那时候他们一心只想避开邱天纵,是以不管是她还是凌薇或者元勃都没能发现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顾念的手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苏青墨深吸口气正准备亲身上阵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就瞥见了一只长条状的多足虫正慢慢从顾念的衣襟口袋里爬出,正缓缓地向着他脖颈处爬去。 “轰!”这时就听会场中传来一声爆炸,竟是不知什么人用药错误导致了意外插曲。苏青墨却无暇顾及是谁这么马虎,只一双眸子紧盯在那只虫子身上。就见那多足虫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拼了命地往顾念皮肤里钻。 急忙伸手将虫子握住,苏青墨眉头紧锁,却见那虫子像是碰到了克星般直接挺尸不动。僵直的虫身让苏青墨的思绪有了轻微的波动,她鬼使神差般伸出另一手暗下去,就听“吱”一声,那虫子吐出一股粉色的水渍,然后从她掌心翻滚而下,很快没了踪影。 “苏公子,出什么事了吗?”眼见苏青墨一动不动,顾念不由急道。 苏青墨慢慢回神,却是抬头向着正上方的看台中央看了过去。 第257章 巴不得她认出我 如果她没感觉错,适才一直围绕着自己的那道目光,正是来自此处。 敛眸半晌没有吭声,再抬头时苏青墨眸底的波动已经归于平静。她拉过顾念的手将刚才那多足虫吐出的汁液抹在了他手背上,很快就见红肿消散,而如蛇皮般的鳞状却仍旧呈在上面。 顾念管不得那么多,眼见手背不再疼了,道了声“多谢”就重新投入比赛中。苏青墨却没有说话,只再度抬头看向上首的看台,在那厚重的帘幕下,此刻似乎也有一双眼睛正望着她,无声的对视碰撞出激烈的花火,不叫人意外,只叫人心惊不已。 会是谁呢? 看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苏青墨敛眸,目光落在了抓过虫子的手上。对她来说刚才那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遇到过这样一只虫子,而彼时的她跟凌薇一样惧怕这些东西,于是在看了一眼后便出声尖叫,恨不能直接上前将其踩死。 然而却被人拦住了。 对方跟她说,这种虫子叫碧源,皮肤带毒,汁液却能解毒。别看长的小,却很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但凡见到内息不强的人,恨不能将对方吸干,可若遇上强势的,瞬间就会装死逃生。 这性子还真是像极了有些人类。 那个人说若是有机会,要养一屋子碧源虫,到时候放它们出去招摇过市,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虽然养一屋子软体虫这种事想起来实在是恶心,可那个时候苏青墨却觉得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诡异的点子了。 心里面有些异样的感受,苏青墨紧紧皱着眉头,就听上首的锣声忽然响起。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在场完成了二十种药材的人却不在少数。索性顾念在最后关头加快了动作,以二十九名成功进入了复赛。 预赛虽然简单,但做起来也很是不容易,顾念长松了口气,却发现苏青墨一直站在旁边阴沉着脸若有所思。他见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上首密封的看台中央,不由便道:“那里面坐着的是整个会场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就连府尹大人跟邱天纵的老爹都没资格进去。” “身份尊贵?”苏青墨侧目,“有多尊贵?” 这下倒是被问住,顾念拧着眉头想了想,试探般道:“王公贵族算不算?” 王公贵族当然算是尊贵,但能在这种地方占据这种位置的,很明显不是普通的王公贵族。苏青墨心头疑惑更大,却因为比赛结束而不能多加逗留,不得已才跟着顾念等人回去。 殊不知自己一步三回头的画面早已被密封包厢内的人看在了眼里,此刻就听一道沉闷的笑声响起,接着便有人道:“公子,看来她是发现您了。” “那又如何?”黛色长袍的男子微微一笑,目光幽然,“总是要让她心里面防着,不然还怎么有乐趣?” “公子就不怕她认出您吗?” 男子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微眯的双眼透出几分利光。起身缓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半晌后,才莞尔道:“我巴不得她赶快认出我呢。” 第258章 你弃权吧 苏青墨在离开会场以后,仍旧觉得心神不宁,想要跟凌薇说说自己的发现,却担心对方知道了以后会比自己还要上火。不得已只能试探般地去问了问下面的人在齐宣国搜查的情况如何,得到的结果却隐约叫人觉得失望。 “他们几乎搜查了珉合城内大大小小所有的地方,但都没有找到。”凌薇很是为难地开口,小心翼翼打量苏青墨的表情,“会不会是看错了啊……” 苏青墨这时候倒还真希望他们看错,不然她有点难以接受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很多指向肖瑾尘的线索都让她无法安宁,毕竟那每一件事都在将她往死路上逼。她不明白如果肖瑾尘还活着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此狠手,难道他就没想过一旦凰图被毁,凤图也是不可能长存的吗? 索性没给苏青墨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复赛就在三天以后敲锣打鼓地开了场。不同预赛时候那般火热,明显少了的人数让现场看起来萧条不少,而有些人明明已经进入了复赛却因担心被淘汰而选择了弃权,如此一来原本三十人的复赛真正参加的只有二十几人,倒是给顾念他们提高了不少过关率。 复赛的题目依旧是制药,不过却是要对症下药。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被灌了不同药的白兔,参赛者需要根据它们的症状替其下药。时间是一个时辰,优先治好的优先进入决赛,但若是治死了,那就只能离开。 顾念对看病一向没有把握,是以在听到题目后就求助般的望向苏青墨。苏青墨无奈只能上前帮忙,尽管对这种稀奇古怪的比赛方法深恶痛绝,但还是伸手接过那只兔子,仔细观察起来。 “轻微痉挛,四肢抽搐,呼吸不畅,是气管的问道。”苏青墨说完,就见顾念快速翻找起药材,然而目光在一扫那兔子的眼睛后,她又道,“等一下。” 眼见顾念疑惑地看向自己,苏青墨深吸口气,缓缓那兔子放了下来。 “怎么了?”见她面色沉沉,顾念有些不安道。 “预赛的时候是给你下了药险些害你丧命,这一次是给你的兔子下药让你没办法救它。”苏青墨淡淡出口,目光缓缓飘向看台,嘲讽一笑,“顾念啊,真不知道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我得罪了什么人。” 没太听懂苏青墨的意思,顾念只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那只兔子。哪知不看还好,顾念这一看就发现那兔子竟然开始剧烈抽搐,口鼻之间更是流出诡异的紫色水渍,不知是血还是其他。 “这、这怎么办啊?”顿时慌了神,顾念紧紧攥住苏青墨的袖子急道。 慢慢将目光收回,苏青墨看着顾念如此紧张的样子,不动声色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慢条斯理地抚平上面的皱痕,少顷她诡异一笑:“办法自然是有,不过只有一个。” “是……什么?”顾念不安道。 “弃权。”简单两个字,看着瞬间石化的顾念,苏青墨道,“只要弃权,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第259章 总有办法 “那怎么行!”万万没想到苏青墨提出的竟然是这种办法,顾念顿时慌了神,再度拽住她衣袖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难道就要功亏一篑吗?” 他说着,垂目看向那只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兔子,深吸口气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去跟府尹大人说这只兔子有问题……” 眼见这人说完就真的要去,苏青墨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拎着他的衣领就将他提溜回来,苏青墨一记暴栗打在他头上,道:“你是不是傻,这里是赛场,比赛的内容就是给兔子治病。就算你去说你这兔子被喂了致命的毒药又能怎么样,是你自己没本事把它救活,难道还要怪那个下药的人?” 顿时就没了话,顾念很是沮丧地低下头,拳头紧握却发泄不了。苏青墨知他心中难过,但也没打算说明,只是目光越过人群向着远处的凌薇望去,她朱唇微张无声地道出几个字,就见凌薇心领神会,很快闪身消失在人群中。 时间缓缓过去,苏青墨跟顾念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们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失魂落魄,周身的低气压正不断散发至四周,导致一旁的参赛者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漫天冰雪中,从头到脚皆是冷意。 “时间到。” 一个时辰眨眼便到了,上首的司仪高声喊着,下首的人们也逐渐停下手中动作。顾念见状更是觉得心里难过,他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转身就想走,却不料苏青墨伸手就将他提回来,下巴微抬,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眼见她一脸神秘,顾念心中一动隐约又有了希望。他顺着苏青墨所示意的位置看过去,就见几位裁判正从第一排开始检验。他们其中一人抱起兔子正要查看却只感觉手中一阵抽搐,接着便见一股紫色的血水从兔子的口鼻处流出,腥臭难闻,兔子也瞬间没了呼吸。 如此巨变叫裁判意外,也叫参赛者觉得震惊,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手中的兔子不过是些寻常小毛病,服了药便没事了,何以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而在他之后,又有几人也发出同样的惊呼声,众人望过去,就见他们手中的兔子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一时间场中顿时乱了起来,参赛者不满这种结果,纷纷出声抗议。而裁判也觉得事有蹊跷,他们毕竟也从医多年,哪里看不出这些出现症状的兔子皆是中了毒? 可在最初的比赛设定中,是不能给兔子喂毒的。 顾念怔怔望着这个情景,内心说不出该震惊还是高兴。他只缓缓侧目望着身旁的苏青墨,良久,喃喃道:“苏公子你……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吗?”苏青墨故弄玄虚挑眉一笑,“从头到尾我可就站在这儿,能做什么呢?”说着她目光再度移向那看台处,挑衅一笑。 里面的人见她这幅神情顿时眯了眯眼,她如此神情叫人看着当真是觉着刺眼,几乎很想伸手将其毁去。然而心知现在并不是该露面的时候,男子最后也只轻笑一声,起身往大门处走去。 “公子,还没结束呢?” “不必看了,这一局,也是她赢。”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但声音却从远处飘了过来。 第260章 我要去找她 正如男子所说,裁判们在发现事情有异后,经过商讨,决定重新再比一轮。如此一来一切回到起点,兔子也全都被换了新。顾念在苏青墨的帮助下几乎第一个就完成了任务,他激动的难以自已,得知进入决赛后转身就猛地将苏青墨抱住。 顾念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时候,苏青墨早已一脚将他踹开。他下意识就伸手捂紧了下盘满脸惊恐地看着面前冷眼看着自己的男子,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而这时凌薇跟元勃也从远处走了过来,一看这情景,立马怒道: “小顾子你胆儿肥了啊,连我家公子都敢碰,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下来!” 顾念自知理亏,撇着嘴从地上爬起来:“你这么紧张有什么用……你一个大男人你家公子也娶不了……” 眼见这俩人又掐了起来,苏青墨无声叹了口气也没上去阻拦。而这时元勃也悄没声息地走到了她旁边,侧着头道:“我觉得……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咱们。” 苏青墨没有吭声,只是心情越发低落。连元勃这个看不见的人都能察觉出来意外,更何况她这个看得见的人?自从比赛开始就屡次三番被人找麻烦,看起来对方似乎是想阻止他们进入周明山,可苏青墨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像是一种撩拨,对方清楚她的身份,了解她的性格,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让她觉得心烦,觉得不安,所以乐此不疲地利用这场比赛来对她宣战。 然而那手法跟方式像极了她要寻找的那个人,只是苏青墨怎么都不能相信,那个人会这样对待自己。 复赛过后,决赛要在五天后举行,之所以延迟这么长的时间,一是为了让参赛者好好准备,二则是举办方想查明这一次的下毒事件。苏青墨倒不是很在意,只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又给顾念教了些东西,而另外则安排凌薇继续派人去查肖瑾尘的下落。 此刻的容骁依旧还在洛阳城内,在他决定亲自前往齐宣以后,便递了折子给容湛,上面只说自己最近心烦疲乏,想要离开洛阳去外面散心一阵。原本只是个简单的内容,可容湛却足足压了三天都没有动静,容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离开以后不再回来,所以便故意向容湛的眼线透露了自己即将前往齐宣国的消息。 “你就不担心那个疯子又跟齐宣国的人联合起来找你麻烦?”况琴一听,便觉得此事不妥。 然而容骁态度却很坚决,毕竟如果再一味的前怕狼后怕虎,他的小女人可就要跟别人跑了! “容湛当日是与宣帝做的交易,照理来说,本王的确需要担心此行是否可去。但你也看到了,封旭尧与白家这次的事让容召跟齐宣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表面友好,再加上最近宣帝有意易储,齐宣内部也闹得不可开交,想来是没空搭理本王的。” 听容骁这么肯定,况琴也不好再说什么。而这时就见府中暗卫快步穿过庭院,俯身在外道:“王爷,查到王妃的下落了。” 第261章 人言可畏 “在哪儿?”容骁一听便来了精神。 “在……咏化城。”那暗卫面有难色道。 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容骁微微抬眸,眸底掠过一丝异色:“有什么情况,直说。” 暗卫很快将咏化城近日比赛的情况告知于容骁,并把有人传言城中有范家人的消息也一并说了出来。提起范家,容骁自然而然想起了苏青墨,但却仍旧觉得很不开心。她无缘无故地烧了王府负气离开已经叫他倍感担心和委屈,眼下虽然知道了她的下落,但也知道她对外露出的身份是范家人而非平南王府的人。 难道,他堂堂平南王还比不过一个范庭川? 况琴见他眼底有异色急忙挥手屏退了暗卫,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绞尽脑汁安慰道:“兴许是觉得用平南王妃的身份很不方便吧,你也知道……她此行是去齐宣国,先不说肖瑾尘会如何,单说封旭尧那个疯子,若是知道她的下落会轻易放过她?” 听况琴这么一说,容骁满腹委屈又瞬间转化成了担忧。他埋着头沉吟片刻,重新抬眸,眼底已恢复往日平稳神色。 “你去替本王拟一道折子……”他看着况琴道,“就说本王愿意将手中兵符交给他,只要他肯让我离开洛阳城。” 此时的苏青墨还不知容骁为了自己做出了多大的让步,她白天忙着给顾念教医术,晚上还要替顾暖施针调理身子,每每躺下已是半夜,却是头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瞧着她这般辛苦的样子,凌薇跟元勃也没人阻拦,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苏青墨不过是想麻痹自己,毕竟她每到熟睡时都会叫起容骁的名字,那般痛苦揪心还不知在梦里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人只有在忙碌起来的时候才能忘却痛苦,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苏青墨只能这样才能暂时放下那些不愉快的心事。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除却偶尔邱家会派人送来一些日常用品跟吃食。虽然件件都是珍品,苏青墨却不领情,让那些人怎么拿来的便怎么拿去,日子一长,城中人们不免闲言碎语流言纷飞,更有甚者说那邱家公子喜欢男人,如此不过是为博得那顾家客人一笑。 对此谣言苏青墨等人还没觉得有什么,顾念却气得不轻。直到他狂揍了乱传闲话的街坊一顿后,这流言才隐约有停止的迹象。然而不过一夜间,关于邱天纵跟顾念为了一个小公子争风吃醋的传言则再度登上了当日头条。 而这一切,苏青墨都觉得似曾相识。 她喜欢流言,因为人言可畏,有时候光是一句话就能成为无形的兵器,将敌人分解的支离破碎。这还是前一世上课时候教官曾告诉他们的,只是苏青墨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学以致用的人。 对那个幕后人的身份,苏青墨其实已经隐约有了想法,但在没有亲眼见到对方之前,她还不打算妄下定论。想了想她让凌薇将齐宣国的部分人手调派至咏化城来,她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第262章 再说一句打死你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第六日大清早他们便来到了最终的赛场。原本进入决赛的十人眼下知道了六个,苏青墨扫了眼这略显空旷的会场,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最终轮的题目给出,依旧是制药,但却不似前两轮那般轻松。一味毒药一味解药,由参赛者制出后亲自服下,若是无事则速度最快的那人晋级,可若是有事……那只能算你倒霉。 这般任性的题目也不知是谁想到的,很快就见在场六个人面色各异,甚至有两人直接选择了弃权。顾念其实也很想弃权,他本就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更别说眼下是拿命在赌。然而目光瞥到场外正一脸期盼看着自己的顾暖时,退出的话含在他嘴里,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忽然就听身边有人低声道:“顾念,差不多得了,反正你能走到这一轮已经够可以了,还是赶紧退出回家吧。” 一听这话就来了气,顾念皱着眉头看过去,就见邱天纵一脸不怀好意地冲自己笑着。尽管苏青墨早跟他打过招呼,可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此刻的一脸沮丧的顾念对他来说就是一盘可口的屎,让他很想在上面肆意凌虐一番。 “怎么,你还不服气啊?”小心瞥了眼那头的苏青墨,见她并未注意这边,邱天纵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那位公子帮了忙你才能走到决赛,不过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有帮手?” 邱天纵本人不学无术,此次参加比赛也只是因为被他老子邱大明逼得。邱家有钱是没错,可有钱没本事还是会叫人看不起,于是邱大明才把心思动在了这场比赛上,投了不少钱找了不少人帮忙,这才一路把自家儿子送进了决赛。 顾念一听这话便猜到邱天纵已经是内定的第一了,他紧攥拳头颇有些不忿,目光越过邱天纵看向站在他身后两个随从打扮的高人。他虽然不清楚那两人的实力,但心里面却十分清楚,咏化城的比赛说好听是看谁有本事,说难听则是看谁最有钱。邱家的投资已经让事情变得很明显,他们给了钱,他们自然要拿到第一。 邱天纵见顾念脸上似乎变了色,他得意一笑,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两步:“嘛,小爷知道你是想替你那个死鬼妹妹进山寻药,不如这样吧,你让她给我做小,如果她伺候的我舒服呢,我自然可以……” “咚!” 邱天纵话音未落,顾念已经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没有防备的邱天纵顿时被打的躺倒在地,接着就听顾念怒极道:“邱天纵,你再敢满嘴喷粪打我妹妹的主意,我绝对宰了你!” 邱天纵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顾念都敢对自己动手,他捂着红肿的侧脸,双目圆瞪。他正准备喊随从过来给自己帮忙的时候,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嘴巴虽然大张,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明明能感觉到浑身血液还在流淌心脏还在跳动,他却怎么都动不了,只像是一块石头般,轰然倒地。 第263章 决赛风波 顾念呆呆望着倒在地上的邱天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根本反应不顾来。另一边的苏青墨这时才发现不太对劲,她转身正要走过来,却见几个人影比她速度还快,“嗖”一声从她身边穿过,飞奔至出事的地点。 这下子整个会场都乱了起来,只因那奔跑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高台上跳下来的邱大明。在看到自己的儿子轰然倒地一副石化了的样子,他紧张地俯身上前拍打着邱天纵的脸,却怎么都不见他有反应。 更令人惊恐的是,就在此刻,邱天纵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浮上一层蛇皮样的鳞状斑纹,星点遍布,瞧着便觉得恶心。这时就见他身边的一个随从突然惊呼一声,手指着顾念便道:“是他,是他杀了少爷!” 顾念急忙摆手,却不料自己手背上的鳞状斑纹此刻却成了那活生生的证据。顿时就见邱家的随从上前将他扣住,而邱大明二话不说就请示府尹要当场宰了顾念给自己的儿子偿命。 苏青墨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觉得奇怪。预赛后他们用了很多办法想去除顾念手背上的蛇纹,却不管怎么都做不到。就在他们打算置之不理的时候,这蛇纹却忽然成了顾念杀人的证据。 杀人?苏青墨摇摇头,她不相信顾念有那个胆子。 很明显他们再度被人摆了一道,苏青墨眼微眯,目光滑过那依旧密封的看台,不知里面的人此刻正以怎样的心情在看戏。 眼见那头闹得越发不可开交,邱大明见府尹拿不定主意,竟不管不顾提了刀就要砍死顾念。顾暖这时候已经挤进了人群,眼见自己哥哥即将出事,整个人扑过去就将顾念死死抱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人们没胆子拉开邱大明更没办法拉开顾家兄妹,眼看那刀即将落下,忽然就见一阵冷风袭过,只听“哎哟”一声,竟是邱大明莫名飞了出去,重重的身体落在地上,震得地面都晃了晃。 “你、你……”艰难爬起身,他指着挡在顾家兄妹面前的苏青墨,“你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苏青墨意外挑眉,突然觉得很是有趣。邱天纵很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可他却并没有告诉他的父亲,以至于邱大明此刻见了她,根本想不到她是范家的人。而她因为在场闲人太多,一旦此刻掏出范家的令牌,只怕又要惊起不小的波浪。到那时就算事情有了转机,但她的身份跟位置也会暴露,简直是得不偿失了。 很好,看起来那个幕后的人是算准了这些,所以布下局将她引到这一步。 要不就暴露,要不就等死,果然是……好极了。 邱大明见苏青墨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怕了。他冲着周围仆从下巴一点,就见有人上去要将苏青墨一起拿下。谁料刚一上前就再度被人踹开,凌薇跟元勃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一左一右护在苏青墨周围,明显谁敢上前他们就撕了谁。 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邱大明一看就炸了:“翻了天了,你们是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挡老子的路?” 第264章 青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老子在土里埋了十几年了,不知你是哪个老子?”凌薇冷哼一声,看着邱大明出声嘲讽道。 邱大明哪里受过这种气,眼见周围没人动弹,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砸了过去。苏青墨面无表情看着飞到自己跟前的长刀,稍一抬脚就将其踹飞,然后淡淡道:“邱老板,如果还想救你儿子,我劝你最好闭嘴,否则,我绝对会让他比现在变得更难看。” 话是在威胁邱大明,但苏青墨更是在挑衅那个人。不等邱大明有反应,她已经走到邱天纵身边,俯身蹲了下去。 无视邱大明又要冲过来的样子,苏青墨拉过邱天纵的手探起脉来。他的脉象并无异样,如此说明这家伙的身体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就只能表示是外面的问题了。 拉过凌薇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苏青墨重新将视线投回邱天纵身上,拿出银针,二话不说就照着他面门上的穴位扎下去。 这一出手就听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毕竟面部神经错综复杂,一旦下错针,可是会造成终身伤害的。邱大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见状跳起来就要阻止苏青墨。 “元勃,让他闭嘴。” 苏青墨刚一说完,元勃已然闪身上前点住了邱大明的穴道。苏青墨重新静下心来施针,在将邱天纵整张脸都扎满针以后,起身冲着顾念道:“你过来。” 此刻已经没人敢扣着顾家兄妹了,顾念惊魂不定地走上前,还没站稳就听苏青墨道:“冲他脸上吐口水。” “啊?”从没听过这种要求,顾念几乎愣在了原地。 可惜苏青墨不会重复第二遍,她冷冷看着顾念,那阴冷的眸子里全都是不耐烦。在顾念心里,苏青墨绝对是比邱家人更可怕的一个存在,他急忙端起碗含住一口水,然后尽数喷在了邱天纵的脸上。 等他做完这些正准备退下去的时候,苏青墨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那般细腻柔软的触感顿时叫顾念心中一惊,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苏青墨已经手握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割开了他的手腕。 “疼!” 顾念惊呼出声,可苏青墨理都不理。她将他的手腕微微倾斜放于邱天纵身体上方,稍一用力,就见鲜血汩汩流出,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了邱天纵的身上。 世人从未见过这种救人的方法,一个个看着不禁都目瞪口呆。而这时就见原本浑身僵直的邱天纵竟然动了动,像是身体的禁锢被打破一般,似乎有很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接着就见他一个哆嗦,猛地呻吟出声,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他奶奶的,小爷这是怎么了?” 元勃此时已经解了邱大明的穴道,他见自家儿子没事了,老泪纵横地扑上去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而这时离开的凌薇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苏青墨身边,苏青墨从她手中接过一样东西后,面无表情地将其扔在了邱大明面前。 第265章 有请贵人 “这……这是什么?”看着那长得像花又不像花,像草又不是草,而且还会蹬着腿儿乱动的怪东西,众人不约而同齐齐往后一跳,个个面露异色。 “你们家少爷之所以会出现刚刚那个症状,就是被这东西害的。”苏青墨平静道,“鬼面蛛花,蜘蛛的一种,因喜欢男女欢好时的气味,所以经常藏身在青楼楚馆的角落里。” 说完,她嘲讽一笑:“我想邱少爷的脖颈处应该有一些痕迹可以证明他昨晚去了哪里,奋战到天明,真是辛苦了。” 被苏青墨如此嘲讽,邱家两父子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邱大明眼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他猛地站起身就怒道:“满口胡言,明明所有人都看见是这小子先动了手,我家天纵才变成这样的!” 邱大明不愧是咏化城的首富,他这么一说完,周围原本看戏的人又再度纷纷附和起来。苏青墨眼见邱天纵埋头坐在那儿,似是一点都不想跟他父亲解释一下他们几人的身份,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却让周围看着的人越来越冷。 “所以,邱老板是认定,刚才的事儿是顾念造成的喽?” 不知她为何笑得这般开心,邱大明脑仁一抽抽,一拍大腿道:“没错,就是他!” “好,那不知邱老板打算如何呢?”不再辩解,苏青墨反问道。 越发觉得奇怪,邱大明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冷笑一声:“敢伤我邱大明的儿子,我看他是活腻歪了!刚才是哪只手推的人,就把哪只手剁下来!” 像是这样还不够解气,邱大明又补充道:“还有,两条腿也卸了!这样他就没工夫乱跑出来祸害人了!” 苏青墨听着竟然还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她笑道:“邱老板要不要再挖掉他的眼睛,往他的耳朵里灌上铜,然后用喑药毒哑他割了他的舌头,再割去鼻子剃光毛发,最后扔到厕所里?” 这般残忍的手法叫周围一众人听得心惊不已,可苏青墨却说得轻松,甚至还越笑越开心。 就连邱大明都觉得后背发凉,可哪里能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失了面子,他心里一横,接道:“好,就这么做,谁不做谁是孙子!” 所以说,就算拥有万贯家产又如何,没有脑子的人,最后只能被人算计。 很是满意地双手轻合,苏青墨侧目望着中央密封的看台,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所以上面那位贵人可以出来了吗,邱老板说要把害了他儿子的罪魁祸首削成人彘,不知您准备好了吗?” 此话一说,众人皆惊。 苏青墨并不准备跟周围的人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她一直都盯着那里面的人,是以在邱天纵出事以后,矛头自然也就对准了对方。凌薇刚才的离开就是去周围寻找证物,而苏青墨之所以会知道这附近有鬼面蛛花,是因为这也是她记忆中十分熟悉的东西。 每一件事都跟她的过去挂钩,每一样东西都与记忆相关,苏青墨垂着的手不由紧握,她只希望那个最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第266章 老相识 “哈哈哈哈……”少顷便听那间屋子传出一阵笑声,似轻快又似阴森,熟悉的音调只让苏青墨心中一震。 她秀眉轻蹙抬眸看过去,就见厚重的帘幕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黛色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扶栏杆,眸色清冷,视线越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隐约有利光在看不见的地方迸射,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男子突然扬唇一笑,慵懒且带着刻意道: “你说了这么多,刚才为何不告诉他们,即便是鬼面蛛花的原因,但也必须得有顾念手背上的蛇纹两两相触才会激发邱公子的症状呢?”他说着,笑得邪气,“这位苏公子,还是范公子,又或者平……” “赵润清!” 苏青墨及时出声打断对方的话,她怎么都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在洛阳城已经“死”掉的赵润清! 若非不是很熟悉他那一抹阴邪笑容,苏青墨只怕还要想一会儿才能认出面前人的身份。不知这短短几个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原本瞎掉的右眼此刻已经完好无损地挂在脸上,只是那一动不动的瞳仁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瘸掉的腿似乎已经愈合,然而那强硬做出的高贵姿态却让苏青墨认为,他一定是强装出来的。他的皮肤如雪一样惨白,此刻在太阳的照射下,几乎泛着青筋,隐约有透明的趋势。 他就站在那儿满目含笑看着她,依旧是让她熟悉的高深,依旧是对她刻骨的恨意。 苏青墨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头疼,原以为出现的人会是肖瑾尘,可现在却变成了赵润清。而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赵润清与肖瑾尘有什么关系,不然他何以知晓他二人的过去,甚至不惜用这种方法来为他们的再一次见面添上一抹神秘色彩。 就在苏青墨盯着赵润清的时候,赵润清也正打量着她。虽然已经在暗处看了她好几天,但此刻面对面的看着,他的内心仍旧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恨。 同样都是庶出,他为了活下来遭受了多少冷眼和痛苦,可苏青墨却一身光鲜地站在世人面前受众人赞扬,就跟她那个该死的表哥范庭川一样! “苏公子怎么不说话呢?”少顷,赵润清重新问道。 苏青墨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知道他暂时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了。压下心头重重情绪,她扬眉,冷然一笑:“我应该说什么?” “即便是要顾念手背上的蛇纹才能引发又怎样?赵公子难道不清楚,若非你的人在预赛当天放了碧源虫在他身上,若非由此让他差点废掉一只胳膊,若非当日的引子,今日又怎么会有结果?” 苏青墨的妙语连珠赵润清领教过多次,此刻闻言,他倒也不慌不忙。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他面含浅笑踱步下了楼梯。他的双眼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一边走,一边冲着她道:“既然苏公子这么说,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吧。” “你不是一向都最喜欢说,凡事要看证据的吗?” 第267章 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青墨知道,赵润清这一次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暂且不提他如何能捕捉到自己的下落,单是这处心积虑的布局,比之从前就不知道进步了多少。 既然这样,她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 听了赵润清的要求,苏青墨一脸平静,不慌不忙。周围的人们见他二人如此,对视之间似乎隐约有火光四射。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们都很是自觉地后退几步,最后就只有赵润清跟自己的随从还有苏青墨几人站在会场中央。 “苏公子的人一向贴心,眼下更是收了两条好狗。”见状,赵润清讽刺道。 “彼此彼此,繁星姑娘一路不辞辛劳跟着赵公子,眼下为了遮掩身份更是扮丑穿了男装。只是不知身上是否还带着蛊?”苏青墨说着,身形一闪就到了赵润清跟叶繁星的背后。没等他二人反应,她修长手指在叶繁星腰间一摸,然后再度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你!”叶繁星面带怒容,却还夹杂了点点羞红。 “啊,失礼失礼。”苏青墨差点忘了自己此刻是个男人,就这样上手摸人家姑娘实在是不太好。 然而呢,不管是扮男人还是做女人,她苏青墨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是以嘴上说着抱歉,但手却没闲着,扬了扬刚才抽出来的碧色肚兜。 “苏公子?”赵润清虽说对叶繁星没什么兴趣,但看着自己的手下这么被戏弄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苏青墨巴不得他发怒,于是故意做出一副很是惊慌的样子,解释道:“哎呀真是抱歉,手误,手误。”说着将肚兜扔了回去,另一手却再度扬了起来。 “繁星姑娘喜欢养蛊是大伙儿都看到的的事,单从她随身携带的蛊笼就可见一二了。而蛊笼一般都养着幼蛊,碧源虫最是喜欢吃幼蛊,这件事你们总不能否认吧。” “啊,还有。”眼看赵润清又要说话,苏青墨复又道,“碧源虫外表虽然没有毒性,但长期接触,会在人的皮肤上形成一层荧光状的薄膜,如果赵公子不介意,是否可以请繁星姑娘把手伸出来,让我们看看?” 众人听了苏青墨的话,纷纷侧目,看向已然微微变色的叶繁星。而赵润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对苏青墨的机敏的反应早就熟悉,此刻,竟然还有丝丝怀念。 难怪那么多人都对这个女人如此感兴趣,她的本事当真不容人小觑。 今日一局不过是赵润清给苏青墨的见面礼,是以他根本没考虑过什么所谓的后果跟下场,只是纯粹给苏青墨添点堵而已。他不再辩白只诡秘一笑,眉峰高扬,道:“好吧,就如苏公子所说,这一系列的事就是我做的,但那又如何?” “难道邱老板真的会把我削成人彘?还是说……府尹大人会直接将我关押?” 不管是邱大明还是府尹,听了他这话脸上立刻变了色。不约而同地一脸谄媚,邱大明摆摆手,赔笑道:“误会误会,赵公子可别开我玩笑了。” 第268章 请吧,苏公子 而府尹表现更甚,几乎恨不能将脸贴在地上,忙不迭地冲赵润清赔礼道:“赵公子哪里话,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苏青墨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并不清楚赵润清的真身,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很单纯地害怕赵润清而已。 不由疑惑这家伙现在是在跟着什么人办事,为何仅仅只是露个面,就能叫咏化城的人怕成这副鬼样子?而他身为一个随从就有这么大的脸面,那他背后那个人,身份岂不是要逆了天? “苏青墨,你以为这世上只有范家是无所不能的吗?”这时,就听赵润清传音入耳道。 苏青墨秀眉轻蹙,没有回答。 “这个,赵公子啊。”眼见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府尹很是小心地上前道,“你看这误会也已经解除了,咱们的比赛是不是……” “继续比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赵润清轻哼冷笑,“试问刚才在场的各位,难道他们有本事替邱少爷解毒?” 这话一出顿时羞了不少人,然而全程看下来,自然各个都懂技不如人这个道理,是以也没人表示反对。见状,府尹虽然满心不情愿,却也不能违拗了赵润清的意思。他正准备冲苏青墨开口,却又听赵润清忽然道:“苏公子并未参赛,让她就这么得第一也实在不合规矩。既然她是以顾念随从的身份来的,那这第一,就给顾念吧。” 苏青墨猛地握紧拳头,看着赵润清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有些怒了。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拆局,却没想过可能给顾念带来的影响。顾念一心想拿第一,眼下他心愿达成,但这第一来的却不够光彩。全程都是她在做事,顾念才更像是一个小厮,苏青墨几乎可以想到之后他在咏化城将会怎样被人嘲笑,可事已至此,他们谁都没有办法了。 府尹一听这话,侧头看向依旧还没回过神的顾念,皮笑肉不笑道:“顾念啊,恭喜你拿了这次比赛的第一,以后可得继续努力,替咱们咏化城争脸啊!” 顾念想要拒绝,然而此刻他的手心正传来顾暖小手的热度,拒绝的话含在嘴里,他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只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此,苏青墨突然有些内疚。 赵润清自是乐得看到现在的场面,他给了苏青墨一局,自然还要再挖一个坑。见她十分冷漠地看着自己,赵润清耸了耸肩,道:“许久未见,不知苏公子肯不肯赏光跟在下吃一顿便饭?” 似是知道苏青墨一定会拒绝,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苏公子不想去,那在下跟你去顾家坐一坐也是可以的。” 卑鄙! 苏青墨一向不喜欢把无辜之人牵连进自己与他人的恩怨之中,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淡淡答了个“恩”。 赵润清很是满意地笑了笑,报给她酒楼的名字后,率先带了叶繁星离开。众人见他走了也都纷纷离去,好好一场比赛变成这样,他们心里也有吐不完的苦水。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苏青墨仰头看了看天,缓缓叹出口气。转身就欲跟上赵润清的步伐,哪知刚迈出步子,袖子便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第269章 你不要去 是顾念。 苏青墨看着他一脸犹豫,心知他是有话要讲。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拍开,可到了眼下,她却因内疚而将态度和缓了几分。 “恩?”她下巴微抬。 “你……不要去。”良久,顾念却如此说道。 苏青墨倍感诧异,而这时就见顾念复又道:“那个人……那个人他不像好人,你不要去,他会伤害你。” 顾念跟他们才接触了几天,撇开早前精明算计的样子,之后一直都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此刻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估计也是鼓了不少勇气。 “你不必担心我跟阿暖,反正日子已经过成这样,最坏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可以更糟糕的了。”刚才就看出了端倪,顾念说着,不由低下头,“所以,你不要去,好不好?” 默默叹了口气,苏青墨按住顾念的手,慢慢拂开了。 “顾念,其实我一直都挺讨厌你的,因为你活得太小心太没用,虽然口口声声说想要救顾暖,却总是耍小心思而没想过脚踏实地的做些什么。” “但是现在,我收回这些话。你是个男人,知道为他人着想,也肯为你的妹妹做出牺牲。你明知做了这个第一,下半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嘲讽中,可你答应了,这的确出乎我意料之外。” “造成今天局面的是我,若非是我太过自负,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所以现在,我必须要去承担我自己的后果,最起码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受到伤害。” 苏青墨说着放开了顾念的胳膊,看着他暗下去的神色,她笑了笑,强打起精神道:“你应该开心啊,现在终于可以进入周明山了,只要找到五色灵花,你就能救顾暖,你们兄妹……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说完这些,苏青墨冲凌薇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你……到底是谁?” 正在这时,就听顾念突然问道。 苏青墨突然就笑了,她没有回头,只抬起胳膊冲后面两人挥了挥。她让凌薇先去顾家将随行的包袱拿来,自己则与元勃快步走到赵润清所说的酒楼,由店小二引着,上了二楼包厢。 临街的位置相当不错,坐在上面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咏化城的景色。由于眼下已经进入三月,三月春暖,阳光照在身上便让人浑身都懒洋洋的。 然而苏青墨此时却没有那个心情,她静坐板凳上看着赵润清推过来的一杯清茶,秀眉轻挑,道:“赵公子莫不是忘了上次那杯梅花酒?”她说着,将茶杯推了回去,“你的东西,我是万万再不敢接了。” 赵润清看着那被推回来的杯子,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他一副无聊的样子单手托腮,在见苏青墨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时候,莞尔一笑: “王妃其实没必要这么谨慎,我说了,今日只是请你吃顿便饭,没有别的意思。” 哪里相信他会这么好心,苏青墨报以一笑,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赵公子倒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一套了。” 第270章 给你指条明路 他二人一见面便是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吃亏,而眼下虽然赵润清在事情上占了上风,但在嘴皮子上却败了下来。明明心中不忿却表现得很是无所谓,他打量了苏青墨一会儿,忽然道:“听闻王妃与平南王闹了矛盾,所以才一个人跑到这咏化城来,不过看你们的样子,这里应该不是目的地吧?” 苏青墨轻蔑一笑,回道:“你听谁说的?” 脸上笑容一僵,赵润清很快道:“随口一说罢了,看王妃的样子,便知道与王爷闹了矛盾。” “赵公子好眼力,听力也不错。”毫不留情地讽刺着,苏青墨鄙夷道,“只是我不懂,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好的伪装经由苏青墨这么抽打,赵润清的笑脸终于变得支离破碎。他冷下脸来靠回椅背,看着苏青墨明眸中的讥讽,冷漠道:“苏青墨,我劝你别不识抬举。” “你以为我当真不清楚你到这儿是干嘛来的?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在咏化城,就是为了等你。” 心中一紧,苏青墨抬眸冷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呵,委屈算不上,毕竟能再次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他说着,往前一凑,“当日在洛阳城你是怎么对我怎么对赵家的,我全都记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敢忘呢!” 他说的轻巧,可那眸底翻滚着的恨意却让苏青墨觉得危险。她压下心头不适往后一靠拉开彼此距离,一边拨弄着手边的筷子,一边道:“能让赵公子惦记,实在是我的荣幸,只是我不懂,你为何要在这里等我。” “你会懂的。”高深一笑,赵润清道,“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我送你的见面礼,到底意味着什么。” 拨弄筷子的手一停,苏青墨抬眸:“你什么意思?” “呵呵,能从你的脸上看到如此表情,当真是叫人愉快。”十分欣赏苏青墨此刻警惕的状态,赵润清笑得得意,“你来咏化城落脚,不过是想稍作准备后前往齐宣,但之所以会逗留这么久,实在是你多管闲事。” “而我在这儿,就是为了给你一条明路。” “倘若你的明路就是让我去齐宣,那还是不必了。”一边说一边起身,苏青墨道,“我从没说过我要去那里。” 赵润清并未出声,只看着她转身走向门口。正当苏青墨的手触上门闩的时候,他突然扬声一笑,道:“苏青墨,你会后悔的。” “你想找的人,你想要的真相,全部都在齐宣。你若是不去,连我都觉得可惜。”赵润清眼见苏青墨动作停下,笑容更甚道。 手已经有些颤抖,但苏青墨还是难得保持着镇静。她深吸口气平复有些杂乱的心情,一边开门往外走,一边道:“赵润清,我若是你,会先操心自己的假眼有没有放合适,而不是去管别人会不会后悔。” 松手,关门,苏青墨听着身后传来的怒声咆哮,唇角上扬,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让人觉得难看。 第271章 你要送那个人上路吗 元勃紧紧跟在苏青墨身边,尽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她此刻低落的情绪。他其实并不清楚苏青墨此次要去齐宣的目的是什么,听她跟凌薇说是要找什么人,他甚至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跟着来了。 说不出来为什么,元勃只是觉得,他得呆在她身边,报恩也好,比试也罢,总要一项项来。 “元勃……”走着走着,他就感觉苏青墨停了下来,冲他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他微微皱眉。 “那一日……就是在金銮殿上,你亲手送你师兄上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元勃心中一滞,没有吭声。 什么感觉呢?他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尽管刻意提醒自己去忘记,但每个深夜只要响起元森临走前的表情,他还是会被吓醒。 “我不知道。”良久,他淡淡道,“不,也不能说不知道,只是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解脱又像是被更大的石头压住,总之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苏青墨怔怔望着远处,心里面突然有些难受。一辈子都被一种感觉如影随形是什么样她根本不想尝试,可是面对越来越多难以接受的真相,她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做出选择。 “你……也是想送那个人上路吗?”忽然,就听元勃犹豫道,“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也不知道。”很快地说出回答,苏青墨是真的不知道。尽管她心里很明白,肖瑾尘可能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为了让一切尘埃落定,她可能会需要与他兵戎相见。但是在她心底还是隐约有一分期盼,希望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一切都不要变。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城门口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听见凌薇在远处的呼喊声,他们才压下心头抑郁,走了过去。 凌薇从顾家拿来了包袱跟行李,其中还有顾暖给他们准备的点心。她一边给苏青墨两人腾位置,一边指着另一个新的包袱道:“这个,是顾念给你的。” “是什么?”苏青墨拿过来问道。 “不知道,他说是给你准备的。”说的有些小心,凌薇打量着苏青墨的表情,道,“阿墨,我觉得他……” “不该说的不要说。”苏青墨将包袱拆开,里面是一个药盒。各类常备药品很齐全地摆在里面,每一瓶上面都标注了名称。那些字迹看起来很是缭乱,有一些甚至连墨迹都没干。 苏青墨眼波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只重新将包袱裹起来。颠簸的马车很快驶出了咏化城,苏青墨抬眸扫了眼微微掀开的车帘,看着那些对她来说其实还蛮陌生的街道,内心却百感交集。 很快低下头去,是以苏青墨并没看见另一辆马车与他们的马车擦身而过,正快速地往城中奔去。 而此时的顾家,顾念正一个人坐在房中发呆。屋内的一应摆设全都没有变过位置,就连床铺上的被子都叠得跟以前一模一样。可即便这样顾念心里还是清楚,有些东西还是变了,只是看不到而已。 第272章 她人在哪儿 房中似乎还隐约留下一股不属于这个咏化城的气味,他深深吸了口,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太过变态。有些无奈地垂头傻笑了两声,他正要起身去做饭,就听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接着便听有人道:“请问有人吗?” 顾念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暖已经先走了出去。她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虽然俊朗的脸上带了丝丝愁容,却仍旧有礼道:“这位姑娘,可以先开开门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这……”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问吧。”顾念一听立马走出去,皱着眉道,“有什么话非要开门说。” 两人隔着栅栏大眼瞪小眼,少顷就见门外那男子苦笑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样让人站在外面,你们也实在太过失礼了吧……” “失礼?”顾念像是听到笑话般冷笑一声,嘲讽道,“一上来就让我妹妹给你开门,你难道就不失礼?” “你……” “况琴,你在那儿跟他废什么话!”这时就听门外的马车中传来一道男子怒声,接着一个蓝袍身影从车里走了下来。 来的人正是容骁,顾念跟顾暖齐齐愣在原地,毕竟于他们此生而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耀眼又让人觉得胆寒的人。风姿俊朗,剑眉星目,黝黑的瞳眸深不见底,举手投足间十分高贵却又带了几分洒脱。他周身散发的阳刚之气叫顾暖看着看着便红了脸,而身旁的顾念则在出神后很快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就见容骁突然伸手,相当干脆地将栅栏拉开,径直走了进来。 “喂,你!”顾念正要发火,就被况琴从背后拉住,他见对方冲自己摇了摇头,竟鬼使神差般地不敢再说话。 他眼见容骁进了院子,只稍一停顿便走向自己的卧房。对方拉开门走进去待了不过半晌,就快步走出来冷着脸道:“人呢?” “什么人?”越发不喜他无理的样子,顾念冷道,“你们莫名其妙闯到我家,现在还问我要人!我怎么知道什么人,简直可……” “笑……”没还没出口,顾念已经被容骁单手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人呢?” 眼看容骁眸底翻滚着的冷光,顾念一惊就忘了说话。顾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害羞,急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道:“你、你是说苏公子他们吗?他们已经走了,刚走!” “苏公子”三个字让容骁脸上的表情和缓了几分,但很快就又变得奇怪。况琴见状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他缓缓放下顾念,但整个人瞧着却添了几分失落。 “小姑娘,那你说的这个苏公子,他们是不是去了齐宣国啊?”见容骁松了手,况琴终于松了口气,笑着问向顾暖。 哪知没等顾暖说话,顾念已经将她一把拉到身后护住,然后冷冷看着容骁他们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她?” 第273章 你是她什么人 顾念此刻紧张的样子让容骁眼睛微眯,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冷笑:“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这么紧张她?” 顿时被问住,顾念急红了脸。他张了张嘴似乎在斟酌怎么用词,最后喊道:“她、她是我师傅!” “师傅”两个字让容骁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他看了男子半晌后,忽然道:“那她教你什么,杀人放火还是骂人不带脏字儿?” “你!”看着对方脸上明晃晃的嘲讽,顾念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面对容骁刚才的提问他却又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自己印象中的苏青墨,就是一个既能干得出杀人放火,又能不带脏字儿骂人的人。 “我在问你,她教你什么?”眼见顾念涨红了脸不吭声,容骁往前逼近一步道。 顾暖不知自己哥哥怎么了,看着面前有些危险的男子,她急忙道:“苏、苏公子他心肠很好,知道哥哥想赢得比赛所以教了他一些医术。我不知道你们找苏公子做什么,但他确实已经走了,而且、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顾暖卖了个心眼,说完这话很快地低下头。容骁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撒谎,不过也心知对方是在袒护苏青墨,这么一想,便也不打算追究了。 反正他早知道苏青墨最终的目的地一定是在齐宣,刚才发火,也不过是接受不了又一次跟她擦肩而过这种事。 不再看顾家兄妹一眼,容骁冲况琴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她、她见过姓赵的公子,然后就离开了。”正当容骁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就听顾念在身后说道。 容骁的身子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看着顾念。他认识很多赵家人,但那些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若是真要计较,恐怕也只有一个人算是下落不明。 “是……赵润清吗?”他顿了顿,冷声问道。 而此时的苏青墨三人在离开咏化城后,大约又赶了三个时辰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齐宣都城珉合城。 与容召不同,齐宣地处大陆西南位置,气候一向是四季如春,所以即便在这初春三月,也未见多么寒冷,反倒有一种洋洋洒洒的暖意笼罩心间,让人觉得舒适不已。由于这种温婉环境的感染,齐宣的百姓性格多为和顺,女子温柔如水,男子清朗如玉,不如容召那般骨子里就带着硬气,看起来很是容易相处。 凌薇左右张望一番便撇了撇嘴,趴在苏青墨耳边低声道:“这么彬彬有礼的一个国家,怎么就养出了封旭尧那种臭不要脸的自大狂?” 苏青墨不是太想讨论这个人,毕竟这世上连动植物都能变异,换成人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的。他们三人很快找一处客栈落了脚,由于这几日一直住在顾家,苏青墨跟凌薇好几天都没好好沐浴,这下子也顾不得其他,先沐浴梳洗了一番,眼见没有可以更换的男装了,便勉为其难地换上了女装。 第274章 齐宣烟火 由于长时间没有穿过女装,苏青墨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人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眼下她的悦己者都不知在哪里,打扮的好看又能给谁看? 心头莫名想起某一日静坐梳妆台前,容骁曾拿起梳子替自己绾发的画面。他每一下都梳得那般温柔,尽管动作生疏,却一直不肯放弃。最后只梳出来一个很是蹩脚的发髻,他却像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一样笑得像个孩子。 “青墨,我替你梳一辈子头发好不好?”那个时候,他这么问道。 “阿墨!” 正在这时,凌薇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了苏青墨的回忆,她侧目,就见凌薇十分担忧看着她,伸手替她擦了擦已然湿润的眼睛。 “阿墨……”眼见苏青墨眸底掠过的错愕,凌薇为难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放不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不要管瑾尘不要管那些跟你无关的事,你竟然心里只有王爷,就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安安稳稳地做平南王妃不好吗?” 苏青墨心中一滞,很快低下头,笑容微苦。 “不可能的阿薇。”她道,“我所嫁的人是平南王,单凭这个身份,我们就不可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更何况瑾尘的事才是我最初嫁过去的目的,即便到现在很多事看起来已经不再重要,可我还是要找到真相,我不愿意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就算我要回去,我也要将以前的一切都彻底割舍,弄清一切,放下一切,我才能坦坦荡荡地回到他身边。” 苏青墨说完这些,自己先愣住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让这些想法逐渐占据了内心,明明每一天都在极力避免想起这些,却还是在潜移默化中有了自己的想法。 凌薇听了她的话眸底掠过一丝苦涩,她低下头沉默良久,再抬头时已是一片笑颜,冲她嚷嚷着饿死了,我们赶紧下楼吃饭吧。 元勃此刻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下面等着了,听得她二人过来,道:“适才老板娘说今晚有烟火晚会,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上一次的烟火晚会他们还是在容召看的,当天晚上还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苏青墨尽管想去散散心,但是见元勃双眼无神的样子,只道:“不去了,已经奔波一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要去的要去的,这可是咱们齐宣一年里最盛大的晚会啦,你们从外地过来怎么能不去看看?”这时就见老板娘扭着腰身走过来,很自觉地坐下道,“今儿是立春,正是交桃花运的好时候!尤其啊是像你们这么好看的姑娘,去了万一碰到了如意郎君,直接拖回家往床上一扔就好了啦!” “你这老娘们,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正在算账的老板一听就放下账簿,很是无奈地看过来,“也不怕人家客人笑话。” “那有什么好笑话的,你当年不就是这么跟我好上的?”老板娘表示不服,说完就又拽着苏青墨他们道,“所以啊,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去,我包你去了不吃亏,去了不上当!” 只能硬着头皮任由老板娘将自己推出门外,苏青墨无奈地看向凌薇,就听元勃在后面道:“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第275章 被人求爱 元勃说完很久都不见苏青墨跟凌薇有动静,他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其实你们不必顾虑我,反正我从小就看不见,也没想过这东西是什么样。我对这些事已经习惯,你们也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一听他这么说,凌薇急忙接话道:“对啊对啊,咱们小勃心中有眼,一切都是用心感受,我说的对吧?” 元勃很是不喜欢她们给自己起的这个称呼,他哼了声,转身就走。 “小气鬼,喝凉水。”凌薇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回眸就牵过苏青墨的手道,“走吧走吧,去散散心也好。” 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苏青墨走在路上,看着热闹非凡的过往人群,唇边终于溢出一抹笑意。 齐宣的民风虽然和婉,但某些方面却比容召表现的要直接得多。就比如他们三人正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就见旁边冲出一个男子,手拿着一枝花就冲苏青墨跪了下去。 “美丽的姑娘,我可以请你陪我一起看烟火吗?” 如此赤裸的表白,瞬间叫凌薇跟元勃脸上变了色。而苏青墨由于在现代生活过,对这种大胆的行为倒是见怪不怪,只含笑摇了摇头,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哪知那男子很是固执,眼见苏青墨拒绝了自己却仍旧不起身,依旧单膝跪地说着绵绵情话,露骨又大胆。很快周围便围起了看热闹的人,虽然没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但那各异的目光却仍旧叫人觉得很不舒服。 苏青墨原本还不甚在意,此刻却有些恼了。她皱着眉正要发火,却突然感觉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住。那人轻轻一扯,她便失了惯性步步后退,接着落进一个略显陌生的怀抱,浑身上下都被檀香的气味所包围。而对方下一刻就用一双胳膊盘住了她的腰身,他低低“嘘”了一声,苏青墨竟鬼使神差般的没有说话。 “这位兄台,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公开向她求爱,倒是叫我很为难啊!” 身后的男子轻声说着,语气中虽然含着调笑,可那微微收紧的胳膊和眸底的冷意却叫人看出了他的不愉快。而苏青墨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如遭雷击,她任由男子抱着,垂着的手却紧握成拳,她咬着下唇,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地叫出声来。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那男子见状,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行了个大礼表示歉意,接着仍旧将手中的鲜花递了过来,“这位公子,你的未婚妻很漂亮,这朵花就当做是我的歉意,刚才实在是冒犯了。” “无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不过下一次,兄台可得擦亮眼睛了。” 男子大方一笑转身离去,街边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纷纷离去。苏青墨这时才感觉到身后的人松开了自己,一旁的凌薇见状急忙拉了她过去,却与她用同样的神色古怪地看向后方这个替她们解了围的人。 第276章 是他又不是他 艾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同样颜色的发带将长发束起,看起来十分清爽又干净。苏青墨见他回身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个手炉,转过身来也在打量着他们。这才发现男子的左脸戴着半块银色面具,在月色下虚幻朦胧,叫人看不清他全部的长相。然而目光瞥向那另外半张脸的时候,苏青墨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她一点一点走上前,拳头微攥,紧咬着下唇道:“瑾……尘?” 男子眸底掠过一丝异色,看着她像是不明所以。还没等他说话,他身后的随从已然呵斥道:“大胆贱民,竟敢直呼王爷大名!” 王爷?哪儿来的王爷? 苏青墨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这张脸,这个声音,这个表情,明明就是肖瑾尘啊!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朋友,现在竟然被人称作什么王爷? 几乎难以接受这件事,苏青墨压制了很久,才十分艰难道:“你难道不是肖瑾尘?” 男子这时已经恢复如常,他很是得体地冲苏青墨一笑,道:“姑娘误会,在下的名字的确是叫瑾尘,不过……我不姓肖。” 似乎见苏青墨的神色很是古怪,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段瑾尘,是齐宣国的外姓王爷。” 肖瑾尘……段瑾尘……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苏青墨没有回声,看着面前男子似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这样的小动作更是叫她心中一紧。倘若只是姓名跟长相相似也就罢了,可偏偏连声音和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这个人……这个人明明就是肖瑾尘啊! 深吸口气,到了此刻,苏青墨反而镇定下来了。面前这个自称是段瑾尘的男子虽然不承认,但是以苏青墨跟肖瑾尘两世的关系来看,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认定在对方不见的这将近两年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苏青墨敛眸片刻再抬头,眉间恢复了往昔清冷模样。 “抱歉……”她淡淡出声,眼睛却死死盯在肖瑾尘脸上,“刚才……是我失礼了。” 没料到她转变这么快,男子眉毛高挑很是意外,但依旧笑道:“没关系,许是晚上视线太暗看走了眼,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说着他见苏青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忽然邪邪一笑,凑上前低声道:“不过姑娘,你大晚上这么看一个男人,可是很容易引火上身的哟。” 心中一惊,苏青墨急忙敛眸并撤回了步子。然而只要站在这儿她便会不由自主想要抬头看着面前这张脸,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复杂情绪在这时又快要翻滚着喷发而出,她越发觉得难熬,于是连其余的话都不想再说,转身就走。 段瑾尘看着他们三人仓皇离开的背影,那般慌张,仿若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这时就听身后的随从嗤笑一声,谄媚道:“王爷别放在心上,这珉合城一天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想用这方法爬上您的床呢,您可千万别在意。” 段瑾尘眉毛微挑不置可否,少顷,只淡淡一笑。 “那你觉得,她长得像是那种人吗?”他问道。 第277章 你跟来干嘛 苏青墨再也没心思去关注什么烟花晚会,她低垂着头快步往前走,一路上接连撞了不少人都浑然不觉。直到走到客栈门口险些撞上提着热水壶的小二时她才猛的停下步子,她伸手将对方扶住,就见元勃跟凌薇这才急匆匆地跟上来,满脸担忧。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元勃不合时宜的出声,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让苏青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墨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人,那么问题就主要出在肖瑾尘的身上了。他的否认让整件事看起来都变得越发复杂,而她如果想找到真相和凤图,就必须继续涉险。 可事已至此,如果继续下去只怕…… “阿墨,怎么会这样啊……”这时凌薇忽然紧紧握住苏青墨的手,一脸焦灼地看着她道,“那群臭小子明明只说是看到了人,可压根没提过他已经是王爷了啊……” 苏青墨深望了凌薇一眼,没有回答。 “要不……要不我再派人去查查?”眼见苏青墨无动于衷,凌薇又道,“或许真的是误会呢,那个人不也说……” “阿薇,你不可能认不出他。”冷静打断凌薇,苏青墨道,“那个人,就是肖瑾尘。” 苏青墨说完就见凌薇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般,耷拉着头不再说话,见她这样,苏青墨眸底闪过一道异色,亦是不语。然而很快她就抬头向着他们后方的一处暗角看去,平缓的秀眉微微一蹙,接着扬声:“阁下既然跟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闻着她的声音,元勃跟凌薇皆是一震,毕竟二人谁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不过很快就听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艾青色长袍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手捧暖炉,满面无奈。 “这位姑娘,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段瑾尘苦笑看着苏青墨他们,丝毫没有半点尴尬。 见此,苏青墨眼微眯,透出几分耐人寻味的色彩:“王爷过奖,只是不知你这样不嫌麻烦一路跟来,所为何事?” 段瑾尘对苏青墨的不客气没有丁点不适,只轻咳两声紧了紧披风系带,道:“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两边,这路也不是姑娘你家的,怎么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面对如此无赖的态度,苏青墨还真是……没有话说。 “哎哟,这不是瑾王爷吗?”就在他们两方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从身后的客栈传来一道呼声。一个影子很快从苏青墨他们面前闪过,就见那客栈老板娘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冲着段瑾尘就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她说完这才注意到苏青墨几个人,急忙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然而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相当八卦,完全不顾尊卑礼仪,用胳膊肘捅了捅段瑾尘道:“我说瑾王爷,你莫不是终于想通了打算今晚在我这儿开间上房?” 说着她便开始把人往里拉,一边拉还一边冲苏青墨招手:“我就说嘛,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就只有你瑾王爷能配得上!啥也别说了,今儿个房钱我出了,你们尽兴!” 剧情反转太快,在场几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段瑾尘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去了,元勃第一个回神,冷着脸道:“老板娘你莫要乱说坏了她的声誉,我们跟这位王爷根本……” 根本不认识?元勃刚要这么说,想想却又觉得不对,于是只得一脸憋闷地鼓着嘴站在那儿,直到苏青墨拉过他上前,淡淡道:“我们根本不认识。” 段瑾尘眸底似是掠过一丝玩味,他将胳膊从老板娘怀里抽出,浅笑道:“是啊阿晴嫂,我们并不认识。” 阿晴嫂一听段瑾尘都这么说了,不得已只好松了手,面上讪讪:“那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是我误会了。不过……” 她说着,又凑到苏青墨跟前:“这位姑娘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毕竟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看咱们瑾王爷,一表人才,气度非凡,虽然只是外姓王爷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啊!而且你别看他年纪大了,可是连房事都没经历过啊,那简直是比小白兔还纯情,比白萝卜还白……” 苏青墨嘴角抽搐,不自然道:“老板娘,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可不,我阿晴嫂是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阿晴嫂又要继续,就听段瑾尘在后喊道:“阿晴嫂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怕是连我内裤什么颜色,你都要嚷的全城皆知了。” 阿晴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过火,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但那眼神却明显在说“我当然知道你内裤什么颜色”。段瑾尘担心她越发没个正行,只得上前苦笑道:“我与这位姑娘的确不认识,只是机缘巧合在此碰到,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让你撞见了。眼下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宫了,就不在此叨扰了。” “哎,这就要回去了啊?”阿晴嫂颇有些不舍,望着街边道,“就算不是这位姑娘,这不还有其他姑娘?瑾王爷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咋就不操心自己终身大事呢?哎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青墨看着阿晴嫂追过去絮絮叨叨,段瑾尘尽管很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任由她说着,那般和煦有礼的样子,那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完全就是她记忆中的肖瑾尘。 可他却怎么都不承认啊…… 苏青墨越发觉得头疼,低下头整个大脑好像都拧成了一团。凌薇跟元勃见她不再说话也都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三个人站在客栈门口,任由凉风清徐,但气氛却越显凝滞。 “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还真是可惜了。”这时,忽然听到阿晴嫂站在旁边叹道。 “老板娘这话怎么说?”闻言,苏青墨再度抬头疑道。 “哎,你们刚来齐宣啊不知道。这瑾王爷之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听说是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养在郊外的宅子里,直到最近病好了才被接回宫的。” 听着这话心念一动,苏青墨挑眉,试探般道:“最近……难道是大半年以前?” 第278章 瑾王爷的身世 “你怎么知道?”阿晴嫂听苏青墨这么说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便继续道,“瑾王爷是陛下兄弟的孩子,因为父母早逝,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陛下虽然有心照拂,但毕竟不是自己亲儿子,于是也就放任不管了。” “直到半年前,那时候啊齐宣跟容召正打得不可开交,陛下派了太监去给瑾王爷送日常用品,却从瑾王爷那儿得了一些战争部署的建议。本来没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恰逢太子殿下被打得惨败,陛下没有办法只得听了谋臣建议用了瑾王爷的部署,谁料,这就瞬间反转了战局。” “这一下啊,别说是占了上风,听说还险些俘虏了容召那个战神王爷……” 阿晴嫂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苏青墨的思绪却逐渐明晰起来。 时间,地点,发生的事件,这一切都能对的上号,那个人,自称是段瑾尘的人,绝对有问题。 “从那以后,陛下对瑾王爷可是刮目相看。不仅派了身边亲信将他接回宫中,还找了名医替他治疗,这才逐渐好转。瑾王爷又是个温顺性子,不争不抢,没事儿还喜欢跟我们老百姓唠唠嗑啥的,所以我说姑娘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一听阿晴嫂又说回了原点,苏青墨干笑两声谢绝了她的好意,带着凌薇跟元勃上楼回了房间。坐在屋中看着那摇曳的烛火,苏青墨脑中将今日的一切都联系起来,很快深吸口气,冲凌薇招了招手。 “你……当真?”听她说完,凌薇似是有些惊讶。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人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要跟我说明白。” 至于更重要的,是如果肖瑾尘当真已经变成了容骁口中的叛徒,那她就算不管这个人,也不能不管凤图。凤图她一定要带走,否则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只怕会搞得天下大乱。 一夜过去,因为苏青墨已经做好了打算,所以睡得还算安稳。凌薇一大早就出去安排后续,苏青墨则不急不缓地起身梳洗,不仅换了身利落的男装,而且还特意贴上了人皮面具跟假的喉结。 为了防止阿晴嫂看到以后又要絮絮叨叨,苏青墨让元勃下楼先将她的注意力引开,自己则趁势从偏门走了出去。 沿着街边的门店,苏青墨双手后背,走的不急不缓。由于她本身的气度就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因而即便身着男装,也很难叫人看出端倪。眼见路边有不少女子站在那儿对自己暗送秋波,苏青墨感叹齐宣民风奔放的同时,却也注意到附近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秀眉轻挑,苏青墨突然闪身步入另一边的巷子,脚下轻点快速行至巷尾,她将自己藏身在暗处,几乎与那一抹黑暗融为一体。这时就见三五个男子出现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他们一脸焦灼地四下张望着,很明显为跟丢了人而懊恼不已。 苏青墨不动声色,看着他们商讨过后很快分散开来,而其中一人恰好向着自己的位置走了过来。 心中默数,待到“三”的时候,她仿若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身而出,手中短刀瞬时架在了对方脖子上,另一手则扣上了对方死穴。 “谁派你来的?”她说着,抵住死穴的手微微用劲儿,“别想耍花招,你若敢寻死,我绝对会让你痛不欲生。” 那人虎躯一震,本想挣扎,却奈何苏青墨将他压制的死死的。他低着头闷声不语,直到苏青墨再度用劲,他倒吸一口冷气,突然道:“你、你跟瑾王爷是什么关系?” 段瑾尘?苏青墨微微扬眉,觉得有些不妙。 暂且不说她昨日与段瑾尘只是初次见面,单说今日的装扮就与昨天有很大不同,可不料对方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心念一动,苏青墨突然伸手触上对方腰身,很快从他腰带中摸出了一个虫笼。 拇指大小的一只小虫正在里面嗡嗡鸣叫,长相平凡,叫声微弱。苏青墨记得自己曾在书上看到过对这虫子的解释,荀笙虫,通过一种特殊的味道可以用来追踪人或动物,而那个味道仅有荀笙虫能闻到。 难怪这些人能追到这里,可……又是谁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老实点。”察觉到男子有所动作,苏青墨再度加重力道。看着他额间落下豆大的汗珠,她越发没有耐性,道,“说,谁派你来的!” 男子被苏青墨扣得实在太疼,若非她在后面抵着,他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他低着头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察觉苏青墨又要加重力道的时候,突然崩溃般的吼道:“我说,我说!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 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青墨想不通这齐宣国的二皇子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就在她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两个声音,侧目便见男子的同伙围了过来,明显准备将她在此拿下。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苏青墨从来不觉得逃跑是一件丢人的事儿。撒手将男子推倒在地,她旋身踢起地上的尘土,趁势跃上房顶,飞身离去。 而这时周围突然响起的几道哨声,让她很快明确了方向,飞奔了过去。 “阿墨,你……” 发出哨声的正是凌薇,她见苏青墨发丝凌乱,袍子也有些尘土,便心知出了事儿。然而苏青墨只冲她摇了摇头,道:“怎么样了?” “算咱们运气好,今日恰好碰到了大户。”凌薇说着,抬手往前一指,“喏,就是她们,刚从宫里出来,还新鲜热乎着呢。”她说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俯身贴上苏青墨耳畔,低声又说了几句。 苏青墨的眼中闪烁着星点亮光,却很好地将那一抹异色逐渐按下。听着凌薇带来的消息她很快计上心来,吩咐她动手的同时,自己也抚平了袍子褶皱,一身清爽地像是路过般地走了过去。 不多会儿功夫就听到女子惊呼声响起,内里夹杂的还有男子淫邪的笑声。苏青墨敛去唇角笑意,轻咳一声,宛若救世主般地出现在那儿,一声“住手”之后,便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恶俗,的确是恶俗,不过,却是疗效最好的猛药。 很快解决了安排好的流氓,眼见为首的女子俯身向自己道谢,苏青墨摆着手说着“不客气”,指缝间却挥洒出星点粉末。做完这些她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却在走出五步远的距离后,听见身后再度响起惊呼声,而很明显要比刚才强烈许多。 第279章 齐宣医女 “这……是怎么了?” 苏青墨转身,佯装不解地皱眉看去。就见那为首的女子不知为何突然躺倒在地,面色铁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在她身旁的其他几名女子早已被吓傻,掩着唇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才缓步上前,苏青墨俯身看着女子良久,道了句“得罪”后,伸手拉过她的胳膊探起脉来。在装腔作势这一方面,苏青墨总是很有经验,是以侧着头分辨许久后,她才抬头冲其他人道:“她这是被人下了药。” “怎么会这样?”说话的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女子,她一脸惊慌,拽着身边人的袖子道,“泉姐姐是咱们里面最厉害的了,连她都这样,那咱们……” “别慌。”身旁的女子虽然这么说着,可表情也很是难看。她稍一沉吟,便冲着苏青墨一礼道:“这位公子,可否请你帮个忙,将泉姐姐带去附近的医馆?” “其实……没那么麻烦。”苏青墨一边说着,从贴身锦囊中拿出针包,“她中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对方为了控制你们行动而下的麻痹散。她之所以会如此,可能因为之前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本身对麻痹散一类的药物过敏吧?” 眼见那几个女子都忙不迭地点头,苏青墨敛眸一笑,手下却已经开始动作。喂药,施针,按穴,几个动作过后就见那女子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接着缓缓睁开双眼,只是眼神颇有些迷茫。 做完这些,苏青墨起身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她原想着只是用麻痹散虚张声势,却不料这女子刚好对麻痹散过敏,由此更给她此刻的形象更添高大。果然就见那几个女子七嘴八舌说完后,为首的女子被搀扶着起身,冲着她盈盈一礼。 “多谢公子,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只怕我们几个人……”说着似乎还心有余悸,她深吸口气又道,“适才听姐妹们说,公子医术高明,转眼便解了我身上的麻痹散,小女子在此谢过。” 苏青墨淡然一笑:“不必客气,只是你们几个女子外出,虽然是大白天,但也要注意安全,少往这种太过偏僻的地方走。” “珉合城一向太平,谁料大白天会出现这种事?”女子无奈一笑,看着身边最小的女子道,“若不是这丫头耽误了功夫,我们也不至于走这种捷径。” 说完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又道:“我见公子一表人才且又医术高明,正好宫中在新招医女跟医士,不知公子可愿一试?” 闻言并未做声,苏青墨只眉峰高扬,表情似是有些不解。 女子这才意识到刚才这番话太过唐突,她抱歉地摆摆手,解释道:“公子别误会,其实我们几人就是宫中的医女,此次外出也是为了征收新人而来。小女名叫李梦泉,正是御医坊的一等女官。” 苏青墨这倒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钓到这么一条大鱼。少顷她扬唇一笑,很是有礼地道:“李姑娘,你为何要跟我这些呢?你我才初初相识,就这么邀我入宫,难道就不担心我是坏人?” 闻言一愣,李梦泉随即笑道:“公子,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你真有一身本事,若没有通过宫中考核,那我们也只能算有缘无分。”说着,她从身边医女的手中拿过一封信函,“这是推荐信,公子若是愿意,三日后可拿着它前往宫门西北边参加考选。” 看着那推荐信,苏青墨眸底亮光一闪,很快伸手接过。她面含淡笑目送几人离开,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竟是那年纪最小的医女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公子公子,你别误会,泉姐姐一向面冷心热,她其实还是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那小丫头说着,眼睛笑得几乎弯成了月牙,“这推荐信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只要有了它,你绝对可以入宫成为医士,到时你可得多教教我啊,不然泉姐姐总是骂我。” 一股脑说完这些,那小丫头挥了挥手,连蹦带跳地又赶了回去。 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长出口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推荐信,其实那几个人并不知道,她今日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冲她们来的。 原先只是打算乔装成她们其中一人的样子混进宫中,后来从凌薇口中得知她们的身份后,苏青墨这才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决心以医士的身份入宫,也方便日后查证消息。这推荐信来的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苏青墨想起刚才那小丫头的笑脸,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愧疚。 人啊,果然还是要自私一点,否则要背负的罪孽真是太多了。 长叹口气,苏青墨转身离开此处前去与凌薇汇合。殊不知就在她刚离开没多久,两个黑影就从另一边的暗处走出,眼看她走得远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齐齐闪身离开,没多会儿功夫就到了一处酒楼包厢的二层。 他们驾轻熟路地翻窗而进,里面正好坐着一个身着锦衣长衫的男子。他们先是有礼一拜,然后才将刚才的所见所闻都汇报了出来。 “哦?李梦泉竟然给了她推荐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奇事,男子抬高了音调,“没想到啊,区区半刻钟都没有,她就收服了咱们宫里最高冷的那一位!” “那照这么说,她下一步的计划就是乔装入宫喽?” 男子完全是自说自话,毕竟他也没指望身边的人真能答应了什么出来。他垂着头沉吟片刻越想越是无奈,最后苦笑着拍了拍桌子,道:“哎呀呀,这女人可真是麻烦,我这老朋友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摊上这么个混世魔王!罢,罢,吩咐御医坊的人好好帮衬着点,别到时候出了岔子,咱们这几个人啊,就只能提头去见了!” 听着自家主子竟然说出这种话,下首的几个人纷纷一震,然后才道:“是,二皇子殿下!” 第280章 入宫 由于苏青墨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三天以后她是一定要去应招医士的。然而此番身份不同之前,她进去了也就是个随从,自然不能再带着凌薇跟元勃,于是只能留他二人在宫外接应。 临行前一夜,凌薇将之前打探到的齐宣皇宫地形图和一切必备物全都交给了苏青墨,她看着苏青墨在烛火下越显憔悴的脸,无奈叹了声,伸手盖住她的手背。 “阿墨,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就算那个人真的是瑾尘,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啊。反正他现在还活着,又是王爷,过的一定不赖,咱们与其去打破他的平静生活,还不如回洛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吗?” 凌薇的话让苏青墨心念一动,然而敛去眸底异色,她只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也说了,之前种种若真是他所为,那我是一定要去跟他做个了断的。” “可、可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啊!”凌薇有些急道,“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是王爷,得民望,又得盛宠,相比之下就连容骁都不如他。如果他真要对你做什么,只怕是轻而易举啊!” 苏青墨深望了凌薇一眼,看着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担忧,她自己却是笑了。 “阿薇,让我来齐宣的是你,让我回去的也是你,你这样反复无常,要叫我如何是好呢?” “我……”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凌薇有些懊恼地重重坐了回去,垂头丧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苏青墨叹道,反手盖住凌薇的手背,有些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那些被人算计的过程,那些只有她跟肖瑾尘知道的秘密。眼前的段瑾尘一定有问题,苏青墨想如果自己不继续往前走,很难想象那些人还会做出什么。她的确很想抛开这一切回去洛阳,回到容骁身边,可是她不能。 因为这是她的责任,她的身份跟处境决定了她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生活。 凌薇眼见劝阻无用,最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帮她收拾细软。一夜过去,苏青墨大清早就起了身,并未惊动尚在熟睡的二人,她偷摸着乔装完毕,就这样孤身一人前往皇宫。她原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却没想到了那儿才发现,来应招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跟随众人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宫门才开启,管事的太监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将他们带去考试会场,场面之隆重,竟让苏青墨产生自己是来参加科举的。 这才想起似乎是因为宣帝常年体弱多病,所以齐宣国每年都会应招一批医士入宫,有能力的留下,没能力的离开,优胜劣汰的模式倒是与现代世界的职场规则一模一样。不过苏青墨好奇既然每年都有医术高超者入宫,为何那宣帝的病却一直没有见好? 正觉得纳闷时,忽然一道轻咳自上方响起:“人都带进来了?那就开始吧。” 拖长了的音调,很是不耐烦的态度,苏青墨抬头,眼睛到达的顶端正是那张雌雄莫辩的面容。 啧啧,当真是孽缘啊。 许久没见,封旭尧比之在容召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想起对方离开那日落魄仓皇的样子,再看看此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苏青墨觉得这世上还真有一种人,不管撞了多少次南墙,都不会觉得疼,自然也不会回头了。 “这位,就是咱们齐宣国的太子殿下。”管事太监一脸谄媚地冲封旭尧一笑,接着又冲众人翻了个白眼,“你们,挨个上前,殿下觉得满意的人自然能留下,若是殿下不满意,趁早离开!” 苏青墨秀眉微挑,万万没想到这考选竟然如此荒唐。难怪宣帝的病许久都不见好,有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儿子,宣帝能活到现在应该算是万幸了吧? 队伍开始缓缓流动,为首的应招者有人晋级,有人淘汰。看得出来女子里面长得好看的几乎都能晋级,而男子里面格外会说话的也能顺利过关,至于那些长相平凡又不会说好话的,则无一例外都被送走了。 这样的筛选方式,当真是闻所未闻,说的好听是御医坊考选,说难听点是封旭尧个人的粉丝见面会吧! 很快就轮到了苏青墨,她跨了一步上前,抬起头便直视那张看到不想再看的阴阳脸。被她大胆的举动一惊,封旭尧不高兴道:“滚滚滚,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敢直视本宫!” “太子殿下,人脸摆在那儿难道不是让人看的?你若真不想被人看见,出门的时候怎么不把脸遮住?”并未理会欲要上前来带走自己的侍卫,苏青墨反而扬声道。 她的大胆瞬时就让周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那管事太监,吓得腿上一软几乎就快要跪下来。然而苏青墨却是浑然不觉,一副挑衅的神情看着封旭尧道:“我入宫是来应招医士的,太子殿下什么都没问就让我滚,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这种被人挑衅的感觉莫名就让封旭尧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就想起了容召国的某个人。他上下打量了苏青墨一番并未觉得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冷哼道:“本宫是太子,别说让你滚了,让你死在这儿都行!” 好大的口气啊…… 苏青墨心里冷笑,面上和煦:“不瞒太子殿下,你如此大的火气对你这身子可真没什么好处。殿下最近是否总觉得力不从心,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来?而且很容易忘事,有时候前脚刚走,后脚就忘了要做什么?” 看着封旭尧瞬间铁青的脸,苏青墨脸上笑意更浓:“不仅如此,殿下是否夜不能寐,每每到半夜就会惊醒?而且总是后背酸痛,不管吃多少药都觉得没用?” “你……你怎么会知道?”封旭尧有些不安地往后一缩,虽然知道中医里面有望闻问切,但面前这家伙只是望了望,怎么就说的如此准? 哪知苏青墨闻言只是高深一笑,接着俯下身,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道:“那是因为太子殿下你房事太过频繁,肾亏了啊!” 第281章 你肾亏啊 此话一出,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管是身后尚在等待的应招者,还是一旁已经僵住的管事太监,虽然没有一个人再吭声,可是周围的气氛却变得相当奇怪。那些隐隐抖动的肩膀跟他们脸上颤抖的肌肉很明显是在强憋着什么,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青墨,却一派大方的样子,看着封旭尧,笑得暧昧。 “你!你!”过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封旭尧简直怒不可遏,他随手抽出侍卫的刀就准备冲过去砍人,幸好被人拦住才没能酿成惨祸。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板子,然后赶出宫!”忿忿拍桌,封旭尧狠狠道。 苏青墨闻言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眼看着侍卫们走到跟前伸出了手,她突然一左一右握住他们的胳膊将人推开,接着从衣襟内掏出了那封推荐信。 管事太监早已吓得半死,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接过一看,却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面色大变,然后求救般地望向封旭尧。封旭尧本就心烦不已,被他这么一望更添暴躁,起身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他正要发火,就见那管事太监爬起来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殿、殿下,这人……这人是御医坊李梦泉举荐的,按陛下的意思,但凡是她举荐的人,都得入宫啊!” 一听这话,不仅是封旭尧,就连苏青墨也愣住了。她原以为李梦泉左不过是医女中露得上脸的人,给她推荐信的意思也不过是想证明她有能力。但即便如此,她也就是个干活儿的随从,可谁想就是这么一个随从,竟然能在宣帝面前说得上话。 难怪那一日的小丫头会跑回来说那番话,想必这所谓的推荐信,其实压根就是一张通行令吧。 “李梦泉……”封旭尧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忿忿道,“又是这个贱货来坏本宫的事!别管她,本宫就不信了……” “不管太子殿下信还是不信,若是没事,人,奴婢要先带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女子低音打破此地僵局,直接戳进了封旭尧的耳朵。只见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却在与李梦泉的视线撞在一起后,不自然地避开了。 “李梦泉,你别仗着有父皇撑腰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告诉你,本宫是太子,你不过就是个御医坊的女官,按照规矩,你就得……” “磕头做礼是吗?”李梦泉面无表情地说着,俯身做了个大礼,“殿下万福,可以了吗?” 李梦泉的表现比之当初在容召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苏青墨突然有些欣赏这性格奇特的女子,却也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做到如此。 果然就见封旭尧被气得不轻,黑着一张脸立在那儿,可就是没有一点办法。而李梦泉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对他的一切行为都表示了无视,先是上前冲管事太监说了几句,后才看向苏青墨点了点头。 “公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内务府登记。” 苏青墨点头,侧目看向上首:“那太子殿下这儿……” “殿下,人奴婢就带走了,若是你有什么异言,可以去陛下那儿说说,到时奴婢自会跟陛下解释清楚。”说完,连看都不看封旭尧异言,李梦泉转身就走。 “李梦泉你!”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当众折了自己的面子,封旭尧气不打一处来,拍桌道:“你若敢带这小子入宫,那今日这些来应招的,本宫全都会赶回去,到时任务完不成,本宫看你怎么跟父皇交代!” 李梦泉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重新转身,神情带着几分古怪道:“殿下是今日的负责人,这些人的去留,自然由你决定。不过你似乎忘了,奴婢只负责招人,考核却是由你负责,到时真的没有人入宫,陛下到底会责罚谁,殿下难道真的没有想过?” 所以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苏青墨看着封旭尧憋得酱紫的脸,几乎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而李梦泉说完这些,并没有露出半分得意的神色,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带着苏青墨离开。 苏青墨静静走在她后面,看着她挺拔的后背跟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便觉得她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傲然之气。一路上过往的宫人无不向她行礼,神情举止都带了几分惧色,而她只点头报以回应,却全程不言不语,直到站在了内务府外。 “公子进去吧,里面会有太监接应你。”她说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道,“不过眼下你入了宫,我便不能再称呼你公子了,所以……” “你叫我小苏吧。”苏青墨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抬步往里走,却在经过李梦泉身边的时候,突然道,“李姑娘,难道你从没想过得罪太子殿下日后会有什么下场吗?” 闻言,李梦泉重新抬头,她看着苏青墨的侧脸,良久淡淡道:“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入了宫,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那你为何要招我进来?” “因为,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眉峰一扬,苏青墨饶有兴趣道:“看来,李姑娘是知道了什么。”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是公子你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在齐宣国这种地方没有意外,从来都只是处心积虑的安排。而我不过顺水推舟,毕竟你的确是有本事的人。”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很多,苏青墨从不担心李梦泉会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她在乎的,是能说出这番话的李梦泉,必然有着什么目的。 而她既然承了对方的情,那日后定当是要还了。 如此在内务府耽误了一个时辰,待到苏青墨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李梦泉竟一直在门外等她,见她出现,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先一步带路领着她往御医坊走。 关于齐宣皇宫的地形,苏青墨已经在前一夜熟记于心,此刻仔细分辨过后竟意外发现这御医坊所在的位置,与宣帝的寝宫十分靠近。她越发好奇御医坊真正存在的意义,到了门口就见穿着相似服装的男女都在里面忙碌,药香充斥在空气中,气氛和谐,完全没有宫廷压迫下的严峻。 “这就是御医坊,不过与其他国家不同,我们这些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吩咐,陛下。”李梦泉望着里面和谐一派的场景,莫名叹了声,道,“所以尽管还是下人,但却比宫女、太监的身份要高出一截。” “那……你们,不,应该说我们在御医坊的工作是什么?” 听到这儿,李梦泉转过头。 “很简单,生是陛下的人,死尸陛下的魂。” 第282章 晚上不能说鬼 还真是变态啊…… 苏青墨看着李梦泉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就没了话。这个地方说好听点是什么御医坊,实际不过就是那宣帝老头儿的私人后花园嘛!搞不好这里面的男男女女都跟他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否则怎么同是下人,身份却比宫女太监高出一截? 而且看着他们服装差不多的样子,难道是那老头儿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说……制服诱惑? “别动歪脑筋,陛下年事已高,身子越来越不好,我们的任务就是照顾陛下起居,并替陛下治病。”像是猜到了苏青墨的想法,李梦泉解释道,“只可惜,陛下的病是心病,就算我们穷尽一生,也没办法帮他。” 那还不是心理变态吗……苏青墨暗自想着,这时就听一道清脆的喊声响起,接着一个人影从远处奔了过来。 “公子公子,你可算来了,你可知阿碧已经等你一天啦!”正是那一日的小丫头,她拽着苏青墨的袖子高兴地完全不能自已,拉着她就准备往卧房走。 “阿碧!”李梦泉当即拉下脸,不悦道,“你这般鲁莽成何体统,是不是还想被关禁闭?他现在已经是御医坊的医士,哪里来的什么公子小姐。” 阿碧对李梦泉很是害怕,她急忙松了手,吐了吐舌头垂下头,躲在了苏青墨的后面。苏青墨顿时有些尴尬,对这种和事老的角色并不熟悉,只得干笑道:“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在这宫里可没什么孩子老人之分,小苏,你若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的好。”毫不客气地说着,李梦泉抬手指着不远处,“那里是医士的住所,你的卧房是最末尾的那间。今日你刚来,也没什么你能做的,先去换了衣服熟悉熟悉环境吧。” 李梦泉说完这些,转身离开御医坊,像是往皇帝寝宫的方向走去。苏青墨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身后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侧目看过去,就听阿碧道:“我以后可以叫你小苏哥哥吗?” 苏青墨点了点头,就又听她道:“你不要生气,泉姐姐一向是那个样子,但心肠是很好的。尽管、尽管宫里面很多人都说她跟陛下……可我觉得她只是在尽本分,想要做好一切保住御医坊里的每一个人。” 对此苏青墨自然明白,御医坊是由宣帝直接管辖,但凡他有点不适,要被责备的就只能是御医坊。而李梦泉身为御医坊的一等女官,就是这里的大当家,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御医坊,也难怪总是要做出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不过小苏哥哥,你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说话的好,泉姐姐啊总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你不管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就听着呢!” “反正你既不会过心也不会照办,对吗?”苏青墨顺着阿碧的话往下说,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无奈道,“你这鬼灵精。” “哎呀,我还要去药房取药草呢,小苏哥哥你先去换衣服吧。” “那个……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如陪你一起去好了,毕竟日后这也是我的工作。”苏青墨心念一动,看着阿碧说道。 所以说小孩子总是好哄的,阿碧一听苏青墨这么说,高兴地几乎快要跳起来。苏青墨很快换好了衣服与她一起前往药房,一路上听着阿碧在耳边叽叽喳喳,她的神思却飘得很远。眼下宫已经入了,接下来就看怎么靠近段瑾尘身边,查查是否有线索。 正在这时,阿碧突然停下步子道了声“王爷好”,苏青墨一怔,抬头就见一个和煦的笑脸。 还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啊…… 随着阿碧一起行了礼,苏青墨低下头,就听段瑾尘笑说道:“你这叽叽喳喳的大嗓门隔着十里开外都能听见,我看啊你还真是学不乖,是不是又想被关禁闭了?” 阿碧脸上一红,小脸一皱道:“瑾王爷,你能不能当啥都没听见啊,否则泉姐姐知道了,别说关禁闭,估计以后连御医坊大门都不让我出了!” “你这不都清楚吗,怎么还不收敛些?”说完段瑾尘才把目光投到苏青墨身上,微微挑眉,“听说今日李女官为了一个新人折了太子殿下的面子,难道就是你身边这位?” “对啊对啊,瑾王爷我跟你说,小苏哥哥可厉害了……” 阿碧嘴上没个把门,看到段瑾尘就将那一日被流氓冒犯的事儿说了出来。苏青墨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对方的一双眸子正紧紧钉在自己身上,那种莫测的视线,很明显也是存了几分疑心。 “既然这位苏医士医术如此高明,不知可否愿意帮我看看?”就在阿碧说完后,段瑾尘突然冲苏青墨道。 一旁的阿碧急忙操心段瑾尘哪里不舒服,可段瑾尘却没有理她,只一瞬不瞬望着苏青墨,淡笑不语。苏青墨此刻颇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敛眸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道:“王爷除了畏寒外,身子并无不妥。” “哦?”像是很意外,段瑾尘疑道,“怎么说?” “王爷的手炉。”苏青墨下巴微抬,道,“眼下已是三月末,虽然早晚还有些凉,但其他时候都还算暖和。” “而王爷面色红润且呼吸平稳,步态强劲有力,声音也相当洪亮,想必往日里一定经常锻炼,正因保养得当,所以身子并无不妥。” 段瑾尘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神情含了几分赞赏之色:“你倒是的确有些本事。” 苏青墨敛眸不语,但她心里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 她虽然医术高明,但在短短一眼过后,还真看不出太多名堂。之前面对封旭尧是因为深知对方好色的本性,而此刻面对段瑾尘,却是因为她熟悉他的生活起居。 “是啊,的确是有本事,若是没本事的人,能让李梦泉那女人看上吗?”正在这时,一道嘲讽传了过来,那般尖酸的语气,瞬间就让苏青墨皱起了眉。 “可惜啊,她看上你也没什么用,毕竟这宫里面人人都清楚,李梦泉是我父皇的一条好狗啊!”封旭尧缓步上前,一脸鄙夷道。 第283章 夜遇流氓 封旭尧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让在场除了他以外的其余几人,不由都纷纷皱起眉头。尤其是跟李梦泉关系最好的阿碧,几乎忍不住就想上前骂人。 无奈身份使然,阿碧只能握紧了拳头紧咬下唇,苏青墨见状担心她会激怒封旭尧,于是侧身将她整个人挡住,这才看过去道:“太子殿下,我记得李女官刚才说了,你若有异言,大可去陛下面前说明,届时她会跟陛下做出解释。” “哼,不愧是那贱人看上的,你也是一条好狗,这么快就学会见风使陀了!”封旭尧嘲讽一笑,却是避而不答,只侧目看向段瑾尘,眉峰高挑,“怎么着,我们瑾王爷最近身子又不舒服了?” “要本宫说,病没好就别到处乱跑,免得把宫里搞得到处都是病气,我们有个什么不打紧,要是冲撞了陛下,瑾王爷打算如何?” 段瑾尘抿嘴一笑,浑不在意道:“当然是有病治病了,不然太子觉得还能如何?” 脸上一僵,封旭尧哼了声,又道:“你不是想让这条新来的狗给你看病吗,不知看出什么没有?” 说着,他眼中邪光一闪,突然道:“啊,你的病全珉合城都无人不知吧,什么从小体弱又气虚,脑子也不大好使,以前的事儿啊通通都不记得。既然这新来的如此厉害,瑾王爷怎么不让他帮你找找记忆,说不定还能寻回几个……” “太子殿下,本王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本王心里清楚,就不必你操心了。”段瑾尘突然出声强硬打断了封旭尧的话,却不知自己此刻的行为让苏青墨看来却是心中一紧。不过碍于封旭尧在场,没人愿意与他多呆下去,是以段瑾尘在道了句有事后,就顺带领着苏青墨他们也一起离开了。 就在三人走远后,封旭尧满脸的阴邪笑容渐渐淡去,看着苏青墨的背影,眼睛微眯,透出几分莫测。 “派人下去好好查查这个新来的医士……”说着,他冷笑道,“本宫可还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担忧的神情呢!” 之后苏青墨他们并未与段瑾尘有过多交流,在一个岔路口分别后,她与阿碧则继续前往药房。走在路上,阿碧的嘴依旧闲不住,只不过此刻全部变成了关于对封旭尧的埋汰。而苏青墨这时候才听进去,大概分析出了目前齐宣国内的情况。 这些年由于封旭尧越来越放肆无理的行为,宣帝早有易储的打算,但却碍于朝中势力错综,迟迟没有下旨。宣帝一身只有过两个女人,她们分别生下了太子封旭尧跟二皇子封旭楠,两兄弟从小就生活在对彼此的仇怨中,大有一人活一人必须死的说法。 在他们背后分别有两个家族在互相较着劲,封旭尧的外祖孙家,跟封旭楠挚友的纪家,不过两家这些年并未打得太厉害的主要原因却不是顾及宣帝,而是宣帝身旁辅佐的景家。 所以看起来尽管只是一场为了皇位的战争,但却因为加入了三个家族的势力,让局面看起来越发错综复杂。 苏青墨并没有兴趣关心齐宣国的皇帝以后到底花落谁家,她只是好奇段瑾尘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倘若照容骁之前所说,他是拿着容湛的旨意来投靠宣帝的,那么或许眼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出自他的挑拨? 就在苏青墨心思越发复杂的时候,阿碧已经带着她来到药房外。看着面前种了满地的奇花异草跟各种药材,苏青墨不由感叹,这齐宣国的皇宫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药房,现在倒跟农家乐差不多了。 “没有人啊……”阿碧进去转悠了一圈,撅着小嘴走了出来,“真是的,御医坊就靠着他的药材做药,他倒好,整天都找不到人。” 苏青墨看着阿碧闷闷不乐的样子,眉毛一挑:“你是拖了好几天,担心今天拿不回去东西被骂吧?” “哎呀小苏哥哥你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好不啦!”阿碧恼得跺了跺脚,急道,“怎么办嘛,泉姐姐说要我拿碧根草回去,我前几天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来又找不到里面的人。要是今晚泉姐姐还见不到东西,我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被这个毛头毛脚的小丫头搞得哭笑不得,苏青墨抬头看了看时辰,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帮你在这里等。” 一听这话,阿碧高兴地一头扎进苏青墨怀里,差点将她裹好的胸给压平。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苏青墨摇了摇头。 天真无邪的性子总是好,但生活在这能吃人的宫里,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并不知道药房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苏青墨不好冒然进去,只得找了就近的一处长廊坐下,闭着眼琢磨接下来的事。太阳慢慢西下,暖风渐去,凉风清徐。由于靠近药房,苏青墨整个人仿佛都被各色花香跟药草香给包围着,那般清透干涩的味道对她来说几乎像是毒药般让她上瘾。 猛地深吸口气,苏青墨却突然睁开眼,起身飞起一脚就向身后踹去。 “哎哟!”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呼声,满篇幽香也沾染了星点酒气。 眼微眯,苏青墨转身看着经由仆从慢慢搀扶站起来的男子,肥头大耳一身赘肉,一双小眯缝眼透着情欲的亮光,她眉头紧皱,神情颇为不耐。 “什、什么东西,竟、竟敢踢我!”男子醉醺醺地说着,却在看清苏青墨的长相后,面露邪光。 “好,好,好。”他接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仆从,“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宫里面也有好货色不是!” “公子您别说了,他、他是个男人啊……”一旁的仆从看不下去,小声提醒着。 “男人怎么了,本公子就……喜欢男人。”一把推开仆从,男子跌跌撞撞走过来就准备往苏青墨身上扑。 最是厌恶这种喝醉酒就不知道自己什么尿性的人,苏青墨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男子越发靠近的时候,抬脚将地上的两颗石子踢向对方膝盖。 第284章 怪人 然后只听“噗通”一声,对方像是一块烂肉般跪倒在地,对着苏青墨行了个大礼。 “放肆!”那仆从急忙冲上来,一边跟另一个人拖拽着他家公子,一边冲苏青墨道,“你、我家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竟敢……” 苏青墨刚才的动作对方自然看在眼里,此刻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说出来。自家主人爱面子,被打了这种话当然不能说,那仆从正在犹豫时就见苏青墨一脸轻蔑地看着自己,他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哼,你们两个,既然主子看上了,就通通给我拖走!” 闻言不由诧异,苏青墨万万没想到一个仆从都敢在皇宫里这么放肆,看来不是他胆子大,而是他主子后台硬。 不过她一向不把这种小喽罗放在眼里,苏青墨看都不看他们转身就走,听着几人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唇角一斜正要出手,就听“咚”的一声响起,一个木桶从天而降直接罩在了那几人身上,冷的几乎渗手的水更是浇了他们一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映衬着那如血的夕阳,竟显得格外合适。 “哪里来的狗东西,还不快滚?” 这时,一个灰袍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背对着苏青墨冲那几人道,“不过是个孙家的二少爷,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你!”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那仆从眼睛圆瞪,却又听男子道:“瞪什么瞪,再瞪我给你挖了信不?带着你主子滚出我的药房周围,要是再让我碰见你们在这儿撒野,下回浇下来的就是开水!” 那仆从像是还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拉住。苏青墨就见对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很快那仆从的表情就变得有些紧张,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男子身上转着,最后竟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哼,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花匠,我呸!”他啐了口,眼看男子欲要发怒,急忙背着孙二公子匆匆离去。 苏青墨看着面前戏剧化的一幕,怎么说呢,她觉得……有些奇怪。自打今天到了这里,整个齐宣国皇宫带给她的感觉就是奇怪。不管是发生的事还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与之前在容召国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乱七八糟。 “我原想看看你能在这儿等多久,没想到却被这几个孙子给坏了事。” “恩?”苏青墨尚在出神时,就听男子开口说道。 她抬头的同时,对方也慢慢转过身来,苏青墨这时才看清男子的长相,平凡无奇的面容,却因为右脸颊处那个碗口大的伤疤而叫人移不开眼。明明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偏生让人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戾气跟暴怒。 苏青墨看着他,他也看着苏青墨,明显能感觉对方周身气息的变动,那般奇怪跟压抑,却让她很想不通。她正想走上前说明来意的时候,男子却突然往后一退:“别过来,有什么事你就站那儿说!” ……神经病啊! 心知这种浑身充满了艺术细菌的人通常都有些怪癖,苏青墨见状只得放弃上前,只垂首做礼道:“阁下适才一直藏身于树上,那么应当知道我前来的目的。” “我不知道。”男子十分厚脸皮地说着,一双眼睛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你再说一遍。” 深吸口气,苏青墨无奈道:“我是御医坊新来的医士,想从你这儿取几株碧根草回去。” “新来的干嘛不回去好好休息,你就这么喜欢干活啊!”哪知她话音刚落,就被对方凶了一句。苏青墨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又听对方道:“我、我的意思是,你第一天进宫还是好好熟悉一下环境,免得日后出什么差错。” 明明算是贴心的好话,可被男子说出口,苏青墨却觉得像是潜在的威胁。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不由敛眸一笑,却没看到对面的男子在看到自己的笑容时,那眸底掠过的一抹异色。 “所以,阁下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药草呢?”等了很久苏青墨都不见对方有动静,于是只得再一次出声问道。 苏青墨这才注意到男子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身上,她正觉得奇怪时,就见对方一声不吭闷着头走进药房,片刻后提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 “里面有二十株碧根草,还有……哎,你自己看吧!”说完,男子将篮子塞进苏青墨手里,转身又走了回去。 看着对方挺拔的背影,苏青墨心里流淌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乎在记忆深处里也有一个人,跟面前的人别扭的有一拼。每每想起这些,苏青墨的情绪就会变得相当低落,她掩去眉宇间的愁色,深吸口气扒开了药草,却在最下面发现里面摆着的是两盒蜜枣。 她最近因为身体不适的确气血亏空,可那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她猛地抬头,面前却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周围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反倒让苏青墨觉得有些不安,内心异样的感觉逐渐加深。然而她细想过后却又不知哪里有问题,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收下这份好意。 “真是个怪人……”苏青墨喃喃低语,心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这东西或许是那人让她给阿碧的也说不定。这样想着不由轻松了许多,苏青墨提着篮子慢慢往回走,压根没想到就在自己刚离开后没多久,那男子又缓缓从药房内走出,站在她刚才站过的位置,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 “噗”,少顷,便听两道笑声从药房内传出,其中一人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只闻望夫石,却没想过还能见到望妻石。” 对方说着,缓步走到男子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很快被男子一巴掌打开。 “滚一边儿去。”男子冷冷看着他道。 “啧啧,别这么暴躁嘛。”依旧笑盈盈地说着,来人道,“平南王,小别胜新婚,我真意外你刚才竟然没直接把她扑倒啊!” 第285章 煎熬中的美男子 伪装成花匠模样的男子正是容骁,他马不停蹄赶到珉合城后得知苏青墨入了宫,便稍作准备后也埋伏了进来。 尽管知道这样的做法有多愚蠢,可身为一个男人,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往火坑里跳吧。 虽然他也怨过也恨过,可时间过去这么久,再多的负面情绪也都随之消散,剩下的只有挂念。是以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一刻,他选择窝在树上静观她的一举一动,却不料被孙家那几个傻子扰了气氛。 “二皇子,你就别戏弄阿骁了。” 这时就见另一人走过来,苦笑着道:“你没见刚才他都不让苏青墨过来吗,这不明摆着一旦靠的太近就会忍不住了?” “况琴啊,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他。”封旭楠笑盈盈的完全不嫌事大,他天生一张娃娃脸,明明在说很让人火大的话,可就是因为那张脸,让人怎么都火不起来。 容骁完全不理会那两个人的挖苦,只依旧望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良久才道:“她瘦了。” “你也没胖。”况琴无奈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好不好?你有想好怎么跟她挑明吗?” 容骁不答,只因没有想到。 苏青墨此行是来找肖瑾尘的他知道,他也清楚对方现如今已经成为了齐宣国的王爷。不过从封旭楠口中得知对方失忆的事他还是很意外,那个看似温顺却藏了一身戾气的男子竟然会失去记忆? 他不信,他想,苏青墨也不会信。 可若是这样,那么肖瑾尘失忆这件事就很值得深究了。对方身为容湛的细作当初藏身在大军中出卖了他的地形图导致战争失败,事成后自然而然成了宣帝的人。不过此事他完成的并不好,容骁相信当初容湛下的死命令绝对是要自己的性命,那么当初没有完成的事,之后肯定还是要执行。 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最近齐宣国是什么情况?”少顷,他转身冲封旭楠道。 封旭楠耸了耸肩:“还是老样子,父皇身子越发不好,即便御医坊竭尽全力也不见得有进展。我那个大哥整日里作威作福,宫里宫外全都是他的天下,至于我嘛……偷得一时清闲算一时,你知道,我对皇位并没有兴趣。” “但你也应该清楚,如果到时封旭尧即位,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封旭楠脸上的笑容终于散去了几分,他顶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容骁,严肃道:“我当然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 “就算我身后有纪家相助,但我与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纪家的两个儿子比起我来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就算我这一时跟封旭尧争个你死我活,下一刻纪家也会将我从那个位置上拖下去。” 容骁平静望着封旭楠:“那如果,我来助你呢?” “你?”封旭楠一怔,随即笑着摇头,“别闹了阿骁,你我相识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情况。眼下你手中大军已尽数交给容湛,剩下的只有培养多年的暗卫。那些人只能守得了众人安危,却绝对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更何况你的小妻子还正在被人算计,阿骁,我绝对不能让你搀和进齐宣国的事情,尤其……容湛跟我父皇……” 一旦两方达成协议,到时等待容骁的将会是天罗地网的埋伏。封旭楠赌不起,更何况他也完全不想赌。 容骁这一辈子认定的兄弟并不多,封旭楠恰好是其中一个。只可惜碍于两人的身份跟地位他们并不能时常联系,但即便这样一旦有事发生,他们也会第一个为对方考虑。眼下他埋伏进入齐宣皇宫完全多亏了封旭楠帮衬,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只得好处而不付出。 容骁敛眸沉思片刻心中很快有些计较,他拉过封旭楠耳语几句,就见封旭楠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横竖都得保住你这条命,不然这鬼王的名号我岂不是白担了?”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可惜早已深入其中的苏青墨却浑然不觉。 在回到御医坊将碧根草交给阿碧后,苏青墨正想着要去休息,却不料李梦泉找了过来。原来孙二公子的随从已经来了,扬言是御医坊的人得罪了他家主子,非要李梦泉把人交出来。李梦泉很快想到事情可能是苏青墨所为,于是胡乱诌了由头将人打发走后,便直接找到了苏青墨这儿。 李梦泉在听苏青墨说完事情经过后并没有做声,只低着头,良久才道:“还真是怪,药房那位平日里连多一句话都不会跟我们说,没想到竟然会帮你出头。” “怎么讲?” “他是个怪人,性子沉闷不爱说话,整日就知道跟那些花草药材打交道。他入宫比我还早,听说是陛下从街上捡回来的,也不知有什么本事,能让陛下对他能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得罪什么贵人,都从没责罚过他半句。” 苏青墨觉得自己今日见到的那个人的确如李梦泉所说一般古怪,可又不完全是那样。然而没心思去想这些,她稍一沉吟,道:“那依你所见,我现在应当如何?装傻还是道歉?” 她问的如此直白,李梦泉顿时尴尬地低下头,良久才道:“你应该听阿碧说过不少我的事,那你应该知道在我眼里,除了陛下跟御医坊,没有更重要的了。” “我知道,所以……” “所以即便不是你做的,但还是去说明一下情况的好。”无奈叹了口气,李梦泉道,“孙家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一向猖狂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得出来。所以为了御医坊其他人的安危,眼下便委屈你了。” 苏青墨倒不觉得委屈,毕竟她也算是动了手。只是看着李梦泉这样的态度她却失笑摇头,眼见对方投来诧异的目光,她道,“李女官,你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真正目的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吧?” 第286章 大早上来砸场子了 “因为一旦孙家真的闹出事儿来,最头疼的只有陛下。我听闻陛下一直有心易储,却奈何目前错综的势力才迟迟没有动作。如果这个关头孙家出了问题,那么理应陛下会去怪责他们,可这样就会激怒太子,到时太子出手,二皇子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到了那时,以陛下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不容易撑过去吧?” 苏青墨说完很久都不见李梦泉回答,她倒也不急,单手托腮看着她双目低垂的样子,过了很久,才见对方缓缓站起来,一脸冷冰。 “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李梦泉看着苏青墨,态度强硬,“小苏,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若想死自己去就好,但不要带上御医坊的人!” 说完这些,李梦泉生气离开。苏青墨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撤去面上笑容,恢复往昔清冷。她并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虽然对方的所作所为并没错,但是这种用众人为借口来为某一个人做好的打算,却叫人觉得恶心了。 想来是为了宫中流言吧,可既然做都做了,怕那些流言又有什么意义? 在齐宣皇宫的第一个晚上,苏青墨睡得并不太安稳。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及接下来的打算,于是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着,转眼天就亮了。 然而没等她想好什么时候去找那孙胖子的时候,一大清早还没等御医坊的众人起身,就听“咚”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强硬撞开,为首的正是孙家二公子,孙玉非。 睡了一宿,他此刻倒是看起来清醒了不少。然而在苏青墨看来这人清醒的时候更像是一头猪,果然就见他站在门边,鼻子里哼哼道:“昨儿个是谁打了本公子,快滚出来!” 李梦泉这时早已被惊醒,她披了件长衫走过去,冷道:“孙二公子,我已经答应你的人会让御医坊的医士去认错,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被孙玉非的人一把推倒在地,孙玉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你算哪根葱,也配跟本公子说话?” 说完他看着李梦泉一脸忿怒的样子,突做恍然大悟状道:“啊,我记起来了,你就是太子说的御医坊那个贱人吧?啧啧,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就能让陛下百般厚待?难道……是因为你床上功夫不错?” 污言秽语比封旭尧有过之而无不及,苏青墨这时也不得不承认,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很有道理的。就在孙玉非的话音落下后,御医坊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凝下去,其余医女跟医士纷纷走出冲着他怒目而视,却始终无人上前敢多说什么。 “你、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许你这么说泉姐姐!”这时就听一道清脆的叫声响起,苏青墨心中一震,想要出手却已经来不及。 阿碧像是一头小老虎一样冲出去挡在了李梦泉面前,她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愤怒,大声嚷道:“你当众侮辱朝廷一品女官,我、我要将此事禀报给陛下,让他治你的罪!” 哪知阿碧说完,孙玉非一行笑得更是癫狂。他看着阿碧那娇嫩的模样,不由色心大起,伸出手就道:“依本公子看啊,你何必去告诉陛下,不如来本公子床上好好说……哎哟!谁打我!” 没等孙玉非再一次的污言秽语出口,苏青墨早已踢过去一枚石子,击中了他的脸颊。 顿时就见孙玉非右脸肿了起来,配上他肥头大耳的样子,更像是一头猪。苏青墨缓步走上前将阿碧跟李梦泉挡在了身后,她双臂环胸,平视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的猪头。 “二公子要找的人是我吧,有什么话不如跟我说。” 孙玉非捂着半张脸,细长的小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苏青墨,关于昨晚的记忆很快浮上心头。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像孙玉非这种一心只有床跟女人的家伙在美色面前完全没有智商,果然就见他“嘿嘿”一笑,一边擦着口水一边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本公子就记得你。” 说着,伸手摸了过来。 苏青墨挑眉,周身杀气忽然放出。 那般冷冽的气势顿时叫孙玉非的手僵在半空,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却见苏青墨一脸平静,不由放下了心。然而对此还是不死心,他又道:“你、你不是说要给本公子赔礼道歉吗,这地方不好,不如你跟本公子回去,慢慢……” “二公子记错了,说赔礼道歉的可不是我。”苏青墨笑得眼睛几乎快要弯成月牙,“毕竟,如果昨晚我真的动了手,那你现在就不应该站在这儿。” “那本公子应该在哪儿?” “在那儿。”伸手指了指上面,苏青墨道,“当然,好人升天,恶人入地,所以也有可能是这儿。”毫不客气地嘲讽着,苏青墨再度指向地面。 她说完以后就听周围其余人似乎闷声笑了起来,而孙玉非一脸懵懂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圆滚滚地跳起来:“你、你敢骂本公子!”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骂呢?”苏青墨很是委屈地摇了摇头,复又道,“除非啊我说你是一头蠢猪,脑满肠肥丑陋不堪,身材矮小猪蹄乱扇,还有夜夜叫欢,可惜太小无人心安。” “对了二公子,你是不是经常有阳痿早泄的情况啊?别难过,这是病,得治。不过鉴于你的情况,恐怕治不好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长得太丑了。” 妙语连珠像是说绕口令一样,苏青墨看着孙玉非明显呆住的样子,后背的双手却冲李梦泉跟阿碧做了个手势。 就在她二人悄无声息地刚刚后退站好时,孙玉非终于在苏青墨的嘲讽中回过神来。原本就泛着红色的脸眼下几乎成了猴屁股,他怒喝一声,抬起胳膊就冲苏青墨挥了过来,口中喊着“我要杀了你”一类的话。 对他小短胳膊小短腿的进攻苏青墨并未放在心上,尽管知道真在这里打起来没有半分好处,但却也不想今日让孙玉非好过。 她右腿后撤半分,身子前倾,两手微垂却已经做好了进攻的手势。周身戾气在这一刻有增无减,苏青墨眼微眯,正要出手的刹那间,却闻空气中多出一道利音,接着孙玉非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拳似的,“嗷”的一声扑倒在地,扬起满地尘沙。 第287章 齐宣二皇子 看着孙玉非像是被扒了皮一样横躺在地,周围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瞬间只留下苏青墨跟他在最中间,那情况很明显是苏青墨行凶在先,杀了一头猪。 孙玉非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短胳膊短腿胡乱挥着,却因为身形太过圆润压根起不来。他眼见苏青墨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鄙夷,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口中怒骂不休,哼哼尖叫的声音仿若被开水烫了一样。 “哎呀呀,二公子你可别叫了,不然我怕这方圆十几里要被母猪包围了啊。” 这时,一道调笑声响起,瞬间让孙玉非没了声音。苏青墨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那儿,顶着一张娃娃脸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他虽笑得和煦,但那周身散发的丝丝阴凉倒叫人不可小觑。 就见他双手后背踱步上前,道:“都愣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把你们家二少爷扶起来,就不担心他被烤熟了吗?” 男子每一句话都说的一本正经,加上那张纯良无害的娃娃脸,一时间倒还真没人感觉他是在嘲讽孙玉非。他说完,孙玉非的随从们急忙上前,三五个人连拽带拖的才将自家主子弄了起来。而孙玉非站直后,顾不得满身尘土,只眼神闪躲道:“二、二皇子你怎么来了,这大清早的……” 二皇子?苏青墨挑了眉,之前派人跟踪自己的就是他?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没等苏青墨细想,就听封旭楠道:“哎呀呀,二公子不是忘了吧,皇宫是我家哎,我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啊。” “还是说,我的行踪要跟二公子好好汇报一下?” 尽管封旭楠跟封旭尧一向是死对头,连带着孙家对封旭楠也没有好脸。孙玉非虽然猖狂惯了,但也没傻到那个份儿上,对方毕竟是皇子,他一个大臣的儿子怎么也不好真的蹬鼻子上脸。 更何况眼下局势正在紧张关头,家中已有不少人吩咐他不要跟封旭楠起任何冲突,想到这儿,孙玉非表情一变,十分狗腿地笑道:“哎呀,二皇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就是多嘴问一下,你何必往心里去呢!” “没办法,我心眼儿小啊!”封旭楠脸色不变,却是句句都把孙玉非往死路上逼。 孙玉非自知自己不是对手,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深吸口气,又道:“那什么,既然二皇子还有事情要办,那我就不在此打扰了。老二,咱们……” “慢着。”不等孙玉非挪出一步,封旭楠突然道,“孙二公子啊,你这样来去自如我看着很不开心啊,搞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似的。” 苏青墨差点笑出声,她敛眸压下面上异色,越发觉得面前这人很有意思。 虽然人人都说客随主便,但话是如此,身为主人却不能真的只凭个人兴趣而完全忽略了客人喜好。但封旭楠却是不然,他不仅严格遵照了字面上的意思,而且还要将这份意思发扬光大。 “孙二公子,听说昨晚你就在宫里到处撒野,不仅调戏了宫女,甚至连太监都不放过。”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封旭楠又道,“今儿个大清早你又跑到御医坊来胡作非为,你莫不是忘了,御医坊不同于寻常宫人,他们是归我父皇直接管辖的?” “所以下一次,你是不是打算闹去我父皇寝宫,打算在那龙床上躺一躺?” “二、二皇子,这话可说不得!”孙玉非本就是个怂人,眼下被封旭楠一顿恐吓,他早已慌了神。若不是由下人们搀扶着,他几乎就快要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他微微发抖道,“是、是我唐突,是我冒犯,二皇子别放在心上,也别……别说刚才那种话。” 封旭楠自是知道孙玉非心里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是担心宣帝知道,其实不过是害怕那番话传进封旭尧的耳朵里,惹来皮肉之灾。 “这才像话嘛。”封旭楠眸底鄙夷一闪而过,忽然道,“既然二公子也知道错了,就在这儿给御医坊的李女官还有众人赔礼道歉吧!” 孙玉非这时正准备走,却没想到封旭楠说了这么一句。他一身膘肉突然紧绷,一点一点转过身,就见包括苏青墨在内的御医坊所有人正站在那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现在绝对已经成一滩烂泥了。 深吸口气,孙玉非道:“二皇子,我并没有得罪李女官他们……” “你胡说,刚才明明就是你侮辱了泉姐姐,你还说……还说她……”阿碧又一次没忍住,上前控诉孙玉非的恶行,却因那番话太过肮脏而说不出口。 李梦泉急忙将她拽了回来,她偏过头冲封旭楠一礼,淡淡道:“二皇子误会了,孙二公子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就算他做了,也实在犯不着跟我们赔情道歉。如果二皇子你非要追究责任的话,就请他派人将御医坊的大门修缮好便可。” 封旭楠望着李梦泉,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渐渐添了几分落寞。他敛眸掩去眸底异色,缓缓转身重新看回孙玉非,在见对方一双小眼睛正滴溜溜打转时,道:“既然李女官这么说,那我也不再多事了。” “不过孙二公子损坏的东西可全都得照价赔偿,至于银钱嘛,我会替你问太子殿下索要的。” 自是明白孙玉非绝不善罢甘休的个性,是以在这关头封旭楠只能抬出封旭尧来压他。果然就见孙玉非不再动什么歪脑筋,只讪笑着冲他做了礼后,匆匆离去。 随着这一窝人的离开,御医坊再度恢复往昔宁静,然而凝滞的气氛却丝毫没有缓解。 李梦泉身为管事人,自当要安抚人心。她转身道了句“没事”后,便安排众人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全程竟是连看都不肯再看苏青墨跟封旭楠一眼,那模样,几乎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第288章 受罚 当御医坊的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以后,她才看向封旭楠,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清冷:“今日多谢二皇子出手相助。” 说完没等封旭楠回话,她已然看向苏青墨:“便劳烦你替我送送二皇子吧。” 李梦泉说得轻巧,可那转身离开的背影却像极了落荒而逃。苏青墨心念一动,这时就听封旭楠在后喃喃道:“我就这么讨人厌?” “是啊,嘴巴毒的人一向都挺讨人厌的。”苏青墨似笑非笑接过话,道,“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二皇子刚才替我解决了大麻烦。” 若不是对方出手,苏青墨自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孙玉非。到时她一个医士打了大臣之子,就算有李梦泉跟宣帝从中斡旋,只怕也免不了麻烦。 封旭楠回过神,斜眼打量着苏青墨。少顷他得意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 苏青墨脸上顿添凝重,道:“不知二皇子受了何人之托?” 哪知封旭楠却卖关子似的不肯多言,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知道你刚才是真想动手打死那个家伙,可你别忘了,这里是齐宣皇宫,无论做什么事,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跟处境。” “就算你觉得有李梦泉跟我父皇在不会有太大麻烦,但除了他们,这宫里面的牛鬼蛇神可多着呢!” 苏青墨慢慢跟在他后面,听这话不由道:“那么二皇子也算其中一位吗?” “哎呀呀,那怎么会呢!”封旭楠停下步子转过身,竟然做了个鬼脸,“你看看我,好好看看,就这长相,这气度,这身形,哪里像啦!” 嘴角抽搐,苏青墨有些招架不住。原以为封旭尧自恋已是顶峰,没想到封旭楠更是如此。她忽然在想是否连那个高高在上的宣帝也是这样,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将封旭楠送走,苏青墨心头的疑惑只添不减。这个人看起来非敌非友,她实在辨不清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然而值得她注意的是对方刚刚的提醒,齐宣皇宫的情况明显比她知道的还要复杂,她必须抓紧时间摸清楚肖瑾尘的情况,然后趁局面没有更糟糕前抽身离开。 思前想后,她能下手的地方,怕是只有那里了。 就在苏青墨想办法部署的时候,此刻的太子寝宫内却一片哀嚎不断,杀猪般的声音接连响起,在这青天白日下,显得那般凄惨。 封旭尧斜倚在软榻上,一边悠哉喝着小酒,一边看着飞舞的长鞭在孙玉非身上流连。破碎的衣衫带出丝丝血肉,他不觉恶心反倒很是兴奋,口中哼着小曲儿,眼中邪光大盛。 这时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突然攀上封旭尧的肩膀,那双手贴上封旭尧脖颈,摩挲着他的,然后一路下滑。 封旭尧长臂一伸,便将身后的人翻转了身子带入怀中。他俯身在她嘴上一嘬:“别闹,本宫正高兴着呢!” “殿下光一个人高兴有什么乐趣,不如带着人家一起啊……” 女子如水的声音响起,香肩半露,风光无限。白皙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似乎在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般多情的样子,几乎叫在场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就连那头正在鞭打孙玉非的太监都愣在了原地,更别说孙玉非本人了。 “殿下,眼下还是先办正事的好。” 这时,就听一道阴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瞬间就让现场暧昧的气息消散无疑。 封旭尧很艰难地把头从身前佳人的怀中拔出,一脸不高兴地看过去,冷道:“赵润清,本宫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何时轮到你来干涉?” 说着,他鄙夷一笑:“莫不是你以为本宫帮你寻了个王爷的名号,你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告诉你,在本宫眼里,你连街边的垃圾都不如!” 赵润清满脸阴沉,他慢慢低下头,垂着的手紧握。 当日若非有封旭尧照拂,他肯定已经死在府衙大牢里了。对方担心他还活着的消息被发现,不仅派人替他重新修整了容貌,甚至还许了个一个闲散王爷的名号。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感激的,可赵润清却一点都不领情。 不是因为这些对他而言不重要,而是因为封旭尧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利用他找容骁跟苏青墨的麻烦。他从没把他当成是人,是以在那些看似很好的表象下,他承受的全是惨痛。 都是因为这些人,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待到赵润清发现的时候,封旭尧早已推开身上的女子走了过来。对方一只手很是邪恶地靠近他长衫下摆,赵润清浑身一震,就听封旭尧阴测测道:“姓赵的,在本宫面前你最好收起你那满是算计的小心思。记清楚了,本宫当日能救下你,今日自然也可以毁了你!” 说罢他突然加重手上力道,赵润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剧痛袭来。他俯身蹲在地上,听着周边下人跟女人肆意的嘲笑,他紧咬下唇压下满心屈辱带来的愤怒,良久才道:“谢殿下……指点。” 封旭尧最是喜欢欣赏别人的惨状,他重回座位将那女子拉入怀中,道:“好了,既然知道错了,就站起来替本宫谋划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头重新响起孙玉非被鞭打的嚎叫声,这头赵润清强忍剧痛缓缓站起,喘着粗气道:“二皇子当着御医坊众人的面羞辱了二公子,此事若被传出去,最丢脸的当是殿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封旭尧沉着脸问道。 第289章 宁可错杀一千 “孙家毕竟是殿下外祖家,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二皇子此举,完全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赵润清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封旭尧的表情。 果然就见封旭尧抚摸女子的大掌一紧,听着那女子痛呼出声,他皱眉:“但是对那小子来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打狗了。” “话虽如此,但殿下不妨仔细想想目前的情况。”赵润清解释道,“段瑾尘跟景家一向以陛下马首是瞻,二皇子背后虽有纪家,但毕竟隔着一层肚皮不算可靠,以往来说他们两方是从没有交涉的,可眼下却全都为了一个人跟殿下你闹了矛盾。” 顺着赵润清的话仔细一向,封旭尧眼睛一亮:“你是说……御医坊新来的那个医士?” “正是。昨日段瑾尘为了他跟殿下拌了嘴,今日二皇子又为他羞辱了孙二公子,不过区区一个医士,何以能得到这两位的亲睐?”赵润清说着,唇角一扬,“而且我还听闻,二皇子早年似乎与容骁交好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封旭尧不可能还不明白。他一双眸子透过赵润清的肩膀望向远处,那里风景宜人,却抵不过此番阴冷的算计与谋划。 “好啊,一个失忆一个事不关己,偏偏在这时候插一杠子,看来那个医士的身份的确不同寻常。”封旭尧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目标,但碍于目前没有证据,尚不能轻举妄动。 而这时她怀中的女子突然伸手将他的脖颈环住,她凑至他的耳畔,吐气如兰:“殿下,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啊。”察觉到封旭尧的身子一紧,女子脸上笑意更浓:“只要人死了,待到他们乱成一团,不正是殿下的好时候吗?” 一旁的赵润清听到这话,慢慢抬头看向封旭尧怀中的女子。他们都算是熟人了,可是这么多年,连他都险些被面前的女人给骗了过去。 封旭尧紧绷的身子慢慢松弛下来,他挑眉看着怀中佳人巧笑嫣然的模样。听着她再度嘤咛出声,他大声邪笑:“好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这一次便由你来替本宫办吧!” 整个齐宣皇宫看起来依旧一派风平浪静,却无人可知海面上越是惨烈的风暴前,通常都平静的吓人。 苏青墨此刻正躺在卧房中看着床顶发呆,明明只是三月末,空气中却添了几许湿气跟燥热,阴沉沉的天色压下来,只叫人觉得憋闷不已。 今天早上她的举动其实就是她往日性格的一部分,但就是这种太过目中无人的态度,眼下让御医坊中无人再敢与她结交。就连李梦泉这个被她护住的人之后都没有给她半分好脸色,按照对方的话来说,孙玉非不管行事如何龌龊,他都是大臣之子,御医坊的人是没资格跟他抗衡的。 苏青墨当然明白,身份使然,很多事的确不能做。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人太懦弱无能,所以才连最根本的底线都没资格拥有,只一味被人踩踏。 “笃笃”,就在她躺着几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将她扰醒。苏青墨没有吭声只抬眸看过去,很快就见一个小脑袋从门外伸进来,冲着她甜甜一笑,然后“嗖”一下钻了进来。 “你这是干嘛?”苏青墨秀眉轻扬,看着阿碧问道。 阿碧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仿若特务一样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往外面望了望。眼见没人发现,她这才松了口气,趿拉着步子过来,一跳坐在床沿边上道:“好烦啊,被泉姐姐关了一天禁闭,刚刚才让我出来。” 苏青墨心知也是为了白天的事,于是只垂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这时阿碧突然将手伸了过来,苏青墨看着她手中的两个馒头,诧异抬眸,就听她道:“我知道你也被训了,所以刚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 说完也不等苏青墨回应,阿碧把其中一个塞进苏青墨的怀里,自己开始大口吃另一个。果然她很快就被噎住,苏青墨看着她的窘样当真是哭笑不得。她急忙下床倒了水端过去,又替她拍了拍后背。 “小苏哥哥,其实我还是想说,你不要生气,泉姐姐跟咱们的立场不一样,需要考虑的问题也不一样,所以对咱们的举动她一向都是看不惯的。” 没想到到了这时候阿碧还在为李梦泉说话,苏青墨抿嘴一笑,道:“傻瓜,我干嘛要生气。” 阿碧偏着脑袋看了苏青墨很久,良久才道:“只是觉得小苏哥哥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又或者说你跟泉姐姐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的人。” 一个太过肆意妄为,一个太过患得患失。 苏青墨敛眸没有吭声,心里对这个说法却表示赞同。这时阿碧已经吃完了馒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拽过苏青墨的手就道:“我想起来了,泉姐姐最近心口总是隐隐作痛,我一直想去药房给她取点莫须花,眼下刚好你也有空,跟我一起去吧?” 并不觉得这种时候在宫里面闲晃有什么好,苏青墨摇头:“不去。” “去嘛去嘛,小苏哥哥我们就去嘛!”一边拽着苏青墨的袖子一边乱晃,阿碧此刻完全像是个无赖。 被她晃得久了简直是要命,苏青墨起身望了眼已然黑透了的外面,稍一沉吟道:“这样吧,你好好在这儿呆着,药我去取就好。” 阿碧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瞥见苏青墨严肃的表情后偃旗息鼓。她撇着嘴后退两步,很是不情愿地道:“那好吧,我给你留门,你快点回来哦!” 无奈地叹了声,苏青墨就知道这丫头根本是想溜出去玩儿。明令禁止她不准外出后,苏青墨趁其余人不注意,闪身离开了御医坊。 看似是去取药,实际也是想趁着天黑去打探些消息。 依稀记得段瑾尘的寝殿是在皇宫东北角的位置,她大概分辨了一下方位正要过去,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亭台中有人声传出。 第290章 找回记忆 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人没睡? 并不打算惊动那里的人,苏青墨闪身贴着墙壁准备在暗处躲过。然而她不经意地抬头一撇就看到了一个小巧的手炉正摆放在石桌上,目光缓缓侧移,就见段瑾尘坐在那儿,对面坐了另一个男子。 两人之间的石桌上只摆了一个香炉,袅袅烟雾飘散而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充斥周围。苏青墨瞬间觉得清晰的大脑忽然变得迷蒙,她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就听段瑾尘道:“香疗已经快一个月了,为何迟迟不见效果?” “才一个月而已,急什么。”男子淡淡回声,慢慢熄灭了香炉,“我这是熏香治疗,可算不得灵丹妙药。” “景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段瑾尘哭笑不得道。 心念一动,苏青墨已然知道了男子的身份,毕竟整个齐宣国姓景的人可不算多。而看着男子的年龄,估计便是景家长子景清蓝了。 虽然段瑾尘跟景家都算是宣帝亲信,但段瑾尘毕竟属于后来者,何以在这时跟景家的人联系到一起?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也应该清楚,你的心脉损伤太过严重,想要找回记忆的可能微乎其微。” 段瑾尘后背一僵,随即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景清蓝见他这幅样子,眉峰轻蹙,道:“出了什事?” “恩?” “早前你虽然也说过要寻回记忆,但完完全全是顺其自然的态度,而不像现在……急躁难安。” “有这么明显吗?”段瑾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我、我最近遇到一个姑娘。” “色心大起了?” “没、不是……”段瑾尘急忙摆手,无奈道,“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而且她看我的眼神,也像是有故事。你知道吗,当日她唤了我一句‘瑾尘’,那样自然又深切,让我觉得……觉得自己以前一定认识她。” 苏青墨听到这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一直以为对方在隐瞒什么事所以才假装不认识她,可现在看来,却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若是她所听的一切为真,那就意味着面前这个人已经忘记了过往忘记了她,甚至可能连凤图也忘掉了。 如果是这样,抛开凤图不谈,她似乎真的没有必要再去打扰肖瑾尘现在的生活。 苏青墨忽然觉得心里面又乱了起来,她没有继续听下去,只微微叹了口气悄声离开。转道重新往药房的方向走,蓝白相间的长袍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形。月色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她低着头,明明只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直到“咔嚓”一声自背后响起,苏青墨猛地回头,就见之前在药房碰到的男子正站在背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明显很是尴尬。 “你……”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苏青墨率先收声,而后道:“你怎么在这儿?”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容骁说的蛮横,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他没事儿就蹲在御医坊外面,看着苏青墨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早上孙玉非去闹事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但碍于身份的不同,只能求助封旭楠,这才没让事态变得更糟。 刚才也是他一路小心翼翼跟在苏青墨身后,自然也没有漏掉段瑾尘跟景清蓝的对话。他看着苏青墨有些动摇的样子,不知她此刻心中作何感想,自己却是担心不已。 “你说得对,我没资格干涉你。”苏青墨大方一笑,正要上前,容骁却猛地后退一步。 “你别过来。”再一次开口,容骁皱眉,“有事说事。” 然而这一次苏青墨没有听他的,趁着他开口的功夫,她步子轻点,瞬时就闪到了容骁身边。她忽然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眼见对方浑身一震,她奇怪皱眉,只觉得这个手感怎么那么熟悉。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要动手了吗?”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容骁冷声道。 “误会误会,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后退。”苏青墨说着,笑道,“我问过别人了,你对其他人比对我要客气许多。” 容骁哼了声,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一次也是有求于你,我们御医坊的李女官最近心口总是阵痛,所以我想求一点莫须花回去给她。” 闻言,容骁什么话也没说,只快走几步回到药房,翻箱倒柜了一阵,拿出几株莫须花出来。眼见苏青墨已经跟了过来,他稍作挣扎后,道:“你……要进来坐坐吗?” 对方前后的变化真是叫人心惊,苏青墨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大大方方接受邀请走了进去。 这一进门,原本荡漾在鼻尖的各色气味全都变成了兰花的香气,她突然停下步子按住胸口,只觉得置身在这样的气味中,整个人的心情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跟痛楚。 “你……很喜欢兰花吗?”良久,她出声问道。 容骁没有说话,看着苏青墨的动作他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拉过一个矮凳放在她跟前,看着她缓缓坐下后,他道:“喜欢,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很喜欢兰花。”她调整了一下心情,笑着说道。 一听自己只是被归在“认识的人”里面,容骁真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也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了苏青墨对面,看着她清透的瞳眸,他鬼使神差般道:“就只是认识的人?” 对于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人来说,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唐突。然而苏青墨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道:“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说着,仿佛不够,又补充道,“是我的心上人。” 这下子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容骁佯装镇定轻咳了一声,一边“哦”了声,一边道:“你都有心上人了,怎么还进宫来?难道不知一旦入了宫,要到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出去吗?” 第291章 我的心上人 苏青墨怎么会不清楚,可她又不好说自己进宫并不是为了当差,而是为了寻物。于是只得面无表情地回应容骁满目期待,正是由于她的不回答,使得刚刚才缓和的气氛再度凝滞下来。 容骁有些沮丧的低下头,也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看着苏青墨不肯出声的样子,少顷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你不会是跟你心上人吵架了吧?” 闻言直接愣住,苏青墨觉得看着一个疤脸的彪形大汉露出如此八卦的表情,当真是一种煎熬。她嘴角抽抽不知如何回答,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先走一步为好。于是她很礼貌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正要走时,就忽然听对方很是委屈道:“我也跟我娘子吵架了。” ……大哥,我现在好歹化妆成了一个男人,眼下咱们两个男人坐在这里谈这种事合适吗? 然而苏青墨是一个很有道德的人,在一般情况下,她基本上不会打断别人说话。看得出来这疤脸的诉说欲望已经爆棚,她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无奈地看了疤脸一眼,道:“夫妻嘛,一向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不开心的,好好解决就是啦。别有隔夜仇嘛,影响感情。” “我也这么觉得。”很赞同地点点头,容骁一本正经道,“可我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我气啊,还没等我问清楚呢,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离家出走了,你说说她,走就走吧,走之前还把我房子烧了!” “哎呀,这也太不应该了嘛!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烧房子啊!”苏青墨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容骁嘴角莫名一抽搐,看着苏青墨很认真的样子,忽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对啊,你说我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盖个房子容易吗,她倒好,二话不说就给我烧了。这下倒好,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得已只能入宫来,当个人人都嫌弃的花匠。”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苏青墨伸手按住容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这手艺也不是别人都能有的,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哪里就被人嫌弃了!做人嘛,绝对不能妄自菲薄!” 容骁顺手盖住苏青墨的手背,忙不迭地点头:“你说的太好了,我都忍不住想给你鼓掌了。” 手心手背接触的瞬间,苏青墨却忽然震住。按理说对方一个整天跟泥土打交道的手,每个手指上都应该布满了茧子,然而面前男子的手却只是在大拇指跟食指之间布下了厚厚的老茧,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只有常年握剑的人才有。 刚刚才放下的心莫名又悬了起来,苏青墨并没抽回手,只是侧目看着男子,少顷道:“不对吧大哥,我怎么记得李女官说你是被陛下捡回来的啊,那个时候你都落魄成街边乞丐了,哪里来的娘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苏青墨抓到把柄,容骁脸上一僵,心里却有些窃喜。 瞧瞧,这就是他容骁的媳妇儿,多聪明! “小兄弟,你话不能这么说啊!”很快恢复常态,容骁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乞丐咋了,乞丐就不能有媳妇儿了?” 这下子倒是被堵了回去,苏青墨上下打量对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容骁不愿被她看出来真身,不得已松开手示意她重新坐下。他心思百转间已然有了想法,抬眸直视苏青墨的眼睛,他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刚才看你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问,反正我也是闲的。”早知苏青墨的警惕,他又补充道。 这个问题倒是问在了苏青墨的心坎上,她慢慢低下头,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容骁坐在对面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心疼,平放在膝盖上的手莫名其妙就伸了出去,哪知这时苏青墨突然抬目,视线相撞,容骁架在空中的手显得很是尴尬。 “你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找回记忆吗?”这时,却听苏青墨如此问道。 容骁僵着的手慢慢放下,他敛眸掩住眉宇间的异色,淡淡道:“没有。” 早知是这个回答,苏青墨苦笑着低下头:“是啊,我也觉得没有,可就是觉得不甘心呢!” 容骁心念一动,试探般地道:“你……想要帮什么人找回记忆吗?” 苏青墨担心对方会联系到肖瑾尘,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在宫外的一个朋友,之前一直没有消息,眼下找到人了却发现他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 苏青墨此刻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却不知看在容骁的眼里,这种种情绪只会让他万分难捱。深吸口气缓解心口郁结,他目光望向远处,道:“你是觉得……可惜吗?” 可惜你们在一起的过往,可惜那些没人知晓的秘密,可惜那在暗处流淌的情愫…… 然而出乎容骁意料的是苏青墨竟然摇了摇头,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我不可惜,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他就以现在的状态生活下去。” “但是不行啊,他还有尚未履行的责任要做,即便他不愿意,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容骁看着苏青墨眼中的异色,慢慢靠回椅背,心却越发沉重起来。他自是早就察觉到苏青墨隐瞒了自己一些事,虽然她没有说过他也没有问过,但因为这件事的存在,导致他们的相处一直都是如履薄冰。 眼下听她提起,虽然没有明说,但容骁已经明白这件事事关肖瑾尘。唯有肖瑾尘出面解释清楚一切,这一切才有尘埃落定的可能。 “但……既然是他的责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呢?”这时,耐不住内心的煎熬,容骁突然问道。 苏青墨抬眸,怔怔望着他晶亮的瞳眸。那般梳洗的视线让她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少顷她莞尔一笑,带着几分落寞跟愧疚,道:“因为我只有做完这些,才能干干净净的回到我心上人的身边。” 第292章 阿碧 容骁怔怔望着苏青墨,很想将她带入怀中,叫她一声“傻瓜”。 他虽然气过也怨过,甚至在气头上也说过一些混账话。可从始至终他没有嫌弃苏青墨半分,在他眼里,苏青墨是她的妻,那么不管她要去做什么,身为夫君,他都有义务跟责任去陪伴她。 他一直以为苏青墨不懂,现在却觉得她就是因为太懂,所以才表现的那么患得患失。 由于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告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添上几许莫名。他二人互相对视着,明明都是男子,明明都戴着面具,却透过那双熟悉的瞳眸,仿若看到了自己最最在乎的人。 苏青墨越发觉得奇怪,正要再度出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很细微的嘈杂声传进耳朵,位置距离药房并没有多远。 她猛地站起了身来,只因那其中夹杂的一句女声对她来说很是耳熟。 容骁自然也听到了声音,眼见苏青墨这般紧张的样子,他二话没说,走到门边冲她使了个眼色后,率先走了出去。苏青墨来不及去想一个花匠怎么会如此机敏,她放下手中药草,稍一分辨方位后,急忙跟了上去。 花房是在皇宫偏东边的位置,由于这里需要的养分和日照与其他地方不同,是以当日宣帝在命人改造的时候,特意将此处设立在了距离皇宫正殿稍远的方向。 而好巧不巧的是,花房的不远处,恰好也是冷宫所在。 苏青墨跟在容骁背后,阴暗的环境加上时时吹过的冷风,让人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由于远离了正殿的位置,这里几乎没有丁点灯光,只有那高高在上的月亮,将此处照的宛若阴森的鬼谷般叫人心惊。 一路往前,苏青墨四下环顾想看清局面,她担心是否会有人借此布下埋伏,然而走了一路,除了风声外竟再也没有其他。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跟随容骁进了冷宫,还没等她迈步上前,就见对方突然转过身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冷风再次吹起,扬起二人长衫下摆,发丝飞扬。 “不要看。”他说着,表情严肃。 冷冰的面容,阴沉的语气,深邃的目光,苏青墨只觉得浑身都快要被冻住。对方脸上的疤痕在这一刻看起来更添惊惧,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了?” 没有回答,容骁只站在那儿看着她,那模样越发叫苏青墨感到不安。 深吸口气不愿被这莫名的情绪左右,她绕过容骁正准备继续往前,却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拽住。苏青墨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闪身避开,不料对方也像早就做好准备一样,重新挡了过来。 面对如此纠缠,苏青墨十分懊恼。猛地击出一掌,她见对方后撤避开时,突然闪身挪动步子,往冷宫走去。 然而行至门边,在看清冷宫最中央的场景时,她的步子停下,浑身僵直几乎不再有任何感觉。 不远处空地上摆放的,是一具尸体。此刻经由月色笼罩,看起来是那般惊悚可怖。衣衫破损,青紫色的红痕遍布周身,已然完全看不到一处好地方,死死圆瞪的双目望着苏青墨所在的位置,那般惊慌那般绝望,死不瞑目。 苏青墨慢慢攥紧拳头,偏过头,不忍继续看下去。 那个人……前一刻还在她的房中一脸欢喜地让她早点回来,这一刻却暴尸在此,受到了侵犯。 “阿碧……”她朱唇轻启,却是最不想在此念出这个名字。 容骁在背后默默看着她,自然也知她此刻心里感受。由于这几日一直在御医坊外,他当然清楚一直是这个叫做阿碧的丫头在照顾苏青墨,虽然谈不上多好,却能让苏青墨时时笑出声来。 他微叹一声慢慢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长衫,慢慢盖在了阿碧身上。 转身,眼见苏青墨依旧闷头站在门边,他担忧道:“还是……让李女官他们过来吧。” “我明明告诉她不要跑出来,她为什么不听话……”这时苏青墨却开口,压抑的声音明显带了哽咽。她终于转过头看着容骁,清透的眸子里满是复杂,“我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乖乖听话,为什么没带她一起来?” 眼前的苏青墨明显忘却了自己目前的男子身份,那般痛苦自责的样子只叫容骁看着心疼。然而即便走到她身边也没办法给她一个拥抱,容骁掩去眸底痛色,道:“不关你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苏青墨忽然一动。她猛地扑到阿碧的尸体旁,小心翼翼地从她凌乱的发丝中,找到了半块玉佩。 她慢慢起身,就着夜色完全可以看清上面刻着的大字。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说什么不关我的事,若非我当日太过放肆,她又何以沦落到如此下场?” 一个明晃晃的“孙”字刻在玉佩正中,在此刻看来那般讽刺。 “是孙玉非做的。”说出这句话,苏青墨缓缓闭起双眼,“他因为在御医坊受了辱,所以才把气发在了阿碧身上。” 那些暴虐时刻留下的痕迹明显是为了发泄,理由或许只因为阿碧今早反驳过她。而这一切自然缺不了她最开始种下的因,可是果却还在了阿碧身上。 苏青墨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然而事到如今,她却无法承受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造成的结果。 即便知道了凶手也完全无济于事,容骁稍一沉吟,便唤来了巡夜的侍卫,告知他们此处发生的事。很快消息就传回了御医坊,李梦泉几乎连外衫都没穿就这样一路跑了过来,然而进门以后她却没有去看阿碧,只是冲向苏青墨,高扬起手就准备给她一巴掌。 “你疯了吗?”容骁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开,冷着脸怒道。 “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现在好了,阿碧死了,被你害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李梦泉疯了一样咆哮着,她瘫坐在地,却是连看一眼阿碧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第293章 我是该死,可你呢 在得知阿碧出事的一瞬间,她便猜到了是什么人做的。在怪罪苏青墨多事的同时,她也自责不已,若非是她凡事退让一心求和,若非是她那般懦弱没有尽到管事的职责,若非是她给了阿碧溜出门的机会,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啊…… 苏青墨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她自知理亏,也不想在此跟李梦泉辩解什么。重新看回阿碧尸体呆过的地方,现下已经有侍卫将人抬走,然而那满地血色却无法掩盖刚才惨痛的一幕。很难想象阿碧在此遭遇那些噩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苏青墨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道:“我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你不要再做了……”然而李梦泉却道,“你我都知道是谁,但也知道根本没有办法。” “其实是有办法的,只是你不愿意去做罢了。”苏青墨嘲讽一笑,低低出声,“只要让陛下知道孙家是如何在宫里放肆的,阿碧的仇自然能报。” “可是为了陛下的身子跟齐宣国的太平,你不会说。” “说什么该死的人是我,对啊,我是该死,可你呢,你不一样该死吗?”冷笑出声,苏青墨转身离去。 殊不知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正有一男一女站在暗处看着冷宫发生的事,少顷,便听那女子笑道:“赵公子不知觉得如何?” 赵润清看着身边的女子,明明是那般温婉无害的模样,却不料竟想出如此残忍的方法。他全程都站在一旁,看着她吩咐孙家的随从将人绑走,看着她任由那些人凌辱,最后更是让孙玉非上前痛快了一把。 女子凄厉的嚎叫声依稀还回荡在耳边,赵润清眉头轻蹙,却又听身边人道:“怎么,你怕了?” 最是不喜这种嘲讽的语气,他冷哼一声,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连那个人的身份都不清楚就下这么狠的手,就不担心惹祸上身?” “反正做事的是孙家,即便惹了祸又能如何?”女子说着,伸手慢慢贴上赵润清胸膛,“我只是不喜欢那个人的眼睛,像极了苏青墨那个贱人!” 赵润清很是厌恶地将女子的手一把打开,他皱眉看着她,冷道:“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说罢,直接甩袖离去。 女子望着赵润清离开的方向,面上的笑容逐渐归于冰冷。阴森的目光重投冷宫所在的方位,良久,她嘲讽道:“说什么不愿提起,不过是想得又得不到的失落吧?” 阿碧被辱身亡的事最终还是压了下来,齐宣皇宫依旧一片太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青墨终于体会到了活在深宫中的人有多冷血,或许这种宫中人惨死的事时时都有发生,但她没想到就连阿碧日日生活的御医坊,众人表现得也相当冷漠。 更有甚者,竟然说是因为阿碧大晚上落跑,才会被人强暴。 他们,说她是活该。 苏青墨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上前去卸了对方的下巴并把人打成了重伤。从那天以后,整个御医坊犹如见到鬼神一般对她避之不及,苏青墨浑不在意,李梦泉也完全不理。 对此,苏青墨倒是诧异,她原以为对方会在出了这种事后将她赶出宫中的。 或许是觉得有苏青墨在的御医坊太过压抑,这一日,李梦泉分派给了她出宫购置日常用品的活儿,却不料此事正中苏青墨下怀。 毕竟只要出了宫,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让苏青墨没有料到的,是她从甬道刚好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儿。灰衣布袍,满身药草香气。 “出宫?”容骁看着他,眉峰一挑,“一起啊!” 眼见这人自来熟般地抬腿就走,苏青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她侧目撇着那明显有些高兴的人儿,突然道:“说来跟你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容骁前行的脚步突然停下,他缓缓侧目,看着苏青墨道:“我……姓叶,名萧。” “夜宵?”苏青墨吐口而出,道,“你是晚上很容易饿吗?” “你!”就知道一到关键时刻她就没了正行,容骁不高兴地皱起了眉,道,“是萧萧梧叶送寒声的萧,意为风声。” 风声……正在这时,苏青墨感到一阵凉风拂过,顿时笼罩了她的全身。叶萧身上的丝丝药香这时莫名透出几分兰花的香气,让苏青墨愣在原地,心里竟有些难受。 “叶萧……你的名字,是想像风一样守护身边的人吗?”良久,她出声问道。 然而容骁并没有回答,只看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走了。”他说着,转过身,唇角微微上扬。 殊不知这温馨的一幕此刻看在外人眼里却变了味儿,毕竟是两个一身正气的大老爷们儿,竟然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无耻勾当!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苏青墨由于并不着急回去,于是打算先去客栈找元勃跟凌薇。原想着叶萧有事会先走一步,谁料这人竟然跟牛皮糖似的,一路粘着她不说,还总是一副护草使者的模样。如此一来,倒叫苏青墨连支他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她并不是很容易相信陌生人的性格,可不知为何每每面对叶萧,内心就突然生出一股信任。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可能会连累到对方,苏青墨旁敲侧击地想提醒他几句,最后却被叶萧一句“你还是男人吗”而堵得哑口无言。 不得已只好带着他前往客栈,谁料还没等他们走过去,就见不少人围在客栈跟前,里面嘈杂一片,不知出了什么事。 “哎,你说这孙家的公子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时,就听一个路人埋怨道。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他啊男女不拒,可阿晴嫂毕竟是出嫁了的人了,怎么也……” “你懂什么?越是出嫁的女人越有经验,这是我上次偷听隔壁家老王说的!” 越发没个正行的说法让苏青墨眉头紧皱,他正准备扒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忽听前方传来一道高声。 “你这和尚竟然敢打我,来人啊,把他胳膊腿儿都给我卸了,我看他还怎么猖狂!” 第294章 我不是别人 那般目中无人的态度,除了孙玉非以外还能有谁呢? 苏青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元勃会被他打伤,毕竟那家伙固执起来,才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站在远处伸长脖子望了眼,就见元勃跟凌薇恰好站在客栈门前,一边挡着在背后哭的稀里哗啦的阿晴嫂,一边在跟孙玉非对峙。 很快就见孙玉非的随从们一拥而上,只可惜他们连元勃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就通通被踹了回来。 孙玉非一看这倒得七零八落的随从,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杀猪般的嚎叫声再起,却是死活都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你、你这般放肆,可知我爹是谁!”他喊道。 一旁的凌薇闻言冷哼一声:“你是猪,你老子不也是猪吗,这有什么值得叫嚣的?” 果然她话音落下众人早已笑成一团,原来珉合城中百姓对孙玉非早就唉声载道,却奈何他爹孙庆铭在而无人敢表达不满。此刻凌薇简直是道出了他们的心声,眼见孙玉非怂的几乎快要尿裤子,人群中竟有人大喊:“死肥猪,滚回你的猪圈去吧!” 眼见孙玉非虽然生气,但却强压怒火只瞪着一双小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目标。苏青墨知道,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猥琐不堪却实在能忍,那一日被封旭楠埋汰成那样他都不曾反抗,却在一夜之间就将阿碧毁成了那样。 深吸口气,苏青墨不愿元勃跟凌薇也被欺负,她拨开人群上前,突然伸手按住了孙玉非的肩膀。 “嗷!”果然就见对方吓得腿上一软就跪倒在地,苏青墨居高临下望着他狼狈模样,淡淡道,“孙二公子,眼下年关已过,你这大礼到底是拜给谁的?” 孙玉非一见到苏青墨就色心大起,满是猥琐的小眼睛正准备在她身上游走,却忽然被人挡住。他抬眸就见叶萧一张疤脸凶狠地瞪着自己,惊的孙玉非虎躯一震,艰难爬起来怒道:“你个下三滥的医士,有资格过问本公子的事吗?” 闻言不怒反笑,苏青墨摇了摇头:“孙二公子这话可错了,我不是在问你,我只是陈述。” 说着,她从钱袋里掏出一枚碎银子,十分自然地扔在地上:“不过你也说了,我就是一个下三滥的医士,本身也没什么钱,孙公子的礼不能白做,我自当是该意思意思。” “你!”孙玉非顿时被气得满面通红,他一双绿豆眼死死瞪住苏青墨,少顷忽然笑道,“这一大清早就碰到你,怎么,御医坊那地方呆不下去了?” “不过那破地方确实也没什么好的,连个女人都不知道如何承欢,简直没用!”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下巴回味道,“不过年轻就是好啊,那小丫头虽然什么也不懂,但那一身嫩肉可当真让老子摸得高兴,啧啧,简直是……” 阿碧最近算是苏青墨的命门,她哪里听得进去孙玉非的污言秽语,眼色一沉,掩在袖子中的手早已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叶萧却突然将她扯住站在了她的身前,那般高大英挺的背影,瞬间就将她笼罩其中。苏青墨满腔怒火忽然就灭了,她怔怔望着这个背影,内心却隐隐有些异样。 “你又是哪根葱?”连着两次坏了他的事儿,孙玉非当即拉下脸质问道。 哪知容骁闻言压根就不理会他,只双手后背上下打量孙玉非一番,良久,才笑道:“你瞎了吗,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问我是哪根葱?” “哦,我明白了,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又饿了吧?” 毫不客气地出声嘲讽,容骁看着孙玉非几乎呈现酱紫的脸,再度道:“别急着嚷嚷,告诉你,不管你爹是谁,你背后靠山是谁,我都不在乎。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问问你的好随从,他们可是知道的。” 那几人哪里会不清楚,当日半夜被浇下一盆冷水的画面历历在目,此刻他们听容骁提起,竟全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甚至不顾自家主子还站在最前面。 “你们……”孙玉非见状,有些不安,正准备往后退却注意到身边各色嘲讽的视线。他紧紧攥着猪蹄强硬不肯示弱,这时就听背后人小声道:“主子,是、就是这个人,那个药房的怪人……” 药房怪人?孙玉非一听,想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然而容骁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就在孙玉非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早已走上前去,一只手缓缓搭上对方肩膀然后慢慢移至脖颈,明明是那般轻柔的动作,却叫孙玉非身子一紧,险些就尿了出来。 “孙玉非,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有你爹跟太子在,别人就拿你没办法了?”他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但语调却那般阴森,“很可惜啊,我不是别人。” 容骁说着,藏在手指缝间的刀片已然割破了孙玉非的脖颈。这时就听对方杀猪般的嚎叫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却无人敢上前营救。 “吵死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容骁另一只手瞬间点住了孙玉非的哑穴。这一下就只见孙玉非的嘴不断张合,那般滑稽的表情配上丝毫没有的声音,简直叫人忍俊不禁。 做完这些并不觉得足够,容骁掩在孙玉非后背的手开始快速在他周身游走。苏青墨站在近处看的明白,他先是在孙玉非的伤口处下了痒痒粉,后又将对方周身的血脉统统点住,这样一来,浑身瘙痒却无法动弹,以此造成的气血不通跟麻痹,估计要足有一个月才能缓过来!可见这接下来的一个月对孙玉非来说,只会是人间地狱! 然而并不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苏青墨不打算在此放过孙玉非。她这样想着正要上前,就见容骁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眸底含着几分杂色。 “已经可以了。”他看着苏青墨道。 “你让开。”苏青墨淡淡回应,眉峰微拧,“我的事不用你管。” 第295章 苟且偷生 容骁心口一滞,尽管知道她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这么说,可乍听之下还是有些伤心。无奈之下他只得长出口气,然后道:“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朋友想想。” 他说着,看向凌薇跟元勃:“就算你我都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苏青墨默默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尽管内心已经无奈放弃,但是对容骁刚才这番话,她却觉得似乎另有深意的样子。 容骁见她听进去了话,这才松了口气。他手中的孙玉非这个时候已经浑身抖得像是筛子,却奈何动弹不得而备受煎熬。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后,容骁大手一松就将他推了开去,随着穴道的解开,杀猪般的响声几乎响彻整条街道,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摇头离去,简直不堪忍受。 “带着你们的主子,滚。”少顷,他看着那几个随从道。 这几人已是第二次被容骁驱逐,他们看着他满是冷凝的脸,那条伤疤此刻更是令人觉得惊惧。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几人匆匆抬起孙玉非就走,苏青墨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拳头再度紧握,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以前在平南王府的时候,虽然只是个王妃,却因为身份尊贵做什么都可以。眼下成了齐宣国的医士,别说随心所欲了,好不容易做了点事,却间接害死了身边的人。 “阿墨。”这时凌薇慢慢上前,看着苏青墨憔悴的脸,担忧道,“你怎么回来了?” 苏青墨瞥了眼叶萧,见他正看着自己,心道此地并不是说话的时候。简单给凌薇二人做了介绍后,就忽然听元勃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听这话,苏青墨心头原本压下的疑惑也慢慢升起,毕竟叶萧这人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她有时候竟然会觉得……很是享受? 然而叶萧的反应却很平静,只冷冷瞥了眼元勃,然后道:“眼睛都看不见了还瞎操什么心,你不累我还累。” 恩……刚才的一定都是错觉,她怎么会认识这么嘴贱的人呢! 眼看元勃像是被点燃的炸药般就要跳起来,凌薇急忙上前将他拦住,却也没忘掉跟叶萧继续斗嘴。苏青墨真是服了这几个随时随地都能掐起来的人,她无奈叹了声,目光却掠过他们来到后方仍旧擦着眼泪的阿晴嫂身上。 好巧不巧的是此时阿晴嫂也抬起了头,她见苏青墨正望着自己,少顷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这丫头,我还说你去哪儿了,却原来是进宫去了。” 心中一震,苏青墨皱眉:“你……” “你阿晴嫂眼神虽然不好,但是还没瞎呢!”她一边擦着鼻涕一边锤了苏青墨一下,“你这双眼睛啊,晶亮晶亮的,就算什么都不穿跑出来我也能认得出来。” ……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比喻,苏青墨眼见对方已经认出自己,知道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随对方一起将看热闹的人散去,然后坐回了客栈大堂。 看着阿晴嫂的男人动作轻柔地替她包扎胳膊上的小伤口,那满是心疼的模样,叫苏青墨看着都感同身受。这时忽然感觉阿晴嫂伸手盖住了自己的手背,苏青墨侧目,就听阿晴嫂道:“丫头啊,不是阿晴嫂认怂啊,像是孙家那几个人,你以后见了还是避远些的好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晴嫂在提及孙家人时候的反应真是叫苏青墨有些诧异,她看着她,慢慢道:“可阿晴嫂,有些人是你不管避多远,他都能找上门来挑衅的。” 说着,她目光环顾一圈客栈内堂:“就比如说今日,你好端端地在这儿收拾桌子,他却贪图你的美色走了进来,就算你想避,能避到哪里去?” 阿晴嫂被苏青墨一番大实话说得哑口无言,她怔怔望着她,良久摇头苦笑:“你不过也是中途来的,怎么就猜的如此准确?” 猜?苏青墨并不是凭空猜的,她不过是因为太清楚这种人的本性,所以最开始站在外面的时候,她就隐约想到了整个过程。以孙玉非的身份,像阿晴嫂他们这种小客栈是无论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的,而他之所以能找进来,无非是路过的时候瞄到了阿晴嫂的长相。 至于为何是路过……苏青墨依稀记得,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座花楼,想来孙玉非是在那儿待了一夜正准备回家,却好死不死地跑到这里来找事。 “丫头,听刚才你们说的,是不是这家伙在宫里面也闹事儿了?”眼见苏青墨只低着头,阿晴嫂有些小心地问道。 她见苏青墨很快抬头,那目光中闪着的星点利光简直叫人心惊。阿晴嫂急忙摆了摆手,一副惊慌的样子道:“你若不想说便不说了,阿晴嫂问你的意思也只是想告诉你,这孙家啊,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仗着有太子撑腰,早已经成了珉合城的霸王,根本管不了!” “你眼下既已入了宫,就万事小心记得收敛,千万不要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没事找事。你想啊,连陛下都没有办法的事儿,咱们普通人能有法子吗?” 阿晴嫂说的一本正经,苏青墨只觉得无言以对。明明只是个臣子,却因为有太子撑腰便无法无天,而原本该处置这一切的陛下却成了老百姓嘴里的昏君,也不知这番话让宫里的李梦泉听到,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凌薇几人掐架完毕已经走了过来,看着他们各色的表情,很明显是叶萧大获全胜。苏青墨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告别阿晴嫂后与几人一同上了二楼。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后,阿晴嫂那满是担忧的目光却逐渐沉了下来,她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去告诉主子一声,就说孙家在宫里面惹了事。”良久,她侧目看着自己的夫君说道。 “还有,记得请主子查一查那个疤脸的身份。”阿晴嫂说着,面露担忧,“我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没那么简单,如果不查清楚,只怕会酿成大祸。” 第296章 你没良心 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种种,苏青墨他们上了二楼后,留下叶萧跟元勃两人互相干瞪眼,她自己则与凌薇走进卧房商讨事情。 将这几日宫中情况全部告知于凌薇,苏青墨看着她越发担忧的样子,心头也越发沉重起来。尤其是当她说到肖瑾尘正在想方设法寻找记忆的时候,就见凌薇浑身一震,慢慢抬头,目光中夹杂了几分复杂。 “怎么?” “阿墨,你也觉得他应该找回记忆吗?”凌薇不确定道,“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全都被他记起来,那……” “也不至于全是伤天害理吧……”苏青墨淡淡说着,眼睛却并未离开凌薇,“再说之前的事我也只是听说,并无确实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可、可就算战争那事儿不确定,但之后封旭尧和赵润清百般针对你的时候,不全都证明跟他有关吗?”越想越不对劲,凌薇急道,“阿墨我们收手吧,不查了不管了,好不好?” 苏青墨深望了凌薇一眼,慢慢靠回床头:“阿薇,没有回头路了。” 凌薇瞳孔一缩,神情竟是有些痛苦。她慢慢垂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来道:“既然你决定了,那……那我助你就是。” 眼下最重要的是帮肖瑾尘找回记忆,苏青墨其实对他做过什么事已然不想操心,毕竟她心中早已有了定夺。眼下她要的仅仅只有凤图,她想或许等到凤图一出现,有关肖瑾尘的一切都会随之而出。 让凌薇派人去找找有没有能恢复记忆的办法,苏青墨又补给了一点必备药物后,这才起身离开。 办好了李梦泉交给自己的任务,苏青墨眼见天色已晚,急忙启程回宫。不过怪的是原本一路上十分兴奋的叶萧这时候却相当安静,苏青墨侧目就见他耷拉着一张脸,加以那疤痕的点缀,此刻瞧着倒还蛮让人心惊。 然而她并不喜欢随意打探别人的心事,于是见状也没有任何表示,只加快了步子,预备先走一步。 “喂,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啊?”这时,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住。苏青墨回头,就见容骁一脸不开心地看着自己。 “那什么,你先撒手……” “我不。”明明是个七尺男儿,撒起娇来还真是让你受不了呢! 苏青墨后背一阵冷寒,无奈只得叹了声道:“那好吧,说说我怎么没有良心了。” 容骁见她的样子,心头更是委屈。他忽然凑了过去,俯视着她白皙的面容,尽管是假脸,却仍旧让他有丝丝冲动。 “我因为你跟那姓孙的打了一架,你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大哥,那哪里是打架,明明是你单方面吊打对方好吗! “还有,你竟然任由刚才那两个人骂我。”他说着,愤愤不平道,“尤其那个女的,他骂我老疤脸,还说我一把年纪了跟在你屁股后面找存在感。” ……恩,难道这句话不对吗? “最后,你自打进了客栈全程就没有再看我一眼!”说着,容骁十分激动地按住苏青墨的肩膀,不满道,“你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苏青墨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好吧她承认看着对方这副样子她一点也不觉得恶心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但再怎么说她眼下都是男人打扮啊,这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那个……叶兄。”苏青墨打断容骁道。 “干嘛!”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她嘴角抽抽,十分小心地道,“你是男人,我也是。” 果然就见对方表情直接僵住,那挺直的后背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苏青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伸手在容骁面前晃了晃,却不料对方猛地回过神来十分哀怨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拨开她的手,快步离开。 我靠,你那副被始乱终弃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你不如站住我们来打一架啊! 苏青墨满心吐槽却没一句敢吼出来,毕竟她再怎么迟钝也看出叶萧对自己好的有些不太正常。 不会真的是断袖吧……她这样想着,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苏青墨急忙跟了过去,谁料小公主叶萧竟连睬都不睬她一眼。他步子越迈越大,搞得苏青墨最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眼见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对方却冷着张脸在那儿耍酷,苏青墨无奈之下只得加快脚步,然后挡在了叶萧面前。 “叶兄,你看天气这么好,你如此英俊潇洒的人板着张脸多不合适?” 容骁微微挑眉,对于苏青墨第一次示弱竟然是跟自己这么一个疤脸而更觉得不爽。 “你才英俊潇洒,你全家都英俊潇洒。”他反驳道。 “啊,这你可说对了。”苏青墨回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个变相的“赞美。” 谁料她刚一说完就见容骁的表情再度暗了几分,苏青墨正懊恼自己是否给人心口撒了把盐的时候,就见容骁突然上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小苏啊,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长得好就万事大吉了?” 那般阴测测的声音,叫苏青墨虎躯一震。正想打开对方的手,就又听他道:“我告诉你,长得好就是资本,而我呢,刚刚好就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所以,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吗? 苏青墨这时候终于有些慌了,她挥开容骁的胳膊匆匆后退,双臂捂在胸前完全是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容骁见她这般警惕脸上终于露出狡黠的笑容,然而没等他再开口戏弄苏青墨,侧移的目光却在看清他们背后的情况时冷了下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苏青墨放下手,缓缓转过身子。 “真是可惜啊,打扰了二位打情骂俏的时间。” 嘲讽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封旭尧。他很是鄙夷地看了看苏青墨又看了看容骁,少顷突然邪邪一笑。 “不过呢,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依本宫看,还是抓紧时间好好温存温存吧。”说完他抬起胳膊,轻轻一挥,“来人,把这两人给本宫带走!” 第297章 孙玉非死了 “太子殿下!”自当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苏青墨突然扬声,似笑非笑,“殿下如此大动干戈,不知所为何事啊?” “何事?”封旭尧重复着苏青墨的话,冷哼一声,“你们竟然敢动手杀了孙家二公子,难道就没想过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孙玉非? 苏青墨与容骁齐齐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明显都含了几分凝重。 距离孙玉非在客栈闹事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在最初的对峙过后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跟对方有过接触。之前两方虽然的确起了冲突,但由于苏青墨在关键时刻被容骁叫住,所以并未来得及对孙玉非做什么。更不要说容骁做过的那些了,区区不过一月就能缓解的症状,怎么眼下封旭尧竟然说人已经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眼见命令已下却无人动作,封旭尧眉头一拧,扬声道,“怎么着,是要本宫亲自来吗?” “殿、殿下,他们实在太厉害了,奴才们不敢啊!”这时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苏青墨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竟然是之前孙玉非身边的仆从! 眼下这仆从慌慌张张地回答着,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那飘忽的目光在接触到苏青墨他们的时候便生出几分恐慌,若非身旁有人搀扶着他,只怕下一刻就能瘫倒在地。 “二公子、二公子是被他们活生生打死的啊……”少顷,他带着哭腔补充道,“奴才们全都看在眼里,怎么敢再跟他们起冲突……”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封旭尧飞起一脚踹了出去。他最是不喜这种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封旭尧冷哼一声,重新转回去看着苏青墨二人道:“识相的就乖乖跟本宫走,本宫心情好,兴许还能留你们一具全尸。” “那,倘若我们不走呢?”这时,就听容骁淡淡道。 “不走?”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封旭尧大笑出声,摇头,“那可由不得你们!” 话音落下,身后侍卫齐齐出动。不同那些仆从,这些人是封旭尧精挑细选出来的,以一敌五,都是个中高手。虽然他尚不清楚面前这两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只要是跟封旭楠有关系的,他全都不会放过! “哎呀呀,这大晚上的怎么如此热闹?” 谁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调笑声打破此地僵局。如此特别的口头禅瞬时叫在场几人明白过来来者何人,他们纷纷侧目,就见封旭楠满面笑意走了过来。虽然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但那凌乱的发线却暴露了他匆忙赶来的慌张。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嘛!”封旭楠一上来就冲着封旭尧喊道,“有好事怎么也不带着兄弟一起,殿下也太不够意思了!” 明明是自己的好事被他打断,却反而被倒打一耙。封旭尧看着封旭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目光转向后面看着他背后的纪家人,封旭尧很快审度清楚局势,皮笑肉不笑道:“二弟整日忙着花天酒地,本宫的事,就不必你跟着费心了。” 大方一笑,封旭楠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父皇不是一直嘱咐我们兄弟之间应该互帮互助吗,那么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自然让殿下操心的,我也该好好操操心!”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封旭尧满腔怒火发不出来,正一脸愤愤瞪着封旭楠的时候,就听苏青墨突然道:“二皇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太子殿下带人来抓我们,说……我们杀了孙二公子。” “哦?”拖长了音调,封旭楠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却很快道,“那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瞥见封旭尧即将爆发的表情,他没心没肺似的嗤嗤笑了笑,然后才道:“殿下莫慌,眼下事情尚未查清楚就定论,只怕会冤枉好人啊!” “冤枉好人?”封旭尧冷笑,“二弟,你连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敢说他们冤枉,可你别忘了,本宫这里是有人证的!” 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些纠纷,那个刚才被踹飞的仆从这时已然灰溜溜地走了回来。此刻他听封旭尧这么一说,也急忙上前道:“奴才作证,的确是这两位……” “等一下,先不说孙二公子的死是否与我们有关,我倒是奇怪,明明你主子已经出了事,你为何不去灵堂守着,偏生要跑到太子面前说三道四?”这时,苏青墨突然打断那仆从质问道。 “说三道四便也罢了,为何连应有的礼仪都做不全?”就在苏青墨说完以后,容骁也冷不丁的出声,“你家主子去了,你身为仆人竟然还穿着如此鲜艳的里衣。娇粉色,不知你是在怀念你那爱穿粉衫的少爷,还是庆祝他死得好死得妙?” 连番被苏青墨两个人质问,那仆从当即立在原地没了后文。原本他就是封旭尧放在孙玉非身边的人,眼见孙玉非出了事,自然第一个跑来说明情况。可谁知苏青墨二人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没完没了,难不成……他要说自己是太子殿下派去的? 封旭尧亦是没料到苏青墨二人竟会如此,他脸色越发难看,正要说话却不想封旭楠先一步开口道:“哎呀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说着,走到那仆从跟前,咂舌道:“我怎么觉得是这奴才干了不该干的事儿,然后才忙不迭跑进宫里来给别人泼脏水?殿下啊,臣弟自知你一向公正,但再公正的人也免不了被小人哄骗利用不是?” “你!” “殿下,冤枉,小的冤枉啊!”果然是个兜不住事儿的,那仆从一听,腿上一软跪倒在地。他紧紧抱着封旭尧的大腿,连哭带喊就道:“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带人去孙家一看,奴才可以证明,二公子的的确确是被这两个人给害死的!” 苏青墨跟容骁唇角微微翘起,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封旭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脚将那仆从踹开,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第298章 孙家的古怪 “哎,殿下慢走嘛,好歹等等臣弟呀!”封旭楠不怕事儿大的嚷嚷着,却回头冲着苏青墨二人眨了眨眼。这时就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上前,声音低沉道:“二殿下,眼下事情尚未定论,还是不要高兴太早。” 封旭楠脸上一僵,随即苦笑:“方宁,你不会也觉得是他俩干的吧?” 纪方宁没有说话,只是深望了苏青墨二人一眼,后道:“我不关心到底是谁做的,我只关心殿下为何对他二人百般照拂?” 早知一旦涉及到这件事就会被问及这个问题,封旭楠笑着挠挠头不肯作答,容骁却忽然上前道:“纪公子若觉得麻烦回去便可,此事我二人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就不牢你费心了。” “哦?就凭你们?”纪方宁似笑非笑,表情含着嘲讽,“一个医士,一个花匠,我竟不知宫里何时出了你们两个人物?”说着,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封旭楠道:“既然人家不领情,那我也不必再下去。二殿下,我奉劝一句,不管做事还是交友,还是要摸清底细才不会被连累。” 纪方宁的话让苏青墨跟容骁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很是不喜。纪方宁说完这些以后拂袖离去,在经过苏青墨身边的时候,余光轻移。二人目光短暂接触后,隐约可以感觉到火光四溢的架势,然而纪方宁很快却收回了视线,远远走开。 “啊……方宁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封旭楠见状,有些尴尬地开口。 容骁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以往对他的印象本就不好,此刻看来则更是糟糕。难怪封旭楠对皇位一事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尽管他背后有纪家支持,但照这个情况来看,一旦宣帝驾崩而封旭尧又倒台,单凭封旭楠一人赤手空拳,还当真没什么胜算。 “走吧。”并没发表过多意见,容骁转头看向苏青墨,“去孙家。” 知道等着自己的又是一场硬仗,苏青墨深吸口气,紧紧跟了上去。有封旭楠带路,他们这一路算是畅通无阻,只是在到达孙家门口的时候,看着那被打手堵了个严实的大门,那各个脸上带着的讨伐模样并未让她觉得心惊,只觉得……万分好笑。 “哟,这阵仗……”封旭楠有点没憋住,嘴角一咧,却想起面前情景很快压了下去。 这时就见门内走出一人,素衣白袍,身形微胖。尽管眉宇之间已经带了不悦,但他仍旧很有礼地冲着封旭楠低了头:“二殿下请进。” “大公子客气。”封旭楠也正经道。 孙庆铭这一辈子只娶了一个老婆,碍于对方的彪悍,竟是连个小妾都没有。膝下两子一女皆由正房所出,而此刻出现在苏青墨他们面前的,正是孙家长子孙玉楼。 苏青墨对齐宣国的这些世家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凌薇说过,比起孙玉非那脑满肠肥的色胚,孙玉楼倒要正经许多。然而可能是这家族遗传的体型所致,孙玉楼虽然长得也不赖,但却也经常被人指指点点,长久以往便导致他的性格十分沉闷,比之孙玉非的张狂,他反倒更值得让人提防。 苏青墨他们正跟着孙玉楼往正厅走,还没等靠近,就听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正被这噪音吵得头疼时,忽然就见一个浑圆的身影从正厅飞身而出,冲着苏青墨就撞了过来。 “都是你们害死我二哥的!我要你们给他偿命!” 他们三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侧身避开,看着来人像是一个皮球般滚到了远处。苏青墨望过去,就见孙府的下人忙不迭地将那人搀扶起来,却原来是孙家唯一一位小姐孙玉冰。 “玉冰,别胡闹。”孙玉楼见状,沉下脸,“还不快点见过二殿下。” “我不!”蛮横的架势几乎跟孙玉非有一拼,孙玉冰横眉冷对道,“太子表哥说了,就是因为二皇子包庇,所以这些害死二哥的人还没死!” “住口!”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慌了,孙玉楼看向封旭楠,见他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妹尚还年幼,童言无忌,还请二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好一个童言无忌,孙公子,我竟是不知十六也算儿童了?”却是容骁再度语出惊人,一脸嘲讽说道。 对他的放肆,苏青墨习惯,封旭楠早知,但孙家人却是不解。尽管知道宫里面是有这么一个怪人存在,但真正见了,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放肆。孙玉楼当即脸色难看地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就见封旭尧一脸不悦地从正厅内走出,扬声道:“都来了就别杵在那儿了,是非对错,赶紧说个明白也好给玉非在天之灵一个安慰!” 随着封旭尧这话一出,整个孙府的哀嚎声再度响起。苏青墨皱着眉跟在容骁身后走了进去,就见短短几个时辰内,灵堂已经搭起,而孙玉非的尸体正摆放在最中间的棺材里。 “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封旭尧双臂环胸,冷笑问道。 “整个珉合城的人都看到早上是你们跟他起了矛盾,而这个疤脸,更是当众对他动了手。听回来的下人们说,玉非浑身瘙痒难耐,无数小包遍布全身。可即便这样他却完全动弹不了,只能硬生生扛着,直到活活被折磨死。” “你们,不过区区两个下人,竟然如此狠毒!” 随着封旭尧的控诉,孙府的哀嚎声几乎上到了一个新高度。只是奇怪除却一众下人跟一子一女外,孙家的主子跟夫人却迟迟不肯露面。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死了,怎么他们还如此坐得住? 除非……除非这一切,早在他们意料之中! 苏青墨很快过滤了一遍封旭尧的话,蓦地,她抬眸:“太子殿下,我们来这儿不是听你控诉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我们做的,你不清楚,我清楚。” 说完她就要上前,却不料孙玉冰突然冲出来挡住她的去路:“你有什么话站在那儿说就好,我决不允许你再碰我二哥一下!” 第299章 有人下毒 无声冷笑,苏青墨挑眉:“孙小姐放心,就算把整个孙家都给我,我也没兴趣碰你二哥一根汗毛。不过眼下人命关天,你最好还是让开,免得等下有所损伤。” 面对苏青墨赤裸裸的威胁,孙玉冰还没开口,就发现眼前不见了苏青墨的身影。她正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就听苏青墨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那般讽刺:“孙小姐,你觉得如何?” 这一道宛若地狱的呼声,让孙玉冰犹如惊弓之鸟般地跳了开去。苏青墨无视周边众人的各色目光,她靠近棺材,俯身望去。 由于容骁那一贴药粉的功劳,孙玉非此刻身上遍布红肿,有些地方还抠破了皮。尽管孙家人已经给他换了干净衣裳,但血水混合着脓水仍旧不断流出,让整个棺材都充斥着一股恶臭。 除去身上遍布的红肿以外,唯有脖颈处那一抹伤口最是明显。苏青墨抽出银针探了过去,眼见银针瞬间变成黑色,她眉头紧锁,慢慢抬头。 “如何?”这时,容骁也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苏青墨问道。 敛眸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苏青墨压低声音道:“有人下毒。” 容骁眉峰微扬,意外之余却又觉得很正常。他之前给孙玉非下的不过就是普通的痒痒粉,那东西虽然叫人难受,但绝对不会致命。更何况普通的痒痒粉最多只是让皮肤瘙痒却不会起泡,而看着孙玉非这满身脓包的模样,自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可……能是谁呢? “你们看出来什么没啊?”这时,就见封旭尧踱步上前,阴测测问道。 抬眸掩去眼中异色,苏青墨道:“二公子并不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他,被人下了毒。” “下毒?”封旭尧眸底闪过异色,竟不自觉抬高了音调。 察觉到这家伙的异样,苏青墨眼微眯,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然而很快她重新低下头看着孙玉非的尸体,少顷解释道:“他脖颈处的红肿是因为有药物透过伤口进入皮肤的关系,但是在伤口周围,却明显布满了紫色的痕迹。” “紫色通常都是剧毒,但如果是这样,在毒药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他就会没命。可太子殿下之前说过,二公子是回了孙家以后才咽气的,那就只能说明,这毒药,是有人回了孙家才下给他的。” “而那个时候我们正在珉合城办事,自然也有百姓可以作证,所以二公子的死,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青墨轻描淡写就洗脱了自己跟容骁的嫌疑,看着封旭尧越发阴沉的脸,她心头却疑惑增生。 从整件事情来看,封旭尧似乎是知道孙玉非难逃此劫,想得更肮脏一点,可能就是他联合了孙家人用孙玉非的性命做饵,想吊死她跟叶萧。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在刚刚她提到中毒的时候有所改观,只因那一刻她很明显察觉到了封旭尧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愕。他为什么会惊愕,难道孙玉非的死还另有隐情? 这个时候,孙家的哀嚎声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愣怔望着站在中央的苏青墨几人,不知此刻该作何反应。而这时就见孙玉冰突然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下人走上前去,她恶狠狠瞪着苏青墨,咆哮道:“你以为说这些就能证明我二哥的死跟你没关系吗!要不是你们找事儿在先跟他起了冲突,他又怎么会被人算计落得如此下场!” “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们!” 这样胡搅蛮缠的罪名当真可笑,苏青墨似笑非笑看着孙玉冰,竟觉得跟这种傻子继续对话下去,自己的智商也可能会被拉低。 正打算置之不理的时候,苏青墨忽然被一只手拉到后方,接着就见叶萧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肉球姑娘道:“孙小姐,我想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如果不是你二哥作恶多端跟别人结了仇,何以被人下害致死?没错,当时的确是我跟他起了冲突,可这一天到晚跟我起冲突的人多了,怎么不见别人出事,偏偏就他死了呢?” 被容骁冷怒的视线所慑,再加上那块令人恐怖的疤痕,孙玉冰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后退,用明显弱了三分之二的声音继续叫嚣道:“因为、因为你嫉妒我二哥!” “没错,你一定是嫉妒他!”也不知怎地,孙玉冰忽然又有了自信,喊道,“你嫉妒他长得比你好看!” “噗”,此话一出,在场很多人都没有憋住,闷声笑了起来,其中尤以封旭楠更甚。容骁很是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后,重新将目光放回孙玉冰身上。他居高临下的架势颇有往昔王爷的风范,周身散发的寒气更是冰冷袭人。 看着孙玉冰冻得哆嗦的狼狈样,他忽然唇角一扬:“孙小姐,在场这么多人各个都比我长得好看,我若真的嫉妒,不是更应该嫉妒太子殿下吗?” “依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长得还不如你二哥?” 容骁最是喜欢将白的说成是黑的,这一点几乎得了苏青墨真传。很快就见孙家众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以及封旭尧冷怒不发的强忍,他嘲讽一笑,不予理睬。 苏青墨站在后面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面的感受越发复杂。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当真是像极了那个人,那般不可一世又魅力十足,当真没有人能抵挡的料。可仔细分辨起来,他的表现中却含着几分肆意跟不管不顾,这根她记忆中的容骁比起来又有些区别。 他们都是一样的潇洒狂妄,可容骁却因为身份跟地位而倍添隐忍。 微叹一声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苏青墨看着众人,忽然扬声道:“若我没看错,二公子所中的是疆北奇毒,莫欢。此药无色无味,只会在入体半个时辰之后发作,引起全身器官破损,造成内里出血,发出血包。” “这又能说明什么?”封旭尧心中一紧,皱眉问道。 “巧的是,就在莫欢发挥作用的这段时间里,只要是摸过它的人,手上都会留下合欢花的味道。”她说着,眸底一亮,“所以凶手是谁,不是很明显了吗?” 第300章 做你该做的 随着她面上诡异笑容的出现,封旭尧心里一紧,僵直着身子慢慢转过身去。 而众人见他如此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起来,顺着封旭尧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之前一直跟随着孙玉非的仆从正站在那儿,满面惊慌。 “不是我……不是我啊……”他急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阵阵淡香瞬间充斥在这不大不小的正厅内。封旭尧脸色更是难看,眼微眯甚至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呀呀,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就见封旭楠不遗余力地补刀道,“殿下你宅心仁厚,但也免不了被小人利用嘛!瞧瞧,这不是应验了!” 瞧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封旭尧脑袋“嗡”的一声,强压的怒火终于爆炸了。他愤而上前死命踢踹着那个仆从,一边用尽全力,一边骂道:“混账东西,你竟敢戏弄本宫!” 越踢越狠,苏青墨站在远处,几乎可以看到那个仆从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而封旭尧即便连长袍下摆被弄污了,也不见他停下来半刻。他这般怒极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为了孙玉非而在抱不平,他只是……懊恼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货色坏了他的大事。 好歹算是有惊无险,苏青墨慢慢侧目看回棺材内,却在此刻烛火一闪的映射中,瞥见了另外一样东西。趁着周围无人注意,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探进棺材内。而这时就听封旭楠轻咳一声,向着孙家众人道:“既然事情已经证明跟这两位无关,那我便将人带走了。” 孙玉楼脸色也不好看,面对封旭尧此时的自暴自弃,他知道对方已然放弃追究此事。尽管也有些许不忿,但他却很有涵养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冲苏青墨他们道:“今日之事毕竟是个误会,还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能在此时还保持如此镇定,果然这孙玉楼也不是个善茬。 苏青墨与容骁跟着封旭楠离开了孙家,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待到入了宫分道扬镳以后,苏青墨站在冗长的甬道上,默默抬起头,望着天际那一轮明月。 “阿碧,人死如灯灭,希望你可以安息了。”她长叹出声,静默良久后,才悄然离去。 殊不知就在她走远没多久后,一个人影缓缓从暗处走出。艾青色的长袍将他的身形拉的很长,他望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呵了口气暖了暖冰凉的手心。 “景兄,你觉得今日孙家这一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清蓝此刻正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听到段瑾尘这么问,他冷笑一声道:“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呵呵……”闻言倒是很快低笑出声,段瑾尘吸了吸鼻子,“我们是习惯了,可那一位,明显还没习惯啊。” “他总会习惯的。”景清蓝不假思索答道,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你看着吧,这齐宣皇宫的风浪,很快就要开始了。” 苏青墨原以为御医坊众人已经睡了,可当她走到门边,才发现如豆灯火正映在窗户纸上,虚虚晃晃。她推开门走进去,就见李梦泉正单手托腮坐在窗边打盹儿,在听到她入门的声音后,猛地抬起头来。 “你……回来了。”自那日的纷争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苏青墨并未做声,只双臂环胸慢慢靠在门边,侧目看着她。 李梦泉被她盯得很是不自在,她急忙起身,却险些将油灯撞倒。匆忙去扶的时候又差点被灯油烫伤,苏青墨挑眉无奈看着她一系列举动,直到房中彻底恢复安静时,她才淡淡道:“你在发抖。” “我……”李梦泉低垂着头,声音略含哽咽,“今儿个是阿碧头七。” 心中一紧,苏青墨原本冷清的态度也软化了几分。她慢慢站直身子,看着李梦泉强忍痛苦的样子,她叹了口气,道:“孙玉非死了。” 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李梦泉并没有表现半分诧异,只是那本就僵直的后背再度一紧,然后转过头,冲苏青墨笑了笑。然而这个笑容当真是太过难看,苏青墨偏过头,就听她道:“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阿碧还那么小,就被那个禽兽活生生折磨死了。那孙玉非虽然偿了命,可我恨啊,我恨他为何死的那般轻松,为何还能摆放在棺材里出殡!可我的阿碧呢……除去被人抬到乱葬岗外,死后竟是连一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她快步走到苏青墨面前,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她道:“你不是说要给阿碧报仇吗,你不是说不会放过那个姓孙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苏青墨平静看着李梦泉近乎疯癫的样子,虽然可怜,却也算是……自作自受。 阿碧当日死的那么痛苦,她身为管事人理应有责任要求宫中查明真相,可是为了宣帝,为了她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执念,她放弃了阿碧,却在此刻对着自己撒泼。 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眼见李梦泉拽着自己质问个不停,苏青墨心烦之下,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声清脆,苏青墨力道之大,竟在挥手的瞬间将烛火熄灭。黑暗的房间中再也没有一点声音,皎洁的月色映照其中,越显空旷,更徒增一抹悲凉。 李梦泉呆呆站在那儿,她看着苏青墨,圆瞪的双眼留下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清醒了吗?”苏青墨淡淡出声,“清醒了就回去你的房间,做你该做的事。” “没有人会怪你,即便如阿碧,在每一次你责罚她过后,她都会跑来跟我说,让我不要生气,让我理解你。李梦泉,其实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拥有这种理解,但,这多少也是阿碧的遗言,所以我会遵照,但不代表我是赞同的。” 第301章 宣帝 “你的地位跟处境决定了你的做法,既然如此,就不要回头,更不要心软。你也说了,这皇宫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可以为一个人牺牲无数人,那就不要心存愧疚,更不要……在事后流下这种类似鳄鱼的眼泪。” “我没有……”李梦泉一听她这么说,急忙想要辩解。 “不管你有没有,回去吧,只有那儿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苏青墨强硬打断她的话,她走到门边长臂一伸,拉开大门,然后看着李梦泉。 李梦泉一脸苍白的看着苏青墨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低着头缓缓挪至门边,迈腿向外的同时,却突然又道:“无论如何……我替阿碧,谢谢你了。” 心口一紧,苏青墨转身关上了房门。 她从不是什么为了旁人而付出的英雄,她所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坐回床头,苏青墨映着月色缓缓摊开右手。右手的掌心中此刻正摆放着两根穗子,一红一黄,配之那青绿色的月光,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事实上这东西的确算不得什么吉物,这玩意儿正是她刚刚从孙玉非的尸体上拿下来的。 由于当时穗子被压在孙玉非的胳膊底下,是以最开始谁都没能发现。后来她之所以察觉到不对劲,也是因为烛火照射的缘故,如此鲜艳的颜色出现在灵堂本就不合时宜,更不要说上面传出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正是与孙玉非所中的莫欢一个味道。 苏青墨有很大把握觉得这东西一定是凶手留下的,之所以说是凶手,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这件事是那个随从会做的。先不说对方有本有那个本事,光是胆子就不见有这能力。而他身上出现合欢花的气味也不过是巧合,那家伙跟着孙玉非在花楼待了一夜,身上肯定会有味道,而她当时为了脱身,也不过是灵机一动找了个替死鬼。 目光重新回到那两根穗子上,苏青墨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躺靠在床上手中把玩着这个证物,少顷却突然坐起身来,明显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一夜过去,第二日大清早,苏青墨便借口去药房取药,而匆匆离开了御医坊。 虽然她与叶萧依旧不算相熟,但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更何况苏青墨眼下也找不到其他人商量,是以她一边想着一边小跑而来,却意外发现往日里恨不得粘死自己的人竟然不在。 这大清早的,能去哪儿啊…… 苏青墨一边想着一边百无聊赖地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这才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药房。除却正中间放了一个小石桌跟两个凳子外,周围但凡有空地的地方,全都种植了各种药材跟花草。 独属于植物的清香充斥在整个院子里,不叫人觉得呛鼻,反倒很是清香怡人。内里的药房她虽然从没进去过,但从这里看过去,大概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简单的桌椅摆设,周围全都堆满了书籍,凉风清徐,内里散出的竟然是跟外面丝毫不同的兰花香气,那般浓密,竟叫苏青墨莫名产生几分幻觉。 原本,她就对叶萧的身份有所怀疑的。那么眼下他正好不在,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进去打探一番?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苏青墨深吸口气,少顷,起身走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 还没等她迈出去一步,周围突然传来一道喊叫的声音。音调高扬,声音嘶哑,那般急切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苏青墨有些惋惜地回眸望了望药房又看了看外面,最后懊恼地跺了跺脚,急忙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她定睛一看,就见是两个太监扶着一个男人,三人正瘫坐在地,情况并不是很好。被太监扶着的男人年约四、五十岁,身着棕黄长袍,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周身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蔓延而出。 心上一跳,她似乎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并不愿意在此刻再添上任何麻烦,苏青墨想了想正要走,却见那太监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急切地招了招手。这下子,倒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你、你是御医坊的人对不对!”眼见苏青墨走过去,其中一个年轻太监急道,“陛下、陛下他又晕倒了,你快点让李女官过来看看啊!” 苏青墨巴不得只当个传话的,她点点头正要走,却听另一个年长的太监道:“都什么时候了,找李女官有什么用!你不也是御医坊的医士吗,还不赶紧过来帮陛下瞧瞧?若是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有几个脑袋都负担不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苏青墨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重新转过身蹲下了身子。 扫了眼宣帝此刻的面色,苍白如纸,尽管依然昏厥,但豆大的汗珠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滴。苏青墨在老太监的授意下拿过一块黄布盖在了宣帝的手腕,她修长指尖按了上去,却在半刻后,拧起了眉头。 “陛下这是……老毛病了?”少顷,她抬眸问道。 那老太监见她脸色难看,便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个新来的,所以才在看到宣帝情况的时候露出如此表情。然而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只皱着眉想了想,道:“也不算老毛病,只是从最近几个月开始,陛下经常会觉得浑身剧痛。李女官早前便每三日来帮陛下施针止痛,过了一段时间,看着倒也好了很多。” “可谁想到,今日又严重了……”那老太监表情沉重地叹了声,“明明距离施针才过去一天啊……” 苏青墨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到了宣帝身上。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宣帝的病并非是什么难以治疗的绝症,他之所以会感觉到痛苦,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老头儿跟李梦泉可能什么都知道,但却很好的瞒住了众人的眼睛啊…… 第302章 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尚不在这里,苏青墨稍一沉吟便觉得眼下还是先把人弄醒,免得到时真出个三长两短,自己东西没找到,还要落个弑君的罪名。 无视那仍旧还在絮絮叨叨的老太监,苏青墨从锦囊中翻出针包平铺在地,然后托起宣帝的一只胳膊,拿起一根银针一点一点扎进他右手的户口处。 果然就听宣帝痛吟出声,虽然眼睛没有睁开,那眉宇间的痛苦却叫人看着心惊。一旁的老太监见状当即拉下脸,他一边斥责苏青墨“你干什么吃的”一边准备伸手将她推开。 而这时,苏青墨微微抬头,阴森的目光夹杂了几分冷意投射过去,顿时就见那老太监浑身一个激灵,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匆匆埋头,捂住了胸口。 并未被这个小插曲所干扰,苏青墨继续施针。在宣帝的右胳膊上遍布银针后,她忽然抽出一根比银针长了两倍的金针,摸索至宣帝的头部,准备扎下去。 “你……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那老太监看着她的手法,瑟缩道。 “非礼勿言你没听过吗?”没好气地出声,苏青墨皱眉,“倘若你再出声,这针扎错了地方伤了陛下,到时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顿时被苏青墨吓住,老太监往后一缩不再吭声。苏青墨重新提起一口气,眉头微拧,伸手按住宣帝的头部,动作缓慢地将金针扎进了对方头顶。 “呼……”少顷,就听宣帝长呼出声,眉宇之间的痛苦之色不再,整个人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 在场三人纷纷松了口气,而苏青墨盘腿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开始收针。这时候她终于有时间可以思考面前的宣帝到底做着什么打算,明明身体内里亏空的厉害,却发了疯似的给自己下猛药,那所谓的浑身剧痛根本就不是什么病症,而是吃多了毒药所致! 凝神散……仅一副就能调动起全身机能撑过一个月,可后果却是全身的器官将会被慢慢腐蚀,直到亏空而死。 这种完全是以命在强撑的做法太过变态,一时间竟让苏青墨想不通,对方为何会这样? “陛下……陛下……”就在苏青墨收走了全部的针放好针包的时候,就听身旁的两个太监轻声呼唤起来。她侧目看去,就见宣帝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带了几分迷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着两个太监将人扶起,苏青墨跪在地上连头也不肯抬。今日之事多少算她冒犯了宣帝的秘密,也不知对方知道后会不会直接将她灭口。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只能露出本性了,反正她苏青墨做过那么多的交易,即便跟皇帝,也不在话下。 “你……是何人?”宣帝在听太监解释了来龙去脉后,冷着一张脸,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温厚且沉稳,即便眼下病的不轻,却丝毫不露半分虚弱。苏青墨敛眸磕头,轻声道:“奴才御医坊医士,见过陛下。” 见她回答的如此有礼且不露破绽,宣帝心上一沉,竟有些把握不住。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宣帝打量了她许久,缓声道:“你适才替朕瞧病,看出了什么没?” 何止是看出了,简直是连下场都帮你想好了。 暗自腹诽,苏青墨长出口气,一本正经道:“陛下气血亏空,需要多多补血才行。再加上最近虽然已入四月,但清明前夕天气不定,早晚过冷,陛下还是不要太多走动为好。” 竟是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巧妙,宣帝面露异色,眼底莫名多出几分异色。再度盯着苏青墨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怔住,这对苏青墨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 然而皇帝已经开口,她身为奴才自当要做回答。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她才俯身道:“陛下,奴才没有名字,旁人只唤奴才小苏。” “小苏?”宣帝默念着苏青墨的话,像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流波翻滚的更是厉害。呆愣半晌,他忽然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去,仿若带了几分期盼低声道,“你把头抬起来。” 又是问名字又是让抬头,苏青墨心中不安更甚,几乎要觉得这老东西是不是也有龙阳之好,不然怎么总跟她一个大老爷们儿过不去。 并不想引起太多误会,苏青墨一咬嘴,拒绝道:“奴才相貌丑陋不堪入陛下的眼,以防吓到陛下,所以还望陛下恕罪。” 宣帝万万没想到她会出声拒绝,他面色一沉,忽然冷笑:“好,好一个奴才,竟然敢违背朕的意思!”他说着,伸手推开搀扶自己的太监,慢慢走到苏青墨跟前,俯身下去。 “如果,朕非要看呢?”他强硬的态度根本不容苏青墨拒绝,那般威严且冷怒的表现简直让见多了场面的苏青墨都招架不住。她纤细的下巴被宣帝狠狠攫住,他稍一用力,苏青墨便顺着外力抬首,目光两两相撞,一个清透无暇,一个巨浪翻滚,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苏青墨总觉得宣帝的眼中藏了什么情绪,还没等她琢磨清楚,就见对方如遭雷击般整个人呆住,随后竟也蹲下身子,两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茹儿,茹儿是你吗!”他口中唤着,声音急切却又温柔,“朕就知道你还活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朕果然没有白等!” 宣帝语无伦次地说完,长臂一伸就欲将苏青墨揽入怀中。这般直白的举动倒叫苏青墨呆若木鸡,眼看着自己要被一个老头儿拥入怀中的时候,她浑身止不住地冒着冷汗,但却不知要如何拒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手忽然从苏青墨背后冒出,提着她的领子就将她甩到了后面。苏青墨踉跄着步子站稳抬头,就见叶萧一身灰衣挡在自己面前,然后冲宣帝淡淡道:“陛下,你又看花眼了。” “她不是什么茹儿,她是御医坊的医士,她是小苏。” 第303章 想我了 宣帝在感受到怀中骤然冷下的温度时,已然动了怒。然而在他抬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叶萧时,听着他提醒的话语,却又僵直着身子呆在原地,整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面对这番情景,除却苏青墨以外,其余三人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容骁微叹一声俯下身,从贴身锦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了宣帝口中。起身后他看着那两个太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人带走。 全程宣帝都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摆弄,直到三人走得远了,他忽然停下步子慢慢回过头来,却在发现完全看不到苏青墨身影的时候,露出很是失望的表情。 “他这是……怎么了?”少顷,苏青墨疑惑问道。 容骁双手后背没有说话,只看着宣帝远去的方向,良久才道:“心病。” 心病?苏青墨撇了撇嘴,那还真是病入膏肓了,也不知他口中的茹儿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她尚还出神的时候,容骁突然抬手,狠狠在她头上打了一巴掌。苏青墨怒目而视,就见他冷着一张脸不高兴道:“你当他是什么人,连这种事也敢管!” 她自是不愿意去管,可到了那关头,人家冲你招手,你若是不管反倒要被责备。然而苏青墨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目光轻移,转身就走。 “你回来。”眼见她离开,容骁又急道。 哪知苏青墨这下是完全不再理他,容骁看着她越走越快,心中埋怨,口中喃喃:“哼,你以为我会去追你吗!不可能!我告诉你……我……哎小苏你先回来!” 果然还是怂包,容骁口中嚷嚷着,飞身上前挡住了苏青墨的去路。 “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可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别扭着开口,容骁眉头紧锁,“陛下的情况……一般人是不能知道的。” 听他这个意思,苏青墨眼皮一跳。难怪刚才面对宣帝的失态他会表现的那么冷静,看来他也是知情人之一。不过比之那两个太监,很明显他是连症状都十分清楚的,苏青墨这样想着,终于缓下了脸道:“是凝神散吗?” 容骁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了,尽管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应景,却还是回道:“一半一半。” “何意?” “这……你最好还是去问李梦泉。”他说着,眸底隐约有了异色,“她一向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所有关于陛下的情况,她最是清楚。” “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们御医坊。” 苏青墨看着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七上八下,不知该不该趟入这潭浑水。然而很快容骁就换了表情,岔开话题道:“你大清早的不在御医坊当差,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才记起差点忘了正事,苏青墨道:“我来找你。” “找我?”容骁心上一跳,“想我了?” “……”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可那眼底的热忱却让苏青墨看的心惊。拜托好歹她现在横看竖看都是个男人,你总是搞得这么暧昧,她还要不要做人了啊!她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咳,你想太多了。”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过去,苏青墨道,“你还记得昨天在孙家的时候吗?”她说着,从锦袋里翻出那两根穗子,“我在孙玉非的棺材里发现了这个。” 没想到她跟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件事,容骁面色一沉,随即伸手接过穗子。对他而言当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异样,少顷他抬头,就听苏青墨道:“孙玉非的确是中了毒,但不是被那个仆从所杀,凶手在接触他的时候无意中留下这两根穗子,虽然是无意,但看得出来是女人用的东西。” 顺着苏青墨的话往下想,容骁很快道:“你的意思,是从我们离开到孙玉非死亡这段时间内,有人接触过他?”说着,他挑眉,“可若是那样,孙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心知他大概想到了什么,苏青墨只得照实道:“你应该能看得出,昨日之局就是针对你我的。虽然我不清楚孙家跟太子为何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但是他们利用孙玉非之死来布局,却是板上钉钉。” 苏青墨不懂个中缘由,容骁却明白得很。封旭尧他们无非是觉得他跟苏青墨是封旭楠的人,所以抱着您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理,准备将他们解决。然而所谓老天有眼,不仅没让他们成功,反倒还折进去一个孙玉非。 只是怎么听苏青墨的意思,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太子昨日的表现太过激,很显然他也没料到孙玉非真正的死因是中毒。我后来扫了眼,他的皮肤外面除了痒痒粉外还多了一种可以致红肿的东西,虽然无毒,但却能让皮肤看起来惊悚可怖。所以我猜,这才是她们原本的目的。” 利用那痒痒粉而将效果扩大化,到时人人都只注意表面,自然不会再有人深究孙玉非真正的死因。若不是有封旭楠出面斡旋,只怕她跟叶萧真的难逃此劫。 “那你说这个穗子又是怎么回事?”少顷,容骁皱眉道。 苏青墨想了想,并不确定心中想法是否正确。然而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她稍一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东西眼熟,后来细想之下,却发现好像当日在纪大公子身上见过。” “纪方宁?”心中一震,容骁道,“可当日不过匆匆一眼,你如何……” “你还记得吗,他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曾打量过我。当时我便也打量了回去,余光之中便瞥见他腰间挂着一个手绣的荷包,那上面所绣荷花用的线,刚好与这两样差不多。” “当然,让我确定可能跟他有关的,除了荷包外,还有一事。”说着,她抽过穗子挥了挥,“纪方宁身上也有很淡的合欢花味儿,我原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容骁不再吭声,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难怪那一日纪方宁言辞犀利地提醒封旭楠远离他们,看来他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这样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304章 你可认识容召苏家 “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告诉我这些?”久想不得结果,容骁最后只微叹一声,却忽然意识到以苏青墨的性格,跟自己说这些似乎不太对劲。 他抬眸看过去,就见她正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内里含着的星点异色,叫他心惊不已。 “我……只是觉得,你不像坏人。”良久,苏青墨如此说道。 容骁一愣,随即无奈道:“你是小孩儿吗,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好人坏人之分。” 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苏青墨并未对他的抢白感到不开心,只低下头,很久叹道:“可能,因为我一个人太久了,实在想找个人分担。”说着她重新抬眸,压下眸底杂色,莞尔一笑,“又或者,因为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心上人,不过说好了,我可没有龙阳之好,所以这话你听听也就行了。” 容骁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过了很久,才不甘不愿回道:“你……你说我长得像你心上人,那你心上人……” “我心上人当然是个女人啦。”苏青墨笑着打趣道,“说来你这身形长相跟女人没什么关系,不过那矫情的小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她话刚说完就接收到了容骁复杂的目光,最后就听他道:“你再敢说我一句我像女人,信不信我上了你?” 嘴角一抽,苏青墨默默后退一步。不知怎地,对方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他说要上了她,那她相信他绝对能做到。苏青墨不禁感叹还真是世风日下啊,明明要做恶人,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义正言辞叫人冷不丁的还有点小期待呢! 气氛不由冷了下来,容骁被苏青墨所谓的理论搞得郁闷不已。明明她自己就是个老娘们,却为了隐藏身份而不惜给他身上泼脏水,他堂堂容召平南王,竟然被说像一个女人!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话题该怎么继续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此番僵局。苏青墨与容骁回头看去,就见李梦泉正快步走来,表情相当的严肃。 心中隐约已经猜到了对方到这里的目的,于是还没等李梦泉开口,苏青墨就已经率先道:“你若是来兴师问罪,我劝你还是省省。我此次帮陛下施针,最少可以替他缓解半月痛苦,至于他的身体情况,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苏青墨直白的话让李梦泉当即立在原地,她神情复杂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说完她叹了口气,像是自嘲又像是感叹般道:“我就说过你有本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一直以为陛下的情况只有我能解,没想到啊……” 并不喜欢她此刻的态度,苏青墨眉头微拧,眸底添了冷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那里派了人来,让我带你去寝殿。”说着,她又补充道,“不必担心,并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不是坏事,你为何不说明白?”这时,却是容骁开口,侧目看了过去,“还是说,这件事只在你看来不是坏事?” 最是难测帝王心,关于宣帝的心病,容骁多少有所耳闻,是以并不情愿让苏青墨去涉这个险。哪知李梦泉听了他的问话后只低着头笑了笑,接着摇头,道:“不管好事坏事,身为宫人,有拒绝的权利吗?叶萧,我以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失态,容骁敛眸不语,少顷只抬眸看向苏青墨。那目光中明晃晃的担忧让苏青墨心中一紧,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句“无事”后,转身跟着李梦泉离开。 刀山火海都走过来了,区区一个宣帝,她倒也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走了一路,全程李梦泉没有再说一句话。苏青墨最近越发厌恶跟她交谈,此刻更是乐得自在,如此到了宣帝的寝殿门口,才见李梦泉转身,低声道:“进去吧。” “你呢?”见她没有动作,苏青墨有些诧异地挑起眉。 然而李梦泉只摇头不作声,示意太监开了门,接着冲苏青墨一扬下巴。苏青墨无奈只得入内,待到身后大门闭合,内里那满满的龙涎香味道,这时才完全散发出来。她一向不喜香味,站定之后不由皱了皱眉,而这时就见上首的帘幕后有人动了动,接着就听宣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若觉得难受,便先将那香灭了吧。”他说着,咳嗽了两声,“这香不过是为了盖住房间里的药味,所以才如此浓郁。” 比之刚才对她的态度不同,宣帝此刻表现的如此温和,倒叫苏青墨受宠若惊。顺从对方的好意她走上前去将香炉熄灭,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就听上首的宣帝再度道:“朕记得,她也不喜欢龙涎香的味道,说是太过浓郁庄重,太过压抑。” 她?脑中很快闪过茹儿两个字,苏青墨垂首,依旧默不作声,整个人更是不明了宣帝此刻传她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你叫小苏,是因为你姓苏对不对?”就在寝殿安静的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时候,宣帝再一次开了口。 他见苏青墨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急躁地往前凑了凑:“那、那容召苏家,跟你可有关系?” 整个人被这问话震住,苏青墨不敢抬头让宣帝看到自己此刻惊愕的神情,心却早已不安起来。 容召苏家……跟她何止是有关系那么简单,那可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猜不透宣帝此问何意,苏青墨稍作沉吟,抬眸道:“陛下,奴才跟容召苏家……并无半点关系。” 果然就见宣帝很失望地靠坐回去,他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压抑的气氛逐渐飘散开来,苏青墨越发觉得不自在,却不能就此走开,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直到她两条腿都觉得有些麻了,才听宣帝重新开口。 “呵,真是造化弄人……”他微微叹气,道,“你若是个女子倒还好了,只可惜是个男子,还真是,老天对朕的惩罚。” 第305章 御医坊为什么存在 这话怎么听怎么意有所指,苏青墨微微皱眉,急忙道:“陛下,您……该休息了。” “你这是当朕老糊涂了吗?”哪知宣帝闻言却轻笑出声,他一边摇头一边叹道,“果然,果然,连性子都是如此相像。” “你且放心,朕虽然老了,不过对男人还没什么兴趣。”嘲讽出声,宣帝终于掀开帘幕走了出来。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却在五步远的位置停住。 “你既是御医坊的医士,那理当受朕管辖。今日你救朕有功,朕便将你放在身上让你贴身伺候朕的起居,如何啊?” 如何?不如何! 苏青墨虽然不是什么出身名门,但是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贴身伺候过谁!别说那些细微的杂活她压根不会,单是这暴脾气,只怕宣帝再犯浑冲过来,她当众卸了他的心都有! 宣帝站在那儿看着苏青墨面无表情下的风暴流转,内心感叹她真是不管哪个方面都像极了自己惦记的那个人。 “朕的起居你不必操心,你只需料理好朕的身子,就如今天一样。”眼见苏青墨很久不说话,宣帝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只是耐着性子道,“还有就是,多陪朕聊聊天。” “陛下,奴才入宫不过半月,对宫中诸事尚不熟悉,只怕当不好这份差事。”不等宣帝再说话,苏青墨深吸口气道,“依奴才看,李女官就很好,陛下不如……” “你这是已经开始替朕做主了?” 所以说皇帝就是皇帝,那脸啊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毫无征兆。 “朕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你现下便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搬来这边,明日上任。”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宣帝又补充道,“若是你还有什么疑问,便统统去问李梦泉吧,朕想她应该很有兴趣回答你。” 面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东西,苏青墨表示一百个鄙视。就连那在宫人口中传扬受宠的李梦泉在他口中说起来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这下她倒更是难以理解,李梦泉所谓的忠心,到底是如何演变出来的。 “走吧,我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眼见苏青墨从内殿走出,李梦泉上前淡淡道。 她的表情很是平静,不喜不悲,甚至连丁点触动都没有。苏青墨奇怪之余却并没有吱声,只等着二人离开宣帝寝殿来到甬道上,她突然停下步子,扬声道:“我想,你或许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 “当日在街道你们遇了事,虽是我救下你们,但你的表现却并不像是一个受了我恩情的人。”苏青墨说着,缓缓一笑,“而入宫之后你曾说会给我推荐信是因为知道我想入宫,我原本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却是明白了。” “李梦泉,其实你一早便知当日街道的事与我有关,你没有拆穿,是想着顺水推舟将我带进来。那么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在苏青墨开口说话的时候,李梦泉就一直默默背对着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待到苏青墨说完以后很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来,表情依旧如湖面般平静,唯独一双眸子,深的几乎叫人探不到底。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御医坊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她忽然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就是你要的答案。”她淡淡说着,转过身去望着远处,“御医坊由陛下亲自管辖,表面看来是因他身子不适需要调理,所以我们才必须时刻待命。但是小苏,你从进到御医坊那天开始,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的反问让苏青墨始料未及,她秀眉微拧带着几分莫测,深望了李梦泉一眼。若说不对劲,在她看来这整个齐宣皇宫就没一个对劲的地方,可看李梦泉如此严肃的样子,她心念一动,忽然道:“御医坊的众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果然就见李梦泉眉毛一扬,神情微带赞赏:“御医坊众人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事,除了陛下以外,不受任何人管制也不必去见任何人。” “人人都以为这是陛下为了方便管理才执行的规定,但实际呢,实际不过是因为他心中的一个执念。” 说到这儿,李梦泉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尘不变的表情终于带了几分嘲色:“小苏,你难道没发现,御医坊里每一个人的长相,看起来都与其他人有几一点相似之处吗?” 此话一出,苏青墨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难怪当日进去的时候她便觉得怪怪的,现下经由李梦泉提醒,她很快想到了问题出在哪里。正是由于那统一的着装跟相似的长相,导致苏青墨看着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照镜子,虽然不尽相同,但总有类似。 “我们这些人,自打入了宫穿上这身衣服,就已经不是自己了。”李梦泉说着,低头敛去眸中痛色,“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说我们这些人,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这不仅仅是一种忠心,更是一种宿命。” “你不是一直疑惑我为什么总是站在陛下这边,即便让众人受辱都不肯让他担心半分?那是因为……陛下若是出事殡天,我们整个御医坊都是要陪葬的啊!” 苏青墨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李梦泉是因为对宣帝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所以才塑造出了这种畸形的忠心,可谁想真相如此,一切是她委曲求全只为了换来众人生路。 然而细想之下,苏青墨却仍旧觉得难以接受,宣帝年事已高,即便现下用凝神散吊着,也是治标不治本。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梦泉更应该想着如何将御医坊的人救出,却不是按时出宫去寻找另一个长相相似的人! “李梦泉,我想到一句话,觉得很适合你。”深吸口气,苏青墨淡淡出声。 第306章 你们不都是一样 “什么?”李梦泉望着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缓步上前垂目看着她瞬间收缩的瞳孔,苏青墨嘲讽一笑,“你明知这些事不可为却还是做了,这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李梦泉怔怔望着苏青墨,助纣为虐四个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口。她故自树立的坚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猛地拽住苏青墨的衣袖,突然就泣不成声起来。 苏青墨看着面前的泪人,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她早就说过,一个人若是想作恶,那就抛却良心不管不顾去当一个恶人。不要在作恶的时候又想保持一颗赤诚之心照拂众人,这不是搞笑是什么? 毫不留情地将衣袖一点一点从李梦泉手中拽出,苏青墨看都不看她一眼,抬步就走。 “小苏……”这时,李梦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快步走上前来挡住苏青墨的去路,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我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日后一定要下地狱,但是御医坊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所以我想……我想或许你可以救他们。” “李女官,你好像不清楚一件事。我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多少也算拜你所赐,我连自己的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如何还有空去管其他人?”她讽刺道:“再说了,我做人一向不喜欢帮别人擦屁股,谁种的因,谁就去承担果,这叫天经地义。” “不……你不明白……”李梦泉着急地摇摇头,再度拽上苏青墨的袖口,“你跟他们,跟我,都是不一样的。”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陛下心中惦念那人的画像,你与她几乎有九分相像。这也是为什么陛下会要求你去贴身伺候他,他想看着你,就如看着他的心上人一般。”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恶心,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整日里不务正业尽惦记着已去的心上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儿偏偏发生在一个帝王身上,在叫人无限唏嘘的同时,也让苏青墨感到鄙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宣帝如此不靠谱,所以才导致目前齐宣皇宫变得一团糟吧! 再一次将袖子从李梦泉手中扯出来,苏青墨当真连半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了。对这种别人以为的殊荣她压根不感兴趣,她关系的是一旦住进了皇帝寝宫,那她的人生自由将会被限制,这样一来,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去打探消息了。 苏青墨不知就在她万分踌躇之际,整个宫里因为宣帝的这一道旨意而激起了阵阵涟漪。不管封旭尧还是封旭楠亦或是他们二人背后的孙家、纪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震惊了。 封旭尧跟孙家一直认为苏青墨是封旭楠的人,是以在得知宣帝的意思后,便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再度动起了易储的念头。而另一边的纪家也不太平,纪方宁他们原本就觉得苏青墨来历不明太过危险,此刻听她竟然成了宣帝贴身奴才,不由在内心打起了新的算盘。 而就在这两家小心思涌动的时候,齐宣皇宫的另一个角落里,段瑾尘正坐在凉亭的石桌上,刚刚熏完香。 他一边拿过暖炉放在手心,一边看着景清蓝默不作声收拾东西的样子。凉亭外的湖水在月色笼罩下波光粼粼好不耀眼,可他却只一瞬不瞬望着逐渐空下来的桌子,最后莫名叹了一声。 “怎么,失望了?”景清蓝终于抬眸,淡淡道。 “有点。”段瑾尘说道,“我一直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可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天真。”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景清蓝继续低头收拾东西,“他再如何也是齐宣国的皇帝,这江山由他一手打下,论心机论处世之道,都不可能跟你看到的那两个小子一样。” “这我自然清楚,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去利用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人来达成目的。” “呵,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自己不就是这幅德行?”收拾完毕,景清蓝将东西摆放在桌上,白了他一眼,“眼下那姓苏的已经被他变相看管起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谁知道呢?”段瑾尘敛眸抿嘴,很快却是一笑,“不过身为陛下亲信,总该是要去打个招呼的吧。” 区区一宿,皇宫中暗潮汹涌,只待时机一到,便彻底崩塌。 苏青墨在新屋的这一宿睡得依旧不安稳,或许是白日里接收到的信息太多的,导致她一整晚大脑都昏昏沉沉的,无数画面相继闪过,有些相熟,有些却完全没有见过。 然而最最奇怪的莫过于有一个陌生的人影一直在她脑中盘桓,模糊的画面叫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唯有宣帝白日里那一声声的“茹儿”像是催眠曲扰得她几乎快要崩溃。 真特么是活见鬼了。这是苏青墨大清早起来时候的第一个反应。 昨晚宣帝的贴身太监已经来过,告知她宣帝今日一早要上早朝,之后会前往御书房批阅奏折。而她需要做的是在宣帝午睡过后陪着对方去御花园散步聊天,并在散完步以后替他探脉诊病。 恩,说起来……好像是医院护工的工作。 苏青墨一听不用伺候那老头吃饭穿衣睡觉简直想要跪下来烧高香了,这下子倒是比在御医坊的时候还要清闲许多。由于前一晚没睡好而早上又没事,苏青墨干脆在床上躺倒日上三竿,这才爬起身来梳洗收拾。 索性这一次也住的单人房间,所以对她乔装打扮来说倒也还挺方便的。 收拾完毕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苏青墨伸了个懒腰将门打开准备晒晒太阳,却在看到门外静站的那个艾青色袍子的背影时,微微愣住。 这人还真是喜欢艾青色啊…… 段瑾尘闻声慢慢转过来,在见苏青墨面露异色的时候轻笑出声。他孤身一人站在院中竟然自成风景,他捧着暖炉上前,有些无奈道:“你今日第一天就睡懒觉,就不担心陛下身边的老太监知道了罚你去关禁闭?” 第307章 为何防着我 分明他们见面也没超过几次,怎么这人说起话来就如此熟络? 苏青墨为防对方看出什么破绽,只得躬身做礼,然后道:“多谢王爷提醒,奴才下次定当早起候着。” 被她如此官方的回答搞得愣住,段瑾尘呆了会儿,才笑道:“你这人,怎么连个玩笑都听不明白?” “奴才愚钝,王爷说什么,奴才就以为是什么,没想到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十分厚脸皮的自我检讨着,苏青墨不急不缓道。 果然就见段瑾尘再也说不出话,苦着一张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苏青墨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亦是不肯抬头,直到眼睛余光瞥见段瑾尘往前走了一步,她突然后退拉开二人距离,淡淡出声:“王爷,你还有什么事站在那里吩咐就是,奴才一定全力照做。” 段瑾尘无奈地摇摇头,沮丧道:“我还敢有什么吩咐,随便说句话都能让你上纲上线,明明之前见你跟阿碧……” 段瑾尘的话没有说完,就见苏青墨表情一冷,整个人周身瞬时添上了一层凉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抱歉地敛去笑容,轻声道:“抱歉,我并非……” “瑾王爷还有事吗?”并不想在此跟他多做交流,这种明知对方身份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糟。苏青墨强硬打断他,有些不耐道,“若是没事,奴才便要去陛下跟前当值了。” 哪里不清楚她这话完全是借口,段瑾尘望着她,少顷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我之间也算不得相熟,为何你每次见我总是带着一种疏离跟敌意?” 后转的身子顿住,苏青墨微微蹙眉,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而这时段瑾尘忽然又往前一步拉近二人距离,他偏着头,表情越发复杂道:“你既然是御医坊的人,应当知道这宫里很多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事。” “我这个人除了畏寒外,其实还有一个毛病。我记不起以前的事,记不起以前的人,尽管脑子里有很多画面闪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他说着,表情微苦,“而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再加上你每每见到我的态度,所以我想……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苏青墨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终于回转身子直视身后男子的脸,少顷,却扬唇道:“抱歉,我们并不认识。” 说了违心的话,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明明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可看着面前这个相同长相却不同性格的男人,她脑中第一个冒出的,竟然是那时容骁似是而非的提醒。 肖瑾尘背叛了容召国,而且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自是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事,外加当日封旭尧在容召给出的那些提醒,让苏青墨觉得在没有找到切实证据以前,她只能保持中立。因为看不清面前人的真身,因为不了解他的想法,所以眼下最稳妥的,便是佯装不知。 至于对方到底为何失忆还有待考证,然而现在并不是适合继续问下去,毕竟太过热忱也是一种罪过。 果然就见段瑾尘的脸色暗了下去,他“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自嘲道:“没想到,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幅样子看在苏青墨心里也很不好受,适才分析的利弊情况突然就动摇了起来。她紧咬下唇微微蹙眉,少顷开口:“王爷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 “恩?”段瑾尘似是没听明白,过了会笑道,“是啊,醒过来的时候,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不要谈以前的事了。” 如果是这样,他连那场战争中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记得,更不要说随身携带的凤图了。苏青墨眉宇间皱痕更深,蓦地,又听段瑾尘道:“我听陛下身边的太监说你医术十分高明,此番前来也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可以帮人恢复记忆的方法?” 苏青墨面露诧异,她摇摇头,但很快又道:“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若是王爷一心想找回记忆,我倒也可以帮上些忙。” “真的吗?”段瑾尘突然凑上前握住苏青墨的手,十分开心道,“那真的要谢谢你了。” 灿烂的笑颜,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此相像。苏青墨默不作声抽回手,心底徒增几分愧疚。原本上次出宫她就让凌薇去打听有没有可以找回记忆的办法,不管多困难多残忍,她都愿意一试。如今段瑾尘提出,她的顺从也不过是遂了自己的心。 所做的这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肖瑾尘,可实际呢,实际只有她一人清楚,凤图才是排在第一,肖瑾尘……最多不过第二。 就在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从殿门外跑了过来。还没等苏青墨看清楚,便听那人道:“好啊,你一个太监都敢摸瑾尘哥哥的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如此熟悉的噪音让苏青墨挑了挑眉,闪身避开对方炸弹般的冲击后她侧目看去,就见正是孙玉冰顶着一身肥硕紧紧贴在段瑾尘身边,仿若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对着她怒目而视。 而反观段瑾尘,在孙玉冰出现的时候他便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浑身僵直,任由对方在他身上又摸又靠。 看着这幅画面莫名有点想笑,苏青墨急忙低下头强压笑意,却仍然没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你笑什么笑!”孙玉冰见状,更是恼怒,“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识相的就乖乖剁了这只手,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如何?”苏青墨不怒反笑,问道。 “我就告诉太子表哥,让他来罚你!”一脸得意地说着,孙玉冰叉腰看着苏青墨。 一会儿瑾尘哥哥一会儿太子表哥,这女孩子的心还真是瞬息万变啊。苏青墨一脸无所谓地看过去,肩膀微耸,提醒道:“孙小姐,这里是陛下寝宫,而我,是御医坊的医士。你与其去找你的太子表哥,还不如去陛下那儿告我一状,这样惩罚还能来的快一点。” 第308章 撒泼打滚不要脸 苏青墨一张嘴好歹是舌战群雄过来的,像孙玉冰这种小喽罗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果然就见孙玉冰被堵得满面通红,原本就肥硕的脸颊更是气得晶亮,却故作娇弱状跺了跺脚,然后紧紧拽住段瑾尘的衣袖道:“瑾尘哥哥你看他,他欺负人家啦……” 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撒娇,苏青墨真是服了。 她目光侧移,正想看段瑾尘准备如何解决的时候,就见那家伙突然转过身子,“呕”的一声,狂吐不止。 “噗!”终于还是没忍住,苏青墨大笑出声。 孙玉冰如果这时候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话,那可当真是白活了十几年。她十分难堪地站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忿忿瞪了苏青墨一会儿,转瞬又变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去看段瑾尘。 “瑾尘哥哥……”她憋着嘴委屈道,“你、连你也欺负我……我、我不活了!” 也不知她脑回路怎么转的如此之快,孙玉冰突然大喊一声后,转身就往另一头的墙壁撞了过来。动作之迅猛,身体之灵活,完完全全让人忽略了她拥有的二百多斤体重! 苏青墨挑眉压根就不想去管,而这时段瑾尘突然抬头,绿着一张脸道:“麻烦你……” 真是的,自己没能力解决就憋着别吐啊!或者直接吐她一脸憋死她啊! 无奈叹了口气,眼下毕竟是皇宫不太好再出事端,苏青墨脚下步子一点闪身过去,在孙玉冰还没撞上墙壁的时候,已然先她一部站停下来。伸手一掌拍上孙玉冰肩膀,只听“哎呦”一声,她整个人像是个陀螺般被弹了回去。 “你……你敢打我!”这一来一去折腾了孙玉冰不少体力,她瘫倒在地,哭喊起来。 苏青墨越发觉得烦躁,抬头就向段瑾尘看去。后者这时候已经吐得差不多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缓步上前道:“孙小姐,你不要再闹了。” “我不!让我去死!我要去死!” “你要真能一头撞死倒也好,可若是撞不死,头破了,脸花了,留疤了,半身不遂了,你以后要如何?”轻咳一声,段瑾尘劝道,“再说这里的墙壁本就不结实,陛下一直说要修缮也都忘了吩咐,要是被你这一下撞塌了,你说你能担待得起?” 直接说她这样过去坏的只有墙就好了嘛,弯弯绕绕说得倒是婉转。苏青墨白了这两人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反正孙玉冰一看就是个花痴,她在容召的时候对付这种花痴已经够多了,真不想在这里还要继续忙碌下去。 “那个,小苏。”哪知她刚一转身,段瑾尘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苏青墨深吸口气并没有转身,就听对方道,“我看孙小姐的胳膊好像伤到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带她去擦药?” 我靠,擦破点皮又不是掉了层皮,至于这么麻烦吗! 当然,苏青墨是一个十分有涵养跟道德的人,这种暗自腹诽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斜眼打量着段瑾尘,见他一脸哀怨看着自己,那模样,跟以前每次有求于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仰天长叹一声,苏青墨真觉得自己有病。 重新转过身,瞅着那对自己一脸敌意的孙玉冰,苏青墨无奈道:“请吧,孙小姐。” 尽管孙玉冰仍旧对段瑾尘恋恋不舍,可由于苏青墨那一掌实在太过厉害,导致她膝盖跟胳膊全都擦破了皮。毕竟是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种苦,是以很快嘴里就“嘶哈嘶哈”个没完,让人觉得她马上就要不治身亡了似的。 苏青墨并不太想把自己的药拿来给她用,免得到时又要被她小题大做落下埋怨。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人带去药房,只要有叶萧在,想来孙玉冰也不敢太过放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宫中石板小路上,苏青墨敛眸不语,孙玉冰也一直没有说话。尽管还没到正午,但是那越发上升的温度却叫周围空气都燥热起来,走的久了,难免让人口干舌燥。 “你等等!”这时就听孙玉冰在后面喊着,两只手撑着膝盖道,“我走不动了!” “所以呢?”苏青墨挑眉。 “所以你背我过去!” “做梦。”简单两个字,苏青墨一点儿也不客气道。 “你!”万万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孙玉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噌”一下冒了起来,她双手叉腰勉力支起身子,道:“不过就是个小白脸,以为有二皇子跟瑾尘哥哥撑腰就了不起了?” “我看啊,你是把这皇宫想的太简单了吧!但凡是官家子弟,哪个没有一点怪癖,不过再怎么样,对他们来说你也就是个闲暇时候的玩具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的了?” 早就知道这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青墨双臂环胸一派清闲地看着她,少顷笑道:“没错,我就是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了,那又怎样?我有资本有能力,起码还能说出这四个字,可孙小姐你呢,若是没有孙家没有太子,你又算是什么?” 孙玉冰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顿时就气得一张脸通红,挥着胳膊就要打过来。然而这时一声“陛下驾到”响彻在这条不算太长的小路上,孙玉冰胳膊架在当空浑身僵直,而苏青墨则转身含笑,有礼地跪了下去。 “孙家小姐,见了陛下不行礼怎么还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那老太监一眼瞥见孙玉冰的模样,顿时耷拉下脸斥责道。 宣帝原本一双眼睛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一听这话看过去,就见孙玉冰忙不迭地收回胳膊,十分狼狈地跪了下去。他一向不喜欢孙家人在宫里面太过放肆的表现,此刻见状不由眉头皱的更紧,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到底何事?”少顷,他沉声问道,“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苏青墨大方一笑,磕了个头:“陛下,不过是孙小姐在教训奴才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让奴才做好自己的本分。” “笑话!”哪知宣帝一听就来了火气,抬高音调道,“朕身边的人,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礼仪规矩的!” 第309章 你到底是谁 孙玉冰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此刻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她艰难地跪趴在地头也不敢抬,只在宣帝说完那番话后,小心翼翼道:“陛、陛下,是臣女……是臣女的错,臣女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您身边的人,是臣女有眼无珠,还求陛下莫要怪罪臣女啊!” 苏青墨闻言几乎又差点笑出声,她虽然是宣帝身边的人,但左右不过是个下人,何以能谈得上得罪不得罪?更何况宣帝生气也不过是觉得她手伸得太长,她没想着自我反省,反倒一个劲儿的给她贴金。 孙玉冰这脑子啊……基本可以告别皇宫生活了。 宣帝被她一番话气得不怒反笑,就着那太监的手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孙玉冰道:“好,孙庆铭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好女儿!朕一直听说孙家三个孩子全都是草包,原本还以为是坊间误传,没想到啊!没想到!” “来人,拉下去掌嘴三十,让她好好知道什么叫规矩!”当即下令处罚,宣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倒完全出乎苏青墨意料之外,她原以为宣帝最多会斥责一顿,然后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这样怒火中烧的样子似乎有些太刻意,她敛眸散去面上笑意,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很快孙玉冰哀嚎的声音响起来,跟当日孙玉非的嚎叫如出一辙。好好的宫廷美景被这叫声搞成了杀猪场,宣帝听得头都快炸了,这时却见一个人忽然从对面拱门走了出来,然后冲着宣帝一礼。 “陛下,还请息怒。” 来的人正是叶萧,苏青墨正在诧异的时候,就见他走上前,在宣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宣帝闻言,原本暴怒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他扫了眼正在挣扎的孙玉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最后道:“罢了。把人送回去,让孙庆铭亲自管教吧。” 反转来的太快,苏青墨尚未回过神,孙玉冰就已经被人脱开了去。就在孙玉冰一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一股很是诡异的淡香突然从她鼻尖掠过,苏青墨大脑“嗡”的一声,竟下意识抬头就像叶萧看去。 对她炙热的目光视若无睹,容骁只站在宣帝身边看着孙玉冰一行走开后,这才俯身道:“陛下今日的药还没吃,奴才已经给您送来了。”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 一旁的老太监急忙伸手接过,然后冲身后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见人端了清水上来。宣帝就着清水服下一丸药,他长出口气,脸上这才带了点笑容道:“你平日既要忙着种花种药,又要替朕制药,本就很辛苦了,何必再来跑这一趟。” 说完,他转过身:“以后就让小苏去你那里取吧,你专心办自己的事。” 面对宣帝难得的关心,容骁敛眸垂首,淡淡道:“陛下的事,还是我亲自来办比较稳妥。” 一听这话,苏青墨突然眯了眼。听这意思,叶萧分明是在责怪她,怎么着,她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需要被他旁敲侧击的指责? 然而宣帝并不清楚眼下这二人的小心思,他说完这些以后打了个哈欠,吩咐苏青墨午后去殿前备着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很快,狭长的青石板路上就剩下苏青墨跟容骁两个人,只可惜由于刚才那一句似是而非的指责,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愿在此浪费时间,苏青墨起身拍了拍长袍下摆的尘土,转身就要离开。 “你可知,你刚才差点就酿下大祸?”这时,容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苏青墨前行的步子顿住,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处:“我还真不知道,烦请叶兄指点一二。” 容骁最是清楚苏青墨的性子,知道她这样子是生气了。然而这一次他却不肯再示弱半分,他走上前去垂目看着她倨傲的样子,不悦道:“陛下因为经常服食凝神散,所以身体经不得半分刺激。寝殿虽然常年点着龙涎香,但那也是经过特殊调配,有强身健体的作用。” “但是刚才,孙玉冰的身上恰好挂了一个香包,她不动的时候香味很淡,几乎不会被发现,但是如果她剧烈运动,空气在通过小孔渗进香包的时候,里面的味道就会散发出来。”容骁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你一开始不知道没注意,但是之后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没有作声,苏青墨自知理亏。 她敛眸掩去面上表情,心却沉重起来。的确,之前由于肖瑾尘在的原因,她一颗心都挂在看孙玉冰笑话上,倒是忽略了最最简单的问题。直到刚才孙玉冰经过身边的时候,那股淡香才让她回过神来。 灵神草,同属强身健体一类的药草,本是无事,但若与凝神散相撞,则会产生剧毒。 她想,这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原以为宣帝的身体情况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所以她才逐渐放松了警惕。直到经过今天的事,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苏青墨几乎猜不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所以,你现在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眼见她不吭声,容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怒道,“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压下了陛下的怒火,让他放了孙玉冰,就由孙玉冰刚才那么折腾,陛下还能有命吗!你呢,身为陛下贴身伺候的医士,不知操心情况,只知看戏,差点就因为自己的失误酿成大祸!你明明是那般缜密小心的一个人,怎么眼下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随着容骁最后一声落下,狭长的小道中刮起一阵凉意,扬起二人发丝飞扬,袍角翩飞。 很久很久,苏青墨都没有说话,只一味低着头,也没有动作。容骁等了很久心中的火气也逐渐消散,见她如此,心头莫名有些不安。他正想着要怎么再度开口的时候,就见苏青墨突然抬手打开了他的胳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第310章 纪家小姐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也很感谢你的及时赶到。可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孙玉冰身上的香包有问题?”她说着,往前挪了一步,“而我更不懂的,是你为何要对我的事如此上心?” 面对苏青墨咄咄逼人的架势,容骁不自觉后退一步,面上掠过一丝慌张。 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所有表现都被苏青墨一点一点观察于心,她眉峰微扬,再度道:“你到底是谁?” 说出这种话需要很大的勇气,毕竟她有些想不通面前人的身份。尽管那个身影一直在她脑中盘旋叫嚣,可是她不信啊,他那样高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来到这种地方受苦。而倘若真的是他,她又该怎么偿还这份情? “你们两个啊,若是外人不清楚,还真要以为你们是一对儿呢!” 正在这时,一道轻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苏青墨悬着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她皱眉看过去,却见是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过来,面容和煦,宛若那出水芙蓉般,叫人心上一震。 “呀,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察觉到苏青墨面上疑色,女子大方一笑:“我是纪家的二小姐,我叫纪若鱼。” 纪若鱼,很是灵动的好名字。她长相娇美,笑起来眼睛像是一道月牙一般,尽管从名字到人看起来都是相当柔弱,可那眼底深沉,却隐约藏了深邃。而她本人气度非凡,有礼且又高贵,即便面对她这样的宫人,也并未露出半分轻视,甚至还很是客气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原本苏青墨还有些恼火被人打断,眼下,她倒不知该怎么生气了。 纪若鱼见他二人还是不说话,不由左看看容骁,右看看苏青墨,最后清脆的笑声再度响起。眼见他们同时看向自己,纪若鱼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主要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好笑了,明明是两个男人,偏偏……” 后面的话,身为女子她也不太好意思说出,只轻咳一声,又道:“适才是我发现孙小姐身上的香包有问题,所以才提醒叶大哥的。谁知他那么紧张就冲了过来,倒叫我愣在了那里。” “不过叶大哥一向紧张陛下的身子,会如此也算情有可原。他虽然冲你凶了几句,不过也不是有心,你实在是没必要怀疑他的身份。”纪若鱼慢慢解释着,莞尔一笑,“毕竟用陛下的话来说,他也就是种种花种种药,难不成还有什么企图?” 纪若鱼的话没让苏青墨觉得轻松,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重。她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看着叶萧跟纪若鱼两人站在面前,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该死,她怎么竟然会觉得有一点失落? “多谢纪小姐解释,我刚才……也不过是着急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青墨深吸口气,淡笑开口,“还望叶兄不要介意。” 苏青墨忽然疏离的态度让容骁心上一紧,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去。他下意识地就想追过去,谁料纪若鱼却将他的袖子拉住,颇有些天真地侧着头道:“叶大哥,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他可是男人啊!” 这下子总算知道什么叫有苦不能言,容骁只能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苏青墨远去的背影,最后懊恼地叹了口气。 苏青墨自是不知身后人的心情,她情绪低落地缓步走在宫道上,尽管周围暖阳环绕,她却只觉得有丝丝凉意正在逐渐渗透心中。 叶萧刚才的表现在让她诧异的同时,也不禁怀疑起了对方的身份。奈何纪若鱼的出现,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而在她上任的第一天,孙玉冰,纪若鱼这两个死对头家的小姐同时出现,表现得虽然并没有太大异常,但却同时暴露了一个秘密。 不管是孙家还是纪家,他们统统都知道宣帝的情况。那么这样看起来,宣帝反倒是其中最可笑的那一个了。 然而这两家明明知道宣帝的情况,知道他命不久矣,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更应该抓紧时间筹谋,该篡位的篡位,该下害的下害,为何偏偏按兵不动,只等到她出现的时候才开始动手? 她很难说服自己说这些事与她没有关系,苏青墨再一联系刚才宣帝的表现,一个真相正逐渐在她心头浮现上来。 “回来了?” 正在她低头出神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抬头,视线远投,那般熟悉的一张脸,正站在廊下,冲她盈盈一笑。 明明该觉得有些感动,可苏青墨这时候脑袋里却浮现起了容骁的脸。他也曾如此出现,在她最是疲惫最是不堪的时候,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可是现在…… “恩,回来了。”强压心中苦楚,苏青墨淡淡道,“不过孙小姐冒犯了陛下,已经被送回去了。” 闻言竟然一点也不惊讶,段瑾尘踱步上前,看着她眉宇间的丝丝皱痕,柔声道:“陛下是不是连你也一起责罚了?” 这样的温柔的声音只会让她更加觉得不适,苏青墨往后一缩,摇了摇头:“谢王爷关心,陛下并未责怪我,只是吩咐我午后去殿前候着。” 这才松了口气,段瑾尘紧了紧手中的暖炉,笑道:“你没被罚我就放心了,不然,只怕我会内疚死。”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再度小心地打量苏青墨的神色,然后道,“那个……你之前说要帮我想办法恢复记忆,不知还作不作数?” 没想到他惦记的竟是这个问题,瞧着他小心又期盼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孩子。苏青墨情绪也不由放松下来,她扬唇一笑,点头:“自然作数,不过可能需要多等一阵。” “没关系的,只要你答应就好了。”哪知段瑾尘闻言却十分高兴,他突然抽出一只手握住苏青墨的袖子,宛若一个青涩的少年般道,“小苏,我总觉得跟你好像很投缘,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来找你?” 第311章 谁跟他最配 明明已经是王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苏青墨被他如此热情的对待搞得有些愣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就听一道男声自背后响起,字里行间,皆是冷意。 “瑾王爷,我竟是不知,你何时开始有龙阳之好了?”对方说道。 浑厚的嗓音,莫名带出的威严,丝丝戾气充斥期间,让苏青墨不自觉低下头,没料到叶萧竟然这么快就跟了过来,而且还看到了这一幕。 然而相比之苏青墨的不自在,段瑾尘却表现得很是随意。他没有松开握住苏青墨衣袖的手,甚至力道还进了几分,接着扬声道:“我也是不知,叶兄你何时竟与纪家小姐在一起了。” 说完,他便感觉苏青墨的身子一僵,段瑾尘眸色沉了几分,却依旧含笑道,“所以,咱们这样算是打平了?” 容骁面上冷意更浓,段瑾尘的回答真是叫他觉得火大。对一个男子而言,龙阳之好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谁知就在他如此嘲讽后,对方竟丝毫没有推脱?而他,早知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当日的肖瑾尘,在见他与苏青墨一派和谐时已是妒火中烧,此刻闻言,更是恨不能直接挥拳打死他! “瑾王爷,我不过刚好随大哥进宫,想起有些药材方面的事要跟叶大哥讨教才过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不正经了。”纪若鱼这时有些不好意思说着,随后看向苏青墨,“这位小苏兄弟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个男子,为何每每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总叫人觉得像是一对。” “一对?”这时,就听容骁、苏青墨跟段瑾尘异口同声道。 顿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纪若鱼有些不安地紧了紧手中帕子,尴尬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纪小姐,你不用害怕。”这时,段瑾尘又道,“你觉得小苏跟谁最像是一对啊?”说完像是觉得还不够,他又补充道,“应该说,跟谁最配?” 这要求简直太匪夷所思,直让纪若鱼觉得段瑾尘是不是已经疯了!然而面对眼前各异的三道目光,她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忙不迭地后退,越发尴尬道:“那个……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就先走了,叶大哥,药等下次我入宫的时候再……” “纪小姐,瑾王爷是在说笑,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时,苏青墨终于开口,走过去与纪若鱼站在一起。她目光微冷看着面前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淡淡道:“不管叶兄跟王爷是怎么想的,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下。” “我是个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 容骁跟段瑾尘同时表情一僵,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苏青墨并未在二人脸上发现异样,她借口送纪若鱼出宫,总算离开了那两人的视线。一路上低着头在前面领路,殊不知纪若鱼一直在后面盯着她的后背打量,那般炙热的视线几乎快要将她烧着,于是在距离宫门并没多远的时候,苏青墨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 “纪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纪若鱼面上讪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 “好奇不是好事,有时往往会害无辜的人丧命。”苏青墨严肃道,“当然,我不过就是个御医坊的医士,与寻常人一样,并无不同。” “可我大哥说,你们御医坊的,都不是寻常人。”咬着下唇小心开口,纪若鱼看着苏青墨道,“就比如说那个李女官吧,明明二皇子很喜欢她,可她却视若无睹,只一心一意侍奉陛下,当真叫人诧异。” 心里“咯噔”一声,苏青墨没想到自己猜测的事竟然成了真。 然而此时并不是说别人闲话的时候,她眼波轻转,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很正常。就比如说纪小姐你吧,适才在后花园的时候,不是想都没想就将孙小姐推了出来?” 果然就见纪若鱼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她有些紧张地捏紧手中帕子,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青墨深望她一眼,内心颇有些感叹。 明明是如白兔般无害的长相,可心却并不是那么纯粹。不过也难怪,如她从小生长的家族根本不会允许一个绣花枕头的存在,即便是家中唯一的女子,也得不到完全宠爱。世家,贵族,女子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利用的棋子。只是不知,纪若鱼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懂也罢,我只是随口一说。”苏青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不打算继续将人送过去。 纪若鱼有些惊魂不定地扫了她一眼,很快抬步,却在经过苏青墨身边的时候,稍作迟疑,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少顷,她朱唇轻启,像是带着决心般道,“你的死活我管不着,但是我只知道,如果陛下出事,叶大哥也不会好过,所以我必须帮他。” 低头微微一笑,苏青墨敛眸掩下一丝失落:“纪小姐的意思是想说,你很喜欢叶兄吗?” 女子面对这般直白的问答时通常都会羞涩,而纪若鱼却像是视死如归般,重重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喜欢他,所以不管你是谁,我都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深吸口气,纪若鱼道,“还有,我想你也是聪明人,应该也已经猜到正是由于你的高升,所以才让孙家开始动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若想活命,最好瞪大眼睛,选对队伍。” 话题的转变让苏青墨觉得诧异,纪若鱼的提醒更是叫她有些意外。然而苏青墨只低笑出声,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视线已经冷凝。 “纪小姐,我想对你的提醒我有必要说声谢谢,不过不是对你,而是对家兄。想必今日一切,正是出自他的筹谋,而你,便是他派来的说客吧?” 第312章 该死的就去死 纪若鱼早知苏青墨聪明,却没想到她竟然能猜的如此透彻。那明显带了嘲讽的话语让她一张脸羞得通红,然而心里却升起一股独属于贵族的傲气,让她眉宇间带了几分愠色。 “你不必如此埋汰我,我不妨告诉你,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兄长委托我来的,而我们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纪家看得起你的缘故。” 秀眉扬起,苏青墨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失望。 倘若纪方宁真的在场,听见纪若鱼这番话只怕要被气死吧。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不知身为一名说客,最重要的便是要忘却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别说这样的要求她苏青墨根本不会答应,就算真的答应,也会在听完刚才那番话后,完全失去兴趣。 “纪小姐,我就是个御医坊的医士,身份低微,恐怕不值得让你们看得起。”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一次,苏青墨已然不预备等着纪若鱼离开,反而自己率先迈了步。 无视对方怒极而微微扬起的音调,苏青墨目光平稳,身形挺拔,尽管再未多说一语,而那种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阴森傲冷,却让纪若鱼看着都不禁为之震撼。 自然不知对方会作何感想,苏青墨一边往回走,心却算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啊,在她荣登宣帝贴身医士这一职位开始,这齐宣皇宫的风向整个都变了。 孙家倒是一如既往地针对她,而纪家则是从最初的敌对关系转变的模糊不明,看起来像是要拉拢她。最最值得令人深思的是宣帝的态度,明明就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东西,却早不跟他们起冲突晚不跟他们起冲突,偏偏等到她上任时候才开始发挥他身为皇帝的作用。 很明显,一旦孙家真的有人落了难,那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啊,里里外外全都将她当成了靶子,这齐宣皇宫果然不只是变态那般简单了。 而与此同时,纪家的正厅内,纪方宁正高坐在首位,听着下方纪若鱼带回的宫中情况。当听到她带着个人情绪说苏青墨不识抬举的时候,他眉峰微拧,双目微抬,那般高深莫测的样子顿时叫纪若鱼停住了嘴,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若鱼,纪家家训第十五条是什么?”少顷,他淡淡出声道。 “不、不要以个人意志影响判断能力,要冷静,要……”纪若鱼十分艰难地说着,到最后还没说完,便不忿道,“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姓苏的……” “好了。”抬手打断纪若鱼,纪方宁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不想听你的主观判断,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有了解。” 虽然当日只是匆匆一眼,但彼此相视间便已经能一探高低。难怪最近封旭楠跟他疏远了几分,看来这其中自然脱不了那个姓苏的关系,当然还有宫里面那个叶萧。 想到叶萧这个人,纪方宁眸底利光一闪,而后道:“说来你今日进宫去见叶萧,情况怎么样了?” 以为纪方宁动了怒,纪若鱼原本还有些担忧。此刻听他这么问起,她急忙讨好般地道:“就……还是老样子啊,只不过他似乎很是关心那个姓苏的医士。” “哦对了,还有瑾王爷也是,他二人还险些吵起来呢。”纪若鱼说着,脸色难看道,“瑾王爷甚至还问我,说他跟叶大哥哪个跟那苏医士最配,明明都是男人嘛,怎么……” 纪若鱼后面的话,纪方宁没有听进去。只是单从刚才那场景来看,这三个人,似乎都有问题。关于封旭楠跟某个人交好的消息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所耳闻,那么整件事往深探究几分,怕是这一切都跟容召国的那位脱不了关系。 突然有些兴奋起来,想到堂堂平南王竟然会潜伏在此,纪方宁嗜血的一颗心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这几日没事,你多跟叶萧来往,若是他有什么异样,记得告知于我。”说着起身往外,在经过纪若鱼身边的时候,纪方宁突然停下。 “除了叶萧,不管段瑾尘还是那个姓苏的,你统统不必理会,该让他们掐就掐,该让他们死就去死!” 如此还算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天,苏青墨对自己新工作的耐性,当真是快要被耗光了。她自认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却奈何选择了最是熬人的服务行业,若单单服务便也罢了,对方的身份跟地位偏生决定了她不可能掉以轻心。再加上因为这张做了乔装的脸,宣帝对她的态度……简直像是养了一个男宠。 是以时间一长,宫里面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苏青墨不禁懊悔,自己怎么偏偏选了如此面容乔装,明明当日她还有更多选择的。 在感叹造化弄人的同时,苏青墨最近对另外两人的纠缠也深感不耐烦。明明那一天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了,可一转头叶萧跟段瑾尘就像没事人儿似的,整日里跑到她跟前来撩拨,骚的不能再骚。 不过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两人自己骚也就罢了,却偏生跑来她跟前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两个拖油瓶。纪家跟孙家本身就不睦,更何况还是两个女人,是以每当他们四个人撞在一起的时候,便犹如火星撞了地球,那战况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而她,反倒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 看多了戏只觉得烦,苏青墨相较之下选其轻,索性除了睡觉外,其余时间统统都守在宣帝身边。如此不禁可以避免再见到叶萧等人,也让她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走。 这一日大清早太监便找了过来,给了她一张清单,让她出宫去替宣帝置办一些小玩意儿。面对这种返老还童的心态,苏青墨内心是鄙视的,然而一想到能够出宫,她却还是有些雀跃。 由于眼下身份不同,她最近跟宫外凌薇两人的交流全靠书信,日子一长,难免显露出这种不能及时见面的弊端。书信来往需要时间,有时候往往对方才接到信,这头已经解决了事情,长此以往,她甚至连写信的欲望都没了。 换了一身便装出宫,苏青墨不假思索,直奔客栈。 第313章 不能没有你 或许由于是大清早的缘故,街道四周来往的人并没有几个。店老板们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开店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生意,小贩们也担起了扁担,行走街头以此谋生。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纷纷冒起了炊烟,阵阵饭香自门内飘散而出,虽未有多余的声音,却显得相当美满。 这样自给自足又充满平静的生活让苏青墨瞧着不由生出几分羡慕,她站在原地观望了好久,这才转身离开。 阿晴嫂的客栈算是珉合城内开的早的铺子了,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桌椅摆放好,正担着一条抹布,打扫擦拭灰尘。对方见她驾轻熟路地走进门时正想说话,苏青墨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时候,示意他不要吭声。那店小二有些诧异,然而细想之下便觉得她眼熟,倒也没有多话,只任由她一人上了二层。 苏青墨一边往上走一边竖起耳朵倾听,似乎此刻二层正有几个人在那儿闲聊吹水。没想到这么一大早就有了客人,苏青墨正奇怪时,就听一阵“咯咯”的笑声响起,正是阿晴嫂无疑。 “公子啊,没想到你一表人才,竟然还会看面相呢!”很快,就听阿晴嫂如此笑说道。 苏青墨垂首笑了笑,心道这阿晴嫂当真是勤快,这么一大清早就起来招呼客人,说的话更是中听的不得了。她正打算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偷摸走开时,忽然就听另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轻转如水,温顿如玉,明明和煦如春却叫苏青墨仿若如遭雷击般,立在了原地。 “我这三脚猫的本事,也就阿晴嫂你肯当回事。”男子说着,淡淡一笑,“不过眼下,我怕是没时间再帮你继续看了。” “怎么?” “有客人来了。”男子说着,侧目看向楼梯拐角。 阿晴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不见有任何一人。她笑着埋怨男子故弄玄虚,脚下却耐不住生意人的本性开始往楼梯处挪。待到站定一望看到苏青墨那张苍白的脸时,阿晴嫂“哎呀”一声,像是受了惊吓般往后一缩,随后才道:“这不是小苏吗,你怎么大清早的就过来,被宫里面赶出来了啊?” 然而苏青墨此刻却一点儿顾不上阿晴嫂,她整个人都还在刚才那一抹温润声音中深陷,直到耳边传来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接着就见一个绢白身影缓缓步入眼帘。 “上来吧!”折扇轻摇,他淡笑道,“等你很久了。” 阿晴嫂若是还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那这几年生意可算白做了。她笑盈盈地伸手拉过苏青墨推了过去,一边往下走,一边说“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虽然有她的助攻,苏青墨却仍旧杵在原地不动,看着那人走过去落座后缓缓看了过来,她急忙低头,嗡声道:“表哥……” 范庭川默不作声,只看着苏青墨,眉宇间添了几分愁色。 他的小表妹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谁知不过两月未见,她竟然变得像只兔子一样温顺。 然而对范庭川来说,他并不喜欢苏青墨这副样子。抬手倒了杯温水放在对面,他目不斜视,只扬声道:“你做都做了,怎么还担心被我责骂吗?” 身子一震,苏青墨想想似乎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于是撇了撇嘴上前,谁料刚一坐下,头上就挨了范庭川一记折扇攻击。 “这一下,是打你不告而别。”他说着,扬起手又是一下。 “这一下,是打你故自承担。”说完,又是一下。 “这一下,是打你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好了表哥……”急忙捂住头,苏青墨往后缩着,“别打了,本来就脖子短,再打光剩头了……” 听她开起玩笑,范庭川心知她是放开了,慢慢放下折扇,他目光丝毫未动钉在苏青墨身上,良久,只柔声道:“怎么那么傻,明明说过了我不会不管你的。” 心上一酸,这些日子的委屈跟难过顿时涌上心头。苏青墨低头掩去眸底异色,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脸上依旧挂着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呀,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跟范家。表哥,我有手有脚有本事,可以自给自足的。”说完这话,苏青墨突然想起在咏化城所做的事,顿时面上一僵,仿佛有一种无形中“啪啪啪”打了自己脸的感觉。 范庭川一脸无奈看着她犹如走马灯一样变幻莫测的表情,最后,轻声道:“事情我已经听凌薇说过了,青墨,这一次,的确是你太过冲动。” 早在平南王府被烧当天,他便已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却奈何琐事缠身,压根无暇亲自去找苏青墨的下落。索性因为她在咏化城里的举动而让当地范家的人传了消息来,范庭川在解决事情后急忙赶了过去,谁料还是错过了。 因为了解了当日在咏化城发生的一切,加之他本身就清楚有关肖瑾尘的一些事,是以在判断苏青墨一定会来齐宣的时候,他反倒没那么着急,在吩咐珉合城内的范家人帮他盯梢的时候,自己则抓紧时间掌握了一些齐宣目前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哪知他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苏青墨此刻不淡定的性子,是以就在他忙着掌握情报的时候,珉合城内传来的消息却是苏青墨乔装打扮入了宫,成了医士。 “我虽明白你内心焦灼想要很快找到答案,但是你在容召生活了那么久,不会不懂要打一场无把握之仗有多困难。更别说眼下齐宣皇宫的情况错综复杂,只要你不小心走错一步,很可能会因此丧命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范庭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青墨自知理亏只一味低着头不吭声,垂着的手却已经快要将衣带给扯烂。瞧着她闷头怂包的样子,范庭川原本的火气再也发不出来,他微叹一声,伸手如往昔般,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很担心你的,你知道吗?”他说着,心有余悸道,“青墨,若是没有你,表哥只怕会疯掉。” 第314章 谁想让她死 范庭川的意外表白让苏青墨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几乎忘记要怎么说话。她看着他眸底潜藏的温柔跟担忧,那般真切,却又带了几分患得患失的卑微。心中一痛,她竟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造孽如此,她对范庭川亏欠太多,终究是还不了了。 看着她越发闪躲的视线,范庭川心中虽然难过,却装作没事人似的将手收回。心中叹气表面平和,他看着苏青墨,淡淡道:“不说其他了,你且先说,最近你在宫里的情况如何?” 见他很是体贴地将话题岔开,苏青墨心头愧疚更甚,却也选择了闭口不答刚才的话。她想了想便将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去,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般,那些齐宣皇宫的秘密、隐闻以及几家之间的纷争,一点不落的全部告诉了范庭川。 范庭川的表情从最初的清淡最后变为严肃,当听到最后苏青墨说她已经成为宣帝贴身服侍的医士后,更显沉重。孙家跟纪家的反应多少也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对方表现太过急躁跟明显,一时之间竟让他觉得像是有人在赶着去做什么似的。 “青墨,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事看起来像是为了谋权篡位,但实际好像都是针对你来的?”少顷,范庭川皱眉道,“似乎有人……希望你死。” 心中一紧,苏青墨没吱声,事实上她也隐约有这种感觉。 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死会给什么人带来利益,不管是以前的平南王妃,还是现在的苏医士,她的身份很简单,背后也没什么人撑腰,除却跟皇亲贵族扯了那么一丢丢关系以外,她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她死? “眼下敌方在暗我在明,倒也实在不好去做部署,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良久,苏青墨叹了口气,“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帮瑾尘找回记忆。” 范庭川自然很早就知道苏青墨跟肖瑾尘之间的事,听了这话他眉峰微拧,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从凌薇口中他知道苏青墨正是因为容骁在肖瑾尘这件事上骗了她才负气离开,而眼下见她这么为肖瑾尘上心的样子,是否说明……她其实压根都不相信? “表哥,其实我帮瑾尘找回记忆也是想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苏青墨察觉到范庭川的异样,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并非不信你们,也并非对他信心十足,我只想知道在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又为何要那么做。” 苏青墨不是分不清事态的人,到时如果一切真的跟肖瑾尘脱不了关系,她会第一个杀了他,以慰藉那些将士的在天之灵。 范庭川必然是相信苏青墨的,只是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态度,他想了想,又道:“可是青墨,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你确定,你所见到的这个人,还是肖瑾尘吗?我打听过来,眼下这齐宣国的瑾王爷,可是与肖瑾尘的性子没有半分关系的。” 苏青墨怎么会不清楚,肖瑾尘性子跳脱没个正行,但段瑾尘却温文尔雅添了几分稳重。的确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种极端,可她却是一心认定,这两人便是同一个人。 眼见她虽然垂了眸,但是眉宇之间的坚定却十分显眼。范庭川深吸口气缓缓叹出,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小表妹的确是长大了,而他这个表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遗忘。 “其实你走以后,洛阳城内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沉默了很久很久,范庭川望着面前茶盅,柔声道,“青怡跟姨父知道你出走的消息后都急的不得了,姨父因为有要事缠身不能赶过来,而青怡却是不管不顾就要跟我一起。若不是她身子情况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只怕你此刻就得跪在长姐面前磕头认错了。” 被这番话引得闷笑出声,然而很快内疚便又袭满了心头。身为家中儿女,上不能替父敬孝,下不能为姐排忧,想想也真是失败。 然而抛开苏家跟范府不提,苏青墨其实最想知道的还是平南王府的情况,只是坐在面前的人是范庭川啊,她又怎么好再给他流血的心头再添一把盐? “至于容骁那边,过的也并不是很好,我听说,自打那日你烧了王府负气出走以后,他们就……” “我烧了王府?”苏青墨猛地抬头,“我什么时候烧过王府?” 范庭川微微一愣,随即道:“你不是太过生气所以打伤了王府阻拦你的一众暗卫,又一怒之下烧了卧房,然后才出走的吗?” 简直是匪夷所思,苏青墨竟是直接被莫名其妙搞得笑道:“表哥,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若是有火,只会冲着当事人而不会伤及无辜,更不要说做出火烧王府这种幼稚的事情了。”说到这儿,苏青墨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安,她突然停下来,微微皱起了眉。 “所以我可以理解,是有人故意想要挑拨我与容骁,然后彻底断了我回去的后路吗?”这时她再度开口,看着范庭川问道。 范庭川没有回答,事实如此,已经很明显了。 齐宣国的百般针对,容召国的后路被断,这一切都是冲苏青墨而来,却叫人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范庭川顿了顿正准备继续说容骁的情况时,忽然就见他们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影翩然飞至苏青墨身前,然后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真好啊,苏公子,终于又见到了你了。”女子娇俏的声音让苏青墨一愣,侧目看过去,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道:“笨死了,都说了几百遍了要叫苏姑娘!” 抑扬顿挫,语气虽凶却满含无奈。苏青墨定睛一看,就见一男一女出现在面前,男子身姿挺拔,女子娇小可爱,一个板着脸一个含着笑,不正是咏化城的顾家两兄妹? 第315章 哥哥他很想你 “看来苏姑娘似乎不太喜欢看到我们。”没等苏青墨开口,顾念首先道。 瞧着他那副傲娇的死样子,苏青墨眼微眯,突然起身,抬手就给了对方头上一巴掌。 “长本事了你,见面不叫师傅,还敢用这种语气。” 顾念疼得急忙捂住头,眉头紧锁憋着嘴瞪着苏青墨。苏青墨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完全不知这小子在发什么疯。一旁的顾暖左看看苏青墨,右看看顾念,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解释道:“苏姑娘别误会,哥哥他只是太过思念你才会这样的。” “你闭嘴!”完全没想到自己妹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顾念顿时急了,伸手就要去捂顾暖的嘴。 哪知苏青墨却先他一步将顾暖拉了过来,她一边挡着身后张牙舞爪的顾念,一边似笑非笑看着顾暖道:“阿暖,说说看你哥哥他有多思念我?” 阿暖瞥了眼身后涨红了脸的顾念,清脆的笑声接连响起,引得在场几人心里都不禁温暖起来。她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刚才是在开玩笑的,她看着苏青墨解释道:“因为苏姑娘之前隐瞒了身份,导致哥哥觉得很没有面子。” “哦?为何?” “因为哥哥觉得你是个女人啊,却事事都比他强,还总是遛着他的鼻子到处走,让他觉得自己跟狗似的。”阿暖说到这儿还是没忍住,大笑出声直到肚子都笑疼了。 顾念此时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阿暖,最后却只能忿忿道:“你、你别听她乱讲,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瞧不起女人?”苏青墨白了他一眼,道,“顾念你就承认吧,我就是比你强,而且我还是个女人,而且你还跪在我跟前喊过我师傅。” 说完,苏青墨大笑出声,好不得意。 顾念痴痴望着她的笑脸,那般明媚,比之刚才阴沉的样子要耀眼许多。他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灌注了一汪暖泉,微甜,温暖,从心尖慢慢渗透进入四肢百骸,最后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顾念急忙将视线移开,却不料自己此番的所有表现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范庭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敛眸不语。 都是可怜人啊…… “好好好,你说的都好,你做的都对。”稳了稳心神,无奈之下,顾念如此说道。 “本来就是。”苏青墨得意一笑,拉过二人坐下道,“怎么样,后来他们有没有带你去周明山找药?” 一提到周明山,顾念几乎两个眼睛都在发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些欣喜道:“你们离开以后第二天,他们便派人来领我入山,说是给我的奖励。我原先以为进入周明山定当凶险万分,谁料安全的入口竟然就在我家后面不远处。” 闻言没有做声,苏青墨稍一沉吟,这才道:“那也就是说,即便没有人领路,寻常人其实也是可以入山的?” 不知她为何会问起这事,顾念点了点头,随即又很快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苏青墨望着他瞬间三变的模样无语,顾念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觉得没人领路也可以进去啦,不过那些人好像不这么觉得。他们里面有一位蒙着面的高人,有他经过的地方,周明山的瘴气会自动消散,周围毒物也会避让。” “我听说,寻常毒物见到比自己还要毒的东西,一向是退避三舍的。”这时,就听范庭川突然插嘴道。 顾念闻言一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说起来那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身上似乎总有一股很是难闻的恶臭,会不会是……” 顾念的话没有说完,苏青墨跟范庭川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已然明了几分。用血养毒,此法十分恶毒,完全是耗阳寿,损阴德的行为。而咏化城作为周边小城,拥有那么大的财富已是意外,却没想到内里竟还有如此高人存在? 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不许寻常人入山?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毕竟我最后终于拿到五色灵花了。”打断众人沉思,顾念很是兴奋道,“那人还说五色灵花每五年才开一朵,我能赶上,当真是得了老天的眷顾!” 说完这些,顾念突然起身走回房,然后很快又走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做工十分精巧的琉璃盒,即便此刻二层亮光并不充足,却仍旧能够看到内里色彩反转流动,仿若水波一样叫人觉得曼妙不已。 顾念故作神秘地冲苏青墨一笑,像是献宝般的将琉璃盒放在了苏青墨面前。没等苏青墨说话,他已然伸手将盒盖打开,顿时赤橙黄绿紫五种颜色喷发而出,将原本就不算宽敞的二层客栈照的竟然倍显拥挤。 “你疯了吗?”苏青墨急忙将盒盖盖上,对顾念这种臭显摆的行为很是不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拿了件宝贝是吧?拿了东西没想着先给阿暖治病,倒先跑到这儿来瞎显摆,你脑子被门夹了是吧?” 顾念被她一顿责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怔怔望了过去,待看清苏青墨眸底那显而易见的厌恶后,只觉得胸口一滞,竟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背对众人。 从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苏青墨正要发火,就感觉顾暖很是小心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她深吸口气侧目看去,就见顾暖咬着下唇道:“苏姑娘,你误会哥哥了。” “拿到五色灵花以后,哥哥就按照当年那大夫给的药方替我熬了药,我喝下以后再也没犯过病,身子也有力气了,这时刚好范公子来咏化找你,我们便跟他一起来了。” “那这个东西……”闻言一愣,随即看向桌上的琉璃盒。 “那是哥哥特意留给你的。”顾暖说着,巧然一笑,“他说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想用这个来报答你。但我知道啊,哥哥他其实……” 第316章 蒙面男人 “顾暖,你再多嘴就一个人回咏化去。”这时,就见顾念起身,态度强硬道。 苏青墨见他一脸的不高兴,自知有错,态度缓和下来道:“好啦,算我有错误会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顾念冷哼一声,转过身不理她。 所以说蹬鼻子上脸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苏青墨秀眉微扬,抬腿就踹了过去。 “你!” “你什么你,好歹我也做了你几天师傅,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占你便宜当什么父了,但这该有的礼仪规矩你总不能忘了吧?”单脚踏着凳子,苏青墨一副流氓派头说道。 顾念自是早就知道她嚣张的性子,是以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却不敢再表现出来什么。心想着反正她也道歉了自己也不吃亏,顾念轻咳一声没事人儿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五色灵花的花瓣有五叶,阿暖只需其中三叶。”顾念没敢再看苏青墨的眼睛,只低着头道,“我是之前看你脸色苍白气血亏空,所以才想着把这剩下的两瓣带来给你。” 明明也算不得多深厚的关系,却难得他做事会考虑到自己。苏青墨收起之前嚣张的态度道了声“谢谢”,目光移向那个琉璃盒,却是心念一动,脑中莫名蹦出一个想法来。 “我倒也记得说,五色灵花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可解天下一切疑难杂症。青墨,若是你想,我倒也觉得的确可以一试。” 范庭川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着苏青墨他们,在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琉璃盒时,便猜到了她可能是想用这个东西去帮肖瑾尘恢复记忆。 顾念刚才在房里多少也听见了不少苏青墨跟范庭川的对话,心知她是想去救人,于是也附和道:“周明山虽然瘴气盘绕,但是位于灵动之地,里面生长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灵气,用他们的话来说,有净化的作用。” 眼见这二人都开了口,苏青墨原本还在犹豫,此刻倒也坚定下来。这时又听两个脚步声“咚咚”的自楼梯口传来,四人纷纷望过去,就见凌薇跟元勃一前一后走上来,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明显也愣住了。 “阿墨!”很快,凌薇就奔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苏青墨只道了句“有事”,便没有多余解释。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为了如何能恢复记忆一事,凌薇与元勃已经接连好几天在外奔波查找,眼下总算是有了丁点眉目。 凌薇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信纸,干燥泛黄的样子,让人担心风一吹就能被风华似的。她小心地将其摊平在桌上,一个一个按着顺序念出上面的药材,待到最后忽然一停,然后修长指尖点了上去。 “五色灵花。”她说着,面露难色,“这玩意儿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殊不知自己问出这话的同时,苏青墨几人却相视一笑,见此情景,凌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青墨拨开她的手拿过药方,仔细辩驳一下,在惊叹上面药材搭配精妙的同时,内心也生出一丝疑惑。 “这东西你怎么找到的?” “是在珉合城一个高人手里。”这时,就听一直没有做声的元勃道,“我们也是机缘巧合在城西碰到他的,对方让我们帮他找了几样药材,之后便写了这个方子给我。” 这得到药方的方法简直也太乱来了,苏青墨低头正想在看看那药方的时候,就听范庭川忽然道:“你们碰见的那个人是不是蒙着面,浑身上下似有一股恶臭?” “大公子你怎么知道?”凌薇一听就慌了神,“你认识他?” 苏青墨慢慢放下药方,与范庭川视线相撞。同样的一个人先是从咏化城引导顾念取到了五色灵花,之后又给了凌薇他们药方,这些看似无关的巧遇实则却成了精心安排的证据,而对方似乎压根也不想刻意隐藏,所以留给他们如此大的一条线索。 信还是不信,一切只看苏青墨的选择。 原本还有些雀跃的情绪瞬间又跌入谷底,苏青墨想不到对方身份,更不清楚他是正是邪,因而在这种涉及到性命的问题上,她倒还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就在所有人都情绪低落的时候,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百姓的叫喊,女子的尖叫跟畜生的嘶鸣瞬时打开了珉合城新一天的日程,然而较之以往不同的是,那声音在初时爆炸之后便再也没有停息,眼见便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哎,这是怎么了?”凌薇一向爱凑热闹,听到这声音简直走不动道。 扒拉开众人就挤到了窗户边上,谁料才看了一眼,就回头冲苏青墨招起手来。 “阿墨你快来看,下面有一头猪!” 苏青墨有些无奈,明明气氛这么紧张,这人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竟然能跟一头猪干上。可惜凌薇招呼的太过热烈,苏青墨没办法只能走过去。谁料她刚一探头就听下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接着响起一道女子利音。 “贱人,又是你找我麻烦!” 声音如此之浑厚,语意如此之精妙,不是孙玉冰又是谁? 苏青墨万万想不到,这人才被宣帝押回去几天啊,竟然又跑出来惹是生非了。看来就算没有孙玉非,孙家也绝对不会缺少被街头巷尾百姓谈论的资格。 “孙小姐,首先请你嘴巴放干净点,第二,是你的人惊了我的马在先,第三,什么叫做又?” 清婉灵动的嗓音,对苏青墨来说依旧很是熟悉。她侧目便见另一道清雅身影站在那儿,含苞待放如水中荷花,自然是纪若鱼了。 往日只有在宫里才能见到的画面此刻又在珉合城的街头上演,苏青墨真不知自己到底是命太好还是太不好,为何每每总要跟这两个老娘们纠缠在一起。 与纪若鱼的温婉有礼比起来,孙玉冰此刻像极了泼妇。她双手叉腰作势往地上啐了口,然后冷笑道:“纪若鱼,别以为你做出这病弱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了,出身大家,却偏生看上一个种花的,整日里不知廉耻地勾搭对方,恨不能脱光了躺人家床上去吧!” “你!”纪若鱼毕竟不如孙玉冰刁蛮,此刻一听,便急的快要哭出声。听着耳边响起众人的低声指点,她一跺脚,反驳回去道:“那你呢,整日里缠着瑾王爷,你以为自己有多好?” “哼,你以为那是我自愿的吗?”这时,就见孙玉冰很是鄙夷地说道。 第317章 三家浆糊 孙玉冰一句话不仅震住了纪若鱼,更是叫此刻正在二楼观战的苏青墨大为诧异。她虽然不喜欢这个人,觉得她既恶俗又无理,但是有一点却是不管任何人来挑拨离间,苏青墨都不会动摇的。 那就是孙玉冰没脑子。 作为一个没脑子的人,往往脱口而出的话都具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真实性。所以从孙玉冰的表现可以看出她压根打心底里瞧不起段瑾尘,她缠着他,不过是受到了别人的指示,或者是为做戏,或者是为其他,而苏青墨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派她这么做的? 没等苏青墨想通透,下方骂战再度开始。因为孙玉冰没脑子的一句话而让纪若鱼抓到了把柄,她死死抠着这一点不放,虽然气势弱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出口全都对准备孙玉冰的死穴。很快,两个名门闺秀站在大街上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客气地埋汰着对方,就差没有互相吐口水了。 由于面前情景几乎是苏青墨每一日的日常,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无趣,正想坐回去考虑问题的时候,却察觉范庭川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要为肖瑾尘恢复记忆,首当其冲便是支开这些人,免得他们一味盯着你,扰乱你的计划。” 闻言敛眸深思,半晌后,苏青墨点头:“想是想过,但觉得做起来太过麻烦。” “有何麻烦?” “我并不清楚这两家的弱点在哪儿,只是看起来他们似乎全都在盯着宣帝。孙家做事偏激不计后果很有封旭尧的风格,纪家的话,可能因为纪家长子在后筹谋,所以凡事做得隐忍,小心为上。” “但是你还忘了一家人。”范庭川接过话,淡淡一笑,“景家。” 当即一愣,苏青墨竟反应不过来。 “景家虽说是宣帝身边的人,但人人只见其为宣帝做事,却不知景家并非对宣帝言听计从。他们做的那些,往往都是对景家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对景家有害的,则动都不动。”说着,范庭川折扇一转,指向对面,“正如现在,他明知宣帝知道这两大世家的小姐在此吵闹后会动怒,可眼下,却管都不会管。” 顺着范庭川的折扇一指,苏青墨看过去,便见景清蓝正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似乎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嘈杂,整个人就像是出在真空中一般。 原本就对景清蓝的感觉不太好,苏青墨慢慢侧过头,一脸高深道:“你认识他?” 范庭川转着折扇的手一顿,很快道:“只是见过几面。” 越发觉得自家表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苏青墨重新望过去,很快,脑子里给孙家、纪家和景家画出了一张分布图。 孙家跟纪家这几日盯得她厉害,导致她除了在宣帝身边以外完全没时间去做别的事。而景清蓝虽然看起来跟肖瑾尘关系不错,但因对方总是一副阴森冷漠的样子,导致苏青墨总感觉这人下一秒会不会直接翻脸放大招。 三个家族,三个人,若是非要将他们的目光暂时移开,那就只有…… “顾念,元勃,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一下。”还没等苏青墨说话,范庭川已经当机立断道。苏青墨知道他这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是以表兄妹互相对视一眼,下一刻唇角微翘,带着莫测的笑容。 很快元勃跟顾念一前一后离开,而苏青墨几人重新趴回窗台观战。楼下正在进行短暂的休战,纪若鱼跟孙玉冰此刻面色潮红,简直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身后的仆从急忙上前替她们顺气儿,给他们喂水,那模样就好像两个人正在打擂台战似的,竟丝毫不见一人上前劝阻。 这时苏青墨看到纪若鱼身边的一个丫鬟似乎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纪若鱼顺着对方的话望过去,就见孙玉冰一副大喇喇地样子靠在无数仆从身上,一阵凉风吹过,竟将她衣衫微微扬起,隐约可肚兜跟里衣的颜色。 那肚兜不同寻常女子所穿,远看起来竟像是好几根细线缠在身上。苏青墨看的清楚,脑中不由飘过“情趣内衣”四个字,她敛眸低笑,完全没想到孙玉冰还有这个嗜好。 纪若鱼看着眼睛都亮了,虽说骂人不揭短,但眼下她被孙玉冰各种难听的话都说过来了,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就见她一把推开身上的下人,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上前便笑道:“孙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穿衣风格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好好的肚兜不穿,怎么偏偏……”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就听一阵巨响自对面二层的酒楼传出。包括纪若鱼跟孙玉冰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望去,便见当空便翻下来一张桌子,滚烫的茶水,碎裂的瓷器,细长的竹筷,竟全都那样飞扬而出,然后在重力驱使下,落了下来。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导致下方人群完全没有反应。而这时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口飞出,快速旋身向下,一边将飞散的杂物踢开,一边吼了句“闪开”。然而这样的表现无非就是欲盖弥彰,由于杂物太多且纷乱,很快就听孙玉冰跟纪若鱼的尖叫声响起,其中还夹杂了周围看热闹人的惊呼声。 这一切,苏青墨他们看在眼里,却无人插手多管闲事。 “我的脸,我的脸!”孙玉冰的尖叫声自然是最有特点的一个,她胡乱挥舞着胳膊,却反而被那些碎片划伤。反观对面的纪若鱼,尽管没有出声,但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边拉过丫鬟挡在自己身前,一边将对方的外衫撤下套在头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做起来相当熟练,而那丝毫不管他人死活的架势,也让苏青墨重新刷新了对她的认识。 动乱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当“轰隆”一声响起,一应物品全部落地,只见尘土飞扬几乎笼罩了这一方天地,而那飞身而出的人影也站稳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 随着尘土散去,之前围观的众人再度围了上来。当他们终于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一道惊呼,而孙玉冰与纪若鱼也很快从慌乱中回神,抬头望了过去。 第318章 全都该死 “你!”眼见对方正是景清蓝,孙玉冰跟纪若鱼都吓了一跳,完全不知这人此刻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而这时却有另一道哀嚎声响起打破凝滞的气氛,众人抬首,就见那出事的窗口处正趴着两个人。 “要死啦,光天化日的要杀人啦!”为首的正是顾念,他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紧紧攥住身边栏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哭喊的相当惨烈。 而一旁的元勃此时也是一身狼狈,汤水茶渍溅了一身,脸上也似乎破了皮。此刻他正倚在另一边的栏杆上,无神的双眼同样望着下方,少顷,也很是别扭道:“这位公子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想请你让让,你何以非要动手呢?” “动手也罢了啊,他分明是想借我们兄弟二人谋杀下面的两位小姐啊!”顾念干打雷不下雨地哀嚎着,忙不迭地栽赃道,“这位公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明显是对下面两位小姐不满啊!” “可女人家嘛,吵吵闹闹不是很正常,何必非要动手呢!” “是啊是啊,还是借刀杀人啊,这手段简直太狠了点啊!” 顾念跟元勃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原本僵持的气氛莫名添了几分滑稽。对面的苏青墨等人这时候突然有些不忍再看过去,尤其是凌薇,一巴掌拍在桌上,扶额道:“两个蠢货。” 凡事最忌讳过犹不及,一旦做得太过就会显得十分刻意。原本众人看着顾念跟元勃还会觉得他们可怜,但却因为二人之后绘声绘色的演讲而使得人们的同情心大打了折扣。 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往日里一向最固执己见的元勃突然低吟出声,捂着身上挨了一脚的地方,一副相当痛苦的模样。顾念心领神会冲了上去,一边按着他的手,一边喊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啊,大哥你不能死啊,大哥你死了我可咋办啊……” 苏青墨看的嘴角抽搐,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过去捅死顾念。 下方看热闹的人群这时候表情都带了几分古怪,最后只能纷纷侧目看向景清蓝。景清蓝依旧是一派高高在上的模样,对顾念二人的叫喊仿佛压根听不到。他双手后背环顾一圈四周,最后却将视线落在了苏青墨他们此刻正在的客栈二层。 恰好由于隔板的作用,让景清蓝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少顷,才冷冷道:“即便是我做的,又如何?” “你们,扰乱珉合城的秩序,置陛下设立的规矩于不顾,该死。”这一句,是对孙玉冰跟纪若鱼二人所说。 “你们,围观起哄不嫌事大,该死。”这一句,是冲着城中百姓。 “你们,碰瓷找事无理取闹,该死。”最后这句,自然是说元勃他们了。 “你们各个都该死,所以即便是我做的,又如何?”最后,他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姿态仿若看着一群蝼蚁。 苏青墨慢慢往后靠了靠,面对此情此景,她内心的感受有些深刻。 她一直以为景清蓝只是个慢性子,面冷心也冷,对凡事漠不关心。然而此刻见识过后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人并非单纯的面冷心也冷,这个人啊,其实压根就没有感情。他的眼睛跟语气一切都包含了利益,是以在跟利益没有挂钩的时候,他眼中的任何东西都丝毫没有存在的价值跟意义。 她想如果可能的话,景清蓝是很有兴趣让现场血流成河的。 “你们看……我没说错吧……”哪知这时顾念灵机一动,指着下方叹道,“狠啊,真是太狠了啊,这人竟然想让所有人都死啊。” 关于景清蓝的性子,珉合城众人大概都有所耳闻,然而那原本只靠人云亦云的八卦此刻被落实了以后,他们却再也不敢声张。经由景清蓝刚才那一番话,眼下在场倒是无人再去怀疑顾念他们了。 “景公子……我与孙小姐只是、只是偶有矛盾拌了几句嘴,绝无扰乱城中秩序的意思。”这时,纪若鱼抖着身子上前,声音柔和道,“我自知有错在先,适才的确太过冲动,便在此跟景公子和孙小姐赔不是了。” 纪若鱼的优先低头让孙玉冰浑身一紧,心道这贱人以退为进的手段分明是想要把她逼到绝路,是以就在对方刚一说完时,她也走上前道:“景公子,我承认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没人是故意的,你又何必说刚才那番死不死的话?” 所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孙玉冰这样的人。 明明是想化解矛盾,可那嘴巴太臭,一张嘴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 果然景清蓝在听完她这番话后,眼微眯透出几分不耐。他慢慢侧目看过去,在见孙玉冰那肥硕的身姿跟丑陋的长相,引得他更是烦躁。 “滚。”少顷,他冷冷道,“女人,不配跟我说话!” 这下子倒是出人意料的口气,苏青墨忽然心念一动,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而这时就见范庭川翻转的扇子稳稳落在了窗格上,他一瞬不瞬望过去,似有惋惜地叹道:“我原以为他已有改变,谁料还是如此。这般不可一世,最后会酿成大祸啊……” 老天似乎也想证明范庭川这番话有多对,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便听不远处传来两道鼓掌声。 “景公子不愧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不管说起话还是办起事,都相当的有派头。” “不过景公子似乎也忘了一件事,景家再厉害也只是臣子,就算你是万人之上,却也奈何不了一人之下的处境。所以刚才那番想让众人死的话,莫不是景公子在公开挑战陛下的威严?毕竟不管怎么说,陛下才是珉合城,是齐宣真正的主人吧?” 语气不善,局势紧张。苏青墨他们随众人看过去,就见纪方宁跟孙玉楼不知何时出现,前者一脸嘲讽,后者面无表情,正一前一后向此地走来。 第319章 不想她知道 “看吧。”这时,范庭川用扇子画了个圈,微微一笑,“齐宣的天,要乱了。” 苏青墨虽然一早便打着这样的主意,但此刻看到即将要开撕的几人,还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她原本还有几分顾虑,毕竟景家的存在实在太特殊,若是即便景清蓝惹了事,孙家跟纪家也不肯追究的话,那今日这一局做的便完全没有意义了。 还好,还好没让她失望。 果然就见景清蓝看都不看新到来的两人,只目光幽然望着远处:“嘴在你们身上,怎么说都可以。不过你们既然提醒了我,那我也提醒你们一句。” “景家,你们得罪不起。” 纪方宁跟孙玉楼同时一震,随即皱眉,脸色难看。景清蓝这番话说的狂妄但多少也算事实,毕竟景家上有陛下撑腰,下还握了不少关键国中命脉,的确不管孙家还是纪家,都不能轻易撼动。 然而很快就见纪方宁与孙玉楼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交错的视线却已然沟通好了。单凭一家之力他们的确谁都撼动不了景家,但若两家合力,局势恐怕就不会呈现一边倒的画面了。 “景公子,你今日的这些话,在下都记在心里了。”少顷,纪方宁淡淡一笑,道,“提醒也好,威胁也罢,我们都会记着,然后一点一点的贯彻实施。” “你们?”景清蓝哪里听不懂,他鄙夷地瞥了二人一眼,一边转身,一边道,“那就试试看好了。” 随着景清蓝的离开,现场凝滞的气氛终于有所松动。围观的百姓知道眼下来的几人也是不好惹的,是以不等两家随从开赶,人就纷纷散开了去。纪方宁跟孙玉楼沉着脸上前,谁都没有说话,但那阴森的目光明显是恨不能将自家胞妹给分解。 孙玉冰跟纪若鱼自知理亏,眼下也无人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任由兄长凌厉的目光在身上凌迟。现场由两家随从合力清理,待到收拾完毕后,孙玉楼跟纪方宁互换了个视线,依旧没人说话,只点了点头后,带着自家妹子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若非那仍旧还散落在滴的碎片正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亮的光,只怕人们很快就要忘了,这里刚刚发生过的闹剧。 苏青墨觉得不胜唏嘘,景清蓝目中无热的态度在她看来简直是找死,她却不知对方为何会这样。孙家跟纪家看起来是要联手了,一旦扳倒景家,他们接下来的斗争会很明显轻松许多。 这时元勃跟顾念终于悄没声息地走了过来,一进门,凌薇劈头盖脸便是一番责备。苏青墨看着这一幕苦笑摇头,却不知此刻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一人眼中。 景清蓝并未走远,只是抽身进入巷道后,换了一家酒楼直达包厢。而此时包厢内已有人等待,对方对他的出现置若未闻,一双凤目依旧挂在斜对角的二层客栈,挂在苏青墨身上。 “这次,算你欠我。”掀开袍角坐下,景清蓝淡淡道。 总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经过今日制造的矛盾,纪家跟孙家会着力在如何击垮景家上。而景家不管理财或者不理睬,终究还是会被影响。 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苏青墨只要着手操办帮肖瑾尘恢复记忆,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简单做了安排后,眼见天色已晚,苏青墨告别范庭川等人,准备回宫。哪知她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顾暖在叫自己,苏青墨转身,就见她一步三跳地蹦跶过来,身后跟着顾念。 “苏姑娘,我们送你回去吧。”顾暖上前,盈盈一笑道。 其实有点想要拒绝,苏青墨深知自己此刻身份特殊,如果不小心连累了顾家兄妹,那才真是麻烦。然而看着顾暖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敛眸一笑,道了声“好。” 一路上,顾暖叽叽喳喳像个小鸟般说个没完,而顾念则低着头走在一旁,一声不吭。他忽然发现此刻他们三人的影子正交缠在一起,两大一小,像是一家人一样和谐。内心莫名涌出一股情愫,顾念垂着的手紧了紧,这才小心地侧目往苏青墨脸上看去。 暖阳西映斜,佳人无限好。 突然就愣在了原地,心中一直藏着的秘密在这一时刻仿佛就快要喷发而出。然而没等顾念的话出口,最快的顾暖却突然道:“苏姑娘,其实你不知道,就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人……” “阿暖。”猛地回过神来,顾念上前拉过顾暖,也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暖犹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她见顾念表情严肃,急忙噤了声。苏青墨瞧着他们古怪的样子,疑道:“怎么了?” “没事。”眼睛都不眨一下,顾念说道。 “可是阿暖刚才不是说,在我走后……” “在你走后没多久,范公子就找来了。”很快接过话,顾念道,“忘了跟你说,正是有他帮忙看方子熬药,我才有把握把药给阿暖喂下,她才能好的这么快。” 顾念的语速很快,说的内容也并无不妥,苏青墨看他一脸平静,尽管仍有怀疑,却没有再说什么。眼看宫门就在眼前,她嘱咐顾念照顾好顾暖后,一个人离开了。 “苏姑娘。”这时,顾念再一次喊住了她。 “恩?” “你……以后有什么事,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讲。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听听帮你分担,还是可以的。” 表情添了几分错愕,苏青墨望着顾念,最后,扬唇一笑。 “不必了。”她说,“你有时间还是多多照顾阿暖的身子,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说完,苏青墨再一次转身,而这回没有人再叫住她。 顾暖站在旁边看着顾念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望了望苏青墨的背影,良久,她不解道:“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有个公子曾经来找过苏姑娘啊?” 过往熙攘,人群杂乱。无数闹声充斥在周围,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般引得人无力沉思。西下的斜阳逐渐射过来,明明已经没了最是炙热的温度,却仍旧让人觉得刺眼。 “没什么。”良久,顾念淡淡道,“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第320章 别以为非你不可 苏青墨这次回宫太晚,原以为会被宣帝责怪。谁料对方态度依旧和蔼,甚至还关心她渴不渴,累不累,甚至特意嘱咐厨房给她加了餐。 越呆下去越觉得受宠若惊,苏青墨知道这一切都亏了自己这张脸。忽然想起这张面具还是当日凌薇亲自给她挑的,只因某些细节与她本身的容貌很是贴近,而凌薇的意思则是因为有了这些细节,他们才更容易辨认出她来。 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原本还觉得整日戴着面具捂得慌,却不料换来了这么好的待遇。 由于一整天不在,苏青墨回宫稍作休息后便去了宣帝跟前当值。索性老头子并没为难她,只让她探了脉后,又让她读了几页书给他听,便就寝将她放回去了。 一个人走在甬道上,苏青墨大脑很快浮现白日里发生的事。她突然停下步子,站在那儿想了想后,从衣襟里拿出那张信纸。眼下灯光微弱,但苏青墨却能背出上面的内容,抛开五色灵花,其余都是些很容易找到的东西,可碍于这药方来历不明,她到现在还是有些犹豫。 思前想后,苏青墨决定还是去找当事人商量的好。她虽无心伤害肖瑾尘,但对方现在的身份已是王爷,若是没有他的首肯,到时真出现情况她只怕打死都说不清了。 这样想着很快重新变道,苏青墨趁巡夜的人不注意,自己飞身在齐宣皇宫快速游走,很快到了段瑾尘居住的寝殿。 站在暗处远远望着,苏青墨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有些紧张。之前每次与对方见面几乎身边都有旁人,像是接下来的单独相处还真是头一遭。有好几次她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都想按着他的肩膀问个清楚,可很快就只能放弃。 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苏青墨眼下毕竟是宣帝贴身的人,这样肆意行走很容易被其他人握住把柄。她在外蹲守趁守卫换班的时候飞身而出,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翻身跃上墙头,然后飞身而下。然而站在院中她却突然蒙了神,这才想起凌薇给自己的地形图中并不包括各个寝殿内的结构。 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无奈只能凭直觉摸索过去,在苏青墨印象中,齐宣皇宫的房间一应都是靠西北的角落。一边小心打量周围环境一边右移,苏青墨这一路走的小心,却也越走越心惊。那些似曾相识的摆设跟场景,与记忆中肖瑾尘的喜好全都挂钩,而其中更有她心仪的,甚至随口一提的东西。 看到这些,她越发笃定段瑾尘就是肖瑾尘。然而不知这些东西是何时放在这儿的,苏青墨正觉得心底不安时,突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心中一凛,急忙闪身藏于假山石后,而这时就听另有一道脚步声响起,慢走几步,停了下来。 “你似乎越来越喜欢大半夜往我这里跑了。” 月影笼罩,凉风徐徐,院中花草香气纷纷,但听见这个声音,苏青墨的心却沉了下来。 是段瑾尘,但语气,却又不似寻常的段瑾尘。 “你不是一向喜欢在这种气氛里谈交易吗?”这时,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乍听是清冷,但仔细辩驳却显得阴气十足。 没想到赵润清这个时候会在段瑾尘寝殿,苏青墨心中更添沉重。那赵润清分明是封旭尧的人,大晚上跑来这里明显意图不轨。而听段瑾尘的语气这样的会面明显不是第一次了,苏青墨突然想起之前封旭尧陷害自己的手段,以及再见赵润清时候发生的事,她垂着的手莫名握紧,生怕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说吧,这次来,又有什么事?”良久,段瑾尘淡淡问道。 “孙家与纪家一想不对盘,眼下却要因为一个景家而暂时联手。这样的局面我想没人愿意看到,不管对你,还是对陛下。” “笑话,你不是封太子的人吗,跑来我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非也,我不是任何人的下属,我只看利益。”很快赵润清出声道。 苏青墨就听段瑾尘似乎转过了身,脚踩在青石板上,动作轻柔,却隐含内气。但这种突来的压迫很快就消散无意,这时就听段瑾尘突然笑出声,然后道:“赵润清,做人如果像你这样斤斤计较,可是很累的。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一只没有忠心的良禽,只怕没人会喜欢。” “哦?说这话,难道你对陛下就是忠心耿耿的吗?”闻言嗤笑一声,赵润清嘲讽道,“你明知他身子撑不了多久,这一年多以来都是在靠药强撑。你明知目前局势紧张,不管是太子跟孙家还是二皇子跟纪家,虽然明争暗斗许久,但总缺少一根引线。” “你明知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可你却还是把陛下病重的事传了出来。瑾王爷,最近珉合城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跟你脱不了关系,难道你要说,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衷心?” “若是这样,那我不更应该是忠心耿耿了。” 赵润清的嘲讽让气氛陷入僵局,苏青墨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周围突降的温度。正在前方一片寂静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听“咚”的一声,像是拳头砸在了人身一般,赵润清发出一声闷哼,而苏青墨微微探出头,就见他跪倒在了地上。 “我不喜欢巧舌如簧的人,这样会让我觉得很困扰。”段瑾尘踱步上前,微微一笑,“我毕竟是个失忆的人呢,你这样不是欺负我吗?” 赵润清被打的地方传来剧痛,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他紧咬牙关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瑾王爷,你若再这样,只怕咱们的交易可得作罢了。” 对赵润清的威胁不为所动,段瑾尘低眉盯着他,最后只摇头:“我看你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赵润清,如果没有你,我未必办不成事,别忘了,封旭尧身边可还有个女人呢!” 第321章 坐享渔翁之利 赵润清在听到“女人”两个字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段瑾尘,对方眼底那显而易见的嘲讽刺得他整个人都疼。他紧咬下唇缓缓低下头,眸底情绪反转万变,最后只化为一汪静水。 然后他缓缓起身,冲着段瑾尘恭敬一礼:“适才是我太过无礼,还请王爷……见谅。” 见状,不知段瑾尘是什么反应,最为诧异的反倒是苏青墨了。 在她印象里的赵润清虽然很会见风使舵,但骨子里始终是清高的。由于他对自己出身的不满,所以会使得在什么事情上他都想去争一头来证明自己的优秀,而如现下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是以前她打死都不相信赵润清能做得出来的。 “乖,我还是喜欢你温顺的样子。”少顷,就见段瑾尘伸手,像是抚摸畜生般,摸了摸他的头。 “孙家如何,纪家如何,我都不在乎,你既然也知道我当初的做法,那就更应该明白我巴不得他们乱作一团。”段瑾尘背着手来回踱步道,“至于陛下那儿,你不也说他没几天可活了吗?” 赵润清身子一紧,急忙抬头:“你的意思是……” “只有他们鹬蚌相争,我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我几乎连手都不用动,就可以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了。” “那……到时胜出的那一方……” “谁胜出,皇位就是谁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虽然心惊他的计划,但听到这个结果,赵润清还是陷入了不解。对寻常人来说,高高在上的皇位和无穷无尽的权利永远是最大的诱惑,只要可能,这天地下没有一个人不想坐上去。 可段瑾尘却说谁赢了谁上,那他处心积虑办完了这一切,就为了这样一个结果? 段瑾尘此刻正望着远处景色,见赵润清这么久都没有说话,不由侧目看了过来。瞬时便明白了他纠结的地方,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你看,即便我此刻什么都没有,但还是轻而易举握住了你的性命。同理,就算我没有坐在那个皇位上,到时面对两败俱伤中胜出的那一位,我依旧是最有能力的,皇位给他,权利给我,反正对我来说,那个皇位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段瑾尘之后再说了什么,苏青墨已经完全听不到,她怔怔望着远处,此刻局势的危险远不如刚才那些话带给她的震撼大。 这个明明跟她一起长大流连了两世的人的真面目竟然如此恐怖,她一直以为他积极向上,不贪图钱财利益,只想平安度日。谁料不过一年多未见,这人的性格跟思想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伤感他的心狠,也不由惊叹他的心机。 苏青墨突然有了迷茫,她不知到底是肖瑾尘出了问题,还是自己一直就看错了他? 那头的商讨仍在继续,苏青墨却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反正怎么看齐宣皇宫大乱都是他想要的最终结果,而苏青墨不解的是,她在对方眼里又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而他,又为何要寻回记忆? 趁着那两人不注意,苏青墨步子轻点翻身而出,宛若灵动的精灵,很快消失在周围。殊不知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另有一个人影缓缓从暗处走出,对方走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然后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并不知在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苏青墨慢慢走在回宫的路上,脑袋里却一直重复播放着段瑾尘说的那些话。 一个明明失忆的人却拥有如此高深的心机,想要利用皇宫大乱将三方的实力泄劲,到时坐享渔翁之利。面对如此做法,她不得不称赞其手段之高明,可她很难将做出这个想法的人跟肖瑾尘联系在一起。 苏青墨脑中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想法,或许……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肖瑾尘,是她一直以来理解错了? 然而即便如此,拥有如此想法,却也很难解释那么多的巧合。 由于苏青墨一心挂在刚才那件事上,导致她走着走着就走错了路。一抬头竟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走来了药房外,苏青墨很快想起里面的人,却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真是够了,本来烦心的事已经够多,她怎么就管不住这条腿呢? “站住!” 哪知步子刚一迈出,身后就响起了喊声。 闻言更是撒丫子就跑,苏青墨从没觉得自己这般狼狈过。然而她显然是忘记了对方也是会武功的人,是以还没等她冲出小道,就被人堵在了路上,被逼得步步后退。 “你干嘛躲着我?”容骁心上一沉,冷声问道。 因为纪家那小姑娘,导致这几天他根本没有跟苏青墨独处的时间。为此他不止一次埋怨过封旭楠,怎么就给他找了个如此多情的种子替身,而封旭尧对此的解释,只有两个字——认命。 并非不知她最近的举动,在听到她与段瑾尘越走越近的消息后更是抓心挠肺般的难受。就在他烦的睡不着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了心上人的影子,谁料这心上人却像是见鬼般,转身就走。 “说啊,干嘛躲我?”眼见苏青墨不吭声,容骁再度上前,语气不善道。 苏青墨吸了吸鼻子,明明满心烦躁,此刻却瞬时全都抛到了脑后。不由自主往后退了步,她故意做出假笑,道:“瞎说,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那你刚才跑什么?”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儿没做。” “什么事?” 哪知这人胡搅蛮缠,苏青墨心一横,道:“快下雨了,我内裤还没收!” 闻言当即愣住,容骁眉毛扬的几乎快要戳破头皮,良久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 “内裤是吗?”他说着,突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趁苏青墨后退之际,他突然伸手,“咚”一声架在了墙壁上,将苏青墨围在中间。 “没关系,我帮你收!”他说道。 第322章 我因为你疯了 收你妹啊! 苏青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嘴角抽搐,恨不能一拳打翻面前的人。她想不通自己如此委婉的拒绝竟真被人顺着杆子往下爬,她深吸口气,颇有些皮笑肉不笑道:“这样不太好吧叶兄,毕竟我……” “有什么不好的?”容骁唇角一扬,带着几分邪气,“别说帮你收了,我帮你穿都行!” 变态! 如此熟悉的语气跟对白让苏青墨脑中不由自主想起某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简直再也站不住,两手按住容骁的胳膊就准备将他推开。哪知他丝毫不为所动,在见苏青墨挣扎的时候眸色一沉,竟越发固执强硬地往前一顶,顿时只听“咔嚓”一声,竟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墙壁推出了裂缝。 这尼玛夜黑风高夜他打算杀人灭口吗…… “叶兄,你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苏青墨平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动手,只是看着容骁淡淡道,“第一我只是路过此地,第二我并没有躲你,至于第三……我是个男人,而你,也是个男人。” “当然了,不管叶兄你有什么癖好我管不着也不会瞧不起,但是呢,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人,所以……” “哦,你这话是说我不正常,且没有道德又没有素质了?”容骁额间似乎掠过一道黑云,他死死盯住苏青墨,突然,眼睛一眯:“既然你都这么说,那看来不做点什么,我恐怕还称不起你这句话了。” 苏青墨心中一滞正觉得哪里不对,她正要开口,却见容骁突然伸手将她的下巴攫住。他猛地俯下身毫无顾忌地就这样咬向她的嘴唇,苏青墨双目圆瞪,大脑短暂的空白中,突然就浮现起容骁的一张脸。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苏青墨猛地回过神来一脚踢向对方下盘,两手更是一左一右开弓,愤而出击。容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嘴慢慢离自己远去,为了不让苏青墨下辈子都生活在不“幸福”中,他只能及时后退闪躲,却还是险些被她的掌风所伤。 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发了好大的火,容骁望着苏青墨,并没有说话。 “叶萧,你疯了吗?”良久,就听苏青墨冷冷道。她往日里故作的淡定早已经崩塌,此刻仅剩满腔怒火。看着眼前的疤脸她真是恨不能上前将其五马分尸,然而想到目前处境想到日后计划,她只能强忍着满心杀意,却拿这个神经病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到最后也只能说出这完全没有杀伤力的一句话,苏青墨再不看叶萧一眼,抬脚就走。 “我就这么让你瞧不上吗?”哪知人没走多远,就听人在背后问道。 苏青墨的脚步不停,只是眼中浮起一片鄙夷。就这样越走越远直到整个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时候,她的声音才逐渐飘散开来。 “对,我就是瞧不上。”她冷漠开口,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根本比不上我心里那个人。” 尽管这样的对话在两个男人之间显得太过奇怪,然而容骁原本悬着的心却在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慢慢放了下来。心知苏青墨可能是太过恼火失去了理智才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但是因为有之前的交谈,所以容骁很坚定的相信她口中的心上人说的就是自己。 明明就站在她眼前啊,她怎么就是发现不了呢…… 然而想想以目前的情况,苏青墨估计发现了他的身份也只会越逃越远吧,有个独立自主的妻子还真是麻烦,凡事都想亲力亲为自己解决,否则在事情没完成前就算再也不见面也不会回眸半分。 夜色逐渐深了,略含冷意的风这时从周围缓缓刮过。容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仍旧注视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直到很久过后一个人影从另一个方向走出,见他站在那儿,不由重重叹了一声。 “回来了?”哪知很快,容骁就开口问道。 况琴还以为这人失了魂呢,此刻听他语气却好像并非如此。这才算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低声道:“回来了,她来之前……去了段瑾尘哪里。” 果然……心上一拧,容骁顿时有些不高兴。况琴一直站在他身侧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眉宇间皱痕平添,忽然往前一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当真?” “千真万确。”况琴说着,脸色凝重,“你看要不要……” “不必。”抬手打断况琴,容骁倨傲一笑,“让他们去做,我倒要看看,有我在,谁敢动她!” 苏青墨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明明躺在床上闭紧了眼,可脑中却接连不断地浮现出叶萧那张疤脸。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连刚才那被轻薄的画面也在不断循环,搞到最后她只能忿忿从床上坐起,却是恨不能提把刀冲去药房,将人给砍了。 搞什么啊,她明明应该气得要死,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啊…… 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了,苏青墨忽然有点鄙视此刻的自己。正想着自己会不会是天生浪荡的时候,忽闻远处的偏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无数脚步声响起,连带着空气中都隐约添上了几分凉意。 苏青墨察觉到动静急忙起身做准备,哪知刚刚贴好面具跟假喉结的时候,就听有人敲门道:“苏医士,你即刻出来一下。” 一听这声音便知是宣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苏青墨眉头一紧,觉得有些不妙。这早不早晚不晚的对方不留在宣帝身边伺候到她这里来干什么,而且隐约可见周围打着不少宫灯,显然人还不少。 苏青墨觉得最最糟糕的打算恐怕就是宣帝驾崩了吧,她随手套上一件外衫,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对方见她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先行一步。苏青墨这时才发现周围除了打灯的太监外竟然还有几名侍卫,他们个个低眉严肃的样子,只让她心里的不安越发扩散。 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宣帝寝宫,往常应该寂静如水的样子,此时却见灯火通明,气氛紧张。还没等她想明白时,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走出,看着她冷冷道:“苏医士,你谋害宫中女官,该当何罪!” 第323章 私下幽会 苏青墨定睛一看,还真是莫名就想笑出声。难怪她觉得说今夜气氛怎地如此不寻常,却原来是封旭尧在这里等着她,又想给她添上莫须有的一笔。 然而奇怪的是今日白天的时候孙家才跟纪家还有景家起了矛盾,他若是有心,不应该去想想接下来要如何打算,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封旭尧见她一脸淡淡却却有些疑惑的样子,顿时得意起来。他冷哼一声,微抬的下巴跟满是鄙夷的目光当真是恨不能将苏青墨当场就给卸了。面对如此挑衅苏青墨依旧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然而很快她的目光就越过封旭尧的肩膀来到后方,看到了此刻正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的赵润清。 恩,是赵润清,那个前一刻还在段瑾尘寝宫表着忠心的人。 苏青墨在看到赵润清的时候突然心中一紧,顿觉得事情有些不安。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就见先前去回禀的太监这时走了回来,先是冲着封旭尧一礼,然后道:“太子殿下,陛下要你们进去。” 封旭尧巴不得赶紧进去,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而苏青墨目光仍旧锁在赵润清的身上,这时就见对方终于抬头,那满是阴沉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说明的高深莫测。 随两人进了寝殿,苏青墨才见宣帝已经起了身。他高居上座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披风,苍老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倍显疲态。总感觉似乎此刻有风刮过对方就会被吹走了似的,然而苏青墨意外发现自打他们入门以后,宣帝却仿佛浑然不觉,只一双眸子紧紧盯在下首的空地上。 隐约可见那里铺着一层白布,苏青墨微微侧目,却在看清那白布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一具尸体,确切的来说,还是一具女尸,一具,她认识的女尸。 这才回忆起刚才入门的时候封旭尧口中的一声责备,他说她谋害宫中女官……女官女官……她入宫不久,认识的女官能有谁呢? 慢慢收回身子,苏青墨有点不想再看第二眼。 是李梦泉,此时此刻,她正躺在距离她不远的地上,满身鲜血,死不瞑目。 苏青墨虽然往日里对李梦泉颇有见地,但无论如何这人也算在无形中帮过自己,所以她并不希望她出事。一个阿碧就已经够让她心力憔悴的了,眼下再加上一个李梦泉,而且还是因为她出的事,这让苏青墨情何以堪? 想起每一次二人的对话中李梦泉的种种态度,想起她明明倍受煎熬却还在为御医坊众人争取的态度,想起她不苟言笑却还是紧张细心关心旁人的举动,苏青墨自认并非感性的人,但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心里总不是滋味。 “父皇,人已经带来了。”这时,就听封旭尧阴测测地说着。 然而让他比较尴尬的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宣帝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盯着李梦泉尸体的样子,完完全全就像是失了魂儿。封旭尧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可以,真想直接将那尸体给毁了。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只能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不耐,然后抬高音调重复道:“父皇,人……”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这就是朕教你的礼貌吗?”哪知这一次不等他说完,宣帝已经拍桌怒道,“死者为大。即便她只是个下人,但也是一条命,你就这么不通人情,非得在这个时候嚷嚷吗?” 宣帝的突然发怒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急急跪倒在地,当然——除了封旭尧。这虽然已经不是宣帝第一次骂他,但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下人,一个死去的下人骂他。他突然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站在那儿,仿若挑衅般地道:“父皇,您教给儿臣的可不是什么缅怀感伤,您教的,是告诉儿臣在出事以后别只顾着伤感,应当找出证据来安慰死者在天之灵!” 面对封旭尧如此强硬的挑衅,宣帝双目圆瞪,一副怒极了的样子。很快他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咳嗽,那接连不断气喘的声音,真是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两腿一蹬就这样过去了。 苏青墨虽然为当前情况所不解,但她的主要身份主要还是宣帝的贴身医士,见他这般痛苦的样子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于是她顶着周围两道很是有压力的视线缓步上前,正从宣帝桌上挑了往日用药准备让他服下的时候,就听封旭尧再度开口道:“父皇,这个姓苏的正是杀害李女官的罪魁祸首,儿臣觉得还是先派人将她拿下的好。” 然而宣帝此刻咳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凶不凶手。封旭尧见状眼底冷色一闪就准备越俎代庖,哪知还没等他开口,苏青墨便淡淡道:“殿下,奴才私以为,眼下还是以陛下身子为重的好。” “就凭你?”封旭尧冷笑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毒害我父皇一了百了!” 凭这智商能活到今天也真是奇迹了,苏青墨心中冷笑,面上和煦道:“殿下,既然是你指证我杀害了李女官,那一切自当该由陛下来判决,你觉得,陛下这个样子可以判决吗?” “而眼下只是殿下你的猜测,无凭无据奴才也没有认,你这莫须有的罪名也未免太大了点。”苏青墨说着,下巴冲着外面一样,“再说,门外侍卫围了不少,我不管做什么他们下一刻都能冲进来,既是这样,殿下你又急什么?” 虽然是很简单的辩驳,但苏青墨字字句句却在意有所指封旭尧的急躁。她相信即便宣帝如此刻样子却还是会听进去,说罢,也不顾封旭尧瞬间铁青的脸,就着温水喂宣帝服了药。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重新做礼回到刚才站的地方,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宣帝终于长出口气,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太子。”这时就见他抬头,视线添了几许冷凝,“朕怎么往日里从没见你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 第324章 昨晚 被宣帝如此一问,封旭尧心上一紧,顿觉不妙。这才反应过来苏青墨刚才每一句话都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他心中愤愤却奈何不了,只能态度软了几分道:“父皇,儿臣也是担心你。” “担心朕?”闻言竟是冷笑出声,宣帝抄起手边的砚台就砸了过去,“朕看,你是操心着气死朕!” 宣帝不能发怒,这是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的。担心他再这么发火下去等下又要出事,一来一去不知还要耽误多少功夫。赵润清终于缓步上前冲着宣帝恭敬一礼,随着他的迈出,现场暂时安静下来。 “陛下,依臣之见,眼下应当先查明真相,以慰李女官在天之灵。”他语气和缓说的相当陈恳,接着又补充道,“臣自然也不信此事与苏医士有关,毕竟他与李女官一向交好,只是证据确凿,需得她自己证明才行。” 苏青墨眉头一皱,证据?什么证据? 然而她关注的是证据,宣帝听到的却是苏青墨跟李梦泉一向交好。他身为皇帝,其实很讨厌手底下的人私下往来,尤其还是他最为看重的两人。果然在稍一沉吟后,宣帝抬起头,看着赵润清道:“怎么,李梦泉跟小苏关系很好?” 此话正中赵润清下怀,他低着头,唇角却微微翘起:“陛下不知吗,他二人经常私下里见面,而且总是选在夜晚的时候,这一点,宫里面很多人都能作证。” 该死!苏青墨脸色一沉,万万料不到这孙子竟然出这一手。 其实两个女人的见面根本说不了什么问题,但眼下她苏青墨在外人看来却是一个男人。男人跟女人私自幽会已是令人不齿,更何况他们还都是宣帝身边的人?然而苏青墨明明有机会可以说出自己的身份以证清白,但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欺君之罪了。 还真是前路后路都被人堵了个严实,只剩死路一条了。 “小苏,他此话当真吗?”少顷,便听宣帝冷着脸问道。 苏青墨深吸口气,跪倒在地:“赵王爷所言句句属实,奴才不敢隐瞒。但陛下,奴才与李女官交好却并非他言语之中那般不堪,而是……” “而是什么?” 随着宣帝这一声问话,苏青墨却很久没有回答。脑中快速翻转着要不要说出李梦泉带她入宫的种种实情,却不知时间久了,自己如此为难的样子落在宣帝眼中则是另有隐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太监一声高扬的“二皇子到”打破了此番僵局,很快就见封旭楠与叶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先是向宣帝做了礼,随后封旭楠道:“父皇您不必问了,苏医士之所以与李女官交好,完完全全是为了儿子。” 这一出转折未免有些戏剧化,惹得宣帝诧异,更惹得封旭尧和赵润清脸色铁青。然而封旭楠却一脸平静,望着那具尸体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良久他才慢慢移转开目光,十分痛苦道:“父皇,儿臣喜欢李梦泉……已经很久了。” 闻言,在场除了宣帝以外,倒是没几个惊讶的。宣帝眼见众人反应平平就自己最诧异,便也知道这群人其实各个心里都清楚,他见那个一向没什么正行的二儿子此刻满脸痛苦的样子,自然也不会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你……” “父皇,苏医士是李梦泉一手带进宫中并培养出来的人才,正是如此,他二人才比寻常人走得近一点。儿臣也是知道一点,才拜托苏医士帮忙照拂李梦泉并帮儿臣在她跟前美言几句的。” “哦?二弟说的如此轻巧,那你要如何解释,他们总是夜晚相见这一说呢?难不成是这两人背着你……” “殿下,父皇面前,还请三思而后行。”封旭楠毫不客气打断封旭尧,道,“他二人都是身有要职的人,白天忙碌,晚上有空,自然不会像殿下这般,随时随地,只要想就能立刻出现。” “你!” “好了,都闭嘴!”宣帝重重一拍桌,只觉得下方争吵的自己脑袋都疼。封旭楠的不言不语他并非不理解,也知道他能当场说出这种话需要多大的勇气。眼下李梦泉已死,再去追究她生前跟谁交好实在没有意思,想至此,宣帝轻咳一声,重新抬头道:“适才谁说有证据的,呈上来!” 话锋一转,现场气氛重陷凝滞之中。 封旭尧得意地扫了眼那头三人,双手一拍,很快就见有太监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而托盘上,摆放了一样东西。 “儿臣原本也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新奇,还是赵润清提醒儿臣的。”他说着,指尖一点,“父皇,儿臣记得这种穗子是御医坊的医士才有的吧?” 闻言一惊,苏青墨并没看向托盘,而是直接往自己身上看去。下摆的袍角的确是缺了几根穗子,但由于太过细小,她压根没有察觉。然而让苏青墨想不通的是自己一直在御前伺候,周围根本没有可以让她磕磕碰碰的东西,日常出宫也是换了常服,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弄掉穗子啊…… 不对……正在苦思冥想时,苏青墨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利光! 昨晚! 苏青墨还来不及为这个发现而感到惊愕,上首的宣帝已经在确认了穗子的来源后脸色铁青。一旁的封旭尧见状赶紧趁势说出那穗子是被李梦泉死死攥在手里的,如此明显的指责让宣帝一听,当即拍桌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般缜密的布局……苏青墨敛眸,面上闪过一丝苦涩。真是有点糟糕啊,她还当真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呢。 “陛下,可否容奴才说几句?”就在这时,自打入门就没吭声的叶萧突然说道。 宣帝对叶萧一向厚待,听他开口,便也按下怒火道:“你且说。” “多谢陛下。”躬身做礼,容骁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在李梦泉的尸体上扫了一圈,然后道:“从李女官尸体来看,导致她死因的,是脖颈处的红痕,很明显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死者被扼住喉咙感到窒息,所以会剧烈挣扎,由此可能会间接抓伤行凶的人。” “可是陛下你看,苏医士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一点伤痕都没有。” 第325章 凶手是谁 “喂,你不要胡搅蛮缠!”一听容骁说的这话,封旭尧顿时站不住了。他冷眸一扫二人,接着嘲讽出声:“他外面是没有伤痕,可里面呢?里面谁知道有没有?你说的这么确定,难道你昨晚跟他睡一张床看到了?” 如此粗俗不堪的话,也就封旭尧这种没脑子的人敢在大殿上大呼小叫。果然就见宣帝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耷拉下脸,看着他们的目光明显沉了几分。 苏青墨闻言倒也不慌不忙,只走上前去道:“太子殿下,你要知道我的身高与李女官相差无几,所以如果是我当着她的面扼死她的,那我的脸跟脖颈处一定会被她抓伤。” “那若是你从后背袭击的呢?”这时,赵润清突然道。 “问得好。”却是容骁接过道,“若是从背后,李女官的挣扎的确造不成她任何损伤,但同理,她也不可能会抓到苏医士身上的穗子。难道你挣扎的时候,两只手会往后摆?” 简单的分析,句句在理,顿时让封旭尧跟赵润清两人眉头紧锁,一脸不耐。 苏青墨对叶萧的慷慨相助颇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二人才闹过矛盾,这人竟一点也不在意就又冲了出来。可是她哪知容骁正是使得这欲擒故纵的手段,这一点,还是在万花丛中过的况琴那儿学到的。 “单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此事跟苏医士无关吧?”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赵润清重新开口,“毕竟见过苏医士都知他身手敏捷,李女官只是个弱女子,两人本就实力悬殊,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免受伤。” 容骁面对赵润清的句句紧逼,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他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少顷只道:“赵王爷这么说也在理,不过你好像忽略了一点。” “什么?” “苏医士毕竟是男子,身量手型都与女子不太相同。可是李女官脖颈处的伤痕却明显与他的手型对不上号,我即便站在这儿都能看出扼死她的那只手食指跟无名指奇长无比,但是苏医士呢?” 他说着,很是自然地拉过苏青墨的手,展示给众人。 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竟然都被他逮住了,赵润清脸色越发难看,看向容骁的眼睛添了几许高深。他之前知道叶萧其人,也听说过对方性子古怪,更是从封旭尧屡次谩骂中得知对方深受宣帝厚待。可知道归知道,不管人还是事,总要自己经历过看过,才能彻底分析出高低。 很明显,这个叶萧要比他了解的,高深太多。 苏青墨听了叶萧的话,终于也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莫名觉得对方坚毅的侧脸,正在一点一点地跟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影子渐渐重合。眼见叶萧动了动,她急忙慌张地收回视线,却不知此刻所有的表现都被容骁余光收入眼中,见状,他得意地笑了。 “好啊,既然你口口声声都说此事跟苏医士无关,那看来心中是有真正凶手的吧?”良久,就见赵润清淡淡问道。 听到这儿,不管是上首的宣帝还是下首的封旭尧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叶萧身上。此事虽由封旭尧他们开了头,但眼下却明显要由叶萧来结尾。而以目前情况看,宣帝是一定要他们说出个结果的,所以如果叶萧拿不出来更好的证据或者指认出来凶手,要被责罚的就只能是他自己。 “姓叶的,本宫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这时封旭尧旁敲侧击地提醒道,“他昨晚从父皇那儿离开后,可是没有回去卧房的,这一点,本宫已经问过守门的太监了。他身上的穗子缺失,眼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如你所说不是他杀的李女官,但李女官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哪知封旭尧话一说完,容骁眼睛一亮,道:“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好,事实上我心中已经有凶手的人选了。” 苏青墨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总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这人什么都知道,坐等着对面两个傻子往坑里钻。 正想着,就见他缓步走上前去,俯身蹲在了李梦泉的尸体旁。他右手在她脖颈处缓缓摸索,然后很快抬起头来:“赵王爷,我记得你身边好像有个随从,虽是女子,但身手却十分了得。” 闻言一怔,赵润清不悦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她跟我的确没有关系,但她跟李女官的死有关。”容骁说着,重新站起身,“我曾有幸见识过你的随从惩处宫人,明明不喜言表,却转瞬间就能让人丧命,这样厉害的手段,不知师承何方啊?” “你到底在乱说什么?”赵润清心中一紧,急忙抬头:“陛下,臣自认没有得罪过他,不知为何……” “听他说。”哪知赵润清完全错估了宣帝的心,他刚一开口,就被宣帝压了下去。 见状,容骁脸上笑意更浓,这时候倒觉得这个替身的身份真是不错。他冲着宣帝一礼,然后重新看回赵润清,眼角眉梢的嘲讽几乎快要透过表情溢出来,少顷才道:“赵王爷,你随从的那双手可是不同寻常,两手皆是食指中指过长,如此明显的特点你总不会忽忘了吧?” 听容骁一说,赵润清当即愣在了原地。他跟叶繁星许久倒也没特意注意过这一点,谁料又是一个小小的细节,竟再一次被他看在眼里? 而最是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人莫名其妙的就盯上了自己,还包括叶繁星? “赵王爷,多说无益。”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开口,含笑道,“奴才想为了证明您仆从的清白,您还是将人带上来验一验的好。” 骑虎难下,赵润清碍于宣帝在上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要为之。 很快叶繁星就被人带了上来,面对如此场景,她眼底不禁掠过一丝错愕。不解地看向赵润清,却见后者压根不看自己,而这时容骁望向她,道:“劳烦你将手在李女官的脖颈处比一下。” 叶繁星一听这个要求,当即道:“为什么?” 第326章 没用的主子 “一个下人,哪里有资格问为什么!”这时就见宣帝很是不高兴地斥责道,“按照吩咐去做!” 叶繁星顿时有些委屈,急忙看向赵润清可对方压根不管她。心里有些紧张,她缓步上前俯下身,紧咬下唇,然后,慢慢伸出了手。 尽管李梦泉脖颈处的红痕已经肿胀发紫,但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叶繁星的手,与那印记,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吻合。 “来人啊,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这时,就听宣帝暴怒道。 眼见局势突转,封旭尧又怎能甘心。他急忙伸手挡住众人,看向宣帝道:“父皇,不过是一双手能说明什么,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就有跟他手一样的人呢?” “太子殿下这是觉得一双手还不够吗?”人,容骁再一次开口,面对封旭尧铁青的脸,淡淡一笑,“当然,我还可以给你其他证据。” “李女官死的时候手中的确握着几根穗子,那穗子乍看之下的确跟苏医士身上的吻合,但实际呢,实际还是这个仆从身上的。”容骁说完,突然伸手探上对方腰身。 由于这一下又准又快,导致叶繁星根本来不及抵挡,那一直被她藏于暗处的蛊笼瞬间被容骁掏了出来平放在手中,尽管内里虫鸣乱叫,但那尾端的穗子却几乎在此刻闪着晶亮的光芒。 “不得不说她真是打得好主意,竟然以此来陷害苏医士。不过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你可以跟我们解决一下,你这笼子下面的穗子为什么会莫名少了一截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穗子之前被火燎过,所以我才剪掉的!”叶繁星急忙辩解道。 “哦?这么巧?”拖长了音调做出明显不信的样子,容骁口中咂舌,随后又道,“是在哪里,被谁,或者是怎么样被火燎过,你说说看。” 张大了嘴,叶繁星当真是无言以对。 虫笼下方的穗子是她昨晚被巡夜的侍卫撞了以后才不小心烧焦了,因为她性格向来完美,看着那黑凸凸的一块,便直接剪掉来得痛快。谁想这反倒成了难以逃脱的罪证,她知道,即便说出守卫也是没用,面前这人,一定会让她指出是哪个守卫! 叶繁星这时终于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望了望容骁又望了望宣帝,最后竟是直接扑向赵润清,紧紧握着他袍子下摆道:“公子你知道,不是我做的,公子你信我啊!” 殊不知她此刻这样的表现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变了味儿,果然就听封旭楠忽然嗤笑出声,神情鄙夷道:“父皇还在上面坐着,你不去求他,反倒求一个半路出来的王爷。” “你这意思,莫不是在你眼里,父皇连他都不如?” “臣不敢!”眼见封旭楠这话即将要把自己也拖下水,赵润清瞳孔猛地收缩,急忙冲宣帝解释道。 然而见宣帝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时候,他缓缓垂首,长呼出一口气。接着,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定般,他阴冷目光移向叶繁星,手臂高扬,然后狠狠地,打了下去。 “贱妇,竟敢在宫里惹是生非,当真是该死!该死!” 被他两个该死所慑,叶繁星当即愣在原地,忘记了哭泣。 看到这儿,苏青墨摇了摇头,慢慢将视线移开。 一个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的主子,当真是叫人寒心。苏青墨对叶繁星虽然没有好印象,但看她一路跟随赵润清从容召辗转到齐宣,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就是这样也没换来赵润清一分一秒的温柔对待,不仅没温柔,甚至为了自保还将她推到了众人铡刀下。 可怜吗,是很可怜,但人是她自己选的,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原本是一场对苏青墨的审判,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却成了封旭尧。眼见尘埃落定之际,封旭尧险些就要在殿前发狂,却奈何宣帝高高在上的目光,而憋了又憋,这才将怒火压了下去。 很快宣帝就做出了判决,让封旭楠着手安排将李梦泉的尸体回到故乡厚葬,并派人照料她家中父母兄弟。而对于凶手叶繁星,宣帝自然也没有留任何情面,一句“五马分尸”,便决定了她的命运。 当一切都解决完以后,太阳从东北缓缓升起,一米阳光照进内殿,让应战了一晚的众人都觉得有些疲惫。 宣帝在太监的搀扶下重新回去准备上早朝,原本苏青墨是要跟过去帮他料理身体的,却让宣帝看在她被人冤枉了一晚上的份儿上,允许她退下去休息。 封旭尧因为事情被反转而整张脸都是阴气,在出了殿门时,他转身就往赵润清瘸着的那条腿上一脚,后者很快被踹倒在地,头撞上门柱上,好不狼狈。 “废物东西!”丝毫没有收敛,封旭尧口中怒骂。说完他见苏青墨等人出来,眼中冷光更甚,最后只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们几人并不喜欢落井下石,于是走到赵润清身边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而封旭楠想了想正要伸手帮他站起来的时候,就见赵润清忽然抬头,看向容骁,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今日之事,是阁下一应安排的吗?”少顷,他出声问道。 容骁瞥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他一边往外走,一遍道:“一应安排了的,不是阁下你吗?” 意有所指,却也是最好的证明。 苏青墨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挺的背影,眉头越拧越紧。她不傻,从刚才整个情况来看,叶萧的确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从头到尾都做的那般淡定自若。正如赵润清所怀疑的那样,她甚至也在想这一切都是他顺水推舟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封旭尧他们吃点瘪。 很快就走到了苏青墨的住所外,容骁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苏青墨看着他转过来的时候心中一紧,脑中突然闪过昨晚对峙的画面。二人就那样彼此看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一声鸟鸣打破这方宁静,容骁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第327章 听我解释 “苏医士,你可还好?” 段瑾尘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打破了苏青墨跟容骁因对峙而产生的怪异气氛。他二人同时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段瑾尘正站在一角廊下,身上的披风已然沾了些许湿气,他尽管手中还是抱着暖炉,并时不时地用嘴呵出热气暖手,但仍旧可见脸色苍白。 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内容,再看看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苏青墨没有说话。 容骁见状,心下了然早已知晓是什么事。他淡定自若地走上前站在了苏青墨身边,他看着段瑾尘,道:“瑾王爷,更深露重,你还是趁早回去休息的好,免得你身子出现什么岔子,陛下又要责备是苏医士的不是。”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不,她可是刚从鬼门关前走回来的。” 段瑾尘听着容骁的话,一双眼睛却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没有移开。看着她头颅低垂压根不肯看自己,他不禁眉头紧锁,急忙解释道:“苏医士,刚才的事我已经从巡夜太监那里听说了,很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到。” “我的身份毕竟只是个外姓王爷,本身也并无实权,陛下其实很不喜欢我们干涉宫中的事,所以我才没办法出现帮你,只能在这里等你。”他解释着,语气陈恳,“我知你心里面肯定会怪我,但是……” “瑾王爷,我为什么要怪你?”冷不丁的,苏青墨突然出声打断段瑾尘的声音。 “你是王爷,我只是个下人,这样的关系从来都没有任何问题。我虽被人冤枉,但好歹老天有眼还我个公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王爷没必要说抱歉,更没必要解释刚才那番话。” 苏青墨说的淡漠,言辞之间的疏离让段瑾尘脸色更加难看。容骁在侧却是高兴的不能跳起来,他面露得色看着面前的段瑾尘,心想,装,再装,这下傻了吧! 苏青墨说完这些,回身冲容骁点了点头,转身就预备离开此地回去休息。哪知经过段瑾尘身边的时候,垂着的衣袖却被他一把拽住,还没等苏青墨回神,那头的容骁一拍大腿就不干了,急忙冲了过来。 “瑾王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握住苏青墨的胳膊,往回扯道。 段瑾尘有些烦躁容骁随时随地的找茬,终于,他往昔满面平和添了些许冷意,看着容骁冷道:“叶萧,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是吗?”哪知容骁挑衅一笑,“可我看到了,就关我的事。” “你……” “够了,别吵了!”苏青墨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明明是两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唧唧歪歪如此幼稚!猛地将胳膊和袖子从两人手里面拽出来,她眉头紧锁看着两人,最终决定道:“好,瑾王爷还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 “至于叶兄,你站在这儿听就好。” 相比刚才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容骁跟段瑾尘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隐约可见空气中火花四溢。很快他们彼此都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苏青墨的身上,段瑾尘率先开口道:“苏医士,其实我知道……你昨晚,来过我寝宫。” 此话一出,苏青墨与容骁皆是一震。 然而段瑾尘却像没有看出他二人的异常似的,他深吸口气,复又道:“我殿中有高手巡视,是以很早就发现了你的踪影。但当时我还另有要事,所以没能出来见你。至于你昨晚听到的那些,我只想问一句……苏医士,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般不堪的人吗?” 苏青墨愣在当地,竟不知如何回答。 在她心里,肖瑾尘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可眼下她看到的是段瑾尘而非肖瑾尘,尽管这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昨晚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深沉跟心机,是让她无法忽视的。 段瑾尘一瞬不瞬看着她,完全无视一旁容骁铁青的脸。良久他见苏青墨都不回应,不由叹了口气,又道:“你也知那人是什么身份,倘若我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唬住他,只怕他还会另想法子来找我麻烦。苏医士,人在深宫身不由己这句话你应当懂,所以不管我昨晚说了什么,都只是为了敷衍,而非真实。” 听到这儿,苏青墨心里面早已是一团乱麻,毕竟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昨天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她更想不到对方还会这样直接地说出来。 掩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深吸口气,终于抬头对上那双凤目,道:“就算王爷刚才的话句句属实,那么你要如何跟我解释,我衣服上穗子的问题?” 说着,她自嘲一笑:“瑾王爷,我想了想,最近唯一能将我衣服上的穗子扯下的地方,除了你宫中的假山外,就没有其他地方了。” 段瑾尘闻言一怔,随即皱眉:“你怀疑是我?” “根据你昨晚所说的那些,我很难不怀疑。”苏青墨依旧直白道。 闻言似是有些不高兴,段瑾尘脸色沉了几分,看着苏青墨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凉意。少顷,他深吸口气,将一双眸子移开后,道:“那看来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苏医士是一句话都不信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昨日我的人跟我汇报你的行踪时,那一位恰巧也在场。”最后,段瑾尘仍旧不死心道。 苏青墨望着他,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选择。虽然他的半张脸都被面具挡住,可苏青墨却仍旧能发现他因气恼而微微颤抖的肌肉。 可笑,明明该生气的是她,这人又在恼个什么劲儿。 “瑾王爷,你这话说的也实在是太过前后矛盾了吧。”这时,容骁再度开口,语气鄙视道,“你前一句说因为想要自保所以才说了些虚话敷衍对方,既是这样,就证明你是不信他的。既然不信,那为何之后在下属汇报事情的时候留对方在场,难道,你就不担心对方握住你的把柄,对你进行要挟吗?” 第328章 有利可 这怀疑的一点太狠,导致容骁在说完后,苏青墨跟段瑾尘同时拉下脸,却是彼此都饱含着不同的心境,谁也没有说话。 见此情景,容骁心中更是得意,他就说吧,这个姓段的绝对心里面有鬼,说的那些个劳什子的胡话不过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真是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叶萧,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事事防备,谨慎小心。”良久,段瑾尘只如此说道。 然而这样的解释在任何人听起来都太过苍白,身为一个王爷,而且还是有下属的王爷,在面对情报来源的时候最正常的反应肯定是藏起来而不是露出来,段瑾尘明明说对赵润清的百般不信任,却在情报的问题上露出了马脚。 而面对此情此景此人,苏青墨的内心则是百感交集,几乎不知大脑该如何思考了。 段瑾尘说完这些可能连自己也觉得完全没有说服力,他低下头自嘲一笑,少顷只一边转身离开一边道:“苏医士,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只再说最后一句。”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出发的本意,总是为你好的。” 一听这话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容骁,他嗤笑一声面露嘲色,却是按住苏青墨的肩头道:“不要信他。” 苏青墨没吭声。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人的本性。宫里的人总是性本恶,善这种事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奢侈。” “当然了,就算这话太过偏激,但你却也要明白一点。你跟姓段的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对你百般厚待还要跟你解释这些,你是他什么人?” 心念一动,苏青墨大脑中纷乱的线,似乎有隐隐冒出头的架势。 是啊,她眼下是苏医士而非苏青墨,跟段瑾尘的结交也不过三五面,明明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关系完全不似对方说的那样要好,是以他所说的跟做的,不正是最有问题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良久,她突然问道。 容骁见她说话,内容却还是涉及那人,尽管心里微有不适,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有利可图。” “可我不过就是个医士,除了在陛下身边伺候这点比较有用外,还有其他什么利可以让他图的?” 闻言扬唇一笑,容骁道:“你要知道,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你在宫中无数下人中脱颖而出了。” 这话倒是不假,可在苏青墨看来却也没那么绝对。毕竟段瑾尘虽然是个没什么权利的外姓王爷,但因跟景家交好,所以一直被人看作是宣帝的人。已有的东西他不可能会再要,那么他这般对她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有…… “我会帮他恢复记忆的。”少顷,她突然开口说道。 容骁被她突来的想法所惊,愣在原地瞪了她半晌才皱眉:“他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 “无关其他,只是这是我答应他的。”也是答应肖瑾尘的。 苏青墨从不会天真的以为一个已经变了性的人即便恢复了记忆能有什么用,她会如此,不过是求个心安。早前她欠他过多,眼下还了,二人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联系。 当然离开前,她会取回凤图,自此之后,天各一方。 这些话总不好再跟身边站着的人说,苏青墨察觉到叶萧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她侧目,便见他神情似乎有些委屈。 “我不是不信你。”见状,就知道他因刚才的事往心里去了,苏青墨无奈苦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那还有什么?” 险些忘了这人有蹬鼻子上脸的习惯,苏青墨轻咳一声,道:“没什么,有机会的话,我以后会告诉你。”当然,你肯定是没这个机会了。 容骁见她态度坚决,也知不管自己再怎么问她都是不会说的了。无奈之下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脸上表情更添郁闷。而这时苏青墨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她再度侧目看向他,目光却明显带了几分幽然。 “怎么了?”一见她这样子就觉得虎躯一震,容骁摸了摸脸,以为自己是不是脸脏了。 “没什么,不过是想谢谢你今日在陛下面前为我出头。”她说着,突然往前一步,“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把握的那么精准,甚至连赵润清身边有个女随从这种事都知道?” 被惊得后退一步,容骁看着她眸底的幽深,不知要如何回答。 诚然这一切的确都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昨晚况琴带回来的消息,便是在苏青墨离开段瑾尘寝宫后,紧随而出的赵润清计划着的事。 很难说明这一切到底是出自段瑾尘的授意还是赵润清自愿的,总之真正的领头者自然是封旭尧。知道这种肮脏龌龊的事情一向是叶繁星所为,所以他便安排况琴紧紧盯着,在对方办好事后,用宫灯将她身上的穗子燎燃。 至于那些很隐秘的细节,则归功于他们早前收集到的资料。 他知道这几人都是冲苏青墨而来,所以他在保护她的同时,也要让对方受到一些伤害。 “我说我有透视眼,你信吗?”很快,他没个正行地说道。 苏青墨哪里会信这种话,偏着头眼神更是复杂。然而很快容骁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走上前冲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闻言诧异的双目圆瞪,苏青墨抬头问道。 “自然当真。”他笑说着,见她阴沉的情绪总算一扫而光,不由松了口。 就在苏青墨二人因为一个小秘密而高兴的时候,此刻的太子寝宫却犹如人间炼狱。 对封旭尧来说,因为赵润清的失策而导致自己在封旭楠面前丢了脸,这种事,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以忍受。他手握长鞭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啪啪啪”打着,尽管面前被绑在柱子上的赵润清已然满身污血,他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 “殿下。”这时就听一道软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接着一双玉手攀上了封旭尧的脖颈。 “殿下别打了,气坏了身子可当真不好呢。”女子一边说一边贴上封旭尧的后背,轻软的声音仿若春风般道,“如果殿下不喜欢,就将他们全部杀掉好了,反正,那些人统统都该死。” 第329章 又见白暮璇 苏青墨因为早早有了打算,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帮助段瑾尘恢复记忆。虽然她手中既有药方又有五色灵花,奈何需要顾虑的因素太多,导致她迟迟不敢下手。而方子上注明的一些新鲜药材只有药房里有,苏青墨想了想却又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叶萧。 那家伙一向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他若见到方子,一定又要问东问西,而她眼下却是没有一点心情去回答任何问题。 思前想后,苏青墨还是决定出宫自己置办。跟管事太监跟宣帝告了假,得了对方准许后,苏青墨一大清早就出了宫。 不同往日一出宫就往客栈跑,这一次,苏青墨反而决定先去闹市区看看。四侧街道各色铺子一应俱全,与洛阳城的那些死板规格比起来,珉合城内选择的余地更大。隐约可见连夫妻用品这种东西都有人在卖,苏青墨诧异过后却笑着摇了摇头,只因看到那里似乎生意还不错。 很快她便循着路人的指示来到了一个药房外,听刚才过路的人所说,这里算是珉合城内最大的药房了。 一到门口就见小厮蹲在外面煎药,阵阵苦味飘散,引得人闻着肠胃颇有些不适。那小厮很快抬起头看到她,原本还苦哈哈的脸瞬时换上一副笑容,十分热忱地凑过来道:“这位公子需要什么?配药,煎药还是……” “你们掌柜的在吗?”却是对小厮的话避而不答,苏青墨只淡淡问道。 “啊?”这一上来就找掌柜的通常没有好事,那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番,看苏青墨的样子却又不觉得他是来找事儿的。想了想还是只说让她等等,他进去看看,苏青墨在见小厮离开后,自己则抬脚迈进内堂。 一如寻常药房的布置,前台,配药师,小厮还有老师傅。最后面靠墙立着的柜子里摆放着数千种药材,阵阵药香充斥其中,却莫名生出几许甘甜,叫人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子虚?”少顷,她低喃出声。 “公子也懂?”这时,就见那埋头写着方子的老师傅突然抬起头,看着苏青墨,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 “这是老先生的意思?”她踱步过去,看着在他身后摆放的几个小竹篮。而在那竹篮里放着的虽是烧焦的药草,但内里散发的正是她入门时闻到的香味。 “非也,是我们掌柜的意思。”那老先生笑说道,“掌柜闻不得这些药味,便寻了些子虚来,泡制火烧后,放在这里冲散药材的气味。不过公子还别说,此法甚好,好些个来往的客人都说,一进到我们这里便觉得清新宜人,周身爽快。” 闻言轻笑出声,苏青墨摇头道:“你家掌柜的还真是奇怪,明明闻不得药味却还开了药房。” “哎,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家掌柜的心善,自小见多了穷人因为没钱买药而病死街头的事,心有感触,所以便想着有钱以后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您别看我们这药房是珉合城中最大的,但不同其他铺子专门有为富人服务的地界儿。我们这儿啊,不管贫富,一视同仁,爱来不来。” 好一句爱来不来,苏青墨不由好奇这掌柜到底是什么出身,单见这不分贫富一视同仁的态度,便可知是个有钱人了。 哎,有钱真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也好想做个有钱人啊…… 轻咳一声,这才发现思绪飘远了。苏青墨想了想,拿出手中方子摆在老师傅面前,有礼道:“可以请先生帮我看看吗?” “公子想看什么?”老师傅一看到方子,立马正经起来。 “这是我一位朋友寻到的方子,说是能够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但这上面药材搭配的实在古怪,我看不懂,所以希望先生能够指点一二。” 那老师傅听她说可以解除各种疑难杂症时,两眼一亮,简直快要放光了。匆匆取过方子细细钻研起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老师傅的表情却从最初的欣喜却变得万分沉重。 直到半刻钟后,他重新将方子放回苏青墨手中,摇了摇头:“公子,你这方子实在是高,恕在下无能为力啊。” 一听这话,苏青墨心凉了半截。原本她也只是想找个人帮忙看着拿拿主意,谁料这老师傅竟然毫无办法。她自是明白这方子有多古怪,但东西已经在手,总不好就这样放着不理吧。 “公子,你难道不知这上面的药材多数都是毒物吗?”少顷,像是不甘心般,那老师傅再度出口。 苏青墨苦笑:“我自当是知道的。” “那你还说这东西能解决疑难杂症?”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老师傅摇头,“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剧毒,一旦有丝毫误差,服用者必当惨死。嘿,你还别说,这还真算是解决了疑难杂症,人都死了,还疑什么难杂什么症。” 老师傅自己说爽了,却没意识这话叫面前的苏青墨十分煎熬。对于帮段瑾尘恢复记忆一事本就无解,眼下得了方子却又不能用,即使空有五色灵花又能如何,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要这么放弃? “其实以毒攻毒有时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啊。”正在苏青墨一筹莫展之际,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因为那熟悉的声音而微微愣住,苏青墨慢慢回身身子,就见小厮伴着一个人走拉出来。对方先是冲她温柔一笑,接着道,“公子你好,在下便是这间药房的掌柜,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原本她的确想干点什么的,然而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这张脸,她忽然又什么都不想干了。 白暮璇,一个许久不见的人,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深知对方不可能会认出她的样子,苏青墨敛眸片刻,然后有礼道:“原来你们掌柜是如此妙人,看来这药房能做到如今这样大的局面,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330章 我要脸干嘛 “公子你这话可不对,我家掌柜的不禁长得好,本身也很有能力呢!”这时,那小厮似乎有些不忿,张嘴便是刺。 白暮璇急忙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让他去干活,眼见着人走远了,她才对苏青墨道:“他没读过几年书,并不知公子刚才那番话实际是在夸我。” “无妨。”越见白暮璇八面玲珑的本事,苏青墨深吸口气,道,“适才掌柜的你说以毒攻毒,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白暮璇并未及时作答,只问苏青墨可否看一眼那方子。在苏青墨的记忆中,对方并不是善药理的人,谁料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摇身一变成为药房掌柜的不说,竟连技艺都精纯到如此地步。 也不知是她现在变化太大呢,还是说以前一直都深藏不露? “这方子的确古怪,明明尽是剧毒之物却又不是相生相克之态,虽有五色灵花从中调和,但毒性太强,即便五瓣全在,也不见得能完全抵消毒性。”白暮璇一边说一边将药方放回苏青墨手里,少顷,复又道,“不过公子既说这东西可解疑难杂症,咱们不妨设想一下,对方所谓的症状,是否皆是由于剧毒引起的?” “若是剧毒,那么这个方子的主要作用就是以毒攻毒,而五色灵花则起到最终的清理作用。这样看来,倒的确可以说是极其有用的办法。” 听着她的解释,苏青墨脑中灵光一闪,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她之前一直把目光放在肖瑾尘身上,以为他是受了什么打击或者受了什么伤才会失忆,却完全忽略除了受伤外,还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有人想要他忘记过去,而又不想表现明显,那么下毒的确是最好又最快的办法。 然而值得深思的是给出这个药方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肖瑾尘的情况,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比起药方和肖瑾尘,苏青墨更为诧异的是白暮璇的转变。看着她满目淡定的模样,那种自信是以前在她身上看不到的。果然啊,人只有放下一些东西后才能寻回真正的自己,或许这,就是白暮璇的选择吧。 “如此,便多谢掌柜的解释了。”良久,她淡淡一笑,“若不是有你帮忙,我恐怕也想不到这一层。” “没事,这是我应当做的,公子还有什么事吗?”白暮璇甜甜一笑,问道。 “劳驾帮我配好上面的药吧,我也不用去其他地方了。”苏青墨说着将方子递给了老师傅,看他很快交代后后面的小斯去办,苏青墨则静站在那儿,与白暮璇一起看着。 “掌柜的瞧着,似乎不像是珉合城的人。” 闻言,白暮璇转过头:“公子眼力不错,我的确是从别国来的。只是很喜欢齐宣的风土人情,所以才留了下来。”说完,她打量了苏青墨两眼,又道,“我听公子的口音,似乎也不是齐宣国的。” 苏青墨却没有做声,只低头笑了笑,眸底掠过一道幽暗。这时就见老师傅已经将药配好,用纸包包着,递到了苏青墨面前。苏青墨伸手接过付了银钱,没有理会白暮璇有些不解的神情,只淡淡一笑后,转身离开。 谁料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这时也走上来两人。一个要出,两个要进,顿时三个人就撞在了一起,只听“哎哟”一声,要进的两人跌倒在地,而要出的苏青墨则好端端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眼瞎了吗?”顿时就听其中一个女子骂道,“出门不带眼睛啊,连我家小姐也敢撞!” 苏青墨最是不喜这种狗仗人势的下人,她缓缓将目光轻移,在见到一旁那张很是熟悉的脸后,秀眉一挑。 “是你们走路非要交头接耳,被撞反倒成我的错了?”苏青墨嗤笑,“纪小姐,往日在宫里见你时时刻刻都那般温婉含蓄,怎么出了宫就这般猖狂了?” “莫不是前些日子跟孙小姐吵过架后,便转性了?” 纪若鱼这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苏青墨,听着她嘴里的嘲讽,她急忙扶着下人的手起身,面上讪讪:“是下人们不懂事,苏医士何必小题大做?” “人家说子不教还父之过呢,纪小姐你身为主子,教导下人是责任,可你教出来的这位如此猖狂,目中无人。”说着,她看向那个丫鬟,笑盈盈道,“适才你说我出门不带眼,连你家小姐也敢撞,我倒是奇了怪了,你家小姐是什么牛鬼蛇神,难道撞不得吗?” 苏青墨原本不想跟纪若鱼这种人计较,可想起这几日她跟孙玉冰连番找自己麻烦的事儿,便觉得还是给她点颜色看看得好。免得日后又得了她那狐狸大哥的口令,跑到宫里来折腾自己。 纪若鱼被她嘲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低着头,很是不自在道:“是我教训下人无方,还望苏医士莫要怪罪。”说完这话,她像是很担心苏青墨反悔一样,看着她手中的药材道,“没想到苏医士还要自己出宫抓药,怎么不去叶大哥那里拿呢?” 闻言秀眉一蹙,苏青墨尚未开口,纪若鱼便又道:“该不会是苏医士看不起叶大哥,所以连他种的药也……” 话没说完,可那要遮不遮的态度却让苏青墨甚是讨厌。闻言倒也不气,她盯着纪若鱼的脸看了很久,直到对方脸上带了愠怒,她才笑道:“纪小姐,你那么喜欢你的叶大哥,我不去他那儿,你不应该高兴吗?” “毕竟眼下宫里面可到处传言说,他有龙阳之好,最爱的人是我呢!” 万万没想到苏青墨竟然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纪若鱼当即立在原地,最后满脸通红几乎快要哭出来。她一手指着苏青墨“你你你”个不停,另一边则扫着身后围观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觉得脸都要丢光了,她一跺脚,道:“你不要脸!” “呵。”一听这话就笑了,苏青墨唇角一扬,相当流氓道,“我都有脸了还要什么脸,二皮脸有意思吗?” 第331章 这药有毒 面对如此邪气的苏青墨,纪若鱼是有些害怕的。先不说对方一个男子,从武力方面来说她就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而从口才方面来讲,苏青墨这三寸不烂之舌分分钟就能让她颜面尽失,只觉得这么多年简直白活了。 明明这人在宫里也算是个有礼的,怎么出了宫,性格竟完全来了个大反转? “纪小姐,所谓人不可貌相,你就算这样看着我,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苏青墨说着,满面笑容,一步步上前,“连你出了宫都能换一张脸,更何况是我呢?” “你!”再度被逼得后退,纪若鱼却明显没看到身后正在逐渐缺失的台阶。她一边往后退一边瞪着苏青墨,最后玉指一扬,带着几分报复般的气焰道,“我要请哥哥上表陛下,就说你……啊!” 话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 早知这里台阶不高摔不坏,所以苏青墨也权当看戏,并没什么反应。她此举也的确不过是为了吓吓她,这些个闺阁小姐因为娇生惯养出来的,总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虽然面前的纪若鱼跟之前洛阳城的那几位比起来差得远了,但是她既然敢找自己的麻烦,那她总不会任由她放肆无赖了。 苏青墨站了在那儿,听着下方女子娇弱的“哎哟”声,她整个人就像是聋了一扬。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重新向白暮璇跟老师傅道别,无视他们错愕的眼神,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然后站在了纪若鱼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纪小姐,既然你刚才说起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不管你找谁告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为何……” “因为我就是我,不会隐藏也不会改变,别说是你哥哥,陛下面前我也是如此,你觉得你能怎么办?”说完,苏青墨俯身将纪若鱼拉起,看着她略显愣怔的样子,摇着头走掉。 “等下!”哪知她刚一放下胳膊就被纪若鱼猛地一扯,力度之大,险些将包好的药材扯开。苏青墨皱眉看向她就见她一脸挣扎地看着自己,最后,只压低了声音,红着脸道,“那好,我也告诉你。不管你性子如何,叶大哥都不会喜欢你的!” 真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在起争执,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好笑呢? 然而苏青墨适时憋住了笑意,只轻蔑地再看对方一眼,甩开她的手就此离去。殊不知就是这样的目光在纪若鱼看来却像极了宣战,纪若鱼当即愣在原地,直到身边的丫鬟喊了无数声,才将将回神。 “怎么办啊……他说叶大哥喜欢他,那我……” “小姐,左不过是个肮脏的小白脸,你跟他计较什么?”那丫鬟冲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白了眼,道,“大公子不是说了吗,只要叶先生的消息,其他人,该死的就要去死!” 而此时的苏青墨已经回了宫,在从太监处得知今日不必伴驾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眼下她满心都放在那一张方子上,别说宣帝了,就连容骁来了都不定能顾上。 她坐在自己居住的小院中发了一会儿的呆,决定还是先试试再说。 让宫里面的小太监帮她从御花园随便抓了只鸟儿来,苏青墨一边准备着毒药,一边按照方子配了一点解药。在筹备完毕后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将两种药混合在一起,毕竟如果先喂毒药进去,还没等她塞解药呢,那鸟儿估计早就断气了。 调配好的药汁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苏青墨耸了耸鼻子简直想吐,却还是强忍着将药汁悉数灌进了鸟的嘴里。 很快就听“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笼子中的鸟像是被打了鸡血般四下乱撞,那般疯癫的样子完全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苏青墨看着只觉得万分心惊,每随着那只鸟叫一声,她的心就抖一下,到最后浑身竟然微微有些发抖,只担心下一刻那鸟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老天有眼,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那只鸟终于停止了冲撞,清脆的鸣叫再度从它口中传出,竟像是比之前还要明亮许多。 总算松了口气,苏青墨手执药碗正要放下,就听身后突然有人道:“好啊,你竟然敢动陛下最喜欢的鸟!” 被这声音惊得差点就把碗扔出去,苏青墨旋身拉开两人距离,这才回头看去。在见身后的人正是段瑾尘的时候,她眉头一皱,显得十分不高兴。 见状,段瑾尘有些不自然道:“你……你还是不愿意理我啊……” 这会子哪里还说理不理的事,苏青墨缓了缓,才道:“即便我不愿意理王爷,王爷不还是自己找来了?”说完,她自嘲一笑,“所以我理还是不理,有意义吗?” 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儿,段瑾尘见苏青墨愿意跟自己说话了,面上也不由和缓了几分。他望着那笼子里鸣叫的鸟,又联想起苏青墨刚才的动作,稍一停顿,便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这种鸟是陛下最喜欢的,你不要乱玩,若是被他知道,只怕又要发好大的脾气。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帮你找点其他的东西进来,总之你……” “我在做能够帮助你恢复记忆的东西。”不等段瑾尘说完,苏青墨忽然开口道。 未完的话戛然而止,段瑾尘看着苏青墨,唇瓣微张,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看他这傻不愣登的样子苏青墨突然又犹豫了,这家伙说那晚跟赵润清所说都是敷衍,难道他并没有骗自己? “你……当真吗?”然而没等她想清楚,就听段瑾尘问道。 苏青墨点点头,两眼望着鸟笼。尽管动物跟人的构造不同,不过同是生命,问题应当不大。但是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药给他喝下去,苏青墨想了想,解释道:“药方我已经配好了,不过有一点问题。” “什么?” “这药有毒,你……还要喝吗?” 第332章 三个人的心思 段瑾尘满是期待的目光在听到苏青墨这句话时骤然一紧,他缓缓垂下头,平放在膝盖上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苏青墨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阵难过,而很快就见他重新抬起头,满目含笑看着她。 “我要喝。”他十分坚定地开口,字句清晰,“因为是你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苏青墨怔怔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知道他此刻眼中的人并不是最真实的自己,也知道他根本记不起什么苏青墨什么过往。可是这一刻她却透过他的眸子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也是如这般含笑看着她,说:“青墨,只要是你给的,不管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我都不会拒绝。” 内心颇有些感叹,那个时候她还因为这话骂他矫情,可现如今只觉得物是人非。 “瑾王爷不必这么煽情,我问这话也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下。”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苏青墨低头,一边准备药一边道,“毕竟等下真出了事,我也好有借口脱身,说是你自己要喝的。” 这话太过残酷,段瑾尘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垂首一笑:“开始吧。” 苏青墨不再废话,将配好的药倒入砂锅中,小火慢炖。她从房中取出那一日顾念交给自己的五色灵花,无视段瑾尘诧异的神情,只在汤药滚起来的时候,一应丢了下去。做完这些,她后退两步坐了下来,与段瑾尘一前一后望着那炉子,很快,浓厚的药香从里面传出,布满了这一处的小院。 气氛就这样冷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院中,似有凉风清徐,两人静坐于此的背影那般和谐,就像是很多年以前的他们,彼此相扶,互相依靠。 如此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苏青墨终于起身,将砂锅端了下来。十分小心地将汤药倒入了手边的小碗中,顿时一股奇异的幽香瞬间替换了之前的中药味,那般淡雅芬芳,几乎让闻到的人感觉内心的郁结被冲散。 “真是神奇。”这时,就听段瑾尘在身后说道。 知道他这感叹其实是为了之前的五色灵花,苏青墨没有吭声,只稍待汤药微凉后,双手端了过去。 “你真的准备好了?”她看着段瑾尘,仍旧有些犹豫道。 段瑾尘的笑容仿若三月春花,他没有说话,只从苏青墨手里接过药碗。低眸扫了眼那黑乎乎的碗,他深吸口气,犹如小孩子般皱眉道:“真烦人,我最讨厌喝苦药了。” 尽管如此,在说完话后他还是仰头饮下,那般坚决,一点都没有犹豫。苏青墨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心中一紧,她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很担心下一刻段瑾尘就会因为身体不适而躺倒在地。 她紧张地看着他将最后一滴汤药喝净,犹如饮酒过后般还冲着她倒了倒空碗。苏青墨急忙拿过空碗,随即伸手探上他的脉搏……一切如常,并没有丝毫异样。 “这样就可以了吗?”见她紧张地连眉头都拧在了一切,段瑾尘则表现得很是无所谓道,“你不必紧张,适才不是看到了吗,那只鸟……” 正说着,段瑾尘脸上的笑容一僵。这时苏青墨探脉的手忽然察觉他的脉搏开始发生异样,那般急速的跳动像是快要冲破他的心口,直接蹦出来似的。段瑾尘突然痛吟出声,原本红润的面色瞬时变得苍白,他突然反手盖上苏青墨探脉的手,冰凉的温顿直接渗进了苏青墨心中。 “瑾尘……”苏青墨低喃出声,此刻已经顾不得自己眼下身份如何。她急忙揽住段瑾尘,防止他瘫倒在地,另一手依旧按在脉搏上,只因她分不清他此刻的表现是出现了不适,还是药效正在发挥作用。 段瑾尘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盖住苏青墨的那只手几乎要在她手背抠下一层皮。这时他突然浑身一震颤抖,强力之下将苏青墨甩开,自己则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漆黑泛臭,并不似解了毒,而是……中了毒! “瑾尘!”苏青墨一见这情景眼睛几乎都直了,她急忙冲上前将人扯住,按着他坐下后,抽出针包准备替他施针压抑毒素的蔓延。 然而越急越乱,还没等她将银针抽出,段瑾尘体内新一轮的反应让他再一次站起来,甩开苏青墨的手就往外冲。眼下哪里还容得他乱跑,苏青墨不假思索便决定将人打昏,谁料还没动手,就见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来人在见到里面的情景时明显一愣,却还没在道出疑问时,就见段瑾尘一脸痛苦地冲向自己。 “拦住他!”苏青墨一见来的正是叶萧,不由放声喊道,自己则拿着针包飞身过去。 容骁闻言来不及多想就将人一把拦住,谁料段瑾尘却像是疯了似的,灌注全力给他胸前一拳。容骁只觉得五脏六腑在这一刻都好像燃烧起来,可飞身而来的苏青墨眼睛里却只有段瑾尘而没有他。 他看着她一脸紧张地将段瑾尘拉过去,看着她双臂环在他肩膀将他揽入肩头,看着她颤抖双手将银针一根根扎进段瑾尘的穴道,看着她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痛苦跟慌张。 这一刻,容骁迟疑了。 他忽然在想自己这样放下一切跟随而来的举动到底对不对,明明早知她对肖瑾尘感情深厚,却不想在面对这样一个只像肖瑾尘而不是肖瑾尘的人时,她表现出来的关心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或许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应该就此离开? 容骁神色慢慢暗了下去,看着苏青墨紧张的模样,心里的痛远比身体的痛要强烈许多。他一瞬不瞬望着她,那浸满了眸底的失落像是很快就要决堤。然而这时却见苏青墨忙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垂下双手,浑身轻颤。 少顷,她终于抬头,目光缓缓上移,从靴子到袍角,从袍角到上襟,最后一到容骁易了容的脸,笑容苦涩。 “怎么办?”她问着,有些绝望,“我真的要害死他了。” 第333章 纪家有子名方宁 容骁原本想要离开的念头在看到苏青墨此刻失了魂的模样时连一瞬都没坚持,他打消了念头,尽管内心的痛苦比之面前二人还要强烈。他慢慢蹲下身与她平时,大掌伸手盖在了她的头顶上,极尽温柔道:“别担心,有我在。” 一如往昔般的对话,却因为此刻陌生的面容跟多出了一个人,而显得那么悲凉。 由于有容骁的安慰,熟悉的举动跟话语让苏青墨暂时缺失的神智渐渐回了过来。缓过神来的她顾不得去怀疑面前的容骁,只侧目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段瑾尘。虽然她已经用银针催动他沉沉睡去,可她知道,他已经中了毒,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根本活不过明天早上。 该死,她真该死,她怎么就会把那碗充满剧毒的东西给了他呢? “你先冷静。”这时容骁再度开口,只因不忍再看苏青墨自责的模样。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也伸手按住段瑾尘的脉。尽管他只从况琴那儿学到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所谓名师出高徒,是以很快便发现了段瑾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给他吃什么了?”少顷,他沉声问道。 苏青墨一怔,随即低头苦笑:“我若说是毒药,你信吗?” 越发心疼起来,容骁微微皱眉:“我信,不过这与你无关,你不必多想。” “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明明就是我……” “我说跟你无关就是无关。”很是强硬地打断苏青墨的话,容骁想了想,道,“你是想帮他恢复记忆?” 苏青墨静默许久才点了点头,她低着头想了想,才道:“我原想着他可能是遭受了外力的冲击才失忆,所以一直按照这个原因在找解决的方法。直到这几日我偶然间得了一张药方,上面写的尽是些毒物,对方扬言说此方可以救他,我虽记在了心里,但却还是有些疑惑。” “直到今日我去宫外办事,顺手拿了方子想找人打听一下。也是这时我才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造成失忆的除了外力冲击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其中一个就是中毒。” “中毒?”容骁眼微眯,瞬时坐实了内心猜测。他重新侧目看向段瑾尘,在见对方此刻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的样子,还好死不死地戴着个面具,实在是难看得要死。他忽然就在想苏青墨怎么会看上这种家伙,哪里有半分比得上自己! 这样一想容骁顿时内心舒畅,他深吸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的脉象很奇怪。” “虽说跳动比常人快上一倍,但那似乎只是表象,他身体里好像有两股气息在互相缠绕,一股微弱,一股霸道,并不似寻常中毒。” 循着容骁的话苏青墨终于静下心来重新探脉,很快便发现了个中微妙。正如他所说,段瑾尘体内怪异的两股气息时时相撞,如此才造成心脉五脏巨震,所以他才会觉得万分痛苦。然而若只是寻常气息便也罢了,就在这两股气互相缠绕的时候,另有一股微弱的灵气正在保护他的心脉,这才没让他瞬间死亡。 重重垂下手,苏青墨闭起眼深吸口气,脑中很快得出了结论。 “有人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她看着容骁道,“正因如此,在解了毒的同时才让新的毒素进入他体内,导致了目前这个结果。” 闻言并没有做声,容骁一向相信苏青墨的判断,只是想不通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个问题此刻也正在苏青墨的脑中盘桓,二人齐齐低头静默不语,直到片刻后容骁突然道:“你今日……有没有被什么人碰过?” 秀眉一挑,苏青墨脑中闪过一道精光。 有人,当然有人,只是她完全无法将那个弱不禁风的人跟动手脚一事挂上关系,纪若鱼,这一整天只有她碰过自己的手,而那个时候药包还险些被她扯开了去。 “是谁?”就在她出神时,容骁突然开口问道。 苏青墨抬眸,神情古怪道:“你的老相好。” “哈?”顿时愣住,容骁心想我老相好不就你一个人吗? 谁知还没等他想清楚,苏青墨的声音再度响起:“纪家小姐,纪若鱼。” 这下忽然就没了话,容骁看着苏青墨,表情很是为难。然而天知道他此刻并非为这凶手的事,他郁闷的,是苏青墨竟然把纪若鱼当成了他的相好!拜托,那是叶萧那个疤脸的相好,关他屁事啊! 然而这种内心的郁闷根本就不能说出来,容骁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天要憋死。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总算平复下来道:“既然是纪若鱼,那必定跟纪方宁有关了。” “为何?” “我记得纪方宁本人,可是很擅长用毒的。” 闻言不禁有些震惊,苏青墨很难想象那样一个阴阳不定的人除了高深的心机外,竟然还很会用毒。她虽擅长药理也通毒物,但却最是厌恶这种能杀人于无形的方法。然而很快就冒出了另一个想法在大脑最前端,苏青墨敛眸思索片刻,竟不知该为这几乎落实的想法高兴还是惆怅。 “我们刚说,瑾王爷是本身被人下了毒所以才失忆的,对吗?” 容骁点了点头,眉头突然一紧。 “既然如此,那我手中的解药便是唯一一个可以替他解毒并恢复记忆的东西。可这一切连你都是刚刚知晓,那纪方宁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我手里的药是给瑾王爷的,而且还很清楚这药会起到作用。所以他才让纪若鱼出现在药房门口跟我偶遇,并让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药上动了手脚。” “但是我最初试验的时候,那只被喂了药的鸟却没有丁点问题,反观瑾王爷,不过片刻间,性命便去了大半。同样的东西,同样的手法,唯独不同的,是体内情况。” 苏青墨一口气说完这些,垂首看向段瑾尘。她微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噤声片刻后只摇头:“而纪方宁之所以会如此清楚这些的唯一解释,只有一个。” “他便是当日下毒给瑾王爷的人。”容骁接过苏青墨的话,淡淡说道。 第334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容骁的结论让气氛一下降至冰点,明明已经是接近五月的天气,这时却像冬日一样叫人觉得阴森渗人。苏青墨看着容骁,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心中对这一系列的事情早已有了看法。 若是有可能,她一定会站在纪方宁跟前,把到现在配制出来的所有毒药都让他尝尝。 然而尽管事情真相已经赤裸裸地摆在跟前,苏青墨不解的却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下毒让肖瑾尘失去记忆变成什么段瑾尘。 想到这儿,苏青墨瞬时回神,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肖瑾尘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可是所谓有毒药有解药,她眼下连对方下的什么毒都不知道,整个药包里的东西全都放进了砂锅,她苏青墨就算是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找出痕迹来。 容骁望着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猛地转身看向门外。苏青墨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二人警惕地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眼下不管谁来,等待他们的结果都不太妙。 虽然内心也有过猜测和期盼,然而当他们看到那一抹太监服饰的时候,整颗心都跌落了谷底。来者正是宣帝的贴身太监,他晃着身子进来正准备跟苏青墨吩咐事情的时候,目光一扫,便看见段瑾尘躺在地上,身上嘴上全是血,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那太监左看看苏青墨。右看看容骁,最后惊呼一声,连哭带嚎的就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喊着“杀人了”的话。 这一次,苏青墨跟容骁谁都没有去追。追什么呢,纸包不住火,段瑾尘这样子,迟早要被宫里面的人知道。 很快事情就捅到了宣帝那儿,苏青墨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宣帝到来前就跪在了段瑾尘的身边,面上沉痛的表情自是不用再装。容骁看着她这样心里尽管不爽,可碍于局势紧张,便暂时放下心头别扭,准备以证人的身份出现。 没一会儿就听无数脚步声涌向了小院,先是无数侍卫一拥而入将苏青墨跟容骁包围在了中间,接着才是宣帝由太监们搀扶着,一脸匆忙地走了进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乍看见段瑾尘的样子,宣帝顿时也有些慌了神,下意识便问出了口。然而他忘了刚才跑回去的老太监已经绘声绘色地跟他讲了一出苏青墨杀人的大事儿,是以在他刚一问完,那老太监急忙道,“陛下,是她杀了人啊,她杀了瑾王爷啊!” “王公公,事情还没查明,你最好不要妄下定论。”容骁及时开口,白了那老东西一眼,“我刚才一直在现场,这件事并非你们看到那样简单,所以……” “叶萧,陛下在此,怎容你胡言乱语?”王公公刚才被吓得不轻,此刻见容骁态度不明,更是气道,“杂家是年纪大,可眼睛还没瞎!我进来的时候分明看到苏医士一身是血地呆在瑾王爷身边,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王公公一向是皇宫中最稳妥的老人,往日里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更别提大嗓门当着宣帝的面嚷嚷了。正是由于他如此激动的态度,导致一边的宣帝顿时便上了心,看向苏青墨,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道:“小苏,你自己跟朕解释。” 苏青墨知道瞒不住了,于是便将段瑾尘找到自己,并希望自己帮他找回记忆一事统统告知于宣帝。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宣帝的表情,果然就见对方在得知段瑾尘想要找回记忆的时候,面露不满。 而后略过了一系列的麻烦,苏青墨只说翻阅医书得到了一张方子。不过并未说明那方子就是一副毒药,而段瑾尘本身失忆也是由于中毒,苏青墨半遮半露的将事情说完后,她看着宣帝,重重一磕头:“陛下,是有人想借奴才的手毒害瑾王爷,还望陛下明察。” 宣帝听过以后,一张脸阴沉的几乎看着便叫人生出冷意。他紧蹙的眉头带了几许烦躁,深沉的眸底隐约可见利光。他就那样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良久,还没开口,就听王公公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陛下,瑾王爷身子一直不好是众所周知,苏医士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还给他用猛药,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说是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可瑾王爷为人一向和善,从不与人结仇,谁人会下这种狠手!”王公公说的义愤填膺,期间还白了苏青墨一眼。 “倒是奴才听说前几日,就是李女官出事儿那日,苏医士在回来后便与瑾王爷在此发生了争执,估计他便一直怀恨在心,才在今日寻了机会毒害王爷!幸好老天有眼让奴才看到,否则瑾王爷岂不是……” “王公公,我想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苏青墨简直听不下去这老东西的胡言乱语,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淡淡道,“第一,瑾王爷还没死。” “第二,我与瑾王爷是达成协议以后才给他用药的。” “至于第三,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性子和善的人就不会被人下害了吗?” 简单三个解释,却句句刺得王公公一张老脸煞白。 宣帝此刻也听明白了,他一直看着苏青墨的目光渐渐移开,始终没有再说话。他瞧着段瑾尘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紧锁的眉头带出几分焦虑,那明显有心事的样子不由让苏青墨更是疑惑,然而对方却比她想的更要耐得住性子,什么都不肯多说。 就在局面僵住众人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忽有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扒开围挡在周围的侍卫,缓步走到了宣帝身边。 冲着宣帝有礼一躬,他目光轻飘先是落在了段瑾尘身上,少顷又移到容骁身上,最后则看向了苏青墨。 “陛下,依臣之见,眼下最重要的应当是替瑾王爷解毒吧。”他说着,眸底掠过一丝嘲色,“不然人都死了,再去追究谁的责任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335章 每天都在上演反转剧 说这话的,正是景清蓝。苏青墨看着他,尽管比之那一日要和善许多,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导致她对这人的印象简直是糟糕透顶。因而此刻即便有他出面斡旋,她也丝毫不觉得感激。 而景清蓝对她亦是如此,他倨傲地瞥了苏青墨一眼后,复又道:“而苏医士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世上的确不会因为一个人性子和善就没有人会去针对他。” 王公公一见景清蓝出来,就早已退到了一旁,此刻听对方言辞之间皆是讽刺,他一张老脸顿时羞得通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宣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少顷咳嗽了两声,皱着眉道:“你且说,有何办法。” 闻言并未做声,景清蓝只走到了段瑾尘身边,冲苏青墨道了句“借过”。说完便俯身蹲了下来,他将手从袖袍下拿出,很是随意地开始在段瑾尘周身摸索起来。 瞧着景清蓝的举动,苏青墨这才发现他手指相当修长,几步要比寻常人多出去三分之一。这样一个目空一切的人,这样一双骨骼惊奇的手,苏青墨几乎要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是否哪座山头的高人,否则为何总是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 “陛下,瑾尘所中的毒叫做落花,无色无味无形,只是通过一些相克的药物所形成毒素,在血液里蔓延,最后重击心脏而造成剧烈疼痛。”蓦地,就见景清蓝停止摸索,抬头说道。 “无碍?”一听这话,宣帝眉峰微扬。 “照理来说是这样,不过对瑾尘这种身体本就有病的人来说,可是会要命的。”景清蓝在段瑾尘干净的袍尾处擦了擦手,然后起身道,“不过幸好,苏医士熬制的药里有一味灵药,尽管灵气微弱,但还是护住了他的心脉,所以人倒是不会死,但要再不想办法,最后是瘫了还是瞎了什么的,臣可就不敢保证了。” 宣帝像是很信景清蓝的话,一听到这儿,顿时急道:“那你还不赶紧替他解毒?” “陛下莫慌,这毒,臣可解不了。”说着,他瞥了眼苏青墨跟容骁,“至于他二人,更是如此。” “那……” “景公子,你既然说咱们没办法,那意思就是说还另有高人了?”苏青墨这次没等宣帝说完,就率先出声问道。 而景清蓝终于侧目与她目光对视,良久,很是冷淡道:“是不是高人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这落花,可是纪家祖传的毒药。” 此话一出,现场突然就静了下来。 苏青墨跟容骁早就想到这一点,是以在听到这话后表现得相当平静。而宣帝则很是诧异地抬起头,他眸底异色逐渐翻转,最后眉毛一竖怒道:“放肆的东西!竟敢把这脏东西弄到宫里面来!来人,去把纪方宁给朕叫进宫来!” 宣帝的表现说明了他对此事深信不疑的态度,苏青墨敛眸不语,只侧目看着地上的段瑾尘,心里面万分难过。而她并未意识到景清蓝这时已经不动声色靠近了她的身边,他狭长的双目瞥了眼苏青墨此刻悲痛的表情,眸底闪着不屑的光芒,面上却依旧平静。 “苏医士你有没有想过,纪家为什么要如此迂回的对瑾尘下毒?他们若是想,直接将人毒死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这时,他忽然开口问道。 苏青墨心下一震,猛地抬头,却只见景清蓝高深一笑,然后又回到了宣帝身边。 无法上前去询问他这番话什么意思,苏青墨越想越觉得心惊,到最后只觉得手脚冰凉。 是了,纪家既然有如此厉害的毒药,看不惯谁直接毒死便是,何必还要走这一关。被宣帝发现后吃不了兜着走不说,段瑾尘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可能是想试探些什么,但这手段未免太过儿戏,叫人看着只会为他们的智商堪忧。 心里面想不明白,苏青墨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你别听他的话。”这时,肩头被人一按,苏青墨侧目,就见叶萧走上来道,“你知道那个姓景的外号是什么?” “什么?” “江湖骗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着,容骁解释道,“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掐指一算好像连明天陛下吃什么都能知道。说白了不过是嘴上能忽悠,不然你以为就凭景家在齐宣国的作为,陛下可能会将他收为心腹?” 景家在珉合城的所作所为苏青墨已经见识过一次,而之前从范庭川那里也听说,景家掌握了城中多条经济命脉,家中资产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家族无端让她想起了容召白家,他们同样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样坐拥无数资产,但境况,却丝毫没有相似之处。 然而话虽如此,苏青墨却觉得景清蓝不可能无缘无故跟自己说那些。就在她内心越发焦灼的时候,纪方宁在太监的引领下也步入了小院,但还没等宣帝发威,他却早已跪倒在地,很是严肃地磕了个头。 “陛下,纪家犯了大事冲撞了瑾王爷,还请陛下责罚!” 宣帝一听这话,当即拉下脸看着那个太监:“多嘴的东西!” “陛下,奴才冤枉啊!”老太监一听腿都吓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 纪方宁见状也急忙叩首,只是那举手投足的气态比之老太监不知要高贵多少。他见宣帝没有再吭声,这才有礼地直起身子,但表情却很是严肃道:“陛下,的确不关王公公的事,是臣已经从家妹那里得知了详情,所以在猜到有可能会酿成大祸后,急忙求旨入宫。” 如此巧合未免显得太过刻意,苏青墨正深望着纪方宁的时候,就见他忽然转向自己道:“很抱歉苏医士,是我教妹无方,这才让她做出如此狠毒的事。若早知那药包是你给瑾王爷抓的,打死她都不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事啊!” 第336章 谁的债谁来还 纪方宁这一番话听起来可没那么顺耳,容骁眉头一拧,不由冷笑:“纪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哦,如果纪小姐知道是瑾王爷的东西就不会下手了,那如果不知道呢,是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拿人命当儿戏?” 对容骁的质问纪方宁表现的相当淡定,那模样就好像刚才那番话跟自己压根没有半点关系。他象征性地瞥了容骁一眼,随后只转向宣帝道:“陛下,此事的确是臣妹的错,但还请陛下容臣解释。” 宣帝一脸恹恹,深望了纪方宁一眼后,道:“你先说。” “落花虽然是纪家祖传的毒药,但只传男不传女,因而除家中男子外,女眷一律不能接触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臣妹毕竟年纪尚幼,见此情景不禁好奇,于是便趁臣不注意时偷拿了些,想去城中药房打听打听落花到底有何作用。” “她去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苏医士,二人似乎言语之间有些误会,臣妹一时心急,于是在拉扯中不小心将落花粉末洒在了苏医士的药包上。” “之后她在药房师傅的解释下知道了落花是一种剧毒,这下子才终于慌了神,急忙回府将此事告知于臣。臣亦是担心出事,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来宫中求见陛下。” 就在纪方宁说话的时候,在场众人没有一人出声打断。随着他一点点道出的真相,就见有人诧异有人愁,而更多的则是面无表情的阴冷跟漠视。 就比如说,苏青墨跟容骁。 他二人皆是从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人,自然知道纪方宁这番话的可性度基本为零。虽说他一言一句都很符合常理,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落花既然是纪家祖传,又是传男不传女的贵重东西,为了防止女眷沾染,应当放在更为隐秘的地方,又怎么会轻易被纪若鱼得到? 更何况,纪若鱼虽然在他们面前偶有猖狂,但在纪家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乖乖女,就这么一个性子柔弱的人,会做出偷拿家中祖传之物的行为? 然而即便心知真相如此不靠谱,苏青墨跟容骁却谁都没有说话。毕竟,连他们都能看出来的漏洞,其余人又怎会不知,一切,不过是要等宣帝的判决罢了。 在纪方宁说完话很久以后,现场依旧一片寂静。众人全都小心地打量着宣帝,却见他面无表情,那目光像是在看纪方宁,又像是透过他的身体看向其他地方。 如此等了几乎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宣帝唇角翘起,带着一抹嘲色道:“纪方宁,你是当朕好糊弄吗?” 纪方宁闻言倒也不慌,只叩拜在地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若此事真是臣妹故意为之,那不必陛下责罚,臣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如此大义灭亲的举动堪称完美,然而对宣帝却完全无效。不过宣帝虽然满面嘲色,却丝毫不提及关于真相里面的漏洞,只在稍作停顿后,道:“废话少说,先把解药拿出来救治瑾王爷!” 纪方宁像是早就知道如此,再做礼后转过身子,从贴身锦袋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三颗殷红的药丸。当他正准备给段瑾尘喂下的时候,苏青墨却突然俯下身子,她面上和煦,语气却冰冷道:“纪公子,这药还是让奴才看过为好。” “苏医士,你这是何意?”一直保持的冷静终于有了丝丝裂缝,纪方宁皱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例行检查。”苏青墨不由分说从他手中拿过药丸,只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心里便多少有了数。她重新将药丸放回纪方宁手中,这才脸上带了点笑容,一边起身一边道,“毕竟此事的确是纪家有错在先,奴才也是担心你们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这话当真难听,果然就见纪方宁沉下脸来似乎想要辩解什么。然而没等他张口,宣帝一声“还不快做”将他的话尽数堵在口中,他一脸阴沉瞪了苏青墨一眼,这才将药丸给段瑾尘喂下。 在做完这些后,纪方宁重新起身站在一旁,其余众人则全都盯着段瑾尘,一方面担心着,另一反面却隐隐期待着。 苏青墨亦是如此,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即便连指甲抠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很快,在肉眼所见之处,段瑾尘苍白的脸色逐渐归于红润,而他青紫的唇瓣也慢慢恢复本来颜色。听着他越发自然的呼吸声,苏青墨终于一颗心落地,她蹲下身拉过段瑾尘的手探脉,在察觉那一股霸道之气逐渐消散的时候,长松了口气。 “如何了?”这时,就听宣帝问道。 “已经无碍了,陛下。”苏青墨垂首道,“瑾王爷体内的毒已除,接下来只需要安心休息便可。” “那这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宣帝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只随意扫了眼段瑾尘后,重新看回纪方宁。 “纪家,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实在该死!但朕谅你妹妹年纪尚轻,此事也是她无意为之,朕便饶了你们的死罪,但活罪难逃!”宣帝阴沉着脸冷声道,“纪方宁,你与你父亲罚俸半年,以儆效尤,至于你妹妹,禁足家中抄写《女训》百遍,无朕旨意,不得出门!” “多谢陛下。”纪方宁闻言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只叩拜做礼,十分恭顺的样子。 见状,宣帝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由太监搀扶着离开此处。景清蓝与纪方宁二人见状,在恭送宣帝离开后也都纷纷转身,全程二人都不看对方一眼,像是完全不认识一般。 很快院中只余苏青墨与容骁二人,还有一个尚在昏迷的段瑾尘。容骁在见苏青墨一直蹲在段瑾尘身边没有说话,心下担忧,也不由蹲了下来侧目望着她。这才发现她一直都握着段瑾尘的手,那般心焦又担忧的样子,像极了面对出事爱人时候的态度。 他看着心里面一滞,脱口而出却是道:“他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恩,我不担心。”苏青墨点点头,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段瑾尘半分。 “因为我知道,如果他出了事,我也会活不下去。”深吸口气,苏青墨完全不知自己这话说的有多令人误会。她慢慢侧目看向容骁,苦笑道:“所谓杀人偿命不是吗,我的错,终归要我来承担。” 容骁闻言心上一震,总觉得苏青墨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而这时就见段瑾尘的手似乎动了动,接着他睁开眼睛,却丁点没有刚醒之人的迷茫。他望着苏青墨戴着面具的侧脸,少顷,唇角微扬。 “苏医士,杀人偿命是没错,不过在那之前你是否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你刚才为何一直唤我瑾尘?” 第337章 枪打出头鸟 苏青墨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早就醒了,更没想到他在之前那么疯癫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不由皱紧了眉头,隐约有种被人耍的感觉。她既不想在这个时候对刚才的事再说明什么,更不想事到如今,在段瑾尘依旧失忆的关头跟他相认。 “我……” “是我说的。”这时,就见容骁突然凑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挥开,然后自己按住了段瑾尘的手背。 果然就见段瑾尘脸色一僵,而容骁则脸不红心不跳的,眼神甚至还颇为深情。段瑾尘看着他这幅样子原本就酸痛的五脏六腑更是搅在一起,他强忍住内心恶心的感觉,皮笑肉不笑道:“叶先生,刚才的声音是一道女声。” “王爷听错了吧?”厚脸皮的说着,容骁清了清喉咙,突然捏着嗓子道,“瑾尘?” 这一声简直惹得苏青墨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往后一缩。而段瑾尘更是觉得被魔音灌了耳,让他好不容易恢复的红润面色瞬时变成了铁青,无奈自己的手此刻还被容骁按着,简直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是这样吗,王爷?”几乎要忘了自己是容召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容骁做起这件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分扭捏,眼见段瑾尘不肯说话,他便作势又道,“是不够吗?那我再来两声你听听?” “够了够了,好了好了!”段瑾尘忙不迭地说着,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容骁的魔爪中拔了出来。他难得顶着一张冷脸,看了看容骁,又看了看苏青墨。那深邃的眸底像是蕴藏了什么巨大的情绪一样,却在转瞬间消散无痕。 深吸口气,他淡淡道:“是我听错了,你不必再说,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苏医士你出手相助,否则只怕我……” “瑾王爷不必客气,这是我应做的。”苏青墨也恢复了常态,道,“只是恢复记忆一事……”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刻。”反倒出声安慰苏青墨,段瑾尘面上冰冷总算缓和了几分。在说完这些后,他似乎终于觉得体力不支,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此处。 苏青墨这时候才抬起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直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哎哟喂,这就走了啊瑾王爷,不听我再给你叫两声?” 简直不能更恶趣味,苏青墨嘴角抽了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容骁,少顷道:“叶兄,我觉得相比之下,他可能更愿意听你叫床。” 面对如此嘲讽,容骁原本还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他耷拉下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苏青墨,那般委屈十足的样子几乎要叫见者流泪,他心想自己为了她连尊严都不要了,可到头来竟然还被她嫌弃! 什么嘛,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可要比那时候好听多啦! “不过今天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恐怕一个人还解决不了这些。” 心道这才像话嘛,容骁轻咳一声恢复常态,颇有些得意道:“别客气,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既然也说了要谢我,那……” “除了以身相许外,其他都可以。”简单直接又暴力,苏青墨再度一句话,让容骁整个人垮了下去。 “还有其他选择余地吗?” “没有。”冷哼一声,苏青墨转身离开,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第二日,关于纪家被宣帝责罚一事就传遍了皇宫内外。人们在好奇纪家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受到如此重的责罚时,另一边的封旭尧跟孙家却高兴地恨不能飞起来。早在前一天从宫中太监那儿听了个大概时,封旭尧就坐立不安,一心想要知道结果。他原以为宣帝最多不过嘴上骂两句,谁知动了真格的。 尽管之前纪家跟孙家达成短期协议要联手找景家的麻烦,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纪家毕竟是封旭楠的靠山,眼下纪家出了事,连带着封旭楠在宣帝那儿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至此,他太子的宝座则会更稳一些。 眼下封旭尧正哼着小曲儿坐在寝宫中,一边悠哉挑着今年新下来的梅子吃的不亦乐乎,一边欣赏着舞姬精彩绝伦的表演。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奢靡享乐,丝毫不畏惧流言蜚语,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殿下,眼下纪家受挫,想必二皇子那里也不会好过。依我之见,此刻最好趁胜追击,这样才能……” “你烦不烦?”听到赵润清的话,封旭尧当即拉下脸,一脚踹了过去,“让你按个腿怎么那么多废话,赵润清,你若不想干趁早直说,这宫里面想给本宫按腿的人可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人!” 赵润清垂着头,额前碎发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神情。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封旭尧面前,不假思索便道:“是我不懂规矩,还望太子殿下莫要生气。” 封旭尧最是清楚他变换自如的嘴脸,他一脸厌恶地看着赵润清,很想将他像个垃圾般丢下去。而这时就见一双玉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拈起一颗梅子放在了封旭尧嘴边。封旭尧邪笑一声,拉过佳人在怀,一口含住那颗梅子和佳人的玉指,就听佳人嘤咛一声道:“殿下,赵公子也是为了咱们的大计考虑,既然他敢说,自当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殿下与其恼怒伤了身子,何不先听他说说看呢?” 赵润清一听这话,突然浑身僵住,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有帮自己说话的一天。封旭尧闻言明显有些不高兴,可耐不住女子玉手撩拨,最后只笑着掐了掐她的腰身,这才看向赵润清道:“既然如此,你便说说看吧。” “殿下,纪家眼下受挫,明眼人都看得出孙家算是独占鳌头。但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如果有心人想动手脚,只怕最不利的反倒是咱们。”赵润清顿了顿说道。 第338章 两只猴子 封旭尧眉峰慢慢拧起来,因为他刚才太过高兴,的确忽略了这一点。此刻由赵润清说起,他心里也生出担忧,道:“那本宫吩咐让玉楼他们小心行事?” 闻言简直觉得可笑,赵润清掩住心中鄙夷,只淡淡劝道:“所谓防不胜防,只怕殿下有心防备,反倒会让他人拿去大做文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虽然脑子不太够用,但封旭尧眼看着赵润清总在自己面前秀智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难道忘了……景家?”蓦地,赵润清出声,一脸高深,“景家跟纪家因为之前在街头闹过矛盾,关系一直很紧张。我听闻这一次也是景家大公子出面,才发现瑾王爷中毒的事与纪家有关。虽然纪方宁表面平静,但若说他不在乎,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所以你是说……只要纪家跟景家在这关头搞出大动静……” “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赵润清一语终结道。 果然就见封旭尧两只眼睛都在发光,他看着赵润清低眉温顺的样子,忽然大笑出声。拨开怀中佳人,他反倒伸手将赵润清拉了过来。封旭尧紧捏他的下巴,凑过去,在他脸上轻吹了口气。 “就是因为你这聪明伶俐的劲儿,本宫怎么都舍不得重罚你。”他说着,另一只手贴上赵润清的腰身,“你放心,即便有朝一日黄袍加身,本宫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几天之后,关于纪家跟景家不合的传闻愈演愈烈,就在人们以为这不过是寻常流言的时候,却见一群自称是纪家随从的人,日日里去景家铺子找麻烦。轻则争吵,重则打砸,时间一长人们几乎盼着这两家赶快打起来,谁料面对纪家如此挑衅的态度,景家则无动于衷。 如此吵闹了三四天的时间,由于景家的冷漠对待,人们几乎以为这事便会到此为止。谁料就在第五天的时候,那群人竟偷摸来到景家大宅前找事儿,不仅对着大门泼屎尿,更是将不明之物扔进景家宅子,就听“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 这样一来,景家人终于被惹毛。不等景清蓝吩咐,府中下人们便一窝蜂地冲了出来,很快跟纪家的人打成一团。往日里平安高贵的富人街区在这一刻终于丢掉了颜面,嘈杂纷乱的场景只让人觉得是一群市井流氓在打架。 事情很快传进宫中,宣帝闻言大怒,下令重罚两家。纪家本就在受罚中,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连带着他们支持的封旭楠日子也很不好过。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有宫人在暗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而宣帝更是一见到他,便是高于半刻钟的责骂。 这对封旭楠来说简直是种煎熬,明明他跟纪家也只是以前交好,虽说总给人一种对方是他后备军的感觉,但实际还真没那么靠谱。尤其是眼下容骁还在身边,他对纪家真是一天比一天疏远,也不知这种隔着八丈子远的人是如何被再度扯上关系的。 听着封旭楠接连好几日的哀嚎,容骁终于忍不住,不耐烦道:“你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怎么没想过是纪家故意要拉你下水?” “他拉我下水能干啥?”封旭楠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一没有本事,二没有资源,他扯着我只会死得更快。” “但如果不扯住你,待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他们只怕会得不偿失。”容骁淡淡说着,过了会儿又补充道,“更何况你难道没有察觉,纪家会有这种反应,恰好是在纪若鱼被禁足以后吗?” 闻言一愣,封旭楠即刻皱眉:“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依你的意思,他们……” “他们在怀疑我的身份,所以之前才总见纪若鱼缠在我身边。眼下没了监控的人,纪家只能自己动手,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我身份如何,只要你受难,我自当不会置之不理。” 这种事对封旭楠来说其实还满难过的,他跟纪方宁现在虽然关系淡淡,但以前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不少事的兄弟。眼下得知他竟如此处心积虑对付自己跟身边的人,这样巨大的转变只让他心里产生极大的挫败。 “阿骁,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啊?”良久,封旭楠叹道,“好歹我从头到尾也没亏待过他半分啊。” 容骁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不是你亏不亏待他的问题,而是对纪方宁来说,利益远比友谊重要。或许你们之前是兄弟,但他在发现有人比你给他的东西还要值钱的时候,这种感情就会变质。” “可这宫里能给他有价值东西的,除了封旭尧就只有我父皇。但你也看到了,他接连这两次受挫可都是由封旭尧起头由我父皇结尾,所以……” 所以会是谁呢?容骁同样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觉得在这逐渐前行的道路上,似乎有人正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套进去。 就在两人各自发愁的时候,容骁眼睛一亮,忽然发现苏青墨正往这处走来。他心下顿时高兴起来,正想挥手打招呼的时候,却见她身后不远处正跟着宣帝一行。而这里恰好是条死路,他们要是走过来,他二人绝对避不掉。 “不是吧!”封旭楠一看简直快要哭出声,他捂着嘴,一脸痛苦地看着容骁求救。容骁无奈之下只得叹了一声,手指按在唇上发出清脆又断断续续的响声,那般不同寻常的调子果然引得苏青墨率先抬头看了过来。 “别过来!”容骁嘴巴大张,无声地喊着,两只胳膊则忙不迭地挥舞。而此刻他周身树林花草环绕,配上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还真是戏剧效果十足。封旭楠见状也有样学样,只是身高不足容骁那般伟岸,只能一蹦一跳地冲着苏青墨挥手,宛若一只灵巧的猴子。 “神经病。”苏青墨看着那两人,淡淡出声。 第339章 爹跟儿子打起来啦 苏青墨声音不大,但用了内力传音,果然就见容骁跟封旭尧齐齐僵在原地,手还挥着,但明显是有了心理阴影。 莫名便轻笑出声,苏青墨低下头却耐不住身子抖动。在她身后的宣帝见状道了句“你笑什么呢”,便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不料苏青墨快速转身,将后面的两只“猴子”挡住了。 “没什么陛下……”她笑说着,主动伸手搀扶住宣帝的胳膊,“奴才记得那条是死路,过去还得绕回来,不如咱们走这一条吧。” “死路就死路,你倒是说说你笑什么?”宣帝可没那么好糊弄,尽管跟着她走了,但言辞之间还是表示不信。 苏青墨灵机一动,笑着道:“奴才是想起以前在宫外的事儿了,有一次啊也是这样遇到一条死路,然后呢……” 随着他们一行渐渐远去,苏青墨的声音断断续续顺着风声传过来,但却不如往常般让容骁听得如痴如醉。他一双眸子紧盯在苏青墨搀扶宣帝的手上,良久闷声道:“我想把你父皇的胳膊砍了。” 笑话,苏青墨是他容骁的女人哎,就连一国之君也不能随便乱碰好吧! “去去去去,你快去!”封旭楠闻言面露嘲色,一边作势把他往过推一边道,“你要不去你就是孙子!你要真去了,砍下来我就叫你一声壮士!” “那我去了。”哪知容骁说一不二,抬脚就走,“然后就说是你让我干的。”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不要脸,封旭楠急忙闪过去将他拦住,一脸苦涩道:“我错了大哥,你饶了我吧大哥,你还嫌我不够惨吗大哥?” 容骁停下步子相当傲娇的哼了一声,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然后道:“好啊,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面对他如此邪气的笑容,封旭楠虎躯一震:“你要干啥?” “代你父皇去给我媳妇儿赔礼道歉啊,就说你们老封家玷污了她的玉手简直是罪过,你要给她当牛做马一辈子,就算是赔罪了。” 此时此刻,封旭楠听着这样的话,内心飘过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我想了想大哥,你还是去把我父皇胳膊砍掉吧。”这样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顺风大哥。” 就在容骁跟封旭楠两个人斗嘴的时候,苏青墨早已引着容帝来到了御花园。齐宣的天气自打过了清明便慢慢热起来了,虽然仅仅只是五月,但与仍旧还在穿长衫的容召比起来,齐宣早已换上了薄衣开衫。眼下晌午刚过,太阳明晃晃顶在当头,叫人觉得些微有些刺眼,然那和煦的暖意却宛若春风般轻拂而过,扬起园中花草轻颤,倒别有一番怅然的滋味。 “哎,这样好的风景,也不知朕还能再看几年了。”这时,就听宣帝突然说道。 苏青墨闻言微微皱眉,对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旁的王公公见状很是熟络的上前替宣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弓着身子道:“陛下您又在说笑了,依奴才看啊,您一定会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帝瞥了他一眼,道:“朕看你才在说笑。” 毫不留情面地打脸让苏青墨险些笑出声,她侧目,就见宣帝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唇角已然噙着笑意。一行人伴驾继续往前走,还没等走出几步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张狂的笑声,接着便有人道:“好,好,好一个狗咬狗!” 这声音张扬十分狂傲,苏青墨心下一沉,偷摸着去看宣帝。果然就见宣帝面上一冷,随即沉下脸道:“这是太子吗?大白天的他抽什么疯呢?” 然而没等王公公回答,封旭尧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真是可惜,本宫没能亲临现场去看纪家跟景家是如何咬起来的,不过你说只见下人们动手,并不见主子出面?” 苏青墨他们并未听到有人回应,但很快就听封旭尧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本宫不是说了吗,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纪方宁跟景清蓝给诱出来!” “干嘛?你说能干嘛!光是那些杂碎有什么好看的,若是珉合城两个公子大打出手,那才叫漂亮!到时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们,那个时候本宫跟孙家……” 封旭尧当真是口无遮拦,苏青墨听得都不由暗自心惊,更别说一旁的宣帝了。然而没等她反应,宣帝就像突然年轻了几十岁一样,拨开众人“噌”一下就窜了过去,速度之快,只叫人有些眼花缭乱。 “混账东西,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可怜封旭尧还躺在软榻上坐着自己的春秋大梦,手中端着茶盅,正准备往嘴里送。宣帝这一出声惊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手中茶杯落下,滚烫的茶水瞬时浇满了下身。 哀嚎声自此响起,封旭尧一边捂着裤裆,一边忙不迭地滚下来磕头道:“父父父父……” “父你个鬼!”完全没意识到这话诅咒了自己,宣帝一怒之下踹翻软榻,手指着封旭尧,全身都在颤抖,“好啊,朕竟是不知养了你这么一只狼心狗肺的东西!若非小苏带了朕今日往这边走,朕恐怕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了!” 一听这话,封旭尧顿时怒火中烧。他认定此事一定是苏青墨设局陷害自己,是以尽管低着头,但眼中的阴狠早已满布。 宣帝见他不敢再说话,抄起身边可以够得到的东西便统统砸了过去。场面一时混乱到不行,除了王公公在侧一边挡着一边劝着,其余人则全都跪倒在地,口中呼喊着“陛下息怒”。 直到最后宣帝从一旁的侍卫腰身抽出一把长剑,众人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着那剑即将要穿进封旭尧的身体,苏青墨当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哪知这时就见王公公突然转向她,捏着尖利的嗓音声嘶力竭道:“小苏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拦住陛下!” 第340章 宣帝的心思 我拦你个鬼哦……苏青墨低着头白了这老东西一眼,却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 封旭尧是该死,死在宣帝手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她既然被人召唤,倘若不出现的话,谁知事后宣帝想起会不会怪罪于她。 这宫里面每个人都是疯子,她可不想丧命于此。 苏青墨上前纵观全局,不能动宣帝却不代表不能动封旭尧。她身形一闪至封旭尧身边,提着他的领子就将他甩了出去,而见宣帝此刻恰好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剑刺了过来,她眸中冷光一闪,抬脚飞起一旁的软榻,将这一剑挡住了。 “咚”的一声,震耳欲聋,也叫在场所有人心里一颤。 宣帝这时才在暴怒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狼藉的场景,突然有些后怕。在见苏青墨正位于软榻后方时,他急忙推开王公公走了过去,不顾自己皇帝的身份伸手将她拉起,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道:“小苏,你可还好?” 苏青墨并无异样,闻言起身做礼道:“多谢陛下关心,奴才没事。” “陛下,可、可殿下他……”就在苏青墨话音落下之时,便听身后另有太监的声音响起。 苏青墨与宣帝齐齐看了过去,却在看清面前场景时表情变得古怪。此刻的封旭尧正两腿向上头向下地撞在了一棵树上,落叶撒了他一身,那两眼无神的模样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经去了。 苏青墨想了想这才确定封旭尧会得此下场似乎刚好归功于她刚才那一丢,只是奇怪这人不是也会武功吗,怎么会如此轻易就中招,她一边想一边目光上移,很快就将目光定格在了封旭尧敏感处。 啧啧,原来这家伙之前就疼得尿裤子了,看来是顾得了下面没顾着上面,所以才变得如此狼狈,瞬间没了太子所谓的威严啊! 宣帝见他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瞧越觉得丢人,他冷哼一声怒道:“混账东西,朕真是后悔生下你这么个玩意儿!”说完,他目光一扫众人,再次开口,“都杵在那儿等死吗,还不赶紧把人弄下来!” 随着这声怒吼,封旭尧瞬时清醒,众人也回过神来。他们十分艰难地强压住内心想笑的冲动将封旭尧扶下来,就见后者一脸苍白,尽管很快跪在了地上一副忏悔的模样,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和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父皇,儿臣、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你住嘴,朕不想听你说话!”宣帝即刻发声制止了封旭尧的辩解,他眸底一沉,道,“朕是年纪大了,可朕不是老糊涂!你什么德行朕难道会不清楚?” “太子,你心里藏着的那些小打算朕明白的很,之前不说,不过是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这会儿你自己都不要脸了,那朕也没必要再顾及什么父子之情!你,立马滚回去你的寝宫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探望,你自己也不准再出去!”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啊!”一听这话,封旭尧立马急道。 苏青墨秀眉一扬,只觉得宣帝这个惩罚实在太轻。封旭尧仗着自己是太子不知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蠢事,眼下他把主意打在了其他两家,明显是想要制造动乱,而她,实在是不信宣帝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同当日在容召的情况一样,齐宣因为有景家、纪家跟孙家三家互相牵制,才让宣帝能够高枕无忧多年。而封旭尧的举动则是要打破这种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衡,到时不管哪一家做大,对宣帝来说都不是好事。 早就听说他有心易储,那眼下绝对是最好的时机。苏青墨实在想不明白宣帝为何会避开这么好的机会而只选择了禁足,她微微垂首,只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毕竟只要有封旭尧在一天,她想做的事就都会被干扰。 “朕说过了,不想再听你多说一句。”少顷,宣帝重新开口,神情已然有些恹恹。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深望着封旭尧,最后道,“你若真知道错,就回去执行朕的旨意。要知道若非朕当年答应过你母后,今次绝对不会饶过你!” 闻言浑身一震,封旭尧尚未来得及做声,宣帝已经转身离去。苏青墨见状正要快步跟上去时,就听身后的封旭尧突然间开了口。 “是你干的。”他说。 封旭尧此刻声音低沉满怀恨意,与宣帝还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苏青墨并未转身,只轻描淡写地道:“殿下说什么,奴才听不懂。” 眼见她抬步就走,封旭尧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索性苏青墨早有准备,是以在他尚未来得及触到自己衣服时,就已经快速转身,然后闪身来到了封旭尧的后面。她修长指尖挥出,在封旭尧没回神之际点在了他脖颈处的动脉。 封旭尧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 “你敢!”封旭尧冷道。 “殿下说的是,奴才自然是不敢的。不过有句话奴才还是要提醒殿下。”苏青墨笑声清脆,一字一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很明显察觉到封旭尧身子瞬间紧绷,苏青墨收回胳膊后撤两步,绕过他人就此离开。就在她目光正视前方时,不由瞥见一个人影正缓步而来。她定睛一看,就见是赵润清一脸苍白地看着自己,目光疏离且带了敌意。 有意思,之前这些人就把她当成敌人,眼下她都乔装打扮过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在经过赵润清身边的时候,苏青墨明显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只是还没等她多想,对方就已经擦肩离去。她身后很快响起封旭尧暴怒的骂声,不用想也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正是这时候过去的赵润清。 苏青墨加快步子追上宣帝的队伍,在随王公公等人将他送入寝宫后替他看了脉,这才总算得闲松了口气。十分小心翼翼地离开宣帝寝宫后,苏青墨这才敢挺起腰身,她抬头望了望渐渐西斜的太阳,不知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 难道说肖瑾尘一天不恢复记忆她就一天不离开? 当然不可能,对方毕竟已经是齐宣的王爷,真真假假的性子她也看不太清。她不愿再被牵扯进齐宣的权利纷争中,那么在功成身退之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凤图了。 看来,还是得需要她再去探一探段瑾尘的底了。 苏青墨这样想着莫名叹了口气,她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第341章 答应我,不要放弃治疗好吗 这一刻,苏青墨多么希望自己瞎了啊。 她目光所见之处,就见适才在花园里活蹦乱跳的猴子之一封旭楠此刻正在院子里,在见苏青墨出现的瞬间,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力道之大,几乎让她觉得地面都颤了颤。 “那个……苏医士你英勇无敌我敬你是条汉子,为了报答你帮我支开父皇的恩情,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希望你可以接受!”封旭楠像赶着去死似的,一口气说完了上面这番话。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院子里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将他与苏青墨二人的碎发吹散,更是扬起袍角翩飞。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封旭楠低着头只觉得受到了平生最大的耻辱,而苏青墨则像是陷入了石化中,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为什么就没有既瞎又聋呢! “二皇子,你今天吃药了吗?”很久很久很久,苏青墨终于出声问道。 封旭楠此刻已然是生无可恋,他低着头,淡淡道:“没有。” “答应我,不要放弃治疗好吗?”苏青墨又道。 “好。”他说着,突然一下子跳起来,“不是,你说谁有病呢?” 苏青墨一脸鄙夷看着他,那模样分明在说是你是你就是你。 封旭楠面对如此目光当即就愣在了原地,他自知理亏,急忙低下头捂住嘴呜咽着,一副马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见状,苏青墨几乎满头黑线,拜托,你一个娃娃脸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好不好,搞得好像我把你始乱终弃了一样! 这时就听院子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嗤嗤”的笑声,苏青墨嘴角抽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冲着发出声音的地转身过去,在看到另一只猴子的时候,无奈道:“叶兄,看够了吗?” “没有。” 容骁老老实实回答,却仍旧走了过来。他扫了封旭楠一眼,眉宇之间笑容更甚,然而很快移目望向苏青墨,浅笑如歌道:“你可还满意?” “我满意个鬼。”直白开口,苏青墨一点也不避讳,“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什么意思,而是二皇子什么意思。”容骁大言不惭地说着,又笑了起来,“二皇子为了答谢你今日帮他挡了陛下一顿骂,所以便想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虽然这当牛做马这个礼太重了,但他既然说了,你不如就……” “好了,叶兄你就别再胡闹了。”苏青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越发觉得面前这人跟小孩子一样。 容骁正在兴头上,被苏青墨这么一说顿时有些郁闷。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苏青墨面上似乎带了愁容,这下也顾不得自己,担忧道:“出了什么事?” 苏青墨想着二人迟早会知道,于是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谁料刚讲到宣帝拿着剑刺向自己的时候,就见容骁一把将她扯了过去,上下打量道:“有没有受伤?” 看着他这般紧张的样子,苏青墨心中一震,越来越觉得他最近的表情真的像极了某个人。 然而眼下正在说正事,苏青墨来不及细想便道:“我倒没事,不过太子就……” 将宣帝的判决告诉了二人,果然就见容骁冷哼一声道:“陛下这次可罚得太轻了。” “可不是嘛,罚我都比罚他重。”封旭楠也在一旁叹道,然而很快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你刚才说,父皇提到了太子殿下的母后?” “怎么?” “那个女人……自从她离世以后,父皇便再也没有提过了。”封旭楠陷入了回忆中,皱着眉道,“你们应该知道吧,父皇的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一个人,那个人到底什么身份没人知道,唯一线索只有他经常念着的茹儿两字。” “那时皇后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虽然也心有嫉妒,可面对这样一个不知道身在何处又长什么样的人,颇有些假想敌的意思。她后来按捺不住便让孙家派人到处去打听,却没想这个举动惊动了父皇。” “父皇发了好大的火,当即便下令废后。那时候好多人都在门外磕破了头,父皇也没有半分退步,最后还是皇后亲自去了寝殿,不知她跟父皇说了些什么,才终于保下了自己的位分,孙家的荣耀,还有当时尚且年幼的太子。” 听到这儿,苏青墨心中一紧:“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她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封旭楠赞赏地看了苏青墨一眼,苦着脸道,“是啊,只有她死,才能保全众人。” 说完这番话,苏青墨三人谁都没有再吭声。这种宫中秘闻他们知道的太多,每一件的背后都充满了无数尸体跟鲜血。人人只看得到红墙高瓦内的荣华富贵,却不知那墙面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沾染而成。 “所以我想,父皇之所以不肯动太子,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少顷,封旭楠复又道,“你别看他年纪大又性子古怪,但是该有的执念,他可是一个都不少。” 比如对皇后的承诺,又比如对茹儿的惦记。 苏青墨虽然知道皇后的苦心,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不可能顾及再多。更何况就算她不出手封旭尧也不可能放过她,与其等着后下手遭殃,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容骁一直观察着苏青墨,在见她眸底异色丛生时,心里顿时猜到她要做什么。两个人此时自然又想到了一块儿去,他抿嘴一笑深吸口气,伸手按住苏青墨的肩膀道:“陛下虽然不愿直接处置他,但你别忘了,这宫里可是有宫规的。” “可宫规也是陛下亲自定的啊?” “既然是他亲自定的,那他一定会时刻牢记于心。他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说,而一旦他说了,很多事就算他不愿意,也没办法去阻挡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苏青墨心念一动,猛地抬头。 “顺水推舟,送太子殿下一份大礼好了。”容骁邪邪一笑,十分高深,“反正,他不是一直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第342章 好奇害死猫 很快,封旭尧被宣帝责令闭门思过的事就传遍了宫中内外。就在人们对宣帝的举动感到好奇的时候,另一道旨意的出现则瞬间将这种万人好奇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之前因聚众闹事而被惩罚的景家跟纪家统统没了事,宣帝不仅恢复了两家大人的官职,更是解除了其他人闭门思过的命令。除了这些以外宣帝还特意赏赐了两幅他亲手写的字给两家,尽管那上面内容平平,但懂宣帝的人都知道,他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宣帝爱字,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早前几年他还经常没日没夜的写,最近身子慢慢不行了,这才把写字放到了一边。而他给景家和纪家的那两幅字明显是新写的,如此举动莫过于示好,更是在向他们两家传递着一个信号……你们是朕的人。 这样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这一场大戏中看似讨到好处的是最新成为宣帝人的纪家,但实际却是纪家一直支持的二皇子封旭楠。 毕竟宣帝的喜爱,才是决定他跟封旭尧最后谁能登基的关键因素。 对此,封旭楠只觉得万般无奈,只因暗地里又被纪家给坑了一把。由此造成的朝堂动荡日渐加剧,当朝大臣们人人都开始分析局势打算站队,却很少有人想到这也是宣帝想要审度的局势之一。 前朝动荡不安,后宫依旧安宁。或许是少了封旭尧整日里风骚的影子,苏青墨觉得连空气闻起来都多了几分清新。 这一日她得了旨意出宫办事,想着已经好些日子没出来了,便决定先去客栈看看范庭川跟凌薇他们。谁料走到半路就见前方堵得水泄不通,周围站了不少人,几乎半数都在埋怨。听他们所说,苏青墨才得知是前面有辆马车翻了,里面的货物散落一地这才堵了去路。 人啊,永远都是这样,出了事从没想着解决,只会一个劲儿埋怨。倘若有人脑子清楚点上去帮忙,这么多的人,只怕半刻钟不到就能把路通出来。 “快点儿啊,你当这路是你家的啊,我们这儿还赶着有事呢!”这时,就听一个男子骂骂咧咧道。 “对不起对不起,还要劳驾大伙儿再等等,我们这东西有点多……”就听一个女声解释道。 “你东西多关老子屁事,让开!再不然我们就直接压过去了!” 如此嚣张真是比之当日的孙玉非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苏青墨却是被那一道女声给吸引,她脚下步子一停,转身就走了过去。 很快就看到不远处散落一地的木箱跟药材,而在这其中,一个女子满面焦急地站在那儿,一边向众人赔着不是,一边俯身将药材归拢。 而适才说话的男子哪里管她的道歉,冷哼上前,一脚踢向那木箱:“我说滚开,你听不懂吗!” 随着女子一声尖叫,那木箱飞天而起,然后又重重落下,却不偏不倚砸向女子头顶。 众人惊呼声响起,这若是砸下去,女子必死无疑。苏青墨见状眸中冷光一闪,步子一点便飞身而去,旋身上前将那木箱直接踢向男子身上,随后潇洒落地,袍角翩飞。 “光天化日,你这是准备行凶吗?”她看着男子瞬间被击倒,眉峰一扬,“我记得衙门就在前方拐角处,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那男子此刻痛的几乎不能出声,与他同行的几人见状纷纷围了上去。谁料就在他们与苏青墨对视的瞬间,她眸底潜藏的阴冷跟杀气慑得几人周身一愣,只见他们二话不说将之前的男子抬走,灰溜溜地离开了。 热烈的掌声在这时响起,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连连叫好,似乎忘了刚才自己也是谩骂中的一员。苏青墨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荣幸的,她俯身开始帮忙,却很快听背后女子道:“这位公子,多谢你。” 无奈叹了口气,苏青墨转过头:“白小姐,做事情呢要力所能及,没有能力去做的千万不要碰,这句话我记得跟你说过。” 身后的白暮璇闻言一怔,立马瞪圆了两只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苏青墨见状越发无语,她摇了摇头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别发愣,先把手里面的活儿干了再说。” 这才将将回神,白暮璇顾不得开心,就急忙与小厮收捡药材。由于有苏青墨的号召,很快百姓们也自发加入,如此连一柱香的功夫都没用,道路被通好,行人跟马车重新上路。 苏青墨站在路边,看着来往行人跟马车,忽然有些向往没有这些纠纷跟嘈杂的林间小镇。不远处,白暮璇正交代小厮将东西运回药房,安排过后,这才走向苏青墨。她的脸上是难掩的欣喜,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白暮璇不顾周围还有不少行人,一把握住苏青墨的手道:“真好啊王妃,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苏青墨淡淡一笑,不太习惯她这种热情。堪堪将手抽回,她道:“我现在不是王妃了。” 白暮璇这才反应过来,苏青墨的容貌跟打扮都与之前不同,而在她记忆中,只有齐宣皇宫的医士们才会如此。不由心生诧异,她见苏青墨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咬着唇愣了半晌,才道:“王……你,自己开心就好。” 闻言却是笑出了声,苏青墨道:“哪里有什么开不开心,人活着,很多时候不都是生不由己吗?说来,上次去你药房的时候没有认你,实在是我不对,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幸好你没有认我,否则被那纪家小姐知道你的身份,只怕那日你的麻烦会更多。” 那日?苏青墨秀眉微扬,没想到白暮璇竟然会知道自己那一日出了事。 白暮璇见她目光嶙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停了很久才道:“你也知道,我的药房如今在齐宣也算小有名气,所以经常会有一些贵人到访。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就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宫里便出了事。” “那时他们说是一个在宫外买了药材的医士干的,我立马就想到了你。原本我还担心……还担心药房会不会被连累……”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苏青墨敛眸一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要对宫里的事如此上心?” 第343章 景家的厉害之处 白暮璇听了苏青墨的话不由一怔,随即急忙摆手:“并非我愿意了解,而是那些贵人总是在此闲聊,一来二去的,即便我不想听,也不得不听了。” 苏青墨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抬目望着她药房所在的方向。白暮璇的话她一向只听一半,唯一一次听全了的就是在她离开那日,对方告诉了她容骁的位置。而单单就是那么一次,让她知道了容骁一直隐藏的秘密,更是间接导致了她离家出走。 由于当时走的太急,所以苏青墨一直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也是后来过了很久,某一日当她突然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这世上太多太多的巧合都是精心布置的意外,她想即便事情为真,但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说出这些话的容骁,一点是有什么问题。 正因如此,苏青墨对白暮璇好不容易升起的信任直接瓦解了。 此刻听着白暮璇的解释,苏青墨依旧不信。那些身居高位的各个都是人精,怎么会在一个药房里说三道四,难道就不担心被人抓到把柄?白暮璇最多是个药房掌柜,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商人,商人在古代的地位不能更低,所以她不觉得对方能在那群贵人面前有多大的面子。 既然如此,那白暮璇到底隐瞒了什么? “王妃?”正在苏青墨敛眸沉思时,就听白暮璇小声叫着。 “你还是唤我小苏吧,免得被有心人听到,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苏青墨很快抬头,脸上一片平静,“你的生意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大,有些方面还是要多加注意,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反倒功亏一篑。” 眼见白暮璇点头,苏青墨复又道:“对了,你不是说想游历四国吗,怎么会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白暮璇闻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只觉得不管怎样,总要自己有能力了才不会叫人瞧不起。” 她说的轻描淡写,苏青墨却从她压抑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丝很淡的情绪。掩住眸底异色,苏青墨并未再发表什么,她抬头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扬言有事正要告辞时,就见白暮璇突然伸手再一次将她拉住,递给她一个荷包。 “这个东西是凝神安眠的,我看你气色不好,便拿去吧。”说着,白暮璇又补充道,“里面都是些寻常药物,只要打开就都能看到,宫里不比外面,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人穿个信儿出来。” 面对白暮璇如此热忱的好意,苏青墨越发不自在,面上却不露痕迹就此接受了下来。看着对方慢慢远去,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一汪冷凝。苏青墨转过身快步来到客栈,甚至连跟阿晴嫂打招呼的功夫都没有,就径直走到二楼。 “青墨?” 范庭川此刻正在二楼窗边,他的身旁坐着许久不见的叶繁花。凌薇跟元勃二人也在对面,见她出现时纷纷围了过来,然苏青墨却冲二人摆了摆手,穿过他们坐了下来。 “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有什么异常。”她说着,将荷包放了下来。 在白暮璇刚离开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看过这个荷包。原想着对方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谁料里面当真只是一些寻常安神的药物。苏青墨不信白暮璇会如此好心,所以这才来求助于范庭川,希望他能有所发现。 “并无异样。”一柱香的功夫后,范庭川将荷包放了回去。他见苏青墨面色沉重,不由关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青墨摇头,暂不打算将白暮璇的事说出去让范庭川跟着一起心烦。 “可以让我看看吗?” 就在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叶繁花突然开口,语气中似乎含了几分异样。范庭川与苏青墨齐齐诧异看去,就见她直接拿过荷包,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一边拨弄着。随着她越皱越紧的眉头,在场几人都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妙,而最后就见她重重放下荷包,道:“这个荷包……其实是被人用符水泡过的。” “符水?”苏青墨皱眉,“你是说道教用来消灾除祸用的那个东西?” “其实……也不全是道教中人才用。”叶繁花说着,面色有些古怪,“泡过这个荷包的符水跟寻常符水不同,内里有一股甘甜的苦味。而据我所知,天底下唯一有这个东西的……是齐宣国,景家。” “景家?你是如何知道?”苏青墨双目圆瞪,颇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按住叶繁花的手道。 “苏小姐,你觉得景家这么多年能手握齐宣多条经济命脉,又成为宣帝身边唯一不可动摇的存在,凭的真是人力吗?”少顷,就听叶繁花这么问道。 在这以前,苏青墨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景清蓝给她的感觉太奇怪,所以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家伙似乎高人一等,手段更是了得。此刻听叶繁花这么一说她这才反应过来,景家虽然厉害,但其实是没有什么实权在手的。那么凭他们目前的能力,能手握如此多的东西,根本没那么容易。 难怪她总觉得景清蓝身上有股亦正亦邪的气息根本不同常人,更像是…… “你是说,景家有什么特殊的神力?”这时,就听范庭川在侧问道。 叶繁花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神力倒是谈不上,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你知道的,这世上很多事都不能用正常现象来解释。” 闻言倒是没了话,苏青墨低头看着那桌上的荷包,此刻星点阳光射了进来,一缕幽风拂过,带出阵阵药香。想起叶繁花的话,她心里一阵烦躁,伸手拿过药包正想丢掉时,就见叶繁花伸手将她胳膊按住,眉眼高深道。 “苏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景家的符水有什么厉害之处吗?” 闻言只心念一动,苏青墨看着叶繁花忽然一笑道:“不过是小半年不见,你倒也学会说一半留一半了。” “我若真的想留,何必要说这一句。”叶繁花也笑了笑,道,“就该看着你被那符水所影响,日复一日,直到……” 第344章 快看,天上有人 似乎觉得下面的话有些残忍,叶繁花说着低下头,叹了口气。 就这样很久她都没有再开口,苏青墨等人见状,也没人催促只安静等待。于是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叶繁花重新抬头,皱眉道:“外人只觉景家古怪,却不知单凭这符水,景家便可操控不少人。” “一般符水的确是用来消灾除祸的,但景家的因为里面加了一味神秘药草,所以使得药水一直散发涩味,还具有很强的渗透性。一旦人经常接触,这符水便会通过你的衣服逐渐渗进皮肤,最后一点点到达五脏六腑以及心脏。” “那么最后的结果呢?”越发听得心惊,苏青墨反倒直接问道。 “结果就是……你整个人的意识都会丧失,成为行尸走肉,而唯独能操控你的人,只有景家当家。” 叶繁花从头到尾的语气都很平静,可却因事情太过震撼人心而导致苏青墨等人惊讶万分。就连往常一向淡定的范庭川此刻也脸色难看,他对景家说不熟也算了解,竟是不知他们还有如此狠毒的手段! 很难想象如果叶繁花今日不在,那他们肯定谁都不会发现那荷包有问题。若是苏青墨心一横将其佩戴在身上,只怕他就会间接成为杀害她的凶手! “这东西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景家岂不是无人能敌?”少顷,苏青墨道出心中疑问,“只要他们愿意,就连皇帝都可以手到擒来?” 闻言摇了摇头,叶繁花道:“这个你大可放心,符水每派出一张就会损耗现任当家五年的阳寿,即便最后没有发挥出作用,也或多或少会影响其心脉。所以对景家来说,符水既是杀手锏,却也是催命符。” 苏青墨听着这话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于景家而言如此珍贵的一样东西竟然被用在她身上,当真是不惜下了血本。而更令她惊讶的,是这样东西竟然会通过白暮璇的手送出来,难道景家跟白暮璇还有什么关系? 仅仅只是一个荷包便引来了如此多的名堂,苏青墨深吸口气却觉得事态实在复杂,她靠回椅背不自觉闭起了眼。 范庭川见她满脸疲惫不由心生担忧,替她续了杯茶递过去,少顷他忽然道:“青墨,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 最近?苏青墨闭着眼大脑快速转动,然后猛地睁开眼:“表哥你的意思……” “景家毕竟与你无冤无仇,这样对付你也实在奇怪。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委托他们如此,一来可以撇清关系,二来还能将你控制手中。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宣帝身边的红人,你若被控制,那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拨弄茶杯的手一顿,苏青墨突然想到了。 虽然目前局势紧张,但因有宣帝压阵,到底不会闹得太难看。但对那几人来说这样还远远不够,所以她的存在就成为了他们可以利用的,杀害宣帝的漏洞。 这样想着,她脑中快速浮起两个人的名字。 段瑾尘,还有封旭尧。 对封旭尧,二人可以说是旧怨,尽管对方不知,但一碰面就彼此仇视恨不能对方死这种心态也不是随时都有的。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封旭尧一心认定是她捣鬼才使得宣帝下令将他禁足,所以苏青墨有理由相信封旭尧会做出操控自己这种事。 然而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景家,景家与封旭尧跟孙家一向不对盘,她实在难以想象两方会勾结在一起。而她所见的一直都是景清蓝与段瑾尘交好,那么照范庭川所说如果有第三者存在,那他也很有可能。 整件事再度陷入死结,苏青墨眉头紧锁,脸色越发难看。 “其实苏小姐,景家控制一个人,单凭符水是不够的。”这时,叶繁花则再一次开口,“他们还需要将一种名为灵香的蜘蛛放进你体内,这样符水的潜能才会被激发。而灵香蛛……并不能远程控制,只能近身操作。” 苏青墨闻言,嘴角抽了抽,看向叶繁花道:“繁花,其实不管符水也好灵香蛛也罢,我就只想问一句,你一口气说完会死吗?” 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尽管苏青墨有一种被叶繁花耍了的感觉,但还是对她表达了感谢。苏青墨在跟范庭川稍作商量后便离开了客栈,她先去将宣帝安排的事完成后,这才动身回了皇宫。 将宫外带回的东西呈给了宣帝,苏青墨被允许可以回去休息。她回到院子才发现往日里粘着自己的叶萧跟封旭楠都没有出现,苏青墨简直不能更轻松,蹬了鞋子上了床便开始闭目养神。 毕竟从今天起,她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去做好埋伏。 苏青墨将事情藏在心里,每日外出,必会随身携带那个荷包。她相信不管背后人到底是谁,见此情景总会放下警惕,而她则根据叶繁花的提醒,特意用药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每况愈下,除了伴有剧烈的咳嗽外,还有越发苍白的脸色跟逐渐呆滞的神情。 眼见她这副样子,就连对她一向偏爱的宣帝都唯恐避之不及。于是才过了三天,宣帝就下旨让她不必再随身伺候,只需要安安静静呆着休息,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再回去。 这种事对苏青墨来说自然是喜上加喜,可她知道对那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来说,就没那么妙了。 傍晚,就在整个皇宫还一片灯火通明的时候,苏青墨的小院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她平缓而有序的呼吸声渐渐从房中传出,随着夜晚凉风清徐,她翻了个身,却没有发现在那周边新芽微动的身姿中,似有一个人影正快速穿过漆黑夜幕,最后轻手轻脚地落在了她的房顶处。 来人一身黑衣,几乎快要与夜幕融为一体。他先是俯身跪在房顶处小心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眼见安然无恙,这才有点放松。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斜前方正好对着苏青墨的床铺。来人眼见她正面对自己睡得正熟,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细长的竹管,想都没想就拔开最顶端的塞子,然后手握竹管,从缺口中对准了苏青墨。 第345章 他怎么了 这时,来人的背后突然多出一双白皙的手。那双手在夜风中慢慢前移,最后猛地落在了来人的肩膀上。看着对方被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后来者一把按住先来者,然后低声道:“大晚上的敢偷看我的人睡觉,你可当真该死!” 先前到来的黑衣人完全听不懂这番话,他双目圆瞪、全身僵硬,若是没有被后面的人扶住,此刻绝对已经摔了下去。 蓦地,他突然感觉一道很是犀利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黑衣人正想寻对位置看过去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闷笑声,接着他的头被后面的人强硬操控着,一点一点,慢慢地重新低下了头。 就在那缺口处的斜前方,苏青墨正单手托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的时候,她邪邪一笑,口中突然飞出一根银针,径直刺进了来人眼中。 身后的人见状急忙点住了对方哑穴,他看着黑衣人缓缓倒在房顶上的狼狈样,却是看着下方,眉峰微扬:“你这是准备连我一块儿办了?” 闻言嗤笑一声,苏青墨翻身坐起:“哪儿能呢,我技艺如此高超,说不伤你绝对就不会伤你。” “哦?那我还真应该感谢你了?” “叶兄,别这么小气嘛!”苏青墨看着容骁,忽然一笑,“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就算真要你死,也得留你个完整的全尸不是?所以这种刺瞎眼砍断手什么的,真是不太适合你呢!” 容骁嘴角抽搐,第一次觉得苏青墨还是闭嘴得好。 “好了,前戏做足,咱们也该上主菜了。”少顷,苏青墨走下床,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道,“不过这一次,还是要劳驾叶兄你了。” 最是喜欢看她这种暗搓搓害人的样子,容骁得意一笑,提着来人的领子,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日天刚亮,宣帝梳洗过后正准备上早朝的时候,就听门外的太监来报,说二皇子封旭楠在门外求见。对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性子宣帝可是清楚的很,往日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肯起来的人这时候出现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宣帝最近已经被宫中接连而起的麻烦搞到头痛不已,一想到这儿也顾不得上朝,急忙将人召了进来。 “父皇!”哪知封旭楠人未到声先到,随着一声几乎戳破房顶的哀嚎,他走进大殿后整个人扑倒在地,满面悲痛道,“父皇啊!” “朕还没死呢!”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宣帝顿时拉下了脸,“有事说事,你老嚷嚷着朕算怎么回事?” 封旭楠悲痛欲绝的嚎叫声戛然而止,他顿了顿,急忙换上一副稍微委婉点的样子道:“父皇,出事了啊。”眼见宣帝面色更加难看,他急忙又补充道,“不是父皇您出事了,是、是御医坊的苏医士……” “他怎么了?”宣帝对苏青墨倒也是上心,此刻只听到“出事”两个字就“噌”一下站起来,双目圆瞪,“你倒是快说啊,你要急死朕啊?”说完却是也不等封旭楠再解释,宣帝一边嚷着“要你何用”,一边推开王公公的搀扶自己快步往苏青墨所住的小院赶去。 封旭楠看着如风一般离开的自家父皇,嘴角抽搐,突然感觉……自己……大概好像是捡回来的才对吧。 是以一大清早,宫中众人还没清醒的时候,就见宣帝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奔跑在宫中甬道,那般活力四射的样子除了叫人们感到震惊,更多的则是害怕。他们想,这世上有一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陛下这不会是…… 宣帝自是不清楚自己如此举动可能带来的影响,就在他快步赶到苏青墨住处的时候,站在门外定睛一看就发现里面还有其他的人。宣帝沉着脸走上前,见叶萧正垂着头情绪不太对劲,他突然心里一紧,下意识便道:“小苏他不会……” “啊,陛下。”容骁假装才看到宣帝的样子,他急忙俯身做礼,但表情却怀着几分沉痛。 宣帝见他这幅样子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甚至连问都不肯再问,拨开容骁径直走到房门,二话不说就推门走了进去。 “这!”哪知刚迈进去一条腿,宣帝便发出一道震惊的呼声。紧随而来的王公公等人见状急忙嚷嚷着护驾,哪知宣帝却转过头皱眉喊了句“闭嘴”,之后看向容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墨此刻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还有其他生活用品被堆得到处都是。屋内并没有她的身影,宣帝原本还以为这里空无一人,但在他一眼扫到地上那个好死不死的黑衣身影时,却还是震住了。 “陛下,奴才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容骁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着,“奴才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这么个……东西,奴才担心他会伤到苏医士,于是趁他不注意就将人打昏了,也是后来才发现苏医士其实并不在房间。” 脸色瞬时变得铁青,宣帝一副相当嫌弃的样子瞥了他一眼。他转过身正要下令彻查宫中的命令时,却听一道脚步声自外响起,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边,一脸怔怔看着里面。 “陛下?”苏青墨佯装诧异,扫了一圈众人,“这是怎么了?” 一见她出现,宣帝的一颗心早已放下大半。他匆匆走上前按住苏青墨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这小子身子不是不好吗,怎么不呆在屋里面好好休息?” 刚一说完,宣帝脑中再度浮起此刻屋内的画面,他急忙又摇了摇头,快速道:“不对,你这是出去的好啊,否则真是……” “陛下,还是先问问苏医士到底怎么回事吧。”眼见宣帝似乎有些凌乱,容骁哪能错过这个机会,急忙出声提醒道。 宣帝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拉过苏青墨就往卧房走,让她站在门边看了眼里面的情况。见她面上依旧愣怔,宣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下都要被人害了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依朕看啊,真该……” 第346章 你的主子是谁 宣帝正骂在兴头上,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幽深的瞳眸中满是委屈跟难过。原本苏青墨的这张脸就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九分想象,此刻再这样可怜巴巴的一望,只让他感觉老命都去了半条。 不由将最后一个“死”字含在了嘴里,宣帝哼了声转过头去,忽然觉得有些丢人。他目光一扫便瞥见了周围仍旧杵在一旁的众人,他火气再度冒起,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里面那个东西拖下去严刑拷打!哼,堂堂齐宣皇宫竟然被人来去自如,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最是喜欢发火,尤其是在出了这种事的时候。苏青墨担心这老头一时骂嗨了忘记正事,她轻咳一声,忽然出声道:“陛下,奴才其实并非乱跑,只是觉得身子不舒服,才一个人去了御医坊那边。” “那眼下病好些了吗?”宣帝想着御医坊能人那么多,又见苏青墨脸色好了些,这才出声问道。 哪知苏青墨闻言却是低着头不语,扭捏的样子像极了惺惺作态的小女儿家。宣帝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照顾到她是病人,自己又不能发火。于是一脸古怪地瞧了她半天,就见苏青墨突然跪倒在地,哽咽道:“实不相瞒陛下,奴才……奴才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药啊!”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 宣帝双目圆瞪看着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想起她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倒真是有些信了这话。急忙吩咐叶萧将她拉起来,宣帝沉着脸不语,良久才道:“你可知,在宫里不管说什么都要讲求真凭实据的。” “奴才当然知道。”苏青墨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一张药方,“这是昨晚奴才与许医士一起写下的方子,里面很清楚地分析了奴才的病状是何物所致。”说到这儿,苏青墨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被他们如此对待,那药方上面写着的蔢箩花,看似无色无味,实际却能在日复一日中消磨人的意志,麻痹人的神经,最后变成一个痴傻人任人摆布。” “难怪奴才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没有精力,却原来……” 苏青墨没有继续说下去,有时候半遮半掩更是能引起对方的共鸣。 果然就见宣帝面色铁青,虽然他也看不懂那方子上面写的东西,但从苏青墨说的话里已经知道了事情有多严重。 接下来的话其实不用苏青墨再说宣帝也能想到,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任人摆布更是叫他心惊。苏青墨身为皇帝的贴身医士,是整个皇宫除了王公公外跟自己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如果苏青墨出了事被人控制,那很明显接下来要遭殃的就成了他。 若非他提早让苏青墨去休息,那些人也不会被打草惊蛇准备铤而走险再来一招。如此看来,那房中的黑衣人自然是跟这次下药事件有关了。 就在宣帝敛眸沉思的时候,苏青墨脑中也飞速运转着。其实早在回宫后的第二天她便将整件事告诉了叶萧,原本她打算的是将背后人引出的同时,也要顺带给景家扣一顶帽子,谁料叶萧的一番话却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宣帝来说,眼下这种三家互相牵制的局面是他最满意的。景家可以鞭打纪家让他们加深衷心程度,纪家则能让孙家虎视眈眈不敢造次,正因为保持了这样的平衡点,他才可以高枕无忧,然后利用目前的局势分析出自己两个儿子到底哪一个才是最适合君王之位的。 正是因为这样,如果苏青墨想要拖景家一起下水,需要面临的风险就是被宣帝猜忌,怀疑她是否另有所图。身为贴身伺候的人被主子猜忌可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一旦宣帝有了疑惑,那么再想引出背后的黑手可谓是难上加难。 所以苏青墨才放弃原有计划,将景家的符水换成了蔢箩花,虽然效果不尽相同,但造成的结果却是一样。同理,在昨晚抓到的那个黑衣人身上,他们也将其身上藏着的灵香蛛换成了另一朵蔢箩花,至于等下他到底会供出什么来,那可真是连苏青墨都万分期待。 到底是段瑾尘,还是封旭尧呢? 由于审问的时间会很长,王公公担心宣帝会身体不适,于是建议他先回宫休息。宣帝想想也的确如此,便下令回宫,却在刚走远没几步后,转身要求容骁跟苏青墨也一同前去。 “你觉得会是谁?”走在前往皇帝寝宫的路上,容骁侧目看着苏青墨问道。 “不管是谁,这一次总不会再让他逃了。” 闻言心念一动,容骁慢慢回转目光,望着前方甬道出神。红墙高瓦内永远都是这种没有硝烟的斗争,想要活着,就必须抛却一切,想要生存,就必须比其他人更狠。 “那如果,是一个你最不想的人呢?”这时,他再一次出声,语气中却含了几分小心。 就见苏青墨前行的步子顿了顿,接着却是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 “那就杀了他。”简单明了,没有犹豫。 容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想他终于有理由相信,苏青墨并非没有脑子的一直偏袒着那个人,相反,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在乎这个结果。 就在他们刚刚到达寝殿连地都没踩热的时候,行刑司派了人前来汇报,说那黑衣人已经招了。宣帝正等的焦躁,大手一挥便派人将其带上来。一旁的王公公等人担心场面太过血腥而劝阻不休,但宣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说谁在多言便滚出这里。 很快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强硬拖进了内殿,刺鼻的血腥味跟恶臭从他周身散发而出,叫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行刑司的人像是丢垃圾般将他丢在了地上,接着便见宣帝脸色一沉,拍桌道:“说,你的主子是谁?” 第347章 搜宫 随着宣帝一声怒喝,下首的黑衣人似乎动了动。然而由于行刑司之前拷问的手段太过狠辣,导致他此刻遍体鳞伤趴在那儿,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见他唇瓣微张,似乎发出了几个音节,却因体力不支导致在场压根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行刑司的人其实很想直接说明情况,只是看宣帝的样子似乎是想要那人亲自开口。见状他不假思索便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了男子暴露在外的手指上,只听“咔嚓”一声,骨节断裂,男子也发出一道痛呼,很快就听他一字一句,十分清楚道:“是……是太子……” “什么?”闻言不由怔住,宣帝几乎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 “陛下,他说是太子。”容骁不遗余力地火上浇油,根本不用宣帝再问就嚷嚷道,“咱们的太子殿下。” 最后一句补充的语调简直不能更恶心,苏青墨微微皱眉,白了他一眼。哪知容骁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他薄唇微扬,动了动,念出了几个字。 他说,来得正好。 苏青墨这才想起之前他们三人商量过要给封旭尧备一份大礼,后来因为时间挨得太紧担心被人看出异样,这才不得不暂且作罢。她因为这几日缓下来的清闲差点忘了此事,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记得,不仅记得,瞧他的样子明显是已经做了些什么。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宣帝坐在上首阴沉着脸,导致下方众人没一个敢说话。王公公一向是最了解宣帝的人,他知道宣帝此刻一定将火气憋在了心里,正想着上前去劝几句的时候,就见宣帝猛地一掌拍向桌面。 “咚”的一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晃了晃。 “孽障,这个孽障!”宣帝暴怒出声,抄起桌子上的用品就砸了下去。王公公急忙上前阻拦,谁料整个人都被宣帝推到了一旁,险些撞破了头。 此刻暴怒中的宣帝是在场众人谁都没有见过的,他们跪倒在地,齐齐高呼着“陛下息怒”,但却效果甚微。苏青墨担心这老头子的怒火再烧下去会出麻烦,于是她先磕了个头,这才轻声道:“陛下,眼下这人只说了是太子,但具体如何还是要行刑司的大人解释才行,您身子不好,千万不能动怒,若是为这件事损伤了龙体,只怕会正中某些人下怀啊。” 这话放在往常,宣帝会觉得她挑拨离间,但此刻却不会。短暂的沉寂过后,他重重坐回了龙椅,冷怒的表情里夹杂着被压下的火焰,他瞪着下首众人,最后才道:“继续说。” “陛下,根据这个人的口供,是太子殿下给了他一味药,要他在今夜子时前将药下在苏医士的身上。但……这人似乎只是个跑腿的,对具体缘由并不清楚,只说太子殿下要他这么做的意思是……” “是什么?” “是想要控制苏医士做一些事,到时便可顺水推舟到她的身上。” 这番话并没有说的太直白,但在场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想明白。苏青墨一个没有实权的医士唯一有价值的一点就是随时能接触到宣帝,是以单凭这一点,就可看出封旭尧的野心。 宣帝深吸口气反倒没有继续发火,良久他竟然还笑出了声,一边摇着头,一边道:“好,真是好,朕竟然不知养了一只狼崽子!” “你们去,把人给我带来!”宣帝手一挥,紧接着又道,“还有,把太子寝宫好好给朕搜一搜,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原本这活儿该宫中侍卫去做,但容骁却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个责任。他领着侍卫很快赶到了封旭尧的寝宫,在见光天化日之下大门紧闭,内里娇声乐曲阵阵的时候,他冷笑一声,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有一个词儿叫做死不悔改,容骁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那么愚蠢的人,但是在看到封旭尧的时候,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此刻太子寝宫内一片红粉气息,无数穿着暴露的歌姬正四下乱窜着,嬉闹声跟尖叫声不绝于耳。不远处的乐队仍旧弹奏着靡靡之音,刺鼻的脂粉气满布在空气里,几乎要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其中,封旭尧眼睛蒙着一块红布,正淫笑着捕捉四下乱窜的女人们,由于他太过投入,是以压根没发现容骁等人的出现。 在见到他们出现的时候,乐声骤停,女人们也停止了乱跑,他们一脸不安地看着容骁冷着脸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而这时封旭尧似乎察觉到那里有人,他“嘿嘿”一笑,猛地扑上前去将容骁一把抱住。 “来来来,这会儿啊轮到你了!”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封旭尧大掌贴上对方的屁股。正想着要好好蹂躏一番时,他却在触到那一抹厚重的衣裳后,呆住了。 这个手感…… “太子殿下,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厚待了?”容骁的屁股最为敏感,这辈子也就只有苏青墨碰过。此刻被封旭尧这么一摸他全身都炸毛了,冷笑一声,愤然出击就一拳打在了封旭尧的肚子上。 众人眼见堂堂齐宣国的太子殿下被一个花匠打飞出去,不由全都目瞪口呆,却无一人敢上前拉架。而封旭尧在这暴击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搅在一起,他一把拽下眼罩,正要怒骂出声,这才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叶萧?”他眼皮一跳,眯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本宫寝宫!” 容骁面无表情,只嘲讽一笑:“殿下,你眼神儿不好吗?”他说着,一指身后,“不是我大胆,是我们,我们你懂吗?” 被他如此蛮横的态度所震,封旭尧也是这时候才看清原来容骁的背后还站着好几个侍卫。他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虎视眈眈,封旭尧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却仍旧态度强硬道:“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第348章 抵死不认 然而容骁却是压根正眼都不瞧他,只抬起手中冲着身后的侍卫们一挥。得了命令的几人快速分散开来冲进了寝宫内殿,封旭尧看着他们疯了一样在里面翻找东西的行为,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很可惜啊太子殿下,不是我愿意放肆无理,而是这些,都是陛下安排的。” 迎着封旭尧瞬时收缩的瞳孔,容骁邪邪一笑:“怎么,难道要我提醒一下,你犯了什么事儿吗?” 封旭尧看着容骁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能当场将他大卸八块。然而并不清楚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眼微眯,冷笑:“故弄玄虚是吗,叶萧,别以为有父皇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别忘了,这里是齐宣皇宫,而本宫……” “我知道你是太子殿下,可那又怎样?”容骁冷笑道,“你一心享乐怕是已经忘了被派出去下药的那个人了吧,距离子时已经过去很久,怎么你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封旭尧只觉得虎躯一震,容骁的话终于让他落实了心底产生的不安。然而没等他开口,之前去搜宫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几位,封旭尧见他们全都冲着容骁摇了摇头,很快明白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叶萧,你最好祈祷能在本宫这里搜到东西。”少顷,他威胁道,“否则一旦本宫平安无事,你绝对是第一个死的人!” 容骁闻言无动于衷,漂亮的双目越过封旭尧看向后方,紧紧盯着里面侍卫们的举动。就这样互相对峙了足有半刻钟的功夫,待到所有侍卫重新回到刚才所站的位置,封旭尧得意一笑:“怎么样,搜到什么了吗?” 也不知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来的自信,容骁冷冷一笑,转向后方。 “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先生,发现了这些。”就见最末尾的一个侍卫出声,缓步上前。他的手里握着厚厚一摞宣纸,不仔细看还真是瞧不出来。 封旭尧站在远处瞥了眼那些被写的乱七八糟的纸张,冷然一笑,嘲讽道:“不过区区几张纸,你又想说明什么呀?” “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关键要看陛下怎么想。”容骁不急不缓地说着,将那些宣纸打开一一过目,很快目光变得十分有趣。 “你笑什么?”封旭尧一瞬不瞬盯着他,发觉他的表情,不由紧张道。 “殿下刚才不还说只是几张纸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容骁笑得邪气,重新将宣纸放回那个侍卫手中。他再度扫了太子寝宫一眼,那目光似嘲讽又似可惜,惹得封旭尧心头更是焦虑。最后他收回视线,冲着封旭尧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吧太子殿下,我想陛下应该等您很久了。” 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让封旭尧心里很不少受,可是看容骁的样子他却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再说更多。在前往宣帝寝宫的路上,封旭尧一直掉着张脸,他想,难道是那个姓苏的出了什么事,所以宣帝才会大动干戈找人来搜宫? 这样想着,封旭尧心头忽然有些窃喜。他想反正人已经死了,宣帝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死掉的宫人跟他计较,而他到时候只要来个抵死不认,就绝对不会有事。 反正这么多年了,他哪一次不是这样蒙混过关的? 然而封旭尧始终忘却了宣帝在身为一个父亲之前,首先是一个君主。帝王之心最难测,他又怎么可能摸得清楚? “跪下!”待到众人进入寝殿,封旭尧尚未开口,就听宣帝冷冷说道。 “父……” “朕让你跪下,听不懂吗?”不同往常的模样,宣帝在压抑了半刻钟后,此刻情绪更是糟糕。 封旭尧急忙按照要求跪倒在地,这时他也看到了站在一侧安然无恙的苏青墨。心里面突然就没了底,他很快联想起容骁刚才所说的话,这下子终于慌了。 来不及等宣帝审问,他急忙跪倒在地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宣帝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眸色更沉。他冷笑一声靠回椅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道:“冤枉?朕连问都没问你就说冤枉,看来太子真是未卜先知啊!” 这才发现自己做过了头,封旭尧脸上一僵,急忙解释道:“父皇误会了,儿臣、儿臣不是未卜先知,是叶萧刚才……” “陛下,奴才没说过。”毫不留情地打着封旭尧的脸,容骁甚至还不遗余力地补刀道,“太子殿下对我等的出现丝毫没有诧异,看来的确是未卜先知。” 没想到这人落井下石起来如此自然,封旭尧一急就想发怒,却在联想到当前局面后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没有理会容骁的挑拨,他再度磕头,哀嚎出声:“父皇,儿臣承认自己的确是说过不好的话,但说归说,儿臣并没有做过啊!” “哦?那你要如何解释这个人?”宣帝闻言不怒反笑,指着一旁奄奄一息的黑衣人问道。 封旭尧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儿臣只是烦躁时随口一提,却没想这家伙竟然当了真,还背着儿臣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当真是该死!还请父皇严厉处置,以儆效尤!” 封旭尧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简直化身成为了正义的卫道士,苏青墨敛眸懒得去看他那副肮脏的嘴脸,只觉得如果那个黑衣人还有力气,绝对不会允许封旭尧胡说八道到如此地步。但是很可惜,黑衣人早已出气多进气少,而封旭尧便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抵死不认,若是这样,那宣帝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果然就见上首宣帝脸色铁青,自然也知封旭尧刚才的话是信口胡说。虽然他身为皇帝,想要在在宫中处决一个人很容易,但对方毕竟是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冒然动手,只怕会引起朝堂震动。 就在局面僵住颇有些无解的时候,容骁终于走出,冲着宣帝一礼:“陛下忘了,适才您派了奴才去搜宫。” 猛地反应过来,宣帝皱眉:“结果如何?” “这……恐怕要陛下自己看了。”容骁说着,将那一摞宣纸拿给王公公,由对方呈了上去。 第349章 你的罪证 苏青墨看到那一叠宣纸的时候心念一动,却见容骁看都不看她,只一双眸子死死钉在了宣帝身上。于是她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看着宣帝的脸色从铁青变得怒红,最后满面苍白。 “孽障!你自己看!”还没看完一半,宣帝早已忍不下去,勃然大怒道。 那片片宣纸像是落叶般飘得满地都是,封旭尧震惊之余这才慌忙捡过最靠近自己的一张,他定睛一看,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吓得瘫在了地上。 父皇该死…… 每一张每一张,不知多少张上面都写着类似的话,宣帝该死,封旭楠该死,所有人都该死,皇位是他的,是他封旭尧的。 尽管这一切都看起来荒诞可笑,但对封旭尧来说却并不是没可能。他的心思无人不知,面对皇位的那种执念早已近乎癫狂。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曾经在他口中说出来过,但是他想不通,明明只是说的话,为何会被人写在了纸上,还放进了宫里? “父皇……这……这不是儿臣写的!”顿时慌了神,封旭尧忙不迭地磕头道。 然而宣帝却早已不肯再多看他一眼,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显疲态,他猛地咳嗽一声,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 “不是你?”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冷笑道:“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寝宫,不是你为什么会用只有你才有的云水墨,不是你,好一个不是你!” 封旭尧因为身份特殊,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甚至就连所用墨汁也是齐宣工人特意制作出来不会掉色的云水墨。不会掉色,这种往常看起来十分精妙的特点在这时只显得那般荒唐,一字一句的谩骂像是刻骨铭心般记录在了纸上,除非毁之一炬外,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封旭尧终于没了动静,他静坐在原地呆呆望着地面。很难想象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的自己这时竟然会沦落至此,他脑中利光一闪,突然猛地侧目看向大殿两旁。 是他!一定是那个姓苏的动了手脚!姓苏的,又是一个姓苏的! “孽障,你还瞪什么瞪!”宣帝发现了封旭尧的异样,怒吼道,“朕真是后悔生下你这么一个畜生,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来人,传朕旨意下去,废除封旭尧太子封号,将其打入太子寝宫看守起来,无朕旨意,不得上表不得外出,即刻执行!” “至于孙家……”宣帝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衣人上,也是在容骁他们刚刚离开以后他才得知,这家伙竟然是孙家的仆从! “孙家,助纣为虐、目无王法,削去孙庆铭官职,孙家众人一律在门中闭门思过!” 说完这些,宣帝终于支撑不住,跌在龙椅上昏了过去。苏青墨急忙上前替他诊治,在发现他只是气血攻心后这才松了口气,先是施针,后又喂了些药,这才让王公公派人将宣帝送回了。 很快,硕大的前殿只剩三个主角:苏青墨,容骁,封旭尧。 尽管苏青墨与容骁都不是喜欢落井下石的人,但面对封旭尧吧,这种从来没有的习惯突然就被唤醒了。二人一左一右目光迥异,那种奇怪的目光就像是针一样刺得封旭尧浑身都疼。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目光,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冲过去,却被现场的侍卫拦住,死活冲不过去了。 “姓苏的,是你陷害本宫!”他恶狠狠地瞪着苏青墨骂道。 苏青墨闻言撇了撇嘴,这次是真亏啊,毕竟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哪里还有功夫去找对方麻烦?听着这话她不由侧目白了身边的容骁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都是你做的才对。 尽管如此她却也没有点明,只与封旭尧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大皇子了。” 笑说着,苏青墨脸上满是嘲讽:“陛下已经下了令,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奴才也是个受害者,怎么会去陷害你呢?” “你放屁!”满嘴喷粪般地吼着,封旭尧骂道,“你这小畜生早知道药是本宫下的,所以不动声色就在这儿等着本宫!好啊,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心机深沉的,可你怎么不告诉父皇,这里面还有……” “嘘。”苏青墨冲着封旭尧伸出一根手指,不愿他在此说出景家而使事情变得更复杂。她看着封旭尧,表情淡淡:“大皇子,我若是你现在就回去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否则你这辈子只怕要在冷宫里度过了。” “不过我想陛下对你也算厚待,即便是冷宫,那也是曾经的太子寝宫嘛。就是不知你这种好运气会留到什么时候,有朝一日新帝登基,你觉得还有谁会放过你?” 封旭尧作恶多端多年,除了宣帝,还真没人肯留下他这条命。 说完这些,苏青墨不再理会封旭尧满怒仇视,笑了笑,离开了此处。 眼见容骁很快跟了上来,一脸期待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夸奖一样。苏青墨目不斜视只往前走着,一路上一言不发,甚至正眼都不瞧他。如此一来容骁满目期待变得有些落败,他突然停下步子,冲着苏青墨喊道。 “喂,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苏青墨终于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向对方。两人相隔并不算太远,苏青墨站在这儿几乎也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那般熟悉那般铭记于心,却让她突然叹了口气,低头笑了。 “你让我说什么?”苏青墨道,“你不是也藏了很多事情吗,你自己都不开口,我如何开口?” “你的性格,你的手段,你的能力,怎么看你都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匠。我一直怀疑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说是因为你有龙阳之好,可我怎么都觉得你对我……都不像是把我当做一个男人。” 容骁一愣,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而这时苏青墨突然向他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容骁便觉得心底一颤。最后她依旧停在了五步远的距离,她深吸口气,道:“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第350章 废太子 晌午的微风带着丝丝暖音,扬起周边杨柳轻抚。阵阵瑟瑟之音充斥在周围,幽然的淡淡花香掠过鼻尖。头顶的太阳在这时散发着一天当中最炙热的温度,然而此刻站在太阳下的容骁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他就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过苏青墨。 看着她越发清明的眸子,那模样很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容骁其实很想跟她相认,然而想到他们此刻的处境,还有那一直搞不清楚状况的肖瑾尘,他雀跃的心再度低沉,慢慢垂首,叹了口气。 “我只是一个花匠罢了。”他说着,重新抬头,“对你好,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 苏青墨心中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突然有点看不清面前这人在想什么,这种蹩脚的谎话别说她,估计就连这人自己都不肯相信。可看着他无比坚定的表情,苏青墨紧咬下唇,忽然在想会不会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不也说了吗,你就是个男人,还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叶萧虽然的确有龙阳之好,但是对别人的男人可没什么兴趣。”很快,容骁又补充道,神情很是倨傲,“所以我对你如何,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我跟其他人也一样,不过是看重你能在陛下身边说上话而已。”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苏青墨终于慢慢低下头,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望。想想或许真的是她太敏感了,因为太过想念,所以竟然会觉得面前这个疤脸像他。 很快苏青墨重新看了过去,眉眼之间早已恢复往昔清平,却是嘲讽一笑:“叶兄,你的话,前半句我收下,至于后半句……谁人不知,你才是这宫里最能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闻言一愣,容骁却是没有了话,只怔怔看着苏青墨再度冲自己一笑后,转身离开。 他静站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虽然后背挺得依旧笔直,但周身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他知道,她也在失望,也在难过,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为何不认呢?”良久,况琴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自从这二人离开皇帝寝宫他便跟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因为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她是你的妻子哎!”况琴不解道。 “正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才不能。”容骁慢慢转过头,道,“齐宣皇宫的事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不能认了她将她暴露在危险中。” “至于她自己,可能也不会想在现在见到我吧,毕竟我们之间,还有肖瑾尘的事没解决。” 容骁的声音很轻,在他说完后只见一阵清风拂过,很快将那满心担忧吹散开去。阳光映照下将他的身形被拉的很长,高大伟岸,却满满都充斥着哀凉。况琴看着他如此模样,重重叹了口气。 这世上感情最是伤人心的东西,却无一人可以避免,即便遍体鳞伤,也都甘之如饴。 很快,宣帝废了太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内外。对于这样的消息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往日里遭受封旭尧虐待人们恨不能放鞭炮来庆祝,而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拍马屁的人却各个唯恐避之不及,告病的告病,受伤的受伤。 由于封旭尧下台了,唯一可以继续代替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只有二皇子封旭楠。随着宫里宫外越见高呼的喊声,身为拥有唯一决定权的宣帝却装傻充愣,完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宣帝的心思无人能猜透,人们原想着封旭楠登上太子之位指日可待,然而就这么待了三五天,都不再见宣帝说过什么。 对这一点,旁人或许不太清楚,但苏青墨却是了解的。 因为封旭尧的倒台,导致孙家也受到了牵连。宣帝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被打破,面对明显看起来占了上风的封旭楠跟纪家,他自然需要留一手,不能捧得太高,也不能压得太低。更何况还有景家在旁虎视眈眈,于是眼下形成的三角对立中,宣帝自己则站在了之前孙家的位置上。 既然是这样,他当然不能顺了任何人的心意。 不过索性上面人的事儿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影响并没有太大,苏青墨看着齐宣皇宫日渐弥漫的硝烟,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来到这里已经快有小半年了,她除了见证过那些无声的战争外,竟然什么作为都没有。段瑾尘的事她仍然一筹莫展,再加上自从那日中毒后对方就很少出来,如此一来两人见不到面她也不好上赶着去找,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她也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走。 关于帮助段瑾尘恢复记忆一事,苏青墨其实已经放弃了。在经历了那天的事情以后,她原以为肖瑾尘只是中毒,可他在服下了纪家的解药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他的确是中了毒,但失忆跟中毒完全是两码事。 这样一来整件事又重新回到了起点,苏青墨实在没心情跟精力再去重走一遍,于是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搜宫了。 然而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时间去段瑾尘宫里探上一探,宣帝又重新派了任务给她。苏青墨看着王公公拿来的宣帝亲手写的购物清单,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都他娘的半截子入土的老头了,嘴怎么那么馋呢,三天两头让她跑出宫去买东西!她是跑腿的吗! 不过能出去总比困在这里好,更何况苏青墨还真有些事情想要去办。她换了便服很快离开皇宫,站在宫门口,苏青墨四下望了望,却很快转身往闹市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她便一眼望见了不远处的药房,跟周围一众普通的门脸前比起来,那药房的装潢的确要富丽太多。苏青墨这时才有些懊恼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像是想要搞这种装潢在珉合城内,没有官家为靠山,是万万办不下去的。 那么,白暮璇的靠山到底是谁呢? “哎,这位公子你又来了?”这时,就见打杂的小厮从门内走出,看着苏青墨笑问道。 第351章 她是谁的人 对方还记得她,这样倒也省了不少麻烦。苏青墨正要说话,却见那小厮突然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公子你好久没来了,不瞒你说,上次你在咱们门口那一招,当真是绝了啊!” 上次?苏青墨脑袋一转,很快想到了之前自己跟纪若鱼在门口起了纷争一事。 “不过是些小事,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苏青墨淡淡道。 “哎,哪里是小事哦,你不知道,我最佩服你这种人啦!”明明是在拍马屁,可那小厮却做得无比自然,“我啊,天生最讨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了,一个个弱不禁风的,哎哟喂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明明各个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偏生还最看不起我们这些靠手吃饭的人,每次进来那眼神那动作,恨不能离得我们八丈子远似的!” 苏青墨低头一笑没有回应,只在想如果对方知道他的掌柜也是这样出身闺阁的娇小姐,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公子你也别笑话,其实除了我,我家掌柜的对你也很是佩服呢!”像是看苏青墨没什么兴趣似的,那小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嘴巴道,“自从你走了,她可天天念叨你,说你有本事有能力,却偏偏……” “柱子,就你话多!”没等小厮把话说完,药房内传来一道骂声。 被唤作柱子的小厮顿时停了下来,他冲苏青墨吐了吐舌头,又冲里面做了个鬼脸。很快就见一个人从里面踱步而出,柱子急忙一路小跑躲进了后院,只留苏青墨在那儿,满心都不太舒服。 “老师傅,观棋不语真君子。”她看着走出来的药房师傅,淡淡道。 “你们又不是在下棋,老头子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老师傅倒是个真性情,哼了声道,“两个大男人,偏生爱躲在一起说人家小女儿家的八卦,害不害臊!” 诧异扬眉,苏青墨心道你妹偷听能知道我们在说八卦?你就不害臊? “不过公子今日来,有何贵干啊?”然而停了半晌,那老师傅依旧道,“看病还是抓药?又或者还想寻衅滋事?” “老师傅,你若这么说,那可真是没得聊了。”苏青墨无视对方眸底的一抹厌恶,大大方方走了进去,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我既不看病也不抓药。”她笑说着,眼神很是冰冷,“至于寻衅滋事,我自问上次并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所以老师傅,人说话呢还是要过过脑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最好有个数,免得被人告你污蔑。” 老师傅见苏青墨振振有词,顿时脸上挂不住,他张了嘴还想反驳,却在接触到苏青墨阴森的目光时将话咽了回去。 一脸懊恼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眉头紧锁看着苏青墨道:“那你到这儿来干嘛的?” “找你们掌柜。”苏青墨开门见山道。 “她人不在。” “去了哪里?” “这……恕我无可奉告。”老师傅一脸阴沉看着她,“别说你跟我们掌柜并不相熟,就算熟,我也不能随便把她的行踪告诉你。” 闻言倒也不生气,苏青墨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圈屋内装潢。可以感觉到不管她做什么,那老头的一双死鱼眼都死死钉在她的身上,那模样与其说是防备,倒不如说是监视。 监视?苏青墨为自己脑中冒出的这个词而微微心惊,但却很快又笑了。 “之前没有机会细看,现在瞧着,你们家铺子能成为珉合城第一药房也不是没理由的。”睁眼说着瞎话,苏青墨道,“伙计热情勤快,师傅医术高明,掌柜的长得好看又温柔可人,再加上如此好的条件,的确很容易能做到。” “容易?”瞬间就见那老头上了钩,一张老练拉下来道,“公子啊,这世上呢有资源的人多得是,但光有资源没有本事,还不是白搭?你只看到我们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做到如此成绩,却不知在这背后我们付出了多少!” “哦?愿闻其详。”苏青墨很是有礼道。 “单不说其他,光是费用一个月可就上百辆银子!既要打点官府,又要疏通人脉,还要找人宣传,有时候啊连百两银子都不够呢!” 苏青墨听到这儿心念一动,当日白家虽说留下了大笔财富,但多数都被容湛拿去充了国库,留给白暮璇的只有一个最小的钱库。若是她什么都不做,里面的钱的确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但是这里面可不包括投资做生意这一项。 “这样说来,你们家掌柜的还挺有钱的。”苏青墨循循善诱,故意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 “掌柜的哪有多少钱,最后还不是要靠其他人赞助?”就见那老头白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别看她是掌柜的,能说上的话可没多少。这世道啊,永远都是谁的钱多谁当老大,在我们这里也是一样。不过说起来那位公子好像也很久没来了,不知道他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腿伤?苏青墨脑中灵光一闪,很快确定了一个对象。 眼看那老师傅仍旧在喋喋不休地念叨,苏青墨微微扬唇,淡淡出声:“老先生,那个人脸上,是不是有一只假眼?” “你怎么知……” 老师傅猛地抬头,想说的话却戛然而止。他看着苏青墨已然起身淡笑望着自己的样子,明明脸上是和煦的暖阳,他却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他张了嘴道:“你……” “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那么我便先走一步了。”最是不会忘记礼仪,苏青墨点了点头,轻甩袖袍,转身离开。 “哦,对了。”走到门边,苏青墨忽然停下步子。她重新转身看向早已吓得一脸苍白的老师傅,唇角翘起,道,“别忘了告诉你们掌柜的我来过了,若是她问起,就说我姓苏便可。” 看着苏青墨扬长而去的身影,老师傅依旧呆立在原地,一张嘴张着,却没有半点声音。直到柱子进来的时候见他还保持着这副状态,对方上前吼了一嗓子,他这才回过神来。 “完了完了柱子,快去告诉掌柜的,出大事了!” 第352章 可惜你现在才认出我 苏青墨一个人走在喧嚣热闹的街头,看着周围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听着他们口中陌生又熟悉的方言,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这一刻慢慢充斥她的内心,让她在觉得万分疲惫外,还突然有些无语。 在她记忆中的白暮璇,是一个柔弱又有野心的人。从最初相识开始,对方莫名的投诚就让她倍感惊讶,更不要说她的最终目的是毁灭白家这种事了。苏青墨虽然从不觉得身为一个庶出,想要改变当前逆境有什么可耻,但是这种没有本事还满肚子坏水的人,始终是让人不屑的。 正因如此,她才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 若非之后白暮璇不惜当众与白家反目也要护着她的举动,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对她改观了。只是谁想到,从现在想来那个举动在倍显关切的同时,却也是那么莫名其妙。倘若这里面没有苏占言凑热闹,她怕是也不会那般轻易就上了当。 蠢啊蠢,她竟然会觉得苏占言看上的女子就算没那么完美,本质却也不差。如今想想,恐怕他们二人都是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在荷包事件之后,苏青墨想了很多,整颗心一直都处于模棱两可之间。白暮璇是有问题,也的确跟宫里面的人有联系,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跟她有联系的人竟然会是赵润清!而赵润清又是封旭尧的走狗,那么很明显这三人其实是拴在一根绳上的! 苏青墨想到这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尽管封旭尧如今已经失势,但是只要他人还活着,她的处境就不会变好多少。 正在想这些事的苏青墨忘了有一句俗话叫做“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繁华的街道,踏进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小巷。当她整个人置身在箱子最中央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面上的疲态都被警惕所代。她环顾四周,右腿隐约后撤拉开了架势。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场景,但那越发浓烈的杀气却叫人不能小觑。她眉头紧锁丝毫不敢放松,这时就听“叮”的一声,像是利器打磨着空气一般,越发明晰的声音向着她飞速而来,她竖耳聆听,最后在利器即将触到身上的时候,飞身而起,一脚将其踹开。 哪知这开头明显只是招呼,就在苏青墨跳起的同时,越来越多的暗器从四面八方飞出,毫无章法的乱射向她。这才发现那些暗器都是些粗细不同的银针,但她此刻置身在狭窄的巷子内,尽管闪躲迅速,却奈何空间太小而施展不开。更别说某一部分银针射来的位置太过刁钻,很快便导致她越发乏力起来。 苏青墨无奈之下只能飞身而起,四下乱窜在巷道中,最后又向着房顶而去。这时就见两股黑绸从暗影中飞向她的脚踝,苏青墨眼一眯,突然改变轨道上前握住那黑绸,然后趁对方呆住的同时,灌注内力在绸缎中攻击对方,猛地将绸子扯了过来。 只听闷哼两声,而她一手一根黑绸快速旋转,终是将飞射而来的银针包裹其中,最后,统统返还了回去。 虽不见其人,但闻其音,在那痛苦的呻吟声的蔓延下,很快,攻击停止。 苏青墨慢慢落在巷道中,目光阴冷望着前方。 “苏青墨,果然是你。”这时,就听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 阴森而古怪的语气让她秀眉一扬,面对如此声音,她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慢慢回转身子望着后方,青衣长衫,满身冰凉,一只好眼跟一只假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迎着那眸光中的异样,她却是笑了。 “赵公子,真是可惜你到现在才认出我。”她嘲讽一笑,“我原以为,你会更早识破我的身份。” 赵润清闻言脸上一僵,面对她如此嘲讽,他的内心亦是倍感耻辱。明明是他在咏化城设了局要求她前来,谁想她人是来了,却想出易容这种法子。他们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彼此相对,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可即便这样,他也从来没想到宣帝喜爱的苏医士,竟然就是苏青墨! 今日若非得了封旭尧的意思在此埋伏,他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这么直接跟苏青墨对峙。他也是从她刚才的动作跟招式中分析出来她的身份,当然还包括她在面对危险那一刻,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杀气。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气息很是敏感,是以当下便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属于这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死敌! 就在赵润清沉默不语瞪着她的时候,苏青墨亦是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少顷,她只扬唇一笑,双臂环胸,一派肆意道:“赵公子还有话说吗,若是没有,我便走了。” “苏青墨,你别太猖狂。”终于回过神,赵润清眉头紧锁,“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吗?”上下审视了一番,苏青墨表情突然一邪,“废人如何?” “你!”顿时就被苏青墨气得差点吐血,赵润清后退一步紧捂胸口,面色一片惨白。 苏青墨忽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再度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语带诧异道:“你竟然用毒来维持样貌?” 身子一僵,赵润清吼道:“关你何事!” 冷笑一声,苏青墨道:“自是不关我事,只是觉得你为了模仿我表哥,还真是不遗余力。我一直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你会学的乖一点,谁料,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听到“范庭川”的名字,赵润清的表情变得更是狰狞。他弯下身紧紧捂着胸口,原本苍白的面色突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红,他紧咬下唇死活都不允许自己痛吟出声,那般狼狈又落魄的样子,只令人觉得不胜唏嘘。 “你、你懂什么!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的人,你们怎么可能会懂!”他强忍痛苦,咬牙切齿道,“跟我比起来,你们这种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才是真的该死!” 第353章 丑八怪和神经病 咂舌摇头,苏青墨觉得这个人真是疯了。 “赵润清,说话呢可要有真凭实据,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庶出吧?金汤匙,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含过呢?那汤匙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甜的还是咸的,你给我说说呗。”她顿了顿,一脸好奇道。 果然就见赵润清被气得脸色更难看,苏青墨这才冷笑着恢复常态,道:“在你眼里,只要比你强的就都是出身比你好,但你从来没想过,在你追求不切实际的利益跟完美之前,那些人都只是很努力地在生活罢了。” “你满心都是埋怨都是不甘,却没想过即便高高在上又能如何?既然你没办法选择你的出身,那就好好选择你的生活!可你呢,出了事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但你想清楚,是我们逼你这么做的吗?” “我们有让你为了容貌的完美而去服毒?我们有让你为了看似健康的身形而去安装人腿?我们有让你为了权力跟地位而去出卖良心?赵润清,我以为你死过一次会明白一些事,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苏青墨一句接着一句的话像是一根根利箭,瞬间便将赵润清射的体无完肤。赵润清呆愣望着地面,大脑空白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的内心不止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苏青墨说的不对,苏青墨说的都是错的,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强弩之弓。 她太了解自己,所以字字都是一阵见血。 “就算你说得对,又能如何?”蓦地,他终于出声,慢慢直起了身子,“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苏青墨深望了他一眼,老实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眼底流过一丝嘲色,赵润清低头掩去更多的情绪:“我真是愚蠢,竟然会去问你,你这个人才是最最自私的,又怎么会替旁人多想半分。” 这样的结论当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苏青墨冷笑,目光越发阴森:“赵润清,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以我的立场,凭什么要为你操心?” 赵润清心中一滞,猛地抬头想要说什么。然而这时他就见到一个黑影正缓步靠近苏青墨背后,手中长剑已经对上她的心口。他心中两股情绪突然在此交缠,想让她死又不愿看着她死,如此挣扎不休,最后却只是浪费时间,看着局面一点点改变。 苏青墨看着赵润清变幻莫测的眸色,她眉峰一扬,瞬时有了计较。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一声划破天际的利音突然响彻在这狭窄的巷道中,接着只听“噗嗤”一声,剑身没入血肉的钝感叫人听着浑身发毛,而那股凌厉的杀气也在此刻快速而又精准地停在了她后背半寸的距离。 “你!”震惊出声的正是赵润清,他双目圆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没等苏青墨回身去看,她整个人已经被一双强有力的双臂揽入怀中。那般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也叫她浑身一紧,接着就听一人在耳边道:“当街行刺宫中医士,赵公子,这罪名可是杀一次头都不够的。” “叶萧!” 赵润清咬牙切齿地看着来人,目光却不由自主放在了对方紧缠苏青墨的双臂上。似乎察觉到了他眸光中的异样,容骁更是紧了紧手臂,迎着他越发阴森的视线笑道:“我耳朵没聋,赵公子不必如此大声。” 苏青墨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身后人却不由自主红了脸。容骁见状也急忙高举双手一脸坦诚地望着她,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没做”。见此苏青墨只翻了个白眼,却不知此刻二人的表现看在赵润清眼里,满满都是针芒。 “好,既然你也来了,那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好了!”赵润清拉下脸,恶狠狠地道。 容骁闻言却只嗤笑一声,一把将苏青墨扯向后背,这才笑道:“新仇旧恨?赵公子这话可不对吧,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管你认不认识,反正你们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被容骁折磨地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赵润清怒吼一声挥手下令,然而等待许久,原本该齐齐进攻的人们却没了丁点动静,只留赵润清尴尬的手在空中,没多久便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容骁脸上笑意更浓,“赵公子胳膊疼吗,要我帮你看看?” 赵润清嘴角抽搐,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恐慌。 明明眼前这个疤脸只是齐宣皇宫一个最不起眼的花匠,可为何他此时身上散发的,却是连他都不敢直视的凌厉杀气。这样的针锋相对莫名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可那个人…… 这时,“咚咚”几声接连响起,将本就出神的赵润清惊得下意识往后一缩,急忙四下张望看去。 他这才发现巷道的两头,那些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正以奇怪的姿势飞身而出,一个接一个像是堆箱子般累积在了一起。从此番情景来看这群人早已没了知觉,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有些更是被一剑封喉。 心里越发惊恐,赵润清突然发现这样一来自己既不能前进也没有后路,最后只能重新将目光放回前方,看着面前一脸嘲讽的容骁。 “你……” “赵公子可还喜欢?”容骁淡淡问着,抬步上前,“我早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都盯着你。不过没想到你先对付的人竟然不是我,赵公子,你这样轻视我也太叫我难过了。” “你这个疯子!”赵润清忙不迭地往后退去,口中谩骂,“你这么急着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啊!你这个丑八怪,神经病,这个……” “咚!” 顿时一道闷声响起,苏青墨急忙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是容骁不知何时出了手,一拳打在了赵润清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丑八怪?神经病?”意犹未尽地念着那两个字,容骁面带笑容,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冷,“赵公子啊,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难道你不清楚,这两个词儿正好是宫中众人对你的总结吗?”火上浇油般,容骁淡笑问道。 第354章 不要再做了 赵润清这一辈子最是讨厌两件事:第一,是被人唤作庶出;第二,是被人骂做丑八怪。 他总觉得若只是庶出,那只要努力做到人上人不让别人瞧不起就是了,可对于丑八怪,他却没有丁点能力去改变什么。明明,明明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若非因为范庭川的自作主张,他宁愿去死,也不想顶着这样一张脸苟活于世。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心里某些东西早已喷发,他能做的,就是在不动声色下将所有嘲笑、侮辱、瞧不起自己的那些人,杀个干干净净。 他以为只要那些人死光,就不会再有人嘲笑自己了;他以为只要自己容貌改变,机遇就会随之而来。可他错了,这世上的人没有谁肯用心去发现好,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肮脏是不堪是恶劣。 该死,他们统统都该死!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赵润清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突然笑了。 见状,容骁眉峰一扬。 “叶萧,你也真是个可怜人,连自己都认不清的可怜人。”赵润清冷笑道,“你跟我有什么区别,真以为他们口中的丑八怪和神经病只是说我吗?” 闻言只翘起了嘴角,容骁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样子道:“就算他们也说了我,那又如何?” “你不在乎?”瞳孔猛地收缩,赵润清不敢置信道。 “为何要在乎?”目光嘲讽,容骁淡淡道,“赵公子,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活在世俗的嘴里跟眼睛里的。” 被这话顶得心中一滞,赵润清死死瞪着他,突然觉得他脸上的淡笑是如此刺眼。很快他就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苏青墨身上,他突然邪邪一笑,道:“是啊,你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那么她呢?你敢说,你不在意她?” 容骁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他没有回头,不知此刻背后的苏青墨是何等表情。他迎着赵润清古怪的目光,这时,就听他道:“宫中不少人都说你有龙阳之好,对新来的苏医士十分热忱。可叶萧你不知道吧,这个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医士,她……” “咚!” 没等赵润清说完,容骁再度挥出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用尽了全力的攻击几乎打断了赵润清的鼻梁骨,而容骁不假思索走上前,俯身提起对方的衣领。 “我跟她的事,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你有这闲工夫还是操心自己的好!” “哈……哈哈……”赵润清一边咳血一边笑着,尽管此刻狼狈不堪,他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不已,“你怕了,你也有怕的时候,哈哈……” 赵润清这般挑衅的模样当真是让他觉得不爽,容骁一把将其推回地上,只觉得自己真应该回去洗洗眼睛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认下苏青墨,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们此刻是在街头,周围潜伏的人也已经被况琴等人解决的差不多,但很难说还会不会有其他目光注视着他们。他不能因为一时痛快就将苏青墨暴露在危险之中,毕竟他到现在还不清楚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所以,不让苏青墨在这时跟自己扯上关系,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容骁垂首重新望着赵润清,宽厚的大掌已然贴上另一侧的剑柄。 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按住了他手中长剑。容骁侧目,就见是苏青墨走了过来,原本澄澈的眸子此刻满是深邃,她看着他,道:“不要再做了。” “恩?”心中一紧,容骁竟然有些听不明白。 “我说不要再做下去了。”她将他的手拨开,淡淡道,“没有必要。” “你在为他求情?”少顷,容骁挑眉问道,眉宇间已经带了愠色。 苏青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到容骁后脑勺。看着他瞬间古怪的神情,她不悦道:“求个鬼情,你杀了他还要脏了你的手,到时被封旭尧拿去小题大做,你以为陛下真能保住你?” 这家伙再有本事也就是个花匠,还真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了? 容骁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望着她,没有说话。 “再说,他毕竟是封旭尧的人,会在这里埋伏我也是得了封旭尧的命令。眼下事情没有办好,封旭尧一定不会放过他,与其让他痛痛快快的死,还不如等着封旭尧去收拾他。”说到这儿,苏青墨重新看向赵润清,“我想,他只会比现在更痛苦。” 苏青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赵润清虽然已经意识涣散,但仍旧听了进去。他瘫在地上的手莫名紧握,望着苏青墨一脸漠视的样子,口中呢喃:“苏……你不得好死……你……” “那先等我死了再说吧。”苏青墨不假思索道,“不然,只能叫你失望了。” 终于被苏青墨气得两眼一翻昏厥过去,赵润清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他一直追求的完美?苏青墨看着,一点也不觉得这人可怜,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他能活到现在,她真觉得是老天瞎了眼了。 这时终于发现自打刚才开始容骁就一直没有吭声,他那双满是异色的眸子像是一块磁铁吸在了她身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怒目而视,苏青墨皱眉:“你看够了吗?” “没有。”老老实实地说着,容骁嘴角噙了一分笑意,“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听着他如此突然的问题,苏青墨面上一僵,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我没有。” “真的?”哪知容骁并不甘心,凑上前一步,表情更是古怪,“那你刚才干嘛拦着我?” “说谎的人,可要吞一千根针哦!”眼见苏青墨似乎又要开说什么,容骁急忙补充道。 心念一动,苏青墨因为这句万分熟悉的话,心情突然变得莫名起来。她深望了容骁一眼,忽然伸手提住了他的领子。迎着对方无比惊愕的视线,她邪邪一笑,道:“说起来,我倒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赵润清继续说下去?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第355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思前想后还是补充了这么一句,苏青墨说完,连自己原本平静的心都开始变得起伏不定起来。 她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容骁的连,观察着他上到眉头,下到毛孔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面前这人只在最初的愣怔过后便再也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比之前还要冷静。眼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别说是其他了,连肌肉都不曾抖过一下。 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容骁的胳膊缓缓从侧边抬起,然后趁苏青墨尚未回过神时,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你!” “扯平了。”容骁急忙后撤拉开两人距离,免得苏青墨报复心起将他当场卸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而苏青墨却并不是很在乎他这充满了玩笑般的一击,她只死死盯着他,最后道,“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我有什么不敢不想的……”撇了撇嘴顿时觉得不自在,容骁急忙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虽有龙阳之好,但还不至于去动别人的男人。同理,我对一个人有兴趣,何必去管他来自哪里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 “只是如此?”苏青墨闻言明显不信,“你应该听得出赵润清话里有话,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我……” “阿墨!” 还没等容骁回答,周围突然传来一道呼声。接着就见一个人影飞奔到了苏青墨面前,她一把握住苏青墨的手,满面担忧道:“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里有情况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来的人正是凌薇,她说着,拉过苏青墨上下其手打量开来,“你还好吧,有没有事?” 这一幕如果放在平时是最正常不过的,但是放到眼下,就有些奇怪了。凌薇问完很久见苏青墨都没有说话,这才慢慢看向她的脸。见她正神情古怪地看着另一个方向,凌薇顺着苏青墨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现场还有其他人。 “你……”顿时惊住了,凌薇不假思索,吐口而出,“你什么鬼!” “帅鬼。”眼睛也不眨一下,容骁信口胡诌道。 凌薇当时就震惊了,她活了快二十年了,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然而没等她再度发表意见,容骁已经轻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苏青墨:“苏兄,这位难道就是你的心上人?” 这样问着,他面露鄙夷,“苏兄,我说句实在话,我要是早知道你这样,我当时就拦着你了,真的。我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往火坑里跳啊,你说你,要不然你还是跟着我吧,起码相比之下我真的要好看多了。” 容骁说完很久都不见对面二人有所反应,只见她二人一个脸色阴沉一个目光呆滞,在如此情景的衬托下,竟莫名有些好笑。容骁见状强忍了许久才没能大笑出声,而这时就见凌薇突然跳起,指着他鼻子就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竟敢说自己长得比我好看!” 说着,就要冲过来开刀。 苏青墨瞪了容骁一眼觉得他多事,伸手将凌薇按住免得她上去反倒被打。虽然心里有些怪她在关键时刻冒出来坏了事,但苏青墨还是叹了声,道:“先说说,你怎么来了?” 凌薇的武功一直都不如苏青墨,被她这样按着,自然是动弹不得。她忿忿瞪了眼那头的容骁后,这才转过身小声道:“不是说了吗,有咱们的人发现这里情况不对就通知了我,我便赶紧过来了。” “这样啊……”苏青墨恍悟道,“这群臭小子也真是,光知道给你通风报信也不上来帮我。” “你还敢说,就你发起火儿来六亲不认的样子,除了我谁敢帮你?”凌薇撇了撇嘴道,“而且他们也担心这样冒然冲出去会影响你的计划,所以才决定先通知我了。” 说完,凌薇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拽着苏青墨声音又低了几分:“刚才他们传信的时候大公子也听到了,所以……” “青墨!” 没等凌薇说完,另一道声音就从她们背后响起。苏青墨浑身一震,瞪了眼凌薇埋怨她说话不一口气说完,然而当她正要转身时,却听另一边的容骁突然阴测测道:“苏兄,你这名字还真是够女人的。” 这才想起容骁还在一旁,苏青墨听着他语气中的古怪,顿时有些头疼。顾不得正走过来的自家表哥,苏青墨侧目望去,就见容骁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上只剩清冷,他目光阴森,没在看她,却是在看正徐徐走来的范庭川。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让容骁郁闷的,是在场只有他清楚所有人的身份,因而此刻这种不满的情绪也仅仅只是他单方面有的。 眼见范庭川走上来二话不说就拉起了苏青墨的胳膊,容骁看着嘴都快气歪了,这时就听对方柔声道:“你可还好?” 你眼瞎了不会自己看啊! 范庭川并不知此刻正有一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他见苏青墨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事就好,青墨,以后不要再这样硬扛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传话给我,我总不会留你一人的。” 传个屁,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此设下埋伏。”苏青墨解释道,“对不起表哥,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对不起啊,我也很担心你啊! 容骁此刻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负能量,那般阴暗焦灼的热浪,几乎只要有人站在他身边,立马就能被他点燃。他眼见范庭川的手依旧死死握着苏青墨的,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他脑海中立刻冒出砍掉那只手的一百种办法,这时却见凌薇突然贴过来,小声而又挑衅般道:“怎么着,有本事再上去打啊?” 第356章 你想要的结果 幼稚,他堂堂平南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有水准的事!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瞬,容骁没有多想就走上前去。不等在场其余人有所反应,他一把将苏青墨从范庭川手里拉过来,然后单手环住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兄台,我苏兄已经受了很大的惊吓,你不安慰她倒了罢了,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数落她呢?” “还有啊,我苏兄好歹是个堂堂男子汉,青墨这名字太娘气了,你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来让她丢人呢?你难道不知我们一向都只叫她小苏吗?” “最后,你是他表哥吧,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呢?” 容骁像是正义的卫道士,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样高高在上的自信,最终被苏青墨一记咸猪手给破坏了。 “你掐我干嘛!”猛地弹到一边,容骁捂着半个屁股喊道。 苏青墨嘴角抽搐,她想如果可能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掐他的。 因为她只想打死他! 白了容骁一眼,苏青墨看向范庭川。她这时才见范庭川眉眼之间突然添了几许幽深,他望着容骁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然而来不及想那么多,她急忙道:“表哥你别生气,他、他……” 他什么?她难道要说这个男人喜欢我?而我现在也是一个男人? 容骁看着她无言以对的样子,突然邪邪地笑了。 “无妨,你的朋友也只是关心你罢了。”少顷,范庭川恢复常态,看着苏青墨笑道,“他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 容骁最是不喜欢范庭川总这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搞得好像天底下就他最明事理一样。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某些方面这个姓范的处理事情的确是比自己强,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他以前一心一意都挂在战场上,哪里会去了解这种处世之道跟人际关系。 青墨啊青墨,你可千万不要被这姓范的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好歹你的正牌夫君在这里啊……容骁默默想着,终于不再找事儿了。 范庭川越宽容,苏青墨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看着他满目含笑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没有说话。见状,范庭川知道她又在自责,正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想到刚才容骁的提醒,而讪讪收了回去。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他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了。”少顷,范庭川望着他们身后的赵润清道。 心知范庭川跟赵润清之间的交集,苏青墨也看了过去,面无表情道:“是他自作孽。” “我知道,但当日若非我自作主张,他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想了想,范庭川叹道,“也许那个时候让他就此死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表哥……”有些为难地劝着,苏青墨道,“路是自己选的,外因并不能影响什么。就算你当日让他去死,他最后也只会埋怨你见死不救没有人性。像他这种人,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感激的,只会觉得你是在炫耀你高高在上的优越。” 范庭川心里当然明白,他也自认不是什么心肠软的人。可是他与赵润清相识多年,虽说不上是挚友,但也彼此交过几分心,因而看着他变成如此模样,他才更不自在。 “凌薇,去找人将他丢在宫门口吧。”良久,范庭川开口,声音轻飘,“也许那儿才是他的归宿。” 凌薇闻言点头去安排,而范庭川带来的范家暗卫则着手开始清理巷子。约莫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见一切归于平静,而这时范庭川却突然看向容骁,神色不明道:“阁下手底下这些人的手段……好像很不同寻常。” “哦?” “我听闻二皇子虽然一直倚靠纪家,但其实跟纪家的关系并没有太和谐。众人只觉得二皇子软弱不堪,却不知他其实手里也有自己的人马。尽管只是一小队暗卫,但却各个身手了得,能够以一当十。” “你既然也说了是听闻,那就证明这个消息的来源并不准确。”容骁终于端正了神色,看着范庭川答道。 “非也,二皇子手里的这一部分势力一直都是他刻意隐藏起来的,就连跟他走得最近的纪方宁都不曾知晓。而我之所以会知道,也是最近机缘巧合下见到了他跟那队暗卫首领接头的一幕。不得不说这一步走得很妙,那些潜藏在街头巷尾最平凡不过的小贩竟然才是真正的高手,难怪能在转瞬间就将太子殿下的埋伏破的一干二净。” 容骁早知范庭川的本事,是以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剖析出这些,他并不觉得奇怪。然而眸色却依旧添上了高深,这些部署他跟况琴还有封旭楠多少也准备了足有大半年,此刻听范庭川轻易讲出,多少有些不爽。敛眸压下心头不悦,他重新抬首,语气不善道:“你说这些,是想提醒我什么?” “阁下很聪明,那我便也直说了。”迎着容骁的目光,范庭川道,“不管你跟二皇子的目的是什么,我希望你们都能自己解决,胳膊不要伸得太长,事情不要管的太宽,当然还有……不要再利用青墨了。” “表哥……”苏青墨闻言心中一滞,正想替容骁等人辩解几句时,却见范庭川伸手,止住了她即将说话的嘴。 “旁人看不出,我却不会看不出。青墨是宣帝身边的人,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都很值得众人关注。反过来说,正是由于这个条件让她在宣帝面前能说上不少话,自然也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宣帝的决断。” “你们跟她走得越近,宣帝的潜意识便会觉得你们跟她交好。而反观太子一行,因为时时挖坑陷害她,所以才会被宣帝越发所不耻。最终的成败或许不是青墨能操控的,但是旁敲侧击的影响,却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而到了那时,一旦局面大定,最后的赢家第一个要除掉的,也就是她。”范庭川说到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所以你一直百般对她好,就是为了在最后杀死她,不是吗?” 第357章 是我太自信 街道旁充斥着喧嚣的叫喊声,商铺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响起,惹得整条闹市街都看起来格外热闹。来往行人或高兴或暴躁总是各有各的样子,小孩子四下乱跑牛角辫儿朝天,天真童趣的模样只叫人觉得忍俊不禁。 而所有热闹的气氛在向此间这一条并不算幽深的巷子中蔓延时却全都被格挡在外,苏青墨他们一行人站在那儿神色各异,为着范庭川刚才所做的推断而表现出了最真实的样子……有人震惊,有人冷静,还有人伤心。 良久,就见苏青墨一脸讪讪,摇着头道:“表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然而这一次范庭川却没有理会苏青墨,他只一瞬不瞬盯着容骁,妄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丝丝破绽。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容骁都表现得相当平静,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报以同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范庭川一番,少顷,容骁才笑道:“这位兄台,我听你说得如此详细,该不会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吧?” “不知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诚如你所说这一切都跟二皇子有关系,那又怎样?在这世上想要踏上高位的人,脚下必定是无数尸体累积的垫脚石,你可以选择不踩,但下一刻你就会变成那块垫脚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青墨就是那块垫脚石了?”范庭川面色微冷,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为了不当别人的垫脚石,你就得往上爬。苏兄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所以你觉得她难道会一点作为都没有,任人摆布,予取予求?”说着,容骁嘲讽一笑,“更何况,你只看到了表象,却不知这世上最难操控的正是人心。” “哦?”范庭川扬眉,“还望阁下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想告诉阁下凡事不要太过自信,很多东西不是你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就比如说宫里面的那位,你当真以为他是一个可以随便被人左右思想的人吗?若是那样,他可万万没有能力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容骁的话再度让气氛冷了几分,众人面面相觑,竟觉得丝毫没有办法去反驳。然而他们毕竟与范庭川更为相熟,就比如说当中的元勃,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仍旧疑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我们凭什么信你?” 容骁闻言只哼了声,然后无所谓地道:“你们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只有苏兄一人罢了。” 这样间接的表白让在场其余人都不禁愣住,范庭川更是眸底一沉,望着容骁的目光多了几分高深。然而苏青墨早就习惯他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样子,她看着他,淡淡道:“先不管我信不信你,我只想知道……你跟二皇子到底要做什么?”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容骁笑道:“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 果然……苏青墨叹了口气,心里面却突然有些不舒服。 明明百般告诉自己不要涉足进入齐宣国的皇权纷争,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生拖硬拽了进去。虽然她的确不像范庭川说的那么没用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但是她也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帮一个并不算相熟的人打下江山。 她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一个答案,一样信物,如果没有答案,那她就只要信物。 这种话自然不能跟在场的任何人讲,苏青墨越想越觉得憋屈,低下头,浑身低气压几乎快要爆发。 “苏兄,有的时候不是你一味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相反,如果你能迎面而上,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容骁最是清楚苏青墨心中所想,知道她是怕麻烦所以才不想被牵扯其中。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是不易做到随心所欲,更不要说她一直想找的答案本身就是渗透在齐宣皇权中的。 “话虽如此,但一直被你们利用,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闻言,苏青墨抬头冷道。 哪知容骁听了却不是很着急,只抿嘴一笑,然后摇头:“你要说利用那可就言重了,毕竟你不也利用过我们吗?”虽然,是他自愿送上门的。 苏青墨面上一滞有些无言以对,而容骁笑容更甚,深望了她一眼后扭头就走。看着他笔直的背影那般昂扬,从头到尾都不见丝毫晦气,苏青墨当然不信这样的人真的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这人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很怪。 “青墨。”这时,就听范庭川突然道,“他说的没错,你的确可以试试。” “表哥你……” “做人不能太过自信,我以前……就是太自信了。”所以才放开了手,让你离我而去。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范庭川看着苏青墨,如往常般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苏青墨见他这样心中不由五味杂陈,然而没等她再说什么,巷口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见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口中嚷道:“苏医士,叶先生,奴才终于找到你们了!” 来人正是宣帝身边的小太监,苏青墨快走过去与容骁对视一眼,还没询问出声,就听对方嚷道:“陛、陛下让我来找你二人回去,宫里、不,也不是宫里,哎呀反正就是出事了!” 从未见对方紧张成这幅模样,苏青墨眉头一拧,顿觉得情况不妙。她回眸冲着范庭川等人挥了挥手,不敢再做逗留,就这样匆忙离去。 “出了什么事啊?”元勃虽然看不见,但在听过之后,皱眉道,“那个人……好像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一样。” 闻言范庭川并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望着苏青墨离开的方向,良久才叹道:“恐怕齐宣国,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正如范庭川所猜测的一样,当苏青墨与容骁一同赶回宫中前往大殿的时候,这才发现除了已经被禁足的封旭尧跟孙家外,其余人竟全都在场。 第358章 生死攸关 眼见他二人出现,就见原本凝重的气氛稍有松动,接着宣帝道:“苏医士,你且上来看看这个。” 苏青墨急忙走上前,从王公公手里接过一封密函,快速浏览了上面的内容后,她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抬头道:“陛下,这是……” “加急的密信。”宣帝脸色难看道,“不过就算是加急,路上也耽搁了一天一夜,眼下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是说距离珉合城千里之外的边城从化正在遭受一场莫名其妙的灾害。当地不知是受到了诅咒还是有人蓄意下害,整个从化的居民从前两天开始,上吐下泻不说,还浑身冒起了红色跟白色的疙瘩。一天之后,人们开始发起了高烧,而那些原本冒出的疙瘩也一个个破裂,脓水跟血水流了一身,最后整块皮肤都开始溃烂。 内容大概便是如此,而从当地府尹潦草的字迹来看,从化城的情况相当不乐观。 苏青墨眼下算是宫中医术的翘楚,此刻看了这些却也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所致。她一筹莫展地望着宣帝,而宣帝则望向众人,一屋子里的人各个都是这个国家最有本事的,却在此刻一点办法都没有。 “陛下,臣觉得此事需得派人去当地了解情况以后,才能对症下药。”少顷,就见纪方宁走出,道,“从化位居偏远,当地不管是经济还是医术都很落后,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援,只怕很难撑过这一劫。” “而且从化虽然看似小,但却不偏不倚处在整个国家的上风口。若是这病会传染的话,那情况只怕更不乐观。”封旭楠也很快补充道。 宣帝心里面当然明白,可问题就在于到底派谁去。这种闻所未闻的病状若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去解决不了,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但若是派苏青墨去,他却又舍不得。对方可是他找了这么多年最像茹儿的那一个,他怎能眼睁睁将他送进火坑? “陛下,臣以为,恐怕只有苏医士跟御医坊的众人是最适合前去的了。”这时,就听景清蓝突然开口说道。 “不可!” 谁料他话音刚落,在场竟然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首先当仁不让的自然是宣帝,随即便是容骁,而最后一个竟然是一直闷不吭声的段瑾尘。 如此迥异的一幕看在众人眼里不免有些异样,而景清蓝则不合时宜地低头,面上带出一个古怪的笑意。顿时气氛便有些尴尬,宣帝看着下面两人,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陛下。”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上前,俯身做礼道,“奴才愿意前去一试。” 她心知这是景清蓝故意挖的坑,为的就是让宣帝对容骁跟段瑾尘二人产生异心。眼下局面紧迫,他竟然能有心做到如此不得不让人心里恶心,但苏青墨却不能坐视不理。尽管她自己并不想去给齐宣国收拾这种烂摊子,但眼下她真的不想再承担一丁点的风险了。 “不行!”果然就见宣帝的视线被转移,沉下脸道,“你是朕的贴身医士,怎可去那种地方?” “陛下这么说,是担心奴才去了,有可能回不来吗?”并没有忌惮,苏青墨直截了当道。 宣帝脸色越发难看,望着她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身为帝王他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回答一个奴才的问题,是以过了会儿他轻咳一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眼下从化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周边城镇虽无力支援,但一定都在关注。若是陛下这时候派人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不仅从化的百姓会感恩戴德,其他城镇的百姓更是会敬仰陛下。” 苏青墨说着,表情越发平静,“而奴才身为陛下的贴身医士,自是在医术方面比较能说得上话的。如果是奴才去了,他们会更觉得陛下重视这件事,这对一群濒临死亡的人来说,是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 她讲得头头是道,周边几人见状,也都不禁陷入了沉思。眼见这件事就要被她如此带过的时候,那头挖坑的景清蓝却表现得比她还要平静,走上前淡淡道:“陛下,就派苏医士带着御医坊的人去吧,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了。” “陛下,奴才也愿意跟苏医士一同前往。”景清蓝话音刚落,容骁当机立断道,“至于其他大人,身体不好的或者家中还有老小的,便留在城中等消息吧。免得真出了事儿,所有人都折在那儿就不好了。” 容骁说完以后,瞥了眼一旁的段瑾尘,这话无异于是为了堵他的嘴。果然就见对方唇瓣微张,一脸阴沉地僵在那儿,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苏青墨见状白了容骁一眼,只觉得这家伙真是不怕死,她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过去,却又险些被他任性地给扭回来。 宣帝见苏青墨去意已定,再加上其余人等并没有反驳,一时陷入了两难。然而不得不承认她刚才对问题的剖析很有道理,在稍一沉吟后,宣帝便道:“既然如此,你就跟叶萧一起去吧,其余的人选跟用品,朕会派他们准备好。你们……一个时辰以后出发。” 苏青墨与容骁磕头谢恩,而宣帝在安排完以后,只深望了苏青墨一眼,便挥手让众人跪安。苏青墨离开大殿站在石阶上看着这处甚是陌生的风景,她恐怕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为了国家天下而挺身而出。 更何况,这还不是她的国,她的家。 “你怕吗?”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苏青墨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叶萧。 其余的人在离开大殿以后都纷纷走远,包括被拒绝的段瑾尘,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苏青墨这才发现好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呆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这个疤脸,她这样想着,忽然低头笑了。 “生死皆是大事,我怎么可能会不怕?” 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个,容骁眉峰一扬,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 “有我在,不用怕。” 因为这一次就算死,我也要紧紧握住你的手,再也不要分开。 第359章 夜晚惊魂 这一行颇有些一去不复返的意思,苏青墨一边安慰自己没事,一边却不敢将事情告诉宫外的范庭川等人。不得已她只能拜托封旭楠帮她隐瞒行踪,甚至要对方在即便那群人知道以后,也要想方设法地将他们留在珉合城内。 前路艰险,她一个人去遭罪就够了,没必要再连累其他人。 这样想着,苏青墨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解脱。索性一路上还有叶萧这个熟人陪伴,否则她可能真的要被这种负面情绪给活活憋死。 由于事态紧急,是以宣帝给他们配得是能够日行千里的好马。这样一来,可以在路上给他们节省不少时候,是以约莫到了后半夜,一行人就来到了从化城脚下。 苏青墨跳下马车望着头顶上的城门牌子,此刻那已经有些裂痕的木头在月色的照耀下竟莫名添了几丝阴森。她皱眉正觉得心里不安时,就听周围的树丛中突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苏青墨尚未回神,人就已经被容骁一把扯了过去,甩向后方。 “自己小心!”容骁低声说着,哪知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影从林中冒出,口中乱嚎,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冲过来。 “尽量不要接触到他!”眼下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苏青墨担心病有传染性,于是大声提醒着。 容骁此刻已经提剑而上,听了苏青墨的话,刻意跟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然而怪的是那个人见他离开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嚎叫声更甚,向着苏青墨扑了过去。 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容骁长剑在空中一划,凌厉的剑气飞出,瞬时刺进了那个人的后背。就听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整个人扑倒在地,浑身抽搐着。 苏青墨他们也是这时才看清来人其实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尽管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溃烂,却依稀可见一双晶亮的眼睛。明明很是痛苦,但在那眸底却透露出对生的渴望,他趴在地上冲他们缓缓伸出一只手,虚弱又充满期盼般道:“求……求你们……救……我……” 苏青墨微微皱眉,从这个少年的情况来看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但即便这样他却仍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她没办法救他,也无法给他希望,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安慰几句,希望他去的时候可以少痛一些。 然而还没等苏青墨开口,旁边的一个女医早已看不下去。她急忙走过去蹲下身,一边伸手一边道:“你、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救……” 可惜没等她说完,那少年突然叫了一声,原本清透的眸子瞬时变得猩红,他一把拽住女医将她扯了过去,动作粗暴地将她按在了地上。满是溃烂的手臂在这时突然生出一条莫名的红色痕迹,苏青墨眼睛一亮,就见少年高举双臂,直接往医女的心脏戳去。 无奈叹了声,苏青墨飞身上前。正要伸手去提对方领子的时候,却见那少年猛地回头,胳膊一挥就向她打来。没想到对方的听觉竟然如此敏锐,苏青墨诧异挑眉,想要避开已是不能。她借用内力形成的气浪将右臂护住直接对了上去,只听“咚”的一声,那少年被打飞的同时,她的胳膊也传来一道很细微的疼痛。 “你没事吧!”容骁急急赶来,见苏青墨正捂着胳膊,还以为她是被伤着了。眸中冷光一凛,他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冲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高扬的手臂带出一颗头颅,飞喷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跟地面。 然而从始至终,容骁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看回苏青墨,见她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时,眉峰一扬。 “你……” “别跟我说没必要。”知道她又要开始了,容骁伸手阻止道,“在我眼里,伤你的人就该死。” 这样浅显而又易懂的情话苏青墨早已不陌生,她白了容骁一眼,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白皙的皮肤此刻在月色的映照下竟然隐约透着青绿色的光芒,她心中一惊仔细看去,却又发现胳膊上什么都没有。留在手臂上的只有一道很浅很浅的红痕,像是被那少年尖利的指甲所伤,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然而心中仍旧有些不安,只可惜还没等苏青墨想明白的时候,一道哭嚎声霎时响起,惊得在场所有人心脏都不自觉快跳了几下。众人这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正是刚才那个医女,她在巨大的恐慌之后回过神来,虽然死里逃生,却仍旧心有余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苏青墨叹了口气,俯身下去一针刺进了医女的穴道。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圆瞪的双目也在之后缓缓闭上,后来经由苏青墨再度针扎,医女终于呼吸平缓,沉沉睡去。而苏青墨在吩咐后面的人将她抬走以后,自己则走上前,来到刚才那个少年的尸体旁。 “头呢?”她望了眼残缺的尸身,皱眉道。 “别妄想我会把它捡回来。”不用猜也知她在想什么,容骁哼了一声道。 “好啊,你不捡我捡喽。”苏青墨说完,作势就要上前。容骁哪能再让她涉险,重重叹了一声立马就不干了。他伸手将苏青墨拽回,张着嘴指了她半天,最终却只能一跺脚后,转身去找脑袋了。 随着容骁离开,苏青墨这才重新看回尸体。明明这个少年周身都已经腐烂不堪,可空气中却丝毫没有腐肉的恶臭。她眉头紧锁,转身招呼后面的人扔过来一双手套,在做完准备工作后她终于蹲下身子,一边拉过少年的胳膊,一边观察起来。 这些腐肉远看像是从内里开始烂的,但仔细分别就能发现,它们其实是经过了什么东西的高度腐蚀才变成了这样。联想起从化城府尹所描述的症状,苏青墨觉得这群人恐怕是误碰或者误食了什么东西,所以才造成了这场灾难。 可……这世上的东西千千万,有什么会让一个正常人变得如此狂躁不安,甚至丧心病狂呢? 第360章 我可喜欢你了 苏青墨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她伸长胳膊拉起少年的另一只胳膊。记起对方刚才在发作的时候身体曾闪现过一道红痕,苏青墨定睛一看,果然在他左臂的上方位置发现一条歪七扭八的痕迹,那模样……就跟蜈蚣一样。 蜈蚣……苏青墨眸底的颜色暗了下去,慢慢站了起来。 这时容骁已经带着少年的脑袋回来,他见苏青墨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是看到自己用剑串着脑袋回来而生了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将那少年的脑袋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脖子上,他做完以后还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才重新看向苏青墨。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也说了尽量不要跟他接触吗,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我这人吧,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我惜命呐!你说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咋办呢对吧?”说到这儿,容骁见苏青墨仍旧无动于衷,不由急得拽了拽她的袖子,“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理我我咬人了!” “恩?”苏青墨这时才回神,看着容骁着急的几乎都快要扭曲在一起的五官,一副呆萌样子道,“说什么呢?” 容骁眼微眯,合着他刚才一直都在自作多情了? “我说我喜欢你,恨不得天天抱着你一块儿睡觉。”大言不惭地说着,容骁哪知话音刚落,头上就被苏青墨狠狠拍了一巴掌。 “我刚才在想,从化城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苏青墨很快正了神色,皱眉道,“我怀疑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药。” “下药?”容骁心里一紧,若是人为,那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你看这里。”苏青墨引着容骁往那少年的胳膊处看去,自己则目光轻移很快放在了那刚才还缺失的头颅上。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样,少年双目圆瞪,瞳孔猩红,汩汩鲜血自眼角滑下,流出的痕迹竟然与他胳膊上的蜈蚣形状一模一样。他脸上皮肤除了溃烂之外像是还有遗失,一个小孔接着一个小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穿过似的。 越来越多的症状让苏青墨觉得一颗心揪起,而这时她突然感觉容骁捣了捣她的胳膊,沉声道:“若我没记错,好像有一种叫做百足弓的东西,会引起类似的效果。” “但是……百足弓只会引起中毒,并在皮肤上留下蜈蚣的印记,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遍地哀嚎,触目惊心。 就在他二人统统陷入沉默的时候,从化城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吱嘎”的声音传出,在这夜晚听起来格外渗入,随着门声传出来的还有里面无数的哀嚎跟痛呼,那种此起彼伏的呐喊仿若额鼻地狱般叫人觉得胆寒。苏青墨与容骁缓缓起身望了过去,就见三五个男人一溜小跑了过来,见到他二人以后,点头当做招呼。 “二位可是宫里面来的贵人?” 来人正是从化的府尹徐大人,他虽说还没有收到回信,但心里猜着宫里差不多也会在这时候派人来支援。他定睛一看发现来人一个是白面小生一个是疤脸大汉,那般柔弱不堪的样子像是一阵风刮过就能将他们吹走似的。 徐大人当即拉下脸来,不太高兴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你们之后陛下还会派其他人过来吗?” 苏青墨跟容骁是什么人,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从化眼下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可看看面前这位府尹大人,却是打扮光鲜,服饰整洁,本就秃顶的脑袋梳得更是一丝不苟。随着徐大人不耐烦地拍打着蚊子,点点脂粉气顿时外泄飘散而出,没想到如此危难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思享乐,苏青墨二人也当真是服了。 有句话说的还真是好,祸害遗千年,像是徐大人这样的,才是第一个该死! “怎么,徐大人觉得有我们两个人还不够?”少顷,苏青墨抿嘴一笑,“莫非是从化城庙宇太大,需得陛下亲自前来才能起到作用?” “我可没这么说。”徐大人白了苏青墨一眼,“我是看你二人年纪轻轻,担心你们这一来啊就回不去了。眼下城门里面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没那三两下工夫和本事,还是趁早不要进去找死的好!” “哦?”一听这话,容骁顿时笑道,“既然徐大人这么说,那你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容骁邪邪一笑,“没点能力的人进去就是找死,可我看,这在场最没本事的当属府尹大人你了。” “哎,别急着否认,不然你倒是说说,为何大家都在忙着解决灾情的时候,你却在府中寻欢作乐呢?”说着,他伸手拍上徐大人肩膀,“啧啧,还是去年的桃花蜜啊,徐大人不觉得太甜了吗?” 徐大人被苏青墨跟容骁接连嘲讽,而且还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顿时羞得一张老脸通红。然而一想起自己是这里面官职最大的,他立马换上一副愠怒的神色,一把甩开容骁的手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徐大人,谨言慎行。”却是苏青墨突然开口,阴冷眸子直视过去,“毕竟你的确还不知道我二人是何身份不是吗?” 就是喜欢这种啪啪啪打脸的快感,苏青墨与容骁同时一笑。 “在下姓苏,御医坊一等医官,陛下的贴身医士。” “在下姓叶,宫中药房管事,陛下的御前随从。” 容骁这两句话完完全全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苏青墨没好意思拆穿他,但只是这样,也足以唬住面前这个老东西了。 果然就见对方面色巨变,原本还羞得通红的老脸瞬时变得惨白。然而没等他开口,就听他们身后的城门再度“吱嘎”响了起来,这时一个人影飞奔而出,“噗通”一声就冲苏青墨二人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 第361章 人间炼狱 来人是一个小女孩,两只小辫一左一右翘着,上面的绸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身着布衣,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却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眸子里满是期待跟恳求。她就那样看着苏青墨,明明浑身发抖,却丝毫不肯示弱半分。 “哪来的野东西,快滚!”这时,就见徐大人身边的随从抬脚踹了过去。 然而他的腿才伸出去了一半,容骁就忽然抬腿将那人直接踹飞。苏青墨更是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去,俯下身很快发现这个丫头的手腕处也在发生溃烂,隐约可见白骨。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哭不嚷,只怔怔望着苏青墨,道:“大哥哥,你能救我我爹吗?” “我……”面对这个孩子如此澄澈的目光,苏青墨突然词穷了。而这时就见容骁走上前,与她一起蹲在了小丫头的面前,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会救你爹的,这个大‘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呢!” 苏青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侧目怔怔看了过去,突然就觉得身边这个疤脸在某些方面来说几乎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一次她终于觉得这种梳洗的感觉并非虚幻,但是碍于眼下场景,她却只能将其暂时搁置下来。 像是落荒而逃般地起身跑了回去,苏青墨再回来时,手里面多了一个药箱。小心地替小女孩清理了胳膊上的腐肉,苏青墨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听容骁在侧询问她家中近况。 女孩叫斯容,今年五岁,母亲早逝,家中只有自己跟父亲两人。或许是不想女儿受人白眼,这些年斯容爸爸再没娶过续弦,只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斯容拉扯长大。这样的生活尽管一尘不变但是也有它自己的乐趣,然而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的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儿。 “那天……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回忆起那一日的画面,斯容还在微微发抖,“从化一年根本下不了几场雨,尤其是现在五月末、六月初的时候。城里的人都说这场雨来得不详,很多老人家压根躲在家里连门都不出了。可年轻人却不这么觉得,听我爹说,他们有人无意中尝到了雨水,说是甜味以后,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拿着锅碗瓢盆出来接,扬言这是老天给的好福气。” “然后呢?”苏青墨听着心里疑点更重,柔声问道。 “然后……然后没过几天,大家就都病了。”说到这儿,斯容澄澈的眸子终于露出惊恐,她摇了摇头,竟是不敢再讲下去。 其实听到这里,苏青墨二人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了。那徐大人虽然不太靠谱,但索性算是据实禀报了情况,也节省他们再去搜集的时间。不再多话,苏青墨抱起斯容招呼着身后御医坊的人跟着他们进城,全程没有一人搭理徐大人跟他的随从,到最后所有人都入城了,他们才匆匆赶了上去。 “哎,小苏医士,叶管事!”像是一只浑圆的皮球般滚了过来,徐大人挡住他们的去路,指了指右侧道,“走这边,这边。” 苏青墨没吭声,抬眸扫了眼他手指的位置。 左右不同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察觉出不对劲,苏青墨稍一沉吟,皱眉道:“徐大人,你可别告诉我眼下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没有做好隔离措施。” 苏青墨在跟斯容的对话中已经得知,从化并不是所有人都生了病,总有人好有人坏,有人病得厉害有人只是轻微不舒服。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病状蔓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不同症状的人隔离开来,免得情况继续恶化。 闻言,徐大人一张老脸当即僵住,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苏青墨,只指着右边的位置道:“这边……这边倒是隔离了。” 眼见他身边的随从忙不迭地点头,容骁嗤笑一声道:“徐大人,这边是你的府邸吧?” 看着徐大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苏青墨当真觉得恶心。她觉得怕死其实并不可耻,没有人这辈子都是无所畏惧的。但身为一个城镇的府尹,一个领导者,连下面人的死活都不顾只顾着自己开心,这种人,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徐大人,我们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冷漠出声拒绝了徐大人的盛情邀请,苏青墨望向身后众人,“你们怕死吗?” “怕!”身后众人齐齐说道。 闻言竟是轻笑出声,苏青墨又道:“那怕死的话要怎么办?” 像是被她的问题问住,御医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齐声道:“救死扶伤!” 好!苏青墨看着这群与她并不相熟的同伴,此刻竟然很想对他们说声谢谢。若非不是对她百分百的信任,想必他们也不会这样跟随她而来,并且把责任看得高于性命。 容骁在侧默默看着她,此刻的苏青墨在他眼里,是发光发亮的。担心她抱着孩子太过辛苦,容骁将斯容从她怀里接过,然后指着左侧道:“先过去看看吧,那边应该有可以居住的驿站。” 灾情已经发生,绝非他们一两日就能解决的。眼下重要的是将带来的药材跟物品放好,接下来就是查看病情,然后着手工作。 但是想象永远都是美好的,当苏青墨他们转过左侧的通道站在了从化城的街头时,那一双眼睛所过之处看到的,是残肢断臂,是遍地尸体,是凄声哀嚎。 人间炼狱,此时此刻,苏青墨脑中蹦出这四个字。 突然有些不忍再看,那些明明还活着的生命此刻却全都变成了残缺。眼见他们一群人出现,那些各异的目光很快聚集在他们身上,很快却又全都移开。不同于斯容也不同于城门口的少年,这些人眸底的漠视跟冷凝,是完完全全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苏青墨不好带着这么一大队人在城中穿梭,于是让徐大人将其余人领去驿站的时候,她自己则与容骁抱着斯容,穿过大街小巷,去到了斯容的家中。 一到门口斯容就挣扎着要下来,容骁将她放在地上,看着她匆匆推开门跑进屋,接着就听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爹,你快醒醒,我带人来救你了!” 站在门口道了句“叨扰了”,苏青墨与容骁将大门拉开走了进去。由于这时门开得大了些,此刻阳光从他们背后映入屋内,很快就让斯容和她爸爸微眯了眯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斯容爸爸在适应了这刺眼的阳光后,终于慢慢睁开眼看了过去。哪知就在他看清面前二人的长相时,他变色突变,整个人都开始往后缩。 “鬼!鬼!有鬼啊!”他一双手指向苏青墨跟容骁,疯了一样喊着。 第362章 百足弓 斯容父亲的一脸惊恐配之他此刻全身溃烂的样子实在叫人觉得难以接受,苏青墨的眉头不由拧成了川字,她侧目看向一旁的容骁,就见他也报以跟她同样的表情……诧异,惊愕,当然还有几分疑惑。 鬼?为何偏偏要说他二人长得像鬼? 苏青墨与容骁毕竟都是长了七巧玲珑心的人,一听这话,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眼见斯容的父亲表现越发癫狂,斯容不仅拉不住他还被甩到了一边,苏青墨急忙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却见斯容的父亲在看到她靠近的时候发出一声哀嚎,然后整个人匍匐在床上,冲着她拜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我!”他说着,神情涣散,“放过我,放过我们吧,放过我女儿吧,求求你,求你……” 他越说越离谱,苏青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她只能转过头求救般地看向容骁,而后者迎着她的目光走上前来,简洁明了道:“打晕吧。” 无奈之下只能如此,苏青墨刚一伸手,却见斯容突然扑了上来。 “不要……”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苏青墨二人,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杀我爹……” 这下还真是有理也说不清,苏青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俯下身道:“你别担心,我不是要对你爹怎么样,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实在不好替他看病。” 就在苏青墨解释的档口,容骁已经走上前去,一记手刀砍在了斯容父亲的脖颈处。瞬时,嚎叫声戛然而止,屋内重新归于一片平静。苏青墨看着斯容父亲躺在床上的模样,叹了口气,与容骁一道将人放回了枕头上。 “你爹他……平时也会这样吗?”少顷,苏青墨问道。 斯容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很快摇头:“爹的舌头烂了,他自从病了以后就很少说话了,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 闻言,苏青墨再度看了容骁一眼,眸底的杂色更浓。而这时就听容骁又道:“那你爹刚才指着我们两个人说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斯容依旧一脸懵懂望着他们二人,最后,只摇了摇头。 如此倒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苏青墨望回床上的斯容父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祈祷他等下醒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癫狂。否则他们只能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打晕,然后再进行治疗,可一旦事情变成那样,今日的疑点只怕永远无解了。 从容骁手里接过药箱,苏青墨将其平放在床铺,戴好手套后开始替斯容的父亲探脉。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她并没有机会替那个少年看病,是以眼下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病人。这些人的脉象很是奇特,常人只有一道,他们却有两道。两股脉搏同时在体内跳动,看似相克,却又相生。 表面的那一股十分虚弱,跳动也相当缓慢,而内里被压制的那一股则相当霸道,“咚咚咚咚”的,几乎恨不能直接冲破血脉皮肤喷涌而出。苏青墨很难解释这种情况到底为何发生,她眉头紧锁,目光轻移,很快就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跟城门外的少年一样的蜈蚣痕迹。 与那少年所不同,斯容父亲身上的痕迹很浅很轻,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许正是这样才说明他的情况并非没得救,想到这儿,苏青墨终于松了口气,她收回手慢慢直起身子。 “如何?”见状,容骁低声问道。 目光依旧放在斯容父亲身上,苏青墨想了想,道:“应该是百足弓,但……却又不是普通的百足弓。” 这样的说明跟没说一样,容骁眉峰一扬:“被人动了手脚?” 点点头,苏青墨指着那处蜈蚣痕迹:“百足弓其性极阴,中毒者身子阴凉根本不似活人。但斯容的爹身体温度还算适中,除却脉象有异跟皮肤溃烂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症状。” “起码,不像城门口那个少年一般神智丧失。”她稍作停顿,又补充道。 顺着她的话偏头看着斯容的父亲,容骁脑中闪过无数道精光,最后道:“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 “日晒。”容骁看着苏青墨道,“眼下除了百足弓外并不清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所以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入手的点。百足弓既然是阴性,那可以化解的便只有阳性之物,而我想,这世上没有比太阳阳气更重的东西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不能彻底根除百足弓,但却可以抑制其在患者体内继续蔓延。索性眼下折腾了一宿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苏青墨他们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在察觉外面气温上升了以后,她从床上拉过一条薄毯后将其铺在了门外,而容骁则将斯容父亲扶起,小心地将他平放在了毯子上。 顶头太阳高挂,温暖的热度覆盖斯容父亲全身。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青墨觉得对方满是痛苦的神情似乎在这时有所缓解,她再度俯身替他探脉,果然发现之前那股霸道的脉搏慢慢平缓了下来,不再与虚弱的那道冲撞,如此,两两相安。 眼见他胳膊上的蜈蚣痕迹也淡了下去,苏青墨悬着的心总算稳了几分。她抽出银针快速在斯容父亲的穴道上游走,一边替他疏通堵塞的经脉,一边将他体内可能潜存的毒素压制在了一处。 等她做完这一切整个人早已大汗淋漓,一旁的容骁急忙将她扶住,还没开口关心,就听斯容的父亲发出一道呻吟,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爹!”斯容见状急忙扑了上去,“爹,你醒了,你还疼吗爹?” “阿……容……”斯容的爹总算恢复了神识,望着小女儿被鼻涕跟眼泪混满了的脸,呆呆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这两个哥哥救了你!”几乎忘了刚才的反转,斯容拽过苏青墨二人笑说道。 苏青墨跟容骁的心再度悬起,一瞬不瞬望着对方就担心他再度跳起来暴走。然而这一次等了很久斯容的父亲都没有再表现任何异样,只目光死死盯着苏青墨,良久叹道:“真是……孽缘啊……” 第363章 孽缘 从对方目光所停的位置来看,苏青墨总算能确认真正把对方吓到的是自己了,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敛眸沉吟片刻后,淡淡道:“不知,大叔所说的孽缘是有何意?” 然而斯容的父亲却不回答,依旧死死盯着她几乎快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苏青墨倒没觉得如何,可容骁却不高兴了,他自个儿都没在这样看过苏青墨呢,怎么能被外人抢先? 一想到这儿,他顺手就把苏青墨拉到身后,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沉声道:“大叔,这人你也看了不少时间了,便宜不能白占吧,不如你先说说为何一开始就把我们当做鬼,眼下又说是什么孽缘?” 斯容的父亲闻言终于把目光移开,顶头的太阳晃得人眼晕,他便慢慢闭起双眼。这种完完全全将他们的话当成空气的举动终于让容骁与苏青墨齐齐沉了脸,而一旁的斯容见状,急忙又晃着自家老爹道:“爹你在干嘛啊,是这两个哥哥救了你,你不是一直教我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吗?” 神情似有动容,斯容父亲没有睁眼,只道:“阿容,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嘛!爹你是不是耍赖啊!”斯容急道。 早知自己女儿认死理的毛病比自己还要严重,斯容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睁眼,重新看向苏青墨他们。 “你们走吧,从化这里不欢迎你们。” 当真是语出惊人,苏青墨秀眉一扬,没有吭声。 没料到刚才还迫切希望自己说话的两人竟然在此刻变成了闷葫芦,斯容父亲本就破损的面容微微一沉,道:“没听懂吗,我让你们滚!” 这话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早就跳起来吊打这老头了,可苏青墨跟容骁却无动于衷,越发坚定斯容的爹可能知道些什么。这样一想他们不仅不走反而席地而坐,一前一后将对方堵得严严实实,少顷便听苏青墨道:“我们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样,不出三天从化就会变做鬼城。” 斯容父亲哼了声,移开了头。 “大叔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二人是从宫里面来的。陛下派我们前来支援从化,而你面前这一位,可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人。”容骁接过话,指着苏青墨道,“你若不信,大可自己想想,此刻身体的情况是否比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很多?” 只见斯容父亲身子一僵,的确经由容骁的提醒,他也发现自己的情况好了很多。然而更让他诧异的是面前这两人竟然是宫里面派来的,他眉头紧锁,再度打量了苏青墨一眼道:“你……当真是宫里面来的?” “你若还不信,可以去问徐大人。”苏青墨道。 “哼,那个老狐狸!”啐了一口,斯容父亲并没有继续。他仍旧盯着苏青墨的脸,这时没了敌意的眼中只剩迷茫,他又不知这样看了多久,这才缓缓道:“像啊,真是太像了……” 又是这张脸吗?苏青墨心念一动,道:“像谁?” “我……我也不知道。”一听这个问题,斯容父亲脸上一红,“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是她长得很美,声音好听,人也很善良,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仙女。” “仙女?”斯容这时在旁边插话,“爹你说的是娘吗,你不跟我说娘就是仙女?” “小孩子家家,别瞎扯淡。”一张老脸变得更红,斯容父亲咳嗽了一声道,“大概十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自己也是个毛头小子,有一天,从化来了一个姑娘,就是……就是那个仙女。”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因为她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城里面不管男女老少刚开始都喜欢围着她看。其实你说这事儿总是不尊重人的吧,可她倒好,从来没有生过气,也不嫌弃我们这群老大粗,不仅帮各家干活儿,还总是跟我们聊天。” 斯容的父亲陷入了回忆中,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病症带来的痛苦,反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充满了美好跟期盼。苏青墨看着他这样子,脑中莫名浮起另一个人的身影,相比起来,他们在谈起这个人的时候,表现倒是如出一辙了。 “可她在从化待了三个月后,有一天突然就……就没有了。”正在这时,斯容的父亲突然有些惊慌地来了个大转折道。 “没有了?”容骁接过话,眉头一扬,“是说凭空消失了吗?” “对对,就是那个意思。”斯容父亲忙不迭地点头,“明明前一天晚上还跟我们说得好好的第二天要给大家做酒酿圆子,结果第二日大清早人就没了。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若非里面还有淡淡的香气,大伙儿几乎要觉得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一个人出现错觉倒也罢了,这么多人出现错觉又怎么可能!很快镇子里的人就说她是妖女,是蛊惑人心的,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对我们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说到这儿,斯容父亲情绪越发激动道。 苏青墨倒是很了解这种心情,对普通百姓来说,一旦很难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他们就会冠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妖魔鬼怪则是最好的说辞,简单快捷,又一目了然。 “后来呢?”少顷,苏青墨问道,“若只是如此,你也不会在刚见到我们的时候反应这么激烈,更不会让我们滚出这里。” 斯容父亲怔怔望着她,透过苏青墨的脸,似乎像是看到了什么。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声音嘶哑道:“三个月后,镇子里来了一群人,全都是一身黑衣,各个气势凛然。他们不说话也不做多余的事儿,只是挨家挨户搜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时徐大人也在,还说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可前去扣人的衙役瞬时就被人撕成了两半,见此情景,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身黑衣,气势凛然,苏青墨对这样的描述并不陌生,毕竟几天前她才从凌薇他们口中听过。但是不知眼下听到的跟之前了解的是否是同一人,她皱着眉,看着斯容父亲道:“然后呢,他们找到了什么?” “唉……”重重叹了声,斯容父亲道,“他们找到了一块帕子,从那天开始,从化城就被诅咒了。” 第364章 被诅咒的城镇 一个女人,一块帕子,一个诅咒,造就了眼前近乎人间炼狱的现象。 这种事放在平时,打死苏青墨都不会相信。毕竟所谓什么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之内的传说永远都流传在手抄本中。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看着斯容父亲脸上那种掩盖不住的惊慌失措,脑中回想起他刚才所说的每一段,她突然有些不安,觉得似乎冥冥中这一切的事情像是都有什么联系一样。 “那后来呢?”稳了稳心神,苏青墨再度问道。 斯容的父亲望着他,原本还饱含着留恋的双眸突然添了惊恐,他下意识握紧了身下的毯子,急切道:“他们……他们找到了一块帕子,虽然已经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样,但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拿走了。” “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领,黑衣缠身,脸上也带了面罩,他在接过帕子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看得出来,他……很激动,但也很生气。” “然而过了很久他却也什么都没说,只小心地将帕子收起来,然后抬头看向我们。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世上竟然有人的眼睛会是那样,明明平淡无光且波澜不惊,但只要跟他对视一眼,就会让人觉得仿佛死期将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冷血至极的人,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蝼蚁。” 心念一动,苏青墨忽然抬头与容骁对上。这描述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景清蓝,但十几年前对方顶多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哪里会有如此大的作为? 越来越觉得疑点重重,而这时就听斯容的父亲再度叹了一声道:“那人只是站在那儿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在他们离开后,从化城重新归于一片平静,没有人再敢提起当日发生的事。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从化便陷入了一场噩梦。” 从最初的暴晒到之后的暴雨,从化这个位于齐宣国边角处的城镇几乎每一天都饱受煎熬,收成不好,经济落后,旱涝保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着下坡路。 原本相比其他边城来说最为繁荣的从化终于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鬼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走,最后就剩下他们一堆老弱病残苦苦支撑,可即便这样,却也难逃一劫。 “也是几天前吧,有人好像无意中又见到了那几个黑衣人。原本大伙儿也没往心里去,觉得可能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谁料之后镇子里就出了这个事。要知道,往年的从化这时候可是最干旱的,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斯容的父亲越说越痛苦,他抱着头,顿了顿才又道:“后来、后来被雨水碰过的人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像是为了映衬那个鬼城的名号一样,各个都化身成妖魔鬼怪。就在镇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那个人……又出现了。他看着我们,依旧是望着蝼蚁一般的眼神,他说‘你们都该死。’” 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这样的判决也实在太过荒谬。苏青墨秀眉轻蹙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这时却听容骁忽然道:“那个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们当日曾经收留过那个女子?” 一听这话,斯容父亲猛地抬起头。 “他说,他说我们救了她,就该付出多管闲事的代价!我亲眼看着他手撕了无数人,看着他化身疯魔,我到现在耳朵里都在回荡他阴冷的笑声,我……” 苏青墨急忙俯下身点住了斯容父亲的穴道让他重新睡过去,很明显在说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时,他的情况并不稳定。 缓缓起身面色沉重,苏青墨看向容骁,颇有些一筹莫展。 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当得起这个罪名。至于那个黑衣人,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的,放眼天下更是没有线索。 这种看似报复性的手段一旦成型,想要制止会变得很困难。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毁掉这座城,而如果苏青墨他们继续插手下去,很快就会被归拢为一派遭到同样对待。 一边是黑衣人的威胁,一边是身为宣帝亲派员的责任,这一下倒真是陷入了两难。 “苏医士,叶先生,快……你们快回去啊!”正在这时,就听一声嘶吼在门外响起。 苏青墨他们急忙抬头,就见一个御医坊的医士正在那儿满面焦急地望着他们,一看便知是出了事。来不及多问,苏青墨给斯容说了几句让她等自己回来,这才与容骁走出去,随那医士一同前往驿站。 原想着在路上询问几句情况,谁料那医士见他们出来便先一溜烟地往回跑,无奈之下二人脚步轻点紧随其后,很快就到了驿站周围,却在看到面前情景的时候猛地停住了步子。 处在城中的驿站原本算得上这一片最为繁华的建筑,然而此刻看来却是破败不堪。尸体、鲜血、恶臭、火星,在这四样的点缀下,驿站看起来就像是刑场一样。早前跟他们分开的那批御医坊的人此时正被困在里面,旁边还有上蹿下跳吓得快要窒息的徐大人一众。而周围,是无数已经陷入癫狂的百姓,他们口中无法怒吼,嘶哑的嗓音在这一刻听来竟犹如地狱使者般的哀嚎,他们双目猩红,一步步地向着里面逼去。 “苏医士,叶管事,你们快来救救我们啊!”徐大人一眼望到了苏青墨二人,扯开嗓子便喊道。 被他的声音一惊,原本向着他们进发的百姓突然停了下来。他们齐齐侧目看向了苏青墨三人,那同一时间做着同样动作的场面简直像是惊悚片一样,而这时,就听为首的一个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像是猎人碰到了猎物般兴奋,接着,便是其他无数人的附和。 “这……”站在他们身边的医士几乎吓得腿都软了,他怔怔望着前方,就听苏青墨跟容骁异口同声道。 “他们要杀我们。” 话音落下,嚎叫声慢慢逼近。 第365章 我的夫君,我的王爷 不再留恋那被困在牢笼中的御医坊众人,那群犹如鬼怪般的百姓反倒齐齐冲向了苏青墨他们。此情此景用一个很恶俗的比喻来说就是苏青墨他们是肉而对方是狗,一旦稍有不慎,等着他们的将是粉身碎骨。 一把提起那个医士将他丢开,苏青墨与容骁不再多话,翻身而上。由于这群人已经疯魔化,想要医治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减轻痛苦,送他们上路。 一人执剑,一人握刀,手起手落,鲜血翩飞间,头颅满地。 而他二人宛若杀神,面无表情的脸上是阴冷到极致的冰凉,周身散发的戾气竟比这群鬼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彼此搭配互相协助,不过须臾间,就将来人斩杀大半。 “这是……”看着二人的动作,徐大人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宫里会派这两人来了。 因为跟那些人比起来,他们才更像是两个魔鬼啊! 然而苏青墨他们已经顾不得周边人的想法,她与容骁快速在人群中穿梭,每砍掉一个人的头,心情就沉重一分。这种手染鲜血的事他们做的太多,但是如眼下这般被逼到极致而选择灭口的无奈,却是无人能够体会的。 不过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每当鲜血纷飞,周围剩下的人情绪就更加高亢,挥舞手臂的动作也越发激烈起来。而他们周身都被这些人的鲜血所覆盖,很快就连本真的颜色都看不出来,莫名的体力流失让他们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只怕要被活活耗死在这儿! 就在苏青墨再度砍掉一个人的时候,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她手臂传到心口。动作莫名就停了下来,苏青墨明明可以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身子却突然动不了。而这时三个人早已将她夹击扑了上来,电石火光间,只听“轰隆”一声,地面炸开了一道口子,几道利光飞至,将所有人都击倒在地。 苏青墨正因为地面晃动而险些摔倒的时候,突然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住。一股很是熟悉的气味顿时涌入鼻尖,苏青墨心中一滞,还没等她回神,就听叶萧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青墨,你没事吧?” 他唤她什么? 猛地回过神来,苏青墨转身将他推开,踉跄着步子瘫倒在地。 “你干嘛?”一见她这样,容骁顿时怒了。 然而苏青墨只一瞬不瞬盯着他,那幽深的瞳眸似乎闪过了千情万绪。平放在地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看着他,最后嘲讽一笑。 “你到底是谁?” 心中一滞,容骁竟然无言以对。因为刚才看她有危险而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容骁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安危。这样急急促发内力放出剑气将其余人打翻的同时,他却忘记了压下身体中原本的气味,因此才叫苏青墨在那一瞬间,闻了个真切。 更别说最后那一句青墨,几乎是给了她心口致命一击。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全都含在嘴里。而这时就见一个避开了剑气的百姓再度站了起来,他张牙舞爪地扑向苏青墨,那般迅猛的速度几乎叫人震惊。 “小心!”容骁喊着,还没等他过去,却见苏青墨突然伸出手,直接贯穿了对方的身体。 “噗嗤”一声,鲜血横流,而她在那殷红的色彩中慢慢站起身来,她看着他,一双眼眸几乎也被染成了红色。 “你不说吗?”苏青墨看着他,淡淡一笑,“你不说,那我来帮你说好不好,我的夫君,我的王爷?” 是了,尽管之前种种错觉都让她对心中的怀疑抱着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但因对方极力撇清关系,她也一直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才会产生这种可笑的想法。 然而她忽略了一点,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对另一个人会好的那么无缘无故,他们就算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但也有其他的感情纠葛。而面前这个人,这个自称是叶萧的人,明明就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她却没有认出来! 苏青墨觉得可笑,苏青墨更觉得可悲。 她明明那样对待他了,他干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跑来跟她一起受难啊…… “青墨你听我说,我……”容骁看着苏青墨越发落寞的神情,一颗心揪得生疼。他正想再解释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自周围响起,他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就见是御医坊的一名医女手指着苏青墨,满脸都是惊恐。 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容骁满目皆是血红。而在那血红的终点是苏青墨暴露在外的胳膊,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蜈蚣状的红色痕迹,此时此刻在他们的注视下,竟然还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青墨!”目光上移,容骁就见苏青墨冲自己笑了笑,然后整个人倒向了一边。他惊呼出声飞身而上,一把将她抱住,原本镇定的脸上满是焦虑,他抱着她,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青墨,你醒醒,醒过来好不好?” “青墨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瞒你,你醒过来,打我骂我都行,好不好?” “青墨你醒醒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啊……” 容骁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而他此刻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却是那般叫人触动,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出声,即便连徐大人瞧了,也不禁被他此刻悲凉的情绪所感染,默默叹了一声。 “哎,没想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如此深厚啊……” “大人。”这时,就听他身旁的随从压低了声音凑过去,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悠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后,这才慢慢停在了苏青墨跟容骁身上。 “他二人是宫里派来帮助咱们的,眼下事情没办好不说,自己反倒中招了。不管人到底会如何,若是这件事被宫里面知道,陛下一定会怪咱们照顾不周,与其等着他们回去告状,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第366章 都是我的错 随着这随从的话,徐大人原本还颇为触动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森。他四下张望一番发觉周围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苏青墨二人身上,他的眸底略过一道利光,由此动了杀心。 是啊,只要这些人没了,从化城如何就再也没人会管了。到时即便全城的人都死光了,他也大可把责任推给这些死掉的人,而到了那时他也没必要再守着一座空城,宣帝一定会下令将他调派去其他地方上任,他的未来一定是充满了更多的权利跟银钱! 越想越觉得心里面美得不行,徐大人一双小眼快速打转,显然是被一时冒起的想法冲昏了头。是以他也忘了,面前的苏青墨和容骁根本不是普通人,他们可是真正的魔鬼! “叶管事,咱们不如……还是先找地方歇下吧。”轻咳一声,徐大人满面堆笑走上去道。 哪知话音刚落就被容骁冷眸一扫,惊得他虎躯一震差点就尿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笑得实在太不合适,他急忙换上一副悲痛的表情,还没开口,就听容骁道:“徐大人一脸悲痛,是巴不得她赶紧出事吗?” “啊?”徐大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奈何被容骁阴森视线盯着,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着头一副怂包样,唯唯诺诺地道:“叶管事,眼下这群暴民已经被压制了,咱们不如先找地方歇下吧,反正我看苏医士的情况也不太好,还是……” 没等徐大人说完,容骁已经将苏青墨拦腰抱起,然后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驿站里面。 在场多数人都是御医坊的,对于苏青墨,他们一向是又敬又怕。此刻他们在容骁的动作下回过神来,彼此互相对看一眼,不再多话,急忙跟上去准备搭把手。 很快,原本还人满为患的驿站前只剩下徐大人几人,见着那群人蜂拥而去的样子,徐大人往地上啐了口,道:“嚣张什么,迟早有你们好看的!” 容骁在御医坊众人的帮助下,终于将苏青墨安放在了床榻。他拧了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洗脸上的血渍,修长的指尖流连过她的侧脸,满目都是柔情。看着他像是对待恋人一样的举动不禁叫御医坊不少医女们红了脸,然而却无一人觉得这一切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有任何不妥。 “叶先生。”这时就见一个医士走出,很是担忧道,“苏医士的情况看起来好像跟城里面那些百姓一样,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可解?” 容骁此刻正帮苏青墨擦着手,闻言他动作一滞,道:“没有。” “那……”没料到他如此直接,那医士顿时一怔,道,“那难道要看着苏医士他……” “她不会有事的。”抬起头,容骁坚定道,“我不会让她出事。” 这番话像是发誓一般,让在场听到的人心中一震,很快打消了担忧的念头。他们为容骁跟苏青墨留下一方可以说话的环境,齐齐离开房中,前去照料城中的其他百姓。 容骁在见他们离开后,脸色再度暗了下来,他重新侧目看回苏青墨,修长的指尖流连在她的脸颊,这样的接触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每一天都能梦到,可此时此刻真的触到了,他却宁愿这一切还是在梦中。 显而易见,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百足弓是什么东西,他没见过,但是从况琴口中听说过。这世上阴气最重的毒物,但凡接触到的人,身上都会留下蜈蚣一样的痕迹,而之后便会出现跟从化城百姓同样的症状,上吐下泻,高烧不断,到最后全身溃烂。 很难想象要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在面前出事,容骁叹了口气,俯身下去,慢慢地,轻轻地在苏青墨唇上一吻。 再抬头时,容骁抬手在自己咬破了的嘴角边擦了擦,然后又伸手替苏青墨擦去唇边血迹。他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知道有用的就是用纯阳之物去帮她抑制毒素蔓延。他不知是否该觉得庆幸,自己生就了一副纯阳之体,所以才能在这关键时刻,用血来帮她稀释痛苦。 容骁拉过苏青墨的手,看着那上面的蜈蚣痕迹慢慢变淡,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距离苏青墨醒来还有好一会儿,他想起之前在斯容父亲那里听到的事,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再次帮苏青墨拉了拉被子,看着她逐渐好转的气色,容骁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随着容骁的离开,整个二层楼很快静了下来。大半数的医士跟医女们也都在此时投入了自己的工作,没过多久,原本还人声鼎沸的驿站在这时空了下来。犹如夜晚般寂静,却莫名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阴凉。 而这时忽然就见一个人影从暗处偷摸走出,站在角落里四下张望了一番。他眼见驿站中再无多余的人,于是面上露出一抹邪笑,提步快走。他身形快速地穿梭在每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没过多会儿就来到了二楼。他俯在门上一间一间的听,待到听到苏青墨的呼吸声时,终于停了下来。 来人重新四下望了望,然后推开木门,“嗖”一下窜了进去。 此刻房中弥漫着一股很怪异的气味,花香跟血腥气互相缠绕,让人觉得心情时而轻快,时而压抑。苏青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尽管身上盖了被子,但是层层鲜血依旧从衣服里面渗透出来,将被里也染得一片狼藉。 见此情景,来人眼睛一亮,缓步走了过去,而此时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刀,高举于头边,面露凶光。 站在床头盯了苏青墨半刻,见她丝毫反应都无,来人终于邪笑出声,猛地将刀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刀身没入血肉,鲜血四溅,将本就狼藉的屋子搞得更是狼藉一片。汩汩鲜血终于从床上落下,一滴滴溅在地面,开出妖冶而又鲜艳的花。 “这是你自找的。”声音响起,阴森刻骨。 第367章 我怎么可能再离你而去 空旷的房间,只有两个人站在里面,尽管外面艳阳高照,但却照不进这间屋子半分。浓重的血腥气慢慢充斥在整间屋中,滴答滴答的血液缓缓流淌,终于将地面染成了一片殷红。冷凝的空气里似乎一切都快要被冻结,一丝一毫的动作都可能破坏这如此诡异的场景,而这时就听“咚”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阳光照进屋里,却显得那般阴森可怖。 “青墨……” 站在门口的人是容骁,他在刚刚离开后没多久便越想越不安,这才急忙返回。待到走进驿站院子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匆匆赶了上来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出事的并不是苏青墨,而是那个想要杀了她的人。 这才发现那个人正是徐大人身边的一个随从,长得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好人。此时此刻他正呆立在床前,一双眼睛圆睁,死死瞪着面前的苏青墨。鲜血从他身上汩汩流出,源源不绝,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而在他的胸口,一只玉手正插在那儿,贯穿全身,血肉模糊。 容骁不是没见过苏青墨发怒的时候,但像眼下这般手段残忍,却也是第一回。他心头不安更甚,想要上前,就见苏青墨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双目猩红,完全不似常人。 “青墨,你……”心中一紧,容骁正要开口,却见苏青墨猛地将手从那人身体里抽出,然后冲他缓缓走来。 她周身原本干涸的血迹因为刚才强有力的攻击而再度变得湿润,白皙的胳膊上满是血痕,指尖甚至还往下滴着血。另一只胳膊上的蜈蚣痕迹闪烁的越发耀眼,而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停下,捂住了胳膊。 “走啊……”她突然声音嘶哑地说着,表情很是痛苦,“快点走!” “你……”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快走!”苏青墨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于是只能在这难得的清醒中出声提醒道。她知道面前人的身份,更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所以,她宁愿负尽天下人,也不愿再伤害他半分。 容骁怔怔望着她,看着她在难得清醒中仍旧担心自己的样子,迎着她满是痛苦的双眸,他的心莫名觉得抽痛。 还是一样的固执啊,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再牵连自己半分。 什么话都没说,容骁只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去。不顾苏青墨仓皇后退的脚步,他加快步伐走过去,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中。 “傻瓜,我怎么可能再离你而去啊……”他说着,悬了大半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很快,他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苏青墨难以压制心中躁动,已经恢复了那满眼猩红的癫狂模样。容骁的禁锢让她觉得不爽,挣扎之余便开始撕咬伤害,一下一下,皆是用尽全力。 眼看自己的胸前被挠得血肉模糊,容骁却一动不动,紧咬牙关,将苏青墨更紧的抱住。微微渗出的血液通过这肌肤相触很快透着衣襟贴上了苏青墨的身体,随着她越来越慢的动作,他终于缓缓闭起双眼,心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在苏青墨彻底停止了动作的时候,她身体里喷发的百足弓的毒素也在容骁的血液压制下归于平静。容骁这时才点住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沉沉睡去,他则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准备替她换个房间。 哪知刚一迈出房门就听几道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容骁停在了那儿,少顷便见几个人缓缓走出,为首的,竟是范庭川。 见到面前场景,范庭川几人当即愣住,随即优先反应过来的正是凌薇。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欲要掌掴容骁,哪知胳膊刚刚举起,就见容骁一记冷眸瞥了过来。那种被人干扰了的不爽铺满了他整张脸,眸底的阴森若是武器,只怕在场无一人能活。 被这样的目光所慑,凌薇高举的胳膊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容骁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在经过了范庭川几人后,来到最末尾自己的房间。踢开门小心地将苏青墨平放在床铺,看着她满身血污,他想了想,俯下身替她脱去了那染血的外袍跟长衫。 “他……”外面的顾念等人一看便急了,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阻止。 然而没等他们迈开步子,范庭川折扇挥出挡住了众人。他默默看着那屋里的情况,眸底一沉,一股哀凉自周身散发开来。而了解他的凌薇跟叶繁花见状,瞬间明白了什么。 屋内,容骁很快替苏青墨擦洗干净,俯身替她掖好了被子。直起身子深望了她一会儿,他这才转身离开,面向众人。 随着他的走出,在场几人全都面色一凛,而凌薇更是小心地往后一缩,试探般道:“王……王爷?” 容骁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状更是确定了他的身份,范庭川敛眸掩去千百种情绪,最后只沉吟片刻,道:“为什么会这样?” “本王没必要回答你。” “你必须要回答。”范庭川语气微冷,“除非你想看着她死。” “呵,你觉得她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顿时被问住,范庭川眉峰微拧,竟无言以对。一旁的叶繁花见状知道这两人说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她走上前,淡淡道:“不瞒王爷,在得知你们来从化以后,我们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当然来的不止是我们,后面还有苏小姐的亲人。” “王爷你总不希望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最后见到的是苏小姐的尸……” 叶繁花没有说完,容骁阴森的目光早已压了下来。他站在那儿冷冷环顾一圈众人,最后,自嘲般地一笑:“即便不想又能如何,难道你们有法子救她?” 容骁这么一问让在场包括范庭川在内的所有人都微微怔住,很快,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再度变得压抑,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重,很明显面对如此病状,他们没一个人有办法。 静默良久都不再有人说话,容骁见状转身就要离开。而这时却见元勃突然从背后缓缓走出,双手合十冲着他一礼。 “王爷,或许我有办法。”他说。 第368章 有解,但是很难 元勃的出声打破了现场的僵局,容骁眉峰一扬,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了元勃一眼,少顷淡淡道:“元勃师傅,眼下不是你能开玩笑的时候。” “王爷不听,怎么能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像是早就知道容骁会出言不逊似的,元勃平静道,“别忘了,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她。” 这可算不得什么愉快的对话,容骁再度深望元勃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下了二楼。与众人一起来到驿站前堂,凌薇很自觉地去门外守着,其余人则就此落座,看向最上首的容骁。容骁待坐下后一双眸子便放在了元勃身上,少顷,他道:“你说说看。” 元勃再度一礼,轻声道:“我虽不懂医术,也不知道王妃眼下是何情况,但是关于从化城目前的现象,我倒是曾经听我师傅说起过。” “这世上有一味叫做灵鸦的动物,翅膀很长,四爪尖利,昼伏夜出,浑身漆黑。灵鸦本身还算是圣物,但因长相丑陋所以一直被世人所不喜,久而久之圣物变成了秽物,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多数人见到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灵鸦毕竟是圣物,面对人类的不喜它也心中有数,因而常年呆在各个山中,很少露面。但是也有个别灵鸦不懂这些仍旧喜欢去村子里玩耍,最后的结局便是被生擒活剥,更有甚者,竟还将灵鸦炖来吃。” 说到这儿,元勃面露不忍道了句“阿弥陀佛”。 “莫非,那灵鸦看似无异,但被人食用后会出现什么症状?”很快,容骁皱眉问道。 “是,但又不是。”元勃道,“说是,因为有些人吃了灵鸦后的确会出现上吐下泻,高烧不止的情况。但说不是,则因为除去灵鸦外,他们的锅里还多了一味东西。” “百足弓?”却是范庭川接过话,像是疑问,却又肯定般地说道。 元勃一愣,没想到这二人没等自己说完就猜到了大概,顿时有些挫败地点了点头:“百足弓虽是剧毒之物,但若是剔除它身上的毒囊,便没有大碍了,不管入药还是做饭,都是大补。百姓穷苦没钱去买名贵补品,就只能依靠这些东西。但是谁也想不到,百足弓跟灵鸦搭配在一起,却是比剧毒还要可怕的东西。” 从最初的上吐下泻高烧不止,到之后的浑身溃烂,神智丧失,慢慢将会因为痛苦折磨而彻底变得癫狂,再加上人类的身体是没办法彻底消化这两样东西的,因而会造成不同的气在体内盘桓操控,直到整个人都变成行尸走肉。 容骁听着元勃的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跟苏青墨一直猜不透的东西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没听到。 斯容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黑衣人一早便想毁了这个城镇,然而他却等了十几年才大开杀戒。面对这样的举动他一开始也不懂,但现在想来却是很容易明白……他是为了慢慢折磨这里的人,为了将他们生的希望一点一点捏碎。 想必早在十几年前那人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将灵鸦的骨肉散在了城中各处,长久以往,全城镇的人都接触过,而这时就需要一个带着百足弓成为药引的人去触发这一切。那个他们在城门口遇到的少年,症状和蜈蚣痕迹都比其他人要严重很多,很明显就是人造的药引。 而苏青墨正是被他所伤,这才引得百足弓侵入体内。但奇怪的是,她从未碰过灵鸦,为什么还会出现跟从化城中人同样的症状? 容骁越想越觉得心慌,只担心再这样下去苏青墨会被折磨致死。一旁的范庭川一瞬不瞬盯着他,见他表情如此,虽不清楚主要情况,但也知道苏青墨的状况很不乐观。 两个男人,同样的心思,到最后竟是异口同声道:“有解吗?” 元勃莫名叹了口气,道:“有解,但……很难。” “你且说。” “灵鸦是圣物,百足弓是极阴毒物,若要解开这两样东西,则需要另一种圣物跟另一种极阳的毒物。如此相生相克彼此融合,才能救得了所有人。”说着,他转过头,无神双目看向顾家兄妹,“圣物眼下倒是有,若我没记错,阿暖姑娘之前服食过五色灵花,所以她的血便是含有圣物的解药。” “不行!”一听这话,顾念即便再挂心苏青墨却也当即否决道,“我妹妹身体才好没多久,本身也是半个病人,你竟然说让她用血救人,元勃,你安的什么心!” “哥!”顾暖急忙将顾念拉住,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容骁道,“难道你不想救苏小姐了吗,你先听元勃师傅说完啊……” “有什么好听的,他……” “闭嘴。”容骁冷漠出声,看都不看顾念一眼,只盯着元勃,道,“你继续往下说。” 像是早就知道顾念会拒绝,元勃对此表现平平,只继续道:“极阳毒物,也有。从化城周边的高山悬崖处开有疼花草,朝开夕落,须得取到当日太阳最烈时的那一株,才有效果。” 听到这儿,容骁心念一动,忽然道:“照你这么说,这症状虽然难解,但巧的是所有解药都摆在我们面前,只要有能力取到,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元勃闻言一愣,随即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那个黑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容骁总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为了毁灭从化城,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故意针对他们一样? 那个藏在背后的黑衣人,到底想要什么? 眼下虽然有了解决的方法,但奈何不管是圣物跟疼花草都是极难取得。容骁敛眸沉思正打算自己亲身上阵的时候,忽然就听“咚”的一声,大门被凌薇一脚从外面踢开,她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儿,满面惊恐。 “快,你们快去,阿墨她……” 没等凌薇说完,容骁早已飞身而起,与范庭川一前一后奔了出去。 第369章 苏青墨,我爱你 而此时此刻的苏青墨早已经离开了驿站,一个人浑身是血,正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由于她此刻满身血污的样子跟城里面的百姓比起来没有两样,是以这一路走出去,都不见有一个人上前询问或者将她拦下。 遍地残尸,哀嚎不绝,苏青墨想,她其实也不希望自己被人拦下。 适才她醒过来的时候,房中只有自己一人。充斥在鼻尖的兰花香让她在短暂愣怔后便回过了神来,脑中不由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她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突然有些痛苦。 明明说过了不要再伤害他,可最后还是将他搞得遍体鳞伤。 苏青墨并不知范庭川等人已经赶到,于是在稍作休息后便一个人下了楼。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她一眼便望到了站在那儿的凌薇,震惊之余却也开始担心,不知他们在一起说什么,更不知自己目前所处的是怎样的局面。 就这样站在拐角处通过内力感应偷听里面的谈话内容,元勃的每一句解释,顾念的拒绝,范庭川的不语还有容骁的叹气,每一声都传进了她的耳朵,让她本就揪着的心变得更加煎熬。 她想,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对待生死早已有自己的见解。及时行乐虽然是她整日里挂在嘴边的,但因身份使然,这种乐趣并没能持续太久。要说遗憾肯定是有,没能找回真正的肖瑾尘,没能带走凤图,更没有在临走前对容骁再说一句话。 她爱他,爱到骨子里,所以才患得患失,伤害了他又伤害了自己。 苏青墨从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给别人带来麻烦,元勃口中所说的圣物跟极阳毒物虽然听起来容易,但真正做到却不简单。 圣物,其实除了顾暖以外,苏青墨自己就是一个身带圣物的人。但凰图不同其他东西,强行开启不仅会损耗阳寿,更会造成反噬,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距离上次在容召开启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但她心里清楚,因为凰图的反噬她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这次才会轻易中招。 由此可见,倘若这一次她再度开启,那就算真的解了体内的毒,只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天知道她有多么舍不得,可她更明白比起骤然失去,得而复失则会更加痛苦。 不愿开启凰图,不能让容骁冒险去帮自己寻药,所以她宁愿就这么离开,日子久了,他们总会把她忘掉。 这样想着,苏青墨一路走出城,走到郊区,走进山林,最终站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望着下方跌峦起伏的山丘,树丛茂密看不到底,但很明显只要跳下去,等待她的绝对会是粉身碎骨。 “苏青墨!” 而这时,一道怒吼自她身后传来,苏青墨全身一震猛地回眸,就见容骁站在不远处,满目寒霜地望着她。 “苏青墨。”容骁原本焦躁的心情在看到苏青墨的那一刻反倒平静下来,他望着她,道,“你不是说不想再伤害我了吗?” 苏青墨怔怔望回他,良久,咬住嘴唇。她低下头避开容骁那般让人心颤的目光,深吸口气,道:“对,我就是不想再伤害你,所以才要离开。” “好啊,那你跳下去看看。”容骁闻言不怒反笑,他指着她背后的悬崖峭壁,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只要你今日敢跳,他日我就算派人铲平这座山,也会将你的尸骨收回!” “只要你今日敢跳,我容骁就算负尽天下人,也要让这大陆血流成河!” “只要你今日敢跳,你珍惜的,你喜欢的,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统统毁掉,让他们给你陪葬!” “你疯了吗!”苏青墨吼道。 “没错,我是疯了,早在把你放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我了!”容骁慢慢收回胳膊,指着自己的心口,“所以,你若是敢跳,我便将这心挖了一起去陪你,从此这世上不会再有你所认识的容骁!” 苏青墨双手紧握成拳,流血的掌心已经麻木,没有任何痛苦能抵得过此刻内心的煎熬。她慢慢跌坐在地没有话说,很久很久,才终于哽咽道:“可你知道,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留下来让我们两个人生不如死啊……” “失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没了就没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我。但得而复失不是,没有人会因为曾经得到的东西丢失而觉得开心,他们只会更加痛苦,因为曾经欢喜过,所以那时候有多欢喜以后就会有多难过。” “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救回来不难,但是救回来以后呢?我们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如果这个结果不是很美好,你要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你就去跳好了。”容骁并不把苏青墨的话放在心上,他眸底的情绪反转,最终只归于一汪静水,“只要你跳了,那些事,我说到做到。” 面对他如此固执的表现,苏青墨越发觉得一颗心揪得生疼。然而最终她还是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面向那悬崖跟满是荆棘的峭壁,良久良久,山风吹动,扬起血袍纷飞,发丝飘扬。 莫名的花香在这时充斥在整个山谷中,苏青墨被那气味所慑,整个人愣在原地,最终还是没有决心就此跳下。 这时,容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在距离苏青墨三步的位置停住,看着她,淡淡道: “苏青墨,我爱你,所以,回来吧。” 两行清泪自面上划过,苏青墨身子一软由此前倾,却被身后的容骁一把扯住,带入了怀中。 过程如何,结果又如何,他要的,不过就是像现在这样能拥她入怀,感受她的心跳和体温。毕竟于他而言,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让她活着待在身边要重要的了。 山风轻扬,树影微晃,虫鸣鸟叫在此刻听起来相得益彰,但却另有一股哀凉自周围徒增,莫名添上了几许心酸。 第370章 感情是抢不回来的 范庭川站在背后看着前面紧拥的二人,适才的话一字不落听在他的耳中。他慢慢垂下头却伸手按住了胸口,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由此传来,而他却已经麻木,毕竟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了。 一双玉手在这时从后面伸出,慢慢贴上他的臂弯。范庭川侧目淡淡一笑,看着一脸担忧出现的叶繁花,他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将她的手拂开了。 “我没事。”他轻声说着,却显得那般落寞,“我只是有点……有点难过罢了……” 他想,他最后还是输了,不是输给容骁,而是输给了自己。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只甘心待在她身边做一个表哥,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那每一字每一句都与容骁此刻所说的,万分贴切。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啊…… “你是只有一点难过吗?”叶繁花忍着哭意,哽咽道,“范庭川,你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若真的喜欢,就去争就去抢啊,把你的表妹把苏青墨抢回来!告诉她你爱她,你的爱不比容骁的少半分!” 范庭川一双眸子锁在前方二人身上,随着叶繁花每说一句,他的表情便暗淡一分。然而到最后他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道:“繁花,这世上的感情不是说出口就一定有结果的,也不是要去争抢才能得到。” “你……” “更何况你知道,我,是不能动情的。” 叶繁花心中如遭重击,她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再吭声。 “哥,你怎么了……” 就在这头气氛低沉的时候,那头的顾暖也一脸担忧地看着身旁的顾念。而顾念此刻一双眸子也紧盯在前方相拥的二人身上,许久,对顾暖的问话只是摇了摇头。 一场灾难,两段情话,却是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 凌薇此刻站在最后看着前方那几人,气氛各异,却各个都是满目哀凉。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道:“情之一字,果真是最伤人心的。” “谁知道呢,有些人也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少顷,就听元勃这样说着,意味不明。 很快,体力不支的苏青墨倒在了容骁怀里,容骁将她拦腰抱起,就此离开悬崖,徒步走回了驿站。重新将她安放在自己房中,容骁看了会儿她沉沉睡去的样子,后才抬眸,看着围在外面的一行人。 “药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会派人去做。”范庭川见状,道,“你……就呆在这里好好照顾她便是了。” “不必。”直接拒绝,容骁道,“我自有办法。” “容骁,你不要固执了好不好?”范庭川终于有些动怒,皱着眉道,“你不是不清楚她的情况,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所以我才说,恐怕是等不到药了。”打断范庭川的话,容骁淡淡道,“我自己救他。” “你!”心念一动,范庭川突然意识到容骁要做什么。然而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容骁只走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缓缓闭合的门扉,范庭川突然觉得心里面堵得慌。他眉头紧锁看着那道木门,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将心头焦躁压下。原本充斥着不安的眸底在这一刻变得深邃,良久他叹道:“繁花,你跟凌薇在这里守着吧,等下恐怕有的你们忙了。” 凌薇跟叶繁花互看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对范庭川的话一向深信不疑,于是在众人离开后,她们依旧警惕地守在门口。 而这时屋内的容骁已经重新靠回床榻,他看着苏青墨安静的睡颜,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少顷他伸手脱去外袍,然后翻身而上,侧卧在了苏青墨身边。他单手托着头,侧目继续看着苏青墨,另一只手缓缓拂过她的发丝,贴过脸颊,经过锁骨,最终停在了她平放在身边的手上。 十指交握,他不知期盼了多久。 “青墨,你知道的,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他低声呢喃,诉说着最现实的情话,“但是我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所以,你也不能死,因为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的。” 缓缓叹出口气,容骁的大掌慢慢离开苏青墨的小手。他拉过放在床头的锦袋,那里面,有况琴替他放好的一些寻常药物,以及致命毒药。 极阳的毒药并非只有疼花草,他本就是极阳之体,服下了剧毒之物后产生的毒素与疼花草并无区别,甚至还可以过滤掉一些毒素,替过后服食的苏青墨减少几分危险。 容骁这时候已然顾不得太多,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什么名利地位,他要的一直都很简单,苏青墨苏青墨,只有苏青墨。 也是在元勃说起解救之法的时候他才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方法,极阳之物他可以解决,那么剩下的圣物……苏青墨自己就能解决。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苏青墨的身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是在她上次大闹过容召皇宫以后,他从宫中细作口中听说了当日情形,便一直觉得苏青墨可能隐瞒了什么事。从种种迹象表明她持有的东西是有着特殊能力的圣物,而他之所以没问,是在等苏青墨跟他说明。 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一场痛苦的过往,比起要两个人坦诚相待,他更希望自己的小妻子可以开开心心,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 而眼下,这个不知名的圣物总算派上了用场。 这样想着,容骁觉得苏青墨很快就会没事,唇边不由噙了笑意。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抬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毒药塞进了自己口中。 很快,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容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纠缠在一起。然而他强忍着痛意,紧咬牙关,一双眸子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片刻过后他抽出床头的短刀,手起刀落,掌心划破,暗色的血液涌出,一滴滴顺着胳膊,落在床头,洒下地面。 满地都是充满了绝望的爱意跟悲凉。 第371章 擎南叶家 容骁将手掌移向苏青墨的唇上,另一只手艰难地移过去将她的嘴唇掰开,然后看着鲜血汩汩流入她口中。虽然他整个人都快要痛死过去,鼻子跟嘴唇也隐约冒出了黑血,视线越发模糊,可是他却不急不缓地看着苏青墨吞下自己的血液。 他想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自己受苦总好过她一个人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容骁只觉得意识都开始涣散。而这时就听大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不知什么人冲了进来,一见到面前场景,疯了一样冲上来将他拉开。 “疯了吗疯了吗,你们这都是疯了吗!”来的人正是况琴,他看着容骁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再看苏青墨满嘴的鲜血,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指挥着凌薇跟也叶繁花二人去找药去备热水,自己则抽出银针快速在容骁身上游走。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变态……” 况琴口中谩骂不休,直到容骁艰难地抬起眼眸:“你……再敢多说一句……我……” “你怎么着,你还能怎么着!”顾不得往日里被容骁欺负得有多惨,况琴一巴掌拍上容骁的头,怒道,“我跟你说了没有等我过来等我过来,你倒好,不听也就罢了,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 “她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你难道没想过如果她醒来面对的是你已经发凉的尸体,她要怎么办!” 况琴此刻完全是一副恨不得宰了容骁的样子,虽然他嘴里面恨得紧,但手下动作却很迅速。就这样不过须臾之间就见容骁原本青紫的嘴唇慢慢恢复了原色,而他之前还涣散的神智也逐渐恢复明晰。 再度用金针替容骁走了一遍穴,况琴最后就着叶繁花拿来的药草一窝蜂的塞进了容骁嘴里。直到看着他一张脸都被憋青了他才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将药草吐出,然后替他服下了清理肠胃的药。 “幸好我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点,你的五脏六腑恐怕都要被腐蚀掉了。”终于松了口气,况琴拿过一块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道。 “你……你快点帮她看看……”容骁一听自己没事,也顾不得身子还虚弱就想爬起来腾出位置给况琴。哪知他刚一动,头上就又挨了况琴一巴掌。 “难道你平时老爱揍我,原来打起人来这么爽!”况琴口中低喃,却忽略了面前的容骁还是容骁。是以还没等他爽回神,容骁早已一脚踹了出去,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肚子上。顿时就听况琴一声闷哼,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满面痛苦。 “该!”凌薇见状,双臂环胸白了他一眼,“叫你再得瑟,蠢货!” 这几人只要碰在一起就会掐个没完,对此,叶繁花早已习惯。她走上前冲着容骁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过苏青墨的胳膊,在重新探脉后她原本还有些沉重的表情终于变得轻松了很多,她侧目看向剩下几人,道:“没事了。” 况琴这时候也被凌薇赶着走上前去,他伸长脖子望了望苏青墨,少顷也点头道:“毒素已经被除,之后只需要慢慢调理身子便可。”说完他白了容骁一眼,有些不忿道,“没想到还真被你歪打正着了,不过需要的圣物你是从哪儿找的?” 闻言倒是一点也不惊慌,容骁面无表情看着况琴,道:“关你屁事。” “你!”顿时气得跺脚,况琴两只手抱着脑袋一副焦虑的样子,“亏得我在来之前想到了紫莹荷花,于是还专门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容召取了一些池水回来备用。你倒真行,好心当成驴肝肺,信不信我直接走人了?” “信。”容骁回答的甚是简单,甚至连看都不看况琴一眼,一双眸子锁在了苏青墨的身上。 见到他这样子,其余三人便立刻知道自己多余了。凌薇灵机一动扬言还有镇子里的百姓需要救治,于是二话不说,便提着况琴的领子“嗖”一声飞了出去。 见状,被晾在原地的叶繁花顿时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叶姑娘。”这时就听容骁突然开口,叫住了叶繁花。 这算是叶繁花第一次与容骁单独面对面,她有些不安地转身,抬眸却见容骁依旧看向苏青墨,竟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似的。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叶繁花问道。 良久,当房间里的空气都有些凝滞的时候,容骁终于侧目,平静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灵鸦,是擎南叶家的东西吧。” 瞳孔猛地收缩,叶繁花完全没料到容骁会提到这件事!然而他在说完以后却没了后话,依旧转过头看着苏青墨,见状,叶繁花越发焦躁,只因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思前想后很久,最后她只得低下头道:“是。” “那你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心中一紧,叶繁花很快答道:“没有。” 闻言不怒反笑,容骁叹出口气,道:“差点忘了,你为了范庭川已经跟叶家决裂了,所以这些,自当与你没有关系。”说完他重新转过头看向叶繁花,阴森的眸底透出几分利光,像是警告又像是自省般道:“那么烦请叶姑娘告诉叶家的人一声,之前矿场的事我们已经钱货两讫,如果叶家还有不满,那就给本王憋着,否则本王不介意再去擎南国一趟。” “反正况琴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不会不清楚吧?” 如此明确的警告让叶繁花一颗心沉入谷底,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恩”了一声后,急忙转身离去。 听着对方远去的脚步声,看着慢慢闭合的门扉,容骁缓缓卸去脸上阴冷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他伸出手再度拂过苏青墨面颊轮廓,最后将手停在了她的鼻尖,轻轻一点。 “听够了吗?”他看着她,嘴角含笑,“听够了也该醒来了。” 就像是解开了魔咒一样,随着容骁这一语,苏青墨慢慢睁开了眼睛。适才半梦半醒间她倒是将所有的事都听了个大概,此刻内心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目光相交,千言万语在这时显得有些多余。苏青墨缓缓伸出手拉住容骁的依旧,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凶巴巴的,就不担心吓坏人家女孩子吗?” “我不在意她们,我只在意你。”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容骁在苏青墨的手背映下一个吻,然后淡淡出声。 “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第372章 真相大白 听着容骁的问题,苏青墨身子莫名一紧。她下意识避开容骁的目光不去看他,大脑却在这时浮现出无数个画面。那些曾经那些过往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她一个揣着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去跟另一个说明。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爱人。 容骁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她闪躲开的眸子里那一抹潜藏的哀凉他也并非不懂,只是越发觉得这样的她让人心疼,他再度将她的手往唇边拉了拉,却是唇角一翘,露出白皙的贝齿然后轻轻咬了下去。 “痛!”急忙惊呼出声,苏青墨想要抽回胳膊,却被容骁握得紧紧的。 “感觉到痛,就像现在这样说出来,我还可以帮你吹一吹。”容骁说着,薄唇再度贴上苏青墨的玉手,那般关切又小心地呵着气,“当然,你要是想让我用别的方法安慰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身体受不受得住。” “你……”顿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苏青墨脸上一红,“不要脸。” “早说过了,如果要脸的话就娶不到你了。”笑着看过去,容骁满眼都是宠溺,“说吧,有什么想说的今天一次说个痛快。” 看着他眼中的宠溺,感受着他指尖带来的温暖,苏青墨慢慢支起身子,伸出手贴上了容骁的侧脸。炙热的触感像是一汪温泉缓缓流淌进内心,这大半年来感受到的空寂总算是被填满了。她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却是侧移了胳膊,贴上他的脸颊。 “丑死了。”她说着,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随着面具的离开,那一道长疤也消失不见。面具下的脸依然是那张容召女子们爱极了的冷峻王爷,长眉入鬓,瞳色幽深,轮廓坚毅。容骁见状只低声一笑,却是同样伸手过去,贴上苏青墨的侧脸然后轻轻一撕。 “你以为你不丑吗?”他笑问道。 “当然不丑,不然怎么那么多人看到后都……” “那是因为他们瞎。在我眼里,只有你才是最美的。”却是容骁突然伸手将她带入怀中,柔声说道。 再一次的拥抱让两个人都颇有感触,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任凭对方身上的味道将自己彻底笼罩。苏青墨将头埋进容骁怀中,良久才抬起头来很快地在他嘴上嘬了一下,然后趁他出神时,离开他的拥抱靠回床头。 容骁眉峰一扬,修长指尖轻抚唇瓣。 “这算是补偿吗?” “你觉得算就算。” “那……可有点太少了啊。”他说着,再度伸手拉回苏青墨,将薄唇贴了上去。尽管这一吻饱含了他多半年的相思之苦,但他却仍旧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苏青墨。这一吻的时间太长,久到苏青墨都感觉到呼吸不畅才勉力将人推开。 容骁依旧将她拥在怀中,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良久才道:“如果不知道怎么说,我来问你可好?” 察觉到苏青墨身子一紧点了点头,他微微叹气:“为什么要走?” 果然一开始就是这个问题,苏青墨敛眸沉吟,少顷才道:“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 “关于瑾尘的……而且,还是从你口中听到的。”苏青墨从他怀里拔出脑袋老老实实回答,将那一日在王府后巷里听到的对方悉数告知于容骁。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每说一句,容骁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竟然满目阴冷带了狠意。 “苏青墨,你是不是傻?”他看着她冷道,“连自己夫君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被这样指责可真是委屈,苏青墨撇了撇嘴道:“你不能怪我太愚蠢,你只能怪敌方太狡猾。就连你一开始不也认为放火烧了王府的人是我吗,干嘛还要说我!” 当即被拆穿,容骁脸上一红:“姓范的告诉你的?” 白了他一眼,苏青墨没吭声。她低下头沉思半晌,这才抬头说道:“我承认当日是我自己疏忽,事后过了很久才察觉到事情不对。怎么会那么巧你就跟况琴在那儿,而且不偏不倚就在说瑾尘的事?” 无奈地摇了摇头,容骁道:“当日我一直被容湛拉着说些有的没的,待到出宫已经是快要日落的时候。路上就觉得心神不宁,回到府里就见一众暗卫被打伤,卧房也被烧了。我赶到后门的时候,你已经走远,只看到一抹裙角……” “裙角?”苏青墨捕捉到这番话里的关键词,秀眉一蹙,“我当日离开的时候已经换了男装啊……” 事情说到这儿,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很明显有人设局给了他们两个,目的就是想利用肖瑾尘的事挑拨他们,让他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而更明显的是,将这整件事开头的,正是不久前才给苏青墨下过套的白暮璇。 容骁闻言这才把白暮璇凭空消失的事情告知于苏青墨,听到这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两个高手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给耍了。然而他们并不相信白暮璇会有如此心机,看来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位高手在操控着一切。 想到这儿越发觉得不解,苏青墨敛眸沉思,不由皱眉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设计好的,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说着,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难道跟景家有关,毕竟上一次白暮璇给我下套所用的东西,就是出自景家之手。” 容骁并没有很快回答,只一边摩挲着苏青墨的长发,一边望着远处发呆。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看回苏青墨的脸,迎着她好奇的目光,他淡淡道:“其实青墨,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 “在容召的时候,几乎每一件事背后好像都另有目的。那些看似针对我们的局其实都只是针对你一个人,目的就是挑拨我们,让你从我身边离开。”说到这儿,他呼出一口气,摩挲苏青墨长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那个一直在背后捣鬼的人的真正目的,是想将你引来齐宣。那么你觉得,这世上有谁会有如此执念呢?” 第373章 关于肖瑾尘 随着容骁最后一语落下,苏青墨原本揪着的心这时忽然没了知觉。 是谁呢? 答案很明显,只有肖瑾尘。那个她以为死掉却仍旧活着的朋友,那个她以为失忆却总能让她在其他人那里看到他们之间过往的朋友。因为是朋友所以苏青墨下意识便想去选择相信对方,由此却疏忽了一点……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此完美的巧合。 张了张嘴像是有满腔话语想要诉说,可最后她只低下头,莫名握紧了容骁的衣襟。 “他……” “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说一定会是他。”察觉到了苏青墨的难过,容骁尽管有些吃醋,但仍旧劝道,“毕竟从早前发生的种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至于现在,却是连我都有些看不清了。” 容骁的最后一句话是安慰,更是肯定,毕竟在齐宣皇宫的这大半年里,在跟封旭楠多方打听后,他也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名为段瑾尘实际可能是肖瑾尘的人。 当年在战场上,他对这个肖家的小儿子可谓是记忆犹新。敢打敢拼且极会做人,不仅连士兵们都满口称赞,更有跟了他很多年的老将扬言如此苗子必须要好好栽培才能对得起上天厚待。 面对此情此景,容骁则表现淡淡,既没有答应众人所说,亦是没有反驳他们,只依旧让肖瑾尘遵循本分,做该做的事。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刚刚离家的新人竟然丝毫不想家,全身心都想奉献在战场上,这样的性格不知该说是傻还是太过热忱。总之,一个人如果在某一方面表现得特别好,总是会叫人觉得有些假。 而当时肖瑾尘对他则唯命是从,对他的决断从来不会有任何异言。 就这样战争进行了三个月,在容骁的率领下,打得封旭尧一行是节节败退。之后或许连宣帝都看不下去,临阵换了大将,虽是大忌,却也无可奈何。 当时他们人人都觉得齐宣必输无疑,可谁知就是这更换的大将,让整个战况都出现了转机。 先是在部署时,对方总能很快猜到他们的安排,不仅让他们的突袭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还能将计就计倒打一耙。容骁见状当即便猜到是在部署上出了问题,于是赶紧废除了之前的安排,并连夜制定了新的部署这才没能当即就被对方打趴下。 事实上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怀疑是军营里出了内奸,可由于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很多年的过命兄弟,他自然没把这一层话放在明面上,只吩咐况琴去私底下查明。于是在重新制定了作战方针后,大战再一次开启,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节节败退的成了他们。 对于新制定的攻打方式,敌军依旧随时都能抵抗得住,甚至还在夜晚派人偷袭了他们。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布阵扎营,敌军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的下落,就在容骁终于决定将内奸一事昭告三军并查明的时候,一次夜晚的突袭打乱了他们全部的计划。容召国一行不仅损伤惨重,甚至连容骁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敌方士兵围住,险些被俘。 而当日他记得最清楚的,则是当自己突出重围的时候,拦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人口中都夸赞不已的肖瑾尘。 他说:“王爷,你这样可是临阵逃脱啊,依着陛下的意思,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能狼狈逃回。”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容骁才知道对方是容湛派到他身边的眼线,至于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破坏这场战争。不管他战死也好,被俘也罢,他们总归是要让他名誉扫地,让这个容召人人敬仰的战神变成人人唾弃的垃圾。 这种为一己私欲几乎不惜赔上整个国家的手段,容骁真不知道容湛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自然不会把肖瑾尘放在眼里,二人提剑相对,很快他就将剑身刺进了肖瑾尘的胸膛,由此顺利逃脱。战败后回到容召,容骁顾不得身败名裂的惨状,只让况琴将整件事都查个水落石出。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得知,肖瑾尘并没有死,反而被齐宣的人带走,从此下落不明。 这一消失就是大半年,当容骁再次听见对方的消息还是在封旭楠的来信中。昔日的肖瑾尘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齐宣的异姓王爷,两个人名字相同,长相类似,不同的却是姓氏跟性格。 而对于战争和容召的一切,他全都不清楚。 事已至此,他原本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想法,直到苏青墨的出现,才让一切都被重新提上日程。容骁经过再一次的深入发现了更多的疑点,但这些也让他越发不解,肖瑾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性情大变。 苏青墨靠在容骁怀里,听着他将那些尘封的往事一点一点告知于自己,内心除了震撼外还有满满的失望。昔日的战友竟然跟容湛那种昏君狼狈为奸,却也不知他到底为了什么。 “所以……青墨,你还打算要帮他找回记忆吗?”良久,容骁淡淡问道。 苏青墨两眼无神望着远处,少顷自嘲一笑:“找不找回记忆的……眼下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很确信段瑾尘就是肖瑾尘,既然容骁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求一个所谓的理由。 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满满都是借口,也掩盖不了他所造成的恶果。 容骁像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一样,他微微一怔,很快道:“你……” “难过会有,但更多的是解脱。”苏青墨深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侧目迎上他错愕的视线,“我知道你一直不说是不想我难过,但有的时候知道会比不知道要轻松得多。” 承认这一次是自己太过小心,反倒忘了他的小妻子一直都不是寻常那般惺惺作态的女儿家。容骁抿嘴一笑紧了紧怀中的苏青墨,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望着远处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容召?” 说到这儿,他突然有些小紧张,很快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们也可以就此离开逍遥天下,反正我已经将兵权交给了容湛,只要我远离,他就不会再……” 容骁的话没有说完,苏青墨突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唇。迎着他满是错愕的目光,她抿嘴,低头低喃。 “我们……哪里都不去了。” “为何?” “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第374章 凤凰 能察觉到容骁突来的紧张,苏青墨看着他却不知该从何提起。这个压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要再见天日,可是接收者却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良配。 可笑吗?很可笑,但这却是他们难以逃脱的命运。 屋内早已漆黑一片,没有烛火的照耀,唯一的光亮仅有明月当空透进来的点滴星痕。苏青墨望着那一抹暗淡的光芒,许久过后,朱唇轻启。 “今日你能救我,是因为早知我身怀异物吧?”她侧目问着,眼底星光流转,“那次我血洗容召皇宫的事,我不信你不知道。” 容骁闻言心中一紧,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很快他还是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 苏青墨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苦涩,她敛眸避开容骁的直视,良久缓缓道:“你可有听过,凤凰图?” “凤凰图?”重复着她口中最关键的三个字,容骁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得深沉。看着苏青墨敛去的眸光,感受着哀凉自她周身散出,他突然有些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担心她会就此离开一样。 “凤凰图,上古天人留下的异物,一分为二。男子执凤图,女子执凰图,凤图有形而凰图无形,一旦相接发动,便可造成天下大乱。”苏青墨默念那些抄本上的内容,最后扬唇苦笑,“你所听到的,是这些吗?” 容骁点点头:“早前几年四国间确有传言,得凤凰图者能倾覆天下,当时倒是引起不少人的兴趣,更有君王派出暗卫搜寻凤凰图的下落。” “是啊,人们只知手握凤凰图可以倾覆天下成为一代霸主,但却无人可知凤凰图一旦出世,天下必定大乱。它开启的不仅仅是一个新的时代,更是一种名为时空的轨道。” “而我,就是从那里而来。” 苏青墨在说完这番话以后一直没有去看容骁此刻的表情,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握着自己的手心越来越冷。那种近乎寒冬的凉意让她整个人都快要如临冰窖,而这时,就听他开口,声音中含了几分疲惫。 “青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终是要面对这一切,苏青墨抬眸,缓缓道:“我知道,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还说,待到时空轨道开启,我便要回去原来的世界。” “正如你刚才听到的,我之所以这样执着地寻找肖瑾尘,就是因为他是凤图的携带者。而我的身上,则有凰图。凤凰图每十八年开启一次时空轨道,一旦我二人将凤图跟凰图合并,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回到我们本来所在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口中的凤凰图,与你们所知道的不一样的凤凰图。我二人当年是因为参加某种试验所以才被传送到了这里,因为只有意识跟灵魂,所以必须要选择一个载体。当日只有苏家二小姐跟肖家小公子的命相与我们最是吻合,再加之这两个孩子体弱多病即将夭折,这才由我们代替了他们。” “所以待有朝一日回去,我们留在这儿的,也仅仅只是一具尸体……” “苏青墨。”突然打断苏青墨的话,容骁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表情。他就那样深深望着她,最后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模样,苏青墨心里一痛,紧咬下唇道:“我不是说了吗,我……”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我只知道你是苏青墨,是我的妻子,是我容骁的女人!你既然这辈子摊上了我,就不要想着还能离开!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生生世世,我也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一次!” 坚定开口,容骁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决绝。他见苏青墨似乎被震住,这才察觉刚才的语气过重,不由缓了几分又道:“而我之所以那么问你,是想知道你即便在清楚了肖瑾尘的所作所为后,依旧要选择跟他一起回去?” 苏青墨怔怔望着容骁,诧异于他此刻的表现。她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个世界听起来都太过匪夷所思,常人一定不可能会接受,可面前这人不仅接受了而且还过滤掉了大部分最重要的,到头来在乎的竟然只是她要不要跟肖瑾尘一起走? 很快回过神,苏青墨摇了摇头急道:“当然不是!” “那你跟我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顿时也急了,容骁按着她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傻,不让我着急不给我找点事儿浑身难受?” 感觉他说的很对,苏青墨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可很快她就挥手打开他的胳膊,皱着眉道:“我这不是要给你一个前情提要吗!” “那你提要的也太长了啊,不知道什么叫做捡重点吗?”容骁也不高兴道,“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笨蛋!” 苏青墨气不打一处来,死死瞪着他,两两相视下,她最后竟是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原本还凝滞悲凉的气氛在这时逐渐缓解,容骁悬着的心慢慢放下,然后再度伸手将苏青墨带入了怀中。 “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说完那些话以后就要离开了。”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苏青墨老老实实道,“不过后来被你霸王硬上弓了,我想了想,还是留下来给你找找麻烦吧,不然就这么走岂不是太吃亏了?” 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容骁相当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好好,对对对,夫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一点,不要再离开我了。 最后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可他知道,苏青墨一定会明白。 “不过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前情提要,最后要告诉我什么?”少顷想起整件事的始末,容骁再度问道。 苏青墨望着容骁,眸底的痕迹在这时终于翻转成了千涛骇浪。 “我想说,就算我选择不再回去,也必须要拿回凤图。因为……让现在的肖瑾尘拿着它,无异于是在找死。” 第375章 我只要拿回凤 苏青墨话里有话让容骁眸底变得越发幽深,他眉头紧锁回望着她,原本就沉重的心更添压抑。脑中快速回想着刚才苏青墨所说的内容,很快他再度抬头。 “你说凤图跟凰图结合将会引起天下大乱,那如果它们单独作用呢?” 就知道容骁会联想到这里,苏青墨顿了顿,答道:“凰图无形,与我的骨血融为一体,只要不刻意催动,并不会被他人所知亦是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凤图的话……” “如何?” “凤图有形,通常都是被肖瑾尘随身携带着,一旦被触动开启,将会引发天象异动。到时天下众人的星象命盘都将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想,就能随意改动。此后果虽然不如天下大乱来的那般激烈,但相较之下却是更难让人招架。” 容骁闻言静默不语,低头沉吟半晌忽然道:“想要开启凤图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否则肖瑾尘何必等到现在还没动手?” 苏青墨叹了声道:“他必须借助我的凰图之血才能成功开启凤图,所以我想……这可能也是他一直想引我来此的真正原因。” 然而还是不明白开启凤图之后对肖瑾尘有什么好处,毕竟他若想改变一个人的命盘,将要付出的除了十年寿命外,还有整整十年的功力。这种得不偿失的交易根本就是胡闹,因而她也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直到今日从容骁处听了肖瑾尘的所作所为,她才觉得似乎有点可能。 闻言只是轻哼一声,容骁觉得如果肖瑾尘真的想要改变人的命盘,只怕第一个就会冲着自己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太靠谱,他一边摩挲着苏青墨的手背,一边慢悠悠道:“既然你也说了凤图需要你的凰图之血才能开启,那只要你离他远一点,他不就永远没办法了,何必上赶着去找呢?” 说完就察觉到苏青墨玉手在腰身拧了把,他倒吸了口冷气,就听苏青墨道:“你还说我笨,自己不也是一样?” “之前在容召我们离他那么远都被他一步步算计到了这里,倘若这一次我再跑路,你觉得他会轻易罢休?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只要他想,我们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与其没完没了被人算计,还不如来个痛快的,一次解决。” 容骁眉峰一挑,突然道:“那你杀了他岂不是更直接?” 苏青墨一愣,随即有些泄气道:“杀不了的,有凤图护体,他即便重伤难治,也会留一口气直到痊愈。除非他一心求死,否则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这也是为何我当初一直认定他没有死的原因,凤图,就是肖瑾尘身上的一张挡箭牌。” “那要照你这么说,肖瑾尘一定会把凤图保护得好好的,我们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苏青墨知道容骁还有怀疑,但剩下的话她却不想现在告诉他。敛眸掩去眸底异色,她抿嘴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探到凤图的下落,总会有办法的。” 容骁深望了她一眼,看着她故自做出的镇定笑容,他莫名叹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乱发,却突然身形一转,将她压倒在了床榻。 “该说的都说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办些正事了。”他说着,大掌已然贴上她的腰身,一点点地解开了她的盘扣衣带。 苏青墨慌乱之中竟然忘了挣扎,待到回神时衣衫尽褪风光无限美好。惊呼出声急忙一边收拢衣服一边推搡着容骁,见此情景容骁的动作终于停下,单手托腮看着她:“都老夫老妻了的,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你!”顿时被羞得一脸通红,苏青墨怒道,“你这人真是不知羞,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外面好歹还有不少御医坊的人呢,等下若是听见这房间里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那还了得! 然而容骁却不理不睬,大掌流连,带起星点热火。他面上笑容邪魅,手下动作轻柔,很快就调动得苏青墨浑身难受。见她一张小脸红得快要渗出血来,他闷笑一声,俯下身去。 “咚!”这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还没等床上二人反应过来,就见况琴一边往里走一边白了眼正在外面呆若木鸡的凌薇,然后道:“阿骁有人来了,是苏……家……” 话说到一半,况琴在看到屋内场景的时候虎躯一震,顿时便觉得下身一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利光从床那头飞扬而来,他哀嚎一声缩了回去,拽过凌薇就一边往外跑一边连连惊呼。 真他娘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怎么每次都让他碰上这种事!那两个人就不能等等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很明显因为况琴的又一次打扰让容骁无法再继续下去,他懊恼地起身静坐床沿,恨不能当即冲下去将况琴给千刀万剐了。苏青墨看着他浑身冒着戾气的样子偷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爬下床,一边整理衣衫跟面具一边说了两个字。 “活该。” 容骁简直是欲哭无泪,这么活生生的大媳妇儿放在眼前,他忍不住还有错了? 虽然况琴落荒而逃了,但临走前还是留下了重要的内容。苏青墨在容骁那儿已经知道了苏家要来人的事,于是匆忙收拾后,便与他一同下了楼,前往驿站正厅。 此刻御医坊的众人在忙碌了一天后早已沉沉睡去,唯独正厅还依旧灯火通明。挨得近了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闲聊的声音,苏青墨莫名有些紧张,人刚一跨进去,就见一个人影扑向了自己,将她紧紧抱住。 “你这死丫头,一声不吭就跑了,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吗?” 苏青墨抬头怔怔望着面前的人,面色苍白,眸子晶亮,不是苏青怡又是谁呢?看着对方瘦削的面容,她的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只低下了头,道:“长姐,我……” “你还有脸说话吗?”这时,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满怀不悦,“苏青墨,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了?” 第376章 请你,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那声音太冷,几乎冻得人一颗心都生疼。苏青墨下意识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就见是苏占言一脸冷冰站在那儿,眸底的寒气更像是对一个仇人而非亲人。 苏青墨自知理亏,当初不告而别之后一定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她拍了拍苏青怡的肩膀示意对方先放手,这才走过去,冲着苏占言俯身行了个大礼。 “大哥,这次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但在那之前你可否先听我说说这大半年来我在齐宣的发现……毕竟如果你知道了,或许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苏占言冷眼看着苏青墨一副陈恳的样子,强硬的态度最终还是软化了几分:“你先说吧。” 苏青墨深吸口气将自己这半年的经历简化告知众人,掠过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危险重重,她只捡了些重点说明。关于肖瑾尘的事自然一丝不落地讲了个清楚,到最后就见苏占言再顾不得再拉着张脸,一脸震惊道:“他……他当真没死?” 苏青墨点点头,并未告诉苏占言他们,自己与容骁已经怀疑这一切都是出自对方之手。 很久很久,正厅中静的再也没有一点声音,苏青墨低下头不想去看周围各色的目光,她知道,有很多人在这一刻对她是满怀着同情的。 昔日挚友变成了今日叛徒,这种事换成谁能受得了? “哎,青墨,你……受苦了。” 这时,上首一道声音响起,苏青墨听着那个声音浑身一震,急忙抬头看了过去。 待看清说话人的长相时,她的心中难掩震撼。万万没想到况琴口中的苏家竟然真的是整个苏家,而她的父亲苏钲此刻正坐在上首,虽然满脸疲态更显苍老,却依旧满目担忧看着她。 “若非不是父亲无能,何以让你走到如今这一步。我愧对你们兄妹三人,更愧对你们的母亲啊……” 苏钲满怀愧疚地叹着,那般悔不当初的模样叫在场几人看着都不觉有些难过。苏青墨敛眸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心中对这个父亲其实是感激的,但同样,也是怨恨的。如果不是他太过软弱无能,何以让曹氏钻了空子将范氏害死,搞得家中鸡犬不宁,而他们兄妹几人更是整日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父亲,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眼下二妹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咱们应该高兴才是。”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低沉,苏青怡急忙上前劝道。 苏青墨也着实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顺着苏青怡的话象征性地劝了几句,这才见苏钲面色和缓了许多。他抿了一嘴姜茶缓了缓神,而后抬头道:“青墨,为父这次出来前已经向陛下辞了官,眼下两袖清风闲人一个。你大哥也是向宫里告了假将我与青怡送到此处,一时倒也不急着回去。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圆了,你若还有事就去忙你的,等你忙好了,咱们再一起回家。” 心口有一种细微的酸痛缓缓蔓延,苏青墨低下头不敢去看苏钲的样子,但是那“回家”两个字却让她有些出神。 “苏大人恐怕说错了,青墨现在的家是在平南王府才对。”蓦地,就听容骁突然出声,他走上前拉过苏青墨的手,看着苏钲道。 苏钲闻言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老夫还真是糊涂了,王爷说得对,对青墨来说,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气氛越发和谐,苏家四口人与容骁站在一起,满满都是温馨。如此倒衬得一旁的范庭川等人有些多余,顾家兄妹早已借口睡觉匆忙离去,到最后只剩范庭川一人站在那儿,满目都是哀凉。 曾几何时,他也如那样站在他们中间,而他也一直以为苏青墨的位置只属于自己。可所谓造化弄人就是这么回事,你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你越不想看到的却每天都在上演。 他低头掩去眸底的痛色,捂着有些不适的胸口,转身离开了正厅。 月影西斜,朦胧的月光将这一方土地映得虚幻。范庭川一袭白衫站在那儿,宛若坠落凡间的谪仙叫人瞧着心颤。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哀凉,手中折扇轻扬,却再也没有往昔那种轻快跟肆意。 这时,他的身后莫名多出了一个脚步声,接着就见一个人踱步至他身边,蓝袍英挺,气势逼人。 容骁双手后背并没有看向范庭川,随着他一起望着这苍凉月色,最后淡淡道:“多谢你。” “呵,谢我什么?”自嘲一笑,范庭川道。 “谢你将她让给了我。”想了想,容骁照实答道。 范庭川闻言眉峰一扬,心口酸痛加剧。他强压不适的感觉,一双深眸望着容骁:“你是在讽刺我吗,明知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自愿,但从头到尾你选择的不也只是守护而不多言吗?”回望过去,容骁的声音在这月色中添了几分沉重跟虚幻,他望着范庭川有些错愕的样子,最终只将视线移开了。 范庭川不语,因为容骁说的没错。 或许是太过自大,或许是太有信心,所以才造就了他一直默默无闻付出而没有说明的情况。他以为这样苏青墨就会懂,可事实呢,她的确懂了,但从来不会说明。他在她心里只是一个表哥,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却不能分享一颗心。 “好好对她。”良久,范庭川微微叹道,“我将我这一生最挚爱的东西让给了你,那么我请求你,好好对她,不要让她再受一点伤害了。” 否则……我真的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容骁没有回声,却知道无声的承诺是对范庭川最好的回答。两个永远都看不对盘的男人在这一刻难得保持了齐心一致,而唯一牵动着他们的,是一个女人。 子时一过,整个从化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原本白日里哀嚎不断的灾民们似乎在这时也少了很多疼痛,横七竖八地到处躺着,陷入了沉睡。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驿站的空地上,四下张望了一番后,飞身跃过墙头,向着不远处的郊外奔去。而就在对方离开没多久,又有一个人影自暗处走出,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良久,只叹了口气。 第377章 为什么这样对我 由于多了范庭川等人的帮忙,从化城的情况终于得到了缓解。苏青墨他们用况琴带来的紫莹荷花池水加上范庭川派人去采到的疼花草搭配做了药,掺进了井水里让整个城镇的人用下,如此过了三天,病情基本都已经得到控制。 接下来的任务则是帮助百姓处理身上的伤口,以防化脓感染引起更糟糕的情况。御医坊的众人接连好几天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下终于有人病倒,苏青墨担心由此会影响其他人的心情,于是将所有人人分成了两班,轮换上阵。 对别人她一向宽容,对自己则十分心狠。接连五天她都衣不解带地照顾灾民,没日没夜,几乎什么事都要做到亲力亲为。唯一能够休息的时候就是去斯容家帮他父亲换药,父女二人想方设法跟她聊闲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多坐一会儿。 尽管自己体力不支,可苏青墨却仍旧咬牙坚持,直到有一天配药的时候晃了神被滚烫的热水溅了一手,苏青墨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很快就见身旁多出一双手将她整个人都拉了开去。 “顾念我没……”苏青墨急着挣扎,哪知顾念却一声不吭将她拉到一旁,按着她坐了下来。 他匆匆拿出药箱里的棉布跟伤药,一层一层细细替苏青墨清理。他动作轻柔表情坚定,那般专注的样子完全与之前整日的坑蒙拐骗很是不同,而在做完这些以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一边擦着额前汗水一边整理药箱,却突然察觉到一抹视线正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莫名其妙红了脸,顾念停下手中动作低着头,喃喃道:“你……你以后别这么粗心……” 秀眉一挑,苏青墨笑道:“几天不见本事倒是长了不少,连师傅也敢责备了?” “我不是……”顾念急忙摆手,看着苏青墨调笑的目光才惊觉她只是说笑。顿时有些懊恼地坐了下来,他呆呆望着地面,过了很久才道:“你……你在这里办完事情以后,就要回去了吗?” 苏青墨同样盯着地面出神,脑子里却已然呈现出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的画面。深吸口气很快回神,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怎么了?” 顾念却是不说话,只一味低着头,垫在袍子下的手越握越紧。 见他这样苏青墨也不急着追问,坐在那儿盯着地面出神。哪知坐着坐着便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正想趴一小会儿,就听背后突然有人唤着她的名字,是御医坊的人在寻求帮助。 来不及跟顾念再说下去,苏青墨起身就走。 “等、等一下。”哪知步子刚一迈出,袖子就被人拽住。苏青墨回眸便见顾念依旧坐在那儿,手却死死抓着她的袖口不肯松开。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青墨心念一动不再挣扎,只垂首望着他,等他说话。 “你……可以不走吗?”良久,他轻声问道。 如此熟悉的开场让苏青墨叹了声,她看着他淡淡道:“你觉得呢?” “那……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们一起走?”心口一滞,但顾念却很快站起来,有些激动道,“我知道你身份特殊,我、我也不是想缠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带我跟阿暖一起走,不管让我们做什么都……” “顾念,你难道要一辈子跟在一个女人后面做事情吗?”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苏青墨冷道。 顾念唇瓣微张,未说完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苏青墨眸底那一抹阴森他看得真切,心口莫名一痛,他拽着她袖口的手骨节泛白,低着头声音嘶哑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单单对我这样?” “范公子可以来找你,元勃可以跟着你,就连、就连那个人你也一应让他在你身边!为什么他们做什么都行,只有我你要拒于千里之外?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顾念一脸痛色望着苏青墨满心都是不甘不愿。苏青墨看着他这样并不觉得惊讶,她在很早就察觉了对方的心思,但她却不可能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一双手突然伸出,在将顾念的手打开后,从背后将苏青墨环住。尽管此刻两人依旧是乔装的模样,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众人已经习惯了他们腻歪在一起的画面。 容骁抬着下巴蹭了蹭苏青墨的脑袋,眸底微凉,这才侧目看向顾念。眼见往日里懦弱不堪的少年此刻正冲着自己怒目而视,他忽然轻笑出声,却是将苏青墨搂地更紧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本王告诉你。”他道,“范庭川是她表哥,有亲情有血缘关系他当然要找她。元勃是她朋友,当日为她受尽旁人追杀,她欠他,自然要将他带在身边。” “至于本王,是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所以你觉得我难道不应该跟在她身边?” “而你,从一开始接触她就是有利可图。她或许出于心软才答应帮你,收你为徒,带你比赛,助你夺下第一名,这才让你有机会去救你妹妹。她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好心,也从来没想在你们身上得过任何好处。可你呢,你却永不满足,利用这份好心想要从她身上获得更多。所以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她对你和对我们是不一样的?” 顾念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戾气,他怔怔望着容骁,竟然反驳不了半个字。懊恼的表情最终变成了沮丧,他敛眸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过……” “不管你想没想,你都做了。只要做了,有些东西就已经改变。”说着,容骁突然俯身将苏青墨打横抱起,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他抱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顾念,看在你并没什么恶意的份儿上,本王最后劝你一句。” “身为一个男人,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就自己去实现,永远别想着依靠别人,尤其是依靠你在乎的人。” 第378章 我一直都是你的 面对容骁这样直接的举动,苏青墨原本还有些挣扎。直到触上他眸底那一抹阴凉的时候,她才终于放弃反抗,任由他抱着自己上了驿站二层,而她则全程包子地缩在他怀里,不敢说话。 鼻尖荡过的是他身上独有的兰花香,苏青墨脑中划过他刚才那番话,心中百感交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进了卧房靠近床榻,苏青墨尚未回神时就觉得身体一空,竟是被容骁干净利落地扔在了床上。见他站在床边冷眼瞧着自己,苏青墨心中莫名有那么一丢丢理亏,她急忙避开视线,装死挺尸。 “继续装。”少顷,容骁淡淡道。 轻咳一声,苏青墨道:“啊……那个你刚才的话也说得太重了。顾念这孩子吧心眼儿不坏,就是有点没脑子,他其实也不是……” “苏青墨,你这是在帮别的男人说话吗?”不等苏青墨说完,容骁忽然打断她的话,欺身而上。 他俯在她上身,双臂直撑床面拉开二人距离,如墨长发倾斜洒在苏青墨周身,幽兰花香逐渐浓郁,而他的一汪瞳眸却越见深邃,更添几分异色。 眼见苏青墨不说话只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容骁眼一眯,突然弯起胳膊俯下身在她唇上咬了下去。 “唔!”顿觉疼痛,苏青墨一把将人推开。 “不装了?”容骁斜睨着她,“好,既然不装了那咱们来谈点正事。” “谈什么正事?”苏青墨心里一阵不安,左扭扭右动动就是逃不开这容骁的五指山。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挺尸,望着他可怜道,“你能不能先……” “不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容骁似笑非笑道,“苏青墨,你先跟我说说,我不在的那一个多月里,你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 莫名觉得一股寒气由脚底油然而生,苏青墨打了个哆嗦,撇嘴道:“什么招惹啊,你这话说的也太……”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有,相公说得好,相公说得妙,相公说得呱呱叫!”苏青墨十分狗腿地献殷勤道。 容骁嘴角抽搐颇有些无可奈何,趁她不注意就再度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咬一下:“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还说起段子来了。苏青墨,你真是欠收拾!” 他说着突然邪邪一笑,大掌拂过间,苏青墨只觉得身前一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被拉开的衣襟,她瞬间明白对方口中的“收拾”是什么意思,苏青墨脸一红,急忙摆手:“别啊,大白天的你……” “苏青墨,我要让你记住,我才是你的男人。”容骁俯下身,直视她墨色双眸,一字一句道。 “所以不管你选择要对谁好或者对谁心软,我都不会管,但有一点,能碰你的,只有我。” 像是宣誓般在苏青墨耳边低喃,容骁的手渐渐覆了上去,一凉一热由此交错,碰撞出别样的花火。苏青墨微叹一声伸手将他的胳膊环住,樱红朱唇贴上他的耳畔,小声且又坚定地道出了几个字。 “傻瓜,我一直都是你的。” 呢喃低吟,宛若江南小曲儿绵缓流转,丝丝密语自房中传出,却是只有他们才懂的缱绻缠绵。彼此相依,彼此相待,不去理会世俗目光以及斥责,他们只知这一生应当及时行乐。 将压抑了大半年的炙热在这一刻都释放而出,如此做着羞羞的事情,苏青墨也不知有多少次,直到体力不支沉沉睡去,仍旧能感觉得到容骁在她耳边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去,房中一片漆黑,独留她一人在此。苏青墨只觉得浑身酸痛,心中暗骂容骁没个轻重,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就这样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儿,她越想越觉得脸红,到最后拉过被子捂住了脸,几乎快要羞愧而死。 “咚咚”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两道叩门声,苏青墨刚一拉下被子就听凌薇在外道:“阿墨,你醒了吗?” 闻言慢慢坐起身,苏青墨将外衫随便一裹,才道:“进来吧。” 凌薇是按照容骁的吩咐打了热水来给苏青墨擦洗的,她进门后点上了蜡烛,在瞥了眼屋内情景后顿时红了脸。一句话不说淘了帕子出来递过去,趁着苏青墨擦洗的功夫,她则转身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苏青墨一瞬不瞬望着凌薇,少顷将帕子扔回铜盆:“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凌薇像是被吓到,浑身一震,这才摇头:“没什么啊,我只是……只是有点……” “你,是在意瑾尘的事吗?”苏青墨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道。 果然就见凌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扔下抹布坐了下来。她低头盯着地面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向苏青墨道:“阿墨,我们回去吧。” 苏青墨因她似是而非的这句话眼波微转,她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见此也不由叹了一声,凌薇拨弄着床边的穗子,有一下没一下道:“瑾尘他已经变成咱们不认识的人了,既然这样,为何还要留在这儿?阿墨,你一开始不就只想找到一个答案吗,现在答案有了,他没死,他还好好活着,这样不就够了吗?” “我知道他可能犯了很多的错,但是那些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啊,你又何必……” “阿薇,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冷不丁地出声打断凌薇,苏青墨伸手过去,这才发觉她两只手冷得渗人。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苏青墨平静道:“有些事,总要做个了结,瑾尘他毕竟是我们曾经的伙伴,所以不管他现在是否失忆,我都要跟他把一切说清楚,这样才能挺直腰杆继续走下去。” 凌薇怔怔望着苏青墨,眸底色彩各异,最后反手将她握住:“你……要跟他说什么?” “谁知道呢,等见了面再说吧,总会有机会的。”苏青墨敛眸一笑,不肯多言,而凌薇见状也只好随了她去。她起身继续帮苏青墨收拾屋子,全程不再多说一句话。就这样直到端了盆往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再度停了下来。 “其实阿墨,瑾尘他……已经到了。眼下王爷正在前厅接客,看起来你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第379章 我会走到底 苏青墨闻言一怔,也顾不得追问凌薇为何憋了这么久才说,只匆匆跳下床,开始乔装收拾。待到做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半刻钟,她急忙下楼,这才发现正厅中已经坐了不少的人。 除开不方便露面的苏家三人还有范庭川他们,眼下在正厅中呆着的,是重新乔装过后的容骁,还有远到的段瑾尘、封旭尧以及纪方宁等人。 而苏青墨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带来的无数宫人,见状,她心中顿时明了了几人的来意。 这时屋内几人也发现了苏青墨的身影,见她出现,几人全都侧目看了过来。而段瑾尘的动作最为迅速,他起身匆匆走过来,关切道:“听闻你之前不慎感染了疫病,不知现在如何了?” 眼看他的手将要触上自己的胳膊,苏青墨下意识往后一退。 如此造成的局面就是将段瑾尘晾在了那儿,瞧着他微变的脸色,苏青墨有些不自在道:“奴才已经没事了,多谢王爷挂心。” 段瑾尘深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这时就见容骁起身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挡在了二人中间。他露着一副很诡异的笑脸,冲着段瑾尘一礼:“王爷有什么事坐着问便可,小苏身子还未好全,若是过了病气给王爷,那就太失礼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瑾王爷可就是个药罐子,这要是再一病……”纪方宁见状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说完就见段瑾尘望了过来,眸色深了几分。 他急忙起身做礼道着“抱歉”,接着才道:“适才苏医士没来的时候咱们正说到如何回禀陛下,依我看,此次的功臣自当是叶先生跟苏医士,但若是没有二皇子在后方支援,只怕那些药材还不能这么快运来从化。” 他这话里有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只是经由他口中说出,封旭楠觉得自己好像又莫名被坑了一把。急忙起身摆手拒绝,封旭楠有些尴尬道:“举手之劳而已,纪兄实在没必要把这功劳归给我。” “哎,你这人啊就是太谦虚了,可这事实明摆着,就算咱们不说,陛下会不知道?”纪方宁打哈哈一样避开了封旭楠的话,反而转向段瑾尘道,“那不如问问瑾王爷,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 段瑾尘此刻依旧紧盯着藏在容骁背后的苏青墨,眸底深深,与往常他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点都不同。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收回视线,看向纪方宁道:“我没意见,这事儿的确是二皇子的功劳。” 说完也不等纪方宁继续捧场,他绕过容骁与苏青墨,转身就走。 “陛下已从宫中多派了人手,到时方可协助御医坊众人处理后事。你二人明日一早随我与二皇子回宫交差,从化城的事便交给纪大公子接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待到行至门口的时候步子微停,头也没回道,“不过鉴于你身体还没好全,就先留在宫外休养吧,我会替你回禀陛下的。” 说完这些,段瑾尘终于离开,挺拔的背影透出丝丝凉意,如此大相径庭的表现让苏青墨心里面微凉。耳边再度传来纪方宁的调笑,可她却没了心思再听,回礼告别几人,苏青墨重新返回二层,却见范庭川正站在那儿,冲她晃了晃扇子。 倾洒的月色将这一方楼梯照的透亮,苏青墨走过去席地而坐,就听范庭川在侧道:“我见过他了。” “觉得如何?” “不太好说。”他淡淡开口,敛眸瞥了苏青墨一眼。知道她此刻心中焦灼,他深吸口气道,“其实若是你想现在离开也没什么不可以,以容骁的本事,自然能护你一世周全的。” 闻言只低声笑了笑,苏青墨望着灯火通明的远处,过了很久,才道:“他能护得了我一世,却护不了这天下人一世。表哥,你以前说过,像我们这种自打出身就身不由己的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可以顺从也可以抗争,但无论如何承担后果的只能有自己一人。” “我想这就是你所说的宿命,我跟肖瑾尘总要有一个了结。” 范庭川眸底翻滚着疼惜,在这朦胧月色笼罩下的苏青墨让他突然生出几分虚幻之感。有一种她似乎就要这样离开的错觉,他慢慢俯下身,满目担忧:“这天下……又与你何关,难道你就不会后悔吗?” “当然会,可……这是我从一开始就选择的路,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完才行。” 二人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到任何秘密,可苏青墨知道,对范庭川来说,自己的事他一向了解的透彻底。这也是她一向最喜欢跟范庭川交流的原因,很多时候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理解,并给她鼓励。 她想,这辈子终究是她要负了他,那么在尘埃落定以后便找个机会说清楚,就此别过总好过遮掩一生。 在拜托范庭川帮她照顾苏家的人以后,第二日大清早,苏青墨便与容骁跟着封旭楠还有段瑾尘启程回宫。由于之前的见面颇为尴尬,是以在回去的路上,段瑾尘一路掉着张脸走在前面,完全不理他们后面几人。 见此情景,苏青墨他们倒也没人在意,反正总有一天几人要站在对立面上,是以现在还要惺惺作态未免太浪费时间。 这一路不似去的时候那样急迫,是以苏青墨跟容骁什么都不操心,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里当寄生虫。在接连的小镇里宿了两宿,待到第三日快晌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珉合城外。 由于段瑾尘之前的安排,苏青墨只能先在宫外停留,而容骁则要跟着他入宫复命。在好一番唠叨后容骁这才跟着段瑾尘走了,却在没走多远后就频频回头,一副很不舍的样子。 “啧啧啧,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恶心的样子。”这时,就听封旭楠在旁边不胜唏嘘道。 苏青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哎呀呀,说起来咱们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呢。封旭楠,齐宣二皇子,是在外出求学的路上与平南王歪打正着的遇上了,那时候他跟况琴还差点扒了我的内裤挂在城门口羞辱我……” 一听这人张嘴苏青墨就一震头皮发麻,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眼微眯道:“所以,一开始二皇子派人跟我,就是得了他的授意?” 第380章 你跟他的交易 闻言讪讪一笑,封旭楠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此时他二人恰好站在街头,由于封旭楠特有标志性的娃娃脸,来来往往的人们走过,都忙不迭地冲着他点头哈腰一阵做礼。 然而面对苏青墨这群人的目光就没那么友善了,仿佛她的出现玷污了他们纯洁无暇的二皇子,每个人在看过来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接着不是十分鄙视就是万分厌恶,总之没一张好脸。 饶是苏青墨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招架不住,她双臂环胸不看众人只看封旭楠,就见后者急忙双手作揖,苦哈哈地道:“我的错我的错,当初答应给嫂夫人当牛做马的,你让我干啥都行,就是别、别告诉阿骁……” 能将一个堂堂皇子逼成这幅模样,苏青墨真有些好奇容骁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对他的。莫名觉得这家伙跟况琴真是一样一样的,嘴上倒是敢犯贱,但真遇到事儿了恨不能立马跪在地上抱着容骁的大腿求放过。 苏青墨懒得跟他计较,抬腿就往旁边走。而这时忽然就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的客栈中飞出,“嗖”一声停在了封旭楠的面前。 “主人,你怎么来了?” 一听这口音,苏青墨顿时停了下来。莫名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慢慢回转身子,就见封旭楠正挤眉弄眼地冲着说话的人使眼色,而说话那人则顺着他提防的目光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名为“尴尬”的味道。 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在过了很久,才听来人道:“额,姑娘……你这是看上我们二皇子准备拖进去办了吗?” 语出惊人,依旧是阿晴嫂独有的风格。 苏青墨深望了两人一眼,合着自打踏进珉合城开始她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阿晴嫂作为内应一直利用荀笙虫盯着她和凌薇等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再将消息报告给封旭楠,封旭楠这个小狐狸呢则巴巴儿地用这些消息去讨好容骁,难怪对方会那么清楚她的行踪,甚至跟她同一时间进宫做了埋伏。 看来她还真是这辈子都翻不出那人的五指山了! 不想再跟这两人多说一句话,苏青墨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阿晴嫂急忙上前拦住苏青墨,一脸抱歉道,“姑娘……” “什么姑娘,要叫王妃!”封旭楠在侧提醒道。 “啊对,王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了。我跟我家主子都是身不由己啊,我们一开始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要我们跟踪你的要求,可、可那平南王,就是你那夫君真不是个东西,他威逼利诱我们啊!他说如果我们不照着他的话去做,他立马摆摊设点找人来参观我跟我相公的房事啊,看一次只收五个铜板啊这也太低了吧……” 苏青墨着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想这事儿容骁也的确能够干得出来,谁让他是最不要脸的人呢? 眼见她笑了,阿晴嫂跟封旭楠的表情才和缓了几分。二人连拖带拽地将她拉上了客栈二层,没等苏青墨开口,封旭楠就说道:“嫂夫人我知道你生气,但你想想看阿骁这样做不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他猜到你可能会来齐宣,于是连夜派人送了信给我。你也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其实根本不能跟我联系,可就是为了你,他不仅联系了我还亲自跑了过来,完全不怕将自己暴露在这一大片敌人面前。” “我与他认识那么多年,除了见他在打仗的时候如此认真过以外,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一件事这样上心。” 封旭楠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偷偷打量苏青墨的表情。见她一味低着头不声不响,他越发焦急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一个外人不好多嘴,但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说不出来的话也就只能我来代劳了。” “所以嫂夫人啊,你就看在他这一片苦心,看在我这操碎了心的份儿上,原谅我们吧……” 听到这儿,苏青墨终于抬头。迎着封旭楠万分期盼的眼神,她道:“我说我生气了吗?” 当即像是被雷击中,封旭楠立在原地,有点想骂脏话。 “我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二皇子,你跟阿骁之间除了情谊外应当还有交易吧?”苏青墨稍作停顿后,淡淡开口。 “阿骁的为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他做事一向缜密,很少会不计后果就动手。这一次他来齐宣一开始是没有考虑周到,但是后来他见了你,混入了皇宫,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跟我的安危,他给你的条件不就是帮你坐上那个位置?” 轻描淡写说着叫人震惊的话,封旭楠望着苏青墨,一双眸底终于从刚才的满怀愧疚,变成了几许深凝。 “阿骁说得对,你的确是这世间少见的女子。”少顷,封旭楠深呼吸道。 “二皇子谬赞了,我也不过是将你说不出口的说出来罢了。” “那不知嫂夫人说这番话,是有什么意义呢?”不再绕弯子,封旭楠反倒直截了当道,“我想你应当不会选择跟我们唱反调吧?” “那是自然。”苏青墨笑笑,侧目望向窗外。 “我知道二皇子并不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你之所以答应阿骁,也是权衡之下做出的无奈选择。但是你要知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要有一些觉悟,你们男人总喜欢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争去抢,却不知在争权夺利这条路上,获胜的往往都是小人。” 封旭楠心中一震:“你……” “我来助你,”苏青墨转过去,淡笑如云,“但前提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明人不说暗话,尤其还是跟特别聪明的人。苏青墨在与封旭楠达成交易后没多久,就见阿晴嫂的夫君匆匆忙忙跑了上来,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们,很明显是出了什么事。 第381章 夜探药房 眼见苏青墨在场他顿时愣住,颇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封旭楠急忙告知他是自己人,让他不要顾忌后,对方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了出来……有人去宣帝面前举报了封旭楠,说他在这次帮从化筹备药材的事情上动了手脚,坐地起价将宫中骗了不少银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而给从化送去的药材也多数都是发霉泡烂的。 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偏生让对方说得有理有据,甚至还拿出了封旭楠私人钱庄的银钱流通当做证据。这下宣帝是不信也不行了,于是先斥责了一个劲儿给封旭楠脸上贴金的纪家,接着又派人出宫要他们将这个不孝子给带回去。 这件事发生的太巧合,针对的角色又太刻意,苏青墨听完就变了脸,她看向封旭楠,就见平日里顶着娃娃脸笑呵呵的人,此刻也满面阴云。 “是他。”少顷,封旭楠皱眉道,“是段瑾尘。” 在这一次的疫病中,的确因为有封旭楠做后盾,苏青墨他们在前线才少了许多顾虑。由于纪家的举荐,最后受益的一定只有封旭楠。 纵观眼下齐宣国的局面,封旭尧跟孙家已经被打落云端再难翻身,目前集聚了所有人目光的只有封旭楠这个二皇子。纪家身为二皇子表面上的护盾,最近又成了宣帝的心腹,如此一来再加上这次疫病的功劳,封旭楠坐拥太子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到时候一旦局面已定,有人再想要动手就会变得很困难。 而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待到宣帝百年以后轮到封旭楠即位,凭着他与容骁的关系,肯定不会再因之前战争的事而与容湛有什么联系,到时真正受宠的不会是纪家不会是段瑾尘更不会是景家,而是容骁,以及他背后平南王府的万千能人。 或许就是考虑到长远的这一点,才会有人迫不及待地选择在这时候给封旭楠泼上脏水。 至于为什么会是段瑾尘……苏青墨想其实答案早在那一次她偷听对方跟赵润清的谈话时就能看出来了。 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很明确。 封旭楠没时间再耽搁下去,他知道这次的黑锅是怎么都得背下,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阿晴嫂他们照顾好苏青墨后,这才急忙回宫。 苏青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慢慢陷入沉思,身在帝王家的人果然各个都逃不开如此命运,即便很多事你不想去做,也会有人推着你。如他,如容骁,不都是被一群疯子逼着才走上了这么一条没有后路的路吗? “阿晴嫂,最近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阿晴嫂收回对封旭楠担忧的目光,她偏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王妃口中的大事。” “什么?” “不知什么原因,闹市区那家最大的药房关门了,就是一夜间的事儿。”阿晴嫂说道。 心中一紧,苏青墨秀眉慢慢蹙起。这个所谓最大的药房必是白暮璇名下的那一个,只是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她竟然再一次凭空消失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封旭尧跟赵润清都不可能再给她任何好处,所以才走的如此干脆? 可既然这样,他们当初勾搭在一起的协议又是什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东西,苏青墨思前想后都不得解,最后只能告诉了阿晴嫂白暮璇的大概长相,让她得空帮自己查查这人的下落。 对白暮璇她是有些惧意的,这个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女人简直太过危险,她绝对不能任由她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更何况眼下苏占言也到了齐宣境内,若是让这两人碰上,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事? 苏青墨说了太久的话又动了太久的脑筋眼下终于有些累了,跟阿晴嫂说了一声后她便回了房间休息,这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阿晴嫂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将晚饭热好了放在桌上,苏青墨随便吃了几口就没了心思,也没有点蜡烛,就这样趴在窗口望着外面发呆。 此刻的珉合城内依旧一片灯火通明,对酷爱夜生活的他们来说,这才是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喧嚣的,热闹的,激烈的,无数声音一股脑地传了过来,苏青墨却不为所动,一双眸子一直望着皇城的方向,直到一个黑影“嗖”一下从不远处闪过,惊得苏青墨终于回了神。 秀眉高高挑起,她慢慢站起了身子。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黑影在夜色中穿梭,很快就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而最后对方落脚的地方正是那早已空无一人的药房,苏青墨抿嘴一笑,清透的眸底瞬时被搅得深邃,一抹异色自眼中划过,很快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之中。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苏青墨扎紧了宽大的袖袍,步子轻点翻身上了房顶。阴森瞳眸在四下打量一番后,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出,目的地直指药房。 不过须臾间苏青墨已经再度落地,此时的她正站在药房后院,四下一片寂静。这才发现面前的景象颇有些白府后院的意思,看来白暮璇还真是处心积虑,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仍旧想要维持自己身为一个白家小姐的尊严,想用这些莫须有的空物来证明自己出身名门。 苏青墨鄙夷一笑,心下却警惕了起来。 这样的环境总是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苏青墨小心翼翼在周围摸索,从后院一步步走进卧房的位置。依旧是类似于白家的模样,那一排排屋子就像是地狱之门一样,在冲着苏青墨不断招手。 莫名觉得有些不安,阴森的环境搭配着高悬的月亮,时阴时暗的场景总叫苏青墨越发警惕起来,她深吸口气屏息凝神,就这样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探了过去。 此处总共六间屋子,苏青墨原以为会有什么发现,不料她连续看了五间后都没有任何可疑的线索。而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第六间上,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从那里面飘散了出来,来势凶猛,只叫人泛起了恶心。 第382章 我知道是你 带着铁锈气息的血腥味越发浓重,苏青墨觉得就算自己站在原地不呼吸不动,那种粘腻的感觉还是会很快压过来。原本该喧嚣热闹的夜晚这一刻却静的叫人脚底生出一股寒意,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青墨觉得,那最后一间房子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时候应该转头就走,可苏青墨却偏着脑袋盯着那木门看了半晌,最后竟是迈出了步子,靠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不过五步的距离,她已经走到了门边,看着那隐约透出潮气的木门,她缓缓伸出手,贴了上去。 “吱嘎”一声,这一方宁静被就此打破,随着月光流进,称着夜风清徐,扑面而来的是几乎快要让人窒息的阵阵恶臭。苏青墨眉头紧锁顺着亮光看进去,狭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屋顶、墙壁、床铺、桌面,最后是那几乎被染成了血色的地板。 就见一个人正躺在地上,满身刀口,皮肉外翻,恶臭跟腥气阵阵飘散,令人作呕。 然而苏青墨却无动于衷,只抬步走进屋里,缓缓俯下了身子。不知该怎么形容面前这一具尸体,那些明显是为了泄私愤而报复刀口看得她触目惊心,但很快,苏青墨的眸色就在这观察过程中越发暗淡。最后她将目光移到尸体的脸上,少顷,却是笑了。 孙玉冰,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很难想象一个本身被禁足在家中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以如此形象。苏青墨微微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这时就听背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很轻且带着犹豫,而且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苏青墨没有回头,她只静静站在那儿望着屋内狼藉的惨状,最后淡淡道:“你跟她并没有仇怨,能下此狠手,当真是让我意外。” 即便隔得很远,苏青墨还是察觉到对方全身的气场在那一刻变得凝滞,她唇角微扬并不在意,只顿了顿,才又道:“很惊讶吗,我想说在我发现的时候,也很惊讶。” 这样说完以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吭声,直到对方按捺不住,嘶哑着嗓子道了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青墨抬起头望着被血溅满的屋顶,叹出一口气:“我也忘了,很久之前吧。”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为什么不拆穿我?” 听着这样一个问题,苏青墨脸上的淡笑终于散去。她慢慢转身,将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了月色下。目光所及之处的终点正站着一个黑衣人,是个女子,是她万分熟悉的人。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凌薇,我没想到我们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如遭雷击般,听了这话的凌薇愣在了那儿,她怔怔望着苏青墨,最后竟然全身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苏青墨见她这样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卸下了往日情分后,她对她,只剩失望。 “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忍这么久?”苏青墨接过话,淡淡道,“因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很可惜,这只是我单方面认为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吧,其实,就算你隐藏的再好却也忽视了一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你有什么异样我难道会发现不了吗?” “当初在来齐宣这个问题上你反反复复,你会在我想要来的时候阻止我,又会在我不想来的时候劝我。那个时候你自己也是挣扎的,你不知道该不该听从你主子的意思将我带来齐宣。” “我以为你还是有良心的,所以我给了你时间,给了你机会,可最后呢,你还是把我带了过来。” 凌薇望着苏青墨,原本清透的眸光此刻早已变成了惊涛骇浪,她紧咬下唇不知该如何面对,到最后只能仓皇移开视线道:“难道……难道你仅凭这一点就……” “你还想知道更多?好,那我就一件件都告诉你。”苏青墨嘲讽一笑。 “当日在咏化,若不是我情急之中拿出了范家的牌子,恐怕表哥跟阿骁他们到现在都不一定能找到我。可怪就怪在连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赵润清竟然一开始就等在那儿,我原本以为这是巧合,可是凌薇,这世上太多的巧合都是精心安排过的。” “还记得那一日我让你将赵润清丢去宫门口的事吗,我不知道你到底把人送去了哪儿,我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你的身上就带了赵润清那儿才有的一种味道。” 看着凌薇越发慌乱的样子,苏青墨的眼光更冷:“没错,是我特意在他身上下了药,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你。” “再后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对了,咱们刚到珉合城的那天,之所以那么巧遇上了段瑾尘,也是因为你提前透露过咱们的行踪给你主子吧?” “凌薇啊凌薇,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在眼里,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等你跟我认错,可结果呢,我等到的就是这个。” 看着苏青墨手指着的尸体,随着她最后一语,凌薇整个人早已泣不成声。她十分痛苦地捂住嘴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浑身颤抖看着苏青墨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过了很久,两个人依旧对峙,发麻的双腿已经逐渐没了知觉,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今日……又为何要跟着我过来?” 闻言,苏青墨敛眸,笑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我也想跟你做个了结吧。” “那一日况琴闯进了我与阿骁的房间,巧的是你正好也在那儿。我记得那天我跟他说了很多重要的事,而没过几天段瑾尘他们就来了。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不管是你在替我收拾屋子时动了的手脚还是之后夜晚出城去通风报信,我统统都看在眼里。” “凌薇,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来,死的就会是你。” 第383章 让你死 这一刻,晚风清徐,将弥漫在周围的血腥气终于吹散。酸涩的苦味不知从哪个角落溢出,贴上皮肤,渗进心里。外面的珉合城,夜生活依旧在继续,而这一方小小的后院中,却是满满的哀凉跟空寂。 “你……”良久,凌薇艰难开口,“你说……是为了我?” 苏青墨默默看着凌薇,清冷的眸子里不带丝毫颜色。微凉的夜风将她的长袍扬起,飘摇不定,就如此刻凌薇的心情一般。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苏青墨垂目,重新看回地上的孙玉冰。 她身上的血早已干涸,此刻唯能让人注意到的,只有那满身刀伤。 “你的佩剑是我在你十三岁生辰那日送你的,你一直以为是我从哪里淘到的宝物,却不知那是我亲手打造。那时我担心你日后对战有危险,所以特意在剑尖上做了一点点倒钩,这样一来用你的长剑所造成的伤口就会是这样。” 俯身下去指着孙玉冰身上被勾出的肉,苏青墨道:“皮肉分离,会比直接刺进去更让人痛苦,这样的伤口只有你的剑才能做到,所以如果我不来,他们迟早会查到你身上。” “那你就让他们去查啊,这样我一死,一切不也就了结了吗?”凌薇吼道。 闻言只低头压下眸中异色,苏青墨缓缓叹了口气:“就算你死了,我怕是也脱不了干系吧,不然你要如何解释这个?” 苏青墨说着,白皙玉手渗进孙玉冰的内衫,很快从里面掏出一个锦袋,小巧精致,此刻却往下滴着鲜血。 “这是你那天从我房里偷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局?”说完这些,苏青墨拍了拍手起身,一边望着凌薇,一边向她走去。 “你听到我跟阿骁的谈话,知道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你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的主子,而他给你的任务就是将我引来这里,让我背上杀死孙家大小姐的罪名。”说着说着,苏青墨停在了凌薇面前,然后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所以,如果我不来这一趟,谁知道你们还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凌薇被苏青墨钳制地动弹不得,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没有想到自己苦心隐瞒的这一切却全都在她的注视之中。下巴传来的痛远远抵不过此刻内心的挣扎,她紧咬下唇,就听苏青墨冷冷道:“说,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她眸底的阴森,凌薇突然伸手握住了苏青墨的胳膊,她咬着牙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一道脚步声自二人身后响起,接着“啪啪啪”的三声,似赞赏又似嘲讽,却将这一方凝滞打散得再无踪迹。 “她能知道什么呢,你与其问她,还不如来问我。”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苏青墨身子猛地一震。她捏着凌薇下巴的手在最初的颤抖过后,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她的表情很是平静,眸底的波澜在这时也逐渐平息下来。唇角溢出一抹嘲笑,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道:“那么你告诉我,你这样处心积虑的设局,目的是什么?” “猜不到吗?”就听那个人反问道,像是很有趣般。 “我应该猜到吗?”苏青墨反问道。 “当然了,因为答案很简单。”来人轻笑道,“我想让你死。” 笑容僵住,苏青墨终于转过身。目光所及的终点是一个锦衣玉袍的男子,在半块银色面具的遮挡下,他眉目清冷,表情浅淡。或许是担心夜晚风寒,他的身上批了一件黛色的披风,而手中抱着的,则是苏青墨见过无数次的暖炉。 是段瑾尘……不,是肖瑾尘。 肖瑾尘见苏青墨表现平平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原本清淡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挫败:“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惊讶。” “相比看到你,我觉得我更应该惊讶的是你的演技。”苏青墨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看着肖瑾尘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失忆了。” “那么你希望我失忆吗?”肖瑾尘却是避而不答,笑着反问道。 然而问完后并没有等苏青墨回答,他便自己答道:“你当然希望我失忆,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我,面对过往。你可以大大方方跟我做个了结。然后跟着你的男人远走高飞,再也不见我。阿墨,我说的对吗?” 昔日的挚友,今日的敌人,苏青墨突然有些想笑,她不知道该说自己太蠢还是对方太狡猾,明明无数次都曾见到过他的真面目,她却统统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也是出身特工的人啊,逢场作戏对他来说,岂不是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她因为太过安稳的生活而忘记了这点,可对方呢,不仅没忘,还将这个技能贯彻的淋漓尽致。 想到这儿,苏青墨心中升起一股挫败的感觉。她低敛眉眼摇了摇头,笑道:“一直都是你,对吗?” “对,一直都是我。”看着苏青墨面上嘲讽的笑容,肖瑾尘眸底阴森大放。 “是我让封旭尧拿了信物去找你,可那个蠢货竟然失败了。” “也是我安排凌薇在你身边诱导你,可没想到足足让我等了快一年才等到你们。” “你跟容骁被挑拨被设计,都是我在齐宣出了几分力的,包括你能入宫你能成为医士能站在宣帝身边,这一切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礼。”肖瑾尘说着,神色越发癫狂。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怀疑事情跟景家有关,景清蓝的确出了力,也曾对孙家伸出过橄榄枝想要给你下套,由此来对付二皇子跟纪家。可是阿墨啊,你看到的都是表象,我若是不能搞得这三家大乱,如何能挖下陷阱,将你一步步逼到这里呢?” 苏青墨看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内心的震撼远远超出难过。这个记忆中温暖无害的男子在这一刻化身修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将她刺得体无完肤,而她除了站在这里听着,却是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啊,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最终结果。 封旭尧已经没有机会,孙家失了一子一女自当也不会善罢甘休。而她被众人当做是封旭楠身边的人,若是罪名落在她的头上,她要死,封旭楠跟纪家同样脱不了关系。由此一来,孙家跟纪家都没有回天之力,而景家又是肖瑾尘的盟友,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一个人,独揽大权。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后撤开右腿,苏青墨慢慢摆出架势。看着面前的肖瑾尘眉峰微扬,有些意外的神情,她面无表情道:“好,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们就不必再兜圈子了。” “东西拿来,就此两清。” 哪知肖瑾尘闻言却是突然笑弯了腰,他一边摇头,一边轻咳上前。无视苏青墨眼中渐起的敌意,他突然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缓缓撕下。 月色下,如水容颜,一如他心中记挂。 “阿墨啊,你把我想的也太没用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 他说着,淡淡一笑:“我说过,我要让你死啊……” 第384章 平南王妃苏青墨 随着肖瑾尘话音落下,无数脚步声自周围传来,很快就见宫中侍卫将这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领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们提到的景清蓝。此刻他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却在看到苏青墨的时候,眸底添了几分异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苏青墨却不为所动。她周身杀气在这一刻喷涌而出,阴冷袭人,仅凭一人之力就压下了众人之气。 “肖瑾尘,你也太小看我,你觉得我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肖瑾尘闻言亦是无动于衷,他笑了笑,淡淡道:“阿墨我说过了,你把我想得也太没用了。” 说着,他长臂一挥,高昂的声音也在此处飞扬而出。 “平南王妃苏青墨,不请自来齐宣,乔装入宫,祸乱朝政!上瞒陛下,下杀国人,其罪当诛,来人啊,把她押下去!”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苏青墨瞳孔猛地收缩,尚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周围的侍卫早已一拥而上。她哪里会给这群人机会,旋身飞起,拔出靴中短刀就这样对了上去。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肖瑾尘带来的这批人并不像是普通侍卫,他们攻击有序前后夹击,不一会儿就将她搞得大汗淋漓,难以招架。 “阿墨,我劝你还是乖乖收手跟我回去,不然结果一定会比你预想的还要难看。” “你闭嘴!”不愿再听这人多说一句,苏青墨掌风一震,向着肖瑾尘所在的位置一挥。 肖瑾尘身形一动避了开来,冰凉的眸底更添阴森。 “你打不过这些人的,他们不是齐宣皇宫的侍卫,而是容帝千里迢迢派人送来的,白家的私兵。” 苏青墨动作一滞,几乎难以继续思考下去。 而这时,就听肖瑾尘再度一笑,道:“你大可继续下去,就算你真的能冲出重围,也逃不出这珉合城一步。我不妨告诉你,眼下容骁也在被另一群人围攻,而很快宣帝就会派人前去支援。范庭川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而封旭楠也被扣在宫中无法自由行动,所以即便他容骁插了翅膀,这次也逃不出去!” “卑鄙!”苏青墨一刀砍掉一个私兵的脑袋,狠狠道。 “对,我是卑鄙,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卑鄙的人,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只要你肯听话,我高兴之余或许可以晚点让援军过去,这样容骁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呢?” 听到“一线生机”四个字,苏青墨的动作戛然而止。飞旋的身影瞬时停了下来,高扬的手臂渐渐低落。手中短刀沾着的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一滴一滴洒在地面,开出妖冶又炫目的花。 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苏青墨因为这句话而停下,肖瑾尘脸上一沉:“你真的就这么在乎他?” 苏青墨望着他,良久,道:“我在乎他,可是我不信你。” “那你为何要停下?” “因为……我赌不起。”老老实实说着,苏青墨扔掉手中的刀子,任由侍卫们的长剑架上自己的脖颈,“万一你真的一时高兴可以给他一线生机呢,所以就算我不信你,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肖瑾尘为苏青墨的话所震住,他望着她,抱着暖炉的手渐渐紧握泛出骨节。而这时就见景清蓝身形一动站在了苏青墨身边,他一手刀砍在了她的脖颈上,看着她渐渐软下去的身子,他抬眸看着肖瑾尘。 “你乱了。” “不用你管!”猛地扔掉暖炉飞身过去,肖瑾尘一把将苏青墨拦住,恶狠狠地冲景清蓝道,“你若下次还敢碰她,我绝不放过你!” 说完,肖瑾尘将苏青墨拦腰抱起,像是忘了刚才吩咐那些私兵的话一样,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药房。随着他的离开,那些私兵也很快跟了过去,没多久这一方田地再度恢复往昔宁静,而外面,依然是一派繁华。 “他以前,就是这样吗?”少顷,景清蓝开口问道。 凌薇此刻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她蹲下来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景清蓝十分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等她回答提步就走,哪知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她在背后嘶哑出声。 “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可惜的是,苏青墨没能发现罢了。 因为肖瑾尘已经将苏青墨的真实身份上报给了宣帝,加上她“杀害”了孙玉冰一事,宣帝心痛之余连看都再未看她一眼,便下令将她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样的结果正是肖瑾尘愿意看到的,眼下没了封旭尧跟封旭楠,此刻的他俨然成了宣帝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他不仅下令派人追杀容骁,更是命人堵截范庭川等人免得他们出现在此扰乱自己的计划,而对于苏青墨,他在将她押进天牢后,却是日日都去,每一次都待到天明。 苏青墨这一昏迷整整过去了两天才慢慢转醒。因为上一次凰图开启造成的身体亏空,导致她现在都没能缓过劲儿来,而之前又在从化城受了百足弓的侵蚀,眼下她完全是靠着毅力才强撑到现在。 睁开眼睛,目光所过之处是阴冷的铁栅栏。昏黄的烛火将这里照的犹如鬼屋般叫人阴森,汗水、血水跟腐肉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惹得她有点想吐。 “你醒了?”这时,就听一道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她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袭鸦色长袍在那角落中若隐若现。见她没有吭声,对方这才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是你?”苏青墨秀眉一挑,看着肖瑾尘俯下身打开牢门,然后钻了进来。 “是我。”他淡淡出声,反手将牢门带上。看着苏青墨坐下原地连看都不看吧自己一眼,他眉峰一拧,一股戾气自眸中划过。 “我就这么不堪入你的眼?” “有话说话,没话就请走吧。”苏青墨却是避而不答。 哪知她刚一说完就见肖瑾尘突然扑了过来,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表情颇有些狰狞道:“就算你不肯看也得看,阿墨,只要你一死,日后能看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第385章 只要你是我的 这话太叫人意外,苏青墨因为被喂下了软骨散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下巴,由此跟他对视。看着肖瑾尘眼中的疯狂,看着他那样陌生的表情,她眉头慢慢蹙起,心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你到底要做什么?” “终于肯问我了吗?”肖瑾尘像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样,他减轻了手上的力量,大掌缓缓摩挲着苏青墨的侧脸。 “我要让你死,只要你一死,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苏青墨什么平南王妃。到了那时,你就是你,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顾忌,而我就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不管是谁都抢不走你!” 像是心口被狠狠砸了一拳,苏青墨双目圆瞪:“肖瑾尘,你疯了吗!” “没错,我是疯了!早在你出嫁那一日,我就已经疯了!”他紧紧按住苏青墨的肩膀摇晃,面目狰狞,“凌薇说你明明是为了找我而去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一心一意找我,为什么你要作践自己去爬上容骁的床!” “啪!” 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胳膊,苏青墨狠狠地甩在了肖瑾尘的脸上。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没错,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找你,但是找到的结果是什么?是你骗我,害我,设计我,一步步把我逼到了死路!” “可是他呢,他虽然一开始讨厌我,但不像你一样做那些暗搓搓的坏事。对他来说,讨厌就厌恶到骨子里,喜欢就恨不能含在嘴里,他对感情的表达就是这样直接,所以,我才会选择他,而不是你。” 肖瑾尘呆若木鸡地立在那儿,双手慢慢从苏青墨肩膀上滑下,最后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他目光呆滞望着地上的枯草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只低低的笑出了声。 “好,好啊……”他说着,不断摇头,“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对吗?可是那又怎样,现在你在我手里,而他,不过是一个待死之人!” 再度抬头,肖瑾尘却是猛地伸手,掀开了自己侧脸的那半块面具:“阿墨,我爱了你那么多年,跟着你走了两世,为你不惜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可是你呢,你却背叛了我,跟了别的男人!” 苏青墨看着他一直被面具遮挡的那半张脸竟然满是伤痕,大大小小彼此交错,猩红的印子跟丑陋的疤痕,加之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竟然那般叫人心惊。 “当日我与容帝交易,只要我帮他杀了容骁,他不仅会许我荣华富贵、权利地位,而且还会把你赐婚于我。”看到苏青墨眸底的异色,肖瑾尘自嘲道。 “后来我上了战场当了细作,确确实实扰乱了战争,可没想到容骁却能死里逃生,临走前还将我打成重伤。” “为了活下去,我随齐宣大将回了皇宫,却处处受人冷眼遭人唾弃,只因我是一个投敌卖国的叛徒!封旭尧为泄愤多次折磨于我,我人低言微只能任由他所做,还是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那个病秧子段瑾尘,我才有机会变身成他!” “我杀了他,为了像他不惜毁了自己的脸,我装失忆又拉拢了景清蓝,处心积虑一步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阿墨,你不会知道我这一年多以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更不会理解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肖瑾尘越说越疯狂,到最后一手扣住苏青墨的脖颈,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着她眸底的阴冷,他心口绞痛,却仍旧喋喋不休道:“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寂寞,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嫌弃你。阿墨,我是如此爱你,只要你忘了他……” “肖瑾尘,你听清楚了。”苏青墨突然出声,强硬打断了肖瑾尘的自白。她面无表情迎着他有些期待的样子,明明早已疯狂的没了人心,却偏生要将这一切归咎在她的头上。那些肮脏的,阴晦的,见不得人的目的才是他懒以生存至今的支撑,可他却执意要为自己找借口。 “肖瑾尘,我不爱你。”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折磨我也好,杀了我也好,毁了我也好,我还是我,是苏青墨,是容骁的妻,是平南王府的女主人!” “我不管你做什么想什么,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苏青墨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最心爱的人!” “别说我们应该如何,你,你肖瑾尘才是最最该死的!” “住口!”被苏青墨惹怒的肖瑾尘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苏青墨打得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肖瑾尘看着苏青墨唇角溢出的一抹鲜血,他整个人呆愣片刻,随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猛地扑了上去,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 “不对不对不对!你是我的,只有你是我的!”他呢喃不休,大掌将苏青墨浑身衣衫撕得破碎。飞扬的碎片跟粉末很快充斥在这小小牢笼的半空中,昏黄的烛火下,肖瑾尘暴怒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最后翻身压了上去。 “阿墨,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不要再离开我了,阿墨……阿墨……” 肖瑾尘的大掌已然贴上苏青墨冰凉的肌肤,一冷一热的交错让他内心更显煎熬。他慢慢将眸光上移,却在触到苏青墨此刻表情的时候,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青墨双目圆瞪死死望着头顶牢笼,苍白的脸上,两道血水自她眼中落下。那样鲜艳欲绝的色彩一点一点划过侧脸,隐入发间最后落在了地上,“滴答”、“滴答”唱起了最最哀婉的乐歌。 她咬破了唇角,抠破了手心,一言不发任由他刚才粗暴的对待,明明痛苦难忍却决意不肯放下身段半分。即便此刻他停了所有的动作并没有对她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可苏青墨猩红的眸子里依旧充满了刻骨的恨,就像那十二月的雪一样,冷了自己的心更冻僵了肖瑾尘整个人。 紧绷的神经“哗啦”一声瓦解,肖瑾尘贴在苏青墨身上,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中。 “对不起。”他说,“我爱你。” “所以,只有你死,我们才可能回到从前。” 第386章 对不起有用吗 自那天以后,肖瑾尘再也没有来过。苏青墨不知道他在外面安排些什么,事实上她也不想知道。这几日每当她闭起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一日肖瑾尘如魔鬼般的模样。 若不是被困于此,若不是使不上力气,若不是还有其他打算,早在那一日他施暴的时候,她一定亲手杀了他。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去追究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肖瑾尘说的实在好听,什么为了让她生活的更好才答应跟容湛做交易。权利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会很难戒掉,在苏青墨看来,早在当初他跟容湛做了交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肖瑾尘了。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其他价值可以利用,是以尽管肖瑾尘不再出现,但看守天牢的狱卒却不敢怠慢她半分。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其实是受过她的照顾的,当日她还在御医坊的时候,曾偷偷替这些狱卒看过病。因而这群人苏日安不知她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起来,但除了不能放她出去外,其他方面只要苏青墨开口,他们就全都会替她办到。 更换的新衫长袍,每日要用的清水,当然还包括一日三餐。 苏青墨对这一切接受得十分坦然,除了这些外也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对于宫外的情况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事关容骁,她就算表面装得再怎么淡定,心里面也是煎熬的。然而为防再牵扯进其他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这些人。 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天,日子过得连苏青墨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她望着那一抹阳光透进来的顶窗,外面如何,容骁如何,她统统都不知道。 心下担忧时就听最外面的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脚步声很快传了过来,“咔哒”一声,听起来似乎是对方放了东西在她的牢门外。 “吃饭了。”那个人说道。 苏青墨闻言没有反应,望着顶窗的眼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凝滞的空气中隐约渗进了几分凉意,很快就听闷哼两声,像是有人被攻击倒地。 “若是被肖瑾尘知道你冒然来此,只怕不会放过你。”少顷,苏青墨淡淡道。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良久只听“咔嚓”一声,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走进来一个身着太监服装的人。 来人一声不吭,只走到苏青墨身边蹲了下来,小心地从内衫里掏出一个药包平铺在地。拉过苏青墨的手,来人解开上面粗陋的棉布,待看清里面血肉模糊的场景时,眼睛一酸,泪珠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那样炙热的温度让苏青墨的手一震,她终于侧目看向来人,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 “你哭什么,我能有今日,你不也是出过力的吗,凌薇?” 凌薇闷声不语,只擦了擦眼泪重新替苏青墨包扎两只手。在处理完这些以后她正要掳起苏青墨的袖子再帮她看看其他地方,却见苏青墨猛地将胳膊抽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而就是这么一拉一扯之间,凌薇已经看到了她脖颈处乃至下方布满的点点青紫红痕。 触目惊心。那一刻,她的脑袋里只冒出了这四个字。 她看着苏青墨浑不在意地拉下衣袖,她见她面无表情地继续侧目望着那顶窗外的一缕阳光,心上一疼,凌薇突然哭泣出声。她一言不发紧紧拽着苏青墨的衣袖,低垂的脑袋只见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面。 全程苏青墨都没有说一句话,同样也没再多看凌薇一眼。 “对不起啊……阿墨……”良久,才听凌薇哽咽道。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罢手,不要再跟瑾尘斗下去了。” 闻言莫名翘起了唇角,苏青墨终于望回凌薇,嘲讽道:“你看到了,现在不是我要跟他斗,而是他不肯放过我。” “你早就知道他让我来齐宣就是要我死,你虽然有过挣扎,但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那么凌薇你告诉我,现在你到底是以怎样的立场来劝我的?” 被苏青墨问住,凌薇当即愣在原地。少顷她再度低头,泪水重新滑落。 “我不知道……”她说,“我只是不想看你再受伤了。” “早在他出征前我就接到了命令,要我在战后带你前往齐宣。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已经代替青怡嫁给了王爷。阿墨,虽然一开始你在王府过的并不好,我也曾下定决心要带你走,可后来……后来看着你跟王爷那样,我、我就后悔了……” 她曾经无数次的反悔,在苏青墨决定继续追踪肖瑾尘的时候出面阻止。她将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一一压了下去,只是不愿她再为此分心。她看着苏青墨一步步靠近容骁得到幸福,可这个时候肖瑾尘却又传了新的命令给她。 他说,如果她再不带苏青墨去齐宣,那么将会有另一个人取代她来做这件事。 她并不愿意让旁人插手,更担心对方会用更严酷的手段来伤害苏青墨。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得已配合其他人挑拨了苏青墨跟容骁,这才成功将她带走。 而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肖瑾尘的掌握之中了。 苏青墨看着凌薇,心中却并不感激。这世上有太多的对不起是出自一个人的固执己见,倘若凌薇真的有良心,早在得了消息的时候就会告诉她,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不会坐上花轿,也不会遇上容骁,更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的故事。 慢条斯理地将衣袖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苏青墨缓缓垂首,掩去眸底异色。 “有一件事我其实一直都很不理解。”这时,她突然开口说道。 凌薇猛地抬头,对苏青墨主动跟自己说话而显得十分震惊。苏青墨迎着她期许的目光,面色清冷,伸出手去贴上了她的侧脸。 “那张面具,你为我选的面具,到底有什么猫腻?”蓦地,她出声问道。 第387章 面具跟脸 莫名的凉风这一刻透过顶窗吹了进来,引得枯草颤动,吹得发丝飘扬。不大的牢房中寂静一片,清浅的呼吸声在这时听起来是那般不合时宜,仿若美感被破坏了一样,很久过去,只余一声叹息。 “那个面具……是瑾尘要我特意给你的。”少顷,凌薇垂首道。 苏青墨并不意外,只慢慢收回贴着凌薇脸颊的手。清透的眸光中隐约流动过几丝暗色,她垂目沉吟半晌,才道:“他没有告诉你原因?” “没有,他只是说这个面具很配你。”凌薇老老实实答道。 这可算不得什么有用的理由,苏青墨嘲讽一笑,仰头靠回墙壁。肖瑾尘已经不再是自己昔日认识的那个人,虽然他之前的做法让她愤怒,但所幸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么时至今日,他的一言一行已经不能再用常理去看待,那张面具看似跟整件事都没有太大关系,但却成了她入宫后唯一的安全保障。 可肖瑾尘一早就说过,他的目的是想让她死,若是这样他大可不必把面具给他。肖瑾尘不可能不清楚这张面具的意义,那他这样做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背后有其他人在操控?而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青墨越想越觉得不安,那种仿佛被一张大网笼罩在其中的感觉愈发强烈。凌薇见她皱眉沉思的样子也不敢出声打扰,她内心有愧,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管苏青墨相信与否,她只是不希望事情变得更糟。 凌薇想着想着,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震惊之余正想开口,就听紧闭的天牢大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凌薇瞥了苏青墨一眼,急忙起身出了牢门,在将那昏迷的两个狱卒拖至隐秘暗处以后,自己也屏息凝神藏了起来。 全程苏青墨都没有去看她一眼,至今近日,凌薇如何她已经不愿再去管了,眼下她唯一在乎的,是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这里? 寂静无声的天牢里,除了三两个脚步声渐渐靠近外,其他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仿若被人挂在架子上凌迟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糟糕,苏青墨一颗心悬着,眉头拧成了一股。然而过了会儿当她看到拐弯处那一抹明黄的袍子的刹那,所有不安都在那一刻消散,她望着来处,很自然地俯身下去。 “见过陛下。”她道。 宣帝对苏青墨的反应颇有些意外,然而很快他就再度沉下脸来。并未察觉到天牢中的异样,他挥手屏退了王公公跟另外两个太监,双手后背,踱步前来。 宣帝站在牢门前看着苏青墨俯首做礼的样子,良久,居高临下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怕朕?” 怕?苏青墨挑眉,忽然有些想笑。 但凡是君王似乎总有这种莫名生出的想法,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害怕自己,却又担心他们真的怕自己。苏青墨没好意思说只要她想,即便连宣帝的性命都是她掌中之物,她敛眸压去眼中异色,只淡淡道:“陛下是明君,奴才不是怕您,而是敬您。” “那你还敢骗朕那么久,这就是你所谓的尊敬?”明明对这番话很是受用,宣帝却别扭地质问道。 对此,苏青墨无言以对。事实摆在面前,她相信这些日子不管是宣帝自己找人去查还是有肖瑾尘添油加醋,此时此刻的她……容召国的平南王妃,完全是一个为了自己夫君而埋伏进其他国家,扰乱齐宣内政,让齐宣瓦解的恶人。 这样的内容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对这种一直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来说却肯定是深信不疑的。 “抬起头来。”然而没等苏青墨再做出任何回应,宣帝却又突然出声要求道。 一如他们最开始见面时候的样子,苏青墨心念一动并无异言,只抿嘴慢慢抬首,目光却盯着下方,丝毫不敢造次。 以这样诡异的局面僵持良久,少顷才听宣帝叹了声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容。” 说着像是陷入了沉思,他一双眸子透过苏青墨这张脸似乎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过了很久,才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是啊,如她那般的女子,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与她一模一样?留下的,不过都是些空皮囊罢了。” 苏青墨当然不能直接询问,只灵机一动,淡淡出声道:“陛下说得极是。” 闻言一震,宣帝看着苏青墨良久,突然道:“朕听瑾尘说,你的确出身容召苏家对吗?” 果然是个容易上钩的鱼,苏青墨没有吱声,只敛眸点了点头。 “那……那你可曾……”似乎不知该怎么样形容似的,宣帝目光挣扎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你可曾知道你娘亲现如今在哪里?” 娘亲?莫名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脑中一直联系不起来的东西在这一刻有接近明晰的趋势。苏青墨垂首敛去面上异色,她顿了顿,才道:“陛下,奴才的娘亲范氏已经过去很久了。” “范氏?”宣帝皱眉重复着,很快摇头,“不,不是范氏,范氏只是你的嫡母!朕说的是……是……可恶,朕竟是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堂堂一国之君在这时却像个孩子一样,苏青墨望着他如此挣扎的样子,内心早已有了解。尽管有些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但苏青墨还是有礼道:“若陛下说的是奴才生母的话,很可惜,她在生在奴才后没多久就过世了,所以奴才并未见过她。” 关于自己生母的消息,苏青墨知道的少之又少,别说她,就连苏钲都鲜少提及过。她年幼好奇时曾在下人们口中听说过自己母亲如何貌美如何有才,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生做了让全天下最唾弃的事……红杏出墙,是以从那一刻起她原本还有的生母情节消散无痕,眼中心里只有将自己养大的范氏了。 原先她并不懂那张脸到底有什么作用,此刻听宣帝说起,苏青墨脑中的云雾已经逐渐明晰起来。联想起对方红杏出墙的举动,她突然有一个想法,莫不是当年对方出墙的人,就是…… “不,你胡说!”这时,就见宣帝情绪激动地一掌拍在牢门上,怒瞪苏青墨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竟敢说她已经死了!” 第388章 帝王之心 苏青墨心想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也没兴趣知道,然而碍于面前人的高贵身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不能直接说出口。低下头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苏青墨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条斯理道:“陛下,关于奴才的生母,奴才自然是清楚的。她人的确已经死了,但碍于身份原因不能入苏家宗祠,不过父亲已经单独为她建了衣冠冢,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容召……” “住嘴!”再度怒极出声,宣帝的怒火几乎快要将那铁制的栅栏融化一般。 “苏钲那个没用的东西,能娶到你娘不知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倒好,不好好珍惜也就罢了,总有其他人愿意代他去疼惜你娘!可他呢,竟连人也搞得下落不明!他该死!他该死!”宣帝怒骂不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然而对方毕竟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是以在骂完后没多久,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外面的王公公等人听见声响就要冲过来,却被宣帝伸手继续挡在了外面。苏青墨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如此过了大半晌才见宣帝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抬首凝视苏青墨,良久只叹道:“你跟她真是一点都不像。” “她那个人,特别美好,长得虽然不是绝美,但就是叫你一眼看过去就忘不了。她说话做事总是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能感知到所有人的情绪一样,从来不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同样也不会叫任何人感到难堪。她是朕这一生见到的最好的女子,可是她……她没有选择朕……” 苏青墨看着宣帝陷入往事沉思,心里却对这种表述颇为不齿。她那所谓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心思知道,只是从宣帝的描述来看,这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啊。 若是她真的知晓所有人的情绪,不会看不出面前这男人对自己动情多深。可她不仅没有明确拒绝,反倒还留了几分念想给对方,如此行为正是那些烂好人想要极力维持的美好形象。如此一来,她在宣帝的眼中就是那个正直美丽又善良的化身。 “陛下,有句话奴才觉得还是应当跟您说明。”苏青墨终于忍不住,趁着宣帝沉思的时候,低声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但得到的却就不一定如此了。” “奴才生母到底如何,奴才不知,父亲也没提过。奴才是亲眼见过她的衣冠冢所以才会跟陛下说这番话,那么陛下呢,陛下所言是真的见过还是另有消息来源,又或是……故意做出此等沉迷于往事的样子?” 随着苏青墨每说一句,宣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竟是黑如锅底,仿佛分分钟就能将苏青墨判决死刑一样。苏青墨毫不畏惧地回望着,片刻后,就听宣帝冷声道:“你可知,刚才那番话若是别人说的,眼下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扬唇一笑,苏青墨道:“奴才知道。” “那你可知,为何朕没有这么对你?” “奴才也知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原本苍老的眸子在这一刻突然透出几分精明,宣帝望着苏青墨道。 很是平静地回望着宣帝,苏青墨道:“或许陛下真的是惦记旧情,因为对奴才生母有所眷恋,所以才对奴才格外开恩。” “但仔细想想,这种放在寻常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的爱屋及乌的心理,放在陛下身上却没那么和谐。身为帝王,陛下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其次才是儿女私情吧?” 看着宣帝越来越阴冷的表情,苏青墨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她这一步走得太险,若不是情非得已,她绝对不会将自己陷入如此糟糕的境地。可是外面有肖瑾尘在时刻看守,她消息得不到,情况传不出,眼下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位帝王微妙的心思了。 “继续说。”见她停下,宣帝反倒按捺不住道。 “既然在陛下心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那么您时常挂在口中的儿女私情恐怕就只是一个幌子。之前宫中情况如何,想必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如此,您不可能不清楚当日宫中传言说奴才是二皇子的人。可是您却不顾众议只根据这张脸给了奴才极高的荣耀,让奴才成为了您的贴身医士,却也间接地将奴才置身在风口浪尖之处。” “如此一来,有人想要拉拢奴才,更有人想要害奴才。奴才周旋在这些人之间分身乏术,而您恰好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看到底是谁狼子野心,又到底是谁拥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早在上一次孙玉冰在宫中下手害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孙玉冰身上的确带了药,可若是不能碰见宣帝,这一系列的手段都不会成立。但不偏不倚的是宣帝不仅出现在了那儿,而且恰好那天没有吃药,事后,当苏青墨重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然猜到了宣帝的心思。 包括之后自己屡次受挫,宣帝的反应,那些看似震惊看似暴怒的背后,却是将齐宣的环境从之前的三方鼎立慢慢变成了如今的一人独揽大权。 这里面逃不了肖瑾尘的出力,但也绝对少不了宣帝的补刀。 宣帝听着苏青墨的剖析,终于收起了往日老态龙钟的模样。他眉眼幽深地深望着她,少顷却是笑了。 “你很聪明,跟你父亲一样。”他这样说着,期间语意不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朕为何会这样做?” 帝王的心思即便她有猜测但是也不能明说,苏青墨低着头默不作声,任由宣帝阴鸷般的眸子在周身环绕,最后只听他冷道:“因为朕要的,是这齐宣国泰民安。” “所以,不管是他们之前争得你死我活,还是眼下的仿佛尘埃落定,朕统统都不放在眼里。这世上目中无人的家伙太多,朕总要让他们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389章 有内奸 果然,果然是帝王才有的心思,果然是帝王才能做到的手段。 苏青墨垂首将眼中异色遮掩的十分好,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高深之感。若是照宣帝所言他是黄雀,那么凭他一人之力肯定阻挡不了眼下的肖瑾尘。可是看宣帝无所畏惧的模样很明显他是已经有了打算,那么纵观整座皇宫,唯一有可能帮他的,就只有…… “苏青墨,对吗,这是你的名字?”这时,就听宣帝忽然问道。 苏青墨下意识抬头,就见宣帝看着她的目光更添几分幽深。这般居高临下地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很久,他终于又道:“朕喜欢你的聪明,欣赏你的胆识,你是比这齐宣皇宫任何一个都活得清楚的人。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放弃平南王妃的身份留在朕的身边,帮朕做事,替朕出谋划策,或许朕还可以饶你一命。” 这意思,是想让她成为皇帝的影子? 苏青墨不由失笑,这齐宣国的人当真各个都自大的厉害,封旭楠偶尔是,封旭尧经常是,宣帝嘛……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苏青墨对老头没什么兴趣,闻言她只抿嘴一笑。宣帝看着她这个表情顿时眼神又冷了几分,颇为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苏青墨含笑:“陛下,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除了平南王妃的身份外,奴才都可以不要。但是同样,既然奴才身为平南王妃,那么有些事可做,有些事自当是不能做。所以,奴才不愿意。” 多少还是为苏青墨的话所震惊,宣帝不由自主深望了她一眼,竟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能看清过面前这个女子。 英气,果敢,有思想,有勇谋,这样优秀的人才比之他那些儿子不知要好多少,可她却是那个人跟苏钲的孩子。 “好,既然如此,朕尊重你的选择。”深吸口气,宣帝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苏青墨,好好发挥你仅剩的价值吧,也许没多久,你便可跟你的夫君团圆了。” 心中一震,苏青墨已然猜到他们的计划。果然啊,这群人将她扣在宫中就是想用她引容骁出来,看着他们如此不遗余力的手段,估计远在容召的容湛也要分一杯羹吧! “阿墨……”正在她垂首凝思时,凌薇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苏青墨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低着头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没见凌薇有动静,她很快又道,“你随意吧,可以去告诉你的主子,也可以……”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犹如宣誓般猛地吼道,凌薇紧咬下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总之我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说完这些,凌薇头也不回地走掉,而苏青墨看着她的背影,莫名陷入沉思。 她想,她或许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只是那又怎样,错过一次难道就不算错了吗?她苏青墨的好心只有那么多,被挥霍了,就不会再有剩余。 “阿骁……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低声默念,苏青墨再度抬头望着顶窗,坚定的情绪终于有了丝丝动容。 就在苏青墨被困在齐宣天牢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范庭川等人却在频繁招架沿路冒出的干扰。不是有人挡路就是有人找事儿,尽管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麻烦,但却将他们回城的日程一天天拖了下去。 珉合城中发生的事他早已从留在城中的范家探子口中得知了,对苏青墨目前的处境他只会比任何人还要着急。然而毕竟身后拖着这么一大群男女老少,他不可能弃之不理,也不可能直接告知,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在越发焦急的情绪中祈祷苏青墨不会出事。 而在这里唯独能够帮他分担的就只有叶繁花,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上火的模样,也知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抵不过苏青墨一个平安来的有用。她能做的就只有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料理他的起居,准备他的吃食,丝毫不在意自己俨然成了一个丫鬟。 “不知道你察觉没有,这几日不管我们怎么走,都会有人会跳出来干扰,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时刻观察着我们,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如何。”这一日深夜,叶繁花坐在借住的小院中冲范庭川道。 范庭川这时已经失了往日的沉稳,他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久,才道:“不是有人在盯着我们,而是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闻言整个人愣住,叶繁花诧异道:“你是说……我们这些人里面有内奸?” 这当真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一行人,或是苏青墨的家人,或是苏青墨的朋友,彼此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何以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她见范庭川一脸认真,心知他从不会说莫须有的话,叶繁花当下也不安起来,这时她与范庭川却突然齐齐抬头,目光警惕看向周围。 察觉到一股很隐秘的杀气正在逐渐接近,而从气势分辨,恐怕来人不少。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干扰,这一次对方看来是要下狠手了,只是不知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宫中情况有变还是另外出了什么纰漏? “繁花,你去看着青怡他们,让元勃照顾好顾家兄妹。” 当即做出布置,范庭川白袍一扬,手执折扇站在院中,目光清冷注意着周围。这时就听“嗖嗖”几声响起,无数支暗箭从四面八方飞出,夹杂着浓厚的杀气瞬时而来,刺向院中,刺向周围,而那明晃晃的青绿色箭头在月色的映照下万分耀眼,就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却带着嗜血的杀意。 范庭川心中暗骂对方卑鄙,手中折扇却已然飞出。宛若月下谪仙般飘渺的身姿骤起,翻身飞舞间就将暗箭去了大半。然而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很快扭转局势却有些困难,在一柱香时间过后,尽管多了叶繁花等人的协助,却只见那暗箭越来越多,几乎快要将整个小院埋没。 就在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忽然就听一道利音划破天际,接着停在了小院的上空。而与此同时,周围红光大盛,几乎要将那暖黄的月色就此替代。随着利音跟红光的同时作用,就见周围攻势停止,接着一袭蓝袍落在了院落之中。 “范大公子,你就这点本事吗?”来人说道。 第390章 青墨的心思 范庭川身子微震,拂了拂被尘土沾上的袍子,又顺手将折扇收回。“刷拉”一声将折扇打开,他一手摇扇,一手后背,这才慢慢转向发出声音的位置。 一双清眸望着那个蓝袍身影,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最后只能淡淡道:“平南王手段高超,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出现,非要等到我们狼狈不堪的时候才动手?” 他这话说给了容骁,更是说给了周围的叶繁花还有苏占言等人。刚才由于叶繁花的及时叫醒,这才有了元勃跟苏占言的相助,否则局面只会更糟。而此刻听范庭川这么一说情况倒真像是容骁故意一样,是以其他人都报以审视的眼神看过去,显然对他有些责怪。 而容骁完全就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从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如何,这群人跟他非亲非故,他要不是看在苏青墨的面子上,才不会管他们! “范大公子以为本王跟你一样清闲吗?”容骁冷道,“之前肖瑾尘在宫中埋伏我不成,于是便将栅栏设在了四边城门,本王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出城过来,谁料刚到就看到你们被人伏击成这幅样子。” “范庭川,你这样无能,何以当得起青墨的信任?” 听到“青墨”两个字,范庭川突然有些不淡定了。他摇晃着折扇的手停下,清冷眸光带了几许幽深:“那么你呢容骁,此刻你还有脸跟我提青墨?”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眼下被囚禁在齐宣天牢,也别说你不清楚将她带进去的正是肖瑾尘!那个疯子一直装失忆将你们耍的团团转,现如今更是将齐宣的大半势力握在手中。你将她置于险境不理,现下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我!” 范庭川是着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然而容骁对苏青墨的担忧绝不会比范庭川少,是以这番话无异于猜到了他的雷点。众人眼见这两人之间明晃晃的火光在燃烧,谁都不敢上前去劝,于是齐刷刷地缩了回去,只担心战火波及自己。 但是如今的容骁早已不是那个脾气暴躁的平南王,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这才道:“我知道将她置于险境是我不对,但范庭川,她是我的女人,我相信她,以她的能力绝不可能会任人摆布到这个地步!” 听出容骁话里有话,范庭川心念一动:“你的意思是……” “你可曾听说过凤凰图?”容骁顿了顿,出声问道。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范庭川瞳孔猛地收缩,惊愕的表情下藏着深深的担忧。 “你果然知道。”容骁顿时有些不爽,心道怎么关于苏青墨的什么事情他都知道,难不成他连苏青墨内衣什么颜色都清楚? “你问凤凰图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凤凰图,就应该清楚青墨要做什么。凤图在肖瑾尘手里,不能明抢就只能去偷。若是以前趁着他心性不定这样的做法还可行,但眼下,自从他看到青墨对他百般拒绝跟冷漠对待后,就不会再这样掉以轻心了。” “所以……青墨之所以踩进他的陷阱,是为了靠近他身边取回凤图?”范庭川惊道,当即变了脸色,“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可知肖瑾尘他……”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可你有更好的办法?”容骁打断范庭川的话,皱眉问道。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苏青墨的计划,只是觉得她最近这段时间每每谈起肖瑾尘等人的时候,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容骁因为眼下对苏青墨万分信任,知道她不会乱来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所以也没有问过她想要如何。 直到那一日他率先跟了肖瑾尘回宫,在前往大殿的路上他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当即扯了个幌子避开肖瑾尘藏身于密道,没多久后便听说了自己跟苏青墨的身份被暴露,而封旭楠也因在那场疫病中捞钱的事儿被宣帝责罚。 如此一来,真正运筹帷幄的只有肖瑾尘,而对方的目的只要稍加思索也可以猜得出来。 容骁一直觉得苏青墨能力非凡,绝不可能因为肖瑾尘露出真面目就被抓住。她一早便说过要拿回凤图这件事,所以她会将计就计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眼下他们尚且不知苏青墨的打算是什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外面布局援助她,保证在拿到凤图的同时也可以将她安全带出。 “你有什么打算?”对容骁的话无法反驳,范庭川叹了声,道,“肖瑾尘明摆着不让我们回去,但是长线操控又太困难,除非……” “除非有人可以打入敌人内部,帮我们扰乱这个局面。”容骁接过他的话,突然邪邪一笑,“我听说再过几天就是宣帝的六十大寿,到时普天同庆宫门打开,只怕会有不少惊喜等着他们。” 范庭川微微挑眉,很快猜到容骁的意图。一轮明月当空,月下两人对影,暗影流动。 而此时此刻在齐宣皇宫的另一处,明月当空下的宫殿却显得那般阴森可怖。虽然这个宫殿是整个皇宫中除却宣帝寝宫最大的地方,但今非昔比,因为里面主人的自作孽,导致好好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变成了如今的冷宫。 “殿、殿下……”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就见一个老太监颤巍巍地抖着身子站在那儿,冲着院中大树下的男子喊道。 树下的男子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酒味。闻言他狭长的双眸微微扬起,那般妖娆魅惑,却很快填满了暴怒。 “殿下!谁是殿下!本宫是太子,是太子!连你们这些阉人,这种废物都敢瞧不起本宫,本宫是太子,你们全都要叫我太子!” 他说着砸了手中酒壶,连踢带打就向那老太监招呼过去。可怜那老太监一把年纪还要被如此折磨,没过多久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 封旭尧最是嗜血,看到鲜血的那一刹那他眸底红光一闪,高扬起的手中捧着酒壶就准备砸下去,这时却见周围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太子殿下,你喝醉了。”那个人说道。 第391章 要挟太子 封旭尧高扬的胳膊被来人紧紧握住,酒醉的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十分懊恼地想要甩脱对方的控制,奋力许久却只是徒劳。 “你……你是哪里来的杂碎,敢挡本……本太子!”他结结巴巴地怒骂,抄起手中的酒壶砸了过去。 来人头一偏,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太子殿下,你醉了。” “滚!”用尽全力将来人甩开,封旭尧跌跌撞撞,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你们、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你们一个个……全都瞧不起我!” 说完封旭尧重新靠回树杆,大口喘着粗气。他抬起微红的脸,仔细看着面前的人,月色下,来人冰冷的眸光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他打了个酒嗝,闷声笑了起来。 “是、是你啊……”他一脸淫邪,“怎么,想本宫了?是不是很想让本宫再好好疼惜你一遍啊,赵润清?” 赵润清闻言,眸底利光霎时大放。汹涌的杀气在这时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然而少顷,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 “太子殿下,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陛下将你逐出宫只是早晚的事。”他淡淡道。 “住嘴!你敢诅咒本宫!”虽是酒醉,但封旭尧在听到“陛下”二字时仍旧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他咽了口吐沫,怒目而视道。 赵润清浑不在意,只挥手让人将那老太监抬了下去,这才重新看回封旭尧。心知对方此刻仍旧意识不清楚,他厌恶地皱眉,却仍是有礼道:“太子殿下,即便你不乐意听,但该说的我也要说。” “碍于之前的事儿,陛下对太子您还包括整个太子寝宫的人都是十分厌恶的,说句不好听的,这里跟冷宫没什么差别。” “二皇子一派得了势又失了势,眼下也刚被陛下斥责过,跟殿下你比起来情况好不了多少。不过就算这样宫里面也依旧热闹,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殿下你恐怕猜不到眼下宫中真正得势的人是谁了。” 封旭尧虽然醉酒晕眩,但毕竟出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以很快他眼中一亮:“段瑾尘?” 意外扬眉,赵润清没想到封旭尧还有这个脑子。不过这样倒也给他省了功夫,他道:“所以,殿下难道要看着封氏江山落入他人手里?” 这下终于被吓清醒了,封旭尧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赵润清看了会儿,忽然道:“你今日来找本宫,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吧?” “那就要看殿下的诚意了。” “废话少说!”封旭尧闻言怒道,“赵润清,别忘了你能有今天可全靠了本宫,本宫当初既然能让你死里逃生,今日照样可以将你打入万劫不复!” 赵润清心中冷哼,他若当初早知被封旭尧救出后要受他万般凌辱,他宁愿在那时葬身火海,也绝不愿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然而屈辱已受,这尘世已经容不得他再去回头,赵润清压下心头种种厌恶,表情淡淡:“殿下,现如今你能依靠的只有我,所以若是你没有诚意,那……” “你想要什么?”封旭尧警惕道。 “眼下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因为殿下落难,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希望有朝一日殿下成功翻身后不要忘了我,毕竟在宫里能有一个派的上用场的智囊还是很重要的。” 显而易见的威胁,封旭尧恨得牙痒,但却不能拒绝。 他知道,相比在权谋方面自己连封旭楠都不如,更别说面前这只在黑暗中打过滚的狐狸了。封旭尧沉着脸瞪了他一会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你说吧,且要如何?” “五日后是陛下六十大寿,操办者刚好是段瑾尘。想要别出心裁就得出其不意,殿下放心,有你的承诺,我定当不负所望。”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在齐宣皇宫的局势变得越发扑朔迷离的时候,宣帝迎来了他的六十大寿。或许是由于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以即便在眼下这种紧张的局势中,他依然答应了段瑾尘要大办一场寿宴的要求,可实际上他心里明白的很……段瑾尘不过是想借此立威,让朝廷中人看清楚眼下局面是谁在掌控。 然而宣帝并不担心他真的能掀起多高的浪来,在由王公公服侍着梳洗更衣后,眼看寿宴时辰差不多了,他这才慢慢前往宴会场。 此刻正直一日之中太阳最烈且阳气最重的时候,意味着龙阳之气的顶峰。宣帝到达会场时就见文武百官已然在此候着,见他出现时,众人徐徐做礼,十分恭敬地看着他走上高台,听着他落座后道了一声“众卿平身”。 年年都是如此场景,年年都是这些人,宣帝看着歌舞升起,表情却是恹恹。他斜倚在榻上听着朝臣对自己恭维跟道贺,呈上的贺礼也全都是如往年一般的贵重之物。他忽然觉得很是无趣,人人都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便能运筹帷幄,可实际呢,他却连个喜欢的东西都得不到。 “陛下,赵王爷来了。”就在宣帝神游到不知去了哪里的时候,王公公突然在他耳边念道。 宣帝这才回了神,看着场中央正徐徐走向自己的青年。长相平凡,但气度却隐约有些阴森,苍白的脸上一只假眼十分明显,宣帝依稀还记得,这个人是封旭尧从容召带回来的玩物,听说还曾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 “赵王爷?”哪知待到赵润清刚一站定,就见肖瑾尘突然走出来笑道,“陛下,恕臣孤陋寡闻,怎么不知宫里何时出过这么一位王爷?” 话音刚落,就见赵润清脸色巨变,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阴森,看着肖瑾尘的眸光也莫名变得幽深。宣帝瞥了这二人一眼,假装好像看不懂的样子,懒懒道:“朕记得是大皇子带回来的人吧,不过是个挂名王爷,随他去。” 并没察觉在听到自己这番话后赵润清的表情更是精彩,后者在垂首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复又抬头,有礼道:“陛下,其实臣是来替大皇子殿下给您送贺礼的。” “哦?什么贺礼?”并没直接拒绝,宣帝反而饶有兴趣道。 “陛下您只要赏脸一看,便能知道了。” 第392章 意外的客人 赵润清的故作高深让宣帝看在眼里,不由挑了挑眉。他再度上下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一眼,道:“若是朕不赏脸呢?” 人人都知他对封旭尧的态度,寻常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只有赵润清一人上赶着要为封旭尧讨个公道。宣帝一向不喜欢听到这种含着命令的口气,是以当下便沉了脸。 哪知赵润清见状倒也不慌不忙,他跪下行了个大礼,慢条斯理道:“陛下不愿,臣自当无话可说,不过臣唯一能够保证的是陛下见到这份大礼,一定会喜欢。” “那若是陛下不喜欢呢?”这时,肖瑾尘再度插嘴道。 赵润清瞥了他一眼,藏在袍子下的手慢慢握紧:“那臣……愿以死谢罪!” 大喜之日说如此煞风景的话已然是死罪,然而宣帝却突然冒出了几分兴趣。并没多言只挥手吩咐赵润清将东西呈上来,后者心领神会,起身,却是双手合十“啪啪”拍了两声。 顿时就听一阵欢快的乐声骤起,宛若一道清风,打散了原有凝滞气氛的同时,也一扫众人心中阴霾。接着就见一个娇粉色的人影缓步从舞姬中走出,面带薄纱,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风情。而她周身仿若自带香气般,随着她的出现,整个会场中都蔓延着一股清香的气味。 很快女子随着乐声起舞,像是一个妖娆的精灵,在阳光的抚摸下散放着浑身活力。 在场坐着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见此情景也纷纷猜出了赵润清的意图。然而他们心里却是偷笑,宣帝一向不喜女色是众人皆知的事,否则又怎么会到现在膝下才只有两个皇子,而后宫更是空空荡荡?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乐声缓缓消散,女子终于停下冲着宣帝跪了下去。 “这就是你的大礼?”并未注视那女子,宣帝只扫了眼赵润清问道。 赵润清点头,未等他开口就见宣帝突然冷笑一声,一拍桌道:“混账东西,你把朕当做什么好色之徒吗,区区一个舞姬而已,还扬言是多大的礼!来人啊,拖下去!” 帝王之心难测,这时亘古不变的道理。赵润清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见此情景也不慌不忙,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侧目看向身后的女子。而后者见状点了点头,白皙的指尖轻触脸颊,薄纱随风飞扬,就此掉落。 宣帝看着这二人的动作正觉得纳闷,目光却在触及女子面容时猛地一阵。他那般震撼不同往常的模样让上前押人的侍卫们全都不知该不该继续,而其余人则顺着他的目光,也都朝那女子看去。 无人吭声,众人到现在也没明白出了什么事,而唯独拉下脸的只有肖瑾尘一人。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赵润清,就见对方挑眉一笑,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该死的,他竟然也把脑筋动在这个上面? “茹儿……是茹儿吗?”然后,宣帝再一次开启了帝王的日常碎碎念。 就在宴会场中因为一个长相酷似茹儿的女子而扭转了局面的时候,另一边的皇宫天牢里却依然静的可怕。因着上次凌薇的突然出现导致那几个狱卒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醒,事后他们在苏青墨“和颜悦色”的解说下选择了保持沉默,却也因此不敢再在她周围看守。 苏青墨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每天除了简单的活动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在墙壁望着那一处顶窗。她若是没记错,今日恰好是宣帝的六十大寿,满朝文武齐聚宴会场中,那里自然是今日守备最严密的地方。 同理,因为宴会场加派了人手,其他地方的守卫则会相对薄弱。而她因为身处牢笼一直被人忽视,眼下倒成了她唯一可以出去的机会。只要出去了,趁眼下肖瑾尘忙碌的时候前去他宫中一探,即便拿不到凤图多少也会有个方向。 正这样想着,最外面的牢门却在这时发出“吱嘎”的难听声音,像是一把钝刀磨过了锈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苏青墨眉头紧皱望了过去,很快就见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带出了星点香气,摇曳生姿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目光上移,待看清来人的长相时,莫名就笑了。 “你笑什么?”来人见她这样,不由抬高了音调。 “笑你啊。”苏青墨道,“你再不出现我真要把你忘了呢,三妹,看来你在齐宣皇宫过的还不错。” 苏茹雪听到“还不错”三个字时,眸中突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她到底过的如何,只有她自己知晓。当日封旭尧仓皇回国,她无奈之下只能跟过来,谁料从那时起,她的噩梦也开始了。 封旭尧从没把她当成是人,她的存在不过就是供他开心的玩物。明明出身大家,明明是侧太子妃,她却要跟着一群出身卑贱的妓女一同躺在封旭尧床上任他凌辱。在那些人嚣张的尖叫声中她慢慢没有了尊严,也丢失了自我,她依靠学来的床上本事将封旭尧死死挂住,然后把那些羞辱过她的人一个一个杀尽,可即便这样她也依旧是个玩物。 而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 “苏青墨,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能故作如此高姿态,我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哦?我以为三妹应当早就对我佩服不已了呢,毕竟当日若不是我帮忙,你又如何能坐到侧太子妃这个位置?”苏青墨笑道,“侧太子妃跟王妃,说起来好像还是你比较厉害一点。” 哪里听不出她话中嘲讽,苏茹雪再也忍耐不住,死死握住牢房栅栏:“贱人,若不是被你害的,我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这鬼地方受苦!你可知,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依靠对你的恨才能活下来!我将那些但凡身上有一点点与你相似的人全都杀了,啊对了,你还记得御医坊那个叫阿碧的小丫头吗,你想不想听听她临死前在喊些什么?” 第393章 你有多干净 阿碧始终是苏青墨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儿,此刻听到苏茹雪这么说,她瞳孔猛地一缩:“是你?” “没错,很意外吗?”苏茹雪笑得开心,眼神恶毒,“在你乔装做医士的那段日子里,我曾见过你一次,当日我若知道是你,也许就不会对那个丫头下手了。苏青墨,我讨厌你,讨厌你那双眼睛,讨厌你总是精明,我恨不得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将你生吞活剥,可我没办法啊,我只能对你身边的人下手了。” “看得出来你很在意那个小丫头吧,想想你们都出身卑贱,也难怪会一拍即合。当日你前脚离开御医坊,她后脚就跟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要帮小苏哥哥去打掩护。可结果呢,她被四五个壮汉直接拖走了。” “我记得啊,那一晚她在冷宫的喊声可惨烈了。一边大叫着不要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将她的衣衫撕碎,他们压在她身上,肆意凌辱,她那小身子都差点被撕裂呢!那一晚的冷宫特别热闹,你不知道她越是叫得惨,那群人就越兴奋,我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发泄,那画面啊可真是……” “闭嘴。”这时,苏青墨突然冷冷出声,打断了苏茹雪的话。 “恩?你这是……生气了吗?”苏茹雪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笑容古怪趴在了铁栅栏上,“好啊,你生气啊,你越是生气我就越高兴!苏青墨,要不要我给你讲讲那些细节,说说那些人是怎么……” “你有什么脸去说别人,以为自己很干净吗?”冷不丁地再度打断苏茹雪的话,苏青墨面若寒霜,“我若没看错,你已经得了花柳吧?怎么,就这样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是乐意在你身上播种?” “苏青墨!”苏茹雪的雷点很轻易被踩中,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遮掩的事竟被她当做笑话一般说出!若非不是那些下贱的女人,若非不是封旭尧那个疯子,她又怎么会得了这种肮脏的病! 一想到这儿,苏茹雪满心怨恨最终全都落在了苏青墨头上。她看着她鄙夷且阴森的目光,良久,突然邪邪一笑。 缓缓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药包,她一边将里面的药粉撒在牢门周围,一边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干净,可大家毕竟是出身同门的姐妹,我受的屈辱你也应当尝尝才对!” “你是懂医术的,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问道。 苏青墨眉头一拧,鼻尖荡过的香气让她眼中温度更低了几分:“你敢?”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是那个瑾王爷把你关在这里的,还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动你。可是苏青墨啊,我眼下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难道还会在乎这些?”最后将手中药粉掷出,苏茹雪冷道。 苏青墨不避不让,只冷冷站在那儿,看着苏茹雪一脸癫狂的模样。 “看来你今日是铁了心要让我跟你一起死了。” “没错,你能奈我何?” “我自然奈不了你什么,不过三妹啊,你可知你刚才洒出的萦香粉,单独用的话是起不到任何催情作用的?” 苏茹雪闻言却一点儿也不慌乱,甚至还相当鄙夷地哼了声:“苏青墨,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被你耍的团团转的苏府三小姐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苏青墨眸底一沉,捂住小腹开始连连后退。见她表情惊讶,苏茹雪眼中利光大盛,笑得相当癫狂:“有感觉了吗苏青墨?我早知你的本事,所以忍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等现在这一刻!” “我当然知道萦香粉只有跟玉凝露搭配在一起才最有效,毕竟那可是封旭尧最喜欢的用的。玉凝露无色无味却能提气,封旭尧喜欢将它放在酒里,所以我有样学样,这几日一直派人将玉凝露加在你的饮用水里。” “眼下你是不是觉得浑身烧灼,小腹难受,像是有一股热流正在你的体内缓缓流淌,搞得你焦躁不安?放心好了苏青墨,哦不,二姐,妹妹我这次来给你带了几个男人,我想他们一定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面露凶光,苏茹雪越说越兴奋道。 “你……你知道我的本事的……我才不会……”苏青墨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滚落。 “是啊,我知道,我很知道!可那又怎样,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说着,苏茹雪转身就预备将那几名壮汉叫进来,谁料刚一转头,路却被人堵住了。 她惊诧后退却直接撞在了铁栅栏上,双目圆瞪震惊不已,就听苏青墨在身后道:“你都知道我的本事了,怎么还要做这么愚蠢的事呢,三妹?” “人家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呢,撞了南墙不算,还想要一头扎过去,你当你是铁锤还是棒子啊?” “你敢诈我!” “很抱歉,你的小把戏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玩了,所以不能让你尽兴了,三妹。” 随着苏青墨最后一语,苏茹雪身后的人伸手将她穴道点住,然后把她丢在了一旁。来人看着牢中苏青墨双臂环胸一派淡定的样子,不由低头苦笑:“我又多此一举了。” “是啊,所以你还来做什么?”苏青墨看着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薇,丝毫不为她刚才的举动所领情,只冷漠问道。 凌薇没有回答,她知道早在那一次背叛过后,苏青墨对她的信任已经变为负值。然而事到如今她还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于是她深吸口气,道:“这几日宫中异变,我担心会有人趁乱害你,所以一直盯着,于是便发现了……她。” 苏茹雪从下药到动手都在凌薇的注视下,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无比清楚。苏青墨的饮用水是她帮忙更换掉的,而眼下门外那几名壮汉也全都被她解决。 “眼下宫中正是宴会高潮,你要走现在就走吧,不然……” “不急。”并不领这个情,苏青墨侧目看向还在一旁闷哼挣扎的苏茹雪,“我还有些事,要跟我的三妹好好说道说道。” 第394章 冤有头,债有主 苏茹雪原本挣扎的声音在听到苏青墨这一句后戛然而止,她双目圆瞪突然觉得害怕,想要往后缩,却奈何身子被点住了穴道压根动弹不得。眼看着苏青墨俯下身子凑到自己跟前,苏茹雪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杀气逼到了自己头顶,仿佛她再一动,就随时身首异处。 “别害怕,我是不会动你,我还怕脏了手。”苏青墨单手挑起苏茹雪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此时此刻,她其实也是恨的。为了阿碧,为了之前对方可能做过的种种,因为对她一个人的恨意而造就了其他人悲惨的结局,这种事,苏青墨怪面前的人,更怪自己。 “三妹,不是二姐我瞧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脑子想要挑拨封旭尧对付我好像不太可能,更不要说下套给阿碧来给我添堵了。你一直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更何况宫中这个地方比不得外面,如果没有人给你帮忙,你一个人做不到这些。” “所以,告诉我,是谁在背后帮你?” 苏青墨说完,解开了她的哑穴。苏茹雪下意识就想大喊叫来其他人,可在苏青墨阴冷目光的注视下,她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没有……没有人帮我……” 闻言倒也不生气,苏青墨若有所思,再度捏过她的下巴:“我本来觉得是赵润清,可后来想想他也是封旭尧的男宠呢。你那么善妒,又怎么可能跟他结为一派?” “啊,你刚才说门外有好几个壮汉吧,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咱们也不好叫人空手回去。我这里呢有一颗药丸,至于什么功效三妹你一想就能猜到,二姐的本事你一向清楚,所以你到底是自己说呢还是我来帮你说?” 苏青墨慢条斯理的说着最为恐怖的威胁,苏茹雪看着她,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划过,而里衣早已湿透。 “我说……我说……”她张大了嘴哆嗦道,“是,是白家的那个女人,白暮璇……” 果然,苏青墨就知道单凭苏茹雪这个脑子想给自己找麻烦,实在是嫩了点。只是她没想到在这里搅混水的又是白暮璇,对方不仅跟赵润清关系密切,眼下连苏如雪也对她言听计从,她原以为白暮璇是封旭尧的人,可按照眼下这个局面来说她又觉得另有隐情。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白暮璇跟你说了什么?”由于百思不得其解,苏青墨只能再度问道。 “她、她说,只要我乖乖按照她说的做,你就会必死无疑。她说……她说像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苏茹雪老老实实道。 眉峰一扬,苏青墨心中突然有了计较。 “所以,你们一直在瞒着封旭尧偷偷联系?可我记得她城中的药房已经关了,那眼下她人又在哪里?”冷不丁的,苏青墨再度问道。 苏茹雪震惊于苏青墨跳跃的思绪,她紧咬下唇,战战兢兢:“我、我不知道……”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知道!”看着苏青墨瞬时投过来的冷冽目光,苏茹雪急忙摇头,“一直都是她联系我,我根本找不到她的!我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就是她每次联系我用的纸张末尾都画了凤凰!” 凤凰……原本还高昂的心情瞬时一紧,苏青墨眸底渐沉,觉得越发不妙。 她脑中跟凤凰有关的就只有凤凰图,可这一切又跟白暮璇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就是背后那个操控全局的高手? “别乱动!”正在她出神时,就听凌薇突然厉声喝道。苏青墨看过去就见对方从苏茹雪手里抽出一个竹管,丝丝火药的气息从里面传出,很明显她是想要用这个东西求救。 “三妹,你怎么总是学不乖呢?难道你不知道二姐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吗?”重新俯下身子,苏青墨拍了拍苏茹雪的脸问道。 无视苏茹雪瞬间紧绷的模样,她顺手将那药丸塞进了对方口中,苏青墨看了凌薇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很快将门外晕着的几个男人拖了进来。 “我给你的药可比那萦香粉和玉凝露好得多,穴道我已经给你解了,就算对方不醒,你自己也不肯罢休的。” “苏青墨!苏青墨!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你连我在乎的人都毁了,我有什么不能做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有来世就记得报仇别涉及他人,否则你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好好享受吧,我的三妹。” 苏青墨说完转身就走,很快后方就传来一阵阵令人遐想的呻吟跟哀嚎。门外的狱卒已经再度被放倒,她目不斜视走出了天牢,站在外间,猛地深吸一口气。 大半个月了,总算出来了。 那么,好戏可以开始了。 就在苏青墨成功离开天牢的时候,皇宫正中央的会场则再度开始了歌舞升平的繁华场面。只是与刚才不同,原本孤身一人坐在上首的宣帝身边此刻多了一个女子,容貌靓丽,身子妖娆,只要看一眼她如水的瞳眸便像是要被摄了心魂般,连旁人都不一定能招架得住,何况宣帝。 更不要说,这个女子长了一张与他口中的茹儿百分之百想象的脸。 宣帝的大掌流连在女子腰身,若非台下还有众人,他真想此刻就将女子压在身下一解这数十年的相思之苦。然而动作收敛了,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思,台下朝臣纷纷看在眼里,除了对今日这件事觉得诧异外,也对赵润清莫名高看了几分。 “你当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这时,肖瑾尘坐在台下,淡淡出声。 赵润清此时的座位早已被安排在他身边,他抬起手微抿一口酒水,眼微眯:“这还是瑾王爷教我的。” “哦?我教了你什么?” “凡事最好要靠自己,不要靠别人。”赵润清浅笑道,“还有就是,投其所好。” 莫名手一紧,肖瑾尘觉得万分不爽。 二人目光相对似是有火花四溢,然而目前局势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由于有赵润清这么一插手,连带着封旭尧也能受益。这样一来他苦心布局将会被毁之一炬,若是上首的女子再给宣帝吹什么枕边风…… “二位王爷,各位大人,陛下身子疲乏,要先回宫休息了。”蓦地,王公公突然在上首说道。 人人都知宣帝是忍不住了,于是也纷纷附和着跪安做礼。哪知就在宣帝刚一起身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多出一道利音,接着便见翻涌的杀气向此袭来,尽管是白天,却隐约将这一方会场带入了地狱。 第395章 我根本不喜欢他 气氛的突变让在场众人大惊,这时空中多出的几道利光更是让场面变得混乱不堪。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有刺客”,接着原本还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的朝臣们突然发出惊呼,四下奔窜,完完全全忘记了上首还坐着他们的大王。 宣帝虽然年事已高,但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保持了镇静。他一边护着身边佳人一边在王公公等人的掩护下后撤,而一旁的侍卫也在这时齐齐上前,瞬间围成了一堵人墙,将宣帝护住。 “留个活口!”扫了眼面前的混乱场景,宣帝当即下令道。 “陛下,臣护送您回去吧。”这时,就见赵润清突然上前,很是有礼地说道。 宣帝扫了他一眼,尽管打心底里还是不喜欢这个总给人压抑感的男人。不过看在他给自己找了个好替身的份儿上,宣帝难得对他改观几分,点了点头。 “瑾王爷呢?”哪知刚走了两步,宣帝又突然回头问道。 赵润清眸底的利光一闪而过,他面色清浅,老实道:“在刺客刚到没多久的时候,瑾王爷就已经走了。” 火上浇油永远是试探帝王之心的最好办法,在赵润清说完这番话后,就见宣帝顿时被气得面色铁青。毕竟,肖瑾尘作为今日宴会的发起人,一应责任都该由他来承担,可他倒好,出了事没想着护驾,竟然自己先走了! 宣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赵润清站在原地并没有即刻跟上去,他侧目望着适才肖瑾尘离开的方向,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此时此刻的肖瑾尘并没想过自己突然的离开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早在那些刺客涌进来的一瞬间,脑中突然冒出的却是苏青墨的身影。 下意识便觉得这群人跟她有关,毕竟她是自己跟随了两世的女人,以她的本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自己布局。 那么阿墨,你到底想怎么做? 肖瑾尘越想越急躁,加快速度就往天牢的方向冲。谁料沿路竟还有黑衣人冒出,不由分说便挡住了他的路。肖瑾尘懒得跟这群人浪费时间,他留下身后随从,自己则翻身越过战局,一个人前往天牢。 天牢外的地上正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狱卒,看样子足有一个多时辰了。肖瑾尘心中一震,踢开几人就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然而越是靠近越能闻到里面一股莫名气味的传出,待到他最后停下步子,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几具白花花的肉体,包括那满地狼藉跟空气中弥漫着的情欲味道。 肖瑾尘一眼便看出来躺在中间浑身青紫的女子正是苏青墨的三妹苏茹雪,他当即便推理出了整个事件过程,在鄙夷对方愚蠢的同时,却也懊恼苏青墨竟然真的就这样跑了。 他站在那儿低头沉思,脑中浮现的却是自己暴怒那日差点伤害苏青墨的画面。当时的他是愧疚的,所以才在最后时刻停了手。可时至今日他却后悔了,他应该强要了她,只有那样她才会记清自己是谁的女人! 蓦地,肖瑾尘脑中划过一道利光,他眼微眯,唇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此刻恰逢他手下随从赶到,肖瑾尘再也不看牢房一眼,只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都烧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青墨在离开天牢后,想都没想就直接前往肖瑾尘的寝宫。凌薇在侧一路跟随,没有说话,却也隐约猜到她是去干什么。对此,苏青墨并没有隐瞒,相反她还巴不得凌薇知道。她对凌薇已然没了信任,既然这样就不存在任何感情,凌薇对她的愧疚她看在眼里,她很乐意利用她这种心理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瑾尘的寝殿内有四大高手,没人见过他们的长相,只知但凡有人不请自来,出去的都会是尸体。”待站在肖瑾尘寝殿外,苏青墨就听凌薇如此道。 “但你有办法避开他们,不是吗?” 闻言,凌薇苦涩一笑:“不是我有办法,而是那所谓的高手根本就是虚构出来的。殿中有阵法,人一旦陷入就会被迫看到某些场景,当然,除了你那一次……那次,是他特意让你看到的。” 想想那还是自己第一次见证到肖瑾尘的真面目,苏青墨敛眸冷笑:“他为何要那么做?” “瑾尘之前一直都说不管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对他的信任都是无条件的。他想看看事到如今你是否还会这样,可没想到……你却避开了他,选择了王爷。” 深吸口气,苏青墨莫名觉得有点恶心。 “所以,反倒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逼到如今地步了?” “阿墨,其实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没有荣华富贵跟权力,当日若是他不上战场,你二人也会好好地在一起,可为什么……” “不,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就算当日他没有上战场,我与他的关系也只是挚友而无关情爱。”苏青墨直截了当道。 或许肖瑾尘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被容湛蛊惑,答应帮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一步步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 不愿再谈及这个人的任何过往跟心理,苏青墨深吸口气,正要跟凌薇进去的时候,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所以,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一点点男女之情,对吗?”来人问道。 这道声音在此刻响起莫名激起苏青墨一身鸡皮疙瘩,她懊恼对方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更烦躁到了这种时候对方关心的竟然还是这个问题。 他又没瞎,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样想着,苏青墨却还是缓缓转过身子,冷漠道:“对。” “好,我就知道你一向不会骗我。”肖瑾尘闻言却是一笑,他低下头,身子莫名开始发抖。他的笑声像是夜晚的哀歌一样叫人肝儿颤,很快就见他猛地抬头,神色变得癫狂道:“可阿墨啊,我多希望你能骗骗我,起码也算是对我的安慰呢!” 第396章 两不相欠,恩断义绝 “肖瑾尘,我一不是你父母,二不是你爱人,我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去照顾你幼小的心灵。”苏青墨态度强硬,“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所以,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完苏青墨一把推开凌薇,拉开架势冷道:“你知道我要什么,是你自己给我还是要我来抢呢?” “你连东西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抢?” “我原以为是在寝宫,可从刚才所知道的来看,你不会只用阵法护着这么宝贵的东西。既然不在寝宫那就只能在你身上,而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个东西……” 话没说完,苏青墨身形一闪。她周身戾气在这一刻悉数喷发,手中虽无武器,但却在经过的瞬间就将挡着的几名暗卫放倒。 肖瑾尘见状眉峰一拧就要对上,彼此过招不过三五下,就见苏青墨的身影莫名消失。肖瑾尘心中一滞,这种能让人消失的手段明明是……然而没等他道出那个答案,苏青墨已然贴在他的后背,而她的纤纤玉手,则抵着他的右胸。 “从小到大,你最喜欢把东西放在这里。”苏青墨说着,将内力过至指尖。 “苏青墨,你会后悔的。”肖瑾尘不为所动,只紧绷着身子提醒道。 “后悔吗?”苏青墨轻笑一声,加大手中力气,“我早就后悔了。” 后悔认识你,后悔跟你称兄道弟两世,后悔为了你让自己深陷泥潭,后悔向着你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她在见识了肖瑾尘的真面目时就开始后悔,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苏青墨的周身在这一刻散发出艳红的光芒,那诡异的色彩几乎要将周围数十里都笼罩其中。肖瑾尘手下暗卫见状纷纷围了上来,一旁的凌薇正要出招,却见最靠近苏青墨的那一名暗卫在接触到苏青墨周身红光的时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浑身像是被火烧到一般,红肿的脓包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你!”肖瑾尘双目圆瞪,她竟然为了取到凤图不惜开了凰图之血! 苏青墨不为所动,只将全身力气一点一点灌注进了那一根手指。察觉到肖瑾尘抖得越发猛烈的身子,她全神贯注地寻找那一抹相同的气息。很快她手指加力直接戳进了肖瑾尘胸口,随着鲜血溢出,肖瑾尘发出一声闷哼。苏青墨这时抽出手指直接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她的五指抠进肖瑾尘肉里,原本的红光这时隐约冒出一分异色。 蓝色的光芒渐渐汇聚进了红光,两道颜色绕成一股,而苏青墨的手掌也逐渐离开肖瑾尘胸口,缓缓引出了一块菱形的碎片。 那就是凤图,她一直要得到的凤图。 肖瑾尘万万没想到苏青墨为了拿回凤图竟不惜折损阳寿,她狠心的举动让他一颗心凉到刻骨,然后再被磨成了碎片。他任由她将凤图缓缓从体内引出,然而就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他突然伸手,盖住了苏青墨的手背。 “阿墨,你就这么恨我吗?”他喃喃出声,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苏青墨没有吭声,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背,因开启凰图而引出的红光越见鲜艳,那如血的色彩终于到达顶峰,只听“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开来,而苏青墨一把握住凤图,抽身后退。 凤图离体的那一刻,肖瑾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在这时闪着星点蓝光,他望着那头被红光围绕的苏青墨,少顷,大笑出声。 “阿墨,你就算拿到了凤图又能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凤图跟随我两世,其能力早已与我骨血融为一体,只要我想,这天象依旧能被我颠覆!” 苏青墨面无表情看着他,反手将凤图按进了自己身体:“我知道,可那又如何?你肖瑾尘最是惜命,就凭你,根本舍不得耗尽阳寿去改变天象。所以除了这些暗搓搓害人的手段外,你还有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肖瑾尘怒道。 “你当然不敢。”苏青墨冷笑,“你不是问我拿了凤图又能如何,很简单,凤图护体,你不死不伤,可没了凤图呢?” 说着,苏青墨脚尖一抬,挑起地上一柄长剑。她手执长剑奋力挥出,戾气红光缠绕,直击肖瑾尘心口。 肖瑾尘见状怒喝一声将蓝光围绕全身,他抽过身旁暗卫的长剑挥手抵挡,瞬时就见一红一蓝两道光芒纠缠在一起,迸射出激烈的火光。 但凡靠的近的暗卫无一人能避免,在如此异物的强烈干扰下,他们浑身红肿,脓包止不住地往外冒。 肖瑾尘自知凤图玄力不如凰图,强硬抵挡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他抬眸看着那头目光猩红的苏青墨,心里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最后他猛地抽回长剑,旋身飞起的同时,口中怒道:“苏青墨,你是想死吗!” 距离她上次开启凰图连一年都没有,眼下再度开启,除了折损阳寿外,更是会将她现有的身体耗空。旁人不清楚,他却是无比了解,苏青墨在上次凰图开启过后就一直在强撑,眼下,完完全全是豁出了性命在跟他打!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命都不要,就为了拿走凤图跟他恩断义绝? 正在肖瑾尘出神之际,苏青墨整个人却再度消失在原地。红光骤然消失,唯留下那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杀气,肖瑾尘当即警惕起来,谁料他刚一转身,就见苏青墨出现在他背后,手中长剑,已然贯穿他的肩膀。 “噗嗤”一声,血花盛开,片片绚丽。 “我说过,我来,是要跟你做个了结的。”苏青墨在背后淡淡开口,猛地抽出长剑。 “前一世,我为你挡过一剑,伤口就在肩膀。眼下我将这一剑还给你,你不欠我,所以不必内疚。” 说着,她用红光牵引着肖瑾尘抬起执剑的手,冒着蓝光的剑尖,则一点一点直指自己心口。 “这一世,你为我挡过一刀,伤口就在左胸。眼下你把这一刀也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恩断义绝。” “所以他日若再相见,你跟我,就只会有一个人能活了。” 肖瑾尘双目圆瞪,却因凤图被引出又受了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对上了苏青墨的心口。他摇着头死死想要控制住那股霸道的力量,他是想要苏青墨“死”,可他想得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苏青墨缓缓闭上双眼,在红光的指引下她终于做好了准备。谁知这时天际传来一道利音,只听“咚”的一声,两柄长剑皆被人打掉,而她的身后,多出一双臂膀,一个怀抱。 “傻瓜,有我在,怎么还会让你为这种事情受伤?” 第397章 王爷驾到 容骁的一句傻瓜让苏青墨愣在原地,开启凰图后的暴怒状态也在被他拥住的那一刻渐渐平复下来。她周身红光将他也笼罩在其中,然而容骁却不似那几名暗卫般,他依旧安然无恙,依旧玉树临风,依旧将她拢在怀里,恨不能向整个世界宣布……她是他的。 肖瑾尘捂着伤口望着他二人,脑中莫名冒出了四个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心口一滞,几乎痛的快要难以呼吸。 容骁在安抚了苏青墨后,缓缓侧目望着面前的男子。因为剧痛,肖瑾尘此刻正弯着腰,容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他此刻周身散发的绝望。他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当他的剑刺进对方身体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反应。 那种……被人毁灭了信仰的感觉。 “平南王,你竟敢一个人来。”少顷缓和了身体剧痛,肖瑾尘直起身子,冷冷道。 容骁面不改色:“瑾王爷这话可错了,来的不是本王一个人,是一群人。” 随着话音落下,容骁的身后突然冒出无数黑影,而眼见他们整齐有序的模样跟装扮,很明显与之前在宴会场中闹事儿的是同一批人。 肖瑾尘突然有点想笑,他以为自己抓住了苏青墨,只要随便布局就能将容骁成功引来。而容骁来是来了,但是比他预想的,要来势凶猛一些。 “平南王,就算你带了这么多人又能证明什么?她被我囚在宫中已近一个月,期间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你应该能想到。你不闻不问让她一个人在此受尽委屈跟折磨,这会儿事情办完了你才出现,还说什么不会再让她受伤?”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这些身在高位人的感情对吗?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就这样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肖瑾尘说着放肆大笑,却在笑到一半的时候被容骁一剑挥出,刺上了他之前藏着凤图的胸口。 “怎么,恼羞成怒了?”尽管剧痛难忍,但肖瑾尘仍旧嘲笑道。 “恼羞倒没有,只是有点成怒。”容骁表情淡淡,“肖瑾尘,你说本王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难道你有?” “你诈死离世,看着她为你奔波,甚至不惜以终生幸福为代价。你无视她的付出,只想着自己的计划,想将她引来齐宣,想让她就此消失。肖瑾尘啊,幸亏青墨遇到的是本王,否则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小心思跟远在千里之外的能力,可以让她活到现在?” “你口口声声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但实际不过是你为自己肮脏的小心思找的借口而已。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和无上的权力,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相携,共度一生。”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肖瑾尘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他怔怔望着容骁,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苏青墨身上。看着她清丽的面容,看着她陌生的目光,他突然低下头嗤嗤笑出了声,接着大手一挥。 “你错了,在这个世上,只要有权力,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包括她!” 随着肖瑾尘的示意,周边无数暗卫冲了上去,很快与容骁带来的人打成一团。苏青墨依旧与容骁站在原本的位置上,她看着面前这张应该来说无比熟悉的脸,内心却一阵唏嘘。而这时就见肖瑾尘周身蓝光突然大现,他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再度提起长剑,攻了过来。 “她是我的!就算我得不到,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肖瑾尘口中怒吼,长剑所过之处就见有人被灼伤。苏青墨提气正想冲上去的时候却被容骁一把拉向后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肖瑾尘疯癫模样,眉峰一扬,周身杀伐之气迸射。 容骁手中的长剑仿若有生命一般叫人觉得耀眼夺目,他指尖一抬,整个剑身很轻松地从肖瑾尘胸口最薄弱的地方刺破了那道蓝光,然后毫不迟疑地戳进了他的身体里。 血肉模糊间,容骁面无表情拔出长剑。然后侧移,再度刺了进去。 肖瑾尘呆立原地,低头看着胸前长剑。而这时容骁已经第二次拔出,接着又一次刺了进去。 “肖瑾尘,你给本王听清楚了。” “苏青墨不是个玩物,任由你在这里抢来抢去。她喜欢谁选择谁是她的权利,本王干涉不了,你也没资格去管。” “别说什么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这种幼稚话,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剩什么?” 容骁说着,再度抬起长剑刺过去,然而半路却被苏青墨玉手一挡,按住了。 “由他去吧,别脏了自己的手。”苏青墨看都不看肖瑾尘一眼,拉着容骁转身就走。 而此刻,刚才还绞在一起的两方暗卫,也在这时分出了高低。 肖瑾尘看着自己的手下血流成河的场面,踉跄着步子跪倒在地,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就算受尽这世上千百种苦难,他都不觉得会有如此这种痛彻心扉。苏青墨临走前的一句终于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他想,他是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五月末,齐宣原本干热的天气却在此刻下起了丝丝小雨。像是为了将那肮脏血污冲洗干净一样,很快雨势渐大,整个天地间都朦胧一片。 肖瑾尘跪在地上两眼无神,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双墨色长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慢慢抬头看着来人,良久,失神地笑了。 “你告诉那个人,我愿意听他的。”他说着,跌坐在地,“只要,他能帮我把她抢回来!” 而此刻的苏青墨跟容骁已经安然离宫,眼下范庭川他们正等在周边沿路的一处小镇子里,只待他二人赶到,他们一行人便可以启程。 容骁坐在马车里将苏青墨紧紧环住,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仍旧能够看到她身上星点的青紫红痕。心里莫名冒出一股火气,他若是早早看到,刚才就绝不会是捅肖瑾尘三剑那么简单!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苏青墨竟然将凌薇也带了回来,他瞥了眼正在外面驾马车的身影,正想开口,却察觉到苏青墨伸出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胸膛。 “恩?”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容骁低下头问道。 哪知苏青墨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就捏住了他的耳朵,她冷哼一声,道:“刚才说得倒是挺好听啊,什么我选择谁你都不管。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说我四处勾搭男人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大方了?” 第398章 哟,夫君你还有两副面孔呢 当即被苏青墨拆穿,容骁面上一红,挣扎道:“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狠了狠手劲儿,苏青墨道。 “当然不一样!你又不是选择性的勾搭男人,你只是不小心……” “你才勾搭男人,你全家都勾搭男人!”苏青墨气不打一处来,手上愈发用力,恨不能直接把这耳朵给撕了。 容骁被扯得只觉得半张脸皮都快要掉了,他一边按住苏青墨的手,一边惊呼:“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勾搭,是我全家都勾搭!你不要再扯了啊,再扯我就真的不要脸了啊!” 原本苏青墨还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终于松了手,看着容骁疼得上蹿下跳的样子却又不禁心疼起来。这样一想不由叹了口气,她再度伸手贴了上去,看着容骁惊诧过后宠溺的眼神,她鼻子有些发酸。 “你是傻子吗?明知他们就是为了等你才一直将我扣在牢里,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的女人在那儿啊。”容骁笑说着,点了点苏青墨的鼻头。 “那你就没想过自己出事了我要怎么办吗?阿骁,我现在想想真的后怕,倘若我没有将凤图取出,倘若今日肖瑾尘带来的人不止这些……那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那么你呢,你让我怎么办呢?”容骁有些委屈地开口,拉过苏青墨的手,印上一吻,“你难道没想过,要是你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看到那些星点红痕的时候他便猜到苏青墨当时遭到了怎样的对待,他生气他愤怒他恨自己不在场,可他也害怕,他害怕苏青墨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只会比肖瑾尘疯的还要厉害。 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为了不使对方受伤,所以凭一己之力承担下一切,却偏偏忘了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对方也根本无法存活。 “不过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容骁再度一笑,伸手将苏青墨带入怀中,“你好好想想,之后我们要去哪里。容召是回不去了,齐宣这鬼地方我也待够,不如过一阵我带你去擎南国可好?况琴一直在说,我……” “为什么是过一阵?”听出他的画外音,苏青墨突然道,“我们不是现在就走吗?” 容骁看向苏青墨,眼神有些无奈。苏青墨见他如此,心念一动:“你……还要帮封旭楠吗?” “终归是因我二人才将他牵扯进来的,眼下他被肖瑾尘制住,若是我们甩手就走,只怕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容骁说着,心里不禁对苏青墨感到内疚。 然而苏青墨只是在那一瞬间的失望过后就恢复如常,她一直都知道以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根本不可能,眼下终于有机会了,也不过是需要再等一阵,只要这阵子过去,日后总是无限美好的。 “宣帝今日大寿,你们是不是送了什么东西给他?”苏青墨很快进入状态,稍一联系便摸清了门道。 容骁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发:“还要多亏了你之前那张面具,我让梓潼进言给赵润清,利用他想要步步高升的心理,要他以封旭尧的名义送了一个女人给宣帝。” 如此一来,不管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只要有一丁点不好的倾向,倒霉的就会是封旭尧跟赵润清。 而眼下宫中最受宠的莫过于肖瑾尘,但因为刚才与容骁的私斗,导致他手下势力冒了出来。宣帝绝不会看着他坐拥自己的势力,再加上他布局不成反被伤,想必以宣帝的心性,当即就会做出惩罚。 这样一来,将原有的三方势力逐渐瓦解,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封旭楠。到了那个时候他大权在握,对于要如何处理一直墙头草般在他身后站着的纪家,就是他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所以,只要那家伙能成功上位,我也算是功成名就,可以洗手不干了。到时候不管是容湛还是其他人,我都可以不用在乎了。” 容骁说完这话,俯下身在苏青墨唇上轻轻一吻。 “毕竟,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个女人,我还想跟她好好温存一下,生几个大胖小子……” “女儿不好吗?”苏青墨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只要是你生的,猴子都好。” “你给我生个猴子看看!” 二人一路吵闹,在晚霞时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三人依次下了马车,就见不远处,范庭川等人已经站在那儿,看他们出现,总算松了口气。 范庭川似乎已经擅长将所有情绪隐藏心中,是以此刻即便激动地想要冲过去,却仍旧不急不缓地上前,只冲着苏青墨淡淡一语:“回来了。” “恩,表哥我……” “不必多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依然是温润如水的和煦,苏青墨抿嘴一笑,心放下大半,却不知自己跟范庭川彼此含笑对视的画面看在容骁眼里却无比刺眼。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道了句“借过”插在了二人之间,容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范庭川,道:“范公子这话说得没道理吧,什么叫不管她做什么你都支持她?” “身为兄长,一除了要事事关照兄弟姐妹,二还要起到引导的作用。范公子没听过什么叫做‘长兄如父’吗,你对青墨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所以你要支持她也应该支持正确的对的,而不是……” 容骁喋喋不休说得乐此不疲,完全忽略了苏青墨的正牌父亲正站在后方。在场众人瞧着他这般争风吃醋的样子,除了震惊还觉得可笑。很快就见所有人齐齐低下脑袋,肩膀呈现一个水平趋势颤抖。 而被他责备的范庭川也并未恼火,只抿嘴淡笑,心里却对苏青墨找到这样一位良配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王爷,不好了!”就在气氛趋于缓和的时候,却见况琴从远处飞奔而来,人未到,声先到。 因着这一句话,气氛重新变得凝重,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听他抬高音调道:“王爷,就在你们离开没多久后,宣帝……宣帝驾崩了!” 第399章 宣帝死因 况琴高声一喊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凝滞起来,苏青墨看向容骁,见他与范庭川同时变了脸,这才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二人的操控,很明显是有人将计就计,却将这脏水泼到了他们身上。 否则,宣帝早不死晚不死为何偏要在她跟容骁刚离开的时候死? “现在情况如何?”很快,容骁皱眉问道。 “宫中已经乱作一团,毕竟……照理说今儿可是宣帝的大寿。”喜事变丧事,而且当事人还是一国之君,这种落差可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 “因着刺客一事儿,再加上王妃的出逃,他们已经把罪名安在了咱们身上,想要这时候离开只怕是不太可能,而且,还有一件事……” “什么?” “李继来了,之前受命带白家私兵来齐宣的就是他,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容湛也是出了力的。” 前有肖瑾尘挡路,后有容湛补刀,这两人的交易还真是情比金坚,到了这时候还能搭配的如此得当。容骁稍一沉吟便分析出了目前情况,若是只有他们几人,想要离开其实也不难,但多了苏钲跟苏青怡还有顾家兄妹,要想平安出境,只怕还要颇费一番功夫。 “对了况琴,宣帝是怎么死的?”这时,苏青墨突然插嘴道。 众人原还在想如何能够成功离境,此刻听到苏青墨的话,纷纷愣住看了过来。况琴亦是如此,他稍作停顿,便道:“是……死在了床上。” “莫名其妙就死了?”苏青墨抓到这句话里面的关键,挑眉问道。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况琴点点头:“当时宣帝直接拥了那女子回宫,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贴身太监当时守在门外,只说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结果还不到一瞬,就听那女子传出了尖叫。” “那个女子,不是你们安排进去的人吗?” “是我们安排的,但不是受训过的暗卫,只能算作一个线人。”却是容骁接过话,照实说道。 宣帝死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一定会被众人耻笑,不管那个女子到底无辜与否,按照宫里人的操行一定不会放过她。既然人总归是要被处死,那何不让她在临死前发挥最大的作用? 容骁看着苏青墨若有所思的样子,稍一沉思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而与此同时范庭川也反应过来,三人齐齐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按原计划进行。”很快,容骁吩咐道。 而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宣皇宫却是白绸高挂,一派凉意笼罩。洋洋洒洒的雨水笼罩了整座皇城,朦胧之中,尽显悲戚。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众人哀叹之余却也不由心惊,毕竟宣帝临死前未立任何遗嘱,这人去了,接下来继承大统的事该由什么人来负责? 碍于之前种种情况,人们只能把目光放在宣帝临去前还算是信任的肖瑾尘身上,喜事是由他操办,这会儿的丧事也是由他来处理。除去肖瑾尘外还有景家长子景清蓝从旁协助,一时之间城中众说纷纭,却无一人能确定这齐宣的未来到底会交由谁手。 肖瑾尘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此番又受到苏青墨跟容骁的双重攻击,眼下不过是靠着药在强撑。当然,除了药以外,让他坚持下来的还有对那两人刻骨的恨意,他受人指点下药害死了宣帝,再将这罪名冠在了苏青墨二人身上。若不是他下手够快,只怕那两人早已离开齐宣边境了。 望着外面朦胧的雨景,肖瑾尘紧了紧披风带子,又将手中暖炉贴近了身上伤口用于驱寒。身上的痛永远不及内心的苦,他紧咬牙关,这时就听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事情办得如何?”他目不斜视,只如此问道。 来人并未做声,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边。米色长袍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少顷,来人才道:“我不是你的下属,所以跟我说话你最好客气一点。” 肖瑾尘瞥了眼景清蓝,内心其实很是厌恶这种故作清高的人。然而还是缓和了几分面色,他淡淡道:“那个女人处理得如何了?” 景清蓝望着远处,良久才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照理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是处死一个女人。” “什么叫照理?”心中一紧,肖瑾尘紧张道。 “就是从原定角度看,不过天不随人意,那个女人临死前大声嚷嚷着此事是封旭尧派他做的,来往刚好有不少大臣跟纪家的人,所以你以为如何?” “你!” 肖瑾尘看着景清蓝脸上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事情是他去安排的,出了这种事当即应该堵住那女人的嘴再瞒天过海才是,可他竟然就站在一旁看着,难道是还嫌不够乱吗? “你故意的?”很快,肖瑾尘沉下脸道。 景清蓝终于侧目与他对上,他眉峰微扬带了几分鄙夷,良久只笑了。 “肖瑾尘,你以为你是谁?”他只一句,就让肖瑾尘成功变了色。 “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不说,不代表没看到,我不管,不是景家没有能力,而是与景家无关。你想对容骁跟苏青墨怎么样都是你的事,但只一点,这齐宣的天,不能乱。” “你想用宣帝的死来断掉他们的后路,这实在太危险,你赌得起,我却不能继续陪你。一国之君没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位能继承大统的人,唯有这样我景家的利益才能得以保存不受侵害。而你,显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肖瑾尘万万没想到景清蓝竟然什么都知道,他皱眉不语,心情却有些起伏。他原本的确是想在将容骁跟苏青墨抓回来后自己登基做皇帝,可是经由景清蓝这么提醒,他却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那看来,你的选择是封旭楠了?”少顷,他沉声问道,“你有想过一旦如此,纪家要如何吗?” 闻言轻笑出声,景清蓝目光怜悯看着肖瑾尘:“你不会真以为纪家跟封旭楠是不离不弃的关系吧?我相信只要封旭楠坐上皇位开始,第一个要解决的,不是你我,而是纪家。” 第400章 太子覆灭 宫中潮起潮落不过是一瞬间,随着宣帝的离去,短短一夜,整个齐宣皇宫的风向就变了。 宣帝驾崩,按理说大皇子封旭尧跟二皇子封旭楠都应该戴孝守灵,但是由于之前他二人皆是被宣帝下令禁足的,宣帝临走前也并未说过赦免一话,是以宫中众人不知该如何解决,只能向暂时统领大局的肖瑾尘求助。 肖瑾尘原意是说宣帝已去,而他身为一个外姓王爷,最多是眼下帮着处理一些要事,但这不代表齐宣国未来的重担也要由他来承担,是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要将两位皇子解除禁足,接下来就看众人愿意推谁上位。 他说的陈恳,众人也知这是唯一的办法,然而谁料还没等人放出来的时候,那害死宣帝的女子临终前一语,却再度将整件事推上了高潮。 她说,这一切都是大皇子封旭尧安排她做的。 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按照人的本性,很少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将死之人,更不要说这个人还是杀死宣帝的人。他们看着女子剧烈的挣扎,听着她尖利的喊叫,关于大局如何,齐宣的未来如何,众人心中全都有了数。 可怜封旭尧还在寝宫中做着自己当皇帝的美梦,这一日清早,当他再度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躺在院中的时候,等到的却是领着无数侍卫推门而入的肖瑾尘一行。 “哟,怎么瑾王爷是来请本宫出去的吗?”殊不知自己死到临头,封旭尧仍旧一脸傲气。 肖瑾尘瞥了他一眼,眸底的嘲讽在这时一闪而过。他一言不发只挥手示意众人上前,一句“封宫”,更是让满面红光的封旭尧当即拉下了脸,跳起来就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本宫!你别忘了,本宫可是……” “大皇子,当日陛下在的时候已经撤去了你的封号,眼下你也不过就是个皇子罢了。照理说现在应该放你出去戴孝守灵,但陛下驾崩前并未解除你的禁足,且关于你送给陛下的那个女人也指证说是你派她杀了陛下,所以人证物证俱在,大皇子,请吧。” 封旭尧当即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肖瑾尘的话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一件事怎么自己转眼就变成了罪魁祸首。弑君……尤其还是弑了自己的父亲……这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肖瑾尘无视封旭尧有多跳腾,在彻底下令封宫后,直接派人上前扣人。封旭尧哪里肯,四下逃窜不禁也动了杀气,冲进屋中拔出长剑就砍了过来。 殊不知自己这时的抵抗落在他人眼里更是心虚的表现,随着他身形穿过无数侍卫,眼看无数血花四溅,肖瑾尘眉头一拧只觉麻烦,他身形快速一闪,趁着封旭尧招架其他侍卫的时候,他已然窜至他后背,手中莫名多出了一把长剑。 不由分说就从后面捅进了封旭尧的身体里,虽然所伤之处并非要害,但也足够让封旭尧喝上一壶的了。 果然就听封旭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浑身颤抖猛地转过身,想要攻击肖瑾尘却很快被侍卫们的长刀架住了脖子。 “你……是你陷害本宫!” “大皇子太看得起自己了,就凭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肖瑾尘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少顷,他上前贴上了封旭尧的耳朵。 “你可知,当年你就是如此凌辱我的呢?将我绑在木桩,任由他人捅我,看着我哀嚎看着我逃跑……封旭尧,风水轮流转,这种滋味如何?” 封旭尧听着那尘封往事,此刻双目圆瞪早已忘记挣扎。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人竟然是自己以为死掉的那个家伙,段瑾尘肖瑾尘,他们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曾在百般虐待肖瑾尘时听他说起过所谓凤图的消息,他一心以为只要帮肖瑾尘找回苏青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等着一统天下。谁料容召一行让他受尽了委屈不说,不仅没能带回苏青墨,就连肖瑾尘也没了下落。 取而代之的只有面前这个堂弟,可对方隐藏的太好,让他在最初的怀疑过后,却仍旧放下了心。 可悲啊,可笑啊,最最愚蠢的竟然是他自己! 知道肖瑾尘不会再放过自己,封旭尧终于不再抵抗,任由侍卫们将自己拖出了寝殿。肖瑾尘站在那儿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让他恨不能现在就提着长刀将那人当场肢解。 “王爷,适才……那个姓赵的来过了。”这时,就见一个随从上前说道。 “人呢?” “已经走了,您看要不要……” “不必追了,吩咐守门的狱卒,若是见到赵润清,放他进去就好。”肖瑾尘说着,面上露出一抹高深。 宫中的情况大抵有了雏形,随着封旭尧被押进天牢,紧接着封旭楠的出现,则颇有些像是新帝登基前的架势了。肖瑾尘很是大方地将手中掌管着的大局悉数还给了封旭楠,而他自己则与平时一样,在宣帝的棺材边守灵。 如此作为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他有情有义,可在宫外的苏青墨他们听起来,却只觉得这个家伙似乎另有所图。 不过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随着肖瑾尘这样一做,齐宣的江山总算不会交由异姓之人了。接下来不管他是准备当摄政王还是当甩手掌柜,封旭楠总会有办法招架解决。 这一日,容骁他们乔装过后前往最近的城镇跟封旭楠派来的人对接,苏青墨则一个人坐在小院中,幻想着之后的种种美好生活。随着几场小雨过去,眼下依旧一片暖意融融,苏青墨微眯了眼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没多久就见一个人影径直走到自己身边,拉过凳子就坐了下来。 “怎么?”她侧目见来人正是苏占言,不由挑眉问道。 苏占言一脸为难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的模样叫人看着都觉得着急。然而苏青墨并不催促只目光淡淡与他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苏占言慢慢垂首,低声道:“三妹,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 “你……还有没有见过白小姐?” 第401章 他不对劲 见过,何止是见过,拜对方所赐,她可是差点连命都没有呢。 然而苏青墨不能这样直截了当的调侃,她深知苏占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若是自己不管不顾说太多白暮璇的坏话,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缓缓叹出口气,苏青墨面不改色:“没见过。”说完,她见苏占言似乎神情一滞,不由又道,“怎么了?” 苏占言有些挫败地摇摇头,情绪低落道:“没、没什么……只是我好像前几日在路边看到她了……” 真是为情所困到出现幻觉了吗……苏青墨无奈撇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去劝。 白暮璇的确在齐宣,但绝不会千里迢迢走到这么远。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早已经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所以就算再想设计她,也得看看眼下她身处的环境。然而这里面唯一的不定因素就只有苏占言,若是对方花言巧语引诱他这个傻大哥过去被俘,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大哥,当初她不告而别,含义已经很明显了。”良久,苏青墨劝道。 “可……可会不会她有什么苦衷?”苏占言皱眉,“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家人没有依靠,就算有她爹留下来的银钱,但那又能支撑多久?” 那人家也比你过得好……苏青墨暗自腹诽着,表面依旧平和:“但这些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当初你既没有告诉过她,现在也没有能力去护她周全,既然这样,你还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也知道,白家的私兵还留有不少,这里面怎么都会有几个真正对白家忠心的人,而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白暮璇的。” “那我更应该……” “那你更应该收起你这份小心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父亲,想想大姐。大哥,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不会不清楚自己需要尽到什么义务跟责任。” 仍旧还是强硬打断了苏占言的话,苏青墨相信没有什么会比刚才那番话更有说服力。 果然就见苏占言呆愣在原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苏青墨见状颇有些心疼,想了想还是柔声劝了句:“大哥你不必担心,白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她身上银钱那么多,总不会比咱们过的差的。” 闻言脸上肌肉动了动,苏占言重新抬头对上苏青墨双眸,见她眸底沉沉,他最后一言不发,只起身离开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哪知苏占言走了没多久,元勃突然上前问道。 “怎么?” “感觉罢了,他似乎有心事。”元勃叹了声,“你有时间还是多多关心身边的人吧,毕竟从目前来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有一个人心不够齐,其他人只怕会沦为万劫不复之地。” 苏青墨深吸口气,侧目望着苏占言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深,最后终于陷入了沉思。 宫中风云变幻总是比他们知道的要快上许多,就在苏青墨他们刚刚得知封旭尧被关押进天牢的时候,距离事发早已经过了两天。 尽管只有两天,但对一向养尊处优的封旭尧来说已经是极限。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苦,潮湿阴森的环境,阴冷渗人的地面,昏黄摇摆的烛火,以及那阵阵冷风清徐带过的丝丝寒意。封旭尧自打进来以后就没睡着过,靠着冰冷的墙壁,他突然开始后悔那一日自己为什么不去奋力抵抗。 这时“吱嘎”一声自远处响起,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惹得封旭尧浑身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他紧张地望着那条走廊,看着一抹黛色长袍渐渐露出,来人似乎腿脚不便,走起路来并没那么自然。而当他目光上移看清来人长相时,封旭尧先是震惊,随后激动地站了起来。 “赵润清,快点放本宫出去!”他命令道。 赵润清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看着他,良久,俯下身将牢门打开。他缓步走入却反手又将牢门带上,迎着封旭尧瞬间错愕的目光,他淡淡道:“殿下,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好好呆在这儿。” “你在说什么啊!”封旭尧闻言大怒。 “你现在是弑君弑父的罪人,全国上下都眼睁睁地盯着,只待陛下头七过后给你定罪。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向着你,无疑是跟全天下为敌,殿下你再傻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封旭尧闻言一愣,少顷变了脸道:“是你!” “之前不是,但现在是了。”赵润清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在封旭尧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露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身形一闪就刺了过去。 刀入骨血的瞬间,那种利器受到阻碍的钝感却让赵润清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兴奋地两只眼睛都在发光,看着封旭尧哀嚎出声,受了他怒极之下的一巴掌,他却只拔出匕首闪身后退,整个动作如云流水般叫他畅快不已。 “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赵润清邪邪一笑,目光阴森。那些在对方身下所受到的侮辱,他今日总要加倍讨回来! “你疯了吧!”封旭尧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突然觉得心底不安。 “我是疯了,不然何以在受你羞辱后还能苟活至今?封旭尧,你不过就是个自大又无知的蠢货,若不是仗着太子名号,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我原以为靠着那个女子,宣帝多少会给你优待,待你登基之日,我自然有办法将你拉下来!可是没想到老天竟然开了眼,让你们父子全都付出了代价,简直畅快!” 封旭尧看着暴怒中的赵润清,内心第一次生出几分害怕。对方的模样早已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压抑许久后终于爆发的变态。他有些胆寒地往后退了几步,谁料当撞击在冰冷墙壁的时候,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却险些叫他昏厥。 而这时,就听“噗嗤”一声,赵润清趁他不注意,再度握着匕首上来捅了一刀! 哀嚎的惨叫瞬时充斥在整个牢房中,赵润清撤回步子冷眼看着,少顷,邪邪一笑。 “好好享受吧封旭尧,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礼。” 第402章 出卖灵魂 封旭尧看着赵润清,眼里全是惊恐。无路可退的他只能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若非这样,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瘫软在地。这对他堂堂齐宣太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屈辱,他紧咬牙关,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赵润清,你最好别忘了本宫的身份!就算证据确凿又如何,想给本宫治罪,那也要经过三堂会审才能定夺,你以为在此伤我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殊不知对赵润清来说这句话却是最没用的,一个在鬼门关前来回爬过几次的人,除了想要报复时的一时快感外,其他都不重要!赵润清下巴轻抬上下打量着封旭尧,很快,他扬唇一笑。 “你知道我在匕首上涂了什么吗?是毒药,能够腐肉销骨的毒药。那个药是我在御医坊翻了好久才找到的,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醉心’。” “我原本是不想给你用的,毕竟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心呢?不过我还是愿意试试,就当做是偿还你之前对我的种种照顾了。” 赵润清说着,缓步上前逼近封旭尧。 “你有没有感觉到万蚁蚀心般的痛苦,像是有无数张小嘴正在撕咬你的伤口,然后将疼痛蔓延至你体内?你有没有听到那种‘撕拉撕拉’焦灼的声音,仿若皮肉在火上被碳烤一样?你有没有觉得抓心挠肺般的难受,想要一死了之,想要一个痛快?” 封旭尧原本只是觉得难受,此刻听赵润清说完,对方口中的那种种症状莫名全都涌了出来。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仿若一个筛子,他忙不迭地仍旧想要往后藏,可无奈没有去路,只能任由赵润清这样逼近自己。 谁料不过是一瞬,赵润清突然手执匕首抵上了他的下身,那种饱含了刻骨恨意的凉气让封旭尧倒吸一口冷气,他突然伸手按住了赵润清的胳膊,惊恐道:“不……不要……不!” 最后一个字道出,声调却是比刚才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润清动了手,此刻匕首上满是鲜血。封旭尧的下身已经被他割掉。汩汩流出的鲜血瞬时将封旭尧的裤子染红,而他也再没一点力气,捂着下身跪倒在地,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 “你……你……”他口中低喃,已经发不出来声音。 这时,赵润清终于狂笑出声,他抱着肚子笑得满脸泪水,他俯下身,一脚又一脚地踢踹着面前的人。 “滋味如何啊封旭尧,之前不是你这样对我的吗?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很畅快?哈哈哈哈哈……”他笑着,骂着,一张脸上全是绝望,他即便恢复了容貌即便不再是个跛子又能如何,他就算坐拥了天下手掌大权又能如何,他无力去改变的,是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的事实! 而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还有苏青墨,容骁、范庭川…… 是他们,都是他们害的自己! 狂笑过后,最终只剩满地哀凉。赵润清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然后慢慢俯下身,强硬抬起封旭尧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另一只手则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侧脸。 “不要挣扎了,你难道还想等孙家来救你吗?” “不妨告诉你,早在你入狱的那天,肖瑾尘就派人去将孙家抄了,一把火,什么都没剩下。罪名嘛,伙同太子谋害弑君,这个理由是不是很棒?” “至于三堂会审你更不要想,你难道没想过,如果肖瑾尘真要留你的性命到那一天,他又怎么会让我进来?” “所以,封旭尧,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他说完,重新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倒下去。 醉心,却也毁心。 封旭尧凄厉的叫喊仿若是最动听的乐章,赵润清满面含笑做完这一切,看着地上那逐渐趋于烂肉的尸体,眸中闪着晶亮的光芒。他转过身正要走的时候,才发现牢房外已经站了另一个人,显然已经来了很久。 而对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来人一脸平静,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样。 “有事?”见到来人,赵润清面色一沉。 “主上让你出宫后去找他,之后要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心中一紧,赵润清自嘲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来人回答的简单明了,“在你出卖灵魂给主上的那一天起,你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赵润清闻言抬了抬嘴角,却是一言不发拉开牢门往外走。然而前行五步后他却停了下来,转过身,重新看回那一身黑衣的男子。 “当初……你也是这样出卖灵魂给那个人的吗,李继?” 李继望着他,没有回答。 “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只要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做错就是了。” 这方的天牢中,狱卒很快就发现了已经化为一滩血水的封旭尧。封旭楠在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在看到如此场景的时候微微愣住。 在他们的计划中,封旭尧获罪,赵润清自然也逃不掉,毕竟当日在宴会场中有无数双眼睛都看到那个女人是赵润清送上去的。他原想着这几日就动手把人抓进来,谁料赵润清却先他一步动了手,眼下封旭尧已去,死无对证,而听狱卒说,在将封旭尧杀死后,赵润清本人也下落不明了。 想到这儿,封旭楠突然有些紧张,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急忙派人将宫中情况快马加鞭传给容骁,自己则匆匆离开天牢,赶着去筹备几日后宣帝出丧一事。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了另外两个人眼中。此刻那二人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封旭楠这个未来的新帝四处奔走,良久,其中一人笑了。 “你笑什么?”听到这一声,他身旁站着的肖瑾尘问道。 男人一身黑衣,整张脸都被面具笼罩。他望着远处像是陷入了什么往事之中,良久,只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接下来就用这个东西吧,想必你要的,很快就能得到了。” 第403章 不如你来做皇帝 待到齐宣皇宫的最新消息传给苏青墨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一天的时间,说长并不算长,但是对此刻宫中局面来说,却有着很重要的作用。眨眼之间就是瞬息万变,不管宣帝亦或是封旭尧,不都是转眼就没了的吗? 苏青墨此刻正坐在院中,看着面前的容骁跟范庭川皆是愁眉不展,显然是被这一招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封旭尧是该死,但赵润清比他更该死。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再加上当日是赵润清送了美女给宣帝,他们觉得这个人横竖都跑不掉。可谁想他竟然剑走偏锋冲进牢里将封旭尧手刃不说,还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 有人协助吗?那是必然的。 “不过这样看来,应该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吧。”这时,苏青墨突然插话道。 “孙家满门被烧的尸骨无存,封旭尧又化成了一滩血水,虽然赵润清有高人相助但这个时候应该还掀不起太大的浪。眼下只待封旭楠坐上皇位,一切也算尘埃落定了。” “但尘埃落定只能算暂时,纪家跟肖瑾尘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归顺于他。更别说赵润清了,那个人还活着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苏青墨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情瞬时跌落谷底,她撇了撇嘴,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不仅要看着他登上皇位,还得要陪着他稳定局面统领大局?” “怎么?”完全没意识到苏青墨的情绪低落,容骁皱眉道。 “没怎么,只是觉得这样应该还不够吧。你应该再给他选后纳妃,然后归顺于他麾下,帮助他一统四国。到时这大陆就是你二人携手打下的天下,那感觉一定很爽不是吗?” 这才察觉苏青墨的语气怪怪的,容骁却没多想,只当即掉下脸道:“别无理取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是我无理取闹,我只是不懂,他又不是个孩子,何以要你替他做好所有的打算?我知道当初是你劝他坐上那个位置,但他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答应了就说明他做好了准备!要做皇帝的是他不是你,如果他连眼下这种局面都没有办法解决,那何必还要再做?” 苏青墨知道,当日若不是有封旭楠的帮忙,她跟容骁不会重归于好也不会安然无恙。她知道容骁一直帮忙是为了偿还这个人情,而她也没觉得之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但封旭楠要做的是齐宣国的皇帝啊,这个即将要担下一国重任的身份不是单凭他们几人的帮助就能坐稳的。她当然也知道齐宣国内部混乱,有不少人都在虎视眈眈,可就是这样他才必须要自己去解决。 天下是他的,子民是他的,如果他不能杀伐果决独当一面,就算他们帮他稳定了这天下,封旭楠之后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苏青墨说完,却见容骁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心中愤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青墨!”范庭川喊了一声,却一点用都没有。 “让她去吧……”这时,容骁终于说道,“她正在气头上,我们说什么都没用的。” “其实想想看她说的也没错,如果封旭楠自己不能担下这个重责,还不如退位让贤,对他对齐宣国都好。” 闻言摇着头笑了笑,容骁道:“可你看看,这齐宣国有什么贤能之士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呢?” 这倒也是实话,封旭尧已去,只剩下一个封旭楠,而倘若连他也拒绝…… “不过有景家在,他们是不会允许齐宣的江山落入外姓人手里的。”少顷,范庭川淡淡道,“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想利用眼下乱局将肖瑾尘等人控住,到时封旭楠的位置会坐的更稳,对咱们离开也有好处。” “但你也要体谅青墨,她因为肖瑾尘的事一直都很压抑,眼下好不容易了结,自是不想再有半分联系。” “我知道,可是身份使然,这种无奈你比我更清楚。” “但你更要明白,天下如何其实与你们并没有关系,你真正应该在乎的是你的家人。做人还是要自私一点,所以……不要再放手了。” 范庭川淡淡提醒着,说完这些也起身离去。容骁坐在那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最后垂首叹了口气。 此刻的苏青墨一个人溜达到了小河边,望着滚滚河水,她本就郁结的心情更是低落。细想之下她刚才的话的确有不妥之处,她并非不明白容骁的苦心,只是内心的不安让她再也等不下去。 总觉得肖瑾尘不可能这样轻易罢手,而她又实在不想再跟这人扯上关系,唯一的办法只有远走高飞,让他再也找不到自己。 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苏青墨百无聊赖地踢出一枚石子儿,看着它叮叮咚咚地很快落入水中。 “心情不好就吼出来。”这时,就听有人在身后说道。 苏青墨诧异扬眉,转过身就见是苏钲背着手站在那儿,含笑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父亲的头上已经有了白霜,浅浅的皱纹刻在脸上,看着那般苍老憔悴。 “这会儿天气转凉了,父亲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我刚看你一个人气冲冲地过来,就知道出了事。青墨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生气都解决不了问题。” 这似乎还是苏钲第一次跟她说这种话,苏青墨抿嘴低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其实从小心里就怪我,觉得我没有护好你们的娘亲,觉得我向着曹氏没能照顾好你们兄妹三人。但是青墨啊,人生在世,总有些无可奈何,你觉得父亲懦弱也好无能也罢,但有一点,我是你们的父亲,终归是希望你们好的。” 苏青墨望着苏钲,她知道对方一直明白自己的心思,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她并非不能理解苏钲的苦心,毕竟他是一家之主,要的是全家人的平安。所以他才会在起冲突的时候选择最能化解矛盾的那一个方法,但就是这些方法影响他们父女的感情。 不过……过去的已经过去,她没必要再执着过往。而苏钲,此刻也只是个弱小的老人罢了。 “王妃!”这时,就听一道喊声在他们身后响起,语调着急。 苏青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浑身一震,她急忙回头道:“出什么事了?” 第404章 大哥消失 来人正是元勃,他无神的双目望着苏青墨,眉头紧锁,脸色特别难看。苏青墨一看他这样心就僵住了,她匆匆上前,紧咬下唇:“你说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大哥……” “他……不见了。”良久,元勃困难答道。 如遭雷击般立在了原地,苏青墨怔怔望着元勃,竟不知该怎样理解他刚才的话。 什么叫不见了?那样活生生一个人,还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察觉到了苏青墨紧张的情绪,元勃急忙道:“你别担心,他应该……应该只是自己离开了。这几日我一直按你的吩咐跟着他,他哪里都没去过,表现也很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晚上总会一个人在河边溜达。” 大脑“嗡的”一声响,苏青墨抬高了音调:“元勃啊元勃,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们早知道你看不见,所以才会选择在河边见面,这样一来河水流动的声音会影响你的听觉,所以你觉得没什么的事才真的是有什么!” 元勃一听苏青墨这样说,当即呆住了。他很快回过神来,同样满面焦灼:“我刚才跟着他走到前面山坡的岔路口,然后就不见他有动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没忍住上前去看,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如此说来苏占言就不算是凭空消失,而是有预谋的离开,至于他能去的地方…… “青墨!” 没等苏青墨想明白,又是一道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一次却是范庭川满面寒霜快步走来,稍一沉吟,道:“青怡不见了。” 心像是被什么人猛地攥住,苏青墨紧咬下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然而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却是疯了一样推开众人往外冲去。闻声而来的容骁见状一把将她按住,没等他说话,就听苏青墨声音哽咽:“你放开我,让我去……” 是她故作聪明,以为说了那些话苏占言就能懂。可她忘了人心最是难测,即便是一母同胞,也总会有反目的一天。更何况……她跟苏占言根本算不上一母同胞,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不过就是范氏,是苏青怡。 可眼下,他竟然连苏青怡都带走了。 “青墨你不要慌,占言现下怎么想的咱们都不清楚,但有一点,青怡是他妹妹,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可我也是他妹妹,结果呢,他却防着我偷偷跑了。”苏青墨自嘲一笑。 顿时无话,范庭川眉头紧锁,也觉得情况颇为棘手。这时就见容骁突然上前,道:“眼下光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不如先去找找吧,也许……也许他只是带了青怡外出逛逛呢?” 这种听起来明显就是借口的话让众人一颗心更沉,苏青墨转身就走,容骁却再度将她拉住。 “我陪你。” “不,我可以自己去。这四边太大,聚在一起太浪费时间,再说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容骁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没有说话,只伸手将她拽进怀中。 “自己小心,我等你回来。”他说。 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伤感,苏青墨心中一酸,使劲点了点头。感觉得到自己每走一步,容骁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后背,那般炙热且担忧,叫她本就低落的情绪更添难过。 然而还是义无返顾地离开,苏青墨总不能因为一时的小情绪而忽略大局。尽管对自己前面跟容骁发火的事儿觉得抱歉,但是她想,他们以后还有更多时间去解释清楚,而眼下,她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家人。 元勃所说的山坡岔路口并不远,苏青墨一个人走过去,很快寻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像的小道径直而下。越走人烟越稀少,仿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她的内心升起一股不安,苏青墨警惕环顾周围,却眼睛一尖,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标记。 那是一块破碎的绸布,此刻正绑在树干上随风摇曳。苏青墨心底一颤急忙走过去,她颤抖着双手解下那块绸布,紧咬下唇,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苏青怡身上的布料,她死都不会认错。 内心越发焦急,苏青墨再度抬头望着四周。这时才发现周边有一条很隐秘的小道,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容易察觉。而就在那小道的两边,每隔一段便有这样一块绸布挂在那儿,就像是引路灯一样,将她慢慢领入不知名的未来。 前路有鬼,苏青墨无比清楚。可最后她只能深吸口气,一步步迈了出去。 七块绸布,七个指路灯,那是她平生最爱的数字,此时此刻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小道的尽头是她从没到过的宽广草地,凉风清徐,带起丝丝青草香气。可就是闻着这样的味道让她心口泛出了恶心,苏青墨眉头紧皱,不假思索,向着尽头走去。 在那边,无数黑衣人骑在马上,而正中,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一个人。 “你果然会来。”肖瑾尘一身霜色长袍高坐于马上,居高临下望着她,眸底深邃,丝毫不带色彩。 苏青墨回望过去,气势不减分毫,知他来者不善,也知他将她引来这里,无非是另有所图。只要他不会跟容骁等人再起冲突,对苏青墨来说就是机会,她唇角微扬,带出一抹冷笑。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记得。你说,下次再见面,你我二人之间,只会活一个。” “但是你比我想象的要卑鄙,你手握人质,我不可能对你做什么。所以肖瑾尘,把我长姐放了,我也可以让你们安然离开。” 闻言突然嗤嗤笑了起来,肖瑾尘面带惋惜看着苏青墨,摇了摇头。 “阿墨,我知道你一向霸气,不会把我们这些人马放在眼里。但是你要清楚一点,手握人质的是我,现下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只能听我的。” “除非……你想看到她死。” 随着肖瑾尘最后一语落下,不远处的树林中多出了三个人影,熟悉的叫苏青墨心疼。 第405章 好,我答应你 站在最中间的,是她的长姐苏青怡。此刻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中,任由身边两人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她的衣袖已经被撕破,露出白皙的手臂,剔透的皮肤上渗出点点红痕,显然是刚才挣扎过程中留下的。 苏青怡的右手边站着一个女子,水绿长裙,一身孤冷。她眸光阴冷望着苏青墨,那眼中莫名的恨意也不知出自哪里。 是白暮璇,那个凭空消失却又在此刻出现的蛇蝎女子。 而最左边站着一个男子,玉树临风,风姿卓绝。苍白的脸上满是异色,他神情复杂望着苏青墨,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最后只是移开了眼。 是苏占言,那个她一直当做最亲兄长的憨厚男子。 心尖上缓缓涌出一股很细微的疼痛,苏青墨望着他们,清透的眸中冷若寒霜。原本焦躁的情绪在这一刻全被冰冷所取代,她甚至不想再去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这时,就听肖瑾尘说道。 苏青墨重新看回这个昔日的挚友,即便她置身在阳光下,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寒。她自问并没有对不起面前这几个人,可是他们呢,伤她,害她,现如今又用她最在乎的人来设计她。 “你要如何?” “跟我走。”肖瑾尘直截了当。 “我若说不呢?” “你没得选择。”肖瑾尘轻描淡写,手中马鞭一扬。 “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你若拒绝,受苦的就是苏青怡。我没有能力掌控你最爱的人,但是我有能力掌控你最在乎的人。阿墨,连你兄长都站在了我这边,这一次,是你输了。” 缓缓深吸口气,苏青墨突然一笑:“你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怎么想?就算苏青怡对我很重要又怎样,生活是我自己的,我总不会因为他人而毁了自己。” 像是早知苏青墨会这样说一样,肖瑾尘抿嘴一笑,浑不在意:“随你,不过除了苏青怡,我还有其他东西给你。” “我知道你无心天下,更不想为了他人而影响自己的生活。但是容骁呢,像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战神,倘若被人冠上投递叛国,出卖旧主的罪名,这尘世还能容得下他半分吗?” “当然了,容骁得此下场,范家也不会轻松脱身,你不会忘了眼下范家一族尚在容召国内,而我,正是容帝最亲密的伙伴?” 紧绷的情绪缓缓松弛,苏青墨面色苍白,唯有握着拳头宣泄此刻内心悲愤。 “肖瑾尘,你够狠。” “彼此彼此,若非不是你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我也不会这样对你。”他说着,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苏青墨面前。 眼见苏青墨似乎要躲,他却先一步将她的下巴扣住。他强迫她与他对视,那双他极为沉迷的眸底此刻正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肖瑾尘突然一笑,俯下身,唇瓣擦过她的脸颊。 “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你。所以用你一人,换这所有人,很公平不是吗?” 苏青墨紧咬下唇,若是可以,她只想挥刀将面前这人捅成肉酱。然而最后只能挥手他的胳膊,苏青墨忍住心底剧痛,道:“你要我怎么做?” “嫁给我,做我肖瑾尘的妻子。我不在意你跟容骁之前的事,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他们任何一人。我给你时间回去跟他们道别,子时,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来,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这似乎是世上最难以选择的问题,而一切正如肖瑾尘所说,用她一人,换这所有人的平安,很公平。 她想,她终究是没有机会跟容骁彼此相携,共度一生了。 “好,我答应你。” 她说着,绕开肖瑾尘径直走向身后的树林。无视白暮璇跟苏占言两人迥异的目光,她伸手拉过苏青怡,缓步离开。 “你……” 这时,就见苏占言突然开口,似乎想说什么。苏青墨前行的脚步没有放慢,只少顷,一边走一边道。 “我不会问你为什么,相反,我尊重你的选择。既然如此,就硬着头皮走下去吧,只要你良心过得去,只要你夜晚睡得着,那些肮脏的龌龊的卑鄙的,都会成为你日后生活的主旨。而我们,苏家,都不会再有你的丝毫容身之地。” 没有去看苏占言此刻的表情,早在他选择了白暮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跟他们恩断义绝了。 背后深渊像是一个巨大的洞,苏青墨知道这一次她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后事,保证苏青怡的平安,保证容骁的荣耀。她想她能做的只有这些,护着众人离开,总比一起死在这里要好。 当她带着苏青怡回去的时候,众人全都齐聚在院子里。见到她们出现时众人齐齐愣住,很快就见容骁快步走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他紧张道。 苏青墨摇摇头,将苏青怡交给叶繁花,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做完这些她才重新回眸望着容骁,却是笑颜如花道:“没什么,或许是他良心发现,将长姐放在路边就离开了。” “当真?”容骁却是不信,总觉得苏青墨此刻的笑容太过叫人心疼。 “不信我?不信我就不说了。” “信信信,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容骁一见苏青墨拉下脸,当即也不敢怀疑了,急急说道。 苏青墨心里难过,却仍旧强撑着笑意道:“都说了没什么啦,你也看到长姐身上有伤痕,想必是中途发现不对劲挣扎所致。我想大哥他再怎么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杀害自己的妹妹,所以一个人跑了。” “跑去哪儿了?”这时,范庭川突然插话道。 苏青墨最怕范庭川看出来,她故作疑惑状,摇摇了头:“从周围留下的脚印看,应当是穿过树林入城了。他之前曾问过我白暮璇的事,那时我骗了他,估计他由此心生怨恨所以才决定离开我们。” “被爱情冲昏头的男人,一向如此。”说到最后,苏青墨苦笑道。 见她说得坦然,容骁与范庭川互看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担心苏青墨会不会瞒了什么事,容骁趁她不注意时,又让况琴去一探究竟。苏青墨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却佯装不知,只因她在回来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就算范庭川跟容骁亲自去看,也不会发现什么。 一如往常般替苏青怡瞧病;一如往常般给苏钲泡茶;一如往常般交代叶繁花要事;一如往常般给凌薇冷脸;一如往常般安抚顾家兄妹;一如往常般跟元勃调笑;一如往常般与范庭川浅谈,一如往常般与容骁拥抱亲吻。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夜色寂寥,当明月悬空,苏青墨望着已然陷入昏迷的众人,终于落下泪来。 第406章 苏青墨,跟我回家 她站在院中,环顾众人。这些人里面有她的至亲,有她的挚爱,有她的挚友。她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可时至今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一场悲痛的分离,将这些人的脸一个个刻进脑海,然后静静离开。 她想这些脸将会是日后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那么最后,她也会带着这种记忆,安然离世。 苏青墨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容骁身上,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心上前,伸出手贴上了他的侧脸。 她以前总说他骨头太过棱角分明,导致亲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硌得慌。每到那个时候容骁就会反嘲她胸太大,因为他一旦抱着她就会觉得顶。 他二人每每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示弱,但苏青墨知道,正因为深爱,所以才可以如此无所顾忌。 就如此刻,他因为知道她不会离开,才放下戒心,被她在水里下了药还浑然不觉。 “对不起……”她低喃出声,在他面上落下一吻。 起身,转头,离开,苏青墨将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一颗心却痛到没有知觉。明明没有多远的路她却走了足有一个时辰,当站在那片空地上看着不远处的阴森暗卫,她不知是解脱还是痛恨,突然就笑了。 望着她的笑颜,肖瑾尘突然愣住。 有多久……没有见她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这样想着他翻身下马,走到苏青墨身边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肖瑾尘心中大喜,正要说话却听苏青墨突然道:“我要确保你所说当真,只要我来,就会放他们离开。” 喜悦的心情犹如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他捏着苏青墨的手突然用力,带着一股狠意道:“你就这么在意他们?” 苏青墨回望着他,那目光中的嘲讽刺得他心口生疼。 “如果没有他们,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再看我一眼?”肖瑾尘尤不甘心道。 苏青墨不怒反笑,“啪”的一声拍开肖瑾尘的手。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她目光低垂,声音冷冰:“肖瑾尘,我劝你还是不要问的太清楚,我不管你是选择性忽视还是真的不知,有些事,一旦刨根问底,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我要你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肖瑾尘疯了般强按住苏青墨的肩膀,怒吼道,“你说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我……” “放开她。” 这时,一道阴冷提示划破天际传进二人耳中,苏青墨与肖瑾尘皆是一愣,后者率先转身,而苏青墨却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密道口正站着一个人,蓝衣长袍,风姿俊朗。月明当空,他周身散发的寒气隐约透出了几分绿光,他双眸阴鸷,死死盯着他们二人。他手提长剑,浑身杀气在这一刻骤然爆发,他冷面冷语,却是冲着那暗中倩影。 “苏青墨,跟我回去。”容骁说着,缓步上前。 “容骁,你不要太过猖狂!”见状,却是肖瑾尘暴怒出声,仿佛只待容骁再靠近一步,他就会当场爆发一样。 然而容骁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双目死死钉在苏青墨的身上,一边走,一边道: “苏青墨,你不是想去擎南国看皮影戏吗?戏班子每年七八月的时候会去,我们现在走,刚好赶得上。” “苏青墨,你不是想去皓月国看木芙蓉吗?木芙蓉十月开花,待我们去过擎南国后,便可去瞧一瞧。” “苏青墨,你不是想尝这世上最烈的酒吗?那酒叫做千日醉,恰好是皓月国最出名的,我们看着木芙蓉品着酒,你说,那是你最想要的生活。” “苏青墨,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一儿一女吗?回来吧,回到我身边,你说过,有我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哀婉的表白,带着最深的情意,却句句断肠,叫人碎心。平地刮起一阵凉风,扬起袍角翩飞,扬起发丝拂动,最终,断了人心,没了念想。 “苏青墨……” “不要……不要再说了……” 苏青墨捂着嘴,紧咬下唇不许自己哭泣出声。她不愿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暴露在此,她知道,说出那番话的这个人会比自己更疼更伤心,而她,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方法去保护他不受更多伤害。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深吸口气硬起心肠,苏青墨头也不回道。 “苏青墨,你为什么不肯回过头来呢……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身后人的声音哽咽,言辞之间带了哀求。苏青墨心如刀绞却不能回应,她抬起头,大口呼着气:“我说了,我不会回去。” “你曾说过,我就是我,我会有自己的选择,而你也会尊重我。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选择是他,是肖瑾尘。我二人在一起两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一年时光可以比的,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苏青墨说完很久都没再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那阵阵凉风徐徐吹过,不多会儿,天空下起了小雨。 像是为了应景这凄凉的场景一般,雨势渐大,淋透了人身,凉透了人心,苏青墨早已分不清面上落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而这时,就听容骁突然发出笑声,淡淡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肯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这些话呢?” 心中一滞,苏青墨痛的几乎快要没了知觉。她僵直着身子,一点一点,慢慢地转了过去。目光所达的终点,是容骁,是她的王,是她的爱人。而此时此刻,只见他满身狼藉,明明悲痛不已,但眸中却隐约含着期待。 良久,苏青墨笑了。笑得绝望,笑得癫狂。 她说:“我的选择是他,是肖瑾尘。” 期待的瞳眸终于涣散,满目清冷满是哀凉。容骁仰天大笑,声音高昂,杀气喷涌。一旁的肖瑾尘见状眸中利光一闪,手执长剑便刺了过去。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容骁抬眸正要招架,谁料苏青墨身形一闪,抬手便将长剑夺了过来。接着,她紧咬牙关,毫不迟疑地,将剑刺进了容骁胸膛。 “噗嗤”一声,血花绽放,不知痛了谁的心,伤了谁的情。 第407章 就此别过 小雨渐渐成股,汇聚成一片倾盆而下,淋透了衣衫,尽碎了心肠,却让原本浑身颤抖的苏青墨渐渐平静下来,周身冷寒,没了知觉。 她的手握着剑柄,食指微微分开,拇指跟其余三指用力。她的手腕翻转,倾斜的方向最是容易刺进肉身,这是她最擅长的手法,也是她杀敌斩人时最真实的表现。 然而此时此刻这柄剑却刺进了她最爱男人的胸膛,鲜血仿若一根细线,慢慢溢出,然后汇聚成股,最后浸透了衣衫,再随着雨水落下。 那样明艳的色彩就像是六月开的花儿般叫人心颤,仿佛这天底下只剩下他们二人,她提着剑,他受着剑,此间缠绵爱意终归化作心碎跟埋怨,她知道他痛,她比他更痛。可她闪躲不了,因为如果不是她,就会是肖瑾尘,而那时,她宁愿刺出这一剑的人是自己。 苏青墨怔怔望着容骁,看着他满面惊愕下的痛彻心扉,她双目含泪却紧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她看着容骁慢慢抬起手,颤抖着伸向自己。他沿着剑身,划过那锋利,仿若丝毫察觉不到痛楚般,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人存在。 带血的手掌最终还是没能够到苏青墨的手背,他有些挫败地低下头,嘶哑着声音道:“青墨……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好,她在心里说着,猛地将剑身抽出。 那一瞬,血色漫天,喷涌的鲜血几乎将苏青墨一身浅衫染成了红色。 随着长剑抽出,容骁没有了可以支撑的力量,流失的鲜血让他意识涣散,他摇晃着身子,最终趴倒在地。 清浅蓝衫这时已经被污水所染,血色喷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强咬着牙,用胳膊为助力缓缓前移,他爬着,一点一点,爬向他的妻子,爬向他的爱人。 “青墨啊……跟我回去吧……”他一声声唤着,只叫人听得肝肠寸断。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平南王,明明是战场以一敌百的杀神,此时此刻被心爱的女人所伤却仍旧不肯罢手,苏青墨低眸看着容骁,觉得自己罪恶滔天。她想她总有一日会下地狱,她是个骗子,明明说了不想伤他,却仍旧伤他最深。 这样想着,她缓缓后退,远离容骁下一刻的触摸。而这时一双臂膀从身后将她死死环住,苏青墨没有回头,就听肖瑾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容骁,她的选择是我。” “我会带她回去,许她一世承诺,让她做我的妻子。”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你若识相就早点滚,否则的话……” 肖瑾尘话没说完,就听容骁突然嗤嗤的笑出了声,尽管声音微弱,但却饱含嘲讽。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二人,目光流连在那交缠的双臂时眸底迸射出冷冽的寒光,然而很快就听他冷笑道:“肖瑾尘,你就算得到了人又如何,你以为……她的心也是你的?” “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猛地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话,苏青墨深吸口气,挣脱肖瑾尘的双臂,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容骁,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厌恶。 “容骁,我再说一遍,你一定要听清楚。” “你我二人从一开始就是孽缘,是谎言,就算在日后产生了感情,也不过是一时空虚寂寞做出的正常反应。但那不是爱,只是发泄,是人在逆境中做出的最寻常不过的表现。我也以为我很爱你,但事实呢,一年如何抵得过两世?” “这一剑是我还你的,当日嫁进王府你对我百般凌辱,我一直忍到现在。现在我还给你了,咱们两清,谁也没必要怪谁,谁也不用再去浪费时间。” “从此你我山水不相逢,就此别过,那些过往就当是一场笑话吧。” 说完,苏青墨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走。 “苏青墨!你敢走!” 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声,容骁望着她的背影,整个人却早已被刚才那番绝情至极的话所击垮。他想要爬过去,想要按着她的肩膀问一声为什么,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苏青墨的身影仿佛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穷极一生都可能再也追不上。 肖瑾尘居高临下望着容骁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脸厌恶。他很难想象那个高高在上且被容帝各种提防的男人竟然会变成这样,而且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肖瑾尘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眼下他看着容骁,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总觉得,此刻的容骁很像是某一刻的自己。 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肖瑾尘甚至连炫耀都觉得浪费时间。冷冷扫了眼容骁后转身离去,他快步追上苏青墨,却见她已然跨上了马,正望着远处发呆。 身后千百种痛楚都不再与他们有丝毫关系,肖瑾尘一声“回城”,彻底将苏青墨与容骁的情缘断在了这雨天中。 回城的路上很静,静到几乎让人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苏青墨全程端坐在马上,即便在他们走了很远似乎还能听到容骁在后面的咆哮时,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望过一眼,就像是一块石头,丝毫没有温度。 就这样回了城,入了宫,苏青墨不用肖瑾尘指点,很是自如地行进。在下了马后,她面无表情地直接往肖瑾尘寝殿走,一路上不知撞倒了多少东西都浑然不觉,而最后,她停在了卧房外。 不等跟在身后的肖瑾尘反应,苏青墨推门而入。接着,她缓缓转过身,望着门外一脸阴沉的肖瑾尘,她凉薄一笑,一双手攀上衣衫结扣,一点一点的解开了外袍,然后继续往下褪尽衣衫。 “你做什么!”见状,肖瑾尘双目圆瞪,冲上去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身子吗?”苏青墨冷冷看着他,一脸讽刺道。 “苏青墨!” “你不必那么大声,肖瑾尘,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而同样,我希望你也信守承诺,不要再动那些人,让他们可以平安离开齐宣境内。” 肖瑾尘这时才发现苏青墨一双手早已被抠得血肉模糊,那不知是她还是容骁的血,此刻仿佛闪着细碎的光芒,却像是一根根针,扎进了他的心口。她表情平静,她眸光阴冷,她语气凉薄,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 “苏青墨,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吗?”说着,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到了床榻,“那么,如你所愿,我也会信守承诺。” 第408章 作践自己 肖瑾尘将苏青墨放在床上,动作轻柔,视若珍宝。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周边长衫,最后覆上她如白瓷般剔透的肌肤,他的手指缓缓下滑,停在了她衣衫盘扣处。 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用力,薄衫覆盖下的冰清将会一览无遗,而那时他会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两世奔波,不过就是如此。 可……真的是这样吗? 良久,肖瑾尘叹了声,却是收回胳膊,将自己身上的披肩拽下盖在了苏青墨身上。 “你作践自己可以,但我不会被你作践。”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表情淡淡。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越是这样,我越要光明正大的占有你,让你成为我的身边人。就算你记挂着那人又如何,就算你心里没我又如何,阿墨,我要的只是你,得到你的人,我总有一天会得到你的心。”肖瑾尘说着,慢慢俯下身,在苏青墨唇上落下一吻。 做完这些他一言不发就此离开,只留苏青墨一人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她的右手指缝中藏着几根银针,若是刚才肖瑾尘有所动作,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尽数刺进他的神经中。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当日暴怒的肖瑾尘这时却显得那样冷静,似乎是因为笃定她再也逃不了,所以便也不着急。 然而这对苏青墨来说无疑更是煎熬,剧痛的心这时已经没了知觉,她侧过身子缓缓蜷成一团,抱着双腿,低喃出声。 “阿骁……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之后,肖瑾尘用特制的软骨散将苏青墨控制,自此他便再也不急着皇位如何,权利如何。他将之前掌管的一切尽数交由封旭楠,不仅如此,还远离朝堂免得对方将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肖瑾尘知道封旭楠跟容骁的关系,为了避免他的出现对苏青墨产生影响,他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守着她。尽管他每日里想方设法地讨好苏青墨,但后者却始终如一,冰冷无情。日子久了肖瑾尘不免觉得烦躁,每每看着苏青墨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然而毕竟是他心爱之人,再恨却也不能真的做什么。 就这样度过了十八天的灵期,随着宣帝下葬皇陵,齐宣国旧主已去,新主即将登基。 由于封旭楠这些日子的出色表现,齐宣国上下一致推崇他为新帝人选。不过这也就是个走场面的事儿,眼下齐宣封氏只有他一人能担当大任,如果不是他,难不成还会是肖瑾尘? 于是在众人的推崇下,封旭楠即将黄袍加身,在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苏青墨在前来伺候的宫女口中听到此事,只淡淡“恩”了一声,并没有任何表情。最近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越来越疲乏,或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导致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那小宫女瞧着她如此还以为她是担心大婚的事儿,于是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小心道:“王妃别担心,新帝登基以后,王爷很快就可以把您娶进门了。” 闻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苏青墨瞥了那宫女一眼,少顷才道:“新帝登基……到时宫中会有盛宴吧?” 这还是苏青墨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宫女一愣,很快点头:“对呀,要连庆祝三日呢!这是齐宣的传统,到时候国内上下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 “朝中大臣们呢?” “大臣们全都会应邀入宫参加盛宴,宫中有客殿给他们居住,所以他们要在此逗留三日才能回家。” 盛宴,人满为患,三日的时间她倒是可以做不少事。苏青墨敛眸重新陷入沉默,那宫女见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却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宫女浑身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就跪了下去。她张大了嘴正要喊出声,就见后面的人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退下。 苏青墨从始至终没抬过头,只垂首静做打算。对面的椅子在这时被人拉开,两两摩擦的利音响起,让她秀眉轻蹙。然而并没有由此抬头,苏青墨只在对方落座的时候,淡淡道了句:“恭喜。” 来人微微一愣,随后苦笑:“有什么好恭喜的,我以为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想……” “想不想是一回事,做没做是另一回事。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抱着如此消极的想法,否则害人害己不说,你这齐宣的万千百姓也要跟着受委屈。” 封旭楠望着苏青墨,她的表情很淡,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幅画。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找机会过来看看她,可碍于肖瑾尘的百般阻挠,再加上登基之前又有诸多要事,这一拖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月。 他还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刚跟容骁和好,满面笑容,仿若春风浮动,叫人看着也不自觉地会翘起嘴角。而如今,她身上的那股灵动已经被苍白所取代,就像是行尸走肉般,会走会说,但根本不是人。 “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良久,封旭楠小心地说出一句,就见苏青墨端着茶盅的手一顿,很快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手中泡茶的动作。 “范庭川带了他回去,帮他治好了伤,听说之后并没有人再去干扰他们,看来肖瑾尘这一次的确信守承诺。” “我已经在五天前派人去接应了他们,之后将他们一行护送出了齐宣边境,眼下估计人已经在前往擎南国的路上了。” 苏青墨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泡着茶水,看着那滚滚热浪将茶叶冲泡的上下漂浮。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难过却又欣慰,然而始终找不到能够发泄的出口。 “二皇子……不,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为陛下了,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问问?” 苏青墨的态度太过和婉,让封旭楠当即愣住,不安地点了点头。 “你明知肖瑾尘禁止你跟我来往,为何还要趁他外出时过来,并且……告诉我这些?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止是通风报信那样简单吧,陛下?” 第409章 没用的新帝 苏青墨说的相当直白,她停下手中动作,一双清眸望着封旭楠。 被她这样的视线盯着封旭楠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良久,才轻咳一声重新看了过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正如你说的,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看清现实。” “仅此而已?” “阿骁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比你更清楚,若说可能,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可就是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被你搞成了这样,苏青墨,你真是挺狠的。” 压下心头委屈不说,苏青墨并不希望自己的做法能够被一个外人理解。她敛眸掩去眸底痛色,最后扬唇笑笑:“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想告诉我,让我离他远一点?” 封旭楠眉头紧锁,忽然有些看不懂苏青墨。当日的情形他也是之后才听人说,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太过水性杨花。但是每每见到她的时候他却又很难将这四个字与她本人联系起来,所以事到如今,他反而越发看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管你当日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做了那种事,我只想告诉你,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再回头。你的归宿是这里,是肖瑾尘,那么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惦记他半分,更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 闻言,长舒口气,苏青墨笑容更甚。 “陛下啊,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说,我何曾提过,又何曾操心过?” “你!” 当即被苏青墨堵死了话,封旭楠猛地一起身,像是要发火。这时就见一个人影忽然从后方窜出挡在了二人之间,来人冷眸一扫,语意不明道:“微臣以为,陛下最近应当很忙才是。” 来的人是肖瑾尘,尽管他面对的是齐宣的新帝,但却丁点没有表现出身为臣子的顺从。他眸中冷光闪闪,见封旭楠皱起了眉,复又道:“登基大典三日后举行,陛下这个时候应该去背诵流程。” “肖瑾尘你……” “陛下,微臣姓段,是齐宣国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直截了当打断封旭楠的话,肖瑾尘提醒过后,侧目冲外面候着的太监点了点头。那太监匆匆走上前来恭敬一礼,就听肖瑾尘道:“这些日子别让陛下到处乱跑了,若是影响了陛下心情耽搁了登基大典,有你们好看!” 那太监忙不迭地点头赔笑,然后很快冲封旭楠做出“请”的手势示意他离开。如此作为看在苏青墨眼里除了震惊外还有几分了然,不过她没想到,肖瑾尘虽然表面说着不在乎皇权帝位,但实际却已经将封旭楠架空了。 难怪,难怪到现在封旭尧还总是一副消极的表现,看来肖瑾尘在宫中的实力远要比他们知道的稳固的多。但很明显,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不过这样的事对苏青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看着封旭楠一肚子怨气地被请走,自己则继续低下头,重复刚才泡茶的动作。 肖瑾尘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滚,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痛苦。良久他叹了口气,伸手拂过苏青墨三千发丝,那如绸缎般的手感顿时叫他软了心肠,他柔声道:“我听宫人们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御医坊的人来给你瞧瞧?” 苏青墨置若未闻,只将茶壶扬起,一点点倒进杯中。 看着她的动作,察觉到她明显的冷漠,肖瑾尘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又再度硬了起来,他猛地抬手打掉她手中茶壶,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他沉声道:“阿墨,我在跟你说话。” 苏青墨终于停了下来,她望着满地碎片,唇角微扬。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笑问道。 肖瑾尘皱着眉,没有回答。 “你看,连你也不清楚不是吗?你这个人一向自大,从来不会根据别人所说去做,只会按照自己所想。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多此一问,我又何必多此一答?” 说完,苏青墨起身,蹲在地上小心地收拾起那些碎片。 殊不知自己越是表现的无所谓,肖瑾尘看得就越生气。他上前一把拽起苏青墨,修长的手指紧紧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阿墨,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不过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封旭楠刚才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很好,那些碍眼的家伙已经不在,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放心,我不会出尔反尔,我会遵守诺言然后好好待你。至于你,乖乖地呆在这儿,然后等着登基大典后做我的新娘。” “阿墨,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要让我失望。” 一如往昔般,肖瑾尘在说完这番话以后落下一吻在苏青墨唇上。他松开对她的桎梏,招进宫人收拾残局,自己则离开了殿内,再也没有任何话说。 苏青墨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眸子紧盯肖瑾尘离开的方向。她原本清冷的瞳眸在这时莫名添上几许高深,心口泛出的恶心让她眉头紧锁。良久她慢慢收回视线,抽出手帕,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夜晚很快到来,在这个更新换代如此之快的皇宫中,往昔如何其实是没有太多人会记住的。除了权力,除了地位,其他没有人会关心。 六月的齐宣已经进入夏季,白日里偶有凉风倒还让人觉得畅快,然而到了夜晚却总是闷热不已。眼下虽然子时已过,城中部分人家却依旧灯火通明,孩童哭闹声跟大人牢骚声接连响起,很快却又销声匿迹。 此时此刻,景家大宅内也是一派灯火通明,景清蓝只着一件薄衫,发丝披散,与他往日利落精明的形象很是不同。他手握罗盘,一脸聚精会神地不知在测算着什么,这时就见罗盘突然转动,然后很快指向一处停了下来。 景清蓝并未抬头,只看着那罗盘转动的轨迹,微微皱眉。 “不必看了,是我。”这时,就听那处有一人开口说道。 第410章 收手吧 一向最是淡定的景家大公子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起身却不知该做什么,停顿片刻急忙将手里罗盘扔掉,然而很快又发现自己此刻只着里衣的模样实在是不能见人。 他抬起手想要拢起头发,却发现压根没有能束发的东西。更糟糕的是随着自己这个动作,健硕的胸膛也就此透了出来,在这月色的照耀下,竟隐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味道。 当即愣在了原地,景清蓝想如果地上有条缝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来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景清蓝的异状,原本前行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望着他已然石化的身影,来人叹了一声。 “你……不必如此,我说几句话就走。” 随着对方一语,景清蓝终于回过神来。他这才急忙停下刚才傻傻的动作,莫名往后一缩,尴尬道:“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的身影这时才逐渐从暗处现出,素色布衣,发丝高束,整个人瞧着都英气逼人。来人每走一步,便有类似铃铛的声音响起,“叮铃”、“叮铃”,清脆动人,却在这月色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神秘。 “我说了,只是来说几句话。” 景清蓝眸中情绪翻滚,他望着来人,极尽柔和道:“你说。” “我知道你做事一向以景家利益为优先,但这一次景家已经获利足够多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收手?” 闻言,景清蓝原本还满怀期待的眸子瞬时一紧,接着,他缓缓移开视线:“又是为了那个人?” “是。”来人毫不迟疑道。 景清蓝早知会是这个答案,可亲耳听对方讲出,心口还是一滞。他缓缓垂首眸中添了失落,他扬唇,表情却是比不笑还要难看。 “那么你可知,如果我答应了你,新帝登基当日齐宣国可能会面对的情况?” 来人有些为难地抿嘴,少顷,点了点头。 “我知道,但我更清楚对你跟景家来说,当日大局崩盘,才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景家世代能稳住齐宣第一家族的名号,不就是靠着如此手段吗?” 明知对方是在陈述事实,景清蓝的一颗心却沉入谷底。他其实最不希望给面前的人留下这种印象,然而齐宣景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算他藏得再深,以对方的出身也是完全可以了解到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从不白做买卖。”良久,景清蓝淡淡道。 像是早知他会这么说,来人忽然笑了笑,表情中微含苦涩。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 “那么……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履行承诺的。”来人说完,转身离去。 夜依旧是这个夜,景依旧是这个景,若非空气中多出一道清浅甜香,景清蓝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刚才出现了错觉。 少顷,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那个罗盘上,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失落。 三天很快过去,随着全国上下准备完毕,第四日清晨,登基大典开始。由于今日一整天都要进行繁琐的流程,是以宫中众人天未亮就基本全都起了,小心翼翼地等待齐宣的又一盛典。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肖瑾尘这个异姓王爷,由于他是眼下宫中除了封旭楠外身份最尊贵的人,于是在礼部等人的商讨下,请了他作为今日大典的言官,由他来指引封旭楠完成所有流程,成为名符其实的宣帝。 原本肖瑾尘想拒绝,但碍于眼下情况复杂且又有景清蓝的施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陪同封旭楠一起参加。担心自己这么一走会出其他岔子,是以肖瑾尘在离开寝殿前,特意命人将苏青墨所在的房间锁了,并在外面派了五名高手看着,以防万一。 对此,苏青墨表现淡淡,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想,肖瑾尘或许是真的放松了警惕,不过也有可能是真傻,否则他怎么会以为单凭一颗软骨散跟五名暗卫,就能挡得了她? 看着肖瑾尘离开,看着变得一片昏暗的房间,苏青墨坐在床头,望着那透出光亮的大门久久没有动作。 眼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若想走,大可甩手离开就此别过。但棘手之处在于她需要担心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包括平南王府跟范家在内的所有人,如果她冒然行动,一旦肖瑾尘暴怒之下跟容湛联手,只怕他们没一个人能活得了。 这个时候容骁跟范庭川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齐宣入了擎南国境内,擎南国一向不与其他三国有联系,容湛胳膊再长也不会伸到那里去。她想一旦他们安定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尚在容召的家人全都转移,如此一来,避开了容湛在后方的堵截,她这边才能做得更轻松一点。 凤图已经重新被肖瑾尘拿走,索性凰图无形,这才让他没有办法下手。不过对苏青墨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解的事儿,毕竟在这世上有一个秘密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即便连当日容骁问起时她都没有说过,而她此次没有反抗就被逼前来,就是因为她知道,有些事只有她才能做。 那么眼下,静等齐宣皇宫最为热闹的那一刻,盛宴开场,她也可以开始行动。 “笃笃”这时,就听门外突然传来两道敲门声,原来是送膳的宫人到了。 只见那守门的暗卫将大门打开,随后便见一个小太监,手执托盘弯着腰,缓缓步入房间,然后将吃食一个个摆放在了桌子上。苏青墨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做事却相当沉稳。她一直没有吭声,只在对方办完事后转身离开的时候,才突然扬声道:“等一下,今日便由你来伺候我用膳吧。” 门外的守卫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然而肖瑾尘离开前并未说过不许留人伺候苏青墨这种话,是以他们并没有过多干涉,只道了声“是”后,重新关上了大门。 那小太监闻言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匆匆起身,将屋里的蜡烛一一点上。 由于外面还有光亮,是以即便点了满屋的蜡烛,那环境却仍旧没有多亮堂。小太监莫名叹了口气,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慢慢回转了身子,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猛地瞪圆了双目,下意识往后一缩,险些就跌倒在地。 而此时此刻,苏青墨正一脸阴冷站在他背后,她手中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胸膛。 第411章 你心太狠 冷冽的刀光,寒气逼人,那是她一直小心翼翼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武器。她一直以为这个东西最后对上的一定是肖瑾尘的胸膛,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苏青墨望着那已然被吓傻的小太监,她目光阴森,一句话都没有说。对方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只在稍微冷静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捏着嗓子道:“王王……王妃,奴才冤枉啊!” 闻言,苏青墨原本冰冷的表情突然添上了几许幽深,她偏着脑袋眼微眯,在长达一柱香的沉默过后,却是缓缓将短刀收了回去。撤去阴森表情她莫名叹了口气,望着下首的人,淡淡道:“顾念,难道没人告诉你,宫里面太监都是没胡子的吗?所以以后再做潜伏,你可不可以提前做好功课,先把胡子给刮了?” 早在对方进门时,举手投足间的阳刚气就让苏青墨察觉到了不对,而后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她也很快明确了对方的身份。 顾念一说谎就会脸红,这与他们第一次在咏化城遇到他的时候一样,当日她就是通过这一点察觉到了不对,才没让元勃他们上当。而此刻亦是同样的道理,虽然顾念脸上贴了人皮面具,但那薄薄一层根本遮挡不住他潮红的面色。 说谎,脸红,眼神游走,最关键的则在于他身上透出的很淡很淡的兰花香气…… 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她皱眉:“你不是跟着他们走了吗,干嘛还要回来?” 顾念有些挫败地直接坐在了地上,他贴着脸颊边缘私下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眼神复杂地看向苏青墨,少顷不悦道:“你不想我们来救你?”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苏青墨心中一滞,当即道:“不希望。” “你!”顾念跳起来就准备大骂出口,说到嘴边的瞬间却又想起眼下身处什么地方。顿时就见他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含在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憋得都快过背过气儿去。 良久他重新坐回地面,一脸愤愤:“你这个女人,真是太狠心了!”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里第二个说她狠心的人了,苏青墨依旧不打算解释,只靠在床头,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我虽然也不喜欢那个人,但也不想看见他变成那副样子。范公子带他回来的那一天他浑身都是血,即便这样还要强撑着出去找你。我们所有人都在劝,所有人都在拉,可是他根本不为所动,满心满眼都是你,生怕你这么一走会出个什么事。”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一切皆是出自你手,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那样对他。有什么事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吗,为何非要一意孤行?我信你不是真的要背叛他,大家都不信,可你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我们是你的伙伴,可以跟你并肩作战,但你呢,你根本不信我们,只想着一切都自己承担!” 顾念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却把自己的手砸得生疼。 苏青墨此时终于回望了过去,看着顾念颇有些滑稽的表情,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拿起床头的药包走过去,跪坐在地上替顾念擦了点伤药。 “顾念,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靠着大伙儿齐心协力就能解决的。我并非不把你们当同伴,相反,我是太在乎你们,所以才不能看着你们跟着我一起受难。”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对他太狠,我自己也这样想,可当时那个情况我别无选择。如果不是我,就会是肖瑾尘,我起码知道用几分力,入几分骨才不会伤及到他经脉内里,可若是换成肖瑾尘呢,他早就没命了。” “当日那些绝情的话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信,包括他,但我不得不说,是因为我必须要演一场戏给肖瑾尘看。让他知道我绝望,让他知道我无能为力,让他知道我只会乖乖呆在这儿任由他摆布。顾念啊,你要记住,对敌不能过分强硬,有的时候需要先解除敌方的警惕,之后动手才能够出其不意。” 顾念呆呆望着苏青墨,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他讲这些。看着她动作轻柔地替自己处理手,他心念一动,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手背。 “你……你不要做傻事啊,就算千难万难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不必……” “我说过,有些事只有我才能做。”苏青墨说着,收回药包站起身,“所以你们才是在做傻事,顾念,回去吧,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离开这里,离开齐宣,不要再管我。” 苏青墨说的相当坚决,一张脸上满满都是空寂。顾念看着她这副样子总觉得她好像下一刻就会灰飞烟灭一样,他急忙起身按住她的肩膀,焦急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你一定要跟我走!” 一向文弱的少年这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抓的苏青墨胳膊生疼。她不能跟他动粗,只能跟他拧过来扭过去,没过多久却听“咔嚓”一声响起,原来是动静太大,二人竟不小心将桌上的菜肴悉数拉到了地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住了。苏青墨与顾念的胳膊还扭在一起,二人表情严肃齐齐望着大门,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儿,随着“吱嘎”一声响起,守门的人闻声而入。 无奈地叹了声,苏青墨秀眉轻蹙,抽回胳膊的同时一脚踹向顾念让他跪在了地上,而她则很快摸上藏起来的短刀,虎视眈眈对着门外。 外间光亮随着大门开启尽数照了进来,苏青墨微眯了眯眼,对突来的光亮感到十分不适。而这时,一个人影映着亮色缓缓出现在门外,他抬脚,踱步而入,青碧色的锦缎长袍透出丝丝柔滑,墨色长发莫名扬起了几根,接着,他抬头看了过来。 幽寂瞳眸深不见底,来人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苏青墨见状,下意识就往前走了几步将顾念挡在了身后,她看向来人,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景大公子,这个时候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第412章 受人之托 苏青墨对景清蓝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可在苏青墨看来他却是不然。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他若真有这个能力何必还要跟在宣帝屁股后面保全景家一世荣耀,直接操兵反抗,自立为王不是更快?说白了,景清蓝不过就是在故作清高,装模作样,以此来享受人们对他投去的尊敬目光。 “今日新帝登基,所有朝中大臣都该去天坛候着,静等之后的盛宴。景大公子,你不惜违抗圣意都要跑来这里,莫不是想趁着周围无人对我下手?”苏青墨说着,踮起脚越过他的肩膀望了望外面,果然发现守门的暗卫已经被解决了。 景清蓝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你还不配让我亲自动手。” “哦,既然如此,那景大公子所为何事呢?”苏青墨拖长了音调,秀眉高扬。 景清蓝真是讨厌极了她这副样子,他眉头紧锁,很是不情愿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事?” “与你无关。”景清蓝下意识说着,说完却又很快愣住,然后尴尬道,“罢了,有人要我来带你离宫。” 竟然有人能请得动景清蓝?苏青墨原本高悬的心更添几分诧异,毕竟她一直以为景清蓝跟肖瑾尘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他们之间的协议是什么,作为盟友的景清蓝在这个时候倒戈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她看着一向淡定自若的景清蓝这时候显得那般焦虑不安,现下却是有些迷惑了。 眼见苏青墨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景清蓝终于没了耐性,道:“苏青墨我直说吧,你或许的确可以凭一人之力趁这三天搞乱登基大典,只要皇宫一乱,前朝必定动荡,到时你就有机会在肖瑾尘专注平定朝政的时候对他下手,连带着,也可以将齐宣搞得鸡犬不宁。” “但是你忘了,忘了我景家,忘了我景清蓝。不瞒你说,肖瑾尘如何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与景家也没有半点关系。但齐宣国不同,齐宣是景家生存的根本,我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将它搞得大乱来威胁到我们固有的利益。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肖瑾尘会用这种看似坚固实际没用的手段来关着你了?” 景清蓝每说一句,苏青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到最后已经没了知觉。所谓人外有人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她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可实际呢,她所有的心思都被人猜的通透,只等着她最后上演闹剧。 “因为他知道,一旦我有所行动,第一个不会放过我的,是你们。”良久,苏青墨苦笑,“看来你们之间的协议的确够坚固。” 闻言,景清蓝面色一沉:“我从未告诉过他这些。” “那他……” “你还看不出来吗,有人在布一个天大的局,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想要干什么,但有一点,对方是冲着你来的。” 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苏青墨敛眸,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从很早之前她便一直有一种被人套在局里的感觉,思前想后却又不知对方想要什么。从目前来看,如果没有景清蓝的突然警告,她冒然行动的结果就是导致齐宣大乱,她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死活倒还两说,但一定会惹怒肖瑾尘。 而那时,他一定会不会继续给她的承诺,会联手容帝将容骁他们逼入绝境。 好缜密的布局,好狠的手段。 苏青墨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想要她死。但是能让她死的方法有那么多,对方何必处心积虑布下这种大局,而且还要把别人扯进来? 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越发想不明白,苏青墨低着头情绪低落,这时就听景清蓝复又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是要看跟谁。虽然此刻的景清蓝看起来并起来并无恶意,但介于一直对他的糟糕印象,苏青墨顿了顿,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景公子到底受了谁人之托?” 仅有的耐性终于被磨光,景清蓝不怒反笑,深吸口气道:“所以,我不说,你便不打算走了?” “走肯定是要走,就看什么时候,跟谁走。景大公子看起来是担负着很大的压力抽空来的吧?那如果事情没有办好,你回去就没法跟那个人交代,如此,对方会不高兴的吧?” “你卑鄙!”景清蓝怒道。 “彼此彼此,跟你之前对我们所做的比起来,我已经很客气了。” 景清蓝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吃过瘪,他满心恼火,恨不能甩手就走。然而现实情况自然是不允许的,良久,他长出口气:“一个你认识的人。” “我表哥吗?”苏青墨当即问道。 哪知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范庭川,就见景清蓝整个人周身的气都变了。他阴冷目光看着苏青墨,冷笑:“范庭川?呵,如果是他,我不仅不会救你,还会直接杀了你!” 说着,他眸中利光一闪,周身杀气汹涌,然而很快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杀气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几丝落寞。 “不过……也不能说跟他没关系。毕竟,那个人是为了范庭川才来找我的。她知道他很在乎你,不愿看你难过不愿让你受伤,所以即便她自己很不愿意见到我,却也拉下脸来找了我,要我收手,要我救你出去,要范庭川放心。” 苏青墨听着这番话,内心倍感震撼。她怔怔望着景清蓝,从他的语气中莫名察觉到几分苦涩。这个时候她的脑中很快浮现出了一个身影,素色布衣,发丝高束,不喜欢笑也不喜欢说话,却总是在望着范庭川的时候,无比温柔。 “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少顷,她淡淡问道。 闻言,景清蓝脸上竟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看着苏青墨,像是证明又像是自嘲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可惜,她一点也不喜欢我。” 第413章 情伤 景清蓝的声音很淡,表情亦是平静。可就是在这种云淡风轻下的表现才更让人觉得倍感遗憾,明明,他也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此时却因为一个女人,而显得这般落魄。 苏青墨没有说话,实际上她突然觉得景清蓝有点可怜。 对方口中的女子必然是叶繁花无误,但是这种纷乱纠缠的关系,伤得却不知是几个人的心。 苏青墨终于明白景清蓝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看她身处在这段感情的最顶端,加上范庭川对她的好,让景清蓝觉得叶繁花一直倍受委屈。所以他愤怒,他报复,他想让叶繁花看清真相,可结果呢? 他间接伤了她的心,也见到了她的人,可是却没能改变她的态度和她的感情。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声抱歉?”过了会儿,苏青墨叹道。 这时,景清蓝已经恢复往昔高冷的模样,他冷哼一声,道:“你不必可怜我,我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也不会委屈她因为一纸婚约就嫁给我。” “你是个好人。”闻言,苏青墨秀眉一扬,不置可否。 “别想太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一次是她开了口我才会救你;但下一次我照样会针对你,只因为你是范庭川的心上人。” “别说了,快点走吧。”就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顾念突然再度出声道。 景清蓝这时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眸光侧移,很快认出了顾念。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其实早在叶繁花那一晚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就猜到容骁一行人肯定还会回来。 将解除软骨散的药递给了苏青墨,景清蓝一边环顾外面的情况,一边道:“宫门这三日大开,因此来往审查会比往日更加严格。肖瑾尘一定想不到你能脱身,所以肯定没有通知过守门的人,我已经派了景家的人在远处接应,你只要假扮成随从跟着他走就是了。” 苏青墨一边听着景清蓝的安排,一边调理内息。在觉得差不多后她急忙换上了男装,这才拉着顾念准备离开。 “大恩不言谢。”苏青墨走到门边的时候道,“知道你不需要,所以我会去谢她。” 景清蓝望着苏青墨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那模样相当傲娇。他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时候,才慢慢恢复往昔高冷的形象,景清蓝收回视线瞥了眼地上东倒西歪的暗卫,冲着暗处冷声道:“处理掉。”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 苏青墨带着顾念很快走出了肖瑾尘的寝殿,这时就在一旁的树荫下发现了景清蓝派来的人。对方先是冲她做了礼,然后才走到前面开始带路,苏青墨见状也没多话,只将顾念拉到身后让他跟好,自己这才走了上去。 肖瑾尘的寝殿距离宫门是有一段路的,尽管苏青墨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但好歹在齐宣皇宫生活了一阵,所以还算记得清楚。他们要经过一处偏殿花园才能够走到主道上,而那个花园平日里最是人多,虽然今天所有宫人都在小心待命,但难保会有几个没事儿的留在此处偷闲。 如何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些人正是他们需要考虑的,苏青墨正想着,抬头扫了一圈周围,却忽然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见她表情微变,顾念小声问道。 顾念的询问声引起了带路人的注意,他回过头,就见苏青墨与自己已经隔了很远的距离。他对上苏青墨冷冽的目光,眉峰轻蹙:“王妃?” 苏青墨闻言,笑了。 “很奇怪吗?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平日里人满为患的地方,现在竟然如此安静。” 那随从闻言眉头皱痕更深,却依旧恭敬答道:“今日新帝登基,所有宫人都必须在正宫周围待命。” “即便如此,这里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吧?再说,因为新帝登基,所有人都要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宫中上下肯定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苏青墨说着,伸腿将一旁树荫下的东西踢了出去。 那人一看,当即变了脸。 “如果我没认错,这东西是叫昆仑镜吧?只要摆对了方位,就会利用周边光亮来制造出幻象,看似与正常景观无异,但却永远都走不出去。而其中最妙的,莫过于这种光线会透过双目来麻痹人的视觉神经,之后逐渐蔓延,直到整个身体都没了知觉。因为效果太逼真,所以当事人并不会很快发现,待到察觉的时候,人已经没有能力再反抗了。” 说到这儿,苏青墨终于停了下来,右脚已经踩上了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镜子。 “所以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咔嚓”一声,在苏青墨将镜子踩碎的同时,周围光线发生变动。接着她身形一动,于那场景转换的瞬间整个人已然消失在了对方面前,待到周边环境重归原样,她也已经站在了对方身后。她的手里握着短刀,尖利光芒闪耀,直抵对方后胸。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景清蓝长篇大论那么久,不可能还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倒戈来给她添堵,那么出了问题的,就只能是这个随从。苏青墨眼微眯加重了手上力道,看着那刀身一点一点没入对方的肉身,这时却突然听见一道利音突然自前方响起,接着,漫天的血色涌了出来。 苏青墨当即愣住,看着一支长箭贯穿了对方胸口,那透出半寸的箭端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跟无能。紧接着响起的脚步声让苏青墨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随着那随从滑落在地,原本受阻的视线在这时终于清明起来。 深吸口气,苏青墨慢慢抬眸望了过去。自袍角上到腰身,来到脖颈,最后停在了脸上,面对那样一张熟悉的面容,苏青墨此刻竟是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三妹,你有什么话还是来问我吧。”这时,就听对方说道。 第414章 最后一声大哥 苏占言,她同父异母的大哥,她以为会一辈子向着他们,跟他们一条心的大哥。 其实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懂对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声不响背叛了他们所有人,甚至还与肖瑾尘同流合污,不惜以苏青怡的性命为代价逼迫她成为一个俘虏。 而眼下,他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人,只为了将她的去路堵住。 为什么?她很想问一声,然而在看到苏占言身后出现的白暮璇时,所有的疑问都消散无痕。 她想,答案或许很简单……为了情。 “苏青墨,你跑不了的。”这时,就听白暮璇说着,态度强硬。 苏青墨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双眸子只盯着苏占言,直到看得对方很不自然地撇开了头,她才突然一笑,仿若寒霜化了水般,但那眸底的痛色却依旧清晰:“大哥,你真要挡我?” 这一声大哥叫的悲戚,让苏占言听着心尖都不由一颤。他低着头始终不敢再看苏青墨的眼睛,良久,沉声道:“青墨,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若真为了青怡跟父亲他们好,就乖乖留在这儿,不要轻举妄动。” “为了他们好?苏占言,你到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吗?你若心里真有他们,就不会助纣为虐,不会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那是你咎由自取!” 再也忍不住,苏占言咆哮出声,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闪着翅膀匆匆飞走。苏青墨看着他强压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那样陌生的表情,却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我咎由自取?难道就因为我瞒了这个女人的下落,所以你就要用如此手段来报复我?” 苏占言万万没想到苏青墨心里最是清楚,听她这么一说,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不顾及半分兄妹情谊,他冷笑一声,道:“当初你明知我心仪于她,却不肯出手帮她半分。任由她被白家人追杀被逼入绝境,你这才出面,却是让她假死离世。” “那时候你说的多么好听啊,什么为我考虑为苏家着想,但实际呢,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你担心她跟我在一起会影响你们的生活,你担心白家没完没了的追杀会打乱你们的计划,你不想把自己跟容骁置于风口浪尖,所以就让一个弱女子替你们承担这一切!” “苏青墨,你多狠啊,你为了堵死她的后路甚至不惜用我的爱慕之心来扭曲我的想法,让我认为远离她就是为了她好。你当初答应了我说要好好照顾她,可最后却是放她一人离开容召,让她受尽磨难,受尽屈辱!” “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的自私,受够了你的专制,更受够了你明知她人在齐宣,却仍旧选择欺瞒于我!你口口声声叫着我大哥,但你又是怎样对我的?” 积压了一年多的怨气在这一时刻尽数爆发,苏占言将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全部说了出来,却丝毫没有考虑到面前苏青墨的心情。待到说完了畅快了他才重新对上她的视线,然而那一刻,迎着那阴森冰冷的眸光,他平生第一次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些话,都是这个女人教你的吗?”良久,她冷冷问道。 白暮璇见苏占言僵在原地没了回应,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是很快答道:“苏青墨,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冷声打断白暮璇,苏青墨依旧看着苏占言,“我再问你一遍,这些想法是你自己的,还是她给你灌输的?” 明明心尖发颤,可苏占言却最是不喜她如此强硬的态度。他的怒火再度冒了上来,冷冷道:“是我自己的想法又如何?” 了然挑眉,苏青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敛眸掩去眸底异色,她转了转手中的短刀,长出口气后又重新抬头看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或许我不该瞒你,或许我是有做错,我可以跟你道歉可以跟你说不对不起,但是我不会接受你因为这种事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干涉。但你若是不长眼的挡了我的路,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些,苏青墨再也不看面前二人一眼,转身拉过顾念就走。 前行不过五步,后方强大的压力随之逼来。苏青墨没有说话只是被迫停下了步子,她微微偏头,余光已然看到了身后苏占言手中张开来的弓箭。 满弓利箭,只消一瞬,她可能就会丧命。 “苏青墨,你不要逼我!” 身后苏占言的声音已经带了颤抖,显然内心正在激烈挣扎着。苏青墨唇角微扬抬眸望了望天,一如既往的好天气,也不知在场有谁能继续看下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动了起来,周身杀气瞬时喷发,几乎要将这一方天地全都盖上一层黑色。她面无表情飞身而起,手中短刀在划过空气的时候竟然生出几丝红光。她快速上前向着苏占言冲去,眼里心里都不再惦念半分往昔情谊。 她想,只有心狠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而她,显然是各中佼佼者。 可惜这一次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一旁的白暮璇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在她飞身跃起的时候已经挥手派出了周边暗卫。很快那些人就像是一堵人墙一样挡在了苏青墨与苏占言之间,他们手执长剑动作一致,在挡住苏青墨的同时,却也露出豁口给身后的苏占言。 只要他放手,苏青墨就算不死也会受伤。 如此关键的时刻,苏占言却迟迟下不了手。看着面前苏青墨一身戾气与人厮杀,他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仿佛这箭一旦射出,很多事情都会改变,而他就算再恨,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白暮璇见他停下,顿时懊恼地五官都快要扭曲。她愤愤一跺脚,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簪子,二话不说戳进了对方肩膀。苏占言吃痛出声,手却再也拉不住弓箭,就听“嘣”的一声,弓弦恢复常态,利箭射出,直逼苏青墨心口。 第415章 回不去了 苏青墨闻声猛地抬头,就见那长箭顺风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逐渐逼近她心口。四周暗卫仍在齐齐进攻,她手执短刀左右招架,却奈何人数众多而一时抽身不得。 气氛越发凝滞,局面越发紧张,苏青墨一颗心早已没了知觉,她旋身飞转之际已然做好了硬着头皮接下这一箭的准备,谁料后方突然冒出的两名暗卫让她不得不分神对上,她冷眸中利光闪闪,紧咬下唇,翻转身子便挥刀砍断了这两人胳膊! 可惜这一刻她后背大空,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那划空而来的长箭带来的压迫。转身已是无力,苏青墨怒喝一声满心不甘,谁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而后消失,紧接着,“扑哧”一声,长箭贯穿肉身,却不知伤了谁的骨,乱了谁的心。 然后,终于是静了。 暗卫们停下了攻击,只因这一刻苏青墨周身散发的气息太过摄入。那头的白暮璇与苏占言也呆在了原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阴森杀气几乎逼得他们喘不过气。苏青墨站在当中,整个人如临冰窖,无视周围的种种目光,她的两腿像是被灌了铅般,很难移动。 身后传来滴答滴答鲜血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样刺耳,只叫人听得心口生疼。一声微弱的叹息传进了她的耳中,再穿透心间,苏青墨终于转过身,目光所及之处,是那翩翩少年郎挡在了前方,一支长箭从他胸口戳出,汩汩鲜血流淌,那般鲜艳。 “顾念……你在干什么啊……”苏青墨低喃出声,望着面前的顾念,一时间只觉得无比难过。 顾念望着她,那目光似真似幻,到最后他只咧嘴笑了,那模样,就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样。 “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受伤吧……”他说。 微凉冷风清徐,扬起树叶晃动,惹得平地哀凉。顾念看着苏青墨哀痛的模样,有些挫败地收回了视线,微微叹了一声。 “师傅……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并非只把你看做师傅……你每一次拒绝和冷眼都是不想让我靠的太近,不想耽误我。可……你也是喜欢着一个人的啊,就算对方千推万阻,难道真就可以不喜欢了吗?” “顾念啊,别说了……你受伤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好不好?来,我带你回去……”苏青墨说着就要走上前。 “你……不要过来。”哪知顾念不进反退,他望着苏青墨,眼神痛苦,“师傅,你从来不会骗我的,我这个样子,真的还能回去吗?” “你忘了我是谁吗,我连阿暖的病都能治好,你……” “你看,连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吧……”良久,顾念笑说着,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师傅,你就站在那儿,站在那儿听我说。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懦弱,什么事都办不好。想照顾阿暖,却让她重病缠身差点死掉,想跟你表白,却压根没勇气说。你身边有王爷有范公子,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我也知道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有多微不足道,可……可就算你看不到,我也还是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 “王爷那天说,一个男人,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要靠自己去实现。师傅,你离我太远了,我要不了你,但……我还可以护你一世周全啊。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能永远待在你身边,就算每天只是看看你也好啊……”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顾念啊,我们不要再说了,我带你走……” “师傅,你自己走吧,我……恐怕是走不了了……” 顾念最后深望了苏青墨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转身就向苏占言跟白暮璇撞了过去。苏青墨怒吼着“不”,飞身上前,谁料还是晚了一步。顾念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药包,在药粉洒出的同时,那刺鼻的气味几乎熏得人快要窒息。 蚀骨散,是蚀骨散啊,他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心进宫来找她的啊! 随着那边响起的白暮璇撕心裂肺的喊叫,苏占言闷哼一声,抬脚就将顾念踹了出去。陨落的身形最终被赶上来的苏青墨接住,她揽着顾念跪坐在地,一双手拢在他胸前,却只见鲜血大片大片从他口中喷出,将她一双手染得通红。 “别管我,走啊,快走啊……” 即便到了现在,顾念仍旧挣扎着,他一边推搡苏青墨一边自己往后缩,生怕那满身污血跟溃烂的皮肤会弄脏他心爱的女子。 苏青墨终于忍不住,她紧咬牙关,死死握住了顾念的手。 “我说了要带你回家给你治病,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呢?顾念啊,你不是说想一辈子呆在我身边看着我吗,那就打起精神来啊,你还这么年轻,还可以再看我几十年不是吗?” “顾念啊,其实我骗了你,你一点都不懦弱,你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的那种。阿暖以你为荣,我也以你为荣,你不要听王爷在那里乱讲,其实他连你还不如呢!” “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啊,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苏青墨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一滴滴洒在了顾念的脸上。他怔怔望着面前哭泣的女子,他见她为别人笑过、怒过,却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流露出了真情。 尽管这真情此刻看起来,是那样叫人心痛。 “师傅……青墨……不要再哭了……”他说着,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所以……笑一笑好不好,就这一次,为了我一个人……” 苏青墨浑身颤抖,抬起头看着顾念,唇角微微翘起。那笑容太过苦涩太过难看,顾念却很是满足。他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没能触上她的面颊,就像他苦恋的心只能在这人生尽头诉说一样,充满了万般无奈。 “对不起啊师傅……我……回不了家了。” 第416章 贱人自有天来收 顾念的手最终沉沉落下,仿若一把重锤砸在了苏青墨心上。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少年郎的心,也如他所说一般时刻拒绝。可她还是错了,她的闪躲只会让他更加在意,因为对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贱人,你们竟敢毁我!” 这时,白暮璇咆哮的声音响起,却没了往昔的清脆灵动,只余黯哑晦涩。苏青墨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就见她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全是大大小小的红包,在太阳的照射下,甚至还闪着晶亮的光芒。 她抓着,挠着,愤怒着,那般丑陋的模样才更适合她这个人。苏青墨翘起了唇角,笑容冰冷,视线冷寒,却瞬间刺激了白暮璇。她疯了一样抽过苏占言腰身的长剑就刺了过去,可惜还没等步子跨出去,苏青墨早已手执短刀飞身而起,周身杀气弥漫,直击她心口。 白暮璇当即愣在原地,就在那短刀即将贴上皮肤的刹那,苏占言猛地冲过来将她拉开,自己抬起胳膊抵了过去。 “咔嚓”一声,苏青墨用力之猛,竟直接砍下了苏占言的右臂! 望着喷涌的鲜血,听着哀嚎的惨叫,她整个人都被血色染红,却没有一点知觉跟触动。 “来人啊,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白暮璇万万没想到苏青墨会如此,她急忙呼喊着身后暗卫上前,谁料那群人刚刚一动,苏青墨突然转身。她手中内力成股,一挥便放了出去,顿时就见红光大盛,而那数十名暗卫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击中。他们的动作没变,位置也与刚才一样,但那断掉的残肢却横陈四周,他们自己,更是七窍流血。 苏青墨在那一瞬间戾气全开,却很小心地避开那些血,不让它们沾染到顾念分毫。 她做完这些,才重新看回身后二人。只可惜一个毁了容,一个断了胳膊,她想,相比之下他们应该更痛苦。 “我不会杀你们,相反,我要让你们好好活着,带着这幅尊荣,以及这副残躯。” “苏青墨!” “你不要激动,这只是开始而已。你不是一直很在乎众人对你的看法吗,那么今后,他们会更加疯狂地对你指指点点。至于你,你的理想不是想做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吗,可惜啊,这世上不会有人愿意让一个废物当将军的。” “你们敬我一尺,我还你们半丈,剩下的几十丈,自有世人来替我收。” 苏青墨说着,俯下身将顾念的尸体揽起。她步态踉跄,缓缓往主道的方向走,身后如何,未来如何好像都已经不再重要,她这辈子欠下的,人情也好,性命也罢,只怕永远都还不清了。 苏青墨从没有一次觉得宫门离自己这样远,她拖着顾念越来越冰凉的身体,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望过去,才见到像是一个小孔一样的宫门,她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紧咬着牙一拳一拳砸在地上,而他们的身后,早已拖出了一条血路。 她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虚伪。 她说她不想让任何人受伤,可到头来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她才变得遍体鳞伤。苏青墨活了两世,见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可就在她嫁给容骁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像是宿命,却更像是注定。 她的两只手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可她却丁点痛意都没有。顾念的身子已经凉了,他躺在她身边,双目紧闭,永远不会再醒。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将他带回去,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阿暖。 要说你哥哥死了吗?还是要说你哥哥是为了我死?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顾念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苏青墨咬破了嘴唇,艳红的血液滴滴落下。 “苏青墨,站起来。” 这时,一道声音自后方响起,惊得苏青墨后背僵住,却很快翻身跃起,杀伐之气毕现。 她看过去才发现来人是一个女子,她身着御医坊的衣服,陌生的长相,却是令人熟悉的感觉。对方一瞬不瞬望着她,眉头轻蹙,像是担心又像是责怪。 “苏青墨,自暴自弃不是你的风格。”良久,对方说道。 苏青墨看着她步步上前,那般淡定,并不像是不怀好意。对方走过来先看了眼顾念,而后才重新将视线投到她身上。 “他是为你死的,你总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吧。宫门就在眼前,只要你再咬咬牙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你不可能逃避,那么就硬着头皮面对,不管有多难总要做个了结。” 这番话听起来太过熟悉,苏青墨默默收回短刀,皱眉道:“你……” “已经忘了吗?也对,这么久都只活在阴影下,总不会有人再记得一个‘已死’之人。”对方叹了声,拉过苏青墨的手,默默地在上面写了一个“梦”字。 “你!” 当即大惊,苏青墨万万没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已经“死”了很久的李梦泉!她依稀还记得那日在宣帝面前,是封旭尧派人杀害了李梦泉来栽赃嫁祸给自己,尽管最后他们没能得逞,但关于李梦泉已死这件事早已成了事实! 只是怎么……她不仅还好好活着,甚至还依旧呆在宫里,呆在御医坊? “说来也是可笑,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你,觉得你太现实太固执,可结果呢,我还是按照你说的去选择了。我想我不能为了御医坊为了先帝活一辈子,所以才借上次的事假死离世,换了一张脸重新活着,可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 心念一动,苏青墨道:“是……二皇子?” “现在,你该唤他陛下了。”李梦泉并未否认,只示意苏青墨将顾念的尸身抬起,然后才道,“他知道王爷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怂恿朝臣举荐肖瑾尘为今日的礼官,以此才能将他绊住。眼下距离大典结束还有半个多时辰,你跟我来,我送你出宫。” “可他那日……” “那些话,是他故意说给肖瑾尘的听的,否则对方怎么会放松警惕将你一人留在殿中?我刚才已经去了寝殿找你,发现你不在就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谁想……还是晚了。” 尽管心中仍旧疑云密布,但苏青墨知道时间不等人,于是拉起顾念便随着李梦泉往外走。 谁料就在那宫门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过来一阵奇异的香气。苏青墨心中大震急忙伸手拉住了李梦泉,瞬时,周围景象大变,不知名的阵法将他们困在了其中,而接着,紧随而来的则是一道冷语。 “阿墨,你果然还是骗了我。” 第417章 说爱没脸,说恨不能 那声音太过阴森,只叫人听得自脚底就升起一股凉意。如此特殊的称呼让苏青墨当即便知道了来者身份,可是现在她只要一想起那这个人,满心满腹便是恨意,刻骨的恨意。 将顾念的尸身慢慢交给李梦泉照看,苏青墨深吸口气缓缓转身,便见那阵法外的一处明晰场景内,肖瑾尘正站在那儿满面阴森看着自己。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暗卫,那般来势汹涌的模样仿佛只要她敢动,瞬时就会被肢解一样。 “骗你?肖瑾尘,你觉得自己配吗?”良久,她如此说道。 闻言,肖瑾尘眸底迸射出强烈的冷光。他并非没有听过比这句还要令人心痛的话,可面对此情此景,他却仍旧难以招架。 她会担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她会为了那些人流泪,为了那些人心痛。她跟他们相识不过数月,最长的也不过十几年,可是他跟她呢,他们是两世的伙伴两世的情缘,如此漫长的相待竟然就被她彻底无视了! 他多么想给她一条生路将她死死困在怀里,可是她呢…… 肖瑾尘的情绪越发激动,随着他的心情每低落一分,周身的杀气就加重一层。然而在那漫天汹涌的杀伐之气中却仍旧掺杂了丝丝犹豫跟复杂,肖瑾尘忽然觉得自己没用,因为即便到了此刻,他仍旧对她下不了手。 “你乱了。”这时,就听一道细语打破了此番僵局,肖瑾尘浑身一震,并未回头,只余光便扫见了身后多出的一个人影。 而苏青墨此时也顺着那声音看去,当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来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出现是多么不合时宜,他缓步站在了肖瑾尘身边,然后望向苏青墨,神色淡然道:“王妃,咱们还真的是好久没见了。” 是很久,久到苏青墨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李继,容湛身边唯一忠诚的一条狗,又或者说……是唯一长了脑子的狗。 她看了看肖瑾尘,又看了看李继,只见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流淌十分尴尬,彼此不喜,却仍旧还要站在一块儿来针对她。想到这儿,苏青墨鄙夷一笑,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肖瑾尘身上:“所以,你们是打算今日一起要了我的命吗?” “王妃这话也太难听了,不是我们想要取你性命,而是……只有你死,很多事才能够彻底解决。” 回答苏青墨的是李继,随着他最后一语落下,困住苏青墨他们的阵法开始缓缓启动。 上一刻还算沉静的氛围瞬时添上了几许戾气,无声的冷风将那唯一的口子吹得闭合,周边场景转动。苏青墨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警惕地注意着四边情况,这时就听“嘶啦”几声响起,源自四面八方的杀气在这时全都向着她涌了过来。 苏青墨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冒出来的竟然是无数只周身黝黑的小虫子。它们浑身散发着恶臭,闪烁着的猩红光彩即便在此时白天的环境中依旧看得真切,它们成群结队,口中发出令人抓心挠肺的尖利叫声,最后,却全都向着李梦泉跟顾念涌了过去。 “这种虫子叫做腐肉虫,平日里最是喜欢食用人尸,它们的身体会分泌一种粘液,将已死之人的肉恢复最初新鲜的状态,如此享用,味道更加甜美多汁。” “你变态!” “王妃,这怎么能算变态呢,毕竟我还没说,若是没有内力护体的活人碰到了这种粘液,不用半刻就会浑身腐烂,散发恶臭。但是呢,人却不会死,只会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腐肉虫重新用粘液将自己的肉身变得甜美多汁,看着它们在身上肆意享用,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一座骨架……” 苏青墨再也听不下去李继的疯言疯语,她怒喝一声,飞身而上。手中的短刀在这时已经没有太大作用,苏青墨将其收起,直接以内力汇聚成股,伴以强大的杀气飞扬而出,瞬时形成了一道保护膜,将李梦泉跟顾念护在其中。 “你猜,她能撑多久?”看着苏青墨在阵法中忙碌,李继饶有兴趣地问道。 然而肖瑾尘却没了心情跟他对话,他一双凤目死死钉在那里面,内心焦灼,却又不知该不该出手。见状,李继很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少顷他将视线缓缓移开,内心没有说出的话却是具有十分杀伤力的。 你还是不如容骁啊…… 说爱,却不肯放下埋怨挡在她身前护她周全;说恨,却不肯抛却爱意站在她背后给她一刀,如此不上不下的结果就是让自己变得越发不堪,说爱没脸,说恨太难,终究却是连她身边的一个小人物都比不过。 “这个阵法的妙处就在于看似简单,实际却会逐渐吸收阵内高手的内力。我放出腐肉虫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待到她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无力回天了。她只能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啧啧,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呀……” “你……” “肖瑾尘,主上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才让我来助你。你若长了脑子就不要干扰我,否则……我不介意连你一起办了。” 李继直白有力的威胁果然让肖瑾尘浑身一僵,尽管再纠结犹豫,却也没了想要冲上去的打算。见他如此反应,李继面上笑容更甚,他重新侧目看回苏青墨,就发现她凝结而出的保护膜已经比刚才小了太多。 而此刻仍旧被困其中的苏青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并非李继认为的那样蠢笨,事实上在被困进来没多久时她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然而面对如此情况,她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内力将另外两人护住,就算最后必然会失败,但只要能争取多一点的时间,就总有逃生的机会。 “你听我说,宫门就在正前方,虽然在阵法里看不出来,但你要记住周围的一切皆是虚幻,只要跨过去就可以了。我护送你们到宫门口,一定会有人接应,你帮我带着顾念离开,然后……让他们不要再来找我。” 李梦泉怔怔望着苏青墨,很快急道:“你若是这样,那顾念他……” “别慌,我总有办法逃生。”深吸口气,苏青墨淡淡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死我,但实际不过是想逼我再一次开启凰图之力罢了。” 第418章 凰图之女 凰图之力,那是苏青墨的最后一张牌。 从容召到齐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而苏青墨的凰图也先后开启了两次。旁人或许不知开启这种神力需要担负的后果,可苏青墨知道,接连两次的开启已经让她的身体达到了极限,她最近这些日子每一次的对敌都是在咬牙强撑,如果不能静下心来好好休养几年,她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然而休养这种事毕竟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她甚至有可能会被逼着再度开启一次凰图。苏青墨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的绝境,亦是不知这第三次开启凰图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她唯一知道的是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承受不了那之后的反噬,但到底自己会活着还是死掉,就不得而知了。 “快走!” 苏青墨当机立断,冲李梦泉点了点头。后者完全拗不过她,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只好随她说的去做。就在二人起身时,那阵法似乎随之一晃,苏青墨不顾外间反应,只用保护膜将他们包裹其中,脚下开始往宫门口行去。 “该死,她竟然敢!” 李继万万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剑走偏锋,他当即沉下脸,稍一沉吟便迈出几步,手指在空中飞舞,口中念念有词。 肖瑾尘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担忧更甚,果然没过多久,那些腐肉虫的数量便多了起来,而阵法中的红光更是耀眼,几乎快要戳破天际。 就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可苏青墨去意义绝,所以咬着牙也不会被他干扰。当他们度过了重重假山跟树丛后,苏青墨心中计算着马上就要到的时候,谁料阵法再度发生抖动,一股冷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接着便是强大的压力自她背后侵袭而来。 “平南王妃,我真是很讨厌你这不听话的性子。”少顷,就听李继在背后说道。 苏青墨转过身,看着李继出现在背后,丝毫没有觉得惊讶。她跟这个疯子交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她更是比谁都清楚,而正因如此她才将计就计,只要布阵者也在阵法内,她就会有机会争取更多时间。 闻言突然一笑,苏青墨清冷的笑容却带了丝丝魅惑,只看得李继瞳孔猛地一缩。没等他明白过来她为何这样开心的时候,苏青墨却再度抽出短刀,然而这一次她却是对着自己。 手起刀落,右手掌心划破,汩汩鲜血流淌而出,滴滴落在了地面,却让阵法中的场景变得越发虚幻,而李继的神情则忽然变得很是痛苦。 “李继,这个阵法其实是你用自身鲜血为媒制造出来的吧,我是不知你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想说,无论你怎么做都是比不过我的凰图之血的。” “你是故意的?” “才发现吗,我苏青墨虽然被你们制得死死的,但好歹我还有凰图护身。只要引你入阵,再用血破了你的阵法,你自然会被里面的力量反噬,到时我想这些腐肉虫应该会更喜欢你才对。” 苏青墨说着,按住右手动脉加速血液流淌,鲜血越流越多,那阵法也就变得越发薄弱。李继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两只手紧紧抱着头,一副痛苦到不行的样子。 所以说他才是真的讨厌面前这个女人,装腔作势,故弄玄虚,偏偏还聪明的叫人觉得可怕! “肖瑾尘你还愣着干什么,真打算看我死在这里吗!”再也忍耐不住,李继终于回头冲着肖瑾尘求救道。 肖瑾尘往常的确算是有勇有谋且十分霸道,可有了李继的变态来撑托,让他此刻整个人看起来都怂了不止一星半点。苏青墨冷冷看着他投射过来的视线,犹豫不决,复杂难堪,当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不打算再给他们任何机会,苏青墨冷喝一声,破损的手掌直接贴上地面。顿时只听“咔嚓”一声,仿若瓷器碎裂,阵法被破,周围环境透出原型,而李继则整个人都被震飞出去。 苏青墨不假思索拽起李梦泉就走,守门的侍卫见她们二人带着顾念突然出现在面前时整个人呆住。她来不及再去解释什么推开人就往外冲,谁料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宫门的刹那间,一股大力自后方喷射而出,力道之猛是她毕生都未曾见过的。 心中一沉,苏青墨所做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李梦泉他们推了出去,而自己则硬着头皮接下那股冲击。她整个人都被扬起,悬在半空中最后撞上了背后墙壁,苏青墨一口鲜血喷出,在那血花四溅的场景中,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废物。”这时就听对方冷冷开口,声音低沉,显然是冲着肖瑾尘二人。 再见肖瑾尘跟李继,一向心高气傲的两个人此刻竟然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面对着男人,那种胆战心惊的模样瞬时叫苏青墨看直了眼,而这时就见那男人重新看了过来,那种视线里的阴冷跟空寂,竟是叫她觉得浑身都被定住了一般。 “凰图之女,只要你不再挣扎,本座便可放了你的朋友,家人,还有爱人。” “你……待如何?” “本座,要你再开启一次凰图。” 果然……苏青墨不知该不该笑,她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竟然连这种事都能猜到。然而很不解对方为何一定要如此,更不知这最后一次的开启,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别妄想,她不会开启的。” 就在苏青墨与那黑衣人两两对峙的当口,又有一道声音自她背后响起。那种笃定的语气,那种运筹帷幄的气态,苏青墨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整个人僵住,她原本低沉的心此刻加速了跳动,淡定自若的假面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在这时从背后伸出,然后将她拉过去,霸道中含着几分温柔。对方修长的手指流连在她发丝中间,他将她的头扣向自己怀里,薄唇一吻,轻轻盖在了她的额前。 “对不起啊媳妇儿,我来晚了。”容骁说道。 第419章 要说我爱你 苏青墨浑身紧绷,死死咬着嘴唇。她两只手握成了拳头一直处于警惕备战的状态,即便此刻被拥入怀中,仍旧不肯放松半分。 容骁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低低“恩”了一声,顺着她发丝的动作越发轻柔:“怎么了?” “你这个……笨蛋。” 满心的自责,满心的惦念,到最后却统统化成了一句笨蛋,笨的无可救药,明明被她伤的那样重,却还是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女人,而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半分。 容骁的动作慢慢停住,他眼底流过一丝杂色,随即苦笑出声。 “是啊,这一次我也觉得自己是笨蛋,可苏青墨,你就不笨吗?” 他说着,单手挑起她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无视周围各色虎视眈眈的目光,他俯身轻吻,柔声念道:“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天说的话?就算你真的走了真的嫁给了别人,对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这里,只有我。”他指着苏青墨的心口叹道。 鼻子一酸,苏青墨差点哭出来。她知道容骁不会轻易相信自己那番话,但也没想过他真的一点不受干扰。她当日的决绝不过是做给肖瑾尘看的一场戏,而在戏前她压根没有告诉容骁丁点内幕。 她在赌,赌容骁的反应,也赌肖瑾尘的心性。索性她最后赌赢了,可结果却是让容骁遍体鳞伤。 “你就不怪我吗……我说了那样重的话,还……还用剑捅了你……”她满心自责地开口,伸出手抚上容骁心口。 “怪,当然怪。”容骁说着,将她再一次揽入怀中,“我怪你一意孤行,怪你自己承担,怪你太过坚韧。” “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日若非你出手,我绝不可能活着离开那儿,你的那一剑看似戳在我身上,实际却戳在了自己心里。青墨啊,我们的确在一起才不过一年,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我想除非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你不爱我不在乎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死也不会。” 苏青墨怔怔望着容骁,内心百感交集。她何德何能可以得他如此对待,她自大、狂傲,性子不羁又很容易惹事,可他都不在乎,照全收下她所有的不堪,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好而无视那些不好。 “阿骁,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 容骁的笑像是六月的暖阳,灿烂却不刺眼,看一眼就能照亮整颗心。苏青墨内心充斥着的阴霾因为这笑容而尽数被驱散,那些伤痕那些痛苦仿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还在身边,而她也依然爱着他。 两两相望像是早已历经千帆,双手相携无声诉说的是永世都难以拆散的情感。 然而殊不知他们暖意融融的画面看在另一些人眼里早已变了色,正如此刻的肖瑾尘,他看着那一幕,视线落在那彼此交错的手上,他望着苏青墨破涕为笑的娇艳模样,一颗心绞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他已经忘了在这两世之间有多少次,他曾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只为博她一笑。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最后得到的不过只是那清清淡淡的样子,平静且没有丁点色彩。可如今呢,容骁不过是几句话就让她笑成了那副模样,幸福温暖,却是他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想,他或许真的可以放弃了。 “没用的东西。” 这时,就听那黑衣人冷笑开口,虽未看肖瑾尘一眼,但语气中的鄙夷却叫他心中一滞。他原本失落的心情顿时添了几许不甘,虽是气愤,却也不敢声张,只得柔柔道:“主上……” 哪知黑衣人并不理睬,只拂袖将他推开,重新望向容骁二人扬声道:“平南王,本座佩服你的勇气,但本座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挡。”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翻手之间便见一股黑气涌出,延伸至苏青墨他们那头。瞬时,苏青墨二人所在的环境起了变化,显然是再度陷入了阵法之中。 容骁眉峰一拧,不假思索揽住苏青墨便趁阵法未成形时向外冲去,那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抬起了另一只手。这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阴云满布,雷电交加来得太快,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丝丝恶臭不知从哪里冒出,阴森戾气充斥在周围,让形势看起来十分危急。 苏青墨原本被容骁扯着往外冲,谁料当天空变色的时候,容骁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苏青墨心上一拧急忙凑了过去,就见他面色大变,另一只手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也滚滚落下。 苏青墨急忙扯过他的手腕探脉,谁料不过刚触上手的瞬间,他那几乎快要冲破皮肉的心跳让她心口一紧,继续探下去,苏青墨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灌注了内心,这个情况…… “本座说了,不要妄想逃,你们逃不掉的。”这时,黑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青墨双手握拳缓缓转过身:“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说给他下蛊的事吗,呵,这可要问肖瑾尘了。” 苏青墨当即看了过去,阴冷目光中满是杀气。肖瑾尘早已熟悉她这个目光,满心痛苦也已经麻木,他望着她,淡淡道:“在我中毒那次。” 那一次他是假装中毒,目的是想给苏青墨一个假象,好让她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正事是如此,私事却是想看她是否真如口中所说那般在乎自己。 然而让他失望了,苏青墨的确在乎他,却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在乎。而容骁的出现更是牵动了她整个人,能让她发疯,也能让她平静。 尽管那个时候容骁还不是容骁,而是叶萧。 正因觉得挫败,他在容骁拦住自己的时候一拳砸在了对方心口。也是这一下,让他将噬心蛊下在了对方身上。 而他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催动噬心蛊的那一天。 第420章 三方夹击 在肖瑾尘看来,噬心蛊这种东西如果不催动,就算在人体内待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当日尚未跟随黑衣男人,只从对方手中得到了这一只蛊。对方说他可以随便拿去用,他便真的随便一用,用在了容骁身上。 他以为只要苏青墨不背叛,只要容骁不反抗,只要黑衣人不出现,这只蛊永远都不会发挥作用。 可他错了,苏青墨注定要背叛,容骁注定会反抗,黑衣人注定要出现,而他,注定是要失败。 或许早在那一日下蛊给容骁的时候,他就已经失了所有的机会。 “噬心蛊会让中蛊者承受万蚁蚀心的痛苦,蛊虫会逐渐啃咬五脏六腑,然后麻痹神经穿梭在血管中,最后破皮而出。他只能忍受痛苦,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堆虫子活活啃食,最后剩下骨架。也许在你看来这东西跟腐肉虫一样,但关键在于,噬心蛊是无解的。” 李继火上浇油般的在旁边解释着,他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周围暗卫跟私兵慢慢围过去。 “所以凰图之女,你还打算逃吗?” 黑衣人的一句话让气氛降至了最冰点,苏青墨垂着的两只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缓缓松开。 “我……” “老东西,你真以为本王会在意这些?”容骁猛地将苏青墨拉向身后,阻止她说出愿意的话。他的小妻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为了他,她可以受尽所有的委屈,包括去死。可若是那样,他这个夫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容骁拔出贴身佩剑,再解下苏青墨的发带。他一手握着剑,一手将发带缠在了手上。咬住另一头的发带紧紧一拉,他用空下来的手拉住苏青墨,然后邪邪一笑。 “既然你们上赶着找死,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他身形飞动,满身戾气灌注在剑身,奋起一剑劈下。那原本尚存的阵法突然间发生抖动,接着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般,逐渐消散而去。 随着苏青墨与容骁重新站定在宫门口,面前的黑衣人跟肖瑾尘等人一脸阴森,万万没想到容骁竟然仅凭力气将阵法破了。这时,身后的宫门突然缓缓开启,黑压压的人马自他们背后出现,领头的正是范庭川。 在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与容骁一方面做出逃离的假象,另一方面则将范家与平南王府在外的暗卫统统调回。这些事他们做的小心,毕竟大部分人手还在容召境内,尤其是范家,范庭川不仅要护着范家满门,还要将人手调派过来,可谓是压力巨大。 原本容骁跟范家是有世仇的,但碍于此次情况特殊,他便吩咐了平南王府的暗卫从旁协助,这才不动声色地成功脱离了困境。 两强携手,终是要在今日做出最后反击。 “你们是准备造反吗?”见状,肖瑾尘面色大惊。 “造反的是你才对!”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却是来自大殿的方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肖瑾尘浑身一震,他有些迟疑地转过身,目光所到终点便见一抹明黄。是龙袍,是封旭楠,是他背后的齐宣侍卫跟死士军团。 “你们!” “肖瑾尘,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封旭楠笑得无邪,在那娃娃脸的映衬下几乎叫人发不起火来。 “你明明是容帝的人,却杀我齐宣王爷假扮成他,甚至还敢将势力引入齐宣朝堂。先帝或许不在意,但朕不会,如今这齐宣的天下由朕掌控,自是要你为往昔过错付出代价!” “你的手下已经被朕的人全部解决了,就算眼下还有容帝派来的私兵又能如何,你以为你们会是齐宣大军的对手?” 这是苏青墨从没有见过的封旭楠,王者之气在他周身蔓延,将那一身龙袍衬得更是贴身。他用无邪的笑脸说着最为震撼人心的话,果不其然就在他警告过后,又听无数马蹄声自宫门外响起,竟是团团将肖瑾尘一行围在了里面。 齐宣大军,范家暗卫,王府死士,三方夹击,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然而苏青墨的心却依然高悬不放,只因在面对如此局面时,那黑衣人依旧无动于衷,只一双冷眸钉在她的身上。 “凰图之女,你真的决定了要反抗本尊吗?” 他再一次问道,语调平缓,内里却潜藏了几分不耐。 “废话少说,全都上!”却是封旭楠压根不理睬那装神弄鬼的黑衣人,怒喝一声,下令进攻。 “哈哈哈哈……” 这时就见黑衣男人仰天大笑,他两只胳膊慢慢抬起,与之相应的则是那翻滚而起的阴森气浪。光亮逐渐被掩,阴暗上演,却是比夜晚还要叫人心惊的色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黑衣男人缓缓升至半空,黑袍随风翻滚纷飞,而他高高在上,睥睨众人。 “黄口小儿,就凭你想要动本座?” 他冷笑着,右手一挥,一道惊雷落下,竟硬生生将地面劈出一道口子!而那裂痕并非就此一道,在紧接着的后几道惊雷下竟延伸出无数道,一边向着宫里,一边向着宫外,无数闪躲不及的人就此掉落其中,哀嚎四起,不见血色,却闻血腥。 “不行,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 见此情景,多数人都已经愣在原地没了办法,唯独容骁他们几人还尚存几分理智。容骁强忍剧痛当机立断,只因再让这裂痕蔓延下去,只怕整个齐宣国都会被一分为二。争斗是他们的,结果也该他们来担,实在没必要牵扯进更多无辜之人。 这样想着,他冲范庭川一点头,二人飞身而起。直击黑衣男人。 苏青墨眼见肖瑾尘跟李继欲要上前阻挡,她立马招呼过元勃,与那头的封旭楠一起两面夹击将这两人困住。而就在他们开始动手之际,三方人马也混战在一起,将本就不够宽敞的宫门前挤得更是拥堵,少顷,便见宫门都被人直接卸了去。 三对二,胜负已然明了。李继由元勃跟封旭楠一同攻击,而苏青墨则将满心愤慨全都发泄在了肖瑾尘身上。她刀刀狠毒,招招拼命,每一下都恨不能将肖瑾尘碎尸万段,是以在抱着如此心情的攻击下,她没多久就在肖瑾尘身上开了无数条口子,而对方则节节败退,满目哀痛。 就在胜负即将揭晓的时候,天空中再度响起一声惊雷。众人拼斗的动作下意识停住,而这时两道痛苦的呻吟传进了苏青墨的耳中。 第421章 单方面的屠杀 苏青墨的动作瞬时停住,她急忙回身,却被眼前场景震住。 在她眼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所不能的两个男人竟然被那黑衣人制得死死的,一个蓝袍沾血,一个白衣变红,他二人甚至都没怎么攻击,就被对方反手飞出的戾气所慑,当即手脚发麻,动作也没那么凌厉。 黑衣人面无表情,在他们又要攻上来的瞬间在手中幻化出一根血鞭。猩红的色彩在这黑暗中看起来是那般耀眼,妖冶的红光只让人觉得心中生惧。他很轻松地悬于半空,一下又一下地将欲要冲上前去的容骁二人屡次打下,而被鞭子所碰过的地方,无一例外不开始红肿溃烂。 苏青墨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再找肖瑾尘报仇,她眼看着容骁与范庭川须臾之间就变成了两个血人,怒喝一声,飞身前去帮忙。 谁料那黑衣人见状只冷笑一声,空着的手幻化出一道蓝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气泡一样,将苏青墨困在了里面,并且高悬在半空中。 而之后,他便开始单方面的屠杀。 之所以说单方面,是因为在黑衣男人动手的刹那,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就已经无力还手。地面的裂缝仍旧在不断蔓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不小心掉落其中,忽然便听一阵“嗡嗡”声响起,竟是无数黑色甲壳虫从缝隙里飞出,周身散发着红色的暗光,飞向众人。 打斗停了,怒吼没了,剩下的只有哀嚎,漫天遍野不分敌我的哀嚎。 “凰图之女,你看好了,这就是反抗本尊的下场。” 黑衣男人冷声说着,突然翻手一股戾气飞出,直击那头的元勃跟封旭楠。他二人本还在聚精会神对付李继,谁料转瞬间便被集中,整个人便像是被利器戳中了心口一般,大片大片的伤口莫名出现在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他们两个人被那股戾气直接击飞,口中鲜血喷涌,根本无力反抗。 苏青墨看得心惊,一双手紧握死命砸着那蓝色光罩却一点用都没有。黑衣男人看到她这般焦急的样子像是十分欣赏,少顷,他眸中冷光一闪,突然手一扬,拉近了自己跟苏青墨之间的距离。 “凰图之女,这样看着他们的惨状,你有没有觉得很兴奋?” “本尊早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尊便可放过你身边的人。可你不仅不听话还想挑战本尊……那就别怪本尊不客气了。” 他紧盯着苏青墨的眼睛说出这番话,接着两只手平伸至身体两侧,慢慢将她所在的那个蓝色光罩升至到了半空中。他的眼中闪着阴邪的恶趣味的光芒,他的口中传出接连不断狂傲的笑声,然后不过是眨眼间,他突然垂直双手将苏青墨所在的光罩砸了下去,而所在地面的另一头,是浑身鲜血刚刚站起的容骁! “不要!” 苏青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出,挣扎着,叫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光罩砸过去,砸向容骁,砸上他心口,接着将他整个人都震飞出去。 “哈哈哈……凰图之女,你可还喜欢?你会亲手让你心爱的人变成碎片,你会亲眼看着你心爱的人惨死面前,你会看见遍地尸体四处哀嚎,你会看着这乱世变成一汪血池!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活该!” 苏青墨早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口中怒吼,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砸着笼罩在身边的光罩。然而她每砸一下那黑衣人就操控着她砸向容骁,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苏青墨再也不敢动弹,双目流血望着那头已经快爬不起来的容骁。 他全身的骨头几乎全断,五脏六腑也受了损伤,然而即便到了这种情况他的一双眼却仍旧死死钉在苏青墨身上,炙热的目光中依旧饱含温柔,像是在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苏青墨从没有一刻如这般绝望过,她怔怔望着他,几乎整颗心都快要停止跳动。 “求你了……求你不要再做下去了……”她低喃出声,然后慢慢地将手放在了心口,“不就是开启凰图吗,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求你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了……” 黑衣男人听到“凰图”两个字,眼中突然迸射出犀利的冷光。他终于停下了动作,重新将苏青墨升至半空,他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鄙夷道:“全是废物。” 情之一字明明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却还是有人不怕死的冲上去,甚至甘之如饴。 “不要啊……青墨……不要……” 就在苏青墨灌注全力缓缓将五指扣入身体的时候,就听下方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声。那般真切又焦急的叫喊让苏青墨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趴在光罩中望着下方,就见容骁摇晃着身子慢慢爬了起来,他看着她,嘴唇轻动。 “青墨,不要。”他说着,来来回回都是重复的这四个字。 “碍事!” 黑衣男人见到苏青墨停下来时当即变了脸,事实上连他也没有想到容骁在受伤那么重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爬起来对苏青墨造成影响。他心道对方恐怕只有彻底消失才不会干扰自己,这样想着,黑衣人手指微动,却突见一个人影这时飞身而起,提剑而去! “容骁,小心!” 范庭川来不及阻挡,只能怒吼一声以示提醒。苏青墨与容骁二人皆被这一声所惊,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柄长剑,划破长空,饱含怨气,然后狠狠地插进了容骁的心头。 刀刃割破皮肉,渗进血骨,穿过心脏,最后终是停了下来。 而在那另一头,手握着剑柄的,是早已经杀红了脸的肖瑾尘。 “你该死,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站在容骁背后冷冷道。 这一刻,雷声依旧,那裂缝依旧蔓延。 这一刻,乌云密闭,那浮云依旧无边。 这一刻,小雨淅沥,那水滴依旧冰凉。 这一刻,空气凝滞,那心痛早已无痕。 “啊!”苏青墨仰天怒吼,发丝飞扬。她周身散发的强大戾气瞬时将那光罩击碎,她飞身而下,带着比风还要快的速度,一掌将肖瑾尘击飞,然后缓缓落下,抱住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第422章 对不起,青墨 “阿骁,阿骁,阿骁……”一遍遍念着心爱男人的名字,苏青墨双目猩红浑身颤抖,按着他的胸口却仍旧止不住那鲜血滚滚涌出。 苏青墨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血可以有这么多,容骁一身蓝袍混在雨滴中,几乎能拧出血水来。他浑身都是伤,心口一剑更是致命一击,他此刻早已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在苏青墨的拥抱下他终于放松下来,却是很快摔倒在地。 “对不起啊……青墨……” 用着最后的力气,容骁缓缓道。 “没有,没有,你不是说了吗,不要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阿骁,你听到了吗,听到了没有……” 整个人都绝望到了快要崩溃,苏青墨死死抱着容骁,泪水横流。 容骁看着她被泪水跟雨水沾湿的脸,很想伸手替她擦擦干净,可是他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他不喜欢她哭,也不喜欢她生气,他最喜欢看她笑起来时候的样子,如三月春花般烂漫且温柔,只叫人望着便能沉醉。 他想,他终究是不后悔的。 “青墨,我娘生前曾跟我说,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姑娘,她或许长得没那么好看,性格也没那么和善,可是她会很爱很爱我,会为我洗衣做饭,会为我持家生子,会在每一个夜晚执一盏灯站在门外等我回家。” “我会为她描眉,替她绾发,陪她一起给我们的孩子取名逗乐。我会用尽全力保她周全,护她平安,给她快乐,将她捧在掌心,视若珍宝。” “青墨啊,你是我的珍宝,是我想用尽一生去呵护的人。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青墨,我不说对不起,我说我爱你,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苏青墨紧紧握着容骁的手,看着他逐渐闭合的双眼,感受他渐渐流失的生命,她再也支撑不住,一边痛哭哀嚎,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 无数声的我错了,无数声的我爱你,无数声的求求你,一句一句,痛彻心扉。 此时此刻,除了那滚滚浮云跟惊雷外,宫门前静的像是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苏青墨跟容骁身上,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哀凉几乎影响了所有人的情绪,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动,仿佛只要轻微的触动,那两个人就会变成碎片一样。 黑衣男人依旧高悬于空,望着下场场景,眸中杂色翩飞。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似的破天荒的没有说话,然而很快在感受到苏青墨周身散发出的滚滚杀气后,眼底利光闪过。 “竟然要这样开启凰图吗?”他望着下方,喃喃道,“这结果可是会比死还要痛苦的事啊……” 就在气氛变得越发诡异,就在苏青墨决心血洗宫门的时候,忽然一阵地动传来,惹得所有人都微微惊住。尤其是黑衣男人,他在地动过后察觉到一股莫名气息袭来,当下眉头一拧,定睛看了下去。 就在那满地狼藉中,有一个人突然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身上仿佛透出一股明黄色的光芒,周身散发的气更是叫人觉得威严且庄重。他迈过尸体,跨过裂缝,虽然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灌注了全力。而随着他周身气息的散发,少顷,便见那本来黑云满布的天空慢慢出现一丝缺口,阳光映下,照在了此刻的苏青墨跟容骁身上。 “你?” 对封旭楠的表现很是意外,黑衣男人打量他许久,冷道:“你竟然会有龙炎之气?” 闻言却是笑了,封旭楠擦了擦唇角鲜血,啐了口道:“什么龙炎不龙炎的,我只知道这是我父皇留下的禁物。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谁料看起来还挺有用。” “无知的凡人,你可知就算真龙天子在世也不一定能驾驭这龙炎之气,更不要说凭你这种毛头小子!龙炎之气会耗尽你体内正气,你散发出多大的阳气,就会被反噬多少阴气,到最后整个人只会力竭而亡!” “那又如何?横竖不过是一死,但也总好过看着你毁了我国家,伤了我兄弟吧?” 封旭楠邪邪一笑,突然双手合十。他怒喝一声,便见那地动更加强烈,接着他两掌击向地面,顿时就有一股热浪从裂缝中翻滚而出,将那啃噬人的黑色虫子尽数烧死。随着那股热浪的翻涌,被乌云盖住的天空逐渐散去,越发强烈的明黄色光芒重新洗刷了宫门前的惨状,没多会儿,终于重见天日。 “你们……趁我还能撑得住的时候,快走!”不顾黑衣男人已经开始反击,封旭楠转过头就冲苏青墨喊道。 苏青墨这时候尚没回过神,一旁的范庭川早已先一步走过来将她跟容骁齐齐拉起,他看着封旭楠越发苍白的脸,皱眉道:“可是你这样……” “不是说了吗,左不过是一死,早晚的问题罢了。不过到了那时候……齐宣国以后……就只能拜托给各位了。” 随着封旭楠说完,那边一直静候的李梦泉也将顾念的尸体交给元勃后走了过来。她目光坚定与封旭楠两两对视,莫名生出几分患难见真情的味道。 “苏青墨,我不喜欢你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但谁让我兄弟喜欢你呢?所以……请你一定一定救活他,这样我的牺牲才不是浪费。” 说完,封旭楠大手一挥,一句“走”,将他们推出,自己则提剑而上。 由于被封旭楠的龙炎之气所绊,黑衣男人一时间无力分身去将苏青墨他们拦住。下首的李继见状急忙飞身赶了过去,谁料行到一半就被宫中侍卫所截,再度打了起来。 “肖瑾尘,你还愣着干嘛,快点把人抓回来啊!” 李继气不打一处来,口中怒吼,却不见肖瑾尘有任何反应。他一脸怔怔望着苏青墨他们离开的身影,没有阻拦也没有帮忙,只那么看着,最后低下头,望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 “回不去了呵……”他笑说着,眼睛红了。 宫门前的战况越演越烈,明明是新帝登基的大好日子,却是用血铺除了一条康庄大道。这时就见一旁的拐角处正藏着三两个身影,其中高个的男子目光幽深望着那儿,直到身旁人小声道:“公子,咱们要不要……” “不必,让他们互相斗就好。” “那咱们……” 男子正要说出“坐享渔翁之利”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笑声。他浑身一震猛地转身,就见一个男子站在自己身边,面色苍白,一只假眼十分明显。 而此时此刻,苏青墨他们一行早已快马加鞭冲出了珉合城。 第423章 越美好越残酷 去的时候好端端的一群人,回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狼狈。那回程的道路就像是被鲜血铺出来的一样,遍地狼藉,满目哀凉。 范家跟平南王府的人死伤大半,剩下的一群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尽管这样他们仍旧护在前行的队伍两侧,只为了将各自的主子彻底送出齐宣,以求平安。 宽敞的马车内分成了三部分,叶繁花守在范庭川身边替他疗伤,凌薇则在另一边给元勃包扎。苏青墨守在容骁旁边,一句话不说,面上表情全无。她死死握住他的手,那样用力几乎快要将骨头都硌断了。然而容骁却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没有说过话,亦是没有睁开眼看过她半分。 能感受到他逐渐流失的生命,摸着他渐渐低下去的体温,苏青墨没来由一阵恐慌。她突然松了手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什么,她记得她有很多灵丹妙药啊,总有一颗能够让他醒来不是吗? 苏青墨找啊找,动作疯狂地几乎要将自己都抓伤,马车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那般哀痛,到最后范庭川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按住了苏青墨的肩膀。 “青墨……你不要这样,容骁他……” “他没有死,我不准你说他死!”猛地转头,苏青墨用尽全力怒吼,冲着这个从小到大最是依赖的表哥。 范庭川的眼神是那般哀凉,其实他伤的并不比容骁轻,然而或许因为表哥只能是表哥,但爱人则是刻骨铭心的,所以苏青墨心里眼里只有容骁,却全然忘了他其实不比她好受多少。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刻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苏青墨还会不会如此绝望? “青墨,他没有死。”少顷,范庭川柔声道,伸出手拍了拍苏青墨的脑袋。 “可是你不要这样啊,你会弄伤自己的,到时候他醒来看到你这幅样子,只会更难过。你不希望他难过不是吗,所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苏青墨怔怔望着范庭川,他的一番话似这冰凉境地的一注温泉,灌进了她心中,让她的身体暖了起来,四肢也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重新回头看向容骁,苏青墨带着血痕的手缓缓伸出,却不知该如何触下。良久她将手讪讪收回,挫败地瘫坐在地。 “都怪我,若非我一意孤行狂妄自大,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怪你啊傻瓜,没有人会怪你的。”范庭川艰难地蹲坐下来,一下下轻抚她的长发,“不信你问,这车里的哪一个人不是真心实意想问你做些事?” “可是我不配啊,我不配让你们如此对待。你知道吗,顾念死了,他死在我怀里,他跟我说他回不了家了。阿骁伤了,他同样倒在我怀里,然后跟我说他不能继续陪我走下去了。表哥,我是真的怕,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倒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有多恨,我甚至想砍了这双手,这样我就不用触摸着你们的身体看着你们一点点在我面前消失……” 苏青墨的声音嘶哑,明明想哭,却紧咬着嘴不肯落泪半分。她软弱够了也自责够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改变这境遇,不能为众人谋求一个盛世安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是冲她来的,只要她肯开启凰图,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可他们更清楚的是以苏青墨目前的状况,开启凰图无异于是找死,所以为了不让她死,其余人才会这样拼命。 明明,他们只是想互相分担罢了。 范庭川第一次不知该说什么,面对苏青墨的哀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聆听。微微叹了一声,他伸手揽过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这等岁月静好的画面,却从没想过越是美好的事,有时候背后越是残酷。 一路无言,众人的心情全都差到了极点。来之前范庭川与容骁还商量着事成之后所有人直接前往擎南国便可,可后来容骁担心事有变故,于是折中将汇合地选在了咏化城。 原本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考虑,谁料担忧竟成了真。 索性他们用的是可以日行千里的好马,再加上封旭楠帮助他们拖延了足够多的时间,是以一天一夜,众人便到了咏化城内。况琴早已带着其他人在此等候,眼见苏青墨他们出现的时候,他眼睛一亮正想大笑,然而目光一扫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多。 冲天的血腥气随着马车的出现而变得浓厚,周围护送的暗卫跟死士全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况琴原本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他甚至没等马车过来,自己就先跑了过去。 “怎么了?”急急拦住马车,他掀开车帘便道。 然而顿时就没了声音,马车内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车内众人并没有解释而是依次下了马车,轮到苏青墨的时候她却死活都不肯动。范庭川无奈之下只能让叶繁花跟凌薇把她架了出来,如此一来马车空了,那躺在最中间的容骁便格外显眼。 “怎么了?”这时,身后另有一道声音传出,原来是阿婉跟顾暖两个人匆匆走过来,见到众人的模样,不由一脸惊慌。 依旧没人说话,包括最先冲过来的况琴。他医术高明仅一眼就看出容骁的情况有多糟糕,不由整个人都变得绝望起来。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马车中还有另一个人靠坐在一边,却是身体已经凉到僵硬的顾念。 惨死的惨死,重伤的重伤,他压根想象不到这群人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重重叹了口气,他吩咐后面的人将容骁二人抬出。待到他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阿婉跟顾暖当即愣在了原地,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将气氛引到了最低。 苏青墨默默望着那两个女子,对她们来说,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此刻横躺在面前,不知是多么惨痛的经历。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是连面对她们的勇气都没有。她想如果可以,她倒真希望是自己躺在那儿,这样,别的人是哭是笑,她都不会听到了。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响起一道惊呼。再回神,苏青墨就见顾暖不知从哪里抢过一把长剑,猛地向她刺了过来。 第424章 命中注定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哥哥跟王爷的!” 顾暖小小的身体里不知哪来的力量,那把明明看起来比她还要重上许多的长剑竟被她稳稳地握在手里。她声音尖利,明亮的眸子此刻迸射出的全是冷光,她不顾众人阻拦就这样直直冲了过来,颇有要将苏青墨碎尸万段的架势。 苏青墨看着,并没有闪躲,她想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电石火光间,范庭川飞身而上。他强忍身体不适,两指夹住长剑就此折断,只听“咔嚓”一声,断剑飞了出去。他一只手按住顾暖的肩膀将她推向叶繁花,另一只手则夺下她手中残剑然后旋身挡在了苏青墨面前。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给哥哥他们报仇!” 顾暖依旧在喊着,疯癫的模样已然看不出往昔温和。 “阿暖,顾念是为了救她才惨死的,如果你杀了她,你哥哥的牺牲岂不是白白浪费?”良久,范庭川叹道。 “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过,但这是你哥哥的选择,你应当尊重他。” “你现在很恨青墨,但相信我,她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你痛,她只会比你更痛。” 随着范庭川最后一语落下,顾暖终于没了声音,只有眼泪无声的落下,一滴滴将心都粉碎了。苏青墨拨开范庭川冲着他摇了摇头,她缓步上前,俯身望着顾暖,然后将自己贴身的短刀递了过去。 “阿暖,是我欠你,所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她说着,将刀放在了顾暖手上。 顾暖怔怔望着她,清透的眸子里充满了犹豫跟复杂。少顷她“哇”的一声大哭,却是扔掉了短刀,扑进了苏青墨的怀里。 “哥哥死了……哥哥他死了啊……我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 苏青墨心里一疼,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下又一下抚着阿暖的后背,眼眶发酸,却只缓缓抬头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就这样一直抱着顾暖直到她筋疲力尽地睡去,苏青墨才将她交给了叶繁花,自己则转身望着容骁发呆。 相比顾暖的冲动,阿婉这一次表现得相当平静,说是平静,其实已经到了无视的地步。她拒绝跟苏青墨有关的人再碰容骁一下,只与况琴和王府暗卫慢慢将容骁抬进了屋中,再由况琴替容骁看病。 很快,周围众人都散开了去,毕竟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冲进咏化城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已经用钱堵住了一些人的嘴,但难保不会有人泄露他们的行踪,所以只能更加小心行事。 苏青墨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天黑了都不曾挪动过半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要做些什么,到最后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范庭川静静站在她身边,尽管叶繁花已经来了好几次示意他进屋,他却都只摇头拒绝了。他想,就算苏青墨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能放着她不管,毕竟那每一次的告白,每一句的“表哥不会不管你”都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很久很久,夜风拂动,周边杨柳轻晃,暖夏的甜味逐渐渗出,将那空气中的血腥气冲散了。 “表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注定的事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总觉得人不能总是看天命,我不信命,但也不想反抗天。可这一次我终于发现,其实很多事早就是命中注定好的,只是来得早晚的问题。该你承担的,你怎么都跑不掉,就算遍体鳞伤,老天也不会心疼半分。” “青墨啊……”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自暴自弃,毕竟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治好阿骁,我要给顾念报仇,我要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苏青墨说着,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就此倒了下去。范庭川急忙将她拉住带入怀中,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拂过她的发。 月色朦胧,月影成双,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在这一刻有丝丝混乱。他在想,如果容骁永远都醒不过来有多好,那样他就可以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她的眼里也会出现自己。 这头苏青墨被范庭川强硬带下去休息,那头的况琴跟阿婉还依旧守在容骁身边头疼不已。 容骁的情况实在太过糟糕,全身大半数的骨头已经碎裂,筋脉尽断,五脏受损,还被人下了蛊。再加上他胸口受了一剑,虽说偏离了心脏,但毕竟伤及了根本。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来形容,就是出气多进气少,必死无疑了。 况琴跟容骁认识了很多年,每每对方受伤都是他来治疗,却从没有一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他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容骁的部分骨头接起来,血倒是止住了,但因之前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 “王爷他……会死吗?”少顷,就听阿婉带着哭腔问道。 况琴心里一紧,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容骁的情况太糟糕,他即便拼劲一身医术,也只能保他不死而已。但是对容骁来说,他之前是战风赫赫的鬼王,是众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平南王,若是后半生让他像一个废物般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他想那还不如让他死掉的好。 左右为难,况琴从没有这般沮丧过。 想了想他让阿婉先回去休息,却见对方停在身边一动不动,咬着下唇道:“还有办法吗……” “总会有的,这里靠近周明山,我听说里面奇花异草很多,难保不会有对症的。” “那我现在就去……” “你不懂这些,还是先好好休息,后几天还要靠你照顾他。”说着,况琴重新看回容骁,“对王妃……你也不要太过责怪,我相信在所有人里面,她其实是最痛苦的。” 阿婉死死咬着嘴唇,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然而始终对况琴的话没有异言,她只道了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子时已过,整个咏化城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很快,就见阿婉转道而上,向着周明山的方向走去。 第425章 最后的机会 与此同时,齐宣的国都珉合城,却是一片狼藉之象。 尽管黑衣男人制造出来的裂缝在关键时刻被封旭楠阻断了,但早前造成的影响还在,地面依旧坑洼,甚至还有平民掉进去不知所踪。艳红的鲜血在干涸后变成了暗红色,于是在如此暖阳的照射下,大片大片的血迹洒在地面、墙壁、宫门乃至皇宫大道,只叫人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明明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天气,但却因为这场异变而变成了人间炼狱。 宫外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触犯天神遭到了报复,所以疯了一样想要举家迁徙离开这里。可是肖瑾尘他们早已断了众人后路,齐宣的近况很快会被其他三国所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将他们死死困在这里,依旧装作祥和安乐的画面。 宫里的人更是惊慌,毕竟上一刻还在为新帝的登基大典高兴,下一刻便经历了如此异常的恶战。那满地堆积的尸体很快腐烂发臭,他们没日没夜地清理,直到自己的胆汁都快吐出来,却仍旧没个尽头。 而最叫众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新帝已经被人打成了重伤,被囚在宫殿,不知死活。 眼下,齐宣掌权的,是肖瑾尘以及他背后不知名的黑衣人。 硕大的皇帝寝宫,绵延的龙涎香气味充斥满屋,仿佛只要闻着,便可消除身心疲惫。帝王一向喜欢享乐,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然而他们不知香料是这世上最神秘的东西,能救人亦能害人,所以高明者从不会用。 此刻黑衣男人高坐于龙椅,一身黑衣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的阴邪之气更是与四边盘柱隐约散出的阳刚之气形成巨大反比,他单手拖头,斜睨着下方静跪着的几人。 “废物。”良久,他淡淡道。 下首跪着的是肖瑾尘、李继还有赵润清三人,原本白暮璇跟苏占言也应该在此,但因为之前在苏青墨那儿受了伤,是以眼下还在休养。面对黑衣男人如此阴冷的表态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言,只低着头不敢声张。 “主上……接下来要怎么办?”最后还是赵润清耐不住性子,率先出声问道。 哪知他刚问完就被黑衣男人当头砸下了一个茶杯,他当即捂着头愣在原地,就听黑衣男人冷冷道:“你若是有范庭川三分之一的脑子,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了。” 范庭川无疑是赵润清的死穴,此刻被当众羞辱,他眸底杂色滚滚翻涌。然而黑衣男人却理都不理他,停了会儿才复又道:“他们带着伤员跑不了太远,以凰图之女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先救活自己的心上人。只可惜啊……” 黑衣男人没有说完,口中咂舌像是在回味些什么。这时候肖瑾尘缓缓抬头望了过去,脸色苍白道:“主上的意思是……” “做事一定要赶尽杀绝才能以绝后患,本尊要的是凰图之女,所以你说什么意思?” 心中一紧,肖瑾尘咬牙:“可是我……” “肖瑾尘,不要再妄想凰图之女了,她不可能再分给你半点温柔。” 黑衣男人打断肖瑾尘的话,整个人“嗖”一下从龙椅移到了肖瑾尘的面前。他细长的手指托起肖瑾尘的下巴,然后拍了拍他的脸,嘲讽道:“你将她逼入绝境,杀了她的朋友,害了她的男人,若不是宣帝及时阻止了她开启凰图,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不关我的事,那是你们……” 只可惜这一次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黑衣男人手一挥就将他丢出去砸在了墙壁上。 “是本尊逼的,但动手的是你呀。你做了那么多让她寒心的事,难道还想回头?”居高临下望着吐血的肖瑾尘,黑衣男人眼神冰冷,“最后一次机会,去咏化,把凰图之女抓回来。” “到时候只要她乖乖开启凰图,之后本尊就将她赏给你随你处置。” “肖瑾尘,这是你唯一能再得到她的机会了。” 肖瑾尘迷茫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他深吸口气,一句话没说,只俯身在地冲黑衣男人一礼。 新的一天开始,有人欢喜,有人哀愁。 因着苏青墨他们前一晚的到来,整个咏化城都被惊动了。索性府尹拿了钱办了事将前来围观的人都拦了回去,这才没让他们的身份暴露。可是他们带来的片片血痕却仍旧引起了众人注意,于是联想到道听途说的珉合城的情况,百姓们一致认为他们是从宫里来的。 在这种看的好不如躲得远的情况下,苏青墨他们想要一些必备的生活跟疗伤物品,变得难上加难。 最后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发挥不要脸的态度……明抢。尽管事后仍旧留下了银两补偿,但他们嚣张的行为仍旧给当地百姓留下了心里阴影。 “再这样下去,没几天咱们就要引起民愤了。”叶繁花坐在屋中叹道。 “引起民愤倒还算小事,就怕他们闹得厉害,会走漏风声。”元勃提醒道。 “你以为咱们还有什么行踪不能泄露吗?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一定已经猜到了咱们的位置,眼下他还没攻来估计是在养精蓄锐,但之后真来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元勃不高兴的打断凌薇的话,事实上在知道了她是肖瑾尘的人以后,众人对她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凌薇自知自己不讨喜,她尴尬地低下头,起身就走。 却是范庭川折扇一点将她按住,他看着她,道:“你先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看着凌薇低头坐回原地,范庭川敛眸沉思片刻,道:“第一个问题,你是肖瑾尘的人?” 心中一滞,凌薇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算是个难题,范庭川问完之后很久都不见凌薇有所反应。直到元勃不耐烦地咳嗽了两声,她才抬起头道:“因为……我想弥补阿墨……” 元勃一听这话就动了气,只觉得凌薇这话太过可笑。范庭川急忙让叶繁花将他拦住免得出事,他自己则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女子。 身为一个细作,她表现得相当完美,毕竟这么多年连他都被瞒在鼓里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但正因如此她同样也是失败的,细作不能有心,尤其还是对朋友的怜悯之心。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那个黑衣人找上肖瑾尘的原因?” 第426章 王爷醒了 范庭川没有问那个黑衣人是谁,没有问他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想法,他只问那个人是如何找上肖瑾尘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类似于凌薇这样特殊的身份,其他人是很难知道肖瑾尘还活着这件事的。 好歹是个卖国贼,又是得了容湛授意的卖国贼,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再加上以肖瑾尘的性子,不会短时间内就这样任由一个人摆布,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很早便与那黑衣人见过,他们虽然没有达成协议,但绝对早有关联。 果然问完就见凌薇脸色大变,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范庭川,然后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我其实……也不是太清楚个中缘由,只记得当日还在容召的时候,这个黑衣人曾找过肖瑾尘好几次。” “所为何事?” “好像是……关于凤图。” “你这人,要说就说清楚,什么大概啊好像啊,有意思吗?口口声声说要补偿,补偿有什么用,早知道你别干那龌龊事儿啊!”哪知凌薇话音刚落就见元勃跳了起来,一脸愤怒道。 凌薇被他说得一张脸通红,隐约快要哭出来。范庭川见状倒也没想着劝,只稍一沉吟后又道:“那关于凤图,你知道的内容又是什么?” “我也是偶然有一次碰到了,听他二人说只要凰图跟凤图合并,便可造成天下异动。” 天下异动?范庭川微微皱眉,颇感不妙。 “醒了,醒了!”正在这时,就听况琴突然在院中喊道。 苏青墨原本一直静坐窗前发呆,关于范庭川他们对话的内容,她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一早醒来便想去照顾容骁,谁料却被况琴安排的人挡在了门外。她知道况琴是不想让她劳神伤心,也是不想让阿婉借此挑事儿,但因为见不到容骁,苏青墨整个人都安定不下,一颗心焦虑到不行。 此刻听况琴这么一喊,她立马起身冲了出去。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然推开房门扑到了床榻边。满身冲动下意识便收敛起来,苏青墨小心地俯下身,望着床榻上的容骁慢慢睁开眼,她紧咬下唇,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那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了容骁手上,就见他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苏青墨眼泪越掉越多,她跪在床前,慢慢托起容骁的手掌。 “我不哭,我不哭……我知道你喜欢看我笑,我笑给你看好不好?” 容骁望着苏青墨,混沌的眸子逐渐清明。内里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死在里面,可苏青墨甘之如饴,托着他的手掌放在了唇边。 此情此景,让聚在门外的人看着,有的人松了口气,有的人却更是难过。 “你是用了什么药?”少顷,就听范庭川站在门外问道。 况琴此时正看着门边发呆,闻言稍一愣,随即皱眉道:“说实话吗,我还什么药都没用,只是将他的断骨接起来了。” “那他怎么……” 眼见范庭川面露忧色,况琴原本安定的心又不由提了起来:“会不会是……是老天开眼了?” 这种无厘头的理由莫说别人,就连况琴自己都不会相信。毕竟容骁受伤太重,就算他吃了仙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退一万步讲,就当是有仙丹吧,但那种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人短期内是没有意识的,又怎么会像他现在这般清醒? “阿婉呢?” 很快范庭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因那个在众人看来把容骁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竟然不在,容骁醒过来了,对方的反应应当跟苏青墨差不多才对,可眼下竟是连人都找不到。 “她……她清早的时候来过一趟,没多会儿就出去了,说是晚上没睡着要去休息。” “她有碰过容骁吗?” “好像……没有?”况琴自己也不确定,越说越心虚,“阿婉不会做什么的吧,阿骁对她那么重要……” 就担心是好心办了坏事,范庭川眼微眯,冲着叶繁花一点下巴。后者心领神会转身去卧房那边,很快就见她回来,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找到人。 这下子况琴终于慌了神,只因在范庭川的提醒下,阿婉的举动看起来太过奇怪。尤其她明明说了要去休息,但是竟然没了踪影,心下一沉,况琴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入门,然后将容骁的手从苏青墨手中拽了出来。 他修长的手指搭上容骁的手腕,偏着头轻探,却不见任何异样。早前微弱的脉象依旧微弱,气血不足,内里亏空的情况也仍然存在,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容骁的身体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正慢慢愈合,那种自己恢复的能力还真是吓了他一跳。 “怎么?”苏青墨一见也不由担心起来,她直接将容骁的胳膊拉过来,却是跟况琴发现的一样。 “你以前替他治病的时候,有过这种情况吗?”最后缓缓放下容骁的胳膊,苏青墨问道。 况琴摇头表示没有,停了会儿才道:“不过他因为从小习武,身子骨本身就比其他人要壮,所以也总是好得快些。” 然而这样的理由不足以证明容骁连那样重的伤都能够自我化解了,苏青墨重新侧目看回他,就见容骁依旧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那晶亮的眸子此刻却让她看得微微有些心惊。 由于探不出个大概,再加上找不到阿婉的人,苏青墨他们只能作罢。她与况琴重新替容骁拟了方子,熬药喂药又是替他擦身换洗衣服,如此忙活到了大半夜,这才总算能歇一歇了。 况琴已经忙活了好几日,胡子邋遢满身臭汗再也没有往昔翩翩公子的风流形象。苏青墨看着便让他今夜回去休息,由自己来守夜,况琴闻言倒也没跟她客气,只说如果阿婉回来,一定要派人去告诉他。 这才将人送走,苏青墨站在门外望着那皎洁月色,心情越发沉重。眼下他们一群人伤的伤病的病,如果黑衣人再追过来,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她因为前几次的猛烈攻击身体也越来越差,疲乏无力,嗜睡胸闷,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而如今容骁又是这幅样子,她真担心继续下去事情会发展到不可预估的地步。 苏青墨莫名叹了一声,缓缓关上房门转身。谁料转瞬之间就见一个黑影停在了自己面前,透亮的烛火在那一刻被熄灭,昏暗的场景中,对方俯下身慢慢靠近自己,一双眸子红得诡异。 第427章 他疯了 苏青墨被那猩红瞳眸所慑,当即愣在了原地。随着对方越发靠近,炙热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莫名汗毛倒立。少顷苏青墨回神,抬手便被打了过去,谁料对方很轻松地将她的手架住,然后将她死死按在门上,继续压了过来。 那一刻,混合着木兰花香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苏青墨原本运转的大脑倏地变成了空白。她感受着对方越发靠近,感受着他冰冷的唇瓣划过侧脸,最后停在了脖颈处的位置。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诡异的笑,接着,剧痛传来。 是容骁,他尖利的牙齿贴在了那儿,稍一用力,便将皮肤刺破。他慢慢深入用力,一点点戳破了她的血管,在血液涌出的那一刻,他畅快地松了一口气,将整张嘴按了上去,疯狂地吮吸那艳红的色彩。 苏青墨浑身僵直,良久,她才缓缓抬起胳膊,贴在了容骁的胸前。 “阿骁……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低弱,语气似乎在发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血液在逐渐流失,感觉到对方越发疯狂的气势,她紧咬下唇,没有感觉到痛,只感觉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阿骁……阿骁……”她接连不断地呼喊着,手臂稍稍用力想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谁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容骁却像是被干扰了似的浑身一个激灵,他突然伸手狠狠捏住了她的脖子,一边继续吮吸血液,一边咬牙切齿道:“给我血……我要血……” 苏青墨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容骁的禁锢下她完全动弹不能。若是别人,她或许可以反抗或许可以杀了对方,可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夫君,是她最深爱的男子,她如何能够反抗,如何能够拒绝? 整个人仿佛已经绝望,苏青墨任由容骁越发凶狠地吮吸鲜血,一股寒气从脚底慢慢上涌。她就那样立在原地,随着血液的流失,她浑身越发无力,周身越发冰冷。她想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属于他的怀抱竟也会这般叫人满心哀凉,可即便如此,她却依旧无法抵抗。 就在苏青墨越发无力几乎快要昏厥的时候,一道脚步声自屋外响起,接着便是况琴高扬的呼声:“王妃,阿婉她……” 谁料他话音未落,容骁却因气氛被人打扰而猛地抬起头。他掌心忽然聚起一股力就拍上了门板,在如此大力的攻击作用下,木门“咔嚓”一声被分解,无数碎片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齐齐飞向况琴。 况琴当即一惊,转身闪躲间已然衬着月色看清了屋内情景。当他看到苏青墨正被容骁圈在怀中奄奄一息的画面时,他眼睛突然一亮,立马看到了那齿尖挨着皮肤吮吸的画面。 “推开他!”况琴当即怒吼,响声震彻整间院子。 索性他这一声怒吼还招来了其他人,随声而来的范庭川一眼便望到了屋内情景,同样不假思索就冲了过去,折扇一挥,却是击向容骁受伤的胸口。 就见容骁一边抱着苏青墨一边旋身躲过,但如此一来便牵动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只听他闷哼一声像是痛极了一般,也因此唇瓣微微离开了苏青墨的脖颈,那头的况琴跟范庭川一看便知机会来了,二人想都没想齐齐飞身窜进屋内,况琴灌注全力将容骁双臂拉开,而范庭川则伸手提住苏青墨的衣领,奋力将她从容骁怀里扯了出来。 随着那一抹温热的兰花香逐渐消失,苏青墨意识涣散,瘫坐在了地上。 她怔怔望着屋内三人互打的情景,容骁虽然满身是伤,但不知是吃了药还是吸了血的原因,竟在范庭川跟况琴的联手攻击下仍旧不败下风。往昔虽然算不上和睦但也绝对不会对立的三人这时早已没了理智,随着他们越发激烈的动作,整间房子似乎都在夜风的拂动下微微颤动。 这时,叶繁花跟元勃等人也随即赶到。元勃在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一皱眉便也飞身上前支援,明明是很容易取胜的三对一局势,却因容骁莫名而来的怪力显得那般艰难。 苏青墨看着里面的情景只觉得一颗心绞痛,但因失血过多,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再加上此刻对敌的人换成了容骁,她更是万万下不去手的,她紧咬下唇,就着叶繁花的手慢慢站起身,虚弱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还是问问她吧!”这时,苏青怡跟苏钲也走了过来,而在他们身后,是被暗卫押着的阿婉。 苏青墨眼睛一亮,她不顾身体虚弱推开叶繁花就径直走了过去,她攫住阿婉的下巴,死死瞪着她道:“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婉原本还清明的眸子在看到屋内情景后立马变得慌乱,看着容骁如此反常的阴邪模样,她瞳孔收缩,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苏青墨见状便知是她捣的鬼,她深吸口气忽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嘶声力竭道:“回答我!” “我……我没有做什么啊……我只是、我只是去了周明山给王爷找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找药?”苏青墨倒吸一口冷气,“你找什么药,你连他的病状都不知道,如何知道给他吃什么药!” “我……我……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他说周明山里有一味暖雾草,是仙草,可治百病,我以为……我以为……”阿婉越发慌乱,惊慌道。 然而再多的她以为也改变不了容骁此刻被变得癫狂的模样,苏青墨闻言突然就没了力气,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一般,摇着头吼道:“暖雾草……你知道暖雾草是什么东西吗,那是剧毒啊!” 容骁服食剧毒没有身亡的主要原因,可能是由于之前中过蛊毒,他身体的某些机能已经退化,所以才没能导致毒素很快进入五脏六腑。苏青墨曾听闻服用了暖雾草的人会感觉浑身烧灼剧痛难忍,而这时唯一能缓解此症状的就只有利用极阴之血来压制,难怪容骁自打醒来见到她以后就如此激动,那完全不是劫后逢生的喜悦,而是嗜血的冲动! 苏青墨摇摇欲坠的身子被叶繁花扶着才没能倒下,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暖雾草啊……那东西根本没有办法能解! “轰隆!”这时一道巨响响彻整个咏化城的上空,苏青墨他们匆忙回眸,就见那木屋终于在里面的强力攻击下再也支撑不住,就此坍塌下去。 第428章 有得必有失 漫天尘土飞扬,一股焦灼味弥漫在空气中。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苏青墨几人大惊,急忙上前就见在那堆废墟中,似有人影在动。 几个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听着里面木板“咔嚓咔嚓”的响动,很快,就见有人走出。领头的是范庭川,他绢白的长袍此刻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花,既有血迹又有灰土,看起来好不狼狈。况琴跟元勃跟在他身后,二人的情况看起来并没好多少,他们双双协力将已经昏过去的容骁夹在中间拖了出来,相比之下,容骁倒是看起来最干净的那一个。 苏青墨急急冲过去,越过范庭川然后蹲在了容骁面前。抽过他的手腕细细探脉,苏青墨眉头越拧越深,最后,颓然放下了手。 “没用了……以他现在的情况又服食了暖雾草……最后恐怕只能……” “别说了。”苏青墨打断况琴,慢慢起身,“暖雾草的毒还没有蔓延至五脏六腑,只要控制住不让毒素蔓延,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就算那样,一旦他浑身烧灼依旧是顶不住的啊!” “那就让他喝我的血。” “不行!” 却是几乎所有人都立即否定,苏青墨一怔,就见范庭川走过来将她的肩膀扳过去,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让她道:“苏青墨,你醒醒好吗?” “你看看清楚他是谁,他是容骁,是容召国的平南王,是征战沙场战无不胜的鬼王!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一个废物,一个疯子,就算用你的血养着他,你能养他一辈子吗!你愿意让他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吗!” “可他……也是我的夫君啊!难道我要看着他死吗!” 苏青墨紧握拳头大声吼着,两世,活了两世,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随着苏青墨撕心裂肺的一吼,现场重新归于平静。除了那坍塌的木屋不断发出声响外,其余人都只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她知道,他们以为她疯了。可他们不知,她就是不想真的发疯,所以才决定就算一辈子这样用血养着他又能如何,只要……只要他没事,只要他不死,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再也呆不下去,苏青墨转头就跑。不想面对这些目光,不想再见这些人,满心哀痛无处诉说。他们其实是不懂的,难过是一回事,心痛却是另一回事。她每每看着容骁都只觉得心口有一把钝刀在那里磨啊磨,明明疼得要死,可是一句痛都说不出。 就这样一口气跑到了河边,苏青墨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望着那滚滚河水,明晃晃的太阳将那波光照耀得闪烁,却刺得她眼睛发酸。缓缓闭起双眼,感觉到有水渍出现在脸上,然而她连抬起胳膊擦一擦的力气都没有。 她想,真正该死的人是自己才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苏青墨没有回头,只感觉到对方站在那儿叹了口气,这才徐徐走来。她慢慢睁开眼,就见一双略显苍老的手握着一块帕子缓缓伸到了面前,苏青墨一怔抬头望去,发现是苏钲站在那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孩子,苦了你了。” 明明说好了不再软弱不再哭,可为着这一句,苏青墨心中一紧,仍是流下泪来。 苏钲再度叹了一声,握着帕子细细帮苏青墨将眼泪擦掉。然而那泪水越来越多,他这个老父亲手忙脚乱地都擦不掉,最后只能颓然地摇了摇头,盘膝坐在了苏青墨身边。 “青墨啊,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太多事,有好有坏,皆是命中注定。但你要记住,我们不能因为那些好事而变得自负,更不能因为那些坏事去否定自我,人活着,总要有所得有所出,这样才能维持一个平衡。” 苏青墨似懂非懂,少顷怔怔道:“可……若是所出的是最爱之人的性命呢?” 苏钲一愣,很快摇头:“除非你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否则别无他法。这就是命,是我们应该遵守的法则。” 苏青墨收回视线,她呆呆望着河边,良久才道:“父亲,我其实一向是信命的,可这一次我总想着要做点什么,反抗命运,拒绝安排。但是这何尝容易,对我来说,死比活着要难多了。” 苏钲像是听不太懂苏青墨所说,他皱着眉看她,顿了顿道:“孩子,人是胜不了天的。” “可万一呢?凡事总有万一不是吗?” 苏钲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看着苏青墨这幅样子,他总觉得她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过了很久他也想不到还能再说什么,只重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青墨,日子再艰难也会过去,但是你不能一直垂头丧气。我们,总要找到办法解决这一切。” 是啊,总要找到办法解决这一切,而她,似乎已经有办法了。 随着苏钲回去的时候,苏青墨才见他们已经重新将容骁抬进了另一个房间。只是与之前不同,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被绳子捆着,以防他再度暴走,伤害自己又伤害他人。容骁犹如野兽般的嚎叫一直回响不休,苏青墨听得心里面难受,想要过去又没有勇气,最后只能匆匆回了房,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这一关就是一天,直到夜深人静没有丁点声响的时候,她才将房门打开,往容骁的卧房走去。 谁料她刚刚站在门口就见原本该是闭合的房门竟然开了一条小缝,她心下一惊急忙冲了过去,推开房门的刹那就见一个人影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容骁面前,将捆着他的绳子解开,然后丢在了地上。 对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冲着自己的手腕准备戳下去。然而由于苏青墨的出现而延缓了动作,对方下意识回身,在看到来者是苏青墨的时候,眼里是掩不住的慌乱。 见此,苏青墨深吸口气慢慢平复心情,但口气却强硬道:“阿婉,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429章 我该死 阿婉有些慌乱地往后缩了缩,急忙摇头道:“我没有做什么……” “你想用自己的血救他?”并不打算留面子,苏青墨当即拆穿道。 阿婉似是没料到苏青墨会这般直接,一张脸霎时变得苍白。她紧咬着下唇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过了很久才道:“是,我要救王爷。” “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害了他的人是你,现在又说要来救他?谭素婉,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你以为是什么人的血都能帮得了他吗?” “可那又怎样,总比你们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受苦的好!苏青墨,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伤他,害他,让他因为你的愚蠢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对,我是做错了,我是害了他,可我的初衷是好的,我也是想救他,想让他不再痛苦!” “啪!” 阿婉话音刚落,苏青墨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答应过你哥哥,我早就杀了你了。” “每一次,你每一次犯了事都说是为了他好为了王府好,可实际呢,你不过就是想邀功,想要在他面前找找存在感,想让世人看看你谭素婉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一个!” “一个人,有好心不是错,但是因为愚蠢而用好心办了错事,那才真的是该死!” “而你,就是最最该死的那一个!” 阿婉捂着脸怔怔望着苏青墨,她其实很想反驳她,很想跳起来冲她喊你说的不对,可她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句句在理。 她真的没那么伟大,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却深爱着别人,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实际却还是想争一口气。 “没错……你说的都对,可……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良久,阿婉痛苦道。 苏青墨望着她,眼神并没有闪躲。或许她们一开始是有区别的,然而在最后这件事上,她二人却是一样。她同样是愚蠢的,因为过分自大,因为想要自己承担,所以才间接害了他害了所有人。 所以,她也是该死的。 二人两两相视,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而这时就见容骁的身子似乎动了动,苏青墨一想起他之前的样子便是心里一惊,二话没说拉起阿婉就将她人推了出去,任由阿婉怎么敲打房门都不动摇半分。 她想,她造的孽,终归要她来担。 苏青墨屏息凝神望着凳子上的容骁,看着他缓缓松懈了周身力气,看着他缓缓抬眸。他的眸色一会儿乌黑一会儿猩红,变幻不定,连带着他的表情都很是痛苦。少顷就听他嘶哑着嗓子低低喊了声“青墨”,苏青墨当即大震,正想走过去,谁料不过须臾间,猩红瞳眸占据了整个眼眶,容骁再度发起狂来。 他动作迅猛,风一般冲了过来,苏青墨见状闪身一划,落在床榻之间。谁料容骁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行迹一般,只邪邪一笑同样闪身而来,苏青墨不肯跟他正面起冲突,正要再度转移,却被他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的力道很大,只是那样握着,苏青墨都感觉整只胳膊都快要被他卸掉。她紧咬牙关想要将胳膊抽回,就见容骁却猛地咬了上去,尖利的牙齿顿时戳破皮肉,鲜血涌出,他再度畅快地吮吸起来。 苏青墨其实可以任由他饮着鲜血,然而此刻她脑中闪过范庭川之前的那番话,却是怎么也不肯看着他继续下去。她深吸口气将内力灌注在另一只手上,喷涌的戾气飞散而出,她抬起手,就这样挥了过去。 电石火光间,容骁突然抬起了头。猩红的瞳眸中似有乌黑闪过,那般迷茫却又痛苦的神色让苏青墨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匆匆旋身不顾被拉扯的胳膊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咚”的一声,墙体碎裂,她的手一片血肉模糊。 而这时就听身后的容骁发出一道邪魅的笑声,他突然一把抓住苏青墨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墙上。他染血的唇角凑上他的耳畔,一边舔舐,一边说“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我没有……” “你竟然要杀我!” 完全听不进去苏青墨的任何话,容骁怒吼一声,抓着她的头就往墙上撞去。 碎裂的墙体不断下落,尘土飞扬,苏青墨被撞得险些昏过去。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容骁像是疯了一样拉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往墙上撞去,那飞洒的血液是此刻他眸中最美好的光景,他双眼的色彩闪烁的更加晶亮,整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 苏青墨无力还手,事实上以她此刻的能力完全可以压制住容骁的动作,但是一想起他刚才的眼神,一想起他所经受过的痛苦,苏青墨紧握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她下不了手,动不了他,因为他是她的夫君。 容骁疯了一样抓着苏青墨的头猛撞墙,最后又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大掌直接拍上她的脸。苏青墨整个人被打得倒在了一边,而容骁却是毫不停歇,骑在她身上继续打她。一下又一下,每一个动作都疯狂到用尽全力,没多久苏青墨满身都是血,可容骁的动作却越发凶猛,恨不能将她活活打死一般。 苏青墨没有动,她望着他,眼神无比哀凉。 浑身剧痛好像快要死掉一样,可她紧紧咬着牙,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容骁眸底的眼色转换不停,尽管多数时候是猩红占了上风,可每当那黑色出现的时候,他的动作便迟缓了几分。 见状她心里更是难过,明明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可到了这时,那潜存的意识却仍旧是为了她。 她何德何能啊,何以让他如此惦念? 容骁的暴行实施了很久,久到苏青墨已经意识涣散。她满身的鲜血犹如那地狱口的彼岸花般在这月色的笼罩下朵朵绽放,就听容骁发出一声很兴奋的呼声,然后俯下身,享受这一刻喜悦的成果。 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却是离得最近的元勃冲了进来。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那满屋刺鼻的血腥气却让他整个人顿住,很快元勃察觉到不对想要冲过来,而苏青墨却声音低弱道了声“不要”,接着,她便察觉到俯在自己身上的容骁,突然停了下来。 第430章 求你,杀了我吧 他不再吮吸那汩汩涌出的鲜血,沾满了血迹的嘴唇在这时看起来格外妖冶。他俯在苏青墨身上浑身莫名颤抖,很久很久,他将头缓缓埋进苏青墨的颈窝,少顷,一股热气喷涌而出。 苏青墨心中一滞,险些哭出声。 那滚滚热浪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烧灼,苏青墨艰难地抬起胳膊,然后慢慢放在了容骁的头上。 他在哭,他的夫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南王此刻竟然趴在他的颈窝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苏青墨内心无比煎熬,她十分艰难地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发丝以示安慰,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到最后,只是用很微弱的声音道了句“我没事”。 明月当空,满地血污,一室狼藉。在这种极端的刺激下容骁反而没了后续动作,只浑身发抖趴在她颈窝泪流不止。他没有说话,她亦是无言,但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哀痛却让一旁站着的元勃都觉得倍感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骁才很艰难地将身子支起来。此刻被乌黑充斥的瞳眸望着苏青墨,他看着她,唇瓣轻启。 “青墨,不要让我这样苟活于世。” “青墨,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 “青墨,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他的声音无比凄楚,那种从心底生出的绝望让苏青墨痛哭出声。她顺着他头发的手无力垂下,她看着他,满腔酸楚不知该怎么诉说而出。 她想,这世上最让人心痛的莫过于你心心念念想要保住的爱人站在面前,求着你,杀了他。 而对容骁来说,死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郁结的心在这时已经支离破碎,她再也没有一点知觉,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楚。苏青墨重新抬起手,慢慢贴上他的脸,她小心地为他拭去泪水,一点点描绘他眉宇之间的俊朗模样。 她的夫君,是那个威风的容召大将军。 她的爱人,是那个霸道的容召平南王。 她的良人,是高高在上的,是战无不胜的,是无比骄傲的,是爱她爱到骨子里的。 “我答应你……” 苏青墨说着,缓缓闭起双眼。 这一刻,屋内气氛似有变动。容骁乌黑的瞳眸再度出现晃动,随着那猩红出现的瞬间,却是元勃当机立断冲了上来,一掌砍在他的脖颈,将他彻底打晕了过去。 他急忙上前将苏青墨扶起,手过之处,皆是粘腻的血迹。一向最是沉稳的元勃在这时都开始心颤,他很难想象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苏青墨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替她疗伤,可是每一处的伤口都那样深,深到他都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你……还好吗?”良久,他却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苏青墨没有说话,在一切彻底停歇之后,除了疲惫外,只剩下麻木。她呆呆望着地面,强忍剧痛不让自己睡过去,就这样过了很久她才终于看向元勃,见他满面担忧,她依旧道了句“没事”。 “你当我傻吗,你这样还……” “元勃,你听我说。”苏青墨强硬打断元勃的话,将他的手按住。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说不关我事,让我别想太多,但实际呢,造成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我太过自负,才将你们全都引了进来。” “但是没有人在怪你啊,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在帮忙的啊!” “对,没错,因为你们心好,因为你们信我,所以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都不会责怪我半句。可是元勃啊,我会怪自己啊,顾念死了,阿骁又变成这样,你跟表哥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落了一身的伤。而这些,都是因为我。” 元勃无神双目望着苏青墨,他眉头紧锁,道:“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那个黑衣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没有追过来不过是留给我们一口喘气的时间。你知道吗,在这世上最残酷的杀人方法就是让猎物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将其放走,然后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担忧,日复一日心惊胆战,所以猎人未到,猎物自己先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你们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难道还担心走不过眼下这些?我跟范公子还有况琴查过了,周明山的入口往内十几里处有一个小山口,从那个位置如果直走下去,是可以直接到达擎南国境内的。” 苏青墨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在查这些,就是为了能够在逃走的时候全身而退。周明山地势险要且内里瘴气重重,即便有了地形图也不一定能顺利走出,如果这时后方还有人紧追不舍,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全军覆灭。 “所以,你们走,我来殿后。” “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不是说了吗,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要的只是我,只要我将他们的视线引开,就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苏青墨说着,附上元勃的耳朵,让对方将接下来的话全都铭记于心。元勃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过后逐渐变得苍白,最后换上严肃,他听罢后,一脸难看望着苏青墨:“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 “你……” 顿时被苏青墨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元勃眉头紧皱,最后忿忿一拳砸在了墙上,借此来发泄内心不满。 苏青墨抿嘴笑了笑,表情苦涩,她望着元勃,想说些什么话给他宽心,最后却只能道:“元勃,你要相信我能逃出来。” “可眼下情况根本不同啊!”元勃不高兴地喊着,又是一拳砸在了墙上。 顿时无话,苏青墨也不知再说什么,只慢慢低下了头。就在屋中重归平静没多久后,门外一声叫喊惊得二人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范庭川一脸匆忙走了进来,急急道:“青墨,他们来了。” 第431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范庭川在说完这话的时候才发现此刻屋内是一片狼藉,血腥气味浓郁,随处可见木板跟瓷器的碎片。容骁正躺在一边的地上人事不知,元勃则蹲坐在一旁满脸沉重,而苏青墨浑身是血靠在墙上,身上、脸上到处是伤,面色苍白。 不需多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范庭川急急走过来蹲下身,拉着苏青墨的手道:“他……” “表哥,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苏青墨故作轻松地说着,殊不知自己此时强做的笑颜有多难看。 范庭川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被如此目光注视着,苏青墨倍感不自在。她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良久,才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他刚才……又发病了,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范公子,你适才说……谁来了?”却是元勃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问道。 范庭川重重叹了一声,握着苏青墨的手紧了紧:“范家探子来报,肖瑾尘已经带着人在来的路上了,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到。” “我估计来的不会只有他一人。” 范庭川点点头:“咏化城有两道城门,肖瑾尘从正门,那么李继应当会带着白家私兵从偏门过来。但是那个黑衣人的行踪我们还是没有掌握,所以,局势并不太好。” “我已经让况琴先带着青怡跟姨夫还有阿暖他们先行进入周明山了,他出生擎南国,最是清楚地形,这方面你倒不用担心,至于我们几人……”说着,范庭川稍微一停,然后道,“你跟容骁还有元勃先走,我与繁花帮你们引开对方注意。” 苏青墨心中一紧,低着头不语,少顷她反手握住范庭川的胳膊,微微用力道:“好。” 闻言一怔,范庭川完全没想到苏青墨会这样直接应下来。 以她的性格,从来都不肯多去麻烦别人半分,即便此刻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太好,但也不会是肯如此直接地答应让自己去做这类似送死的事儿。 范庭川内心突然百感交集,望着苏青墨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她。他不知自己该庆幸她终于懂得惜命了,还是该难过她终于不肯再多惦念自己了,他微微垂首,良久,抽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你一定要活着,不管……什么情况。” “好。” “到了擎南国,不要再理会这些事,这天下如何都不该是你管的,你与容骁……好好过日子就是。” “好。” “青墨,其实我……” “表哥,我都知道。”打断范庭川的话,苏青墨淡淡一笑,“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的目光如此真诚,那般肯定且乖巧,范庭川这一刻突然觉得他们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面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又小又坚韧的小表妹,只会跟在自己身边,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听自己的话。 “那我先去准备,你稍微休息下就先跟他们一起离开。” 苏青墨望着范庭川出去的背影,原本清透的眸子逐渐沉了下去。她有些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望着那即将泛白的天边发着呆。少顷她回过神,见元勃正驾着容骁皱眉站在身边,她让对方先去周明山口等着,自己则先去屋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却是径直去找了叶繁花。 叶繁花此刻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准备稍后要用的东西,见到苏青墨出现,她满脸惊讶地站了起来。只因她此刻一身红衣太过显眼,虽是面色苍白,但却格外妖艳。叶繁花看着这样的苏青墨内心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姑娘,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欢我,会帮忙也只是看在我表哥的面子上。正因如此,我做的事从来不会强硬要求你帮忙参加,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帮我。” 苏青墨的声音太过沉重,叶繁花心里一紧:“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带我表哥走。” “你!” “你也不希望他死不是吗?”苏青墨淡淡一笑,“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你我都很清楚。肖瑾尘跟李继还有他们背后的无数精兵暗卫,就算你们有范家和平南王府的人助阵,但也实力悬殊,更不要说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正在暗处虎视眈眈。” “而我不同,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我,只要我在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你们所有人都能平安。” 叶繁花不是没想过这样做,但是因为范庭川对苏青墨的感情太过特殊,所以她不敢将这话说出。她的确一直不喜欢苏青墨,不是因为范庭川的喜欢,而是因为她性格太过坚韧,坚韧到让人厌烦的地步。 然而到了此刻她却不得不改观,因为,就算是坚韧,她一切想做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避免其他人的伤亡,而只自己去承担。 “你……会死吗?”良久,叶繁花困难问道。 苏青墨挑眉一笑,眉眼神色那般安定,像是对接下来的暴风雨无动于衷一般。 “谁知道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她知道在叶繁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决定了,苏青墨说完默默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叶繁花在身后又开了口。 “苏青墨,你一定要回来,你还想跟你继续交朋友。” 唇角慢慢翘起,苏青墨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着那逐渐清明的太阳。 依旧刺眼,但是却将心底的阴霾全都除去了。 稍作收拾后,苏青墨告别了范庭川跟叶繁花,与元勃带着容骁先一步离开。在彻底离开了那二人的视野后,他们离开小路岔道,反而进入了周明山内。 放眼望去茫茫一片,周围草木丛生,瘴气弥漫。苏青墨在给元勃与容骁喂下清心的药丸后,自己则什么没准备,就这样径直走入其中。她站在树林中稍一沉思,便向着西北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还记得,曾经顾念在说起周明山的时候说,西北的位置是禁地,既然是禁地,那么就是既安全又危险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距离咏化城的十几里之外,肖瑾尘已然带着手下暗卫,挥剑而来。 第432章 凰图显形 在出发之前,黑衣人给肖瑾尘的指示是让他直接从咏化城的正门带人进入,不必理会平民生死,只要将苏青墨带回来即可。期间若是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肖瑾尘此时早已被黑衣人洗了脑,一心认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得到苏青墨的机会,因而他几乎做好了要血洗咏化城的准备。谁料就在他们距离城门不过十里开外的时候,黑衣人的命令再度传来,竟是叫他带人前往周明山的西北方位,而苏青墨此刻正在那里。 看着新传来的这个命令,肖瑾尘眉头紧锁,神色冷凝:“主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来人正是黑衣人座下传信的使者,闻言简单回道。 “那,其他人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肖瑾尘复又道。 “主上的意思,你只需要生擒苏青墨就好,其他自有李先生负责。”来人面无表情道。 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毕竟在肖瑾尘看来,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将那一行人全都拿下。他看了看那命令后又看了看面前的使者,少顷又道:“那……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周明山中?” 那使者抬眸上下打量肖瑾尘片刻,唇角扬了扬,语气古怪:“恕在下不太懂王爷你的意思。” “带走青墨是本王势在必行的,但是在那之前本王还要杀了容骁!”只要容骁一死,苏青墨的念想也就断了,这样她才会安安心心呆在自己身边。 闻言有些诧异地扬眉,那使者道:“瑾王爷,你为何不觉得他们二人是会在一起呢?”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那凰图之女的性子,你觉得她会放下平南王一人离开吗?” 肖瑾尘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想,内心突然生出一股寒气。当即站起身来,他大手一挥,下令队伍加速前进。 不得不说黑衣人对苏青墨的心理猜得十分透彻,此刻她正带着容骁跟元勃,一路往周明山西北方位的深处走去。 整个西北方位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除却那越发浓郁的瘴气外,更是有很多凶猛毒兽涌出。苏青墨毕竟活了两世什么情况都曾见过,是以在前进途中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那些麻烦。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就在他们踏入西北方位深处的时候,四周瘴气莫名消散,空气变得越发清新,只叫人闻着身体里就源源不断涌出一股力量。 “这是……仙气?”少顷,就听元勃诧异问道。 苏青墨没有说话,只停下来纵观周围。 之前的毒花异草此刻已经被各种奇异长相的生物所替代,那些东西并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因而她也不敢确定是否有害。稍作停顿后他们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处空地,就像是一道隐形的屏障一样,周围丛生的草木在那空地四周竟强硬改变了生长轨道,纷纷错开来去,导致这一方圆形独独存在于中,看起来好不诡异。 心念一动,苏青墨不顾元勃的阻挡,一个人上前探路。 当她一只脚踏进了那圆形空地中,四周光亮乍起,莫名的红光突然从圆形的边界处冒出,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光圈,将她笼罩其中。苏青墨发丝微微扬起,整个人被涌动的气流托起升到了空中,随着红光大盛,她四肢百骸似乎涌出了一股力量,那些遍布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内里亏空的迹象也有所缓解。 苏青墨诧异扬眉,她慢慢低头,就见圆形的正中央逐渐显现出一个凤凰形象。像是为了影射她体内的凰图一般,其中那只凰正不断闪烁着红光,因此也导致她身体里的凰图逐渐被唤醒,于胸口处透出原本的模样来。 这是她一直隐瞒的秘密,就连肖瑾尘都不曾知道。 他们只知凰图无形,却不知无形即是有形。他们以为凰图潜藏的力量是由苏青墨自由操控,却不知那股力量其实一直流动在她的血脉之中。 是了,她就是凰图,她的心就是凰图本来的样子。 望着此情此景,苏青墨终于还是笑了。她不知这圆形圈子到底有什么神秘力量竟然能让凰图显形,但可以明了的是有人在暗中早已洞悉了一切,所以才将这一处设为禁地,让她在冥冥之中被吸引而来,就为了……在此做出最后的决断。 “元勃,你把阿骁带进来。”少顷,当她重新落于地面,苏青墨冲元勃喊了一声。 元勃站在那儿没有动,他无神的双目望向苏青墨的位置,整个人犹豫不决。苏青墨看着他如此煎熬的样子并没有催促,只是稍作停顿后,又道:“元勃,我们已经走到这儿了,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了。” “可事情本不该如此的!” “是啊,你也说了是本不该,既然是假设,又何必再去计较?” “可是我……我……我不想你出事啊!” 元勃一声怒吼让苏青墨微微扬起了眉,这个一向别扭的家伙竟然能喊出这种话,也不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只伸出双手,平静道:“听话,元勃。” 苏青墨的固执元勃早有领教,见她心意已决,他愤愤一跺脚,扛着容骁就走了进去。将容骁平放在苏青墨脚边,他起身望着她,像是要说什么,而这时苏青墨却忽然上前一步,抱着元勃,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元勃。”谢谢你帮我,谢谢你给了我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 说完不等元勃反应,苏青墨手上用力将元勃整个人推了出去。在元勃离开圆形空地的瞬间,周围红光突然大起,那样鲜明的色彩直冲上天,莫名让整个周明山跟咏化城的地面都产生了晃动。 凉风清徐,苏青墨一身红衣飘扬,她低眸看着身边的容骁,缓缓俯下身去,白皙手指流连过他的眼角眉梢,只为了能将他深深刻在脑中,留在心底。 低头一吻,泪痕滑落,带着诀别的色彩,苏青墨低吟出声。 “阿骁,要死的话,就让我来吧。” 第433章 要死的话,让我来吧 随着苏青墨轻声一语,圈子里突然狂风大作。她红色的裙子像是一抹夕阳般带着血色随风飘扬,发丝被吹散,扬在脑后,情景莫名添了几分哀凉。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画出容骁的轮廓,最后停在他的唇边,久久不肯离开。 他爱她,爱到骨子里,她亦是如此。 他愿为她癫狂为她死,她亦是如此。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情之一字做出如此重要的选择,是命也好,是孽也罢,她心甘情愿为此付出,宁愿沦为万劫不复。 流连太久,终要选择离开。苏青墨收回手,缓缓拔出了贴身的短刀,她知道只需要那么一下,这一切苦难的根源将会被剔除,从此彻底安静下来。 一双清眸落在容骁的脸上不肯远去,苏青墨唇角微扬,微叹一声。她慢慢举起短刀,刀尖那头是自己的心脏,凰图开启有时候不需要借助内力,外力亦是可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以命换命,则是凰图最后的作用。 紧咬下唇,苏青墨深吸口气,用力扎了下去。 谁料就在这电石火光间,昏迷中的容骁周身却突然迸射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就在那刀尖即将刺破心口的刹那,他突然抬手,将苏青墨的胳膊紧紧握住,力道之大,几乎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而他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他望着她,眼神哀凉。 “不……要……”他艰难出声,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 “你放手。”苏青墨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她浑身颤抖想要甩开他的禁锢,却不知为何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不要……”他口中一直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捏着苏青墨胳膊的手越来越近,“不要……不要……不要……” 苏青墨紧紧咬着嘴唇,望着容骁满目哀凉,良久,她朱唇轻启:“阿骁,放手吧……比起我来,你更应该活着,而我,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你说你爱我,我也是一样,可仔细想想,我最爱的人恐怕还是自己。我不愿去过你离开后孤苦一人在世的生活,所以我宁愿让你来承受。” “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所以就让我最后任性一回,只要离开,就不会再有痛苦再有难过。” “苏青墨……你要是敢……我便让这天下给你陪葬!”奋力吼出这一句,容骁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然而却仍旧死死握着她的胳膊。 “你不会的,阿骁,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想要的是这天下太平,是这四国安定,但是你不知道,凤图之前已经在我体内留下烙印,所以凰图一旦开启,四国纷争,天下大乱,而你,则需要去平定这乱世山河。” 早在那黑衣人要求她开启凰图的时候,苏青墨就隐约有了这感觉,随着这几天的思考,她终于明白对方的目的……天下大乱,四国战起。她虽不知那人为何要如此,但很明显一旦天下大乱,一切都将成为未知,受苦的最终都是百姓。 她的确没必要为这天下人负责,可是,她却需要为她的夫君负责。 不管是被对方抓走还是留在这儿,开启凰图都在所难免,既然天下大乱是最终趋势,那她完全可以利用最后的机会将容骁救回。 如此,就算天下不再安宁,也有他去平定安邦。 “对不起阿骁,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你,可是我别无选择。” “天下人如何与我何关,我只要你,只要你能活着。” “所以,求求你……放手吧。” 一点一点将胳膊从容骁的手里挣脱,看着他的手指一根根离开自己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他的指引,青紫红痕越发明显,看得人那般触目惊心。她望着容骁越发绝望的目光只觉得满心煎熬,到最后,指尖离开手腕,丁点触摸下,是刀尖刺破皮肤,没入骨肉。 自此,一声惊雷落下,天色大变,凰图开启。 苏青墨已然丝毫感觉不到丁点痛意,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是面前这人。殷红的鲜血滚滚落下,滴滴洒在容骁身上,后又落在了地面上。本就红到妖冶的长裙更添艳丽,便是犹如那黄泉路边的彼岸花,鲜艳夺目,却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 天空风云突变,耳边狂风大作,那些落入地面的鲜血逐渐在容骁周身围了一圈,独属于凰图的力量渐渐汇聚进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慢慢修复,经脉开始续接,伤口缓缓愈合。 容骁眼中的色彩越发清明,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力量的恢复,却不知为何仍旧一动都不能动。他眼睁睁看着苏青墨周身都被鲜血浸透,而她的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那目光,是绝望,是不舍,是哀凉,却因她唇角边欣慰的微笑而变得十分耀眼,她将这一世最美好的感情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可她却不能在未来的日子留在他身边,陪他继续走下去。 “苏青墨,苏青墨,苏青墨!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你若不在,我留在这尘世还有什么意义?”良久,他咬着牙吼道。 苏青墨眉眼微微松动,少顷却是慢慢俯下了身。她苍白的唇瓣一点点在他脸上留下轻吻,从眉梢,到眼角,后划过鼻尖,最后停在了唇边。 最后一吻,自此分别。 “答应我,带着我的份儿,好好活下去……” 说完,手中再度用力,整个刀身没入胸口,只余刀柄在外轻颤。那鲜血越洒越多,渐渐从容骁身边分散开来,最后变成了几股线,全都渗进了地面那只凰图腾里面。 刹那间,红光大盛,天空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般,越发凶猛的狂风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容骁双目圆瞪倍觉惊恐,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缓缓往上飘,他用尽全力想要去拉苏青墨,却只见她的身形莫名变得虚幻,整个人早已离开光圈站在了外面,顺手将在外的元勃也推了进来。 他想要怒吼想要出去想要去拉住她,可最后只能看着她的身形越来越虚幻,到最后,成为一抹倩影,自此消失,再也不见。 他的爱人,他的青墨,就这样,没有了。 第434章 凰图破,天下乱 天地巨变,如此大的动静,方圆几十里全都能看到。那一抹红光的出现叫众人心惊,有人震撼有人诧异,却抵不过有人为此惊慌失措。 范庭川此刻正与叶繁花带着暗卫在城中驻守,只待肖瑾尘等人赶到便要展开一场战斗。然而随着周明山西北方位的红光大盛,地面晃动,气势突变,范庭川脑中利光一闪便觉得不对,他想要去看,却不料刚刚迈出一步,便见周围景象大变。 他猛地转头,死死瞪着叶繁花。 知道他一定会发现,叶繁花紧紧攥着双手,没有说话。 “是她拜托我的。”少顷,终究承受不住这抹犀利的视线,叶繁花答道。 在得了苏青墨的拜托后,她便趁着范庭川不注意,将一味魂蛊下在了他的身上。魂蛊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迷幻人心,让人产生幻觉,范庭川一直以为他们是在城中驻守,却不知人早已在叶繁花的代领下,撤离了咏化城。 此刻他们正位于周明山的山脚下,完全脱离了危险。 范庭川望着叶繁花,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底。很快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走,谁料叶繁花却猛地扑过去,从身后将他抱住。 “放手。”冷冷道出这两个字,范庭川面无表情道。 “我不放,我不放!你明知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出来,不可能再看你回去!” 范庭川无动于衷,少顷,只道:“我再说一遍,放手。” “我不放!”叶繁花吼道,“你还不清楚吗,这是她的选择!是她用自己一命换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你不是一直说爱她在乎她吗,难道你要不顾她的苦心就这样回去送死吗,范庭川,你醒醒好不好!” “啪!” 随着叶繁花最后一声落下,却是范庭川周身杀气尽出,挣脱她的怀抱转过身,给了她脸上一巴掌。 叶繁花怔怔望着他,发现范庭川此刻早已满面泪痕。 “是啊,你不是也知道我最爱她吗,为什么还要帮我选择?为了她,我可以不顾一切包括去死,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命!” “可是她已经死了!刚才的震动就是开启凰图造成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她的情况再开启凰图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明知她的宿命,你明知凰图之女的结果就是为这乱世灰飞烟灭!” “你闭嘴!” 一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双目通红,他怒吼出声猛地出手掐住了叶繁花的脖子。他神色凶狠瞪着她,对方口中的每一个“死”字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刺进了他的心口,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血肉模糊,再也没有一点感觉。 “庭川……你醒醒吧……你明知就算有你斡旋,叶家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这是她的命啊……” 叶繁花艰难出声,死死按住范庭川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着。而范庭川在她这一句话的提醒下,整个人呆在那儿,最后,缓缓松手,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 “我以为……我可以护她周全,就算用我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也可以,但是……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说着,捂着胸口,目光呆滞,“你看,就连这里都感觉不到疼了,她真的走了……真的……没有了……” 叶繁花痛苦地蹲在范庭川身边,她死死咬着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范庭川为了改变苏青墨的命运不知受了多少苦,可最后……还是斗不过天。 天命难违,这是他们无比清楚的一个道理。 “凰图之女是不能动情的,在她爱上容骁那一天,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良久,叶繁花柔声道,“庭川,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她的选择,你能做的,就只有尊重她的决定……” “尊重……吗?”范庭川突然嗤嗤一笑,原本清明的瞳眸忽然变了色。阴冷犀利充斥眸底,陌生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他缓缓站起身,将白袍上的尘土拍打干净。 “她活着的时候,我尊重她的选择,那么现在她不在了,我就该尊重自己的选择了。”说着,他转过头,目光阴森,语气冰凉。 “吩咐下去,让他们扣下平南王府的暗卫,回容召,我要亲自向容帝请罪!” 说完,他甩袖,就此扬长而去。 而与此同时,刚刚带人驶入咏化城的肖瑾尘更是一眼望到了那冲天的红光。作为凤图的使用者,他无比清楚那道红光代表着什么意思。心惊之下,他几乎无暇再管身后众人,只马鞭一样,孤身一人奔入山林。 整座周明山的气都被人改变了,原本瘴气满布的地方这时已然是一片清明,毒花异草全部败落,唯有那不知名的妖冶红光遍布四周。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将山中灵气冲散,四周仿佛响起不断哀嚎的声音,叫人听着,心底发凉。 肖瑾尘越发紧张起来,鬼使神差地就开始往西北方向跑。这一路跑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味外,唯有点点红光在四周飘散。 就这样一头冲到了终点,他这才发现面前竟是一处悬崖峭壁。而在那悬崖的边缘处,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她的身形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那般虚幻,仿佛只要伸手触摸,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青……墨……”肖瑾尘有些慌乱地开口,不可置信道。 随着他一语,红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依旧是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却再也不是那记忆中苏青墨的模样。 红袍飘扬反转,发丝飞散无边。她站在那儿,眼中红光一闪,却是微微一笑。 “你们不是要我开启凰图吗,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 “青墨啊……你……”肖瑾尘说着,就要走过去。 苏青墨却是将那即将成为幻影的双手扬起,接着,两道红光之气飞散而出,很快,哀嚎声越来越大,周围的血腥气浓重的几乎令人作呕。肖瑾尘缓缓转过身,这才发现随自己而来的众多暗卫,就在她两手一挥之下,身首异处,血流成河。 “肖瑾尘,这乱世,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凰图开启,天下大乱,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享受。” “青墨,青墨你要走!”看着苏青墨越来越淡的影子,肖瑾尘飞身上前。 而苏青墨却往后一扬,身形随风飘落,却是再也不见。 “凰图破,天下乱,四国怨,此为劫。”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女子低音响起,慢慢地,漂浮在整座大陆上空:“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第435章 五年以后 齐宣国五十八年夏,于齐宣新帝登基当日,皇宫突发异变。风云突起,天崩地裂,星象异动,是为大凶,后新帝重伤,昏迷不醒。 同月,就在齐宣皇宫发生异变的三日后,位于容召边境的咏化城也出现了奇怪天象,背靠咏化的周明山中出现奇异红光,山体晃动,城中震感强烈,山中灵气全散,一大片烧焦的空地中,残肢断臂铺满一地。 至此,由于这两件怪事的出现,有观星者言,天下即将大变。 国运被改,国命难测,人心惶惶中,容召、齐宣、擎南、皓月四国不约而同做出防备,开始于边境加强守备,仿佛要有大战发生。 百姓只见其心忧,却不知因这两件事影响,四国皇族之间已然有了新的变动。 五年后。 大陆依旧,风景依旧,不同的却是物是人非。 擎南国位于整个大陆的西北方向,由于环境干燥且四面环山,一年中只有夏天跟冬天两个季节交替转换。此时正值七月,是当地最为炎热的时候,骄阳烈日于头顶炙烤,仿佛只要在太阳下待片刻,整个人就会被烧焦一般。 由于擎南国一向特殊彪悍的民风,当地女子同男子地位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高。人们经常可以看到是女子主外,男子主内的画面,正是因为如此,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下,随处可见一个个穿着凉快的女子在街头叫卖干活儿,而男子则多数穿得严严实实担心被烈日灼伤,更甚者直接留在家照顾老人,带带孩子。 就在这女子占据主旋律的街上,突然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出现在了那儿。只见他满面潮红,汗流浃背,匆匆穿过街道一路走得飞快,仿佛多停留一刻就能死在那儿。片刻功夫后他停在了一处城南的宅子外,连踢带打地砸着门,哀声连连,好不可怜。 “再叫割你舌头信不信?” 这时,就见一个打扮利落的女子从里面走出,白了眼外面的人道。 “滚滚滚,小爷没工夫跟你说话,赶紧地给我口水喝。”来人毫不客气道。 女子见状冷哼一声,顺手就将手里的茶壶递了过来。男子看着眼睛都快直了,提过来二话不说仰头就灌。 “啊!你大爷的你要死啊,为什么没说是开水啊!” 女子嗤嗤一笑:“你问我了吗?”说着,她夺过茶壶,“再说,这本来就不是给你的,是给王爷的。” 当即被羞辱,男子捂着起了泡的嘴一脸哀怨站在那儿,十分委屈。 “况琴公子,王爷请你进去呢。”就在这一男一女互相斗眼的时候,一道清脆喊声打断了这僵持的气氛。 况琴闻言扫了眼门内,一个闪身就站在了里面。他先是冲后来的女子道了声谢谢,然后才又看向门边上的那一位:“瞧瞧人家,什么叫小家碧玉,什么叫知书达理,什么叫温柔可人,你个母夜叉!” 话音刚落,门口的女子直接一壶热水泼了过来。 “夭寿啦,母夜叉杀人啦!”况琴大声嚷嚷着,跟脚底抹了油似的直接溜进了后院。 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只怕王爷的况琴竟然变得如此狼狈,后来的女子不由捂着嘴偷笑起来,这时就听之前的女子道:“阿暖你别老对他那么客气,我跟你说这孙子就喜欢蹬鼻子上脸,小心他以后欺负你!” “凌薇姐你别这样说……虽然咱们只是称呼他为公子,但他毕竟也是擎南的三皇子啊,你这样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顾暖一听,立马急道。 “怕个毛,敢有人说三道四我第一个拔了他舌头!” 凌薇不满地哼道,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顾暖身边低声道:“王爷怎么样了?” 一听到“王爷”两个字,顾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见状,凌薇的心情也不由变得低落,自从五年前那场灾难过后,容骁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原本他性子就很冷,经由此番变故,更是阴森得让人难以靠近。若非有他们这几个老人还在,一般人根本连近他身都很难。 当日她与况琴护送苏钲与苏青怡先到了擎南国,足足等了两天才等到其他人。那时原以为那个人会跟容骁他们一起,谁料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容骁跟元勃两个人。本来容骁之前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谁料回来的时候全身的伤都已经好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后来才从元勃口中听说,当时是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容骁的命。 从那天以后,容骁再也没有笑过,甚至平日里连多余一句话都没有。 后来他们听说咏化城发生了异变,漫山遍野皆是尸体,从那些人的打扮来看,应该是齐宣国的人。 再后来,齐宣国新帝身体恢复,重新举行了登基大典。而与此同时,元勃也不告而别,离开擎南国没了下落。 至于范庭川一行,听说他带着范家重新回到了容召国,具体过得如何也没人知道。苏青怡跟苏钲在呆了半年后,也因为心情抑郁,选择了回去。 原本她也是要走的,可后来在况琴的劝说下,她选择留了下来。就当是为了恕罪,也当是为了那个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就这样,因为那场异变,因为那个人的消失,他们所有人的生活轨迹全都被改变。 “凌薇姐,你说她真的……” “别说了,王爷不会想听到这种话的。”叹了口气打断顾暖,凌薇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跟自己去厨房准备茶水。 此刻况琴已经一路小跑到了书房,他站在门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大门开启的瞬间,那满室飘散而出的是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气。正对着大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牌位,三柱香正插在当中的香炉上,袅袅烟气上扬,显然刚插上没多久。况琴叹了口气觉得心情有些压抑,他目光侧移,很快来到一旁的书桌。 笔墨纸砚很是规整地摆放在桌子上,而那正中放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来了。”这时,就听书桌后的那人说道。 第436章 神秘皓月 况琴应了一声,反手将门关上走了过去。 书桌后的男子依旧一身藏蓝长袍,宽敞的袍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起来像是有风刮过,他整个人就会被吹倒一样。因为当年那场重伤的缘故,所以这些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尽管已经恢复了很多,却难以回到往昔巅峰的状态。 况琴知道,其实这世上有一种病叫做心病,而面前这人,正是得了这种病。 他瘦削的侧脸更显轮廓分明,浅青的胡茬微微留下了印子。乌青的眼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憔悴,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此刻,他正靠坐在椅子上,头颅微扬,眉宇间透着丝丝哀凉。 看着这样的容骁,况琴低下头擦了擦眼睛,莫名有些难过。 “怎么样了?”并未察觉到况琴的异样,容骁只闭着眼问道。 “容召跟齐宣都还算平和,只是你让查的事一直都没有结果。至于府里面那些人……从当日局势来看,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五年前,在容骁回来后没多久便要他派人前往周明山,去查在他们离开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抱有一线希望,期待那个人能安然无恙。然而五年过去了,周明山的土地已经冒出了新草,树杆长出了新芽,花开花谢,却是再也没有丁点那个人留在世间的痕迹。 而关于当日留下来的那一批王府暗卫,也统统没了下落。容召国并未传出任何消息,只是听说容湛在收到他会常住擎南治病的消息后大发雷霆,险些要以叛国为罪名将他发落。之后也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容湛对于此事只字不提,甚至偶尔还会派人传信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这种事放在以往他或许还会猜测一下对方的意图,可事到如今,他早已没了兴趣。 此刻听闻况琴所言,容骁终于缓缓睁开眼睛。黑如曜石般的眸子透着几分阴郁,他望过去,淡淡道:“范庭川?” “恩,虽然很少有他的消息,但从容湛对范家的态度来看,只怕这里面还有猫腻。” 闻言依旧表现淡淡,容骁“哦”了声便又闭起了眼睛。过了会儿他察觉到况琴似乎还在屋中,这才又睁开眼道:“还有事?” “阿骁……我其实一直想问,你让我查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容骁眸底冷色一闪,很快道:“你说呢?” “我?”况琴当即被问住,苦笑道,“我若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容骁没有吭声,虽然视线落在况琴身上,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远处。 “只要他们觉得我一直沉迷于旧事,就会对我放松警惕。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筹谋,当日他们施加给我的,我总要十倍百倍还回去才对得起她。” 容骁口中的“她”是谁二人都心照不宣,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谁都不敢再轻易提起那个名字徒增伤感。况琴不知道对他这个打算该高兴还是该担忧,面前的容骁看起来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平南王,可虚幻之间,却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对了,还有件事是关于皓月国的。”顿了顿,况琴又道。 “你也知道,皓月一向是关起门来自己玩儿,从不参与其他三国的事儿,说是世外桃源都不为过。月帝膝下只有三女,各个都到了及笄的年纪,原本他们从不与外族结亲,但这次月帝好像改变了主意,听闻已经在派请帖邀请各国青年才俊前去了。” 由于皓月国的特殊存在,容骁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也仅限于皮毛。明明就是个沿海小国,却有能与上天沟通的美名。正是由于披上了这等神秘的面纱,再加上那深不可测的潜藏能力,这才导致皓月虽然是四国之中最小的,却偏偏也是根基最稳的。 以往都是其余三国打闹,皓月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下倘若皓月敞开国门,只怕是会吸引不少有心之人前去。 一旦拉拢皓月成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你大哥那边怎么说?”沉吟过后,容骁问道。 嗤笑一声,况琴不屑道:“他能说什么,他如今可是替我父皇掌管着整个擎南呢!每天日理万机觉得自己最棒觉得擎南最好,自然不会把皓月这种小国放在眼里。” “那叶家呢?” “叶家一向不与外族结亲,倒也可以不用管。”说到这儿,况琴眼睛一亮,“阿骁你莫不是……” “去自然要去,不过是以你的名义。” 就知道没好事儿,况琴心中一紧,当即拉下脸:“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容骁的表情终于缓和几分,他闭起眼重新靠回椅背,过了好久才淡淡道:“别想太多,应该不会有人眼瞎看上你的。” 不喷他会死吗,这个人明明转了性怎么就是拔不掉那根毒舌头呢!这样他也很烦的好吗! 因为做好了打算,是以况琴很快便搞到了一封邀请函,准备以擎南国三皇子的身份带着容骁等人出席皓月这场盛会。 他们提前三日出发,在到达皓月国都江月城的时候正好是七月二十。万万没想到今日恰好是皓月国一年一度的水灯节,按照惯例,人们会在当天戌时的时候于河边念经放走河灯以求平安,之后便会以泼水的方法来庆祝狂欢。 七月是整个大陆最为炎热的季节,然而对于沿海的皓月来说,却不同于擎南国那般干燥炙热。和煦的暖风带着大海的咸味弥漫在空气中,虽有些潮湿,但却叫人觉得无比舒爽。眼看时间还早而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原本还想随便逛逛的几人顿时没了心情,于是在搜寻过后,找了一间看起来干净的客栈准备先在此入住。 容骁此时正站在客栈外望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发讨厌这种人多又热闹的环境。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不在,所以他只会觉得触景伤情,尤其是看到成双入对的画面时,心里面就像有一把小火在滚滚燃烧。 就在这莫名的出神中,忽然一道冷水溅了过来,瞬时打湿了他的袍角。容骁眉头轻蹙便顺着水泼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谁料目光尚未定下来,就听一道声音响起。 “你爷爷的,就这本事还敢找小爷麻烦,活得不耐烦啦?” 第437章 小鬼,你爹娘呢 在容骁看来,刚才这种话,只有街头那种横行霸市、欺凌弱小的混混才能讲得出来,而他对这种人永远都是厌恶至极的。尽管已早已经养成了不管闲事的性格,但若真得碰到了,他还是愿意搭把手将对方扔出城去的。 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时候。 容骁心道不过一去一回的功夫,是以也没跟况琴他们打招呼,就自己穿过人群径直走了过去。出事的地点并没有很远,再加上动静不大也没太多人围观,等容骁站在那儿正要出手的时候,他目光一扫面前场景,却当即呆住,神情变得古怪。 恩,怎么说呢,横行霸市的情况倒是真实,但欺凌弱小什么的…… “小少爷,这里人太多了,咱们还是……” “要走你自己走,小爷我今天就要找找这家伙的麻烦!” 前一句话出自一个随从,只见他一脸为难站在那儿,似乎感觉很是丢人。而后一句话自然是他主子说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男孩,此刻正小眼睛瞪着,小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男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从长相已然能看出日后必定会是个祸害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他眉峰平缓但眉尾处却勾勒出丝丝锋利,一双睡凤眼显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和婉之气,明明一说话就感觉眼睛在笑,但却偏生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气势十足。他身上的蓝袍料子虽然普通,但或许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两两相衬下竟透露出几分贵气来。 见此情景,容骁心情完全像是吞了一口屎。 现在的孩子啊,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性格不好以后照样是一方祸害。 此刻那男孩正站在一个成年男子跟前,一只脚踩着对方的脑袋,手里面摇摇晃晃拿着一个玉牌。那玉水头极好,一看就是上品,男孩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上上下下地丢着把玩,嘴里面喊道:“跑啊,继续跑,小爷我今儿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江月城去。” “你!你这臭小子!”明明是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孩子压制得动弹不得,男子口中怒吼,却不知为何只能如此嚷嚷而不敢动手。 闻言嗤笑一声,男孩表情不屑:“我哪里臭啊,人家每天都有洗香香的好不好?话说你就这么喜欢这东西啊,连命都不要啦?” 男子忿忿哼了声,还没等开口,男孩抬起腿又一脚踩了下去。 “你是猪吗,哼什么哼啊,能不能好好讲话啦?要是实在不会说话要不要小爷找人帮你看看啊,什么灌了哑药啊拔了舌头的,咱们总有办法不是吗?” 小孩子的语气就算再厉害也都带了奶声,完全没有震慑力,可那男子也实在太过怂包,一听这话竟然吓得虎躯一震。他惴惴不安地望向外围,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那儿十分扎眼的容骁,当即便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了!” 演技太过浮夸,容骁当时就想转身走了。 不过随即就见那男孩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起腿就又想踹下去。容骁真是看不过眼,步子轻移转瞬就站在了男孩背后,手一提,就将他拎了起来。 “小鬼,你没爹娘吗?” “你才没爹娘,你全家都没爹娘!”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男孩嚷嚷道。 容骁抽了抽嘴角:“那你爹娘没教你要好好做人,不要搞这些欺负人的把戏?” “那你爹娘没告诉你要尊老爱幼啊,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提着我啊!”男孩白了他一眼,“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非礼了!” 容骁脸色更是难看,他真想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的,竟然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说出来“非礼”这两个字!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平南王,此刻却站在街头跟一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这么一来一去看着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似曾相识一般,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有些熟悉。 谁料这时,之前被压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噌”一下跳了起来,他二话不说拽过男孩手中的玉牌就跑,那速度简直比离弦的箭还要快上许多。 男孩一见当即就急了,连踢带打地在容骁手里挣扎着,口中嚷嚷:“坏人坏人,你把那个小偷放走了!那玉牌可是小爹才买给我的呢,你赔你赔!” 心中一滞,容骁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说好的横行霸市呢,说好的欺凌弱小呢,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小偷为什么要表现的比受害者还要受害者啊!这江月城里的人演技能不能别这么好啊! 由于男孩嚷嚷得太过厉害,很快周围就聚起了一圈人。见此情景人们下意识便觉得是小孩受了委屈,再加上他此刻满身冷寒与那孩子的娇弱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快就见有壮汉按捺不住,准备上前来替那孩子讨个公道。 这时,就见人群中再度挤进了几人,很快便窜到了最前面。待看清发生的事情后几人顿时面色古怪,却是纷纷上前,站到了容骁身边。为首的自然是况琴,他抽了抽嘴角,不自然道:“阿骁你别啊,你不能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吧!” 这可算不上什么劝人的好话,然而容骁却破天荒地没找况琴麻烦,只继续跟男孩比眼力。 男孩见此情景,眼珠子突然一转,扯着嗓子就喊:“来人啊,救命啊,光天化日大人组团欺负小孩了!” 这声音一出,连带着况琴几人都不由愣住,没想到这小子说话竟如此之黑。果然就见围观的百姓再也忍不住,好几人走过去拉开了架势,显然如果容骁再不放下小孩,他们也要组团欺负人了。 就在局面越发紧张的时候,一声“住手”响彻半空。所有人包括正在对视的一大一小也全都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身着墨袍的男子缓步而出,双手后背,满面笑容。 “这位公子,可不可以请你把我家少爷放下来了?”他笑问道。 第438章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男子长相平凡,唯一的亮点就是那副笑脸。他的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温和之气,可不知怎地却叫人感觉不到丁点温暖。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脸上带着一张假面具一样,一颦一笑皆是假象,而真正属于他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都透出来的阴凉。 见状,容骁眼微眯,不动声色只微微松了手。 一旁的随从赶紧上前接住了自家主子,谁料那小子跳起来就挣脱了出去,一溜烟跑到墨袍男子面前,蹲下来就抱着男子大腿喊道:“你还有心思笑,没看到我都没人欺负成狗了吗?” 男子慢条斯理地扯了扯袍角:“小少爷,那你叫两声听听。” 男孩一愣,随即做了个哭脸:“嘤嘤嘤,你们欺负人,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去。” 男子无奈叹了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重新看向容骁他们。那眸底的温柔转瞬即逝,他依旧换上刚才的笑脸,淡淡道:“是公子做错在先,不赔礼道歉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我家少爷当街出丑?” 容骁一脸高深回望过去,没吭声。 见状,男子脸上笑意更浓:“公子错把我家少爷当成了横行霸市的土匪,虽然他平日里的确如此,但这一次却是你间接导致真正的罪人逃走的。如此行为连普通人做了都会觉得羞耻,看几位身份贵重,难道不觉得脸红?” 微微眯眼,容骁竟莫名觉得有趣。 “孩子没教好就别让他随便往外跑,影响市容是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就事大了。” “哦?那不知何为不该得罪的人呢?”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容骁冷哼一声不准备继续跟这人打嘴仗,他稍一沉吟后,顺手就从况琴身上拽了下挂坠。上好的羊脂白玉的坠子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他走上前去微微俯身,伸出手在男孩面前晃了晃。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不要妄想用这种东西就能收买我!” 容骁越发觉得好笑,抬手就在男孩脑门上一弹。 “记得下回再说这种话的时候把口水擦一擦,不然太丢人了。”说着,他将玉坠放在了男孩面前。 做完这些以后容骁重新直起身子,他冷眸深望了墨袍男子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径直离开此地。 况琴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他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然后道:“那个……你刚才拿得玉坠好像是我的?” “是吗?不记得了。” 你的脸呢,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你是不要你的脸了吗!它也很可怜的好吗! 况琴简直欲哭无泪,每一次在这种事上他都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无奈地埋着头跟着容骁走了好一会儿,快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他猛地停了下来,抬头道:“啊,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眼见容骁望了过来,况琴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孩子长得有点像你吗?” 容骁默默看着他,眸底似有千情万绪反转而过。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给了况琴头上一巴掌。 “本王才没那么丑。” “阿嚏!”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头仍旧留在原地的男孩猛地打了个喷嚏。 墨袍男子见状神情越发无奈,俯身将他抱起,然后抽出帕子擦了擦他的鼻子。 “大公子最近很忙不能陪你玩儿,但你自己也不要随便乱跑。江月城最近会有很多外族人过来,你总是这样胡闹,迟早要吃亏的。” “吃亏就吃亏,你没听说过吗,吃亏是福。再说了,有小爹在啊,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男孩底气十足的刚说完,顿时想起了刚才那一幕,不由忿忿道,“当然,除了类似刚才那种变态大叔。” 闻言不由失笑,墨袍男子点了点男孩的鼻子,将他手中的玉坠拿了过来。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似乎随着他们的动作那内里的光泽都会流动一样,如此上等的东西绝非普通人能够拥有,由此可见刚才一行人的身份绝对不同寻常。 不过相比带着玉坠的男子,他更好奇的是那蓝袍男人的身份。对方眉宇之间的阴森之气绝不可能是寻常贵族,那种只有在地狱边缘摸爬滚打过的人才会有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看错。 想到这儿,墨袍男子唇角微微翘起,他仰头看了看天,觉得之后的日子应当会越发热闹了。 江月城的白天很长,约莫快要到戌时的时候天色才渐渐暗下去。这时候整个城里面的男女老少全都涌上了街道来到了河边,他们人人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河灯,内里的烛火在晚风清徐下微微摇晃,一派灯火通明的壮观景象只叫人觉得颇感震撼。 由于一直身处西北境内,是以况琴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后都十分兴奋。强压五年的阴郁在这一刻似乎有所缓解,他们几人成群也纷纷涌上了街道玩乐,到最后只剩容骁一人站在街头,一脸清淡,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曾几何时,他也如这周围的人一样,满面笑容,内心温暖,只因那时有她还在身边。 可是五年过去了,关于他们之间的很多过往他似乎都已经记不太清,唯一铭记于心的,是那一日红光之内,她笑着留下最后一吻,然后跟他说,好好活着。 容骁的心口微微有些痛,这五年来每每想到此事时都是这个样子。无数个深夜他会被这句话所惊醒,唇边似乎还留有她的香气,指尖似乎还带着她的温度,可是结果,满室空寂,独留她一人。 他垂首默默抬起双手,唇角微扬,笑容却是无比难过。 你看,我还活着,好好活着,可是,你又在哪里? 很快,在河灯放过之后,整个江月城都开始了狂欢。家家户户搬出了水桶,一瓢接着一瓢的水挥洒在空中,每个人虽然被淋得浑身湿透,却浇不灭他们脸上的笑容。偶尔似乎能听到小孩子被挤到的哭声,还有女子被吃了豆腐的尖叫声,当然还有一些在埋怨某个混球浇了热水下来,期间嘈杂跟热闹汇聚一团,将整个江月城的气氛推上了高潮。 容骁觉得有些烦躁,他皱着眉缓步离开这方热闹的场景。就这样一个人沿着海边独行,最后竟莫名走到了一处竹亭外,袅袅香气从里面飘散而出,却没想到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兰花的气味。 “这位公子,要进来小坐一会儿吗?”这时,就听里面有人说道。 第439章 神秘女子 对于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容骁其实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原本平静的心因为那浓郁的兰花香气而有了些微触动。这种莫名跟自己贴合的气味原来只是他平日里所用比较习惯的一种香氛,是后来那人说了喜欢,他才吩咐下人以后独用兰花香。 就这样一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从她还在的时候开始,到她走了以后继续保持,日子久了,连他自己都闻不出来那股味道了。 谁料,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竟这样莫名被撩拨了心弦。 “这位公子,前面狂欢的人更多,你若此刻过去一定会被淋湿,我家主子说见你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气氛,倒不如在此小坐一会儿,等人群散了再走吧。”正在容骁出神的时候,就听里面的人又说道。 他微微抬首,视线顺着倾泻而下的月色望了过去。竹亭内里已经被隔成了两半,随着晚风清徐,那遮挡所用的帘帐正随风飘扬,透出几分萧瑟之意。被挡住的那一边似有好几个人影在晃动,位于正中的那一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唯有从动作跟身形能分辨的出是一个女子。 身为一个女子却这般热情…… “公子,我家主子是看你一个人可怜才让你进来的,你若心有怀疑,还是早早离开吧。” 容骁万万没想到不过就是一个刹那间的念头竟然会被对方洞悉,看来那帘帐后的人当真不能小觑。他侧目向着远处望了望,少顷收回目光,然后抬腿走了上去。 没想到啊,他堂堂平南王竟然也有需要被人可怜的一天。 容骁刚一落座,就见对面有侍女走出,手中呈着托盘,上面摆放的茶盅正缓缓散发出茶香。白茶的甘甜跟微涩在此刻品起来不禁会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哀凉,容骁端起来放在鼻下一闻,最后却还是放了下去。 “多谢款待,只是我并不喜欢饮茶。” 他说完很久都没见对面有动静,见此也不愿计较,只把头侧向了外面。 “白茶味醇,性凉,可有解火之作用。我看公子似乎心事重重,气虚且肝火旺盛,所以才请你喝一点。”这时,就听对面的人终于开口,声音飘渺甚至还有些虚幻,却是一字一句都刺进了容骁的心里。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重新回望过去,然后端起茶盅,轻呷一口。果不其然,是与对方所说一样的醇香甘甜,却在流淌中让人觉得心中有些落寞。 对面的人没有再说话,容骁也不继续探究,只双手握着茶盅,敛眸沉思。气氛在这莫名和谐的沉默中竟变得像是有了默契,如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将竹亭笼罩在了里面。外面的欢声笑语只是独属于那些人的狂欢,而这一方静谧却成了最温馨的乐土。 “不知公子是从哪里来的?”少顷,对面女子再度问道。 容骁动了动手指,淡淡回道:“我想,这似乎不关姑娘的事。” 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似乎一怔,容骁唇角微微翘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竟也突然变得愉悦起来。他再度轻呷一口白茶,这才又道:“这位姑娘,对什么事都太过好奇可不是好事,容易引火上身的。” 果然就听里面的人慢慢放下手里茶盅,似乎饶有兴趣道:“那……公子便是火了?” 面对如此饱含挑逗性的话语,容骁眼微眯,表情渐冷:“姑娘多虑,我做不了火,顶多是块冰。” 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于直接,容骁在说完后便立马察觉到里面人的情绪似乎变了变。然而对此已经没了探究的兴趣,他想或许是他多心,毕竟这世上能如她一样的女子有几个?不过都是些空有皮囊的家伙罢了。 因着这一段并不算愉快的谈话,之后很久,容骁跟对面女子都不再有任何交流。就这样彼此沉默又坐了一个时辰,直到街头巷尾的人发出最后一道欢呼散去后,江月城的夜才终于又重归平静,明月高挂,满城寂寥,唯有那遍地水迹才证明过适才有过的狂欢。 “多谢姑娘招待,在下就先告辞了。”容骁起身有礼说道。 里面的人闻言并没有回应,容骁也不计较,转身下了竹亭。当那充斥鼻尖的兰花香逐渐在身后消散的时候,他心底竟莫名生出几分怅然,容骁按了按心口只觉得不舒服,他深吸口气缓步上前,头颅低垂,是以压根没察觉到正前方突然多出的那一个“危险物品”。 “咚!”不过转瞬,那“危险物品”一头撞了过来,容骁倒是无恙,反而见对方被弹了出去,一边躺在地上抱着头打滚,一边道:“啊要死要死要死,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小爷我!” 这语气太过叫人熟悉,即便如容骁此刻情绪低落,却也忍俊不禁起来。 “小鬼,咱们还真是有缘。”一向不喜欢主动的平南王忽然开口说道。 这时,就见对面的“危险物品”突然停止了滚动,口中谩骂也瞬时换成了呻吟。他抱着头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道:“嘤嘤嘤,光天化日……” “是夜黑风高。”容骁提醒道。 男孩一愣,随即道:“嘤嘤嘤,夜黑风高又见变态杀小孩啦,苍天啊,大地啊,快来人救救我啊!” 男孩如此卖力的表演在容骁眼睛里简直是作死,他见状,双手后背踱步上前走到了男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对上他从指缝里露出的两只眼睛。 “小鬼,知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吗?” 果然就见那男孩浑身一紧,突然结巴道:“谁、谁、谁说谎了。” “我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我、我才没有……” “知道吞下针以后会怎么样吗?那些针啊会刺破你的喉咙,进入你的器官,让你喘不过气,然后另一部分渐渐下滑,落在你的腹部上下,刺穿你的五脏六腑,让血液回流,最后全部从你的五官冒出来。那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个血人,然后呢,想喊喊不了,想动动不得,你说多惨啊……” 容骁一边说着,修长指尖隔空在男孩身上比划,没多会儿就见男孩脸色惨白,像是完全信了一样。他虽然一向不耻做这种戏弄孩子的事,但这小鬼实在太放肆,他总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这位公子,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跟他如此计较?”这时,忽听一道声音从前方响了起来。 第440章 你对他不太一样 来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其中隐约透着几分凉意。不过听他的语气并不是在质问,只是类似于很寻常聊天的感觉,容骁微微抬首向着那处望去,就见一个身着石青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 他一手后背一手前放,在月色的映射下,全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他束发的高冠镶嵌着一颗明珠,龙眼大小,熠熠生辉;他衣袍的料子是上等的冰蚕丝所制,一年只得几匹;他前放的那只手在大拇指的位置上套着一个碧玉扳指,通体碧色倒是跟他的衣袍颜色十分搭配,只是出处却要比冰蚕丝的长袍名贵太多。 这样一个打扮阔绰的男子,难得的竟是浑身上下没有丁点铜臭气息,有的只有那独属于贵族的傲气跟威严,还有一种莫名的疏离。 总觉得这疏离来的有些奇怪,容骁微微挑眉,道:“我若真跟他计较,阁下觉得他还能蹲在这里抱你大腿?” 早就知道这小鬼一向喜欢先发制人,是以在男子出声的时候就见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凑上去蹲在了对方脚下,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那男子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他只一瞬不瞬望着容骁,道:“听公子这话,我们还得感谢你?” “那倒不必,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不知阁下家中随从是否有帮我带到话。” “哦?公子说了什么?” “我说孩子没教好就别放出来到处乱跑,免得害人又害己。” 容骁说话做事一向不客气,话音刚落就见男子眼神微变。难得的是对方在这之后却仍旧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少顷就见他深吸口气,缓缓道:“多谢公子提醒,不过我也有句话想说。” “什么?” “做人呢别太张狂,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瞳孔一收缩,容骁冷笑:“那我就静候人外人了。”说着,他再度垂首扫了那小鬼一眼,然后绕过他们扬长而去。 “啊,是谁在装腔作势啊,好刺眼啊!”眼见容骁走远了,男孩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哪知他刚一喊完,头上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那丝毫没有减轻的力道顿时叫他脑壳发麻,捂着头眼泪汪汪地大嚷:“啊,要死要死要死,又有一个变态要杀人啦!” 男子冷眸扫了他一眼,唇边却含了几分笑。他抬脚轻轻踢了下孩子的屁股,见他怒瞪向自己,男子不由失笑摇头,却是绕过他径直走上前,来到了竹亭。很自然地掀开那帘帐坐了进去,他望着面前含笑的女子,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刚才怎么不见你出声,以往你可是最见不得他被人欺负的。” 女子闻言浅笑着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是他错在先,跟着莫胤学了些装腔作势的话就到处乱跑充大头,人家没揍他已经很客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男子眉峰一扬似乎有些诧异。他微微敛眸侧移,一眼便看到了容骁之前用过的茶盅,见此他眸底异色一闪而过,少顷才淡淡道:“你似乎……对刚才那个人有些特殊的看法?” 女子斟茶的手一顿,笑着偏了偏头:“这话怎么说的?” “你从不会让陌生人喝你亲手泡的茶。” “还有呢?” “你从不会为一个陌生人说是月晓有错在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女子轻笑出声,双手托着下巴,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男子:“莫麟,你这是吃醋了吗?” 被唤作莫麟的男子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个说辞一样,他表情平静回望过去,过了会儿才道:“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好好好,我当然知道。”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想打趣对方的心思,敛眸想了片刻,才重新道,“我刚才也是突发奇想才请他进来坐坐的,毕竟,我没想到一个男人身上竟然会有那么浓郁的兰花气味。” 莫麟望着女子眼中的懵懂跟丝丝惊诧,他强压眸底的异色,只道:“那你应该发现了,他并不是普通人。” “虽然眼下其他三国的青年才俊正源源不断涌入江月城中,但他们之中多数只是来凑个热闹,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可其他人就说不准了,尤其是那些满怀心机想要拉拢月帝的三国皇室们……” “他不是皇室的人。”就在莫麟刚说完,女子突然答道。 莫麟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感觉的到,对方并非皇室出身,最多只是跟皇室有点关系罢了。”女子想了想道。 闻言,莫麟的表情更是严肃,他深望了女子一眼,眸底含了几分忧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不过你这什么眼神啊,不会以为我看上他了吧?” 眼见莫麟并不回答,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既然也见了刚才那人,应该能看出对方并非善类。这样一个不羁的存在一旦利用得当,绝对会引起与其余两国纷争,到时只要他们三家相斗,咱们不是会轻松很多?” 看着女子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每一句都很有道理。很难想象不过一个多时辰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莫麟此刻竟不知该为她的聪明鼓掌还是为自己的多心可笑。 “那,你有什么打算?”少顷,他沉声问道。 哪知这话一出就见女子再度笑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垂首低语:“这个啊……其实刚才那想法都是突然才冒出来的,哪里会延伸到这么远啊……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我都把方法告诉你了,要怎么做那是你负责的呀!” 她笑容和善,她恬静温暖,她的美好让众人看在眼里怕是没有一个会想到如今皓月这场大局皆是出自她手。他想这可能就是天性,即便历经重重到最后,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怎么也忘不掉的。 比如说生存方法,比如说手段心机,比如说……那个人。 他想他有必要吩咐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单独接触那个人了。 第441章 心乱了 容骁回到客栈的时候子时已经过了,他到了门口才见已然打烊的大厅中正坐着况琴几人,各个面带愁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见到他出现,况琴先是一愣随即竟然直接冲了过来。他紧张地拽住容骁的袖子,颇有些心惊道:“你……你干嘛去了,有没有骂了谁打了谁杀了谁啊?” 容骁嘴角抽搐,一言不发扯回袖子径直上楼。 “哎你别走啊,有什么事你得说出来啊,不能一个人憋着知道吗?你难道没听说过不是在沉默中变坏就是在沉默中变态吗,你变坏也就罢了,要是变态了可咋办啊?我们这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呢,你……” 况琴话没说完,容骁已然猛地转头扯住了他的嘴。 “疼疼疼……你撒手!”况琴当即大喊。 “再敢废话,下次就不是被扯嘴了。”容骁冷冷说着,终于松了手。 他默默走回房间,无视身后跟着的一脸惴惴不安的况琴,只换了睡袍后静坐在板凳上沉思,良久,脑袋里涌出的却是刚才那竹亭内,帘帐后的人影,以及她短短的几句话。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影随形,可细想之下却又觉得不太像。他心中莫名涌出了一股愧疚之感,这样的情绪当真是糟糕透顶。 真是活见鬼了,他这是怎么了? “你去帮我查个人。”稳了稳心神,容骁终于转身说道。 一夜很快过去,新的一天依旧燥热难安。由于五年前平南王府的暗卫失踪,导致他们有一部分的情报网被中断,尽管这五年间况琴已经尽力去修补,但始终是大不如前。正因如此,容骁压根没想过自己要查的事会很快就会有结果,是以当他起来发现客栈内已经没了况琴跟凌薇的身影时,也并不觉得惊讶。 然而这样无所事事地静坐一天也实在太过无聊,他见顾暖似乎要出去买东西,便扬言自己也要一起去。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主动,顾暖见状,几乎要以为他是否吃错药了。 顾暖这几年在况琴的调教下医术见长,随着她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容骁有时候竟莫名觉得对方长得有点神似那个人。正因如此他看错了好几次,每次都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 就比如说此刻,他看着她一个人拎着个篮子走在前面,虽然又瘦又小,但是周身散发的微弱光芒却跟那个人一样,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内心的思念会更加强烈,仿佛只要一碰,整个人就会痛的晕过去一般。 就在这时,前方一道惊呼忽然引得容骁回了神,他侧目望去,就见旁边酒楼的二层掉下来一个花盆,不偏不倚正横在顾暖的正上方。顾暖不会武功,想要闪躲压根不可能,容骁眉头一拧只好飞身上前,一把扯住顾暖的衣领将她往后拉。谁料顾暖却脚下一绊,顺势跌进了他的怀中。 女子身上的香味顿时与自己身上的兰花香气纠缠在了一起,那种陌生的味道只让容骁眉头皱的更紧。他抓住她的肩膀下意识就把人往外推,谁料这时顾暖却突然抬头,那双清明的眸子望过来的瞬间,容骁竟短暂失了神。 很像,但,她不是。 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开,容骁转身就继续往前走。是以他压根没看到顾暖被推开以后失望的模样,以及看着他的背影时,那满目的仰慕跟纠结。 “啧啧,不愧是平南王,做事依旧还是如此不留情面啊,遇上那样一个如水的姑娘都能坐怀不乱,真不知该说他傻呢还是对旧人有情有义呢?” 就在容骁他们离开没多久时,适才掉下花盆的酒楼二层内突然传出一声嘲讽。 说话的男子面色苍白,一身灰白的衣裳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看起来十分不修边幅。他说完就把视线投向了面前的男子,一瞬不瞬盯了对方许久,少顷才又移到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不过说来范大公子你也是一样,听闻叶姑娘跟在你身边也很多年了,怎么你就没想过……” 话音未落,对面却飞出一根筷子直逼他口中。 男子像是早就习惯一样侧身避开,这时就听对面人道:“李继,你的话还是留到进了皓月皇宫再说吧。” 李继眼神鄙夷,心中冷笑,这一个两个是为了什么变成如此他可太清楚了。他总是嘲讽那些深陷在世间情爱的人有多愚蠢,原想着这两人会有什么不同,却没想到还是被一个女人伤的体无完肤。 索性那女人死了,否则真让他们联盟,倒霉的反倒成了自己这一派。 尽管内心各种腹诽,可李继却相当聪明的不肯表现在脸上。他打了个哈欠又望向窗外,眼看容骁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才慢条斯理道:“此次入皓月,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他虽看起来并不是会结亲的人,但毕竟身边还有个况琴。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坐在他对面的范庭川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然而那往昔温润的笑容却全都被冷漠所取代了。他面无表情地将茶盅摆放好又一一倒入茶水,待到滚滚浓香挥发而出的时候,才冷冷道:“你不用操心。” “范大公子,咱们话可不能这么说吧。”李继闻言倒也不惊讶,毕竟他早知范庭川的性格如此。不过他也不是会任由对方操控的人,是以稍一沉思便笑道:“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的,陛下看重咱们,才将此次出行一事交由你我二人来做。但是范公子啊,不管你本来身份如何,眼下咱们做的可是下人的活儿,既然是下人就别太有性格,否则咱们自己闹得不愉快而坏了任务,那……” “只要你闭嘴,就不会有差错。” “你……” 李继万万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范庭川竟然还是无动于衷。他想他或许应该告知主上,让对方要不收服了这个人,要不杀了这个人,否则他真担心自己哪天会忍不住动手。 “大哥,你让我问的东西查到了。”就在房中气氛变得越发凝滞的时候,一个翩翩公子推门而入,来的正是范燕堂。 第442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与五年前不同,那时的范燕堂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公子,上不怕天下不怕地,空有一手能在街头搜集到情报的能力,却只有在范庭川的授意才下会去使用。 此刻,他已然长开的五官凑在那张脸上虽然依旧俊美,但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沉稳,一颦一动也全都有了规矩。他的眼睛没了往昔的澄澈跟极端的情绪表现,有的只是那无边的幽寂跟冷静,还有对范庭川的……惧怕。 然而现在的范庭川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他一双冷眸依然放在李继身上,对范燕堂不闻不问。直到范燕堂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度开口,他才终于冲着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目光依旧不动道:“李继,你是一条好狗,温顺乖巧,可我不是。” “范大公子这是准备给自己脸上贴金吗?”李继冷笑。 “不,我是说狗也分品种,会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的。”说完丝毫不给李继继续下去的机会,他目光一瞥,移向窗外,“繁花,送客。” 背后站着的叶繁花闻言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尽管看起来礼仪十足,但李继知道如果自己不照办的话,下一刻就会有无数的虫子飞向自己。他之前是吃过苦头的,于是才无比清楚面前这个已然变成了石头的男人跟他身后的一群人,都是疯子。 墨墨迹迹很不情愿地这才走出了房间,待到李继离开以后,屋中的三人这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真恶心,容帝怎么会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我看到就想吐。”叶繁花皱眉道。 “李继是走过鬼门关的人,通常从那里爬出来的人会有两种表现。第一,越发超凡脱俗,只愿一世静好。至于第二,就是他这样的心理变态,只愿天下大乱。” 说起天下大乱的时候,叶繁花似乎有所触动。然而她见范庭川并无反应,只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一旁站了很久的范燕堂道:“三公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范燕堂的视线一直停在范庭川身上,此刻因叶繁花一语,他见范庭川突然望过来,不禁有些害怕地往后一缩。不敢再去看范庭川的表情,他低下头道:“是有关江月城目前的消息。” “三国青年才俊齐聚于此,有心者很多,但却是能力不足以匹配皇室公主的。唯一有能力的就只看三国皇族,咱们是容召皇室的代表,齐宣那一方还没有到,至于容骁……应该是代表擎南国来的。” “不,南帝年事已高,再加上身体不好,绝不会把心思动在这上面。擎南国眼下大小巨细全都由大皇子在打理,他为人一向心高气傲,且又有叶家从旁协助,所以是不太会看得上皓月国这种小地方的。”却是叶繁花当即否决,摇头说道。 “所以,他跟况琴是自愿前来的,只怕也是看上了皓月潜藏的能力。”少顷,范庭川一脸嘲色地总结道。 范庭川在提起容骁的时候,声音里总是怀揣着一股阴森之气。叶繁花跟范燕堂互相对视一眼,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因着他这么一句话而变得带了冷意,这时就见他重新侧目,看向范燕堂道:“还有其他消息吧?” 就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瞒不过对方,范燕堂稍一沉吟,然后点头:“你让我去找到守城之物,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 “城中万空寺里。” 范庭川闻言,眼睛一亮,似是没料到那里面竟然还有东西,他目光侧移慢慢看向外面,刚才的纷扰过后街头依旧是一派祥和,而顺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不远处便是万空寺所在的位置。 不得不说,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其他三国来说,一般寺庙都会选择搭建在林野山间,这样不仅有助于吸收天地之灵气,也可以给那些想要出去散心的贵族们提供一些方便。可对于地势过小的皓月国来说,这种做法并不太可行,所以他们只有将寺庙建在城中心,方便众人出行的同时,也算占据了整个国家阳气最重的位置。 容骁望着面前的万空寺,明明只是个寺庙却人满为患,通天的香火气四处蔓延,尽管被处理的很好,却仍旧叫人觉得呛鼻。他在陪着顾暖买完东西以后刚走到这儿,对方就说想要进去拜拜,说完也不等他拒绝,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容骁一向只信自己不信其他,所以对此毫无兴趣的他只能双手后背,在庙中四下闲逛。 就这样走啊走竟莫名其妙走进了后院,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场景反而叫他倍感舒畅。他在目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可以小坐的亭子时快步走了过去,谁料到了那儿才发现已经有人在了。 是一个男子,还是一个熟人。 容骁的脸色当即一沉,他望着前方白衣如雪的身影,良久,只转了身准备离开。 “平南王,五年未见,你就这样走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范庭川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似乎依旧是记忆中的温润如玉,可不知怎地语气中却含了几分异样。容骁前行的步子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望向前方道:“本王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哦?平南王这话可叫人伤心了,当年若非我出手相助,你以为会有今天吗?” 容骁的手紧了又握,关于当年,他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那种痛苦。然而此刻被提及,他原本沉静的心又再一次揪起来,他缓缓转过身,望向手执折扇的温润公子,道:“本王能有今天,不靠自己,不靠你,只靠她。” 范庭川瞳孔猛地一缩,眸底是喷涌而出的痛苦。 “你其实大可不必来套本王的话,本王就算人不在容召,但这五年之间你做了什么,也并非完全不知。范庭川,本王只想说早在你选择投诚容湛的时候,咱们之间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任何的沟通了。” 听到这话,范庭川清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他嗤嗤地轻笑出声,一边摇头,一边弯下身,到最后竟是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容骁,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吗?不瞒你说,我当日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可全都拜你所赐!”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谁害死了她,谁就得死,不管是你还是这天下人,我范庭川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443章 战争已经开始 这个人是范庭川,这个人又不是范庭川。 容骁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儒雅的,是温润的,即便再痛苦再难过也从来不会露出如此刻一般阴森狠戾的模样。然而容骁又一点都不觉得诧异,他想如果可以,他也会选择跟范庭川一样的路,他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责任,而这一切的毁灭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所以,你这是在向本王宣战吗?”少顷,他挑眉问道。 范庭川望着他不语,眸底情绪反转,最后归于一汪冷凝。就这样两两对视了很久,直到前院大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惊呼声,他才翘起嘴角,笑了。 “不是宣战,而是战争已经开始了。” 心中一惊,容骁当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几乎是连再看一眼范庭川的心思都没有,就这样飞奔而去。 顺着那嘈杂声发出的方向一路走过去,待到容骁步子站定,这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万空寺偏殿的一处庙堂。原本就很狭小的地方此刻挤满了人,男男女女围成一团窃窃私语,而内里传出的是几道尖锐的叫骂跟断断续续的哭音。 容骁眉头紧皱拨开众人走了进去,目光刚一落定,就见顾暖正跌坐在地,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而她的身边站着寺中僧人,除了方丈本人外,各个都怒目而视,仿佛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王……公子!公子救我!”顾暖此刻虽然已经吓得要死,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容骁。为了隐瞒对方身份她只能如此称呼对方,两只手胡乱挥舞,整个人都临近崩溃边缘。 瞬时,所有目光齐聚容骁身上,他冷着脸走过去,并未理睬顾暖,只望向方丈道:“大师,不知我的侍女做错了什么事?” 那方丈也是个聪明人,眼见容骁气度非凡,便挥手挡住欲要开口的其余僧人。他双手合十先是恭敬一礼,然后才不急不缓道:“既然这位姑娘是公子的人,那么此事理应由公子来负责了。” “万空寺作为皓月国最大的寺庙,得月帝授意,期中供奉着皓月国的守城之物……月辉石。月辉石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但对我们皓月,对我们江月城来说,却是无比尊贵的至宝。多年来正是有月辉石在此镇守,我皓月才能一直国泰平安。” “只是谁想到,这位姑娘因为一时贪念,竟然将月辉石偷走了。” “我没有!王爷,我没有啊!”顾暖当即大喊起来,扑过去抱住容骁的腿。 容骁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不动声色将袍角从她手里抽出。他看向方丈,淡淡道:“方丈,东西可以随便乱吃,话却不能随便乱说了。你说我的侍女偷了月辉石,那么,证据呢?” 闻言一愣,方丈顿时脸色讪讪:“不瞒这位公子说,月辉石的确还没找到,但已经有庙里的僧人指出,就是在这位姑娘刚刚离开以后,月辉石便不见了。” “呵,如此就能说是她偷的吗?简直笑话!”容骁冷笑道,“今日来此烧香的人这么多,来来往往肯定会有看漏的时候,她不过是刚好赶巧才被你们污蔑偷了东西,但如果月辉石在那之前就已经没了呢?” “这不可能!每个人拜过月辉石后我都会再去查看一遍,只有她,只有她走的时候我没看,就……”就见一个小僧从旁边走出,一脸愤愤道。 “那也是你的责任,跟她何关?” 容骁其实最是不喜这种争论的场合,如果可以,他只会用强硬的手段让这群人臣服。只是眼下不是自己地盘,况琴跟凌薇也不在,他只能耐着性子跟这群和尚兜圈子,心里却不禁担忧,会不会是范庭川的人将月辉石拿走,如果那样,怕是真不好脱身了。 “哎呀何必说来说去那么麻烦,既然她说不是自己偷的,那就把衣服脱了让大家搜搜,如果没有,就当她是被冤枉的不就行了!” 这时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很快就见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容骁的脸色越发难看,寺中那几个和尚的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对一个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名节更为重要,让她当众脱衣服验身还真不如让她去死。 “哎如果你们不好办的话,让我们来帮忙也不是不行啊,反正都是女人怕什么,找间禅房一搜不就行了!”哪知在场的妇女也很快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由嚷嚷道。 验身不是不可以,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容骁是在皇宫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知道所谓舆论能够带来的压力。就算顾暖验身过后证明她跟此事无关了,但对那些百姓来说,肯定又会有新的说辞。如此一来,名节被毁,名声被污,顾暖只会更惨。 虽然他们不是皓月国的人,但是因为此行情况特殊,所以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而眼下他已经自认是顾暖的主子,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况琴,待日后进了宫被人认出,难免不会有人拿今天的事儿来嚼舌根。 到时如果被月帝认为他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容骁从没有觉得情况如此棘手,他不能说行,也不能说不行,想来想去唯有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顾暖跪在地上见他这幅样子早已经心如死灰,她怔怔坐了会儿,突然哀嚎一声,起身就往一旁墙上撞去。 “只要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她口中尖声喊着,速度是从来没有的快。 容骁当即回神,伸手去拽却发现迟了一步。他心中暗骂“蠢货”的同时却也不能不管,就在他飞身准备拦人的时候,突见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飞出,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把拽住顾暖的领子将她整个人扯了回来。 一来一去就像是两阵风,在场众人全都被如此画面所震住,待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场地中央多出了一个人。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一个和尚。 第444章 先绝希望,再断后路 其中最为震撼的莫过于容骁了,他并非是为了刚才突发的情况,也不是为顾暖适才的举动,他一双眸子紧盯面前出现的这个人,一颗心狠狠揪起,突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元勃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少顷,他低喃出声。 来的人正是元勃,只是面对容骁如此激动的模样,他却表现很是平静。五年的时间,他的长相并没有太大变化,穿着依旧是一身灰袍,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有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沉静,仿佛是经历了万千磨难之后沉淀下来的一方静水,不显山露水,只有将生死斗置之度外的淡薄。 元勃并没有即刻回答容骁,他只双手合十做了礼,然后转向万空寺的方丈道:“大师,贫僧可以为这位姑娘作保,月辉石并未是她偷取的。” “这……”方丈听他这样说,不禁有些犹豫道,“这位小师傅,正如刚才这位公子所言,咱们说话做事总要有证据的吧……” “就是就是,你看他眼睛都看不见,竟然还说为人作保!当真是笑掉大牙了!” “不过你别说,他跟这两个人是认识的吧,瞧那个男的的样子,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连和尚都骗起人来了!” 所以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百姓们乐意看到的永远是八卦,是不堪,是那些肮脏到极致的画面。不过所幸这一点容骁跟元勃都无比清楚,所以对这些人全都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 元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他闻言再度一礼,平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既然说了能够作保,自然是有万全把握的。” 他说着,俯身将顾暖扶起,递了块帕子过去给她擦脸。做完这才他才复又道:“月辉石是江月城的守城之物,我虽眼睛看不见,但早前也听说过月辉石即便在夜晚的时候都会散发着柔和的黄色光芒,以此来象征皓月国的平安昌盛。” “这……”那方丈竟然也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毕竟月辉石十二个时辰都供奉在偏殿,内里烛火通明,压根没有机会暴露在夜晚之中。此刻他听元勃这么一说仍旧将信将疑,他四下望了望其他人的反应后,才缓缓道,“老衲并不清楚。” “无妨,大师只要听小僧的前去一试便知。” 说着,他将顾暖推上前去:“寺中应当有禅房,将四面窗户糊住制造出黑夜的效果,再让这位姑娘站进去,倘若她身上发光,那东西就是她偷得,可倘若没有……” 元勃说一半留一半,接着用那无神的眸子望向众人:“此法也可用于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月辉石丢失的时间前后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在这期间来到寺庙的人仍旧还没离开,只要大家都进去一验,想必很快就能抓到人了。” 此法不仅抱住了顾暖的贞洁,也变相护住了容骁的颜面,更是将在场很多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方丈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于是急忙安排寺中僧人前去准备。半刻钟的功夫,禅房准备完毕,顾暖在元勃的鼓励下小心翼翼地随着僧人们进入房间,很快她走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腿上一软,又再度跪倒在地。 见此,那方丈跟一众僧人脸色难看,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冤枉了人。 既然月辉石的丢失跟阿暖他们无关,那就只能是其他人的动的手。在场众人虽然各个都心不甘情不愿,但在方丈扬言要上报官府的时候,终于有人动了起来。于是不用僧人们请,全都自发地排队一个个进入屋中验证。 就这样才过了十几个人,就听屋内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是那看守月辉石的小僧喊道:“抓到了!” 事情转变太快,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在看到偷取月辉石的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后,他们都不禁有些失望,显然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 容骁对此相当淡定,他知道就在元勃出现那一刻起,范庭川他们就收手了。元勃在他们的队伍中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暴脾气的武痴,但好在他有一个博学多才的师傅,所以屡次能给他们提供新的线索,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 如果对方没有出现,他只怕今日真的会打闹万空寺也说不定。 “刚才,我一直站在那个男子身后。”这时,就听元勃突然说道。 容骁顺着他望的地方看去,就见那男子已经被人扣住,口中忙不迭地喊着冤枉。在与寺庙僧人拉扯之前,他身上竟然还被翻出了好几个钱袋,如此更是激怒了民众,一众人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他深吸口气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感受,看来范庭川即便设了局却还是做不到太狠,否则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无辜之人来背锅。 “当时这个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公子,你知道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对其他方面却都很敏感,我并不太清楚东西是否是那位公子偷的,但对方表现出来的紧张跟犹豫,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呼吸声跟他身上的气味是我很熟悉的,所以我想……我应该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是谁?” “王爷觉得,有谁最善乔装打扮挤在人群中搜索消息?” 不必元勃再说下去,容骁已经猜到是范燕堂。他们不遗余力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一行名誉受损然后被遣送回去,这样一来,那以爱面子闻名擎南的大皇子肯定不会再坐视不理,只会强硬将他送回容召。以他目前的情况一旦回去了想要出来绝对是不可能的,看来范庭川还真是想一箭双雕,既绝了他的希望,又要断了他的后路。 当真是对他恨之入骨啊…… 容骁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此刻的心情。很快他重新望回元勃,却是重复了最初看到他时候的那个问题。 “元勃,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元勃早就知道他一定会问个清楚,是以只微微抿嘴道:“我已决定流浪四方,那么出现在哪里不都一样?” “不一样。”很快否决,容骁道,“如果不是经历过什么大事,你绝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沉稳,所以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不是发现了五年前那件事有什么疑点,是不是跟她有关?” 第445章 我要留下他 容骁表现得越是紧张,元勃的反应则越是平静,或许是因为他目不能视,又或许是他压根不想放在心上,是以静默片刻后,他才缓缓道:“王爷,五年前的那场灾难难道还不算大事吗?” 察觉到容骁因此而怔住,元勃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继续道:“五年之前,你是如何,范公子是如何,众人又是如何?五年之后,原本携手对敌的人全都成了敌人,这样的改变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情况?” “至于我……不过是因为流浪了五年,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罢了,所以王爷你看到的,也只是在经历了五年前的灾难后而改变的我。这一切,可以说跟她有关,也可以说跟她无关。” 元勃的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一般,但却每说一句,就让容骁的心情低落一分。到最后他再度恢复了阴森冷酷的模样,却是自嘲的一笑,转过身径直离开了。 顾暖见他离开,张了嘴想要喊却又觉得不合适,她望了望元勃又望了望容骁,一时间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阿暖,你快跟着王爷一起回去吧。” “那你呢?” “我……”闻言,元勃敛眸,表情带了继续忧虑,“我自有我该去的地方。” 顾暖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道了声“谢谢”便追着容骁离开了此地。元勃无神的眸子望向他二人离开的地方,待到四周重新恢复往昔安宁,他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往寺庙内院走去。 明明目不能视,但元勃却驾轻熟路直接走到了寺庙后院。从一条十分隐蔽的小道穿过木门来到了后山腰,没走多久便听到前方传来几道低语,期间似乎还有孩童铜铃般的笑声。 “回来了?”他走过去刚一站定,就听女子笑着问道。 他淡淡“恩”了一声,便感觉有个小矮子走过来抱住了他的两条腿,然后哼哼唧唧道:“光头叔,你啥时候才能长出头发啊,我看着你这幅样子很焦虑啊!” 元勃嘴角一抽,头顶仿佛飘过无数黑线。这时就听女子轻笑出声,然后将男孩唤过去道:“你光头叔这辈子是长不出头发来了,所以啊你千万不要再提他的伤心事了。” “啊……这么惨……”男孩撇着嘴一脸同情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又跑过去将元勃抱住。 “光头叔你莫慌,抱紧我。” “咚!”哪知男孩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元勃一巴掌。一旁的女子见状几乎笑得快要折了腰,她无视男孩投来的委屈目光,只挥手让侍女将他带去一边玩耍,然后才重新看回元勃。 “你要我做的事已经办好了。” 女子慢慢收敛起刚才的不正经,清眸一闪,“恩”了一声。 之后她见元勃一直都没有再说话,尽管看不明他神情,但却能感到他波动的情绪。她敛眸抿嘴,微微一笑:“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着也不等元勃回答,接着道:“因为我要留着那个人。” “为什么?”心中一惊,元勃下意识问道。 不知他为何如此紧张,女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才道:“你这反应怎么跟莫麟一样,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元勃被问的压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低下头,情绪越发紧张。藏在袖袍里的手慢慢握紧,他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没有。” 女子仍旧有些不信,但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然而她并不知元勃此刻的内心有多么挣扎,明明是个出家人,明明说过了不打诳语,却偏生为她破了戒。 自己跟莫麟隐瞒的又何止是秘密,而是她前半辈子的人生啊…… “我有让莫麟去帮我查那个人的身份,可过了这么久都没结果,也不知是太难查了还是怎样。我跟那人有过一面之缘,怎么说呢,在我看来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跟你留下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吗,容召的使臣今日刚到就跟他掐起来了,由此可见他们关系有多紧张。后几日齐宣的使臣也就到了,我总需要一个人作为矛盾点来将这三方都揉到一起,这样他们在前面撕,我们才能在后面做自己的事。” 女子说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元勃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眉头紧锁冲着她,少顷只问道:“那你可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如果对方一着不慎落入敌手,只怕会……” “他不会的。”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女子说完以后却是连自己都愣住了。 奇怪,明明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只是短暂接触过一次,她怎么就如此相信对方的能力呢? 同样被震住的自然还有元勃,他眉宇之间皱痕更深,却再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陪着她站在半山腰纵览下方全景,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觉得这样呆着便能安心许多。 容骁不顾身后顾暖,一个人快步回到了客栈。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元勃刚才说的那些话,结合着五年前的种种场景,莫名叫他本就低落的情绪更添阴郁。 到了客栈才发现况琴跟凌薇已经回来,二人见他一脸的低气压,便猜到可能又出了事。凌薇被支走去接顾暖,况琴则陪着容骁坐下来,抬手递了杯冰水过去。眼看着容骁气都不带喘的仰头直接灌下,他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了上来,简直凉到了骨子里。 “出什么事了?”过了一会儿,况琴见容骁的情绪似乎有所平复,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知容骁却是摇了摇头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只敛眸压下眼中异色,故自冷静道:“我没事,你先说说你那边的进展。” 对他如此反应感到很是不安,况琴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具体消息还没有,不过从你之前的描述大概可以猜出对方一定跟皓月国皇室有关系。而据我所知,能与皇室扯上关系的女子,条件好些的也就只有皓月国的公主了。” 第446章 传说中的月华公主 容骁当日所饮的白茶是皓月国特产,因为占地面积小导致作物所用土地也少,这皓月白茶一年最多也就只能出个五斤。其余人别说是喝了,连看一眼茶叶的机会都没有,在采茶并加工后,就会被直接送进皇宫。 月帝喜欢饮茶是众人皆知的事,这点子白茶也就只够他一个人喝的。只是后来听说宫中的月华公主也喜欢上了喝茶,从那以后,月帝在得了茶叶后总会自己留一半,而将另一半全都赐给月华。 由此可见,月帝对月华是真的疼爱,毕竟不是每个公主都能够像这样得到月帝亲睐的。 况琴那一日听容骁说起当晚的偶遇时就留了心,加上这一天的四处奔跑,这才多少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尽管仍旧没有切实的消息来源,但他已经认定当日邀容骁小坐的正是皓月国的月华公主。 只是堂堂公主不在宫里面呆着却在外面游荡,难道就不担心会发生意外? 容骁此刻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对那女子陌生又熟悉的心里让他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才抬头道:“越是热闹的场景越是能掩盖住秘密。” “你是说……” “还记得那位公主曾问过我从哪里来吗,看来她是有意在那里等的,只不过不凑巧,去的是我罢了。” 眼下江月城中四处都是三国而来的青年才俊,难保其中没有什么优秀人才。皓月虽然小,但却独有他们的一套统治方式,之前他曾听说宣帝似乎有意要进攻皓月,兵马已经备好,却在进攻的途中莫名丢失了几万人马。所谓丢失并非是迷了路还是受了伤,而是常言所说的……凭空消失。 正因事情太过诡异,导致当时齐宣的军心有所动摇,人人自危。原本商定的进攻路线后来也全都被皓月国将士提前做了埋伏,最后一招瓮中捉鳖,将齐宣打的是落花流水。 从那以后,这大陆再无一国敢轻易对皓月再动心思,而更叫人诧异的则是战争结束的几个月后,皓月国凭空多出了五万精兵跟骏马。 这兵马从何而来,想必没有人会比齐宣国更清楚,只是宣帝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手里的牌怎么就到了对方那里。 “依你的意思,那月华公主会在城中驻足,是为了拉拢有才之士?”听完容骁的话后,况琴皱眉问道。 “不仅如此,你想,我们说的不过就是个挑兵选将的活儿,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能做,何必需要她亲自出马?所以我怀疑她还有其他目的。”容骁解释道。 随着他一语,况琴更加迷糊起来。他皱着眉想了好久好久,才叹道:“左右不过是个女流之辈,难道还真能翻了天去?” 心上一紧,容骁慢慢低下头。 他想况琴或许是忘记了,五年之前闹翻了天的,同样也是一个女流之辈。 况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轻咳一声打着哈哈将此绕过,托着腮不敢再看容骁一眼。就在这空档,凌薇已经找到了顾暖并将她带了回来,眼见容骁跟况琴两个人之间气氛尴尬,她也不好发表太多意见,只招呼过况琴将刚才得知的寺庙里的事告知于对方。 果不其然就见况琴听完后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他看着凌薇,凌薇也看着他,良久,二人只叹了一声。 毕竟他们谁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范庭川站在对立的位置。 “我想只一次,范庭川是不会罢休的。”正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就听容骁突然说道。 况琴跟凌薇望过去,发现容骁已经换上了一副高深的样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二人将耳朵凑过去后,容骁便将心中想法缓缓道出,少顷就见他们双目圆瞪一副惊愕的模样,似乎为他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 “可是你要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我们自己都难逃其咎啊!” “你怕什么,说不定我们闹得越欢,那位月华公主就看的越开心呢!” 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模样,况琴不禁感叹,平南王依旧是平南王,就算被感情伤得遍体鳞伤,他霸道的本性却始终不会变的。 就在客栈中的几人已经为之后做好了打算的时候,另一边的范庭川正在范家于皓月的宅子里一派悠然自得。夏季的炎热似乎跟这里没有半点关系,只见四处鲜花盛开,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府中下人有心地将冰块摆放在各处降温,虽然要及时更换,但总体却是让人感觉舒爽的。 叶繁花正站在凉亭的石桌边研着墨,她目光柔和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就见范庭川手执羊毫笔,一笔一划地将一个“静”字写在纸上。 五年了,他每日里都坚持练字,且独独只写一个“静”字。叶繁花明白他其实是内心憋闷太久,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可以宣泄的方式。索性比起那些杀人放火这样的方法更适合他,是以每每当他练字的时候她都会来替他研墨,五年,从未有一天停歇过。 就在二人相处画面和谐的另一边,范燕堂一个人埋头站在那儿。他小心翼翼地将万空寺的事儿告知于范庭川,果然就见对方在听到元勃出现并替容骁解了围的时候,握着笔的手一顿,很快在那“静”字的拐角处留下一大团墨迹。 范庭川很久没有说话,只望着刚写下的这个字,很久才道:“燕堂,你知道对一些没用的东西,我会如何吗?” 后背一凉,范燕堂紧咬下唇:“知……知道。” “那么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留着你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当即跪倒在地,范燕堂急道,“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谁也没想到元勃会杀出来啊。更何况关于那月辉石的消息本就少之又少,相比之下,还不如直接把主意动在《千秘本》上啊!” 听到这儿,范庭川眼睛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终于放下了毛笔,将刚才写废的那张纸一团,丢了出去。 “那么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办不成,就不要再回来见我了。”说着,他转过头,却是看向叶繁花道,“有件事,还需要你再走一趟。” 第447章 给你说亲 夜晚的皓月国总是热闹非凡的,比之其余三国来说,这里的人似乎更喜欢夜生活。每到太阳落山后,一天的燥热褪去,换上丝丝清凉,男女老少三五个聚在一起,或在家门口闲聊,或喝茶打牌,或聊天吹水,叫人看着只觉得无比温馨。 当天天色逐渐暗去,几辆马车很低调地驶入江月城中。马夫并未有任何停留,长驱直入,直到停在了一处别院外。随从们匆匆搬运行李,马车内的人则在他们忙碌过后才不急不缓地下了车。 三辆马车,五名男子,一名女子,各个长相俊美好似人中龙凤,他们有的表情新奇,有的一脸阴沉,明明是同路而来,但彼此间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他们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见状也都只悄声等待,直到别院管家出面邀请,这才依次入内。 “真不要脸。”随着另外三名男子入内,最后剩下的两个男子中,年纪较小的那个不忿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些人。”这时,就听他身旁年长的男子淡淡道。 “可这好歹是咱们景家的别院哎,你瞅他们一个个的嘴脸,恨不能让咱们把他们都供起来吧!” “清益,别胡说。” 年长的男子正是景清蓝,他声音重了几分,瞥了眼身旁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多出了一道清脆的鸟叫,先是三声开头,后是两声结尾。景清蓝浑身一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为防景清益看出端倪,他轻咳一声又道:“知道你不想进去,便先一个人去城里转转吧。” “真的啊?那我去找纪小池一起!”景清益说着就要往里冲。 明明上一刻还说烦得要死,这一刻却又变得无比欢快。所以没有成长的好处就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太多稳定的烦恼,只要玩的开心,什么都能烟消云散了。 景清蓝无声一笑,看着自己弟弟消失在别院内的身影,自己则转身,往城中走去。 虽然他对江月城也并不熟悉,可却走得很是淡定。绕过几间商铺,后面便是大海,在这一弯明月的照耀下,随处可见青年男女在此幽会,整片海滩都散发出一股粉红色的感觉,看得他嘴角抽搐。 越发觉得无奈,他转道而行,直接走向了一旁冬青树丛中,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女子安静站在那儿,见他出现时侧目看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这一笑,真是叫他心都跟着颤了颤。 莫名红了脸,他走上前去,随女子一起望向汪洋大海:“你……怎么会来找我?” 他今日刚刚入城,照理来说还并未做任何事。听闻女子跟那个人已经早来了几天,想来这次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事。 尽管很不愿意,但景清蓝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她还是更看重那个人。 “怎么,我就不能找你了?”破天荒没有接话,女子反而笑问道。 深吸口气,他也扬了扬唇角,但笑容苦涩:“繁花,你无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找过我。” 叶繁花的笑容慢慢僵住,她看着景清蓝一脸苦涩,心里突然有点内疚。她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可她却无法做出回应,然而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利用对方,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有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遵从婚约的安排。 尽管,那好像对景清蓝是更大的伤害。 “你这样,还真是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少顷,叶繁花尝试缓和气氛道。 “所以,开门见山吧,你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 “眼下三国齐聚皓月,我想你已经知道平南王是与擎南国三皇子一起来的。他二人只代表自己而非国家,所以其目的可以想见。我想不管是你还是庭川应该都不会想看到最后得利的是平南王他们,所以……” “范庭川想与我联手?”说到正事,景清蓝恢复常态,打断叶繁花道。 见叶繁花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忽然一笑:“繁花你应该知道,我找他麻烦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去跟他联手?” 叶繁花自然知道这是实话,也清楚这个中纠纷的源头都是来自自己。她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并未注意到景清蓝越发暗淡的神色,少顷她重新抬首,正色道:“我知道眼下齐宣虽然是由宣帝坐镇,但真正掌权的却是肖瑾尘跟他背后的黑衣人,你们景家跟宣帝会被留下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但这五年来在他们的打压下,景家的日子怕是过的比纪家都不如吧?” 如此直白的剖析顿时让景清蓝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些话统统都是范庭川教给叶繁花的。很难想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会无比清楚齐宣国的事,他眉头紧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事实上,在他五年前选择了帮助苏青墨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景家未来可能会承担的结果。 “我说这些并不是给你伤口上撒盐,只是想让你看清局势罢了。纪家步步高升,肖瑾尘处处打压,景家虽然还是百年大家,但权力正在被一点一点架空,剩下的只有一条经济线了。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跟皓月联姻成功,他们多少会有所顾虑,于景家来说也算是多了一条不错的后路,毕竟我听说月帝还是很疼爱几位公主的。” 随着叶繁花最后一语落下,景清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神色复杂望着叶繁花,对方说的条条在理,他完全无力反驳。然而这里面她好像完全忽略了一点,景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自己一个景清益,如果是景清益娶得公主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不是景清益呢? “繁花,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婚约的吧。”良久,他深吸口气笑问道。 莫名觉得有些冷,叶繁花垂首:“我知道,不过我不在意,如果你真能娶到公主,日后我即便做小也……” “不要再说了!”冷声打断叶繁花,景清蓝第一次感到失望。他明明在笑,可是眼中的温度却很低,他忽然伸手抬起叶繁花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带着几番狠戾跟决绝,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愿,我娶就是了。” 第448章 皓月国的机密 景清蓝带着狠意的话将话题终结,一双冷眸堵得叶繁花心里难受。她偏开头离开他的桎梏重新忘了回去,却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见她如此,景清蓝心里更是惆怅,他有些讪讪地将手收回,轻咳一声又道:“你直说吧,范庭川想要什么?” 对方代表容帝前来,必然也是想娶一位公主回去,就算他肯助景家娶得一位,却也不见得剩下的能选上他们。而范庭川做事一向缜密,绝不是那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人,所以除去联姻外,他一定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叶繁花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毕竟范庭川并没告诉她是否要将此事说明。然而看着景清蓝一副受伤的样子,她重重叹了口气,只得道:“你可听过《千秘本》?” 听到“千秘本”三个字的时候,景清蓝眼中一亮,他敛去面上多余的色彩,微微垂首,却没有吭声。 坊间一直都有传言,皓月国之所以一直这样稳固,是因为他们拥有一件圣物。跟那传说中的凤凰图比起来,这件东西是实物,人可以看得见也可以摸得着,只要能够拥有,便可保一国昌盛,永世安宁。 后来不知怎地“千秘本”这个叫法就流传开来,因为皓月被誉为是可以跟上天沟通的国家,是以人人都在说那《千秘本》上记载的是数千种古法,或是可改天象,或是可控人心,再加上曾经齐宣宣战皓月后莫名丢失又莫名出现的五万人马一事,导致整片大陆对此都深信不疑,从那之后便有不少人都打起了《千秘本》的主意。 时代牵扯得太远,景清蓝早已记不清有多少人曾冒死前来偷取过《千秘本》,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些不安好心曾到过这里的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他有把握吗?”良久,景清蓝淡淡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你也清楚,只要是他想做的,无论怎样都会去做。”叶繁花说着,见景清蓝眸底一沉,她再度叹了声,又道:“但是你不要去打《千秘本》的主意,那东西就是一个炸药包,迟早会爆炸的,以景家的情况还是选择另一条路比较安全。” 虽然是安慰的话,可景清蓝听着却不怎么舒服。同样都是人,她那么相信范庭川却对自己处处担忧,这种被人轻视的滋味可当真是令他哭笑不得。二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叶繁花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不早了,最后道了句“保重”后,就这样离开。 景清蓝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清冷的眸中满满都是哀色,也不知这样望了多久他才慢慢回神,恢复往昔高冷形象。然而他却没有原路返回,只顺着小道再度往里走了一会儿,这才停下步子。 “如何了?”站在林间深处,他淡淡道。 “跟公子猜得一样,在您离开没多久以后,纪家那位就跟上来了。”不见人影,却听林中有人回道。 “他该听的都听到了吧?” “那是自然,在听您跟叶小姐说起《千秘本》的时候,人就走了。” 景清蓝冷冷一笑,终于转身向着林口望去。一望无垠的大海在侧,惹得那条路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派人给他透露点消息,总不能让纪大公子自己费心费力。” “那平南王那边……” “不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等范庭川先动手再说吧。” 夜晚再长,总有过去的时候。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黑暗过去,留下的就只有那无尽的算计跟陷害。 容骁在前一夜与况琴彻夜长谈后,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睡了会儿。然而或许是这一天见了太多故人,导致他整个梦里看到的都是五年前那血淋淋的场景跟那已经消失的人。 尽管况琴已经将来帖派人呈进了皇宫,但由于月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他们暂时还只能在宫外等候召见。与他们同等情况的自然是容召国跟齐宣国来的那两拨人,容骁见此,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是有人想要看着他们三方相斗,以此来达成某些目的。 平生第一次想顺水推舟给藏在暗处的人帮忙,容骁不愿整日里只呆在客栈发霉,于是在等况琴他们起床后,便说要去街上走走。 然而这走也是有技巧的走,总不是随便乱来的。早在前一晚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城中查了一些暗线走向,到今早刚刚好有了结果,而他此行就是冲这些来的。 皓月国并不像其他三国一样有各个家族互相牵制,彼此争斗。相比容帝、宣帝还有南帝来说,月帝可谓是一个甩手皇帝。国泰平安,朝政安稳,百姓富足,这就是皓月国目前的状况,正因如此,月帝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就能把皇位坐得稳稳的。 但因为月帝膝下无子,有些他不能出面的事就只有交给其他人来做。纵观皓月国上下唯一能担负得了这个责任的,就只有莫家了。 有人说莫家家业殷实,富可敌国。 有人说莫家子孙贤能,以一当十。 有人说莫家全族显赫,万人之上。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人能明确说出莫家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百姓们只知月帝十分信赖莫家,更有甚者扬言莫家这一代的家主莫麟就是月帝的影子一样,随处可见。 容骁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莫家的大名,此次前来虽然没想过交手,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他一贯的作风,眼下他需要的则是从莫家下方入手,然后切入正题。 带着况琴几人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哪知一众人屁股还没坐热,就见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嘴里面不知嚷嚷着什么。 容骁一听那声音当即脸就黑了,他几乎整个人都僵住,然后很不情愿地转过头去。果然目光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这时就听下首一道声音不满道:“你往哪儿瞅呢,人在这儿!” 第449章 意外来客 顿时就听周围闷笑声四起,显然是况琴他们忍耐不住了。容骁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然后很不情愿地下移目光,就见一个小矮子缓缓出现在视线里,此刻正双手叉腰,一脸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容骁眼微眯,没有说话。 “你!说的就是你!你这人也太失礼了吧,占了我们的桌子不说还用这种眼神看小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总是碰上你!” 月晓话音刚落,在场几人就再也憋不住,纷纷喷笑出声。为了防止伤及无辜,他们很配合地站起来往后退了退,只将这“战场”留给那一大一小。 容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他翘起二郎腿斜倚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看着面前孩子道:“第一,你说这桌子是你的,它上面写你名儿了吗?” “第二,我眼睛就长这样,不服你来咬我啊?” “第三,你上次不是说要尊老爱幼,我比你年长这么多,你怎么不说尊敬一下我?”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跟一个孩子较起劲儿来,况琴等人在一旁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真担心等会儿他一个暴怒会不会直接把那孩子的头拧下来。 哪知担心永远都是多余的,那孩子表现得可要比况琴想的勇猛多了。他冷笑一声突然抬腿,一脚跨在凳子上一脚站在地上,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邪邪道:“大叔,年纪大了就回去好好躺着,不要满脸褶子的到处乱跑!” 况琴一听这话差点就给跪下了,这才是真勇士啊,竟然敢跟容骁叫板,看来这大陆的明天就要靠他了! 果不其然就见容骁气得脸色铁青,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起了身。没有他在这头固定,那长条凳很快在月晓的踩踏下扬了起来,小矮子一声惊呼就冲旁边栽下去,谁料这时就见又一个人影冲出来,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没用!太没用!”来人连连摇头道。 月晓这时候还有些惊魂未定,见到男子出现,急忙一边挣扎一边嚷嚷:“你还有脸说,这不都你教我的吗,怎么啥用都没有啊!” 男子虎躯一震,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被出卖了。他顿时就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投向了自己,冷得就跟冬天的风似的,割得人浑身都疼。就这样他很自然地松开了手,将月晓扔在了地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哎呀你在讲什么人家听不懂啦,人家想起来还有事就……” “小!叔!叔!”哪知他刚迈出步子,就听月晓在身后拖长了音调喊道。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男子立在门边,背后好像是刀山又好像是火海,一高一低两道视线将他锁得死死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只要再迈出去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一样。 “哎呀人家忽然想起来好像又没事儿了,那个……”急忙转身挤出一张笑脸,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回去将月晓抱起来,然后道,“我们就先走了。” 哪知这一次却是况琴突然闪身挡在了门边,他一脸假笑看着男子,冲着他一点下巴指向了后方。男子简直不能更无奈,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就见容骁已经回到了座位,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其实是一个很正经的人,所以这小子做的事跟我没有一丢丢关系。”他严肃道。 “哎,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他刚说完,小矮子就在旁边叹道。 “你闭嘴!”当即转移了目标,男子指着月晓道,“你看看你,才四岁!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做的那都是什么事!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天真无邪,阳光向上,你说你……” 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念叨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男子直到有些口渴了,才转过去重新看着容骁道:“这位公子,你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要是还不解气呢,不如……不如直接把他从窗户口扔下去,我保证从此以后绝对就清净了!” 容骁看着男子自说自话,那演技简直不能更绝。他冷冷地哼了声,双手交叉支在了桌子上撑住下巴,淡淡道:“好啊。” “啊?” 眼见对面的一大一小同时开口,满脸震惊,容骁冷冷一笑:“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你来扔好了。” 男子当即愣在原地,有点想抽自己的嘴。他在江月城横行霸道二十年,从来没有碰上过比自己还要不要脸的人啊!他不过就是顺干往下爬,这人怎么还就蹲在杆子底下等着他呢! 容骁见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对方的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他侧目望了眼凌薇,后者心领神会上前多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容骁对面,这时就听容骁道:“戏唱得差不多了,还请落座吧,莫二公子。” 男子明明一脸惊慌,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他干笑了两声抱着月晓走过去坐下,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笑道:“公子一个外地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莫家二公子莫胤,江月城人人都害怕的混世魔王。整日里不是走街串巷就是花天酒地,不管男女老少都吃过他的亏。他见到长得好看的不管男女都会上前调戏,见到长得丑的就恨不能压着给人家整脸,有银子分的地方绝对少不了他,有八卦的地方他肯定也是熟客,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就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竟然是出身莫家。 容骁其实早在那一日水灯节回来后就怀疑那时出现的男子正是莫家家主莫麟了,虽然不太清楚他跟这个孩子的关系,但见他们如此亲密,就算不是父子,也一定有血缘关系。今日出现的这一位虽然哪儿哪儿都不靠谱,可从那小矮子的称呼以及对方与莫麟有些相似的长相上,容骁便也很轻松地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刚才他不过也是诈一诈对方,没成想竟然还歪打正着了。 第450章 来日方长 容骁刚才的反问算是今天第二次给莫胤难堪了,此刻,他看着容骁的神情略带复杂,那种有些好笑但又有些不服的模样,给他本来还算俊朗的面容上添了几丝滑稽。 他偏着脑袋看了容骁许久,直到胸前的小矮子拽了拽他的袖口,他才一挑眉笑道;“公子,你可知江月城的百姓在对见到我这件事上唯一的反应是什么?” “洗耳恭听。” “是只能跑而不能冲。”颇为自豪地说着,莫胤又补充道,“你们是第一个敢挡我路的人,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们不是这儿的人。” 这也算是古往今来最奇葩的一个理由了,容骁闻言只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两眼,接着道:“与令兄比起来,二公子的确叫人大开眼界。” “你见过我大哥?”莫胤眼一眯,望着容骁的眼睛深处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他见过的,就是水灯节那天晚上,他还说小爹没把我教好。”这时月晓突然插话,冲着容骁做了个鬼脸,“还有上次,小爹给我买的那块玉牌也是因为他才被人抢走了,结果他就拿了一个烂玉坠来打发我。” “喂,那个玉坠可是……” “况琴。”容骁淡淡出声,瞥了况琴一眼打断了他想要说的。 莫胤听了这么多的话,心里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重新看着容骁,然后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况琴,很快又再度看了回来。 “原来这几日晓晓挂在嘴边的变态大叔就是公子你啊,真是没想到,阁下竟然是擎南国的使臣。” 容骁从没有想过隐瞒自己跟况琴的身份,闻言他依旧面无表情,那副样子就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见他这样,莫胤顿时也没了话,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过去瞥着窗边站着的顾暖跟凌薇。他的目光太过邪气,那种几乎恨不能将两个姑娘生吞活剥的样子简直叫人生气,他眼见凌薇似乎要发怒的时候却很及时地将目光收回,然后才又笑道:“你们是擎南国的使臣,又知道我跟我大哥的身份,这……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莫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既然已经跟莫家有了过节,为何还偏要来莫家的铺子?” 此处虽然是繁华街区,但大半数的产业却都是他们莫家的,其中自然也包括这间酒楼。但对莫胤以及整个莫家来说,重要的不是酒楼如何,而是酒楼对面那间看似不起眼的茶叶铺子……在那里面,可藏了莫家三分之一的秘密。 莫家染指的地方有很多,上到皓月国的皇宫内部,下到皓月国的地方小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莫家的眼睛存在。他们这样庞大的关系网若是放在别的国家恐怕早就被皇帝处理了,可是在皓月,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却都是有月帝授意的。 也就是说,莫家不仅是月帝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眼睛,更是他的大脑。 正因如此,这一次三国使臣进入皓月,一旦有什么危险发生,第一个受到威胁的会是莫家,其次才是月帝。所以关于莫家那些隐藏的小秘密才越发值得让所有的莫家人警惕。 容骁闻言依旧没有即刻回答,只露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回望过去。两两对视空气中似乎隐约有火花迸射而出,少顷,他淡淡道:“正是因为这里是莫家的铺子,所以我们才会来。” 所以,这算是宣战吗? 莫胤高深一笑:“那我应该吩咐老板给公子你们多点优惠了,否则你们回去以后岂不是还要埋怨我们莫家太不近人情?” “不必,有些事,大家还是算算清楚得好。”说着,容骁慢慢起身,一边整理外袍,一边慢条斯理道:“不过在江月城才几天就能两次碰到莫家人,我想咱们还是有缘的。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一句话给二公子好了。” “什么?” “来日方长。” 语意不明地说完,容骁转身就走。 莫胤看着他的背影,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终于缓缓褪去。他目光沉沉露出几分冷意,如此模样倒是与他大哥莫麟看起来有些想象。 “神经病哎,小叔叔你别怕,虽然你很不要脸,但是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在莫胤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胸前的小矮子说道。 目光下移看着一脸很讲义气的小娃娃,莫胤深吸口气,“啪”的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才不要脸。”他道。 白日太长,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亥时了。江月城的夜生活依旧在继续,这样热闹的场景几乎持续到子时才慢慢结束。重新回归平静的街道一片漆黑,除却偶有几个烛火还在晃动外,其他地方早已陷入了沉寂中。 此刻,莫家的铺子已经关门休业,大堂内老板跟伙计正在对账,其余楼层却乌黑一片,只有二层最大包厢的窗户口,正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而他们的眸子全都盯着对面的茶叶铺子。 “大哥,你怎么就知道今夜一定有人来啊,或许那个人只是随口说说呢?” 说话的人正是莫胤,他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莫麟以后,对方稍一沉吟便认定今夜茶叶铺会有事发生。 莫麟听他问起却并未回答,反而是他旁边的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关键时刻怎么就傻了?” 莫胤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有你们两只老狐狸在,我不傻还能去死啊? “那个人不像是会偷偷摸摸做事的,他既然敢坐在这里跟你说来日方长,就说明他一定做好了要向莫家动手的准备。” “可……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难道不担心我们会提前防备吗?” “你以为他会不清楚这一点?我估摸着,他恐怕是巴不得咱们提前防备吧!” 莫麟真是越听越糊涂,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就见一个墨袍男子走了过来,冲着莫麟跟女子一礼,然后道:“有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三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夜色中,于房顶上轻快跳跃,目的地直指那间茶叶铺子。 第451章 瓮中捉鳖 酒楼内的四人见状,很快闪身离开窗边掩住了身形,只透过一旁的缝隙向外望去。就见那三个黑影很快到了茶叶铺子的墙头上,四下张望一番,然后跳了进去。 瞬时,周围响起一声布谷鸟的叫声,很轻很快,若是不仔细听根本不会发现。 “猎物进笼了。”这时,就听女子愉悦道。 只可惜那三个人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大网,他们三人因为来之前已经看过了这里的地形图,是以彼此对视一眼,便分散开来,一人去前堂,一人去后院,最后一人则去了仓库。 他们认定,关于莫家的秘密一定就藏在这三个地方中的一个。 “好无聊啊,你们猜他们多久会出来?”少顷,莫胤打了个哈欠问道。 “一柱香。”很快,就听那女子答道。 “理由呢?” “因为我们只会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 莫麟的回答相当霸气,他目光冷漠,在这方望着那三个人犹如是在看三具尸体一样。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一柱香的功夫快要到时,莫麟侧目看了眼之前上来报信的男子,道:“莫笑,该你了。” 莫笑便是刚才上来报信的男子,与他的名字很不一样,他反倒是一个很爱笑的人。闻言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相当愉悦的笑容,一转身就没了踪影。 须臾之间,亮光大起,无数火把将这一方地界照的犹如白天一样。他们将整个茶叶铺子团团围住,各个手执兵器,气势十足。领头的莫笑二话不说一脚将门踹开,就见那三个黑衣人已经闻声走了出来,在见到自己正被无数人包围时,当即愣住了。 然而莫笑根本不给他们时间反应,他唇角一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手一挥便道:“兄弟们,开饭了!” 说罢他闪身后撤,站在门外笑盈盈地看着莫家一众随从冲了上去。 莫家的随从并非普通的随从,上到他这个管家,下到厨房炒菜的大妈,基本上人人都会一些防守跟攻击的技能。正因有如此坚固的防备,一旦有事发生,在高手们赶来之前也完全可以撑一阵了。 而眼下,就是他随便挑选了一些能力中上的随从组成的攻击队伍。 照理来说,三个高手对付一群乌合之众,胜负根本没有悬念。只可惜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又有他们几个人在场外观测,最后的结果完全就是莫家单方面吊打那三人。 无数刀剑棍棒挥舞之间,就见那三名黑衣人被打的浑身是血,或许是知道无力回天,在又抵挡了一轮攻击过后,不知是谁喊了声“混蛋”,最后竟拿着剑直接往脖子上一抹。 莫笑站在远处早已清楚那几人的动作轨迹,见状他不由笑出了声,身形未动,只脚尖轻抬,三颗石子由他叫上射出直击那三人面门,这时就听“咚咚咚”三声响起,随着三道闷哼,那三人很有默契地齐齐躺倒在地。 “收工了。”见状,莫笑说着,转头冲着酒楼二层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神经病啊……大晚上笑得跟鬼一样。”就听莫胤在旁边念道。 女子跟莫麟互望一眼,也不由觉得有些无趣。原想着这三人就算再无能也不会如此没用,谁料竟是连半刻钟都没撑过去,就这样被俘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很快就断定,今日来的这三人跟容骁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审问拷打自然有莫笑去做,他们根本不必操心。女子见莫胤已经急不可耐地拉着莫麟要回去睡觉,她却是重新转身,透过窗户望了出去。 五年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这五年,关于往昔的一切,都没有印象。有多少次她曾在深夜这样望着整个江月城,扑面而来的出来那陌生感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她讨厌透了这种感觉,却完全没有能力去抵抗。 莫名叹了口气,女子正要转身离开时,余光掠过不远处的巷口时,人却站住了。 此刻莫麟跟莫胤已经下了楼,这里只余她一人站着。不假思索便直接从窗户口飞身而出,大红色的长袍跟面纱在月色的映照下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妖冶跟诡异。 这时刚好下楼站定在酒楼大门的莫麟一眼看到了女子的身影,他眼中冷光一闪,不顾莫胤还在一旁疑问,也飞身而起,跟了过去。 “这……” 莫胤见状顿时有些不安想要跟上去,谁料却被莫笑一把拉住了。 “由他们去吧,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他说。 女子这时已经飞出了很远,适才她刚好看到巷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冲这边张望。原本无聊的心情顿时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她悄无声气地跟了过去,却发现没过多久,对方便加快了速度。 然而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句话可不是假的,女子在稍一停顿判断了对方逃走的轨迹时,很快闪身进入了另一个捷径,于对方还未到时,就已经来到了那人可能会出现的一处林外。 海风依旧,树影婆娑,月色撩人,明明该是个无比浪漫的夜晚,却因这突来的转变而添了几分紧张。 就在女子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影突然从巷口冲出,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也是个女子,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饶有兴趣道:“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告诉我你主子是谁。” “第二,自行了断。” 就见对面那人浑身一震,接着冷笑道:“你妄想!”说完这话,抽出贴身佩剑就冲了过来。 女子轻声一笑更是觉得有趣,她站在原地不动,只待对方剑尖即将贴上自己皮肤的时候,身形一闪,就此落在了她的后面。修长的指尖从红色纱衣中伸出,她两指一点便按下了对方的麻经,随着那人动作一滞,她笑容更甚,却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扣住了对方的喉咙。 多么娇嫩的肌肤啊,女子想着,凑上对方的耳朵淡淡道:“没听懂吗,我说的是让你自行了断。” 哪知随着她声音落下,对方原本紧绷的后背却突然松懈下来。紧接而来的是那不同寻常的颤抖,那般激烈且压抑,惹得女子心中一滞,几乎想要松开手来。 而这时就见女子突然扔掉了手中长剑,然后将她扣着自己喉咙的手紧紧握住。她浑身越斗越厉害,声音却带着喜色道:“阿墨,你是吗?” 第452章 有预谋的行动 听到这个名字,女子微微一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难受。然而很快她就恢复了正色,冷笑一声道:“怎么,现在开始装疯卖傻了?”说着,不由加重了手上力道。 被扣住的人正是凌薇,她见女子反应平平,尽管自己已经呼吸不畅,但仍旧很努力地喊道:“阿墨,是我啊,你看看我啊,我是阿薇啊!” 凌薇越发激动的反应让女子眉头皱得更紧,她很难确定对方此刻的反应是在装腔作势还是另有原因。不过她一向只喜欢把事情往坏一点的方向想,是以稍一沉吟便出手又将她的胳膊扣住。霎时就听“咔嚓”一声,随着凌薇一道轻呼,女子已经将她的胳膊卸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主子是谁?” 眼见女子下手越发狠戾,饶是凌薇再激动这时候也觉察到了不对。胳膊处传来的痛苦让她短暂恢复了清醒,她紧锁眉头,心底却不由有些难过。 她跟苏青墨一起那么多年,就算此刻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是那身材,那身手以及说话时尾音的上扬,都让她无比确信身后的人就是苏青墨。可、可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无动于衷,甚至在听到名字的时候都没有反应? 到底是她认错了人,还是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 “这位姑娘,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今日不管你说不说,最后都难逃一死。但是你自己说跟我逼你说比起来,结果却是不同的。你看到了,现在只是一只胳膊,等一下就是另一只胳膊,最后呢还有两条腿。你身上经脉那么多,关节也那么多,你要想玩儿,我陪你便是了。” 就是这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恐惧的话来,这个人……这个人…… 女子见凌薇还是没有反应,顿时也没了耐心,她秀眉一扬便出了手。谁料这时却见凌薇浑身猛地一震,趁对方不注意,她突然跳起,双腿后踢,直击女子腹部。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女子第一反应就是后撤,而这时凌薇奋力从她的桎梏中逃脱出来,不顾脱臼的胳膊,翻了几个身后落在了远处。 “你……”她站在月色下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女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女子此刻的神情突然带了几分玩味,她垂首看了看被对方踢脏的衣裙,再抬头,目光变得更是阴冷。 “好,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她笑说着,身形突然一动。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无数巨响突然从四周出现,震耳欲聋,几乎连地面都跟着震了震。女子大惊,当即后撤几步观察情况,谁料凌薇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翻身一扬,整个人在夜空中穿梭,就此离去。 “月华!” 就在女子大怒之下正准备追过去的时候,一道呼喊却逼停了她的步子。女子很无奈地停了下来转头就见莫麟走了过来,一脸阴沉道:“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女子淡淡道,“还有,下次别这么大声喊我的名字。” 是了,她堂堂皓月国的大公主月华,如果被人知道大半夜地在这里跟人家打架,传出去以后还怎么维持那高高在上的优雅形象。 莫麟闻言顿感无奈,他叹了口气,目光却越过月华的肩膀投向远处。这个时候四周已经完全没了人影,就连那刚才的震动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然而即便这样莫麟却还是通过身形跟动作确定了凌薇的身份,也记得她是擎南国一行带来的人。 “真可惜,如果不是你喊我,我一定能抓到她的。”顺着莫麟的目光也望向远处,女子一脸惋惜道。 “不必了,我已经知道她是谁的人了。” “恩?”女子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道,“难道真是擎南国派来的?那刚才那些……” “今晚来的是两拨人。” 莫麟一脸冷静地说着,见月华的表情越发玩味,心中却莫名多了几分担忧。示意她跟自己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就这样重回巷子,眼见快要走到酒楼的时候,月华却突然停了步子,道:“话说……你知道阿墨是什么人吗?” 闻言浑身一震,莫麟按下心头诧异却是不动声色地转过来看向月华。 “刚才那个女子一直冲我叫阿墨,我虽然也觉得她是在装疯卖傻啦,但总觉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你也知道我五年以前重病过后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所以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点什么?” 莫麟的眼底掠过一道忧色,他走上前看着月华,突然伸手拉住了她。迎着月华诧异的目光,他淡淡一笑,一边带着她往回走,一边道:“别想了,你只是最近太累。” 顿时有些无言以对,月华长出口气,想着自己一个皓月公主怎么也不可能跟擎南国的人扯上关系吧,想到这儿她总算心情平复了些,然后悻悻跟了上去。 这一夜,江月城并不平静,然而对那些生活在幸福中的百姓们来说,不管是那火光四起的图啥还是单方面的震动,都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此刻的客栈内同样一片黑暗,但是二层的卧房内却传来几道引人遐想的呻吟。守夜的小二只当里面是在做些羞羞的事儿,于是打了个哈欠,便也吹了灯去睡了。 然而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股腥味便从窗口门缝蔓延而出,新鲜的血液味在这深夜出现不免多了几分诡异,房中,凌薇正一脸苍白满头是汗地坐在那儿,况琴正在一旁替她处理伤口。 脖颈处因为淤血太多导致皮肤都泛出了紫色,况琴手段巧妙地放出了一些黑血,这时正在给她包扎。她被卸掉的胳膊尽管已经接了回去,但短时间内却还是送不上力。而容骁这时正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一张脸冷的跟冰一样。 “王爷……”就在况琴刚刚包扎完毕的时候,凌薇忽然抬头道,“我……我好像看到青墨了!” 第453章 她是青墨 凌薇这话一出,首先愣住的便是况琴了。在察觉到屋内气氛瞬时将至冰点的时候,他急忙走上前挡在了凌薇跟容骁之间,然后冲凌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又看回容骁,正要开口,就见容骁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凌薇,你把事情说一遍。” 凌薇跟容骁都不卖况琴这个面子,无奈之下,他只能讪讪退到一旁。凌薇深吸口气将今晚的事娓娓道来,在提到那个红衣女子出现的时候,就见容骁瞳孔收缩,表情震惊却又带了痛色。 是了,红色是他的禁忌,只因五年前的那一天,苏青墨就是穿着一身红衣消失的。 不难想象凌薇口中的女子应该就是水灯节那日他见到的人,虽然对方整个人都藏在了帘帐后,可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却是不会忘的。 他也曾有过怀疑,可五年前他也算是亲眼看到她消失的,虽然之后也努力找过,但内心总是已经承认了她逝去的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这个神秘的红衣女子又到底是谁? “王爷,我不会认错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定就是阿墨!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变了,她不认得我,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你们提前买好的炸药爆炸,我只怕真的就回不来了。” 早在一开始他就知道茶叶铺子今晚一定会出事,派凌薇过去也不过是想做些手脚。他猜到那个女子可能会在场,但没想过对方身怀武功,且还是个中高手。凌薇多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那女子不仅将她扣住还险些要了她的命,在他记忆里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苏青墨了。 心情越发复杂,容骁说不上自己是高兴还是紧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可见凌薇如此确定,连他都不禁动了心。 “可是五年前王妃的确是不见了啊……况琴公子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有下落,现在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皓月国呢?”就在屋内一片安静的时候,站在角落的顾暖却突然开口说道。 看到容骁投过来的视线,她急忙垂首有些不好意思。一张小脸不由急得通红,她紧了紧手,又道:“我觉得……凌薇姐可能是太思念王妃了,加上今晚情况紧急,也许只是不小心看错了吧……” “我……” “好了,不必再说。” 眼见凌薇似乎还要争辩,容骁突然抬手,阻止了这段对话。眼下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前,他并不想抱有任何希望。然而他也是人,一个普通人,对于心心念念的人可能还活着这一点,他下意识还是想要去相信的。 容骁吩咐况琴照顾好凌薇,自己则回了卧房。见他彻底消失在走廊的以后,凌薇突然眉头一拧,转过身看着顾暖道:“阿暖,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希望王妃还活着吗?” “我……”当即脸上更红,顾暖一脸委屈地望着凌薇,很快红了眼睛。然而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捂着嘴跑出了房间,见此,况琴不由埋怨道:“你看看你,回来就跟条疯狗似的,阿暖平日里对王妃的思念不比咱们少,你何必那样说她?”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跑出去了?”凌薇一阵见血道。 “哎,你这人……她一向就是这样啊,单纯又敏感,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单纯?”凌薇念着这两个字,冷哼一声,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姑娘了。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将光亮洒在了整个江月城中,鸡鸣鸟叫声响,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百姓们依旧一如往昔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就在之前的几个时辰内,江月城出了一件大事。 因为凌薇的那番话,容骁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不管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在他翻来覆去间浮现在眼前的,都是苏青墨临死前的模样,她眼中的绝望跟不舍是这么多年来横亘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放着太疼,拔掉又不舍。 想着索性睡不着,他很早便起了身,梳洗过后便坐在二层的窗户口向外看着。经过昨晚的事,他知道今日一定会有贵客拜访,心里竟然对此有种说不出的期待。 谁知随着时间缓缓过去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端着早膳的顾暖。 “我看王爷最近好像气色不好,我一早起来便熬了些红枣小米粥,您用一点吧。”她说着,将小米粥跟一些咸菜还有馒头摆在了容骁面前。 容骁并没有动作,只扫了她一眼后,再度看向外面。 顿时有些尴尬,顾暖站在那儿绞着帕子咬着嘴唇,少顷又道:“我知道昨晚那些话惹王爷不高兴了,王爷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吧,不然……不然打我一顿也……” “阿暖,她曾说过照顾你是她的责任,是她亏欠了你哥哥的,所以本王留你也不过是在替她尽义务。你并非我的下人,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但同样,你也不是本王身边最亲近的人,本王的脾气你知道,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你最好能想想清楚,不要再冒然开口。”少顷,就听容骁简单干脆道。 顾暖在容骁身边呆了五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如此重的话。眼泪顿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头颅低垂不敢出声,只紧紧攥着帕子,浑身发抖。 见状,容骁只缓缓侧目重新望向窗外,眉头却在不经意见拧成了川字。所以说并非是他冷血无情,而是这些女子除了哭以外,真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对他们这些从地狱口爬过的人来说,眼泪真的是最没用的东西。 “啧啧,不愧是容召的平南王啊,教训下人当真是与众不同呢!” 哪知就在这时,一声调笑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容骁不动声色只眼微眯慢慢侧目望去,就见莫胤正一脸调笑往过走着,而跟在后面的,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家家主,莫麟。 第454章 我要见她 容骁见到这二人时一点也不惊讶,事实上他在等的就是他们。他挥手示意顾暖先下去,看着莫家两兄弟很自觉的坐在了对面,容骁眉峰一扬,骨子里的傲气就这样散发了出来。 见状,莫麟眼光一冷,顿时觉得有趣起来。 “怎么,平南王好像对我们知道你身份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少顷,就听莫胤疑道。 容骁端起茶盅抿了一嘴,面不改色道:“那是因为本王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过。” “既然这样,那平南王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什么事来的了。” 容骁唇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 高手过招就是这样,谁先说话谁就失去了机会。容骁从不是主动的人,莫麟更不是,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持,也就只有莫胤这个混世魔王能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了。 “平南王,不知你是否清楚昨夜江月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容骁修长的指尖在桌上轻叩,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十分悠然自得。莫麟见状终是有些忍不住,他抬眸看过去,冷冷道:“平南王,你处心积虑布了那个局给我们,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想跟我们好好谈谈吗?” 闻言笑了笑,容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莫大公子,这一点你说错了。” “怎么?” “本王并非是想跟你二人谈话,而是想见一见你们身后真正掌控全局的那一位。” 莫麟瞳孔猛地一缩,眼睛一眯。他掩在袖袍下的手缓缓紧握,少顷又松开来去。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继续下去好了,反正本王也只是一时兴起,如果不小心坏了你们的事儿,莫大公子可千万不要怪本王。” 莫麟在江月城的地位无人可比,也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说这种话。然而面对容骁,这个他第一次见到却又无比了解的男人,对方那种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样子莫名激起了他的斗志。他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对手,生活总算可以不用那么无聊了,但是在那之前,他需要做的是保护好月华。 如此,莫麟不由陷入了两难,容骁要见月华,可他又很不想让这二人相见。尽管他将此刻情绪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容骁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少顷就见容骁轻叩桌面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莫麟,复又道:“眼下江月城看似平静,但本王可以保证不出几人,这里就会被闹得乌烟瘴气。”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一队人此次前来虽顶着擎南国使臣的身份,但真正代表的却是我们自己。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皇权利益,国家斗争,这些不过是很小的一方面,就算莫大公子运筹帷幄,也不见得能在如此太平的环境下斗得过那群老狐狸。” “所以,让我见一见你们身后那一位,我想你们不会失望的。”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容骁很轻易地就扣住了莫麟眼下的软肋,用这种看似利诱,实际威逼的话来让他妥协。 良久,莫麟在百般衡量下,终于深吸口气。他起身,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仍旧坐在椅子上的容骁,淡淡道:“城南百莫圆,静候王爷大驾光临。” 看着莫家两兄弟就这样离去,容骁狡黠一笑,通知况琴等人准备好登门。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当他出现在城南百莫圆的时候,见到内里装潢摆设的那一刻,内心却莫名激起了涟漪。 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 难以诉说此刻的心情,他深吸口气平复了良久,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百莫圆是莫家的别院,尽管往日里不见有人居住,但却总是有下人进出收拾,像是时刻准备着一样。容骁在管家莫笑的带领下一路走到后院,此刻鸟语花香的场景在满目夏阳的映照下看起来是那样和谐完美,让他都不禁心上一动,有些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况琴等人在跟着他快要走到亭台楼阁的时候被莫笑拦下,后者笑盈盈地冲容骁做了个手势,他顺着那方向望去,就见亭子里依旧帘帐缠绕,虽然换上了透气的薄纱,但仍旧挡的严严实实。 这时他不禁想起凌薇回来时提到的事情,他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走了过去。 “又见面了,这位公子。”容骁刚一落座,就听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依旧是如水灯节那一晚的温婉,乍听之下与他心里的那个声音有些重叠却又不完全相像。他两眼一瞬不瞬盯着那薄纱后的曼妙身影,少顷就听里面再度传出一道清脆的笑声。 “公子,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看着女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 “姑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在乎我怎么看?”容骁很快说着,“不过,我想你应当称呼我王爷才是,而我也应当唤你一句公主吧?” 女子闻言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摇了摇头,淡淡道:“身份这东西不过就是虚名,你是男的,我唤你公子,我是女的,你唤我小姐,这不是很正常?” 这个解释当真是叫人震惊,容骁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时却见周围的侍女上前,将一盏白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看起来,公子有听我的话好好喝茶呢,你的状态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不知怎的,容骁听到这话时竟然有些害羞。他轻咳一声低头喝茶,却险些被呛住。女子坐在里面不由再度笑出了声,她一边吩咐下人去抵上帕子,自己则单手托腮望着外面。 好奇怪,怎么每每看到这个男人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 然而很快她就想起莫麟之前的提醒,女子收敛了几分笑意,见容骁收拾干净后,才继续道:“公子为何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姑娘才对。” “怎么说?” “你处心积虑将三国使臣聚集在城中,不过就是想看我们斗得你死我活,我虽不清楚你的真正目的,但也想告诫一句,那些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是善类,你如此,可是在玩火自焚。” “哎呀,那可怎么办是好呢。”女子说的着急,但语气却很是平缓。她见容骁再度望了过来,尽管隔着薄纱,心口却在触上那道视线的时候莫名一跳。 殊不知此刻对面的容骁亦是如此,他再度轻呷一口白茶,这才道:“姑娘是要三方大乱,那自然需要一个把子。看来你是把我放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么理应该有点表示吧?” 第455章 不能太贪心 容骁这番话太过直接,直接到月华听过后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好听,宛若那银铃般清脆,撩拨得人心弦轻颤。 他其实很难将面前这个看不清长相的女子跟苏青墨联系起来,苏青墨太过隐忍,凡事总是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而面前这位却又太过直接,仿佛所有的事在她手中只是一件玩物,她高兴便可闹得满城风雨,她不高兴,更是会搞得乱糟糟一片。 “公子,你可知你现在身处的是什么地方?”良久,才听月华收了笑声问道。 “知道。” “那你可否清楚,我虽然只让你唤我姑娘,但我真正的身份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姑娘。” “清楚。” “很好,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单凭刚才那些话,我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是能让一般人腿上发软的。她原本柔和的目光这时已经染上几分犀利,只让容骁觉得如果自己再动一下,很快就能粉身碎骨一样。 这样的感觉无比熟悉,在他记忆中,那个人便是会如此霸道。 “你不会杀我的。”少顷,他淡淡道。 “哦?你就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我比你还要清楚目前的情况。” “可你不过就是个失势的容召王爷,就算身边有擎南三皇子撑腰,但看起来你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难道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有所帮助?” 月华的话嘲讽满满,容骁听着,眸色不禁暗了几分。然而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深吸口气复又道:“我所说的情况并非是我自身,而是眼下大局。” “我说过了,你需要一个切入点将三国拉在一起,看起来是为了制造混乱,实际却可能是想探探大家的底细。我没兴趣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说,如果没有我,你很难将那两方人拉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跟我还要恶劣。” 即便肖瑾尘曾与容湛是合作关系,但眼下他已经身处高位,几乎掌管着整个齐宣国。容骁是从宫门里走出来的人,他无比清楚对于权力这个东西,一般人只要碰过就再也难以忘怀。眼下三国局势复杂,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容湛想要攻下齐宣,肖瑾尘自然也想攻下容召,如此一来曾经的契约荡然无存,比的不过是谁更有能力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只要稍加挑拨,他们很容易就会扭打在一起。 更不要说眼下代表容召而来的是范庭川,容骁曾在后来听况琴说起过对方身边的叶繁花与景家的纠葛,如此看来这联系更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能将那两方炸得粉碎。 容骁说完后很久都不见月华再有声音,若不是那冷冽的视线一直缠在自己身上,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离去。 两两相视间,空气中突然多出几分莫名的情绪,这时就听月华轻咳一声,靠回椅背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容骁一笑,淡淡道:“想让那些人老实点别来烦我。” “你在开玩笑吗?”月华闻言一笑,不禁有些诧异道。 “并没有,不过除了这一点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公子啊,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哦!” “我并非贪心,只是想得到我应该得的。”说着,容骁声音一沉,“我要《千秘本》。” “不可能。”月华当即拒绝道。 就知道不会这样顺利,容骁淡定自若地看了过去,就听月华复又道:“你既然提到《千秘本》,那我也不妨直说,那东西是皓月国的根本,莫说是旁人,就连我也没有见过。” “但你知道它在哪里不是吗?”很精准地把握到这句话里的内涵,容骁不客气道。 果然就见月华僵在了那儿,望着容骁的目光更添阴郁。容骁大大方方地回望过去,也不趁火打劫,只慢慢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拿走它的打算,我只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骁说完后很久月华依旧没有回应,她只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男人,觉得他有点奇怪。 《千秘本》这东西即便有无数人为争夺它付出了生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知道它在哪里,没人知道它的模样,更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时间一长,有些聪明的人就会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并非完全是假的。 所以月华以为容骁是聪明的,是特别的,可他的要求却让她有些失望了。 “好,我们答应你。”就在两两僵持不下的时候,就听一道轻语自后方传来。 “莫大公子,偷听人讲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听是我的自由。” 莫麟毫不客气地回击,走过来时却特意绕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凳子,而选择坐在了月华跟容骁视线的中间。如此一来他们一个只能看着他的脸,另一个只能看着他的后脑勺,莫麟却浑然不觉,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抿了嘴,道:“平南王,你说的我都可以答应,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昨日夜闯莫家铺子的到底是哪一方?” 他们很早就知道有人会对铺子下手,容骁提前的警示也只是坚定了他们对此的想法而已。莫麟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儿叫做故弄玄虚,他原以为容骁会在他们紧张防备的时候来一招出其不意,谁料他不过是派了个下属过来,所做的事也很是令人匪夷所思。 眼见容骁只看着他不说话,莫麟眉头轻蹙,扔过去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牌,上好的青玉,是他之前送给月晓的礼物。 而就是这块玉牌将容骁跟月晓扯在了一起,也让他一直刻意避免的局面正在逐渐成型。 “你让你的下属趁乱把这个东西放在现场,应该是为了让我对你生疑。不过更巧的是昨夜在我们抓到那三个人并进行严刑拷打后,他们也异口同声说是你指使的。一件事,两个证据都是指向你,平南王,我有些看不明白你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了。” 第456章 阴谋诡计 容骁眉毛一扬一脸高深望着莫麟,少顷忽然笑道:“莫大公子,事到如今你其实不必再诈我了,你若真看不明白,早就派人将我扣下,又何必答应我的要求还让我来这儿?” 当即被拆穿,莫麟却是淡定一笑。 “我是真的看不明白。”他说。 对这一点,容骁依旧不打算隐瞒,事实上早在范庭川出手之后,他便一直在等这一天。范庭川不太适合做一个坏人,因为他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下不了手,正因如此他才会挑选一个伙伴来帮忙做这些,相较之下,自然是景家那位大公子最为合适了。 然而景清蓝什么德行他容骁可是清楚得很,那小子从来不会主动出击。眼观目前的局面,景家最大的劲敌莫过于这五年一跃而起的纪家,纪家一门心思想要搞垮他们,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来给他身上泼脏水。 这一局看起来太绕,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纪家……”少顷,容骁淡淡道,“齐宣国纪家,纪方宁。” “为何?” “纪家想要搞垮景家,所以那几名刺客最开始统一的口径一定是指向景清蓝的,但景清蓝早知纪方宁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会中途截胡,替换那三名刺客,然后让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我。这样一来,一旦事情败露,最倒霉的是我,第二倒霉的却是纪家了。”说到这儿,容骁一笑,“莫大公子若是不信,大可派你的管家去看看,那几名刺客后腰的位置上,是否有一个三点呈三角状的刺青。那,可是纪家独有的标志。” 不得不说景清蓝这一局做的太巧,若非容骁早有提防,恐怕真要跟着纪家一起被他的偷梁换柱给硬生生搞死了。 只可惜傻了纪家那一位,恐怕这时候还在做白日梦呢吧! 正如容骁所猜测的,就在他与月华跟莫麟达成了暂时的协议时,尚在景家别院的纪方宁则在属下的通报中,露出一个得意满满的笑容。 “哥,你干嘛笑得这么诡异?”一旁的纪小池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大哥这样,不由皱着眉纳闷道。 纪方宁的表情丝毫没有收敛,他很好地掩去了对这个庶出弟弟的厌恶,只看着他笑道:“因为高兴啊。” “有什么好事吗?”纪小池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年少的他只好奇地凑了过去问道。 哪知纪方宁却不动声色地起身避开与他的接触,他垂着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恶心跟轻视,就像是担心脏了手一样,他慢条斯理地轻拍衣袖褶皱实际不过是因为那地方刚被纪小池碰过。纪方宁轻咳一声化解尴尬,这才道:“小孩子家家,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对了,你最近跟景清益接触得如何?” 虽然纪小池跟景清益的接触是得了纪方宁授意的,但他其实很喜欢景清益敢说敢做的性格。可他深知自己大哥对景家的不满,于是只能藏起心头的欢喜,弱弱地道:“就……还是那样……” “小池,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跟着他花天酒地四处乱跑的。”没等纪小池说完,纪方宁就打断他道。 被这声音里所包含的冷意所惊,纪小池腿上一软差点跪下,但嘴里却继续道:“大哥,清益跟他哥不一样……我们整日里就只在城里面跑跑,他大哥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啊……”正说到这儿,纪小池就见纪方宁投射过来一道阴森的视线,他心里一紧,顺势又道:“不过我听他说,他大哥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会在晚上出去……” 总算是得了一句有用的话,纪方宁眉头紧锁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小池,继续保持,我希望下一次可以听到更有用的消息。” 说完他再也不理这被吓得一脸惨白的少年,径直走了出去。纪方宁脑中快速思考着景清蓝最近可能会去的地方,对方跟谁联系有什么动静,他其实大致已经猜到。但是由于眼下齐宣国的情况特殊,他不能直接铲除景家取而代之,于是只有利用目前的情况挖坑给他们,只待水到渠成,就可让景家万劫不复。 纪方宁就这样一路走进后院来到了一处亭子里,此刻那儿正坐着一个女子,一身靓丽的娇粉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十分柔美。她正靠在栏杆上望着眼前的池水发呆,明明是那样漂亮一个人儿,眼神却很是空洞。 听到脚步声,女子急忙回神,在看到纪方宁的时候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大哥,你来了。” 看到纪若鱼这幅样子,纪方宁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纪家这一辈只有两子一女,纪小池这种庶出派不上任何用场,唯一有用的也就只有他跟纪若鱼了。对这个亲妹妹他还是比较宠爱的,就连她当初喜欢皇宫里一个种药草的花匠,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只希望她开心就好。 可后来,风向变了。纪家当时在封旭楠跟容骁联手的打击下地位不稳,连带着纪若鱼也被苏青墨那个贱人坑害。亏得老天有眼让那群人失败了,这才有了他纪家一门日日高升的机会。 虽然,他并不觉得满足。 现下掌权的自然是肖瑾尘,他比之当年的宣帝并没有好多少。纪方宁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装作忠心耿耿的样子,谁料一着不慎,那禽兽醉酒过后错把纪若鱼当成是苏青墨,就这样给睡了。 虽然日后在朝臣的建议跟那黑衣人的压迫下,肖瑾尘娶了纪若鱼为正妃,但听纪若鱼自己说,肖瑾尘府上侍妾无数,他整日里都跟那些女人纠缠在一起,她若想要得宠,就得跟那群人一样去争去抢,放下尊严让自己也变得放荡。 纪方宁知道,这对一向心高气傲地纪若鱼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别总是一副苦瓜脸,你这样,瑾王爷看到不会喜欢的。” “我就算不这样他也不会喜欢啊……”纪若鱼笑得苦涩,然后道,“大哥你难道不知,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吗?” 纪方宁不屑地哼了声,他真是不知那苏青墨有什么好竟然被如此多的人惦记。他伸手揉了揉纪若鱼的头发,然后得意一笑:“你放心,很快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第457章 妾身想你了 纪若鱼见纪方宁一脸笃定,原本失落的心情也不由添了几分期待。见纪方宁似乎有话要说,她先屏退了侍女,然后才道:“大哥你要怎么做?” “你不必操心,大哥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过这几日恐怕要委屈你,放下身段,好好在瑾王爷面前表现。” 纪若鱼一听就红了脸,她紧咬下唇,面色潮红道:“可……可自成婚以来,他总共就碰过我三次……” “妹妹,别忘了你可是他的妻子,你觉得一个妻子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纪若鱼一脸懵懂地看着纪方宁,少顷突然眼睛一亮。 “明白了吗?”总还不算太失望,他再度揉了揉纪若鱼的头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找瑾王爷说,然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随着纪方宁压低声音的告诫,纪若鱼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竟然生出几分惊恐。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大哥是否已经疯癫,可看着纪方宁信心满满的样子,一向优柔寡断的她也莫名生出几分信心来。 待到纪方宁离开,纪若鱼回房后便唤来婢女给自己梳洗打扮。她记得肖瑾尘最喜欢红色,是以特意挑了一身水红的齐胸长裙,腰带将她曼妙的身姿一展无遗,她略施粉黛,只松松绾了一个发髻,如此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妖冶中带着几分清纯的模样,那样激烈的碰撞的视觉感连她瞧着都不禁呆住了。 纪若鱼对自己的长相还是颇有信心的,在打听了肖瑾尘此刻正在书房后,她带着准备好的甜点,就这样找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惹人遐想的呻吟跟低语,纪若鱼当即红了脸,转身就想离开的时候,脑中却划过纪方宁适才的告诫。 忍,唯有忍她才可能获得更多。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不适,纪若鱼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门。 里面的呻吟声戛然而止,纪若鱼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大门被人打开。前来开门的正是肖瑾尘本人,此刻他只着里衣,健硕的胸膛半敞,发丝披散在脑后,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他双臂环胸,在看到纪若鱼的时候眼中是毫不保留的厌恶,然而在看清对方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时,他眼睛一亮,竟破天荒地没有将人赶走,只冷冷道:“干嘛?” 纪若鱼顿时有些惊喜,急忙笑道:“最近天气燥热,妾身吩咐小厨房炖了一些消暑的糖水给王爷。” “不要。”毫不留情地拒绝,肖瑾尘说完就要关门。 哪知纪若鱼这一次却相当勇敢,随着肖瑾尘的动作,她一把扣住门扉,当即就被夹了手。肖瑾尘见状脸色更是难看,他重重推了纪若鱼一把,微怒道:“你疯了吗,让你滚听不懂吗?” 这时就听房中传来一声轻笑,纪若鱼一脸羞愤,心里恨得要死。然而想到自己的使命,她强忍剧痛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柔声道:“妾身……妾身想王爷了。” 肖瑾尘还记得他跟纪若鱼总共的三次同房中,除了第一次是大婚之夜,其余两次都是他醉酒后强要的。纪若鱼这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绝对做不出勾引男人这种事,是以此刻见他这样,他心里却顿时升起疑惑。 “王爷,妾身知道您不喜欢妾身……但同样都是女子,她们能做的,妾身自然也可以。”纪若鱼这样说着,小巧的玉手贴上了肖瑾尘的胸膛,“更何况妾身这一次来,是有要事要跟王爷说的。” 此刻阳光微斜,纪若鱼整个人都置身在光亮中,仿佛周身在发光一样。肖瑾尘迎着太阳的视线莫名产生了一丝模糊,那红色长裙就像是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尖撩动,他看着,意识却逐渐飘散到了远处。 就好像是很久以前那样,他的心上人也曾这样站在太阳下,冲着他笑。只是那一笑,却成了永恒。 肖瑾尘的内心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他一把将纪若鱼扯进怀中,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进了房。 很快房中响起引人遐想的声音,虽是处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是那般顺理成章。 夜幕很快降临,随着那喧嚣一起再一落,待到整个城中都恢复了安宁的时候,几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夜色中,几乎快要与那黑暗融为一体。 四周一片安静,唯有他们在这天地间行动自如。领头的男子走得驾轻熟路,待绕过几个弯又经过几间店后,很顺利地来到了一间铺子外。 昨晚,同一时间,就是这里上演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公子,咱们这一趟可行吗?”这时,就听后面跟着的黑衣人问道。 领头的男子正是纪方宁,他闻言冷笑一声,却突然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连你也敢质疑我?” “小的不敢!”那黑衣人立马跪倒在地,一脸惶恐道,“小的只是担心公子,不如让我们进去,公子你……”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安排。”纪方宁扫了对方一眼,冷冷道。 前一晚来的人是他安排的,就算莫家没有埋伏,到最后那几个人也会自行暴露。他想利用此举来坑景清蓝一把,虽然不太清楚昨日最后是什么情况,但在得知今日莫家派人请了景清蓝前去府上的时候,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想到同样一件事会发生两次,还是在一个地方。 “记得,不管什么抄本统统给我拿出来,我就不信,他莫家还能把东西藏到天上去!” 说着,他身形一动率先跃过墙头进入了茶叶铺子,随着他的动作,后方跟随的几人也都依次入内。 殊不知他们此刻的表现完完全全是在被人盯着,依旧也是老地方,对面酒楼的二层暗影处,正站在四个男子……容骁,莫麟、莫胤还有藏在角落的莫笑。 “哎呀我的天哪,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愚蠢的人啊……”这时,就听莫胤在一旁咂舌叹道。 第458章 继续埋伏 容骁跟莫麟闻言都没有反应,只是两张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同样的嘲讽表情。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最没定性的莫胤已经盘膝坐地开始属羊,到最后打了个哈欠,望着莫麟道:“为什么比昨天慢这么多哦……” “今日是他们当家的出马,自然不会像昨晚小打小闹那样。”莫麟面无表情地说着,侧目望向包厢暗处,“莫笑,你先下去看看。” “大公子别急嘛,捉贼也要捉赃啊。”莫笑反而笑着拒绝道。 “看来莫大公子也并非传言中那样有本事,连一个下人都不肯听你的。” 容骁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顿时让莫胤跟莫笑同时愣住,待到他们回过神想要反驳时,却听莫麟不咸不淡地道:“跟平南王你空有王爷之名却能使唤擎南国皇子比起来,我的确不算有本事。” “是啊,本王空有王爷之名却还是能被人唤作战神,这样的殊荣当真叫人头疼不已。不过一时的荣耀算不了什么,只有经过岁月的沉淀还能被众人记住才算是有价值,而本王记得自己离开容召已经五年了。” 哪里听不懂容骁在暗中嘲讽莫家不过是昙花一现,莫麟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就算有殊荣又能怎样,还不是没太大本事?” “本事这东西不是要看有没有,而是要看能不能用在刀刃上。” “那王爷可得把刀握紧了,免得一不小心反弹,就得不偿失了。” “莫大公子放心,就算是反弹,本王也会让它弹去该去的地方。”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抬起脚都能让江月城震一震的两个人却偏生像个孩子一样斗得不亦乐乎,如此不由让一旁一向以口技闻名城中的莫胤看着都快掉了下巴。 “那个……” “闭嘴,人来了。”没等莫胤成功出口,莫麟已经跟容骁异口同声地制止了他。 随着这一声的发出而结束了斗嘴,此刻对面的铺子中,纪方宁也已经带着纪家随从自各个房间走了出来。 由于不清楚千秘本具体长什么样,他们只能把看到的所有抄本都一一带了出来。眼下除了纪方宁空着手外其余人都收获颇丰,正是这样大本小本地抱着,导致有些人连剑都快要握不稳。 纪方宁此刻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他道了句“走”后,便率先在前领路。而这时对面酒楼的二层却突然从窗口闪出一个人,正是莫笑一身墨袍出现在了屋顶,他笑盈盈地看着几人,道:“别走嘛,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莫笑一语落下,原本寂静的街道、铺子周围还有房顶上,莫名多出了几十人。他们个个身穿墨色长袍气势凛然,阴冷的脸上满满都是戾气。那冲天的杀气几乎像是无数把尖刀形成的大网,而纪方宁他们便是网中的猎物,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莫家暗卫跟纪家的随从很快纠缠在了一起。尽管他们彼此间的悬殊拉的很大,可纪家那几人也都是拼了命地想要给自家主子冲出一条血路来。 可惜纪方宁压根不打算理睬这几个随从,他见众多暗卫都被他们吸引,自己则悄声后退然后跃上了房顶,打算就此撤离。 莫笑早就猜到这人会如此,于是一直没动只站在那儿等他。眼见纪方宁身形一动他也飞身而去,不偏不倚挡在了他的面前,笑容更是灿烂。 “不是说了别走吗,阁下难道听不懂?”话音一落,缠在腰身的软剑瞬时刺了过去。 纪方宁是知道莫笑身份的,他万万没想到一个莫家的管家竟然还有如此实力。他抽出长剑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攻击,却没想到被震得虎口发麻外,更是被逼的连连后退。 “我劝你,有时间逃还不如就地解决了呢,反正今晚你是怎么都跑不掉的。”莫笑慢条斯理地说着,每次断句都会挥手一剑。他打得毫无压力特别轻松,纪方宁却是满头大汗难以招架,眼看着身后再无退路,他突然奋力一挥长剑,蕴含的内力就此被放出,自己则脚尖一点,飞身远去。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 哪知莫笑连躲都没躲,也挥出一剑后轻松化解了这个攻击。他在见纪方宁的大腿正越过自己头顶的时候突然轻笑出声,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手上却奋力一甩将长剑飞出,刹那间,鲜血喷涌,与之响起的则是纪方宁痛苦的呼声。 那一剑,直接戳穿了纪方宁的右腿。 “哎这人也是,站在那里好好听话不就行了,非要到处乱跑。”此刻莫胤正在对面观战,见此连连摇头道。 容骁看到这里也不禁皱起了眉,原本在他看来莫笑不过就是个管家,顶多就比莫府的其余人身份高一些。然而此时见他这般冷静的布局杀敌,那种杀伐果决满身冷厉的样子并非像什么杀手暗卫,而更像是一名战士。 “平南王,莫笑并不是什么下人,他是我的兄弟。”这时,就听莫麟在一旁淡淡道,“而我们,都是从地狱口爬出来的人。” 莫麟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容骁心底微震,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此刻并非细细探究的时候,他重新望向那处,就见纪方宁在剧痛之下仍旧奋力爬着,而莫笑则像是一个魔鬼,提着软剑跟在他后面,满脸堆笑,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这样爬行了很久,眼见纪方宁似乎快没有力气了,莫笑才将软剑一收,慢慢走了过去。就在他的手即将触上纪方宁头发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起,与之相应的是亮起的无数灯笼,那亮光几乎要冲出这条街,而踏着如此光亮走过来的,却是一脸冷寒的肖瑾尘。 “都住手。” 少顷当他站定时,不由出声喊道。而纪方宁一听这个声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趁着莫笑看过去的时候突然飞身而起,带着一条血淋淋的伤腿就这样窜进了夜空中。 莫笑见状急忙要追过去,谁知就在他有所动作的同时,对面飞出了一道暗器。 “本王说让你住手,你听不懂吗?” 第459章 他才是幕后主使 那飞出的暗器夹杂着冷风就这样快速袭来,莫笑偏过头避开,紧接而来的就是肖瑾尘阴狠一语。原本他对此根本不想理会,然而在触到肖瑾尘的视线时,那种刻意积压的冷冽却叫他不自觉停了脚。 不是因为怕,而是知道这样追过去也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肖瑾尘跟那个人是一伙儿的。 莫笑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不傻,因为跟在莫麟身边久了,他很清楚知道什么情况下可以努力而什么情况下不能。是以见此情景,他只微微一笑,然后便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指教?” “放肆!见到咱们齐宣国的瑾王爷还不快快行礼!”哪知他话音刚落,就见肖瑾尘背后的随从吼道。 莫笑眉峰一扬,却是没有反应,他活到现在正儿八经拜过的只有莫麟一个人,他毕竟是代表着莫家门脸的,又怎么会向这种无名王爷行什么礼。 肖瑾尘眼微眯,对莫笑的无理顿感不悦。然而心知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目光侧移,很快落在了一旁的酒楼二层。 “莫大公子不知何时才肯现身?” 仿佛就是为了等他这句话似的,随着他一语落下,莫麟与莫胤一前一后缓步而出,端的是气势逼人。莫麟走到了莫笑身边,挥手示意他先将人带下去,哪知莫笑刚一转身,就又听肖瑾尘扬声道:“慢着!” “瑾王爷,你这一晚上对我的人呼来喝去好几回了,不知是什么意思?”莫麟冷冷道。 肖瑾尘望着他,眼中满是烦躁:“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想跟莫大公子好好说道说道。”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我今日恰逢路过此地,耳闻这里似有动静,所以才过来看看,谁料莫大公子你竟然仗着月帝的信任跟宠爱,大晚上的在这江月城中胡作非为,此事若是被传出去……” “瑾王爷,那是我们皓月国的事儿,与你无关。” 肖瑾尘没料到莫麟竟然这么直接打断了自己,他表情更是难看,却冷笑一声道:“莫大公子要这么说,那本王也没办法,不过有一点,本王虽然是代表别国前来,但却还是有心要帮月帝分忧的。见到莫家如此放肆,总该说说才对。” 肖瑾尘的胡搅蛮缠让莫麟表情更冷,他深望了肖瑾尘一眼,这才不急不缓道:“那好,王爷说也说过了,现下咱们是否该谈谈赔偿的问题了。” “赔偿?”肖瑾尘眉头一拧,“赔偿什么?” “瑾王爷,你这样装傻可是不行的啊。” 莫麟很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看着肖瑾尘,淡淡一笑:“刚才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导致对方领头被放走,瑾王爷,这世上巧合的确是多,但太过巧合未免就显得刻意了。” 肖瑾尘闻言只冷哼一声,像是压根不在意莫麟这番意有所指。他上下打量那莫家三人一眼,少顷才复又道:“既然莫大公子这么说,那此事本王自然是要负责到底了。” “哦?不知瑾王爷要如何负责?” 肖瑾尘一脸高深,双手合十“啪啪”两下,很快就见下面的随从押上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锦袍早已被染得乌黑,蓬头垢面压根看不清长相,此刻他嘴里被塞了布,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就这样抬了上来扔在了莫麟等人面前。 莫麟眼睛一跳,心中忽然有些警觉。他先是看了看那被绑的人然后才看向肖瑾尘,面上已经添了几分不耐。 “别急莫大公子,好戏总要到后面才会更好看。”他说着,走上前去亲手拽起那人的头发,将他整张脸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然后很久,现场都是一片寂静,有的人脸上是疑惑,有的人脸上是不解,唯有莫麟眼睛微眯看起来很是不悦,而拥有同样表情的则是还站在酒楼二层的容骁。 只因他们太过熟悉这个人……范庭川的弟弟,范燕堂。 没有了往昔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形象,范燕堂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整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乌黑的袍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唯独一个锦囊保护小心看起来还很干净。他被捆着的手脚外翻,像是已经被人折断。此时此刻他早已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只躺在那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容骁虽然跟范燕堂每次见面都闹得很不愉快,可对方毕竟是苏青墨的表弟,也算是他的小舅子。看到自家媳妇儿的亲人被欺负成这个样子,饶是他再怎么淡定也觉得有些不痛快。而这时,就听下方的谈话再起。 “瑾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吗?”肖瑾尘笑得邪气,“莫大公子不是说要本王帮你找凶手吗,凶手现在就在这儿,所以你们是要杀了他还是剐了他呢?” 说着,他突然抽出贴身的佩剑,尖利的刀尖慢慢从范燕堂脸上贴过,一边慢慢下移,一边道:“本王的建议,还是剐了他吧,像这种丧尽天良的家伙,不能让他那么轻易的死掉。” 其实今日他跟纪若鱼办完事情以后,对方就将纪方宁的打算说了出来。尽管他第一反应就觉得肯定会失败,但想着最近闲来无事,便也卖了纪家这个面子。果不其然在赶过来的时候就见纪方宁几乎快要惨死对方剑下,肖瑾尘心中鄙夷,只觉得纪方宁这些年真是越来越没长进,完全退化成了一个弱智。 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算他们人人都想拿到那《千秘本》,但这里是皓月国,铺子又是莫家的铺子,若是没有万全的打算,谁敢就这样往里冲? 不过纪方宁倒也不是处处都让他不满,起码在关于范燕堂这件事上,他觉得对方做的还是很让他满意的。 正因为纪方宁早前听到了景清蓝跟叶繁花的对话,是以在经过简单的排查过后,他便确定范庭川一定会派出他这个弟弟来设局布阵。《千秘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利用谣传来引起人们的野心,也能够以此为局来构陷别人。 而他纪方宁就是那个既想要《千秘本》,又想用它来构陷别人的人。 第460章 本王就是滥好人 纪方宁在确定了这个想法以后,便派了手下的随从跟踪搜查,很快就查到了范燕堂头上。范燕堂打探情报的技术确实不错,但除了轻功外,其他方面都很薄弱。纪方宁因为知道范庭川这五年来的改变,心知他不可能会过多看护这个弟弟,是以便让手下的人从半道上将他截胡,然后关起来严刑拷打。 无奈这小子嘴巴太硬,完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纪方宁一怒之下才折断了他的手脚,又将他打得半死。 没有范燕堂的情报,他无法明确《千秘本》到底藏在茶叶铺子的具体位置,所以才不得不冒险亲自带着随从前来。 而在离开之前他告诉纪若鱼的,就是让肖瑾尘在关键时刻带着范燕堂出现,由此来给范家添上一笔。 这样范家吃了瘪,就等于容召吃了瘪,顺应的,连带着景家也吃了瘪。 如此歹毒的一箭三雕的手段,恐怕也只有纪方宁这种卑鄙小人才能想到的了。 肖瑾尘在说完后很久都不见莫麟有什么反应,很快他所有的耐心都被耗尽,眉眼上挑似笑非笑:“莫大公子,既然你下不了手呢,那就让我来吧,不过在那之前我可得告诉你一句,我抓到的这个,正是容召范家的三公子呢……” 他说得邪气,眼睛里闪烁着的是阴森的冷光。他微微加大手上的力气,顿时就见那停在范燕堂肚子上的剑尖刺破了皮肤,鲜血涌了出来,他的表情却相当愉悦。 手再一挥,即将要将那一块肉剜下来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多出一道利音,接着只听“叮”一声响起,竟是凭空多出了一个茶杯,直击肖瑾尘面门。 “谁!滚出来!”万万没想到现场还有其他人,肖瑾尘不由大怒道。 然而过了很久都不见有人出现,肖瑾尘心中更添担忧,他眉头紧锁,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在这五年之前,他每次在不安的时候就喜欢看鲜血飞扬的场景,他眼一眯紧了紧长剑就要再度下手,这时就见另一个茶杯直击而来,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冷酷寒音。 “肖瑾尘,你若再敢动他一下,本王保证也会让你身上出现同样的伤口。” 那声音很低很稳,冷的就像是从地狱边缘发出的哀鸣。因着这一语在场众人不禁都愣住,莫麟皱着眉望过去,万万没想到容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肖瑾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容骁,好久不见。”在看到容骁出现的时候,肖瑾尘冷笑道。 容骁并未上前,他既没有站在莫家人的身边,也没有选择直接过去面对肖瑾尘。他只如遗世独立般静站那一处角落,虽然光线很暗,但他周身却仿佛在散发着一股阴森的绿光。那种饱含着杀气跟阴森的气息顿时逼得肖瑾尘后方随从警惕地往前走了几步,而这时就见肖瑾尘抬手阻止他们上前,他自己则双臂环胸继续看着。 “你这时候出现,难不成是想保他?” “你知道就好。”容骁直接道。 “你口气倒是挺大,容骁你还真是变了很多啊,我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滥好人了!” 肖瑾尘的声音很尖又很细,在这深夜听起来,无端端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莫胤瞧着情况不对不由伸手拉了拉莫麟的袖子,他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是否要帮忙。 然而莫麟只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事实上面前这两个人他都很讨厌,所以看着他们彼此相斗,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容骁将周围一切收进眼里,面对各怀心思的众人,他只想冷笑。迎着肖瑾尘那般狠戾的视线,他唇角微扬,不急不缓道:“本王宁愿做滥好人,也不想做一个满手鲜血的疯子。” “你!” “肖瑾尘,刚才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真凶逃走了,你不追也就罢了,偏生抬出一个无关的人说他就是凶手,你是当大家瞎了还是傻了?” “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凶手,如果我说他就是幕后真正的指使者呢?”肖瑾尘冷笑道。 容骁依旧不着急,闻言点了点头好像还有些赞同。然而这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范燕堂的身上,在稍一打量过后,他突然道:“就按你说的,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已经被你们关了很久吧,你既然早知他们今夜会有行动,为何不早早提醒莫大公子?” 肖瑾尘心上莫名一沉,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他眉头轻蹙望着容骁,少顷才道:“本王这不是带着随从们来了?” “可看起来他已经被你们关了很多天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凶手即将要被抓住的时候来,借用莫大公子一句话,太过巧合的事儿未免就显得刻意了。” 闻言,肖瑾尘眸色一沉,一股怒火自胸口冒出。他看着容骁不由冷笑出声,一副很鄙夷的样子道:“容骁,就算你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范燕堂就是凶手的事实,除非……” “别急,本王话还没有说完。”容骁抬高音调打断肖瑾尘的话,他笑着,重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关了他多久?” 肖瑾尘心中一紧,道:“这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那要看你说不说了。” 看着容骁如此态度,肖瑾尘越发觉得恼火,然而更让他火大的是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范燕堂到底被关了多久! 他不知容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并不敢冒然回答。肖瑾尘垂首再望了范燕堂一眼,他深吸口气,缓缓道:“三天。” 听到这个回答,容骁却是笑了。 他那个笑容太过诡异,舒心中莫名又带了几分轻视,叫肖瑾尘看的十分火大。他正要怒骂出声时就见容骁突然转向了莫麟,依旧是沉稳的态度,他淡淡道:“莫大公子,现在可以证明这个人是清白的了。” 第461章 被逼妥协 别说是肖瑾尘了,就连莫麟听到这句话时都微微一愣,他难以理解容骁这个结论从何而来,他望了范燕堂一眼,这才又看向他,表情带着不解。 容骁这时候终于懂了,他双手后背缓步而来,最后听到了范燕堂的身边。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俯下身蹲在了范燕堂身边,尽管心有不忍,却仍旧将他乌黑的锦袍扒开,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伤口处已经结痂,且隐约有新肉长出,三天的时间不可能会是这样,所以由此可以判断,是三天以上。” “而范燕堂自来到江月城到今天为止,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七天,他一直在范庭川身边呆着,完全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就算后来他有单独外出过,但也只是在街头随便走走,并无跟任何人接触。” “你凭什么这么说?”肖瑾尘不满道。 “因为那几天,都是我一直派人跟着他的。”容骁重新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说道。 肖瑾尘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关键时刻竟然会来这一招,当即便气得不行。他目光阴沉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到最后只冷然一笑:“那万一,你就是跟他合谋的那个人呢?” 他的猜测也并非全无道理,容骁还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这时就见他凑到了肖瑾尘耳边,用不大却能让全程挺清楚的声音,一字一句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跟范家结盟了吗?” 这句话是一个陷阱,肖瑾尘如果说是,即便能在这儿坑了容骁跟范家,却也无形中将齐宣孤立在外,腹背受敌。 可如果他说不是,那就错失了这样一个好机会,等于被容骁当众打了脸。 横竖都不能选,肖瑾尘目光越发阴沉,垂着的手也不由紧握。 “肖瑾尘,你身为扣押他的人却说不对他被关押了几天,这件事本来就很滑稽了。我完全可以认为是你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冒充,想以此给范家泼些脏水。范庭川虽然只是代表容召的使臣,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负的,你这样冤枉人家,只怕不好吧?” “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范庭川真的不在乎,但莫大公子却不能坐视不理。他身为月帝的左右手,对此事一定会抱着一个严肃的态度去查,若是一不小心查到一些不好的人或者事,比如说纪家什么的……” “好,我知道了。”立马打断容骁,肖瑾尘狠狠道。 他虽然对纪方宁百般不满,但却必须要留着他跟纪家来压制景家。容骁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今日他继续闹下去,那么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此事公之于众。 他懊恼对方总是能知道常人所不能知道的,更懊恼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废物做到这个份儿上。连范庭川都抛弃的人他捡回去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打算等那个人回来以后向她邀功吗? 他嘲讽一笑,终于后撤了两步。 “莫大公子,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反倒还给你们添了乱。不过我看平南王似乎很了解的样子,就让他继续协助你们吧。” 一脸不耐烦地说完这客套话,肖瑾尘竟是丝毫不等莫麟他们再回应,就这样扬长而去。 “哎,这人也太无理了吧,简直就是……” 莫麟忽然抬手止住了莫胤接下来的话,他不看旁人一眼,只走过去站在了容骁身旁。 “为什么没有直接揭穿他跟纪家?” “你觉得呢?” “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莫麟扫了眼地上的范燕堂,“以范庭川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情况,连他都不管自己兄弟,你又何必插手?” 哪知容骁闻言却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俯下身将范燕堂拉起扛在了肩膀上,迎着莫麟微沉的目光,突然唇角一扬。 “因为他除了是范庭川的兄弟外,还是另一个人在乎的家伙。” 夜,逐渐深了,看着容骁扛着人逐渐消失在了这条街的尽头,莫麟眼中突然闪过一道迷茫,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人了。 很快他吩咐了范家的人收拾残局,自己则带着莫笑跟莫胤回了府。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准备在今夜从纪家口中掏出些东西,谁料却因为这徒增的意外,让一切又回到了远点。 戏落了,人走了,场散了,这时却见另有两道身影从街角走出,一个红裙拖地,一个顶着光头,正是月华跟元勃。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就这样望着所有人离开的方向,过了很久,就听元勃淡淡道:“你怎么了?” 月华摇了摇头,却忘记了元勃压根看不到。她很难去诉说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种莫名揪起的痛感也不知是为了那满身是伤的少年还是那冷面王爷的最后一言。 容骁带着范燕堂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此时况琴跟凌薇等人正在房中候着,见到他二人一起出现还满身是血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 来不及解释,容骁只将范燕堂交给况琴去治疗,自己则有些疲惫地坐在了一旁,但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范燕堂的身上。 他记忆里的少年总是神采飞扬无法无天的样子,这除了有范庭川跟苏青墨的宠爱外,也是因为范燕堂的确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可谁料好端端一个人却莫名变成了这样,尽管刚来皓月的时候自己还差点被他害过,但此刻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却怎么也怪不起来了。 他有一种感觉,范燕堂会得此下场,绝对跟范庭川脱不了关系。 “阿骁……”很快就见况琴检查完毕,满脸复杂地望了过来。 “有话直说。” “他伤的很严重……五脏六腑基本全都在出血,内里由淤血压迫,已经损害了神经。他的手脚全都被强硬折断,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也可以接回去,但因为时间过得太久,有些地方已经坏死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况琴刚一说完,容骁已经皱眉问道。 “成为一个废人,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第462章 成为废人 容骁听完况琴说的话,久久不语。他重新侧目看回躺在床榻上的少年,昔日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废人,甚至还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他很难想象范燕堂醒来以后知道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突然在想与其这样活着,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阿骁……你最好考虑一下,是要救他还是要……” “我……不想死……” 况琴的话才说到一半,那头一直昏迷着的范燕堂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声音嘶哑道。他说的相当艰难,好像每念出一个字就快要痛死过去一样,然而他的眼睛却很是晶亮,那种恳求着的哀切目光,让容骁看着都不禁心里一酸。 “你去吧,先尽力治好他再说。”容骁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又或许是因为除了容骁以外的其余两方都受到了损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莫麟会偶尔派莫笑过来送些药品外,其余时间容骁他们都还算清闲。 况琴几乎拼尽了一身医术才勉力将范燕堂从鬼门关拉回来,他的五脏六腑在修复治疗后虽然没有太大问题,但手脚却因为折断太久而导致周围肌肉坏死,所以即便重接了骨,却仍旧无济于事。在这期间唯一可以算得上欣慰的就是他的右手损伤没那么严重,除去提不了重物外,日常生活还是可以用的上的。 这种苦中求乐的心情简直不能太糟糕,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三天,范燕堂才总算醒了过来。 容骁此刻正坐在床边,看着那已然瘦成皮包骨的少年,满腔的问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良久,就听范燕堂问道。 他的眼睛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灵动,现在剩下的是哀婉是迷雾,容骁慢慢点了点头,视线轻扫过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夫难道,还没有猜到吗?”就见范燕堂苦涩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惊恐,“我这是已经变成弃子了啊……” 因为他在万空寺构陷容骁一事没有成功,所以之后范庭川便让他去查明《千秘本》所在的位置。他知道范庭川是想继续利用这些东西来加深容骁跟皓月国之间的矛盾,然后再上升到国与国的矛盾,如此一来容骁回不去擎南就只能回容召,到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而这其中操办布置的另一个人,自然是景清蓝。一个要对付容骁,一个要对付纪家,他范燕堂能做的就是不断提供情报给他们,然后再将情报模糊化给另外两方。 可事实上,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 “你难道没想过事情一旦败露,其他人可是都能全身而退的,但你却会因为知道了皓月国的秘密,只能等着被处死。” “我知道啊,可姐夫……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被皓月国的人弄死就是被我哥打死,反正都是死,我总要选一个不会太痛苦的吧……” 明明是范庭川的亲弟弟,在此刻说起自家大哥的时候那眼中的惊惧几乎叫容骁看着都不免心惊。 难道相比之下,范庭川的手段竟然会比莫麟他们更残酷?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自从五年前回来以后,便是如此了。” 范燕堂说着,呆呆望着床顶:“那时范家正准备瞒着陛下迁往擎南,但中途却被大哥拦住了。他让我们回去,还说要向容帝投诚,为此甚至不惜跟父亲和祖父都吵了一架,而之后更是用平南王府的暗卫做礼,直接献给了容帝处置。” 果然是这样,容骁与况琴彼此互看一眼,心情更是沉重。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猜到这件事了吧,不过你们恐怕不清楚,处置那些人的,正是我大哥。” 当日范燕堂只知苏青墨已去,却并不清楚其他的事,他眼见范庭川每日里早出晚归,好奇之下便跟着对方,最终却来到了刑场。待他看到那满天喷涌的鲜血跟遍地的残肢断臂时终于有些怕了,他从没有见过范庭川那么冷厉阴狠的样子,更是没想到他一身白袍在那鲜血的染缸中竟然如此扎眼。 他怕了,他想逃,可范庭川早知他全都看到,于是派人将他抓回来,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满心恐惧唯唯诺诺,不管范庭川让他做什么他都不敢拒绝,当然也包括死。 “那些人……那些人是活生生被扯下了四肢活活痛死的啊……大哥他就站在中间看着,面无表情地样子就像是一个魔鬼……” 容骁隐约听不下去,不是为这残忍的手段,而是为那些跟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是想过这些人可能已经被交给了容帝,可却没想过他们竟然一个个都死于非命,而这些全都是拜范庭川所赐。 明明上一刻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谁料下一刻就成了白衣嗜血的魔鬼。 “那一日我出门,原想着再去打听一下《千秘本》的情况,谁料半道上就遇到了纪家的人。我一路跑啊跑,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了回去,他们打骂我折磨我,让我说出《千秘本》的具体位置在哪儿……姐夫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范燕堂说着,缓缓闭起双眼,却见有泪水从两侧滑下。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大哥安排好的啊,他明知只有我在搜索《千秘本》,却还是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让那些人抓我。他不过是想利用我来引纪家上钩,以此作为给景家的见面礼,我从头到底就是他的一颗棋啊……” 范燕堂泣不成声,容骁望着这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年,最后还是只能叹气。他伸出手缓缓贴上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良久,在感觉范燕堂的情绪平复了些许后,这才道:“其实他也不算完全不管你。” “恩?” “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带着这个东西了。”容骁说着,目光移向范燕堂腰侧的那个锦囊。 第463章 选好自己的位置 范燕堂顺着容骁的视线看过去,仍旧很是不解。而这时就见容骁伸手将锦囊解下,放在手心上,似有些紧张又似有些担忧,他微微叹了口气,反手又将锦囊放回了范燕堂手里。 “那年恰逢你生辰快到,她想不出要送你什么,便在凌薇的鼓动下准备绣个锦囊给你。她照着样子绣了好久才完成,当时我还骗她说这么丑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收,谁知她竟然真的信了,只将锦囊收了起来,送了其他东西给你。” 范燕堂听着眼睛莫名红了,他紧咬下唇,道:“那这锦囊现在怎么又……” “许是你大哥曾去过王府取她的遗物吧,这上面绣的是你最喜欢的竹叶,他肯定猜到了这是送给你的。” “这个锦囊……是我前几天出门的时候大哥才拿来给我的,他亲手给我戴上,跟我说好好做事不要偷懒,姐夫我……” 泪水很快从范燕堂的眼睛里面涌出,然而因为手不能抬,他只能任由眼泪落下直到打湿了枕头。容骁静静望着他,少顷只缓缓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脸:“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哭哭啼啼可怎么好。” “我心里面难过……”范燕堂呜咽道,“他明明心里还是有我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变成这样……” 容骁依旧不语,事实上早在他看到锦囊的那一刹那,便猜到了范庭川的想法。对方知道他会跟莫家人一起出现在茶叶铺子那儿,也清楚他看到锦囊的时候不会置范燕堂于不顾,那个人啊,明明步步为营,明明说了要杀他们所有人为苏青墨报仇,可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去做一个坏人。 想到这儿他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息。 “不要去想了,既然已经离开了就好好呆在我这里,有我一天,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总结性地说完,容骁起身就要离开。 “姐夫,你说墨姐姐她真的……” 还没等步子迈出去,就听范燕堂突然问道,那种带着哭腔又饱含希冀的语气让他心里一揪,却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看他此刻的样子。 “我不知道。”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容骁抬脚离开。 而与此同时,在景家宅子的后院里,哀嚎跟呻吟成为了今夜的主旋律。纪方宁此刻正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尽管有大夫在努力为他治疗,但因失血过多,此刻他早已没有太多的意识。纪若鱼跟纪小池都站在一旁看着,却因帮不上半点忙而显得手足无措,尤其是纪若鱼,她想不通自家大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瑾王妃,纪大公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竟然会变成这样?”就在这时,一直静坐旁边的景清蓝忽然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冷,那种莫名有些揶揄的语气顿时叫纪若鱼心中一沉。然而还没等她回答就见床上的纪方宁似乎动了动,明明已经痛得要死,却仍旧强撑着道:“我……我不是说了吗,回来途中遇上了打劫的……” 这谎话说的太假,毕竟纪方宁一身黑衣又浑身重伤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出去闲逛遇上打劫的情况,然而景清蓝并不戳破,只点了点头,又道:“没想到这江月城的治安如此之差,看来我有必要去找莫大公子好好谈一谈了。” “不……必!”纪方宁咬着牙道,“只不过是小事,实在不用劳烦景兄……” “纪兄这话可真是见外了,大家同为齐宣国的使臣,你出了事我又怎么好坐视不理呢?”景清蓝说着就往外走,好像故意一般补充道,“此事怎么看都是皓月国的责任,纪兄放心,我一定会让莫大公子亲自登门给你赔礼道歉。” “你!”纪方宁万万没想到景清蓝竟然会来这一手,当即怒极攻心,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景清蓝听着身后纪若鱼等人传来的惊呼声,他唇角一扬就这样往外走。谁料刚刚迈出卧房大门时就见肖瑾尘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拉下脸道:“你来做什么?” “瑾王爷好像忘了,这里是景家的宅子吧?” 肖瑾尘冷笑一声:“那景公子是否也忘了,本王明令禁止过你不要再插手本王跟纪家的任何事?” 五年前,正是由于景清蓝的帮助才让苏青墨从宫中逃走,肖瑾尘事后在接手齐宣国的时候曾想过要将景家处理掉,但无奈景家势力错综盘桓,且又有黑衣人的提醒,所以他才一直容忍至今,只是一点一点的将景家的权力逐渐架空。 景清蓝跟范庭川的联系他之前就从纪方宁那里知道了,他没有从旁干涉也不过是没放在眼里。眼下他虽然身份还是王爷,但其实早就成为齐宣真正的皇帝,他有很多的事需要去操心,实在犯不着为这些浪费时间。 不管平日里景家跟纪家怎么闹他都不会去管,可他万万没想到景清蓝竟然把手动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景大公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们景家想想吧。你父亲手中还握有五条经济线,随便哪一条出现差错,你们景家可都是会倾家荡产的。你弟弟虽然年纪小,但是很聪明,又总喜欢在城里面四处乱走,如果这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只怕也是不好的。” “至于景大公子你,我听闻你跟擎南的叶家似乎有一桩婚约吧,男才女貌的确是般配得很,但谁知那新娘子那儿又是怎么个情况?” 肖瑾尘直白地威胁让景清蓝眼中冷光一闪,他垂着的手紧了紧,很快道:“瑾王爷说了这么多,不知到底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景大公子最清楚不过了。”伸手推开景清蓝,肖瑾尘一边往房中走,一边又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最好找对自己的位置,否则本王不介意帮你找。” 景清蓝一向都是骄傲的,是高高在上的,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 良久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多谢王爷提醒。” 第464章 容骁的底牌 肖瑾尘置若未闻,只快步走到房中。在看到纪方宁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时当真气不打一处来,他挥手赶走了纪若鱼跟纪小池,一边看着大夫给纪方宁处理伤口,一边冷冷道:“姓纪的,你可知本王现在多想宰了你!” 尽管纪方宁已经没了什么意识,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浑身一紧。他艰难地睁开眼,望着肖瑾尘动了动嘴角,最后却只念出了“王爷”两个字。 肖瑾尘越看越心烦,照着桌子就拍了下去:“要不是你狂妄自大,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跟本王说什么关键时刻出现就有好戏看?好啊,戏本王是看了,可全是你自己演的!” 纪方宁被骂的一脸羞愧,他缓了好久,才喃喃道:“王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家还会派人埋伏在那儿……”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敢动手,你是有多大的本事!你可知莫家跟容骁已经联手,就等着将你跟景清蓝还有范庭川他们一个一个灭掉!现在好了,你被打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范燕堂也被带走了,到头来这黑锅就让本王来背了!纪方宁啊纪方宁,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肖瑾尘骂的相当难听,纪方宁尽管重伤却仍旧觉得脸上挂不住。他瞥了那大夫一眼示意对方先退下,自己则强撑着坐起身,满脑子却被肖瑾尘其中一句话给吸引了。 容骁跟莫家联手了? “王爷,您难道没有想过莫家为何要跟容骁联手吗?” 肖瑾尘眼皮一跳,眉头微拧。 “我们这三方恐怕都是为了《千秘本》而来的,东西肯定是在莫家手里,但具体位置却没人知道。那为什么莫麟不跟你我也不跟范庭川合作,却偏偏选了容骁呢?会不会是因为容骁手里有什么等同的东西,可以以此来跟皓月国做交换?” “他若手里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至于在擎南国静守五年而没有动作吗?” “王爷,凡成大事者,需得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忍。光有实力还不够,还要有运气跟时机,容骁是等了五年,但这五年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如果说他等的就是一个机会,那么一旦他跟皓月国的人联手,那咱们……” 心念一动,肖瑾尘瞳孔猛地一缩。 “看来王爷你也想到了,毕竟当日那一位消失的离奇,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 “闭嘴。”肖瑾尘冷冷呵斥道,说完转身就走。 然而这一刻他的心却是乱了,为着纪方宁刚才那番话,更是为着他口中的那一位。 五年了,他再也没能感受到凰图的气息,便也由此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已经离去。可如果照纪方宁说的,她人是不在了,但凰图还留了下来呢?跟什么《千秘本》比起来,明显是凰图更有能力啊…… 一夜再去,当新的一天随日出升起,那昨夜的血腥跟纷争也仿佛随风飘散了。 或许是因为纪方宁昨晚的最后一番话打动了肖瑾尘,他不仅没有将他宰了,甚至还找了江月城最好的大夫来给他治伤。大夫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替他治好了内伤跟外面一些皮肉伤,但右腿,最终还是瘸了。 这对一向在乎自己形象的纪方宁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不仅要面对纪若鱼跟纪小池满目哀怜的目光,还要面对景清蓝似笑非笑的嘲讽,他真是恨不能将这些人统统都给杀了,可心里面最恨的还是莫家那个管家以及跟莫家联手的容骁。 是了,每一次都是他,在关键时刻坏了自己的事。 纪方宁就这样静卧了三天以后终于躺不住,于是便吩咐下人备了一辆轮椅,将自己推出去逛逛。索性这一路上并没有太多异样的目光投向自己,纪方宁松了口气,觉得有些热了便吩咐下人将他带去一处茶庄休息片刻。 来来往往的路人每一个看起来都那样健全,纪方宁望着他们,目光越发阴沉。他有点想把那些人的腿都卸了然后给自己装上,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哀嚎,仿佛只有那种感觉才能抚平自己内心的煎熬。 “站住,不要跑!”正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如此张狂的叫喊顿时让纪方宁皱起了眉。 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匆匆跑过他的面前,那样活力四射的样子更叫纪方宁瞧着烦躁。道了句“回去”便让下人推着自己离开,哪知他们刚一转身,就听另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 “晓晓,你再这样乱跑我可真不管你了。”一个男子轻声说道。 那声音很是熟悉,仿佛字里行间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纪方宁按住下人的手重新转了回去,就见是一个僧人站在那儿,一手将男孩提起,另一手却飞出一枚石子打倒了另一个飞跑的男子。 “哎呀光头叔你先放我下来!”男孩挣扎着,“就是这个人,前几日就是他偷走了我的玉牌!” “你的玉牌不是在你身上挂着吗?” “哎呀你眼睛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不是小爹给我买的那个,是那变态大叔赔给我的!虽然也不太好看吧,但有总比没有……”男孩正说着,突然一拍头,“哎呀跑题了,说回来,就是这个人他偷走了我的玉牌!” 说了半天又绕回远点,僧人无奈摇了摇头,这才看向摔倒的那个男子。纪方宁这时才发现对方竟然目不能视,他脑中莫名闪过一个人影,正逐渐明晰的时候,忽然又听后方响起一道笑声。 那声音很轻很甜,就像是五六月时候的温泉缓缓灌注人心。纪方宁微微一愣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缓步而出,脸戴面纱,阳光从她身后映照而来,竟莫名叫人觉得惊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自己在替天行道了?”她走过去,抬起手就在男孩头上拍了一巴掌。 “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会很为难的!”就见男孩挣扎的更加厉害,一脸不满嚷嚷道。 “元勃,放他下来吧。”女子笑着冲向那个僧人,然后道,“我已经让月影去请官府的人了,咱们东西已经买齐,赶快回去吧。” 第465章 月帝有旨 纪方宁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女子笑着又拍了拍男孩的头,然后牵着他继续往前走。那个僧人一言不发走在他们身后,如此和谐的画面明明该是很温馨,但却让纪方宁心底生出一股抑郁。 那个女子的背影……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 而她唤的那个名叫元勃的僧人,他记得当日在齐宣宫门大战的时候,也曾依稀听过。 纪方宁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巧合到如此程度的事,他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沉思良久却始终没有结果。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身后下人提醒,他才发现天色已暗,这才吩咐回去。 回程的路上纪方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成型。正在他决定回去就将这个发现告诉肖瑾尘的时候,刚一入院,便发现所有人都挤在门口。 眼见肖瑾尘正坐在上首冲自己招手,纪方宁急忙让人推自己过去。 “这位就是刚刚提到的纪公子吧?” 当轮椅停下来的时候,纪方宁就听身旁传来一道很细的声音。他微微皱眉看过去,却见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那儿,见他看过来时,恭敬一礼。 “这位是许公公,此次是来替月帝传旨的。”这时,肖瑾尘在旁边解释道。 那许公公很是有分寸,听得肖瑾尘的解释后又再度一礼:“齐宣总共是六位贵人,瑾王爷,奴才没有算错吧?” “没有,那之后便劳烦许公公了。”肖瑾尘也是难得的好脸色说道。 “王爷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也不过是奉了旨意来请各位的,陛下还说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有点事情无暇分身才怠慢了几位,还请瑾王爷见谅。” 许公公说着见肖瑾尘摇了摇头,便做了礼就此离开。待到他人彻底消失在院子里的时候,纪方宁才皱眉道:“月帝终于打算让咱们入宫了?” “是啊,不过这旨意下的还真是挺巧的。” 明明是月帝派了帖子邀请众人,可真等他们所有人到了以后却没了声响。如此将他们三国使臣放在江月城中,彼此算计是一定会有的,但结果却是三方都有受到影响。而月帝早不下旨晚不下旨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下旨,眼下三方情况恶劣,明显有一触即发的可能,月帝的旨意就像是打破了这种对峙的局面,由此也不得不让他怀疑对方可能一直就在等这个机会。 难不成之前江月城中的事,他也有掺一脚? 纪方宁见肖瑾尘陷入沉思久久不语,自己心里却因为记挂着刚才的事儿而有些着急。但碍于现场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他根本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在有些等不住的时候道:“王爷……” “都先回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宫中会派车来接咱们。”哪知肖瑾尘却突然打断了他,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至于你,就继续带着随行的大夫吧,到了宫里可别再让本王跟着你丢人了!” 肖瑾尘说完这话大跨步的离去,纪若鱼左右看了看,最后也只能跟上去。景清蓝一直在侧保持沉默,这时却突然走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方宁道:“纪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纪方宁心里一沉,冷道:“景兄多虑,我没什么要说的。” “那就好,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纪兄,有什么事呢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能憋着。不然不是被憋坏就是要变态,纪兄你这个样子……”景清蓝话没有说完,却指着纪方宁的腿,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纪方宁当即气得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把手,他可以容忍一切,就是忍不了景清蓝那张永远都高高在上的脸! “大哥……” “滚!”暴怒之下,纪方宁只能将火撒在纪小池身上。他抄起水边滚烫的茶盅就砸了过去,看着纪小池瞬间被烫红的手,他这才觉得心里面舒爽了些。 稍一沉吟过后他便打定了主意,此事他会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查,待到真相大白那一日,他倒要看看这一群瞧不起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就在齐宣一行人接到月帝旨意的时候,范庭川跟容骁他们也接到了同样的旨意。所有人都对月帝此刻才召见他们而颇有微词,但更多的却是知道一旦入了宫,目前已经形成的战况将会更加紧张。 经过一夜休息,第二日大清早众人便起身梳洗收拾,约莫到了时的时候宫中分派的马车已经候在了他们各自居住的地方,待到所有人都上了车,随着马夫一声“驾”响起,车轮缓缓滚动,一种莫名且又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至江月城的上空,连带着当地百姓们看着都是同样的心情。 城中距离宫门还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由于车速并不是太快,一众人在如此难熬的时间里几乎都快要睡着。索性当太阳逐渐位于城中心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宫门,所有人下了马车就见许公公正在那儿候着,见到众人时先是一礼,然后便吩咐小太监们上前帮忙。 三国使臣齐聚皓月宫门前,这恐怕是数十年都难得一遇的场景,尤其是他们各个长相俊美皆是一国的栋梁,如此模样让那些伺候的小宫女们看着都不免脸红心跳起来。 这时就见一个人缓缓从宫道走了出来,待到他整张脸显现出来的时候,众人才认出他正是莫家的管家莫笑。脱去了随身的墨袍此刻反倒是一身宫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慵懒而只剩阴沉。他见到众人后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道:“辛苦各位了,陛下有旨,请各位先去左勤殿觐见。” 左勤殿乃是月帝平日里办理公务的地方,邀请这几人前去那里,无疑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就在几人闻言正准备跟着莫笑走的时候,却忽听他们里面有人冷哼一声,接着道:“我几人好歹是三国前来的使臣,你既然是月帝派来迎接我们的,怎么连个礼都做不全?” 第466章 月从云中升 如此拎不清局势的,只有纪方宁。 许是心里面恨得太深,毕竟造成他目前这种窘迫的正是莫笑。若非当日他提剑刺穿了他的右腿,恐怕今日他也可以与其他人一样一身轻爽地站着,而不是坐在轮椅上,如此的不伦不类。 纪方宁的无理当即就让肖瑾尘拉下了脸,明明自己前一晚才提醒过他规矩点,谁料这宫门还没入呢,他竟来了这么一出?肖瑾尘转过身就准备呵斥几句,哪知他话还没说出,就听莫笑在背后笑道:“这位公子,你觉得自己配吗?” 这回答,倒是让气氛变得更紧张了。 众人纷纷抬眸看着莫笑,他们之中有些人跟他打过交道而有些人没有,但在所有人打听到的消息里,却全都有对莫笑的一句解释……莫家管家,爱笑,性冷,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担常人所不能担之任。 由此可见,他之所以能这样放肆,是有道理的。 莫笑眼见纪方宁几乎被气得青筋都暴起,他却依然含笑,无动于衷道:“公子,齐宣有三大家族,而你不过是其中之一的纪家的长子,这样的身份放在齐宣或许人人都要对你叩拜,但这里是皓月国,而我是莫家的管家。” “哼,莫家又如何,难道还能高过月帝?”纪方宁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忘了,是陛下邀请我们……” “纪大公子,我希望你可以清楚两件事。” 哪知莫笑却突然抬高音调打断纪方宁,笑着道,“第一,莫家如何轮不到你说,你若有兴趣倒是可以去问问江月城的百姓,莫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第二,我再说一遍,这里是皓月国,而你即将要面对的是皓月国的皇帝。陛下的那道旨意说好听点是邀请,但说难听点就是召见,你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何必非要自取其辱呢?” “你!” “纪大公子,做人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否则可是要吃苦头的。”莫笑总结着,下巴一抬点了点纪方宁受伤的右腿。 听着这最后一句,纪方宁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顿时没有声音了。 对方知道……知道那一晚夜探茶叶铺子的人是自己! 莫笑见他不再抬杠,脸上笑意更浓。他重新转向其他几人,见众人全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却权当没事只大大方方地再度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路走在前面领路,莫笑无视身后越发冷厉的几道视线,待到走到左勤殿的时候就见莫麟已经站在那儿,见此情景,不禁皱了皱眉。 彼此拱手做礼,接着便听许公公通报了一声,随着左勤殿的殿门缓缓开启,内里一股花果幽香传出,众人闻着不禁一惊,毕竟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帝王竟然会喜欢这种味道。 皓月国的装饰总有一点异域风情的味道,那种看起来很是艳俗的花纹搭配在一起却总有难以想象的效果。而此刻皓月国的皇帝月云升正高坐上首,金冠束发,明黄色的龙袍上点缀着闪耀的红宝石,他正手执毛笔翻阅奏折,待听到声音的时候,缓缓抬起头来。 瞬时,整个大殿寂静一片。 在容骁等人看来,他们这一行人见过不少皇帝。或如容湛那种面如冠玉却心狠手辣,或如宣帝那种老态龙钟却精明狠戾,又或如南帝那种唯唯诺诺却大智若愚,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入月云升这般,长相俊美却气态温和。 他们当中不乏长相俊美的人,但站在月云升的面前却不免失了色。他眉峰和缓绵延,一双瑞凤眼晶亮有神,内里潜藏的是令人舒爽的丝丝清凉。他肤色白皙仿若透明,一双唇却血色殷红仿若涂了胭脂,明明已过不惑之年,但看起来却只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般只叫人脸红心跳。 月从云中升,如此文雅的名字再配上这样一张脸,容骁等人真的难以相信,他便是皓月国的皇帝。 “人都来了?”这时,就听月云升问道。 他的声音倒跟他的长相不太一样,干脆利落,隐隐含着一股威严之意。他凤目扫了一圈众人,最后却在容骁身上多逗留了一瞬,这才移了开去。 “陛下,三国使臣已经到齐,是否需要臣帮您介绍一下?”莫麟问道。 “不必,朕心里有数。” 月云升依旧反应平平,只挥手示意许公公上前,交代他一定要安排好三国使臣的起居等云云。众人见状也不好打断他,于是纷纷垂首静等,谁知就这样等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而月云升却仿若不知,待到彻底吩咐完以后,才又扬声道:“几位舟车劳顿辛苦了,眼下便先跟着宫人回去休息吧。今晚朕已经准备了宴会为各位接风洗尘,还望能一解这几日的辛苦。” “皓月陛下,不知之前所说的联姻一事……” “瑾王爷不必着急,我皓月国既然请了你们来,就一定不会让你们败兴而回的。”月云升很干脆地打断了肖瑾尘的话,他的视线越过肖瑾尘的肩膀往后一看,便有宫人及时开了门。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就此离开,而殿外已经有宫人在此等候。 随着三国使臣离去,左勤殿上重新恢复宁静。而这时就见月云升扔掉了手中毛笔重新靠回椅背,他眉峰轻蹙,面色也尽显苍白,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 莫麟走上前去将一个药瓶从怀中掏出,又递了一颗药丸过去道:“陛下……” “就是那个人吗?”哪知月云升却忽然问道。 莫麟没有作答,只低下头掩去眸底的一抹郁色。月云升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服下药后深吸口气,又平复了片刻后重新直起了身子。 “你放心,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朕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只是月华那边你要多多注意,不要让她再重蹈覆辙了。”良久,月云升重重叹了一声道。 就在月帝刚刚召见了三国使臣的时候,皓月国的后宫却仍旧一片安宁。月云升这一生没纳过几个妃嫔,唯一的皇后也在几年前病逝,眼下硕大的后宫中仅有三位公主居住,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只叫人觉得唏嘘。 而这时三位公主全都聚在御花园中,随着那袅袅茶香飘散,就听其中一人道:“华姐姐,你可知此次三国前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467章 你想要的男子 说话的正是皓月国的小公主月岚,她年纪小,长得也小巧玲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只叫人看着都不免心疼。 月华递了盘果子过去,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么急着就想嫁人了?” “哎呀华姐姐,你就知道取笑我!”月岚小脸一红,急忙将那盘果子推了回去,谁料用力太大,险些就将盘子整个推下来。 这时就见旁边再度伸出一只手将那盘子稳稳扶住,然后笑道:“傻子,月华姐姐是舍不得你呢,你看你这么娇小玲珑,连我都担心你嫁过去以后要受委屈呢!” “那我就不嫁啦,呆在宫里面一辈子陪着华姐姐。”月岚天真地说着,忽然眼睛一眨又道,“所以和亲的这个重任就落在岚曦姐姐你身上喽!” “你这妮子,就知道戏弄我!”先前说话的女子闻言也不禁红了脸,作势就要打过去。 月华看着她们二人打成一团的样子,只默默轻呷一口香茗,心里却生升起一股怅然。 年轻真好啊,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就算有烦恼,睡一觉也就过了。而她呢,年过二十,尽管手中握有某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无上权力,但却还是会被看成是一个老女人。虽然自己跟月晓的关系并无人知道,但在很多人看来,她不过就是个又强硬又老,还带着一个陌生小孩的怪人。 活着真辛苦啊,可死的话,又会对不起太多的人了。 她不记得五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月晓的父亲是谁。她曾经识图过寻找答案,可所有人给她的回答全都是不知道,而那个时候只有莫麟的一句“活在当下”,才彻底让她清醒过来。 她是皓月国的公主,她有父皇、有儿子、有莫麟他们,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去留恋过往。 “华姐姐,你在想什么?”蓦地,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月华慢慢回过神,侧目看着坐在身旁的温婉女子。与月岚的小巧娇俏不同,二公主月曦则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她一颦一笑都十分得体,眼神柔和,无端端便让人想要去疼惜。 然而月华却只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侧目望向远处,少顷只道:“曦儿想找一个怎样的夫君?” “呀,华姐姐你……”没想到月华会这样直接,月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别害羞,有什么话跟姐姐还不能说?”月华淡淡道,“你今年十六,也该是出嫁的年纪了,不过碍着公主这个身份,寻常人家自然是配不起你的。眼下父皇既然有意为你们选亲,三国使臣又齐聚在此,就算嫁不了皇帝,嫁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华姐姐怎么这样说,父皇选亲的意思不是要你我……” “月岚啊,姐姐年纪大了,不愿想这些了。所以才想问问你,想要个怎样的夫君,到时也好帮你挑挑。” 月曦更是不好意思,埋着头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看莫胤也长得挺好看的,你愿意找他吗?” “啊那家伙……”想起那个混世魔王,月曦急忙摇头。 “所以选夫君呢,不能只局限在表面。女子这一生不容易,既然选择了要出嫁这条路,就必须要选一个能安安稳稳陪自己度过一生的良人。光是长得好看,又或是对你好是不够的,你选的人,必须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也让你变成更好的人,你明白吗?” 月曦一脸懵懂看着月华,像是没有听明白一样。月华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起身离去。 随着月华的离开,月曦脸上的懵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清冷。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月华离开的方向,良久,直到月岚冲了过来,她这才恢复适才温柔的模样,再度随她打闹起来。 白日的时光逐渐过去,当夜幕降临,江月城的夜生活开始,皓月皇宫的宴会也拉开了序幕。 月云升将今晚的宴会选在了偏殿的一处大殿前,空气新鲜,视野极好,且因为已经连续准备了几日,一切布置看起来既得体又新奇,就连铺地的青石板上都刻上了宝石点缀,完完全全的大手笔。 “我的妈呀,这月帝还真是有钱啊……就不担心走路的时候被磕着吗?” 此刻三国使臣正在宫人带领下纷纷进入会场,景家兄弟首当其冲。原本景家在齐宣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但在面对如此奢华的场景下,景清益还是由衷叹道。 “收敛点,别等下趴在地上把人家宝石给抠了。”景清蓝一听这话,急忙警告道。 “哎哥你别这样,我是这种人吗!”话虽如此,但他看到宝石就迈不动步子的模样,还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景清蓝不理他,在宫人的指引下第一个落座。这时就见容骁等人也在宫人的指引下走了过来,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不是仇人那样简单了。 “平南王,我还以为不会见你出现在宫里了。”一见面,景清蓝便刻意道。 容骁闻言淡淡一笑:“本王当初也这么想景公子的,可天不遂人愿,不仅在这儿见到了你,还见到了范大公子,当真是孽缘。” 景清蓝最是不喜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范庭川,他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懒得再说话。 “不过说起来,景大公子的性格跟咱们范大公子还真是一样,可奇怪的就是吧,有一个人呢,她就是喜欢死了范大公子也不肯给景大公子你施舍半分,你说这是那个人自己有问题呢,还是景大公子你有问题?” 容骁话音刚落,就见景清蓝突然一杯酒水扔了过来,然后拍桌怒道:“平南王,你胆敢再说一句,我……” “你怎样,难不成还要杀本王全家?”容骁冷冷一笑,“本王全家就剩自己了,景大公子要真有本事,那本王自会叫你一声壮士!” “你以为我不敢吗?” “敢,怎么不敢,这世上哪有你景大公子不敢的事儿啊!” 容骁不遗余力地往火上浇着油,然后递过去一根筷子,接着指向自己的动脉,“来,照这儿来,你壮士的称号就指日可待了!” 第468章 跟最爱的人品最烈的酒 容骁一脸挑衅的样子简直要让景清蓝气得五官都扭曲了,他一把夺过那根筷子紧紧握在手里,却怎么也戳不下去。良久他一掌将筷子按在桌子上拍断,然后忿忿坐下再不看容骁一眼。 容骁见状也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满满都是不屑。 见状,位于二人身后的景清益莫名缩了缩脖子,真是的,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快五十岁的男人怎么斗起嘴来跟小孩子一样,简直要吓死他这个宝宝了! “呐呐,你看到了吗小叔叔,那个人哦,就是个超级大变态好吧。”然而就在这三人看不到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小矮子正拽着身边男子的长袍吐槽道。 “哎你不要这样说嘛,他只是变态但也没有到超级变态的地步啦……”一旁的男子叹道。 “什么啊,你难道会拿根破筷子要求别人来捅你吗?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是超级大变态嘛对不对!” “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我竟然无言以对。” 叔侄二人站在角落里吐槽得不亦乐乎,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其余众人也纷纷入场落座。容骁跟况琴还有肖瑾尘因为身份尊贵,全都被安排在月帝下首的右侧,而范庭川、景清蓝还有纪方宁其他一众人等则坐在左侧。 不过在月帝跟众人之间还有几个座位空着,很显然是为宫中的几位公主准备的,不过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连莫麟这个臣子也在其中,地位高低一眼便知。 “看来月帝对他膝下的三个公主是真心疼爱的,放在别的国家,女子连上席都困难,更别说居于这么靠前的地方了。” 容骁听着况琴在旁边暗暗低语,一双眼睛却紧盯前方的几个空位。虽说那几个位置都在他们之上,但看起来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后方几个暂且不论,前方却仅仅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位置已经被莫麟坐了下来,而另一个……容骁看着,脑袋里莫名冒出那个帘帐后的窈窕身影。 就在这时,随着许公公一声高呼,月云升踱步入内。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常服,虽依旧是明黄的色彩,但却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得十分柔和。他径直走向正中上首的位置坐下,下摆一挥,干脆利落。 “众卿平身。”月云升淡淡道,“今日容召、齐宣跟擎南三国使臣入我皓月作客,朕倍感欣喜,来人啊,赐酒。” 皓月国在整片大陆最为出名的其实有三样东西,第一自然是人人皆知但却无人可见的《千秘本》;第二则是每年十月盛开的木芙蓉,色彩繁多,花型特别,即可入药又能观赏且必须要在皓月国的土地才能成活;至于第三则是那名闻天下的美酒“千日醉”,之所以名千日,是因其性子太烈,即便只饮一口也会叫人觉得飘飘欲仙,甚至千日之后仍像在梦中一样。 随着月云升一句吩咐,宫娥们已经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千日醉呈了上来。光彩剔透的琉璃盏中盛放着醇香酒水,似花香又似酒香,只叫人闻着都不免陷入沉醉。月明当空,烛火如炬,在此间交错的亮光的映照下,那杯中美酒仿佛在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令人眼花夺目。 “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好酒。”这时,就听范庭川都忍不住称赞道。 人人皆是震惊,但却只有容骁一人表情沮丧。他紧握着琉璃盏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他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发抖,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他还记得曾经跟她说起千日醉的时候,她曾露出的那种向往的神情。 “阿骁,如果我醉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拉紧我的手,不然可是要丢死人了。” “怎么,你还会耍酒疯?” “那倒不是,但是我会哭啊……” “傻不傻,这么大的人了喝点酒还要哭,又不是小孩子。” “你懂什么,我是因为高兴。” “为什么高兴?” “因为,我最想做的就是跟心爱之人共品这世上最烈的酒啊。” 青墨你看,这便是千日醉,饮酒千日独自醉,所以……你还是不要喝了,如果你醉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容骁怔怔望着那杯酒,整个人却早已陷入了回忆中。直到一旁的况琴拉了拉他的袖子才将将回过神,这时才见现场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都看着他,有不齿有差异有深沉,却全都抵不过上首月云升的那一抹清明。 “怎么了平南王,可是这酒不和你心意?” 容骁急忙解释道:“陛下误会,我不过是触景生情所以才有些失态,还望陛下见谅。” “触景生情?”月云升饶有兴趣地重复这四个字,少顷又道,“莫非平南王之前来过皓月?” 心下一沉,容骁淡淡道:“我并没来过,只是对皓月的千日醉有所耳闻,一直想要试试。适才见得偿所愿,不免激动过了头。” 这种蹩脚的谎话任谁都不肯相信的,但是听在现场某些人的耳朵里,却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苏青墨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一块疤,就算放在那里都会感到痛,更不要说撕开一小点口子了。 月云升闻言眸光一沉,倒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盯着容骁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这时就见另有两人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走进宴会场中,在众人尚未回神之际,就听其中一人道:“哎你们男人啊一个个也真是,这辈子就见到两样东西迈不动腿。一个是美酒当前,一个是佳人在……” “怀”字还没说出口,一旁的男子早已虎躯一震,下意识就捂住了小矮子的嘴巴。他急忙讪笑着看向众人,却在触到那一个接一个的阴狠视线的时候下盘更紧。尤其是靠月云升位置最近的那一道目光,当即就让男子腿上一软,顺势跪了下去。 “那个陛下啊……童言无忌什么的,您不如就听听……” “莫胤,你又在带坏小孩子了。”这时,就听月云升淡淡说道。 第469章 小鬼当道 在场的几人之中,有人很早之前就见过月晓,但也有人是第一次见。但是不管之前还是之后,在他们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脑中莫名浮现的却全都是容骁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这下子当真是有人疑惑有人烦躁,到最后看着月晓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厉色。 但月晓是什么人,那是混世魔王莫胤一手带出来的混世小魔王,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前去,先是冲月云升做了个大礼,然后才奶声奶气道:“见过陛下,适才晓晓说的都是实话,陛下一定不会生气的吧?” 月云升原本清冷的眸子瞬时变得温柔起来,他唇角翘了翘,却故作严肃道:“的确是话糙理不糙,但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讲的。” “陛下,小孩子也是人啊,更何况我都四岁了,也不算是小孩了吧。”月晓得意一笑道。 月云升无奈摇了摇头:“对,你既然不算小孩子了,就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利益尊卑。现下如此多的外国使臣在场,你身为皓月国的子民,应当有涵养,懂规矩才行。” 尽管仍旧有些不情不愿,但月晓还是磕了个头道:“知道了,陛下。” “既然这样,你便为自己刚才的无理去跟平南王赔礼道歉吧。” “啊,我……” “月晓,听陛下的话。”眼见月晓似乎要拒绝,莫麟忽然扬声道。 一众人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小屁孩抢占了所有的目光,他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甩着手,直到众人看着都有些头晕了,他才走过去,偏过头不情愿道:“那个……大叔,刚才对不起啦。” “要叫平南王。”容骁却不领情,只淡淡提醒道。 月晓顿时小脸一鼓,声音也高了几分:“平南王,刚才对不起!” “你声音太小,说什么本王没听到,再来一遍。”哪知容骁不遗余力地捉弄小矮子,继续要求道。 就见月晓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他抿着嘴,死死瞪着容骁。而容骁一脸云淡风轻地与他对视着,这一幕在旁观的众人看来,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毕竟,当真是像极了父子俩人在此斗气啊…… “我说,平南王,对不起啊!”忽然趁着众人出神的时候,月晓一双小手“咚”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声嘶力竭地吼着。虽依旧是奶声奶气的调子,但却让容骁不自觉挑了挑眉。 容骁往后一扬身子那目光是挡不住的嫌弃,他轻咳一声掏了掏耳朵,然后道:“刚才声音又太大了,本王……” “平南王,陛下还在,希望你适可而止。”这时,就听莫麟在不远处提醒道。 容骁眉峰一扬,只觉得意犹未尽。尽管从第一面对这孩子就很是不喜欢,可不知怎地只要见了,就耐不住性子只想狠狠欺负一番。 蓦地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脸涨得通红的小矮子,然后伸手捏着他的脑袋:“好吧,本王原谅你。” 月晓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冷哼一声就往莫麟的方向走去。莫胤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个奶妈似的赔着笑脸,待到这两人也在前面落座,月云升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众人身上,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愉悦。 “陛下,敢问这孩子是……”这时,肖瑾尘第一个按捺不住,出声问道。 在看到那孩子第一眼的时候,他便感觉站在那儿的是一个缩小版容骁。但是眼角眉梢却又跟容骁不太像,反倒像极了苏青墨。他脑中莫名闪过之前纪方宁跟他分析的事,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月云升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朕以为,这恐怕跟瑾王爷无关吧?” “非也,既然我等是前来拜访陛下的,那么自当要准备各种礼物给陛下以及您身边的人。这个孩子看起来颇受陛下宠爱,我们也该为他好好备一份大礼才行。” 谁料接过话的却是范庭川,他一改往日规矩有礼的样子直接对话月云升,而且内容还隐约有些放肆。他这一举动更是叫众人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毕竟能让范庭川如此上心的,除了他那个表妹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月云升没有说话,只是将现场众人的反应通通收入眼底。眸底一闪而过的轻视是对这群无理之人的蔑视,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导致他们全都忘了他是这皓月的王,而他们不过就是一群小毛孩。 “既然范大公子这么问,那朕便回答你好了。” 良久,月云升开口,语气却是不急不缓。他伸手端起茶盅轻呷一口,然后才又道:“他是个孩子。”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个孩子吗!我们是不是还要顺着这句话补充一下他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啊! 范庭川眸光一沉,只觉得麻木了五年的心在此刻有些不平静。月云升的反应太过直接,直接到人们顺着这个回答就能想到他的确是个身份特殊的孩子。然而月云升不说,其他人也不还继续追问,最后他们也只能道一句“失礼”,然后一脸颓败地坐了下来。 容骁见状,心中不由冷笑。 肖瑾尘蠢也就罢了,那是全大陆的人都知道的事,可范庭川竟然也跟着他一起犯傻,还敢当场挑衅月帝。难道这两个人忘了,月云升能在今天这个位置坐三十多年,绝非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容易的吗? 皓月国,可绝非表象看着这样平静无波啊…… 几个人各怀心思坐在位置上不语,这时月云升却已经吩咐乐坊奏乐,连带着舞姬跟歌姬也开始入场表演。欢快的歌舞很快将之前那一抹凝滞冲散,几个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气氛看似和谐,却总是带了几分古怪的。 “给你喝吧。”容骁再度望着那千日醉好一会儿,然后转手递给了况琴。 况琴也知他心中所想,却为自己帮不上半点忙而觉得有些懊恼。他接过酒盏毫不迟疑地仰头灌下,谁料就在酒水过喉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抬起右手直指喉咙,将那尚未下咽的酒水直接逼了出来。 “噗”一口,从他口中喷出的除了千日醉外,还有点滴黑血,只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第470章 酒里有毒 “况琴!” 容骁当时便惊住了,他一把将况琴拉住,再扶着他缓缓坐下。此刻周围像是突然就乱了起来,有人喊着“护驾”,有人喊着“宣太医”,但他所有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况琴身上,只怕下一刻这个好友也会离自己而去。 索性况琴靠回椅背后只是很虚弱地冲他摆了摆手,接着指向自己贴身的锦囊。容骁心领神会急忙将那锦囊打开,后又在况琴的指示下从里面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了况琴口中。 随着他的举动,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慢慢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当况琴长出口气脸上也恢复常态的时候,他们才又纷纷坐了回去,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没事了。”况琴长松口气,冲着容骁笑了笑道。 容骁一颗心终于放下,目光却是越过况琴直接移到了那个酒盏上。不需多想也知道是有人在酒里面下了药,可这杯酒本该是他的,若不是他给了况琴,而况琴又颇通医术的话…… 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就没这么好运气能逃过一劫了。 “皓月陛下,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当即转过头望向上首,容骁平静道。 月云升此刻也是跟他一样的表情,明显是心有余悸。他重重坐回位置上揉了揉心口,这才皱着眉道:“平南王放心,既然事情是在我们皓月出的,那朕自当会给你一个解释。” “既然陛下如此深明大义,那本王也就直说了。适才大家都看到三皇子是喝了这杯酒才出现异样的,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很明显是这里出了问题。所有的酒都是从一个酒壶里面倒出来的,陛下若真想查,不妨先看看其他酒盏里是否有毒,若是没有,那只能说明此事是冲着本王来的了。” 月云升闻言倒也不啰嗦什么,挥手便让刚刚才赶到的太医去一一查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见那太医表情越发沉重,到最后只严肃道:“陛下,其他杯子里面均无毒。” “很好,皓月陛下也听到了,是有人想要故意毒害本王呢!”容骁笑说着,目光巡视一圈周围,“从倒酒到上酒再到喝下,这期间碰过这杯酒的人应该不多。” 月云升哪里不明白容骁的意思,大手一挥便让许公公将刚才碰过这酒的一众人等带下去拷问。现场众人依旧是各怀心思,看着容骁跟月云升的目光也各有不同。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明显比之前还要长很多,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才见许公公重新回到宴会场中,冲着月云升便道:“陛下,已经查过了,并不是他们动的手脚。” 因这一句,事情莫名变得有些离奇。若不是那些伺候的宫人们动手的话,也就只有容骁自己碰过那杯酒了。难不成是他跟况琴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目的是想借此变故来要求月云升答应什么条件? “不……还有、还有一个人……” 正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况琴突然低声说道。 容骁全身一震,下意识侧目望过去,就见况琴的视线正越过自己,望向那最靠近月帝的几个位置。 除了宫人们跟容骁自己外,最有可能碰到这杯酒的…… “竟然是你!”容骁眉头一拧,当即大怒。 尽管已经沉默了五年之久,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浑身上下那种独属于军营里的杀伐之气永远都不会消失。随着他这一道饱含着怒气跟阴冷的声音,当即当即就听那头传来小矮子吓坏了的声音:“我……我……我哪知道你会把酒给他啊……” 若只是玩笑也就罢了,但人命关天,这种事也是可以随便做的吗? 完全无视在场还有月云升等人在,容骁拉开凳子就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周身的杀气就多了一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管站在对面的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了,在他看来,像是这种没有规矩又没有礼貌又喜欢乱来的家伙,长大了也是祸害,还不如早早斩了免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容骁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一把就将月晓提了起来。而这一次没有人阻拦,甚至就连一向宠爱月晓的莫麟都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是孩子,做错了就该罚就该骂,而不是一味的因为他年纪小就处处偏袒,孩子需要教需要引导,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月晓被容骁提在手里终于怕了,他其实压根就没有恶意。然而面对容骁冷冽的气势时他除了吓得发抖就是一个劲儿得哭,到最后连气儿都喘不匀了,只能紧紧握着容骁的手说“我知道错了”。 莫名的,容骁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忍,尤其是看着这家伙哭起来的样子怎么那么像是…… “平南王,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这不是你一向的行事态度吗?这孩子年纪这么小就喜欢胡来,依我看还真得好好教教才对呢!”就在容骁颇有些摇摆不定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继突然扬声说道。 他的语气很是挑衅,完全不像是建议而只是讽刺。容骁被他一激当即心又沉了下来,望着月晓泪汪汪的样子,眉头紧锁。 “俗话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索性三皇子没事,本王今日就放你一马,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忘,你既然不懂,那本王就好好教教你!” 容骁说着,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抬起,不假思索就冲着月晓脸上挥了过去。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容骁的动作堪堪停住,整个人都愣在那儿,像是着了魔一样。而此刻整个大殿内亦是鸦雀无声,并非因这一刻突然的出声被吓住,而是这个声音在很多人听起来……太过熟悉。 所有人的目光都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就见一个身着红衣的人站在那儿,面容冷峻,却周身靓丽。 是她,却又不是她。 第471章 是她,又不是她 眉山远黛,凤目清冷,发髻高盘,红裙如火。她就站在那儿,以一副陌生的形象看着众人,她的模样比之五年前要成熟太多,举手投足间彰显的贵气更是叫众人惊叹。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她此刻的眼神,那种完完全全像看着陌生一样的视线只叫很多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那个人,是苏青墨,是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女子。 “青墨啊……青墨……”第一个喊出声的是肖瑾尘,他疯了一样地踢开桌子就往上冲,却被莫笑伸手拦住,压根不给他近苏青墨身的机会。 肖瑾尘疯了一样的摔打怒骂,而莫笑却完全无动于衷,只避开那些发疯的举动,淡淡道:“瑾王爷,你醉了。” “本王没醉,没有!”肖瑾尘口中怒吼,完全不顾自己此刻有多失态。 然而不管肖瑾尘闹得有多厉害,苏青墨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一双凤目只与容骁此刻怔忪的视线交缠在一起,那种陌生又熟悉,还带着丝丝凉意的感觉在二人之间流淌,很快蔓延至周围。 苏青墨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却笑了。 “平南王,可否请你把月晓先放下来呢?” 这一声平南王叫的,只让容骁肝肠寸断。 这一幕他想了多久,五年,无数个夜晚,无数个不眠之夜,他都曾幻想过苏青墨有朝一日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冲着他一笑,冲着他飞奔而来,冲着他说:“阿骁,我回来了。” 五年后,他的愿望成了真,她还活着,他见到了她,可是她却只笑着叫他“平南王”。 平南王……平南王……他是天下人的平南王,可却是她一个人的阿骁啊…… 天知道容骁这一刻有多恨,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不要发生,他宁肯相信她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也不愿意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完完全全不认识他了! “青墨……”他低喃出声,却只见苏青墨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我似乎忘了自我介绍。”少顷,她再度一笑,以一种高贵且典雅的姿态面向众人,不卑不亢道,“我是皓月国的长公主月华,见过各位。” 听到苏青墨的自我介绍,很多人这才回过神来,却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公主。其中最为震撼的莫过于容骁本人,他当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早就见过她了,可羞愧的是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五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与容骁抱有同样的心情的,莫过于范庭川。只是比起肖瑾尘的激动跟容骁的惊慌,他却依旧是那副隐忍不语的样子。但殊不知他此刻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内心,尤其是看到月晓忙不迭地跑向苏青墨并将她一把抱住的时候,他心下一沉,莫名觉得荒唐。 然而苏青墨并不知此刻在场众人的种种想法,她只秀眉轻蹙,看着冲向自己的月晓,突然伸手禁止对方再靠近一步。 “跪下。”她冷冷出声,让月晓当即愣住。 “唔,月华……” “我说跪下,听不懂吗?”苏青墨却是不管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冷冷说道。 月晓跟着莫胤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面对苏青墨的时候却只能乖乖听话。他顺从地跪在了地上,很是规矩地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脑袋低垂,怯生生道:“月华,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该随便给人家下毒……” “错!你不该的是让别人左右你的情绪,不该的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动怒,最最不该的是放毒出来害人害己!” 苏青墨的三个不该让在场众人愣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容骁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生气,这时候他也忘了自己刚才就是如此,不由上前一步道:“青……月华公主,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你……” “平南王,多谢你不跟他计较,但你不是也说过,孩子就要好好教育,如果没教育好,放出去只能是祸害一方。” 这话说得容骁莫名脸红,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复又道:“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是个孩子,本来我们不应该太过苛刻。但是诸位不知,月晓这孩子因为在娘胎里受了些影响,所以他……天生带毒。” “在正常状态下,他是无害的,但如果情绪波动太过厉害的话,毒素就会从五脏六腑慢慢渗出浮上皮肤表层,从而导致被他接触过的东西也会带上毒。这也就是你的酒会带上毒的原因,不过我想三皇子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毒的毒性并不是很大,所以只用一味解毒丸就可以解。” 况琴原本还沉浸在发现苏青墨的震惊中,此刻被她点到名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尽管身体还有些不适,但仍旧道:“是因为他刚才的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所以才导致毒性并不大吗?” 苏青墨点头,眼底很快掠过一丝哀凉。容骁站在她对面敏锐的发现了这一丝不同,他下意识就低头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孩子……况琴说这个孩子的眉眼很像自己,而苏青墨又对他如此了解,难道…… 心中一惊,还没等容骁想明白,就听苏青墨道:“不过月晓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很明显刚才是故意为之的。我让他跪着,一是为了认清自己的错误,二则是给诸位赔礼道歉。” 说完,苏青墨重新看回孩子,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月晓却很是乖巧地跪转过身子面向众人,他俯首做了个大礼后,才低声道:“陛下、诸位贵客,是月晓太过放肆惹了乱子,在此给诸位道歉了。” 月晓毕竟是个孩子,再加上又有苏青墨出场,众人的意识早已被她的死而复生所吸引,眼下倒是没有人再去跟月晓计较了。于是在一阵干笑声中,众人只是和气地笑着说什么无妨无妨,不过就是孩子贪玩这种话,然后才纷纷落座,但全都表情各异。 “月华公主,他是个孩子没错,我们也可以说他无辜,但是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他父亲一个成年人,总是可以为此承担责任的吧?” 第472章 一个大写的蠢 很多时候,人都应该学会审时度势,不能口无遮拦。 但更多的时候,许多人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而这时他们的脸上就会写着一个字,一个很大的字……蠢。 于是此时此刻发声的纪方宁在众人看来,脸上除了“蠢”外,应当还有另一个“货”字。蠢货蠢货,他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只有他发现了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向苏青墨发起攻击,但实际不过是自掘坟墓,毕竟枪打出头鸟,在场随便拎一个人出来智商都比他高,又怎么会没想过这一点? 苏青墨闻言秀眉轻挑,显然是有些意外。她见过很多蠢人,但像这么蠢还能活着的……当真是头一个。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月晓已经率先抬了头。没有了刚才战战兢兢的委屈样,他只紧紧抿着嘴,一脸恨恨瞪着纪方宁。 明明对方只是个四岁的孩子,纪方宁却被他瞪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见苏青墨仍旧不回答,不由重复道:“月华公主,难不成你就打算让这事儿这么过了?” 还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啊…… 苏青墨这样想着,淡淡道:“这位纪公子,那不知你觉得此事应该如此解决?” “在下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月晓自幼被我们收养,所以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但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所以照纪公子所说,该负责的是我对吗?” 苏青墨这话完全正中纪方宁下怀,他冷声一笑,道:“既然公主这么爽快应下,那责任确实该由你承担。” 说着,他眼中冷光一闪:“索性今日他只是戏弄平南王,若日后一时兴起再对皓月陛下做些什么,岂非谋逆造反?依我看,只有罚得重些才能让他长记性,不如就请月华公主剁掉一只手,以儆效尤吧?” 纪方宁说得坦然,仿若自己就是那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般。苏青墨闻言没有回答只垂首一笑,她顺手就从侍卫腰侧拔出刀,然后提着刀冲纪方宁走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完全没料到苏青墨的举动,纪方宁瞬时往后缩到。 “纪公子不是说要剁掉我的手吗,我估计这宫里可没人敢做这种事,所以就由你来吧。”苏青墨说的十分轻巧,“咚”一声将刀戳进了纪方宁面前的桌子上。她白皙的玉手就这样平铺在桌面五指张开,她笑着,眼神却无比冰冷。 “请吧,纪大公子。” 纪方宁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他死死瞪着苏青墨,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他想自己真是太久没见她了,竟然忘了她其实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按在轮椅两侧的手却慢慢伸了出去,触上那刀柄。 苏青墨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纪方宁的手马上就要挨上那刀柄的时候,一声“住手”响起打破了这方僵局,话却是由四个人同时说出口的……容骁、范庭川、肖瑾尘跟莫麟。 只见那四人齐齐站起身来,脸色难看,目光阴森。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只要纪方宁敢再碰那柄刀一下,他们四人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将他撕得粉碎,而且还是混合开工的。 如此果真就见纪方宁被惊得停住了手,只因那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叫人感觉恐怖。而月云升此时也在上首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末了,他只是摇了摇头,心道在面对危急时刻的反应上面,果然还是苏青墨更胜一筹。 “月华,你僭越了。”良久,月云升终于出声,再度将局面把控在自己手中。 他的这一声提醒在让苏青墨回头的时候也顺便警醒了众人,果然就见他们齐齐俯身行礼,道:“是我等失态,还望陛下恕罪。” 苏青墨倒是没有跟他们一起行礼,她只将手收回,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果然她的意图只有身为皇帝的月云升才能看得明白,早年齐宣进犯皓月失败了以后,两国曾经签订了条约,但凡是齐宣国的贵族,只要敢伤皓月国的人,就会被施以十倍的惩罚。 也就是说,如果纪方宁真的敢动她,就算只是在她胳膊上开了条口子,也会在下一刻被月云升派人在他身上割出十道来。 苏青墨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尤其是这种以身犯险的事。然而关键时刻还是被那几人给打扰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回道:“父皇所言甚是,是女儿僭越了。” 月云升虽然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但实际上一点怪罪苏青墨的意思都没有。他吩咐她跟身后的另外两位公主先落座,后又道了句“无事”,让容骁等人也回到座位。 在简单介绍了三位公主的身份以后他才看向已然石化的纪方宁,月云升眼中掠过一丝厌恶,这才道:“纪公子,你有时间操心朕的家事,还不如好好照顾自己的伤腿,好好一个年轻人若是就这样瘸了,还真是叫人可惜啊。” 被当众嘲讽,纪方宁简直抬不起头来。然而因为他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愚蠢,导致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愿意再正眼看他。于是在这等低气压的干扰下宴会重新开始,歌舞升平中,莫麟拉了拉苏青墨的袖子,示意她靠过来。 “你今日为何没有戴面纱?”莫麟皱眉道。 “这么隆重的场合我若是再戴那个,又要被人找麻烦了吧?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人见到我的眼神怎么会那样,难道他们以前认识我?” 苏青墨说的天真,侧过头想了想又道:“青墨……青墨是谁?” 莫麟心中一紧,急忙道:“没有谁,你不要乱想。”他说着,递过去一杯千日醉。 苏青墨仰头饮下,少顷一张脸就变得红扑扑的。她全程都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只跟莫麟在那儿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殊不知就是这样的情景看在其他三个人眼里早已令他们怒火中烧,恨不能组团上前把莫麟单独约出来练练。 第473章 剑影成双 在这种异样情绪不断上升的气氛中,容骁、范庭川跟肖瑾尘莫名互相对上了眼,几个明明讨厌对方讨厌的要死,恨对方恨得要死的人忽然全都脑中灵光一闪,然后齐刷刷地站起身上,异口同声道:“皓月陛下,难得今日如此热闹,若只是寻常的歌舞表演未免也太单调了。” 月云升并非没听说过这三人之间的过节,此刻见他们如此同心宛若兄弟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三国使臣队伍里的其他人见状也当即呆在原地,这……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三人怎么就凑到一起了? 哪知容骁三人却好像浑然不觉,只一瞬不瞬含笑望着月云升,直到对方问道:“那不知三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听闻莫家大公子乃皓月国最出名的翩翩公子,琴棋书画,武功学识皆是上等,更温文有礼,被众多女子当做是梦中情人。我三国使臣前来皓月一是为了拜访陛下,二自然是想会一会莫大公子,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不如就请莫大公子为我们表演一段吧?” 三人之中最敢说的莫过于肖瑾尘了,此刻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折断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话音刚落,就见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尤其是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众矢之的的莫麟。 “瑾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麟当即皱了眉,冷冷问道。 “瑾王爷话说的这么明白,莫大公子还不清楚吗?”却是范庭川接过话,似笑非笑道。 “如果莫大公子不清楚,本王也可以再解释一下,就是我们希望借今天这个机会可以一睹你的风采。” 这三人完完全全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从来只见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还从来没见过敌人齐心,去断情敌的! 然而说实在话,这个要求其实并没有太过分,莫麟虽然的确是月云升的左膀右臂,但身份地位比之容骁跟肖瑾尘却还是差了些,说难听点,他们是王爷是主子,而他莫麟不过就是个兵部尚书是臣子。那么一个主子要求一个臣子做事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这个要求可能会毁了莫麟在皓月国树立的高大冷酷的形象。 莫麟眉头紧锁没有接话,只缓缓侧目望着上方。月云升见状也颇有些无计可施,他的确可以出面阻拦,但这样未免显得太过计较,如果这三人再联系起来说些有的没的来诋毁他们皓月无理从而引起多余的纷争,那事态就会变得更严重。 他的确看重莫麟,但在那之前,他需要考虑的却是全局。 莫麟其实也知道月云升的难处,更明白容骁三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聚众找事儿的。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转了过来,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正想着要硬着头皮答应的时候,却见苏青墨突然起身,将他的手按住,然后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接着她转向众人,面上瞬时化开那得体的笑容,扬声道:“既然三位想热闹些,那我便与莫大人一起为诸位助兴吧,只是不知三位希望看点什么呢?” 苏青墨的意外出声让气氛再度僵住,容骁三人当时就震惊了,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苏青墨见状心中冷笑,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她拉着莫麟一边往正中的空地上走一边道:“既然各位看烦了笼统的表演,那咱们就换点新鲜的来助阵吧。” “莫大人一向喜静,而我则喜动,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将动静体现尽致的莫过于舞剑了。虽说舞刀弄枪的不太好,但我看三位应该会喜欢吧?” 苏青墨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她不等容骁三人回应,就冲着那头的莫笑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很快将贴身佩剑递了过来,少顷又给莫麟准备好了凳子跟一张七弦琴。 在等一切准备就绪后苏青墨已经压根不再去看其他人了,她含笑冲着莫麟点了点头,莫麟则也无奈地一笑,修长指尖抚上琴弦,微微拨弄。 风至,乐声起,剑光闪,红裙飘摇,美不胜收。 莫麟的琴声就跟他本人一样,里外都透着一股沉稳的凉意,而苏青墨红裙如火在场中飘摇,每一剑所过之处都像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一动一静,一冷一热,二人没有说话没有对视,但就像是相伴了数十年一样,彼此之间搭配的相当合拍。那绵延的乐声仿若丝丝光束将苏青墨四肢缠紧,令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与乐声相合,力道正好,气氛太妙,瞬时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三位。 苏青墨跟莫麟如此登对的样子就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他们三人的胸膛,接着又在剑上被串成了一串,放在火上烤啊烤,就差没放咸盐跟孜然了。 那种煎熬想必他们谁都没有尝试过,很想上前去打断这种美好,却在看到苏青墨极其享受的表情时而迈不开步子。事实上他们三人虽然是陪伴苏青墨时间最长的三个人了,但他们也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这样放松自在的表情。 就像是那离开了笼子的鸟一样,正在自由飞翔。 容骁的眼光暗了下去,他有点不开心她的小妻子竟然会配着另一个人的调子翩翩起舞,明明他唱歌也很好听的…… 随着乐声逐渐到达高潮,场中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苏青墨的动作越来越快,浑身气势尽出,竟显得那般洒脱。而就在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精心欣赏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竟是一个茶杯落在了场中的位置,碎片落了满地,最近的恰好是在苏青墨即将落脚的地方。 而她此刻仍旧沉浸在乐声跟舞剑的乐趣中,丝毫没有发觉。 那双白皙如玉的绣鞋在红裙下翻转轻点,眼看着即将踩在碎片上的时候,蓦地,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却只有一个飞身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拉住,然后死死地扣在了怀中。 此时,明月当空,一蓝一红两道身影旋身落下,如此美景,只叫人不胜感叹。 第474章 你说,我就去做 是容骁,他看不得自己的小妻子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尽管她已经不认得他,他却已然随心动了起来。 范庭川跟肖瑾尘见状纷纷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他们跟容骁是同一时间站起来的,但在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之后却莫名落了下风。就像是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苏青墨从始至终选择的都是容骁,而他们则一直被拒之门外。 容骁这时候几乎已经快要忘却此刻身处什么环境,他的怀里是他思念了五年的人,他无时不刻不想像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血骨,用尽一生一世去疼爱她。可这一天真的等到了的时候他却又有些恐慌,他担心这一切会是梦,担心转身过后她又会重新消失。 患得患失,真是个糟糕透顶的词儿。 “平南王,可以请你放我下去了吗?”这时,就听苏青墨忽然说道。 容骁满目茫然终于恢复清明,他有些无措地拢着苏青墨站回干净的地面,谁料脚刚一触上那青石板,就见苏青墨抽身离开,只在他臂弯中留下一抹余香。 心情莫名变得低落,他正想说什么时就见莫麟匆匆走了过来,拉着苏青墨的袖子上下看了个遍,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该死的,这不是他的动作吗,怎么尽让这死人脸给做完了? “平南王,适才多谢你出手相助。” 就在他暗自腹诽的时候,就听苏青墨再度开口。容骁急忙收了眼底那一抹妒恨,他轻咳一声,佯装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小事而已,只不过怪的是……这茶杯怎么莫名其妙在这里碎掉了?” 明明他只是想岔开话题,谁料说完以后就见苏青墨秀眉一扬。他太清楚她露出这副表情时候的打算了,果不其然就见她上前两步,望着宾客所在的位置道:“月曦,你也太不小心了。” 那头的月曦公主被当众提名,顿时愣在了那儿,而她的双手也是空空如也,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就这样发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匆匆跪倒在地面露愧色道:“华姐姐,是我看你跟莫大人的表演太过入迷一时失了手,所以才……” 她话没有说完,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以后做事情小心一点,你伤了我倒没事,若是不小心伤了其他贵人可就麻烦了。” “是,这次多亏有平南王相助,华姐姐才能安然无恙,否则的话我真不知要以何颜面再去见姐姐你了。” 月曦小声说着,缓缓起身从桌子上拿过了三杯酒又走了过来。苏青墨见到那已经斟满的酒杯时眼中色彩更是古怪,而这时就见月曦递了一杯过来,另一杯则给了容骁。 “今日是月曦鲁莽,便在此跟二位赔不是了,还望姐姐跟王爷不要怪罪。”她说着,仰头饮下一杯。 苏青墨与容骁谁都没有接过那酒杯,全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直到对方被看得脸色更红。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青墨才抬手将酒杯接过,却是直接递给了莫麟,然后道:“妹妹,你若真要道歉不是该向我,而是要向莫大人以及在场诸位。这剑舞是给他们看的,真正表演的也是莫大人,我不过就是个帮忙的衬景儿,你实在不必对我感到内疚。” 苏青墨说得很是和气,面上笑容也丝毫没有变过,然而在场有点脑子的人却早已经看出,她言辞之间全都是对月曦的斥责。果然就见那月曦公主脸色从红变到白,她颤抖着手缓缓放下那个酒杯,抖着声音道:“那这杯酒……” “喝都喝了,想必诸位也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你且先回去吧。” 好好一个宴会却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跟尔虞我诈,也不知月帝口中的大吉之日到底是正解还是胡说。苏青墨冲着容骁一礼后与莫麟一前一后重回座位,然而就在经过容骁身边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却莫名跳得很快。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刚才那短暂的怀抱中她竟然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若非她理智尚存,很有可能会反手将对方抱住。这种下意识的举动让她有些害怕,她甚至在想自己难不成是寂寞太久了,所以看到个男人就会变成这样? 可这么说也不太对啊,她天天跟莫麟在一块儿,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抱着这样的疑惑,苏青墨重新坐回位置。上首的月云升见她没事,也不禁松了口气,却是半点继续宴会的心思都没有了。索性因为刚才那个小插曲,不止是他,连带着其余几人都兴趣平平,于是又过了半刻钟后,月云升率先离席回宫,见状,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准备撤退。 “月华……”就在苏青墨也准备离开的时候,月晓却突然拽住她的袖子,招呼她蹲下身来听自己说话。 苏青墨面露诧异却还是照做,听着月晓的悄声细语,她的表情从诧异到古怪最后变成无奈,然后伸手一弹小矮子的脑袋,随即却向着容骁走了过去。 容骁此刻正被况琴拽着要回去,然而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苏青墨压根就不肯离开半步。眼见她突然走向自己他顺手就把况琴甩到了一旁,随着苏青墨越走越近,他竟然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莫名其妙就红了脸。 “你……有什么事?” “是有一点。” “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就一定做。” “平南王,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让你去死,你也会去吗?”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容骁悬着的心却慢慢放了下来。 “去,只要是你说的,刀山火海我都会去。” 这下子红了脸的倒换成了苏青墨,她急忙低下头避开容骁的视线,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没那么夸张,只是想谢谢王爷今日慷慨相助,所以邀请您明日去我宫中小坐。” “还有月晓那孩子……也觉得今日对你很抱歉,所以让我来当说客,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 求之不得。 容骁这样想着正要说话,却见另有两个人影匆匆走了过来,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扎在了他身边,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那月华公主不如将我们也请了吧,毕竟今日也有我们的功劳。” 第475章 缺失的那五年 这个世上不要脸的人有很多,但是像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舔着脸还特别厚颜无耻的人当真是少见。 之后苏青墨在回忆起那一晚的场景时,仍旧笑得肚子都痛。 容骁一张铁青的脸就像是吃了口屎一样绿的难看,而左边的范庭川跟右边的肖瑾尘则完全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着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三个人后背的双手正连番上演着你掐我我掐你的小把戏,他们以为她看不到,其实她内心正在默默给他们鼓掌。 人嘛,总有弱智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健全的人总要给予他们关怀。 于是在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马上就快掐的见血的时候,苏青墨终于莞尔一笑,应下了这个要求。 容骁当即换上了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而范庭川跟肖瑾尘则好心地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却不知自己脸上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有多刺眼。苏青墨不愿再插足这三人的矛盾中提前退场,她也是后来才听那打扫的宫人们说,当时风云突变,周围的十几张桌子莫名其妙碎成了渣渣,而这三人也闹得不欢而散。 其实……只有桌子碎成渣已经是特别好的结果了,总比那血嘶呼啦看着好看。 “你为何非要请他们三人一起来?”事后,莫麟沉着脸问道。 “这不是赶巧吗?” 苏青墨的回答只让莫麟无言以对,他没好意思说,这种赶巧如果一个不小心可真是会出人命的。 然而苏青墨却像是很高兴一样,当晚便吩咐自己宫里的宫人精心筹备第二日待客需要的东西。如此就见她宫里的人忙活了一个晚上,待到巳时的时候随着太监一声通报,容骁、范庭川与肖瑾尘竟然同时出现在了殿门外。 “好丑的三只熊猫啊……”顿时,就听月晓叹道。 苏青墨差点破了功大笑出声,她一巴掌拍在小矮子的头上吩咐宫人领他去一边玩儿,这才起身迎着那三人坐下来。 先是让宫女们上了茶,苏青墨亲自起身一一摆好,这才笑道:“看起来三位肝火似乎都挺旺,喝这白茶是最能去火的了。” 三人顿时脸上一僵,这时就见容骁一脸傲娇道:“公主可别这么说,本王身子一向很好。” “是吗,可我记得王爷之前好像还有些气虚、忧思过度还有……” “公主,喝茶!”容骁很快打断苏青墨的话,“咚”一下将最后一杯茶放在了苏青墨面前。 哎,真是亲媳妇儿啊,以前就总喜欢给他挖这种坑,现在明明都失忆了,怎么还不遗余力地给他添堵呢! 范庭川静坐一旁一瞬不瞬看着苏青墨的举动,看着她含笑自若,他心里那埋藏了五年的阴郁仿佛也在这一刻随风飘散。可是一如五年前那样,她对其他人总是点到为止,唯有对容骁,总是会不自觉地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这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月华公主,其实之前我并未听说您的大名,也是五年前才有了您的消息。恕在下冒昧,敢问您之前一直在什么地方呢?” 范庭川这话问的直接,将原本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再度惹得凝滞。容骁跟肖瑾尘握着茶杯的手皆是一顿,这个问题也是横梗在他们心口的一道疤,但却一直不想去揭开罢了。 闻言,苏青墨表情依旧平静,她替自己续了一杯茶,又微抿一口,这才笑道:“范公子这话难道是意在说明自己的情报网很优秀喽?” “如果公主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 苏青墨深望范庭川一眼,道:“好吧,既然范公子这么坦诚,那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从小身子不好,父皇求见了很多有名医士都无计可施,最后还是遇到一位高人指点,说我只有远离江月城才能活下去。后来父皇便派人将我送到周边的山中隐居,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八年。” “不过那位高人当时还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会有一场劫难,若是挺得过就可以继续活。不巧这一点也被他言中了,我十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就丢了性命,索性老天开恩没有将我收走,这才有了咱们的会面。”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容骁他们期待的,果然就见范庭川依旧眉眼深深,复又道:“那么之前的十八年,公主一个人在山中又是如何度过的?” “抱歉范公子,这一点我恐怕没办法回答你。”苏青墨无奈一笑,“那场大病虽然没有取走我的性命但却取走了我之前所有的记忆,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只记得这五年的事。” “公主难道没有想过寻回记忆吗?”这时,肖瑾尘突然插嘴道。 “我为什么要寻回?” 听着她的这个反问,容骁莫名心口一震。是了,她为什么要寻回那些痛苦的过往,明明她现在过得更好啊……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容骁低着头不敢再看苏青墨一眼。生怕再看下去他就会忍不住道出那些过往,明明知道可能会自取其辱,但却仍旧想要触摸她内心深处那被深埋的秘密。 “月华公主,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很可怜的。”这时,忽然听肖瑾尘阴测测道。 苏青墨依旧一脸平静,单手托腮看着他们:“那,三位看我像是可怜的人吗?” “我是这皓月国的长公主,拥有无上的权力跟荣耀,我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只跟愿意交往的人交往,我不用伪装自己去面对谁,也不用委屈自己去讨好谁。过往种种是很重要,但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你!”肖瑾尘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他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怒道,“你这样任性选择不顾其他,可知才会真的让那些担心你、惦记你的人受到伤害!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吗!” 闻言,苏青墨秀眉轻扬,脸上笑意更浓。 少顷,她用一种很深邃的眼神望着肖瑾尘,道:“瑾王爷,你跟我说这种话,难道你是那个惦记我的人吗?” 第476章 送你的礼物 肖瑾尘微微一愣,随即便想要将心中藏着的话脱口而出。谁料范庭川却不动声色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正因为这一脚让肖瑾尘慢了半拍,而范庭川则自然地接过话道:“公主多虑了,瑾王爷只是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有感而发罢了,并非是对公主不敬。” 他说着,瞥了肖瑾尘一眼:“我说的对吗,瑾王爷?” 肖瑾尘瞪着他,忿忿坐下不再吭声。 苏青墨佯装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只语气却重了几分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瑾王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我希望你日后可以三思而后行。” 肖瑾尘当真是再也坐不住,他愤然起身甩袖离去,竟是完全不顾苏青墨此刻皓月国公主的身份。 “还真是个暴脾气呢。”苏青墨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微眯,已然带了愠色。 “月华公主既然心里有数,就不要再被无关的人干扰了,你也说了人要活在当下,那就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还是范公子通情达理,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 容骁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范庭川的话看似是附和,实际却是对他们的提醒,让他们尊重苏青墨的选择,让她能够活在当下。 “平南王怎么不说话了?”少顷,容骁还陷在沉思中的时候,就听苏青墨突然问道。 “本王……有在听啊。”容骁不自在道,“范大公子把该说的都说了,本王实在不知还能讲什么。” “可我想听你说啊。”苏青墨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道。 容骁一愣,随即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却没意识到自己如此大的力道险些将那杯子捏碎。苏青墨见状急忙伸手想要去把杯子拿开,谁料在二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仿若有一股电流缓缓通过二人之间,将四肢百骸都搔得麻酥酥的,心头更是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他们急忙都撤回了胳膊,表情很是不自然,气氛也在这时添上了一抹古怪。范庭川静坐一旁看着他们的反应,良久他心中微叹,却是起身道了句“告辞”,就此离去。 原本他可以继续呆着的,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情愫流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明明已经忘记过往,明明说要重新开始,可又为何还是要选择同样的人接受同样的感情,为何她就不肯转过头看自己一眼? 眼见粘人的两个牛皮糖相继离开,容骁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是由于此刻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莫名,导致他都有点心底发虚想要跑路。然而这时就听苏青墨像是松了口气般地轻笑一声,接着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个东西,摆在了容骁面前。 “这是……” “这是晓晓让我拿给王爷的,说是为了昨天的事儿跟你道歉。我还想着今日恐怕是没机会给你了,还好还好,他们走得还挺及时。” 那是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偶娃娃,针脚歪歪扭扭,丑的更是惨不忍睹。容骁拿起它细细端详,谁知扑面而来的竟然是一股口水味儿,他抽了抽嘴角头上飘过一缕黑线,手抚摸过的地方可以感觉到某些地方已经泛起了毛边。 这个臭小子,竟然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拿出来送人…… “王爷别看布偶是旧的,这可是月晓最喜欢的东西了。他每天都要抱着它一起睡,就这样给了你,心里面特别舍不得呢!” 容骁原本还无奈的心情在听了苏青墨这番话后突然产生了点点异样,一双清眸紧盯那个布偶,竟莫名觉得越看越顺眼。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喜欢这种玩意儿,少顷他脑中却闪过一道灵光,蓦地开口:“这个布偶……是谁做的?” 苏青墨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个嘛……这个……是我有一阵子闲着无事想给自己缝的,可真的是太丑了啊……我自己都受不了所以就……” ……所以,真的是亲娘吗? 尽管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月晓就是他们的孩子,但容骁心里早已经有了数。从孩子的年龄到长相再到苏青墨的态度让他认定这个孩子是当年出事之前怀上的,想至此他不禁有些懊恼,明明一直都待在她身边,可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而她怀着孩子开启凰图又经历了九死一生,期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多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少顷,容骁笑说道。 苏青墨显然有些意外,她稍一迟疑后不由“噗”的轻笑出声。迎着容骁有些无奈的目光她笑容更甚,然后道:“王爷你……喜欢就好。” 傻瓜,我喜欢的不是这个布偶,而是做这个布偶的你啊…… 心疼大于难过,此刻微风拂过,扬起院中花木颤动。整个院子顿时被香气所弥漫,而其中为让人心动的莫过于那一抹兰花幽香。容骁看着苏青墨明媚的笑脸,见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于是不由自主就将手伸了出去,习惯性地想要去替她整理。 苏青墨当即愣在那里,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心头竟然如小鹿乱撞。 “喂,淫贼。” 这时,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响起,在打散了这方小暧昧气氛的同时,也当即给小鹿乱撞的苏青墨和容骁一人头上罩了一个桶。 “哐”的一声,那叫一个响。 容骁的手僵在半空中,前进不了,后退不能。他可以感觉到周围的宫人正在强憋着笑,也可以感觉到苏青墨微微尴尬的表情,而这一切都是拜一个人所赐……大概可能好像是他儿子的某个小矮子。 “你说什么?”他慢慢转过去,看着突然出现的小矮子问道。 月晓被他看得浑身一个激灵,莫名往后一退:“我说,王爷好。” 好个屁啊好,都被你叫淫贼了还好什么啊!还有要叫我爹知道吗! 月晓看容骁依旧一脸阴沉,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王爷莫慌,我是来找月华的。” 他说着,小腿横跨两步,小手一拍桌子:“啥也别说了,掏钱吧!” 第477章 一家三口都不要脸 人家说,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其实讨债的也是一样。 苏青墨一听这话当时就呆住了,想要去掩月晓的嘴让他别乱讲话,谁料容骁却快她一步将月晓拉了过去,道:“小鬼,你这是要干嘛?” “要钱喽,哎呀大叔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这都听不懂。” 月晓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手后背,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解释道:“事情呢是这个样子的,我跟月华打赌,看你会不会收下这个布偶。她说你不会,我说你会,现在你收了就等于是她输了,当然要她给我钱啦。” 月晓说得流利,完全没看到容骁抽动的嘴角。在解释完这些后他重新看回那个丑娃娃,然后又道:“不过大叔你的癖好还真是特别啊,竟然喜欢这种东西……” “你们的赌注是多少?”蓦地,容骁突然问道。 “啊?一两银子啊,不然还能值多少。”月晓嫌弃道。 所以……他这个平南王在这俩人眼里就只值一两银子?而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媳妇儿跟亲儿子?他是上辈子踩了多少屎,这辈子竟然有如此“好”的运气? “那个……平南王,童言无忌,你不要听月晓瞎说。他肯定是心里面后悔了想把东西拿回去,所以才……” “你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不是你让我送的吗?”月晓不满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啦?” “昨晚啊?” “你有证据吗?”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容骁一脸苦色看着苏青墨跟月晓争得不可开交,而这一切并非为了他,只是为了那一两银子。他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看着二人吵得几乎快要掳袖子了,他才轻咳一声打断这场僵局,淡淡道:“别吵了,这一两银子我出。” “凭什么啊!”就见苏青墨跟月晓异口同声道。 容骁眉峰轻扬,看了眼苏青墨又瞥了眼月晓,似笑非笑:“因为本王乐意。” 说完,随手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示意月晓拿去。 月晓哪里会依,这本来就是他在苏青墨的刺激下才打的赌,赌过之后他还要把丑娃娃拿回来呢!他小脑瓜里很快闪过一道精光,哼了一声拿过银子,然后又递了过去,“好,既然这样那小爷我再用这一两银子把娃娃买回来。” 容骁不动声色将银子推过去:“没门。” “为什么啊!”月晓再推过去。 “因为本王不卖!”容骁继续推回去。 “可我非要买呢!”月晓继续推。 “那……拿十两银子过来。”容骁邪邪一笑。 “要死啦,你抢钱啊!” 容骁看着小矮子笑得一脸狡黠,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说我就抢钱有本事你来咬我啊,月晓看着他气得牙痒,少顷却眼睛一眯,二话不说“嗖”一下就钻进了苏青墨的怀里。 “嘤嘤好过分,我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他一边装哭,一边把头在苏青墨怀里面蹭来蹭去。 苏青墨顿时有些为难,她看着容骁苦笑道:“平南王,你看……” “月华公主,本王说的很清楚了,十两银子,我可以卖给你。” 十两啊……虽然钱不多,苏青墨也不是出不起,但她真的很不想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丑的不要不要的东西回来啊……很浪费钱的好吗? 月晓一听哀嚎得更惨,在苏青墨怀里面蹭得更加带劲儿了。 容骁看着他蹭来蹭去的动作莫名觉得有些不开心,尤其是见小矮子一双手还在苏青墨身上划拉,更是叫他心里不爽。 那是他平南王的专属好吗,你个小矮子乱划拉什么呢! 就在他目光阴郁瞪着月晓的时候,忽然就见月晓慢慢露出了半张脸,嘴角边噙着一抹邪笑。 “嘿嘿嘿,你想蹭吗,来啊,蹭不到吧,嘿嘿嘿……”他做着口型说道。 容骁当时就凌乱了。 这谁家的孩子啊,拉走拉走,他绝对不承认这种小鬼是自己的儿子好吗! 一大一小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错,莫名迸射出犀利的火光,而少顷这两道视线齐齐落在了苏青墨衣襟前,一个抓得起劲儿,一个想抓又抓不到,最后只搞得苏青墨莫名羞红了脸,一拍桌站起来道:“好好好,我出十两还不行吗?” 容骁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慢慢上移,然后唇角一扬:“不行。” “怎么?” “本王又不想卖了。” “……” 苏青墨跟月晓顿时气结,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不要脸的人。不,不对,他们并非是不要脸,他们只是活得太坦诚! 就在这难得凑在一起的三个人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亭子不远处的回廊下正站着一个身着石青长袍的身影。望着那方和谐的画面,他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阴森,他一手附在另一只手的碧玉扳指上,随着那头声音越响,他眉头蹙得越紧。 “大哥,你要不要跟华姐姐明说了啊?”这时,就见他身侧再度冒出一个男子,一脸愁色道。 说话的正是莫胤,他望着莫麟越发阴沉的样子,复又道:“其实以咱们莫家的能力,与公主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哥你不如……” “住嘴,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我跟月华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莫麟打断莫胤道。 “可……可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哎……” 莫麟没有回答,他的确生气,却并非为了男女私情。他从五年前认识苏青墨开始就知道她的特别之处,他会陪在她身边也是受人之托。索性苏青墨比他认识的其他女子都要对他的胃口,所以两个人才这样越走越近,但相应的,他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莫麟,人这辈子的姻缘是早就注定好的,所以不管相隔多远过了多久,该在一起的还是会在一起。但青墨受得苦太多了,如果再让她与旧时沾上关系,往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所以我拜托你,千万千万要保护好她,一定不要让她再触到跟过往有关的任何人跟事了。” 蓦地,莫麟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段话,也让他本还有些犹豫的心再度坚定起来。 “走吧,去正殿等她。”他说着,转身离去。 第478章 我看不透他 苏青墨和月晓跟容骁足足纠缠了半刻时辰,到最后以容骁意气昂扬拿着丑娃娃离开而剧终。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无奈,毕竟谁也没想过这世上当真存在比他们还要厚颜无耻的…… 哦不对,是正直,一个脸上大写着正直的家伙。 就在容骁刚走了没多久,苏青墨宫中下人便来传话说莫麟已经在殿中等她很久了。她让人领着月晓去一边玩儿,自己则匆匆赶了过去。她原以为莫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才会在这时候来,谁知去了却见那家伙跟莫胤两个正坐在那里十分悠哉地品着茶。 不过苏青墨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出他们还是有事。她笑盈盈地走过去,没有看莫麟,而是坐在莫胤身边道:“好喝吗?” 仅此一句,却见莫胤将茶尽数喷了出来。 “华、华姐姐,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莫胤结巴道。 “哪种语气?”苏青墨笑得更是和气。 莫胤顿时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气,他下意识往后一缩,道:“就、就这种慈眉善目的……” 话音刚落,苏青墨抬手就给他头上一巴掌。 “你说说你,给你点好脸你还不习惯了,真是欠揍。”苏青墨靠回椅背,慢条斯理道,“说吧,有什么事儿?” 莫胤真是觉得苦啊,毕竟这关他屁事儿啊,明明是莫麟拉着他来的,苏青墨不去问莫麟来问他,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什么事儿好吗? 哪知苏青墨却不依不饶,一双凤目笑盈盈地看着他。然而这种明媚笑容下的杀气却让莫胤更是紧张,少顷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莫麟的大腿就哀嚎道:“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莫麟堪堪将腿从莫胤怀里抽出,这才看向苏青墨:“今日谈的怎么样?” “你不都看到了。”苏青墨挑眉,“怎么,又吃醋了?” 莫麟真是懒得跟她争辩,只皱着眉道:“月华,我提醒过你要远离那三个人。” “我知道啊,不过我觉得他们蛮有趣的。” “月华!”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喊嘛。”苏青墨掏了掏耳朵,“之前不是说了要探探这三人的底吗,你难不成真以为我是请他们来喝茶的?” 这倒是出乎莫麟的意料之外,他深望了苏青墨一眼,皱眉道:“结果如何?” “之前说了,我们将三国使臣引来皓月,就是为当年那一个预言。把他们三方留在江月城里一个月,也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除了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陷害外,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不是还分析出了他们各自的能力吗?” “能力这个东西,并不能只看一个人一时的反应,而要结合很多次的事件、时间、环境等许多因素来共同分析出结果。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因为心中顾虑,所以做事情也会有所保留,只有在逐渐接触到他们真正想接触的东西以后,才会慢慢放下提防。” “所以,必须要在皓月皇宫的环境下,他们才会展现各自的真性情跟本事?” 苏青墨点头:“眼下大陆的局势其实很简单,三国鼎立,唯皓月遗世独立。这种情况下多一方支持就能多一份力量,尤其还是像皓月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国家,对那些想要争夺天下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吸引。” “那可真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少顷,莫麟冷笑道。 苏青墨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唇角一扬,轻呷一口香茗:“不过我倒乐得坐山观虎斗,如此一来也能省去我不少时间。” “所以,你刚才看出什么了?” 总算是问到关键之处了,苏青墨偏着头想了想,才道:“齐宣国的瑾王爷,性格暴躁,做事冲动,且疑心很重。虽然疑心重并非是一件坏事,但所谓物极必反,而他明显是过了头。” “容召国的范庭川,听闻是最近几年才被容帝重用的。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有本事人,不仅可以轻松掌控全局,还能够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当靶子,他很明确所有的利害关系,所以不容易产生动摇。” “那……平南王呢?”莫麟听着,还是按耐不住问道。 不过这一次,苏青墨却久久都没有回答。 “我……看不透他。”良久,她老实答道。 莫麟心中一紧,皱了皱眉:“容骁城府极深,能在容召国那样的环境下还手握兵权被百姓推崇,绝非等闲之辈。而他的人脉又很广,听闻在其余两国都有自己的势力,所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哪知莫麟的话还没说完,苏青墨忽然打断道。 “我说的看不透并非是这些,而是我看不透这个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他身上我总会找到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可我却始终摸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瑾王爷要的是权利和地位,范庭川要的是平安跟保障,唯独只有他……我不管怎么琢磨……始终搞不懂。” 听着这番话,莫麟的心又再度悬起来,他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然而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看着苏青墨皱眉郁闷的样子,最终只叹了口气。听到这一声叹息苏青墨将将回神,想起莫麟一直以来对容骁的偏见,她灵机一动劝道:“也许是他这个人遮掩太好的缘故吧,不过来日方长,我们总能再找机会的。” 哪里不知她这话是在给自己宽心,莫麟却一点也不高兴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伸出手盖住了苏青墨的手背让她放心,他强迫自己故意做出一副笑脸,哪知唇角刚一上扬,就听莫胤在旁边道:“大哥,我求你你别笑了,简直太可……” 可惜,莫胤口中的“怕”字还没说出来,莫麟早已一脚踹过去将他踢翻。 苏青墨本来还低沉的心情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顿时见了阳光,她掩着嘴偷笑,完全没注意莫麟看着她的目光已经越发阴沉。 “哎哟喂,我道是谁能把我们公主惹笑成这副花枝乱颤的模样,原来还真是你这个莫家的小丑啊!”蓦地,一道调笑忽然传出,接着就见一个女子缓步走出靠在门边笑道。 第479章 我是个出家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莫胤顿时虎躯一震。他不假思索“噌”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在了莫麟的背后,两只手扒着他的肩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看向外面。 来人是一个女子,一身紫衣,眉眼之间皆是风情。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妖娆的气息,太过傲人的身材连苏青墨这个女人看了都会觉得脸红心跳。而那女子却像是浑然不知一般,她挺了挺胸,双手后背踱步而来。 “二公子,你就这么怕我吗?上次不还说要跟我大战个什么七天七夜……” “月影,莫麟还在这儿,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苏青墨捣了捣月影的胳膊,苦笑着劝道。 被唤作月影的女子反而大方一笑,她挨着苏青墨坐下,单手托腮冲莫麟眨了眨眼:“大公子要不要一起来呢,我一个人应付你们两个……” “月影,有事说事,别乱开玩笑!”莫麟哪里听得下去这种话,当即眉头一拧不高兴道。 “我哪里像是在开……” 月影正想接着这话题继续下去时,就见莫麟目光一沉,周身阴森之气迸射而出。她很识趣地急忙闭紧了嘴,收起那往日不正经的样子,正襟危坐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咱们之前想得没错,果然有人刚进宫就按捺不住了。” 看着月影那一脸不屑的样子,苏青墨心中一动,顿时猜到了对方身份:“他们做什么了?” 月影唇角一斜:“你绝对想不到,他们把主意动在你身上了。” 秀眉轻扬,苏青墨忽然觉得此事太过有趣。就这样四个人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整天,待到日落月升,随着那一抹黑色降临在整个皓月大地上,苏青墨的寝殿终于恢复了往昔宁静。 她用膳过后替月晓洗了澡,再哄着他早早入睡。做完这些明明天色还早,苏青墨却吩咐宫人们熄灯,自己也梳洗一番后上了床。然而无人看到的是此刻的她虽然已经躺下,但完全是和衣而卧,她单手撑着头一瞬不瞬望着门外,就这样望到了约子时的时候,苏青墨正打着哈欠,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束发于顶,身形高瘦,并不是她见过的人。苏青墨见状急忙拉过被子平躺下来,她闭起眼睛,只用耳朵跟鼻子辨别周围情况。果真没一会儿就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气传进屋中……优质的迷香,会在发挥功效后的一柱香内就消散无痕。 只是不知何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宫里对她下手? 随着迷香味道从淡到浓再到淡,没过多久就听门扉“吱嘎”一声被人开启。因为苏青墨一向不喜欢有人守在外面这下倒是给对方提供了便利,不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青墨自己就是个魔,又怎么会把这些小妖怪放在眼里? 对方很快将门闭上,却站在门边没有动。苏青墨可以感受到他目光正游移在自己身上,那种饱含了悲愤跟犹豫的情感正从对方身上逐渐散出。这样的表现太过奇怪,只是还没等她再想想,对方却已经动了。 就在察觉对方身上杀气汹涌而出的时候,苏青墨正欲翻身坐起,却只听“叮”的一声响起,竟是对方手执长剑袭向了另一个位置,而此刻正在那里站着的,是元勃。 来人用剑,元勃用拳头,很快激烈的打斗声传来,两两相斗竟然谁都没有落了下风。苏青墨原本还担心元勃会撑不住,谁料没一会儿就听来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后退两步结束了战斗。 “我就知道是你,五年前你就是她的跟屁虫,五年后也是。” 苏青墨心中一惊,这时就听元勃淡淡道:“苏公子,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皓月国的月华公主。” “屁话,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好歹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难道会认不出来她!”苏占言冷笑道。 元勃并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苏青墨注意着。他跟莫麟所想的一样,不肯她再回忆起往事不愿她再受苦,是以他表情越发平静,道:“苏公子,你因当时被她砍去右臂而一直怀恨在心,这些年在齐宣的日子也过的十分不好,正因如此,你的眼睛早已被仇恨所蒙蔽,所以你看到与她相像的人就会……” “她明明就是苏青墨!” 哪知苏占言压根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用仅有的左臂指着床上的人道:“就算你们吹得天花乱坠,就算你们给她再高贵的身份,都不会改变她是苏青墨的事实!我告诉你元勃,我不是容骁他们,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苏占言说着又准备动手,哪知这时却见元勃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苏占言恼羞成怒道。 “苏公子,你只是少了只胳膊,怎么连脑子也少了吗?” “你!” “这里是皓月皇宫,你面前的人是皓月公主,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而你,没有身份没有官职只是个随从,你觉得有谁会帮你说话?” 苏占言闻言,一口火憋在胸口,怎么都发不出来。 “苏公子,你若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谁,那我可以用我出家人的身份来跟你保证,在你面前的……不是苏青墨,只是皓月国的月华公主。”少顷,元勃淡淡道。 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苏占言听着这话,眉头微拧。而这时就见元勃双手合十冲他一礼,接着指向大门:“所以看在你曾是她大哥的份儿上,这一次我放你离开,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番话无疑是对苏占言最大的嘲讽,尤其是在他已经背叛了苏青墨他们以后。他冷冷哼了声重新望了眼床上的苏青墨,最后还是转身,就此离去。 元勃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一颗心又再度踢到了嗓子眼儿。 只因在苏占言前脚离开以后苏青墨就猛地坐起身来,她看着元勃僵直的后背,声音幽然:“元勃,那个苏青墨……到底是谁?” 第480章 苏青墨是谁 元勃呆呆站在原地,不敢回头去看苏青墨。尽管他两只眼睛看不见,却能明确感受到那一抹炙热的光芒正钉在自己身上,如果他不说,这道视线就会一直如影随形。 他太了解苏青墨的性格了,但也无比清楚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元勃心里叹了口气,反正他早已经违背了身为一个出家人的初衷,那……就让他错到底吧。 “你觉得她是什么人?”少顷,他终于转过身直面苏青墨问道。 没料到他竟然会反问,苏青墨眉毛一挑,翘着腿托腮望着他:“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露出那样的表情,元勃,你跟莫麟都知道我五年前是什么样子,但你们给我的解释却无比简洁,所以我在想你们是否瞒了我什么?” 苏青墨一边说一边观察元勃的表情,就见他眉毛慢慢蹙起,似乎很焦灼又很悲伤。她缓缓起身走了过去,道:“苏青墨……不瞒你说我每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都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似曾相识一样。再看看那些人看到我时候的反应,无一例外都是惊讶。他们为什么会惊讶,难道他们以前见过我?” “元勃,我虽然丢失了以前的记忆,但我不是傻子,这么多的疑点就摆在我跟前,难道我还会视而不见?” 苏青墨三道疑问让元勃呆若木鸡,他眉宇间的皱痕更深,原本想好的回答此刻竟然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握着念珠的手慢慢紧握,良久,却又松懈了力气,叹了口气。 “月华,那个叫苏青墨的跟你没有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见到我如此惊讶?” “因为你们长得很像。”元勃慢慢道。 像?苏青墨深望了元勃一眼觉得半信半疑,如果只是因为这一点,那倒是可以解释那些人的反应,但元勃又是如何知道的? 元勃跟了苏青墨这么多年,早已知道她的想法,于是道:“我认识她,又或者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都呆在她身边的。” “那她人呢?”察觉到元勃身上散出的哀凉气息,苏青墨小心问道。 “她……死了。” 稍一迟疑,元勃仍旧干脆利落道,“五年前,齐宣大乱,她在乱斗中惨死,尸骨无存。你看到的那些人曾经都多多少少跟她有点关系,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他们下意识便会觉得你就是她,但月华,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不一样的。” 苏青墨越听越玄乎,心中不由疑道自己到底跟那个人长得是有多像,竟然会被这么多人认错。可是看元勃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又不好去怀疑他,毕竟是个出家人,总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说假吧…… 气氛慢慢沉了下来,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元勃察觉到苏青墨逐渐平复的情绪不由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在苦笑。他明明只是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和尚啊,却因为她屡次破戒,也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等死了以后会不会下地狱被小鬼拔舌头啊…… 来找茬的已经离开,元勃没必要继续留在房中。在退出她房间走了没多远就察觉到前面站了一个人,元勃垂着头走过去站在对方身侧,良久才叹道:“果然被大公子言中了。” 等在这儿的正是莫麟,他闻言眉头一拧,也叹道:“委屈你了。” “委屈我倒没什么,但你知道她的性子,一旦起疑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眼下那群人全都聚在这儿,一人说一句就能道出不少,我担心她听过后会自己派人去查。” 这也是莫麟担心的一个问题,他皱眉沉吟半晌,道:“既然已经选择骗她就骗到底吧,你我兵分两路,我去吩咐下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你好好看着她,让她不要乱来。” 元勃心想我哪儿能看得住她啊,但察觉到莫麟志气满满的,他也不好继续泼冷水。少顷他脑中闪过一道光,这才复又道:“对了,刚才来的是苏占言,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为了探寻她的身份。” “没那么简单。”元勃话音刚落,就听莫麟否认道。 “怎么?” “苏占言虽然没脑子,但也不是全傻,他肯定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若在宫里随意走动出了事,肯定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所以,他上面还有个接线的人了?” 正如莫麟跟元勃两人所猜测的一样,就在他们的人跟随苏占言一路回到客殿的时候,他并未回到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走去了另外一边的院子。 而在那个院子里住着的,是景家两兄弟还是纪家两兄弟。 盯梢的人对这两家压根一点好感都没有,见状也不看苏占言到底去了哪一家,转头就回去报信了。苏占言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中,他眉眼低垂就这样径直走进了纪家的院子里,而纪方宁此刻也没有睡,正坐在院中的等他。 苏占言进来的时候纪方宁眼底掠过一丝厌恶,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样子,他冷哼一声:“交手了?” 苏占言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苏大公子,事到如今什么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事儿你都做了,怎么着,你还想保持你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姿态?真以为自己穿一件白衣裳就是荷花了?” 这话实在太难听,然而苏占言只眸底闪过一道恨意外,竟完全没有反驳。对他来说这样的侮辱跟谩骂在五年间早已是家常便饭,就在他输给了苏青墨的时候,就在他被砍掉了右臂的时候,他在这些人眼里就是垃圾是废物。 而这,都是拜苏青墨所赐。 “你让我放的东西已经掺在迷香里放进去了,你准备怎么做?” “这不关你的事。”纪方宁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跟那个姓白的小婊子一天到晚都跟墙头草似的随风摆,我告诉你们,站好队伍是很重要,但忠诚更为重要。你回去告诉那个婊子,别以为靠卖点肉就能……” 谁料纪方宁话音未落,苏占言突然抽刀冲了过去。在那刀刃贴上纪方宁脖颈的那一刻,苏占言冷冷道:“纪方宁,你说我可以,但是骂她不行!是,我现在是少了一只胳膊,但跟少了一条腿的你比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第481章 想要凰 纪方宁是从来都不把苏占言放在眼里的,此刻见他被逼的狗急跳墙,不由也怒了。然而正如苏占言所说,因为他废掉了一条腿所以行动很不方便,只能任由对方把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而他完全没有办法。 “苏占言,你不敢杀我的。”纪方宁咬牙切齿道。 “是吗?纪大公子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苏占言说着,加大手上力道,顿时就见纪方宁的脖子在利刃的压迫下破了皮。 “你!” “纪公子,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别说我了。你我现在虽是合作关系,但说难听点,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别忘了,你们纪家在齐宣国再如何也就是个臣子,你上面压着的,可还有不少人呢!” 苏占言说着,在察觉到纪方宁周身力气逐渐松懈后,自己也慢慢将长剑放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道:“我与白小姐是在主上的授意下才暂时跟你一道,不过这一切可都是瞒着肖瑾尘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你正在计划的事,你觉得他会如何?” “苏占言,你敢!”纪方宁恶狠狠道,“你以为这样做主上会放过你吗?” 哪知苏占言不怒反笑,不再跟纪方宁多纠缠,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纪大公子,我不妨告诉你吧,主上给我们的命令就是解决无用之人,你觉得跟肖瑾尘比起来,你们谁更像是无用之人?” 肖瑾尘狠,但因为有苏青墨这个软肋在所以某些时候他会变得优柔寡断派不上用场。纪方宁虽然比肖瑾尘还要狠,可就败在了脑子不够用这一点上,所以两个人相比之下完全就是半斤八两。 纪方宁狠狠瞪着苏占言离开的背影,最后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心中满是愤恨,却根本发泄不出来。 他没得选,早在齐宣大乱那天被赵润清堵在了宫门口的时候,他跟纪家的命运就完全不受他们自己控制了。他们被迫成为了压制景家的存在,尽管在外人看起来步步高升荣耀无限,可只有他心里明白,事到如今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他能力不如景清蓝,势力不如肖瑾尘,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黑衣人的几分信任。可这样也是不够的,对方神出鬼没根本见不到人,留给他的也只有苏占言和白暮璇两个废物。他早就知道这群人什么都靠不住,除非自己掌控大局,否则只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现在倒好,连一个废物都敢跟他蹬鼻子上脸了。 纪方宁再度一拳砸在桌子上,看着自己那条废腿,自然而然将所有的怨恨都归在了苏青墨的头上。 “如果……我能得到凰图的话……”纪方宁这样想着,眼中利光一闪。 这一夜许多人都睡得很不安稳,如容骁如肖瑾尘如范庭川,当然也如苏青墨本人。 虽然元勃的解释在当时打消了她的疑惑,但是当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东想西,越想心里就越在意。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中过了一宿,待到天光大亮时苏青墨就翻身坐起,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一个人来到月影的房间,让她帮自己查清事情的真相。 月影听罢后望着她,没有说话。 事实上早在几个时辰前莫麟就已经来过了,她尽管不清楚到底什么原因要瞒着苏青墨,却还是应了下来。然而此刻见苏青墨一脸在意,她不由皱眉道:“公主,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苏青墨眉毛一扬,顿时心下了然,毕竟往日她安排月影去做事的时候,对方可从来不会问多余问题的。 “很重要。”少顷,她答道。 “可你以前说过,人是要活在当下的。” 闻言,苏青墨抿嘴一笑:“那我现在又反悔了可以吗?” 月影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毕竟对于苏青墨的无赖她是早有领教。不过谁让她是苏青墨一手带进宫来的人呢,见状也只好长叹一声答道:“是,我的主子。” 所以说跟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容易,二人在简单合计过之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一起去了月晓房中将他唤醒,再替他梳洗收拾了一番,这才领着他去御花园晨练。 苏青墨并不会强迫孩子去做什么,一切喜好都按照月晓自己的意愿来。可能是他最近被容骁欺负得太多了吧,明显有些萎靡不振,所以在苏青墨的建议下,便让元勃教他一些拳脚功夫,一方面可以强身健体,一方面也可用做防身。 月晓比之同龄人的个头要高上许多,但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他没有去过学堂也没有交过朋友,整日里只有跟着他们这群大人鬼混,一来二去的才造就了现在不正经的性子。 苏青墨坐在亭子里看着他随元勃练得不亦乐乎,那满目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莫名让她脑子里闪过一道人影。她依稀记得昨日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的,而在那之前她可是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有这种表情。 “公主,你这是思春了吗?”就在苏青墨出神的时候,月影忽然在一旁打趣道。 苏青墨当即回神翻了个白眼:“对啊,我一把年纪还没有夫君,你还不允许我思春了?” “你一把年纪没有夫君是你自己不找啊,依我看,莫大公子人就不错。”月影打趣道,“不然元勃也……” “有本事你去元勃面前说这话。” “不敢不敢,是在下输了。”月影抱拳一笑,接着又正色道,“不过眼下三国使臣齐聚在此,相比月曦跟月岚,明显娶你才最有用处,如果到时事情超出咱们的控制,你准备怎么办?” 月影说着,慢慢侧目看向月晓:“他才这么小已经受过很多委屈了,总不能再看你们……” “母子”两个字尚未出口,苏青墨突然在桌子下面踹了月影一脚。两人在一起多年早已能够心有灵犀,月影很快跳起来看向亭子外,就见两个男子正徐徐走来,只不过其中一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纪公子大清早来此,看来是昨晚睡得不太好了?”苏青墨也笑着看过去,平静道。 第482章 不是个东西 来的人正是纪家两兄弟,此刻纪方宁正由纪小池推着往亭子里走,一听这话当即拉下了脸。他昨晚之所以失眠就是因为心中满怀怨恨,恨这世道不公,恨苏青墨害自己失了一条腿。 他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直到进了亭子停在了苏青墨面前,才抬眸看着她道:“皓月皇宫的床板太硬让人不舒服,自当是休息不了了。” 苏青墨抿嘴一笑:“没想到纪大公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认床啊。” 纪方宁猛地握紧轮椅扶手,险些就要怒骂出口。 苏青墨对他的印象同样不好,她见状也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月影给对方添茶。月影一双媚眼轻飘,挺了挺胸照做。谁料就在她捧着茶盅上前的时候,不知怎地腿上一软,就将那滚烫的茶水浇在了纪方宁的腿上,连带着裤裆中间也给弄湿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纪公子,我来给您擦擦吧。”她说着,纤纤玉手一伸就抓了过去。 “滚开!”纪方宁脸色巨变,一把拂开月影的魔爪,但正因如此也导致他自己身形不稳,晃了晃就从轮椅上跌了下去。 如此狼狈地匍匐在苏青墨跟前纪方宁却气势不减半分,他抬起头怒视苏青墨,冷冷道:“月华公主,这就是你皓月国的待客之道吗?” 苏青墨挑眉佯装无辜,无奈道:“纪大公子,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我的人都说了要帮您擦干净了,您这样迁怒于我只怕太不应该吧?” 说完也不管纪方宁是何种表情,她自己倒坐在那里开始悠哉地品起茶来。 果然,就算是换了身份,还是一样的下贱! 纪方宁紧咬着牙吼了纪小池一声,后者这才回神急忙将他扶起。纪方宁有气不能撒只能冲着纪小池发火,什么“废物”、“无能”、“蠢货”一类的话通通谩骂出口,到最后竟是恼火地直接抬起手给了纪小池脸上一巴掌。 “啪”的一声,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当即就见纪小池脸肿了起来。 苏青墨与月影皆是一皱眉,对这种暴行很看不惯。她重重将茶盅放在了桌上,冷道:“纪大公子,若是我没记错这位是令弟吧?”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在我们皓月有一种说法,要看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并不是看他读了多少圣贤书,而是要看他怎样对待身边人的。若就事论事自然最好,但若莫名将怒火迁怒于他人,那可真是猪狗不如。” “月华公主!你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纪方宁提高声音瞪眼道。 “当然知道呀,我不过就是讲讲皓月的风俗给纪大公子听嘛,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在说你?” 如此明显的一个坑,纪方宁当然不会跳进去,可这口气憋在心里又让他无比难受。他死死瞪着苏青墨恨不能扒她的皮抽她的筋,良久,就在他正要回答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笑语。 “这位大叔,你这样看着月华,难不成是对她有意思?” 苏青墨此刻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尽数喷出来。这时就见月晓双手后背像个小大人一样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斜着眼瞥纪方宁,整个人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厌恶。 他记得可清楚了,昨天就是这个渣人要剁苏青墨的手呢! 纪方宁原本气得更是跳脚,但在看着月晓一步步走过来以后,那张酷似容骁的脸却让他眸色一沉。互相打量间就见月晓走过去站在了苏青墨身边,小手在他肩上一搭,笑着道:“不可以哦大叔,我们月华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是也不能嫁给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她很喜欢乱跑的,要是一不小心翻了墙……” 话音未落,苏青墨抄起巴掌就给他头上一下。 “痛痛痛……”月晓当即两手捂着头泪眼汪汪,毕竟苏青墨这一下可是用了全力打得。 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时间竟完全没有人理睬纪方宁。此时此刻纪方宁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羞辱,他一双手握着轮椅骨节都泛白出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两人,蓦地,脑中却突然闪过昨晚苏占言已经做好的事。 原本他是想对付苏青墨的,不过看起来,这个小鬼好像比苏青墨要更容易控制些…… “纪大公子,你再这样看下去,本王恐怕要觉得你想杀人灭口了。” 就在两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视中,一道冷言传了过来,当即打破这种僵局。苏青墨急忙看过去,就见容骁正一脸冷寒走了过来,在与她视线相撞的那一瞬,眸底突然闪出异光。 “要死,又是一个淫贼……”月晓见状,压低声音碎碎念道。 哪知容骁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径直走过去一把将月晓抱了起来。小矮子当时就震惊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正要大喊“有人拐卖儿童”,而容骁显然早已经知道他的路数,立马不动声色弹了他一下,顿时就见小矮子犹如石化般愣在那儿,捂着脸一副想死的样子。 完了完了,他被一个变态给玷污了…… 当然不知道小矮子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容骁一脸傲娇看向阴沉的纪方宁,似笑非笑道:“纪大公子,人家都说童言无忌,你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吧?” 又是这招……纪方宁嘴唇哆嗦,气得不行。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说子不教父之过一类的,不过你真的考虑好了这样做以后,你们的瑾王爷会如何处置你吗?” 纪方宁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但此时此刻面对苏青墨跟容骁两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处于下风。心道没必要在这里再争一时口舌之快,他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平南王多虑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就好。”容骁淡笑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纪大公子看起来精神不济,不如好好回去休息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纪方宁又怎会不懂,索性他也压根不想继续留在这儿。冷哼一声就让纪小池推着自己离开,而苏青墨见二人走远了,看向月影点了点头。 第483章 做人不能妄自菲薄 待到回了客殿的院子,纪方宁关起门来就给了纪小池一顿鞭子。反正在他看来这种庶出的杂种完全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苏青墨那贱人完全就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步步高升。 想起刚才所受到的屈辱,纪方宁越打越狠,道道见血,却不见纪小池发出一道呻吟。他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扬起鞭子准备往纪小池脸上打去的时候,就见大门被人“咚”一声踹开,纪若鱼正站在那儿一脸不耐道:“大哥,你这是干嘛!” “你要为这个杂种说情?”很不高兴暴行被打断,纪方宁冷冷道。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就直接弄死他,要不就声音小一点,这里毕竟是皓月皇宫,要是被人家看到难免会落人话柄!因为之前的事王爷已经对咱们家很不满了,如果这时候再出什么岔子……” 这兄妹二人不愧是一母同胞,所想所做皆是为了自己,竟完全不考虑纪小池还站在那里,句句都听得真切。 纪方宁尽管满心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纪若鱼所言为真,他冷哼一声再度抽了一鞭子在地上,然后才道了句“滚”。 纪小池此刻早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没有丁点力气了,但他深知纪方宁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派人扶自己出去的。他紧咬着下唇慢慢从地上爬起,又慢慢走向大门,在经过那两兄妹身边的时候,就听他们异口同声道:“垃圾。” 是啊,他是垃圾,因为是庶出,所以注定只能是一个垃圾。 纪小池的房间在院子的最角落,那里是整个大殿最潮湿最狭小的地方。原本这里是给下人们居住的,但因为他的身份,到最后竟是连纪家的仆人都不如。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去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些伤口粘着布料让他整个人都痛得快要昏厥,但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心里面的难受。 就这样静静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小池在半昏迷之间就听房中传来一道叹息,然后便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是谁……”他声音低弱,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来人没有说话,只伸手在他身上穴道点了几下。接着那人好像给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纪小池不能抵抗任由对方做着,但在这之后却不见那人再有动作,而他冰凉的身体却慢慢恢复了温度。 总算是有了点力气,纪小池艰难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女子曼妙的身姿,让他当即便红了脸。 “啧啧,你们男人还真是一个样子,都到这种关头了还在想下流的事儿。”来人正是月影,见状不由双臂环胸冷笑道。 纪小池当即红了脸,他急忙收回视线,有些气急道:“我、我才不是……咳咳……” “哎你这人怎么还当真了,我不过逗逗你嘛!”眼见纪小池咳出了血,月影也不由慌了神。 “哪、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纪小池宁死不肯再转头,只把脸埋在被子里道,“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月影摇了摇头,心道还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她是苏青墨身边的人,会偷摸到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这家伙没说赶她出去竟然还直白问出口,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怎么,但却让月影莫名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跟过来看到的竟然会是这么一出嫡出打骂庶出的戏码。 她什么都没说,只稍一沉吟后坐在了床边。修长白皙的玉手从怀中掏出伤药,然后也不管纪小池什么反应,慢慢掀开他那破损的衣裳就开始替他上药。 纪小池察觉到她的动作浑身一震,正要开口,就听月影忽然道:“别乱动。” 这一声像是有魔力般,竟真的让纪小池再也不敢动一下。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那鞭子上到处都是血,估计没少用来打你吧?”月影叹着,手也禁不住地开口颤抖。 “能……逃到哪里去呢?”纪小池笑容苦涩,继续把头埋在床铺中。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他都瘸了一条腿了,你难道还跑不过他?这里是皓月皇宫,你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嚷嚷,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敢再动你半分。” “可是……我不会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啊……” 月影的手一怔,因为纪小池这句话,心头莫名有些酸酸的。 “其实……我知道你是做什么来的……”良久,纪小池忽然又道。 “你是月华公主的人,刚才见他那么打骂我,你们一定是想着我满心怨恨,所以想策反我帮你们盯着他。” “但是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并非我不帮你们,而是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你也看到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废物,他怎么会让一个废物参与他的事……” 哪知纪小池话音刚落,月影突然抬起手给了他头上一下。力道之大,顿时就听“咚”的一声响,而纪小池也总算是痛吟出声。 “你记好了小子,人这一辈子最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妄自菲薄,你若是想这样活一辈子我不拦你,但你想清楚这是否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娘亲?” 说完,月影慢慢起身,拉过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她将伤药摆在了纪小池的床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既然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那我也不勉强你,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一下!” 谁料月影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纪小池忽然有些激动道。 月影很想走,可不知怎地却还是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就见纪小池一脸急切地望着自己,那眼中有很多她看不清却又感觉熟悉的东西。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少顷,就听纪小池结巴问道。 闻言,月影终是一笑。 “谁说我在帮你了?我……不过是帮我自己罢了。” 毕竟以前的我,跟此刻的你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啊…… 纪小池怔怔望着她,心脏突然加速了跳动。他见她站在那里冲自己妩媚一笑,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他见月影转身就要走,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你、你让月华公主小心,我不知道我大哥具体要做什么,但他的确是冲你们来的!” 第484章 要对我负责 与此同时,苏青墨还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正看着容骁跟月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容骁为了让月晓闭嘴而做的举动,只是在事后见月晓死死抱着自己哭得那叫一个撼天动地的时候,一问才知道了此事。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总不能指着容骁的鼻子去骂你这个变态竟然敢动我儿子这种话吧,像她如此纯洁善良的人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污言秽语呢! 月晓眼见找救兵无用,于是就只能掳起袖子自己上了。他在表明了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已经被容骁玷污了以后,容骁的反应则相当令人意外。 他坐在那里,先是喝了一杯茶,然后又挑了几块果脯吃,之后又喝了一杯茶,再然后又磕了几个瓜子,最后才淡淡道:“哦。” 哦是个什么鬼啊!小爷我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听你一句哦的啊! 月晓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他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死死瞪着容骁:“不行,你弹了我的身体,你要对我负责。” “哦?” “你出去吃饭都要花钱吧,我难道是要你白弹的?” “哦。” “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的份儿上,我给你算便宜点吧,二十两银子不二价!” “哦?” “怎么你嫌贵啊,那……十五两好了,不能再低了!” “哦。”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鸡吗,一个劲儿哦哦哦哦的!” 很不辛的,苏青墨此刻又在喝茶,一听这话当时就喷出来了。容骁手脚麻利地“嗖”一下就跳了起来,这才没有遭殃。只是可怜了小矮子,当即就被喷了一头一脸,愣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苏青墨看着他这样子,顿时心道完了完了,照月晓这德行,非得跟自己闹翻天啊,估计十五两银子都打不住了好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月晓只是呆了那么一瞬,然后他很淡定地转过身,走到了容骁身边,顺手拿起他的长袍就开始擦脸。容骁被他的动作惊住嘴角抽搐,却破天荒地没有阻止,俩人就这么站着,直到月晓擦干净了脸才道:“我决定了,还是二十两。” “那我给你四十两,你再给我弹一次好不好?” “……禽兽,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眼见二人又开始斗嘴,而且还找了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站好了准备过招,苏青墨真是无奈至极,她摇着头苦笑却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池子边正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衫如雪,周身气态如仙,见她望过去后也顺势看了过来,侧首一点,很是有礼。 苏青墨对范庭川的印象很不错,见此她也盈盈一笑当做回礼,眼见这一大一小吵得没完没了而她又没办法,于是趁二人不注意,她一个人悄声走了过去,在看到范庭川的时候莫名松了口气。 “月华公主可是遇到什么难心事儿了?”见状,范庭川体贴问道。 苏青墨下巴一点那亭子里的景象,无奈道:“范公子自己看便是了。” 然而她不知道,在范庭川眼里这一幕却是不同的,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父子之间才可以拥有的羁绊。尽管他们每每见面都掐得不可开交,但不可否认的是,月晓只有对容骁才会这样,对其他人则显得兴趣平平。 “公主……难道没发现,月晓只有对平南王才会这样吗?”良久,范庭川旁敲侧击道。 苏青墨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啊……”说着,脑中灵光一闪,“范公子会觉得不同,是因为没有跟他单独接触过吧。” 范庭川敛眸一笑没有回答,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用这样的谎言欺骗自己,但是五年过去了,他看清了太多的事,性格早已大变,他宁肯面对残酷的现实也不想给自己编制一场永远都不会实现的美梦。 苏青墨见他不说话也没了后文,只抬头看着那边打成一团的两个人,眼神越发柔和,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月晓跟容骁,真的很像。可她才是这孩子的母亲,那么容骁到底是…… 范庭川此时正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他见她眉宇之间似有皱痕,不自觉地便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平。谁料手刚伸到一半苏青墨就有所察觉看了过来,二人当即立在那儿,范庭川却在最初的诧异后继续将手伸过去,然后在苏青墨的发髻中拿下一叶花瓣。 五年的期盼,五年的想念,却如这再一次的触碰一般,不能夹杂半点私情,依旧是小心翼翼不敢见光。 “看到你头上落了花瓣,于是就想帮你拿下来,是我唐突了。”他淡淡道。 苏青墨不知怎地,在范庭川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过。尤其是此刻看他明明很平静地在解释,可周身散发的却是叫人心颤的哀凉。 他在难过什么?而她又在难过什么? “没事的,我还要谢谢范公子。”由于找不到会让这种情绪出现的原因,苏青墨只能浅笑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气氛流淌,平缓且柔和。就像是多年认识的老朋友一般,那种没来由的安定让苏青墨感到舒服,却也同样像是一把小锤子正在不断地敲击她的内心。 殊不知就在她跟范庭川相视一笑的时候,亭子里的打斗早已停了下来。容骁站在那儿几乎快要把栏杆握断,他死死瞪着那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多么希望此刻站在苏青墨对面的是自己,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冲自己笑过了。 “喂,口水快要流下来了。”这时,就听月晓在一旁打趣道。 “一边儿去,本王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容骁闷闷不乐道。 “这是你说的啊,你可别后悔啊,我可真走了啊!”月晓气儿都不喘地说完这三句话,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观察容骁。 在见容骁压根都不理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于是愤愤一跺脚便道:“哼,我现在就去告诉月华我很喜欢那位范公子,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办!” 第485章 大叔,你很好 “回来!”脑袋“嗡”的一声,容骁转过头就喊道。 “你让我回来我就回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月晓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人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容骁面前。他一脸坏笑地冲他伸出手,眨巴着眼睛道:“再给二十两。” “你个小鬼,一天到晚要钱干什么!”容骁很轻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你都不懂!”月晓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很是鄙夷道,“小叔叔说了,只要我有好多好多的钱,就能变成跟小爹一样的人。” 容骁听着这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那头有个旧时表哥在死缠烂打,这边还有个凭空冒出来的小爹在虎视眈眈……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苦啊,他不过就是想搂着媳妇儿好好过个日子嘛,为什么大家都要来插一脚呢!就不担心腿被他打断吗! “小鬼,你那个小爹到底跟月华是什么关系啊?”容骁心念一动,突然道,“如果他是你小爹,那月华是不是……” “不是。” 很快否决,月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头却压得很低,一双小眼睛里面满是委屈跟失落。容骁毕竟是个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种表情背后的含义,很明显这孩子是为了苏青墨的名誉,所以宁肯委屈自己变成一个“孤儿”,也绝不会让旁人看出他跟苏青墨的关系。 “小爹就是小爹,月华就是月华,我、我刚进宫的时候很小,是他们一起把我带大的。小爹因为担心月华一个女子名誉会受影响,所以就对外宣称我是他的‘义子’,这样就没人会多想啦。” “可本王记得莫大公子自己也没有成亲吧?” “对啊,所以才说小爹是个好人嘛!”月晓得意一笑,“他才不是你这种大烂人可以比的呢!” 被这小子说成是烂人,容骁心里突然有些郁闷。他慢慢俯下身子蹲在了月晓面前,一瞬不瞬望着他。这个孩子的眉眼很像自己,眼睛却如苏青墨一样光彩熠熠,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却见月晓浑身一个哆嗦,嫌弃道:“不要随便摸人家头啦,要长不高了!” “小鬼,你真觉得我是个烂人吗?”哪知容骁并没有被他逗笑,反而在意起刚才的话来。 月晓见容骁似乎真的有些难过,不由一愣,随即小嘴一撇:“大叔你不是吧,你自己都经常说童言无忌的,怎么还当真了?” 哪知容骁却不依不挠,正色道:“你先回答我。” 月晓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小眉毛越皱越紧。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嘴嘟得越来越高,到最后一跺脚道:“好啦好啦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你人很好可以了吗!”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脸,却从指缝里偷偷观察容骁的反应。见容骁依旧无动于衷一脸抑郁,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又道:“好啦,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不傻好吧,我肯定知道你人不坏才会跟你玩儿的啊,不然我才懒得理你!” “虽然呢你比我小爹还要差那么一丢丢,但是他平常很忙不能经常陪我,月华又让我少跟小叔叔在一起,所以我只能找你啦!” “这样你可以高兴点了吧,大叔!” 然而并不如月晓所希望的那样会看到容骁高兴的样子,容骁此刻的心情……依旧是崩溃的。 这孩子,这话还不如别说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备胎吗? 拜托,他堂堂平南王哎,怎么就沦落到被一个小崽子当成备胎了! 月晓撇了撇嘴,觉得今日好像不太适合继续这个话题。他灵机一动扯着容骁的下摆就继续指着亭子那边的景色给容骁看,而这个时候苏青墨与范庭川两人依旧站在那儿,但很明显气氛比刚才要和缓太多。 容骁心头再添一堵,他把下摆从月晓手里扯出,不高兴道:“你又要干嘛?” “你什么记性啊,我不是说了我可以帮你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啊!你明明是说要告诉她你很喜欢那个姓范的好吗! 然而没等容骁咆哮出口,月晓就双手后背一副得意的样子:“我想呢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月华是很在乎我的,所以只要是我说的话她都会考虑一下。我知道你想泡她,但如果只凭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 “所以我可以帮你啊!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啊!”月晓不满道。 “你要怎么帮我?”容骁眼一眯,突然知道这小矮子准备说什么。 “再给二十两!” “我给你一脚!”容骁抬起脚就要踹过去,但却顺势蹲在了月晓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道,“求你了,你告诉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月晓嘴角一抽,小声怒道:“你神经病吧,你这个样子连我都受不了,月华怎么可能会喜欢!” 哼,你个小鬼懂什么,她以前可喜欢了呢!容骁傲娇地想着。 “那你说要怎样!” “你先给钱!” 容骁深望了小矮子一眼,慢慢掏出一枚碎银子扔了过去:“先给你一两。” “你打发叫花子啊!” “不要拿来!” “要要要,我要还不行吗!”月晓急忙将银子塞进裤裆里,看着容骁骂了句,“小气鬼。” 他说完见容骁作势又要来抢,急忙往后一躲道:“那我告诉你,月华平常呢最喜欢吃的主食是面条,而且必须是大米面条。她最喜欢吃的菜呢是白菜,因为她总是会便秘啦。还有她最喜欢喝的是白茶,因为她肝火太旺,白茶去火效果最好。最喜欢的水果呢是苹果,对肠胃好……” “等等。”没等月晓说完,容骁突然打断道,“你跟我扯这些有什么用?” 月晓一副很嫌弃地样子看着他:“拜托大叔,你难道真想着空手套月华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宫里的常客了,期待你的好消息哟!” 第486章 她只会杀了我 苏青墨自是不知那头的两人正打着什么鬼主意,在注意到他们停止打闹而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盯着她跟范庭川看的时候,那眼睛里冒出的晶亮光芒竟让她不敢直视。 该死的,不要用这种捉奸在床的目光看着她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月晓怎么突然跟容骁统一战线了? “月华公主,有一件事不知你可否愿意替我解答?”谁料这时,范庭川突然出声问道。 苏青墨回过神来看向他,就见范庭川目光幽深,带着一种难以说明的色彩道:“眼下三国使臣公主都已经见过了,不知你心目中的驸马人选是哪一位呢?” 秀眉轻扬,苏青墨忽然笑道:“范公子,你这个问题问得才是真的唐突。” “就算是唐突,我也希望公主能为我解答。” 这样的范庭川对苏青墨来说是陌生的,尽管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曾经很熟悉他的感觉。他就站在那儿,用一种平静却又深邃的目光看着她,而他执着的是一个看似荒诞实则特别有用的问题。 “范公子,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少顷,苏青墨反问道。 “很重要。” “既然这样,那我不妨直说了,此次皓月诚邀各位前来虽然的确是为了与各国联姻,但那里面并不包括我,而只是我的两个妹妹。” 范庭川心中一沉:“可我记得月华公主你也尚未婚配。” “父皇年事已高,膝下又只有我们三个女儿,若是全都远嫁,那他以后要如何是好?而我身为长姐,已经不比月曦跟月岚年轻充满活力,她们年纪尚幼,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肯定要比我强很多,我这个人懒散惯了,习惯了一个地方就不会想着再去改变。” “但人生重在尝试,你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喜欢?” “范公子,有的时候尝试并不是好事,因为会带来无限的未知,而我这个人不喜欢未知,我喜欢实实在在能抓到手里的东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明了了,范庭川知道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只会惹来苏青墨的厌恶。他看着她后退一步,微微俯身,敛眸眼下眸中的失望,淡淡道:“如此,倒是在下冒犯了。” 苏青墨看着他,明明就低落的情绪更添抑郁。他明明在笑,可周身散发的凉薄气息却叫她一颗心揪得难受。她点了点头当做回礼,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问他是否也如那群人一样,想要在皓月国得到些什么。尽管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她却很不愿意承认他跟那些满心利益的人一样。 毕竟,他是一个让人光看着就忍不住心疼的男子啊…… 范庭川看着苏青墨犹如逃跑般离开了这里,他慢慢抬眸,眸底的痛色忽然充斥在了整个眼眶。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敢如此直视她,贪恋着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美丽跟温暖。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时,就听叶繁花在身后问道。 范庭川没有回答,只看着苏青墨的背影一动不动。叶繁花脸上掠过痛色,颇有些不忍道:“就算她以后会恨你,你也要这样做吗?” 闻言,范庭川终于动了动。他转过身,露出一个很是苦涩的笑容,他唇角微扬,眼中全是忧伤。 “她不会恨我的……”他说,“她只会杀了我。” 苏青墨匆匆回到亭子的时候,才发现容骁已经离开了。月晓正一个人坐在那儿,见她回来,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苏青墨倒吸一口冷气莫名觉得心中不安,她走过去给了月晓头上一巴掌,皱眉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月晓不满地瞪着她,一边揉脑袋一边道:“就冲你打我这下,我死都不告诉你。” 于是在之后的一整天,月晓都是一副“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的”表情,不管苏青墨如何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他全都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的苏青墨只能抱着如此疑问的态度跟不安的心情沉沉睡去,谁料一大清早天刚亮,就听月影在外面敲门道:“公、公主……你快醒醒……” 简直是活见鬼,月影一向比她还要贪睡,这大清早的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青墨来不及整理,随便拉过一件披风搭在身上就赤脚走过去开门。门扉开启,就见月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站在那儿,她唇瓣微张一副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让苏青墨心里“咯噔”一声响,然后下意识抬头向外看去,就见那不远处的楼梯下站着一个人,一身蓝衣,提着一个食盒,笑意浓浓。 “还真是……活见鬼了啊……”苏青墨喃喃道。 站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容骁。他激动了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大清早的就赶来给苏青墨送早饭。尽管可以看出苏青墨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他是谁,容召平南王好吗,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好吗,所以完全不会在意好吗! 果然容骁完全不等苏青墨说话,只冲她点头一礼随后便径直走去了正殿。苏青墨望着他的背影嘴巴半张,此刻倒是跟月影的表情一模一样了。 匆忙梳洗过后苏青墨赶到了正殿,就见容骁正坐在那里悠哉地喝着茶,看到她进来后,甚至还像个主人一样冲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苏青墨嘴角抽搐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而这时就见容骁将食盒提过来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上。 散着热气的小米粥、各种小咸菜、馒头、油条、糖包、豆浆……反正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整个江月城里面能买到的早点,此时此刻都被放在了这张桌子上。 “平南王,你这是……”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全都买了些。”说着,他“啪啪啪”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苏青墨赶紧坐下来尝尝。 苏青墨此刻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容骁了,她站在那儿犹如石化了般,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容骁,然后再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最后小声道:“那个……平南王,你……该不会是想坐地起价吧?” 第487章 漫漫追妻路 容骁的笑容当即僵在了那儿,他望了苏青墨好久,才深吸口气慢慢道:“公主这句话的意思是?” 苏青墨迎着他这个眼神突然有点心颤,她咽了口吐沫,莫名往后一缩:“我的意思是,平南王该不会是便宜买了这些东西,然后想来我宫里高价卖出吧?虽然呢我本人的确很喜欢吃,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这个样子……” “月华公主,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哪知容骁却利落打断她,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不不不,王爷您一身正直,刚正不阿,绝对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苏青墨说着,话锋一转,“所以,是月晓逼着你做的?只是不知你们是怎么分账的?二八?三七?还是四六?” “是五五。”容骁没好气道。 “五五哎!”苏青墨吓得一把拽住身旁月影的袖子,完全是一副我靠他们竟然肯五五分来赚老娘的钱! 容骁简直要气笑了,这个傻女人竟然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来倒差价的。心里莫名有些挫败,但容骁又不好直接开口说我是来讨好你的,眼见苏青墨都不敢过来坐下,他无奈之下只能起身叹道:“既然这样,那本王先告辞了。” “哎,你先把东西拿回去啊,我很穷的,收不起……”苏青墨话说了一半,就见容骁射过来一道十分具有杀伤力的眼光,惊得她当即就说不出话来了。 “公主误会了,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笑纳。至于钱不钱的,公主若是吃完,本王就不跟你算了。” 于是他堂堂平南王的一番好心就变成了威逼利诱的手段。 苏青墨虽然在皓月皇宫一向是老大,但是面对容骁这种突兀的举动她还真是招架不了,只觉得肝儿都跟着颤了颤。在容骁离开后她就让月影去把月晓那小矮子给带来,谁料得到的消息却是月晓一大清早就跟着元勃上身跑步去了。 该死的,这哪里是去跑步啊,这分明是跑路啊! 所以最后的最后,苏青墨只能含泪召集一堆人把这桌早饭消灭掉了。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在之后的几天,容骁每天早、中、晚都会按时出现在她宫中,手提食盒,面带笑容。因为对方是皓月国的客人,苏青墨又不能关起门来将他赶出去,只能日复一日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没完没了地吃这个,喝那个,到最后完全就是睡醒了吃,吃饱了睡,然后醒了再吃,吃了再睡,周而复始。 于是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天,苏青墨她……莫名其妙开始拉肚子了。 而这时,就见消失了好几天的月晓一脸贼兮兮地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拉的虚脱的苏青墨道:“干得漂亮。” “你……你过来……”她有些气喘地指着小矮子,一脸恨不能掐死他的表情。 “啊月华我是为你好啊,你不是便秘吗,变态大叔这是在给你治病啊!” “……”拜托她只是有点便便不通畅而已,谁说就是便秘了啊!再说就算真的是便秘,也不至于这样啊,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包泻药来得利索啊! 哪知月晓闻言却是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她晃了晃,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摇头道:“你啊你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说人话。”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那个变态大叔他……” “公主,容召国的范先生求见。”谁料没等月晓把话说完,就见月影突然走进来汇报道。 苏青墨这时候真是谁都不想见,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她却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让月影扶着她斜靠在床头,没多会儿就见范庭川一身白衫走了进来,先是冲着苏青墨一礼,然后道:“听闻公主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便想过来看看。” “多谢范公子关心,我没什么……” “哎我记得小叔叔说,去拜访病人的话不是应该带点礼物的吗,怎么还有人空手来啊?”月晓不高兴自己的话被打断,于是故意说道。 范庭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毕竟这是他跟月晓的第一次交锋,果然这孩子还真如情报所说得那样……古灵精怪。他闻言倒是也不生气,只冲着他淡淡一笑,然后才道:“范某虽然没带什么值钱的,但却给公主准备了你此刻最需要的一样东西。” 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瓷瓶。 “这是?” 苏青墨从月影手中接过,挑眉道。 “是治疗疑难杂症的药,只需一服,很快就会好。” “哎呀我的天啦,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给人送药的啊……”月晓一听,又立马说道。 苏青墨一听当即觉得尴尬,她呵斥了一声“闭嘴”,然后为难地看着范庭川:“抱歉啊范公子,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所以说话总是没大没小……” “无妨,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只要好好教导,改掉这些坏习惯就好了。”范庭川说得轻巧,然后侧目看向那孩子,就见小矮子正一脸仇视瞪着他,那模样像极了容骁却又有点像是苏青墨。 不知怎地范庭川就突然笑了起来,他依稀记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惩罚偷偷爬墙的苏青墨时,她也是如现在一样露出了这个神情。 白驹过隙,恍如隔世,现在却是连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小公子,你说得对,这次是我不好,所以下回我会更用心地准备礼物。”他俯下身,摸了摸月晓的头笑着说道。 月晓莫名就红了脸,只因此刻范庭川的笑容看起来太暖太叫人震撼。他只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很是傲娇地“哼”了声却一言不发地转头跑了出去,而这时就听苏青墨在背后笑着解释道:“范公子别误会,他这是害羞了。” 哼,他才没有害羞,他只是……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就这样闷着头一股脑冲到了容骁的客殿里,还没等容骁回过神,月晓已经一头扎进容骁怀里,一手拽着他的衣襟,一手捂着嘴哀嚎道:“完了完了完了,敌军太强大,城堡即将被攻破!” 第488章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容骁还没为这被儿子抱满怀的动作所窃喜,月晓后一句话却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看着小矮子一脸委屈的样子,他立马把他往肩上一揽,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说,谁!大叔给你报仇!” 好吧,他其实很想说是爹爹给你报仇的。 哪知月晓却突然抬头拽着他的领子把他往回扯,一边摇头一边大喊:“错了错了,不是我被欺负,是城被破了!” 城?容骁这才想起来,他们俩最近是用这个字来称呼苏青墨的。 月晓急忙趴在他耳边将刚才苏青墨那儿发生的事一一道了出来,说完后就见容骁一脸阴郁,眸色沉沉。 想想那几个跟自己抢苏青墨的家伙,容骁唯一觉得难搞的就只有范庭川。尽管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对方已经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可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他就依旧是众人眼里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浅笑如阳,这一点从苏青墨跟他在一起时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而他自己虽然最近跟苏青墨在一起的时间明显更长,可这一次好像真的做过头了,都怪这小子胡乱支招,最后倒是被范庭川捡了个漏,也不知道这会在苏青墨心里上升多少好感…… “大叔,你不要放弃啊!”就在容骁沉闷到一张脸都快结成冰的时候,月晓突然按着他的肩膀吼道。 “谁说我放弃了?”容骁白了他一眼,“本王是在想对策。” “还想什么想啊,既然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容骁听着莫名哆嗦了一下:“你想干啥,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强迫她的事!” 月晓不屑地撇了撇嘴:“正人君子才不会想得这样龌龊,你忘了我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吗,怎么会想到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主意?” “……”容骁莫名的,竟无言以对。 月晓见他受挫这才得意一笑,然后继续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容骁越听一双眼睛越亮,待到最后听完的时候,眸底却闪过一丝异色。 他很好的掩藏起了多余的情绪,顺手在月晓屁股上一掐:“说起来小鬼,你难道真得只是因为那二十两银子所以才帮我的吗?” 月晓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不说话只挣扎着要下来。容骁不依,反而将他反过来抱在怀里打屁股,两个人在正厅里面嬉闹不休,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房间里还有三个人站着,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是有人高兴有人担忧。 五年的时间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容骁如现在这般开心过。尽管他们人人都知道月华就是苏青墨,但因为没找到切实的证据,所以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容骁,跟个傻子似的陪那个孩子瞎胡闹,整日里挖空心思讨苏青墨的欢心,竟然完全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然而明知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但况琴他们却不忍心去提醒他。 他们都苦了太久,能偷得一时的欢愉便去好好享受,谁知道麻烦哪一天就又会降临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王爷的吗?”良久,却是顾暖突然说道。 “肯定是啊,你看看那孩子的眉眼,跟阿骁一模一样。”况琴拍着胸脯道。 “可是她都消失五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又带着个孩子呢,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顾念继续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阿墨消失这五年就是为了去跟其他人生个长得像王爷的孩子?”凌薇有些不高兴道。 这几日她总是想去找苏青墨,可却被况琴看得死死的。他们都知道那一日三方达成的协议是不许再提往事,可她怎么能甘心,那毕竟是她的朋友啊! 顾暖听她语气不善当即闭了嘴,她有些委屈地咬紧了嘴唇,眼眶变得红红的。望了眼正厅里和谐的画面她突然心口泛疼,她当即低下了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哎你说你,老跟她一个姑娘置什么气!”况琴见状,不由埋怨凌薇道。 凌薇哼了声没有解释,反正她很清楚在这些男人的眼睛里像顾暖这种小姑娘不管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然而她看得清楚,最近这些日子每当容骁去找苏青墨的时候顾暖都总是一副纠结难受的样子,而像今天这种话也不是她第一次讲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特别不好,于是凌薇再度深望了正厅一眼,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而此时此刻,苏青墨在送走范庭川并服下了他给的药后,果然觉得身体恢复了几分力气,好歹是能下床走路了。 眼见月晓还没回来,她知道那臭小子一定是跑去找容骁了。真是的,那两个家伙明明每次见到都会互掐,怎么这时候倒同仇敌忾对付起她来了? 苏青墨将心中的疑问说给月影听,谁料月影却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道:“公主,你是真看不明白吗?” “恩?” “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传平南王是在追求你,怎么你自己还不知道?” 如遭雷击,苏青墨愣在那儿,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月影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被自己不幸言中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真搞不懂在别的事情上精得跟狐狸一样的人怎么关键时刻能傻成这幅样子? “那个月影啊……你刚才说,平南王他……在追求我?” “不然呢,他还在追求我啊?” “等一下,你让我捋一捋。” 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歪着头想了半天才又道:“可是你见过有谁是这样追求女子的吗?” 月影一听也不由愣住,随即连连摇头,显然是她没见过。 “所以……他可能并不是在追求我吧,我觉得他更像是准备暗杀我……”苏青墨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解释,只能苦笑着这样想了。 眼见苏青墨又这样选择性的无视,月影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尽管苏青墨最近也被折腾得不轻,但看得出来只要容骁来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异常高兴。那种潜意识存在的喜悦是苏青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她为了皓月,为了月晓,只会把自己真实的感情隐藏起来。 “公主,有人求见。”就在气氛莫名变得沉默的时候,宫人突然进来禀报道。 第489章 你只是个替身 苏青墨随宫人来到正殿,在看到正候在那儿的一个瘦小的身影时,不由秀眉一扬。适才听宫人的意思她还以为又是哪国使臣派来的人,此刻见到对方的背影,她脑中却莫名闪过一道影子,很熟悉,但又很模糊。 “见过公主。”这时,对方听到她走来的声音,急忙转过身跪下行礼。 “起来吧。”苏青墨淡淡说着,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不知你是?” “公主,奴婢……奴婢名叫顾暖。”她说着,忽然抬起头直视苏青墨。 苏青墨不太喜欢这种带着试探性的目光,她眉峰上挑,双手后背围着顾暖转了一圈。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很淡的兰花香气让她当即确认了她的身份,不知怎地,苏青墨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仍旧得体道:“可是平南王派你过来传话的?” 顾暖浑身一震,随即瞪大了双眼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看来不是平南王派你来的。” 注意到顾暖紧咬的嘴唇,苏青墨淡定一笑,背着手走到上座坐下。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暖望着苏青墨,眸底异色翻转不停,像是很纠结。苏青墨权当看不见这些,只悠哉地品着茶也不催促,如此过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就见顾暖突然跪倒在地,一副哀婉的样子道:“奴婢、奴婢想求公主一件事!” 苏青墨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了过去。 “求我?”她重复着,笑容诡异,“你是平南王的仆人,有事也该找他吧?” “可这件事奴婢只能找公主!”顾暖接过话,深吸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快速道,“奴婢……奴婢是希望公主可以大发慈悲,放王爷离开皓月!” 一旁的月影闻言当即就想说话,却被苏青墨一个眼神逼了回去。她依旧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地喝着茶,良久才答道:“有件事,你似乎理解错了。” “你的主子平南王是自愿来到这儿,并不是我绑来的。而他眼下也是心甘情愿住在皓月皇宫的,并非是我扣在这儿的。所以你让我放了他……抱歉,我实在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暖感受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起抖。然而内心的期盼最终还是大过了恐惧,她猛地抬头,音调也高了几分:“公主明知我说的放他走并非是那个意思!” “最近王爷总是天天跑来您宫里,大家瞧着都觉得他是对您有意思。可事实并非如此,公主应当清楚三国使臣前来皓月的真正目的,所以王爷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情势所逼罢了。” “公主可能不知道吧,王爷之前有过一位妻子,他们二人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很是美满。五年前,那位王妃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王爷为此消沉了很久,直到见到了您以后才慢慢恢复了精神。” “可这并不是因为他对您有好感,而是因为您长得很像那位王妃,对王爷来说,您不过就是一个替身而已!” “所以我此次冒然前来就是为告诉公主真相,希望您能看清现实,顺便也让王爷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苏青墨不动声色望着顾暖,内心却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双手不颤抖,想起从最初的见面到现在的熟悉,她总算可以理解容骁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知道那个女子的存在的,也很清楚自己跟对方长得很像。她知道三国使臣都与那女子有着关系,可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容骁的妻。 想起他的笑脸,想起他偶尔泛起的温柔,想起他每日里等待的背影,苏青墨忽然打了个寒颤,她侧身将茶杯放下,只担心下一刻自己会忍不住松手将它打破。 心口溢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很难解释这种情绪。她见顾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急忙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反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去跟平南王说,反而要来找我?” “因为王爷乐在其中,而公主却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可是她听过最好笑的恭维了,苏青墨冷笑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她踱步走到顾暖面前,几乎用肉眼都能看到她在瑟瑟发抖,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依然一脸倔强地望着自己,苏青墨缓缓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可怎么办呢,我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很在意哎。” 顾暖瞳孔猛地一缩,正要开口,却被苏青墨伸出的手指挡住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为主子上心的丫头,可是在我看来,你并非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自己吧?” “瞧瞧,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你跑来跟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将他拒之门外,然后便可以在他受伤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受伤的男人总是会很容易爱上在他身边陪伴着的女人,你一定是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自作主张这么做。” “可是你忘了吗,他五年前受的伤要比被我拒绝重得多,你用五年的时间照顾他都没能让他动心,难道还天真的以为只要继续下去就会有结果吗?” 说着,苏青墨猛地松了手:“适可而止,是身为人要懂得的最基本的道理,可你显然并不知道。” 顾暖此刻跌坐在地,一脸怔忪望着苏青墨,眼中满是泪水。面前的人明明就是苏青墨,那一颦一笑,那一举一动,都与她脑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可她又不是苏青墨,因为对方永远不会对她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因为对方欠她,欠她一条命,所以永远都不会这样高高在上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顾暖猛地低下头,藏在袖袍里的手却蓦地握紧。她没有说话只是重新跪在了地上,她咬着的下唇已然出血,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稍微平静后道:“奴婢该说的已经说了,公主要如何抉择,奴婢的确操控不了。” “但奴婢想以公主的心性,恐怕不甘心只做人替身吧?”顾暖说着,再度抬头望了苏青墨一眼后,道了句“奴婢告退”就这样离开了正厅。 苏青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努力保持的强硬终于松懈,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她紧紧握着月影的手几乎快要将她手背扣烂,眼见月影似乎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反而抬起头看向了房顶处。 第490章 你选过去还是现在 一道很轻的响动自上方传来,微弱到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到。月影当即就想飞身而去,苏青墨却将她拉住,只稳了稳情绪才扬声道:“阁下既然人都到了,何不下来喝杯茶呢?” 因这一声,上面的人没有再动,而苏青墨亦是不语。他们互相对峙就这样过了好久,苏青墨才依稀听到上方传来一道很轻的叹息声,接着便见一个人影翻身而下,几个旋身后落在了她们面前。 苏青墨此刻已经恢复常态一脸平静看着来人,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她眉峰一扬,显然有些意外。 “今日还真巧,平南王的人接二连三地来我这里登门,就是不知你又为何而来?” 来的人正是凌薇,对此刻的苏青墨来说自然是熟人了。之前因为茶叶铺子的事她们交过手,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苏青墨”这个名字。 她越想这件事越觉得可笑,眼见凌薇看自己的眼神甚是古怪,苏青墨忽然一笑道:“你不会也把我当成是那位已故的王妃了吧?可惜,我并不是她,这还真是要你们失望了。刚才那个姑娘说的很清楚,就不知道有没有让你清醒过来呢?” 凌薇很不愿意看到苏青墨这样子的表情,明明内心很是挣扎,却在故作轻松。她忽然就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于是深吸口气,平静道:“你别听她说的。” “哦?” “我知道这样讲很冒犯,但事实就是她说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你没必要全信。” 这下苏青墨倒是乐了,她不怒反笑,语气冷道:“所以,今日是你们平南王府的人在给我找乐子吗?” 凌薇眉头一拧:“我不是平南王府的人。” 苏青墨面露异色,竟是有些搞不懂这里面的关系了。 凌薇看着她,那样熟悉的脸却是那样陌生的表情。她忽然凑上前就见苏青墨瞳孔猛地一缩,而她则开口道:“阿墨,你真的不记得……” “凌薇!”谁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元勃一道冷喝打断了这种凝滞的气氛。 苏青墨与凌薇皆是愣住,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元勃一脸铁青地走了进来。她们都是第一次在元勃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阴冷顿时叫两人都噤了声。元勃走过来,不由分说拽着凌薇就往外走,苏青墨哪里会依,伸出手将二人拦住,也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元勃我再说一遍,我只是失忆了,但我还没有傻。你们今日接连搞了这么一出,你以为我还可以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元勃眉头紧锁,无神的眸子望着她,没有回答。 “你说我跟那个人长得很像,但我跟她没有一点关系,顾暖也说只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被平南王区别对待。可现在呢,这个人又跑来跟我说不要相信顾暖的话,还一副认识我很多年的样子,而你,一直告诉我不要回头的人却表现得跟他们如此熟络,甚至还在关键时刻阻止对方说下去。” “元勃,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皓月国的长公主,如果我想知道一件事的真相,是完全可以把你们扣起来严刑拷打的?” 元勃垂着的手一紧,少顷却笑了起来。 “月华,你若真有这个想法,试试也无妨。” 凌薇此时正在旁边看着二人,听到元勃对苏青墨的这个称呼时,她心中一直摇摆不定的天平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这时,就见苏青墨怒道。 “我知道你敢,但是你最好想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月华,是你亲口跟我说的,过往如何虽然重要,但人是要活在当下的。别忘了,你是皓月国的长公主,你除了要照顾月帝照顾月晓以外,身上背着的是整个国家。难道你真的可以不管这些,就只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一个根本没用的过往吗?” “好,就算你找到了过往,想起了以前的事,可那又能怎么样?你是可以回去还是能抛弃眼下?亦或是准备就这样在夹缝中一个人痛苦然后叫无数人为你担心?” “月华,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跟莫公子的确瞒了你一些事,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的选择,过去还是现在,你只能选择一个。” 元勃的话像是一盆凉水,浇得苏青墨浑身发抖。她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绝望,毕竟在她仅有的五年记忆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选择题。 她很清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没想过于自己而言,过去跟现在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状态存在着,她很难说清哪个是熊掌哪个是鱼,但很明显,它们是无法共存的。 越想情绪越低落,苏青墨慢慢摇着头,脸上带着苦笑。 “元勃,你知道我的,要不都要,要不就都不要。” “可现在,你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自此之后的另一样就再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苏青墨怔怔望着他,很久很久,最后只慢慢闭起眼,长出了一口气。她不再说一句话只转身离开了正厅,一旁的月影见状,气急败坏地瞪了元勃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宫人们见状也都纷纷撤了下去,很快正殿中只剩下元勃与凌薇二人站着,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良久,二人却是齐齐叹了一声。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元勃说着,抬脚往外走,“还有盯紧顾暖,不要再让她来惹是生非。” “元勃啊……”凌薇终是没忍住,突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青墨还活着?” 元勃脚步一顿,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就这么站了会儿,才继续又往外走。 “我宁愿不知道。” 这样,我就不用陪着她经历那些残酷到令人窒息的改变,也不会在此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只为了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 就这样,苏青墨艰难地选择了现在而抛弃了过往,但仍旧被瞒在鼓里的容骁,却于第二日清晨,再度来到了苏青墨的寝宫门外。 第491章 她不想见你 然而当容骁站在了寝殿大门外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气氛。因着最近他总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有些甚至还做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每每看到他出现那笑容便格外灿烂。 但今天却鲜少有人对他露出微笑,且在做礼之后全都像是逃难一般匆匆离开,更有甚者竟然直接绕过他避免接触。 容骁下意识便觉得是出事了,他皱着眉径直走到正厅,却始终不见有人过来伺候。如此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直到他有些烦躁不安的时候才终于见到有人走过来,原以为是梳洗完毕的苏青墨,谁料来的却是月影。 “平南王您请回去吧,公主她今天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容骁紧张道,“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本王去把况琴带来给她瞧瞧?” 容骁脸上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明晃晃的焦急让月影看着都不由心中微叹。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拥有如此强大的执念,也不担心伤人伤己吗? “不麻烦王爷了,这里是皓月皇宫,月华她又是公主,她自己知道怎么调整,而我们这些人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月影话里有话让容骁听着眉峰一扬,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道:“是不是有人跟公主说什么了?” “哎呀平南王,你这想象力也太过于丰富了。”月影笑着打哈哈道,“看来我不说清楚你是不打算回去了,那好吧……公主她不想见你,所以派我来请你回去。” 容骁仿佛被人当头一棒,他眉头紧锁深望了月影一眼,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除了那显而易见的假笑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容骁脸色愈发难看,越过她的肩头往后殿扫了眼,却又不能就这样冲进去。 “好吧,那本王……便先回去了。”良久,容骁一脸阴郁道。 月影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在面对容骁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胆寒。看着对方走出去的背影充满了落寞跟失望,连她都不禁变得难过起来。谁料这时就见容骁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又走了上来。 “哎,平南王你……” “这里有个东西,劳烦你转交给公主。”容骁快速说着,从衣襟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月影连句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就见容骁再度转身快步离去,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回头。月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封又抬头看了看容骁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挣扎,颇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足足站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她才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就这样回去了。 苏青墨并不知在这里发生的事,此刻她正在后殿坐着,而元勃则在一旁教月晓练功。关于前一天的事他们都很聪明地闭口不提,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欢声笑语连连,依旧插科打诨不断,但心情却难以回到往日那种放松的状态。 她单手托腮看着月晓小小的身影在后殿穿梭,有时候突然在想如果自己也能做一个孩子有多好,这样就可以不用每日里再为这些东西担忧伤神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几天只要闭起眼睛,脑子里就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闪过。那一幕幕对她而言太过陌生,她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清楚要对那些事情做出怎样的情绪反应。 事情虽然如此,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却是不管在哪一个场景中,她最后看到的,总是容骁的脸。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梦都变得越发真实起来,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苏青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但很明显……她是真的被这个人影响到了。 “月华……”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双小手突然在旁边拽着她的袖子。 苏青墨急忙回神,就见月晓正闷闷不乐地看着她,像是想要说什么。苏青墨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浅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怎么不好好练功了?” “今日的功课已经结束了,适才月晓已经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他这才又拽着我过来问你是怎么了。”这时,就见元勃走上来道。 “啊,抱歉。我最近……精神有点不太好。” “你……”元勃微微蹙眉,明知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月晓看了看他们两个,小嘴一撇:“我看啊,你是在宫里面憋太久了。” 他说着,从苏青墨腿上跳下来,拽着她的手往外拖道:“我都好几天没有出去过了,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出去逛逛好了。” 苏青墨无奈地看着他:“你这皮猴,一天不出去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哎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明明是为你着想才建议出去的,不然像我这种忙事缠身的人哪有功夫跟着你闲逛。”月晓翻了个白眼道。 苏青墨哪里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但也没有去拆穿他。她敛眸沉思了半晌,尽管知道从目前三国使臣齐聚皇宫的大势来看并不应该独自出宫,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就当是出去放松一下吧,换个环境也许就可以不用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儿。 换了一身常服,苏青墨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样带了月晓出宫去逛。随行的人她只带了月影跟元勃,甚至连莫麟他们都没有告诉,就是担心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的时候,又会问东问西来加重她的负担。 因为月晓最喜欢逛街买小玩意儿,苏青墨本打算如往常一样的,谁料月晓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摇了头,非要拉着她去郊外看景儿散心。 郊外的环境相对不安定,苏青墨并不太想带着他去。谁料这时月影突然也出声附和了这个建议,还二话不说拉着她也往郊外走。于是她们一大一小左一个右一个拽着苏青墨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那太过明显的举动当即就让苏青墨心上一沉。 挣扎良久不见二人有反应,苏青墨眼看他们离郊区没多远了,终于深吸口气,内力微微散出,猛地将那二人弹开,由此恢复了自由身。 “说吧,你们在玩儿什么把戏?”她当即拉下脸质问道。 月晓跟月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苏青墨自然不信,正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却被元勃按住了动作,他冲他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往后看。 “有人来了。”他说。 第492章 是我的孩子 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苏青墨顺着元勃所指看过去,果然就见没一会儿出现了几个人。而为首的……正是容骁。 苏青墨下意识转头就想走,谁料还没等她转身,容骁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月华公主,你这是在躲着本王吗?” 容骁的语气有些盛气凌人,那种含着质问的感觉顿时让苏青墨觉得不悦。她抬头直视对方,待到容骁走到跟前的时候才莞尔一笑,道:“王爷未免太过自信了,你怎么不觉得是我不想见你呢?” “公主若真不想见本王,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本王今早留了信给你,邀你下午在此见面。你不仅来对了地方还来早了一会儿,要说是偶然,只怕也太巧了吧?” 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回头怒视月晓跟月影。 那两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苏青墨吃瘪,见她望过来的时候突然齐齐望天吹起了口哨。容骁见状,唇角微微翘起,他当然不会说这一切都是自己跟月晓商量好的。他们早就担心苏青墨不会轻易出宫,所以才故意写了一封信以备不时之需。 而月影虽然毫不知情,但因为她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月晓早就猜到她拿到信以后一定会偷偷看,而且她又一直对容骁的印象不错,所以肯定会间接帮这个忙。 果然,他们猜得分毫不差。 苏青墨也不傻,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她深吸口气保持镇静,然后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还真说对了,这就是巧合,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 她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什么反应,侧过身就走。 “月华公主,你难道忘了今天是月晓的生辰了吗?”哪知就在苏青墨刚刚走到与容骁并肩的位置时,容骁突然出声问道。 苏青墨整个人当即石化在原地,她垂首心里面一琢磨,这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多重要的事!最近因为三国使臣的到来而让他们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除却关注那些暗中的计划外,谁都没想过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但好死不死的是他们竟然会忘记月晓的生辰,而且不是一个人忘,是所有人都忘了! 她顿时不知该怎样转身去面对月晓,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没有帮他准备过生辰就罢了,竟然还甩脸子给她看。但是更让苏青墨郁闷的是提醒这一点给她的不是别人,竟然会是容骁啊! “月华……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很忙所以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说出来随便逛逛。虽然我骗了你,可也是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啊……”这时,听月晓闷闷不乐道。 苏青墨心里一酸,急忙走回去抱着他:“对不起啊晓晓,是我错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不过大叔说了会帮我过生辰的,所以咱们可以不回去了吗?” 这下子哪里还敢拒绝,苏青墨连连点头,就见月晓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拉着她跟月影就往前冲去。 容骁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王爷是故意的吗?”蓦地,元勃突然出声问道。 “是。”容骁回答,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那你难道没想过继续这样靠近她,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闻言,容骁淡淡一笑。他望着远处肆意大笑的两个身影,唇边噙着的是满足是幸福。 “本王知道,本王会再一次变成众矢之的,而她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那你还怎么……” “元勃,本王同意你说的,她现在生活的很好,所以没必要再去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但既然这样,本王未娶,她也未嫁,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 因为是命中注定,所以不管你忘了我多少次,我都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而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不会再任由谁将你伤害,将我们分开。 元勃眉头几乎快拧成了“川”字,但却反驳不了容骁说的话。他陪着苏青墨这么久当然也希望她能够幸福,虽然她身边比容骁还要优秀的人有很多,可真正适合她的,却还是面前这一个。 至于理由……从苏青墨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来了。 元勃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转身离开。 容骁亦是不语,调整了一下心情后走上去与他们一起狂欢。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接下来的活动倒是一点都不乏味。 一群人先是逛了戏园子,陪着月晓看了几出皮影戏,之后又带着他去骑马,尽管对月晓来说是第一次,但因为有容骁的教导,所以不过半个时辰,月晓就骑得有模有样了。 苏青墨站在远处望着,看着那样两张相似的笑脸,内心突然百感交集。她因为失忆所以并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莫麟他们顾全大局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尽管月晓从小是用金汤匙被喂大的,所有人都上宠着下爱着,可就是因为没有父亲,所以在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不知道为此哭了多少次。 而他因为要爹爹哭的每一次,苏青墨都痛苦地恨不能掐死自己。 她给不了这孩子完整的家,给不了他需要的爹爹,她其实大可以顺应众人的意思嫁给莫麟,如此有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总比像个野孩子的好。可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愿意,并非是莫麟不够好,而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结。 苏青墨想,她始终是在等一个人的,那个跟她五年之前的记忆重合,那个她愿意为他生下孩子的心上人。 而容骁,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那个人。 就在苏青墨出神的时候,容骁已经放了月晓让况琴带着他玩儿。他走过来见苏青墨正在沉思也不说话,就静静站在一旁,感受这片刻的宁静。如此过了好一会儿苏青墨才回神,看到容骁的时候明显一惊,下一刻却莫名红了脸。 容骁有些诧异:“公主你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青墨急忙低头,心道我难道要说在对你想一些羞羞的事吗? 容骁见状也不追问,只抬首看着月晓他们,良久才叹道:“如果五年前没有出事的话,本王的孩子应该也已经那么大了。” 第493章 烟火往事 这是苏青墨第一次听容骁自己说起以前的事,她侧目望着他,却见容骁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是她看不懂的异样光芒。 “王爷你……还请节哀。”良久,苏青墨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哪知容骁闻言唇角一翘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深吸口气重新看向远处,少顷,才道:“公主不必如此,已经过去五年的事,本王心里面已经看开了。只是在知道月晓的生辰以后有些意外吧,毕竟推算起来他跟本王的孩子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出生的。” 说着,容骁忽然再度转过头:“公主曾经说月晓是你们领养的孩子,那他会不会……” “不会!”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否认道。 见状,容骁故作高深地望着苏青墨一眼:“本王还没说是什么,公主怎么如此激动?” 苏青墨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她深吸口气平复了些许心情,急忙解释道:“王爷的意思即便不说也很明了,不过恐怕你得失望了,因为月晓是皓月国的子民,横竖都跟容召国扯不上半点关系。” “公主何以这么有把握?”容骁反问道,“既然孩子是你领养的,那么从何处领养,从谁手中领养,月晓跟对方又是什么关系,你又怎么会知道?” “啊,如果你要说孩子是捡的那就更值得让人怀疑了,毕竟这怎么都算是来历不明吧?” 苏青墨越听越心惊,不由皱眉道:“平南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华公主,难道你真的不觉得月晓跟本王长得很像吗?” 一句话,将苏青墨刚刚燃起的怒火尽数浇灭。她无言以对,因为别说是她了,整个皓月皇宫的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苏青墨不能在此表现出任何异样,月晓是她的孩子,如果被证明跟容骁有什么关系,那就等同于她跟容骁也有关系。苏青墨是个聪明人,心里面其实早已经隐约有点眉目了,但关键在于目前的局势状况不允许她去想这些事,于是闻言后,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然后一言不发快步向月晓走了过去。 见此,容骁重重叹了一口气,莫名觉得有些挫败……难道是他太心急了? 幸好因为有月晓再,所以很快就让苏青墨将这番对话置之脑后。此刻的她一门心思只有孩子,只要月晓高兴,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她自己翻身上马带着月晓跑了一小段,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郊区外,和煦的暖阳就此洒下,看起来是那般温馨、美满。 容骁站在远处望着他们,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情无限。这一幕是以前的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眼下当它真的存在了,他却碍于种种原因只能如此看着而不能接触。这样幸福又煎熬的心情当真是叫人难受,容骁慢慢敛眸,不由叹了口气。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想。 月晓因为是第一次骑马,所以玩儿得很疯,一个下午过去后,他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眼睛都快眯起来,嚷嚷着要回去睡觉。 容骁哪里肯现在放他们走,一把拽过况琴就让他当人力马车,要他背着月晓跟在他们后面。而容骁自己则大大方方地邀请苏青墨晚上一起逛夜市,并言之凿凿说孩子到了那时候肯定也就醒了。 苏青墨是知道孩子一直都很喜欢逛夜市的,所以这个决定也算是合她心意。尽管月晓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并不像是要醒的人,可凡事总有万一,苏青墨忘了他的生辰已经是有罪了,若此刻再将他带回去,等他真醒了恐怕又要哭闹一晚,到那时候她可就是罪加一等。 这样想起来好像最没用的就是她这个娘亲了,月晓平日里都是元勃啊、月影啊、莫胤几个人在带,她似乎大概好像真的……没出过几分力。 “在想什么?”这时,容骁突然出声问道。 苏青墨摇了摇头,无奈道:“忽然想起月晓长到这么大了,我却还没问他做过什么。” “怎么会?” 苏青墨苦笑,“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皓月国的长公主可不好做,我多数时间都在帮父皇处理朝政上的一些事,所以很少有时间去陪孩子。平日里都是元勃他们几个在带着他,或许是他们说得多了,月晓就算有时想让我陪他也不会撒娇来找,只会小大人似的说‘我知道你很忙,快去忙啦,我自己玩儿就好。’” “每每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会很内疚。” 苏青墨叹道:“孩子是我带来的,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不说,还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我真是……” 看着苏青墨如此自责的样子,容骁心里忽然很不好受。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日子将她约出来,孩子是她的,她受过的苦没人知道,但为了防止外人知道真相,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忍着难过说月晓是收养的,是个孤儿。而月晓,也是因为替她考虑所以到现在都不敢叫她一声娘亲。 他们都是在为对方做打算,但却没有什么能比至亲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种事更叫人难过的了。 容骁看着苏青墨,见她眼眶微红,顿时心疼不已。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她的脸颊,想要跟她说你别担心还有我在。此时此刻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跟所处的环境,眼里心里都只有面前这个人,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咚!” 这时,仿佛是为了应景一般,天空中突然迸射出几道绚丽的烟花。明红的色彩汇聚成多样的形状,一个接一个飞窜而出,将夜空照的犹如白天一样亮堂。 苏青墨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天空,大脑突然就懵了。 她不是第一次看烟火,却是第一次跟容骁在一起看烟火。正因为身旁站着的是这个人,所以那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场景重现一样,慢慢在她眼睛和大脑里连接成了另一幅景象。 容召国,苏青墨,生辰,烟火。 还有,容骁。 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震撼,苏青墨为那突然出现的画面所震惊。而这时忽然有一双手环过她的腰间,慢慢将她拢入了怀里,她的鼻尖荡漾的是最喜欢的兰花香,她的周身传来的是最熟悉的温暖。 第494章 孩子丢了 “平南王你……” “不要动。” 容骁打断了苏青墨的话,双臂不自觉地紧了几分。察觉到苏青墨似乎想要挣扎,他有些落寞地弯了弯身,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就一次,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此时此刻,苏青墨的心几乎都快要碎了。 她眼中的容骁是冷傲的,是高高在上的,是偶尔犯傻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与心酸跟难过挂不上钩。然而此时此刻,那种褪去了往日沉重伪装后的疲惫,那种用尽全力抱着一棵稻草发出的哀声,却让她跟着一起难受起来。 他说再,那是不是他也把她当成是了一个替身? 又或者,她自己就是那个替身? 苏青墨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挣扎。任由容骁就这样在后面抱着自己,在那漫天烟火的光辉下,她只觉得原本焦灼的心忽然慢慢平静下来,就好像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顺利成章,本应该这样的。 “你……” 少顷,等两人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却是不约而同一起开了口。 “你先说。”苏青墨急忙道。 容骁微微愣住,唇角溢出一抹淡笑。他在苏青墨颈间蹭了蹭,察觉到她微微僵住的身子,脸上笑容更甚。 “记忆或许可以消失得一干二净,但是有些东西却会永远留在心间,刻在骨子里。你可以忘记所有,但你的身体会做出最正确的反应,所以,你可不可以重新……” “接受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周围忽然发生一阵骚动。容骁与苏青墨皆是一愣,下意识就向后看去,这时就见况琴与月影两个人一路小跑而来,面色沉重道:“孩子……孩子不见了!” 他们说完这才意识到此刻的气氛有多不对劲,然而再怎么想要去温存过往的感情也抵不过此刻孩子消失这种事重要。苏青墨急忙挣开容骁,她转过头去,仿佛没有听清一样道:“你们在说什么?” 然而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些崩溃了。 容骁急忙将她拉住免得她腿软跌倒,他眉头紧锁看向况琴,冷道:“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月晓醒了,看到有放烟火就非要自己跑过去看。我看人也不多就把他放下来了,谁知道这小子一溜烟就跑了,我跟月影正要过去追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就涌出一堆人来,当时就把我们给挤散了。” 后面的事不用再说苏青墨也能想到了,她猛地甩开容骁就往刚才月晓呆过的地方冲去。她手脚冰冷大声喊着月晓的名字,可是人那么多,很快就把她挤得东倒西歪,就连声音也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 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那种叫人不安的气氛越发浓郁,只搞得苏青墨快要崩溃。 就在一个转身间她感到有人猛地撞了一下自己,苏青墨因为毫无准备,身形一晃就险些掉下河去,幸好容骁这时刚好看到她,不假思索飞身就从众人身上越过,然后将苏青墨一提,翻身而起,来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月晓!”苏青墨甩开容骁就往回走。 容骁急忙将她拽住,皱着眉道:“你现在去找也就是无头苍蝇一般浪费时间,还不如冷静一下站在这里想想会是什么人把他带走的。” “我做不到啊!”苏青墨突然咆哮道,“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他丢了我怎么还能做到冷静!” 这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给了容骁心口一下,他死死握住苏青墨不撒手,眼中情绪反转,最后只余心痛。他强压心头的痛楚,声音软了几分:“我知道你着急,但如果我们确定不了目标就只是在浪费时间。若月晓只是迷路了还好办,可他若是被人抓走了呢,你难道没想过多浪费一分时间他就会危险一分吗?” 苏青墨怔怔望着容骁,良久她紧咬下唇浑身发抖,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对,我要冷静,我要冷静。”她口中碎碎念着,身子却越抖越厉害。 容骁将她拦住,大掌在她后背摩挲让她放松,自己则转过头看向况琴。在重新询问了况琴刚才发生的事情后,他稍一沉吟,道:“你跟月影两个人兵分两路,月影对江月城熟悉,就在附近找找看孩子是不是迷路了。” “至于你,找人去查查其他两国使臣今日在做什么?”接着,他又对况琴说道。 眼见况琴跟月影先后离开,容骁这才扯着苏青墨靠着一旁的树杆坐下。他看她蹲坐在那里两眼无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容骁伸长胳膊将她环住,一边用内力替她暖着身子,一边道:“没事的,月晓他不会有事的。” 苏青墨身子抖了抖,呆呆看向容骁:“今天是他的生辰啊,我忘了他的生辰也就罢了,现在连人都搞丢了,你说这世上还会有比我更该死的娘亲吗?” 容骁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都猜到了对不对,月晓根本不是什么领养来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因为我的身份,我给不了他一个普通小孩子应该有的童年,他没有完整的家,没有可以教导他的父亲,没有可以陪伴他的朋友,而且他还那么小就得了病,全身带毒啊,你能想象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本不应该生下他的,这样他就不用体会这种种痛苦,才四岁就要来学着帮我分担……” “可这世上,谁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你既然生下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你是他的母亲,如果连你都放弃了,还有谁可以帮他?” 容骁面露严肃地说完这些话,心里面却也很不是滋味。若说苏青墨有责任的话,那他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自己粗心,何以连她有孕都不曾知晓?如果不是他太过无能,又何必要苏青墨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们所有人? “不,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可以帮他!”这时,苏青墨却眼睛一亮,紧紧抓着容骁的手说道。 第495章 莫家高人 容骁心中一动,还没等他问出口,苏青墨已经拉着他开始往回跑。 从郊外穿进城里,苏青墨二话不说就往繁华街的位置走去,在越过繁华街后她直接来到了莫家的酒楼,不等店中小二开口,她直接上了二楼来到最正中的那间包房。 猛地推开门冲进去,眼见莫家三兄弟刚刚好都在里面的时候,苏青墨却腿上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月华!”莫麟见状当即急了眼,正要走过来把苏青墨扶起的时候,就看到容骁也走了进来,打横将苏青墨抱起然后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平南王你……”莫麟脸上一僵。 “莫大公子,眼下你就不要再跟本王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了。”容骁冷冷道,“月晓出事了。” “月晓?”莫麟的反应看起来要比容骁这个正牌父亲还要紧张,他二话不说走上前来,复又道,“他怎么了?” 其实早在苏青墨拉着他走进繁华街的时候,容骁就猜到她是准备来找莫家的人了。对于她这个出了事就想到找莫家等人的举动很是不满,但情况特殊,已经不容许他再吃醋了。容骁眉头一拧,然后冷冷道:“丢了。” 只一句,便将包房中的气氛降至了冰点。 “莫笑,派人去找!” “莫大公子,你的智商也丢了吗?”这时,容骁却突然出声嘲讽道。 莫麟脸色瞬时变得相当难看,他看着容骁一脸淡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明明月晓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来他之前真是不应该动恻隐之心,把月晓交给这种人去照顾! “莫大公子这么看着本王有什么用?现在孩子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江月城这么大,你就算把莫家所有人都派出去又能怎么样?孩子离开多一刻就会多一层危险,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本王教你?” “你!” “莫麟,平南王说得对,我们不能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这时,苏青墨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她深呼吸一口只觉得万分疲惫,她抬头看向莫麟,道:“所以我来,其实是想找莫笑帮忙的。” 心中一紧,莫麟反倒先瞥了容骁一眼。 “不用防着平南王了,月晓走丢他也很着急,我们没必要现在起什么内讧。”苏青墨说着,又看向莫笑道,“莫笑,你以前说可以利用一个人随身的东西寻找到对方此刻所在的位置,所以你能帮我查查月晓在哪里吗?” 莫笑看似只是个管家,但实际身份却是多重的。他一听苏青墨这么说,周身散发着的气息莫名就变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缓缓道:“公主殿下,可以是可以,但如果想找到孩子的下落,除了需要他贴身的物品,还需要……” “莫笑,就照公主的意思去办。”哪知还没等莫笑说完,莫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莫麟无视苏青墨微微讶异的神情,只冲莫笑使了个眼色,便见后者出去准备了。而莫麟则继续把目光钉在了容骁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莫笑重新敲门的时候,他才淡淡道:“平南王愿意过去帮帮忙吗?” 这种言外之意就是邀请你去小黑屋坐一会儿的话,让容骁当即挑起了眉。他什么话都没说转身随着莫笑去了另一个房间,刚进屋,就见一个稀奇古怪的罗盘正摆在桌子上,而周围还隐约可见黄酒跟大米之类的东西。 “你是道士?”这时,他侧目看着莫笑道。 “王爷最好什么都不要问,毕竟在下很讨厌别人窥探在下的秘密。”莫笑笑着答道。 “是询问,不是窥探。”容骁直截了当道。 莫笑闻言表情一愣,接着却更加专业地保持了沉默,只走上前继续摆弄桌子上的物件。 莫麟在将苏青墨安抚了片刻后,这才也来到了那间屋子。他一进门就见容骁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一双眼睛中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一样。 “除了孩子贴身的东西外,你们还需要什么?” 莫麟看着他,慢慢皱眉道;“还需要血。” 血?容骁心念一动,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什么。 “所以莫大公子的意思,是要用本王的血来找月晓了?” 容骁虽然还在询问,但依旧想都没想就起身走到桌边,按照莫笑的意思,拿起小刀割破了手指,并将鲜血滴在了碗中。看着那殷红的色彩,容骁瞥了莫麟一眼,在见对方眸色深沉的时候他莫名一笑,道:“莫大公子现在是在想要不要告诉本王,这种法子必须要用至亲一方的鲜血才能够做到对吗?” 莫麟表情一僵,看向容骁的表情再度变了样。 “平南王,你自己知道就好,我不希望你把这些话传进月华的耳朵里。” “月华?”容骁冷笑,“你明知她可不是什么月华。” 莫麟心情更加糟糕,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是,很多情况你我都十分清楚,但我没说过,而你也没有提起过,很明显你也是赞同这个想法的,那就不要让她再重蹈覆辙,更不要再让她回到过去了。” 莫麟的一番话,在终于承认了月华就是苏青墨的同时,也变相告诉了容骁月晓就是他的儿子。尽管这一切容骁早就知道,但此时此刻听人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苏青墨因为之前受过伤导致身体性能大变,所以她的血已经掺杂了其他东西,并不能在这个方法里发挥作用。而容骁身为孩子的父亲,他的血液自然是除开苏青墨以外,与月晓最亲近的。再加上他身体一向康健,又是纯阳之躯,所以两两相撞,才能产生更好的共鸣。 当然这一切都是容骁联系面前的情况自己猜出来的,至于具体如何运作,还尚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而莫家那两人也明显不准备告诉他。 一切准备就绪,莫笑将鲜血洒在了罗盘的周围,很快就见桌子上的东西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全都不动声色地在慢慢运转,而被罗盘指针指到的几个位置,也莫名闪现了奇怪的光点。 三个人就这样等了半刻钟的时间,当那转动的罗盘突然停下来的时候,莫笑抬头道:“找到了。” 第496章 我知道是谁 容骁一听这话也没工夫再跟莫麟问其他的了,他急忙凑到桌边,就见莫笑手中罗盘已经停止转动,原本笔直的指针此刻竟然变得歪歪扭扭,而那顶端指着的,则是东北方向的位置。 “东北边……”莫笑看着那个方位稍一沉思,道,“那里好像是贫民区?” 容骁跟莫麟闻言皆是一愣,二人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贫民区是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他们二人却还是知道的,那里面鱼龙混杂,什么身份的人都有,更别说偶尔还会存在一些危险的交易。如果月晓是被那些人抓走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只是东北角?”少顷,容骁问了一句。 莫笑瞥了他一眼,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本王原以为你们所说的方法是可以找到这孩子的确切下落的,现在你就给了一个大致的方位,东北角有多大,你们想过吗?” “所以王爷就不要浪费时间再问了,找人要紧。”莫麟当机立断堵住了容骁接下来的话,转身就出了房门。 容骁这口气当真是被堵得死死的,他看着莫麟跟莫笑两人离开的身影,眉头紧锁却也很快陷入了沉思。 月晓虽说是宫里的孩子,但毕竟没跟皇宫沾亲带故,所以本身存在的价值并没有太大。这样看来在其他人的眼里月晓唯一的作用就只是左右苏青墨的情绪了,而苏青墨情绪起了波动,那么她可能做的事儿,就太多了。 如果对方再用月晓来威胁苏青墨的话…… 脑中灵光一闪,容骁急忙回到最初的包房。此刻莫家三兄弟已经全都出去找人,只留苏青墨一个人坐在那儿满面焦灼。她见容骁出现以后先是一愣,随即紧张的情绪不由自主就缓和了几分,她走上前正要说话,容骁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青墨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抬高了音调:“当真?” “只能如此了。”他道。 二人不假思索直接下了楼,幸好这时况琴跟月影两人也都赶了回来。容骁没给他们汇报的机会就又将两人派了出去,这一次目的地很明确,月影前往东北角的贫民区,而况琴则直接回宫去纪方宁那里打探一下。 “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待到那两人重新离开,苏青墨望着容骁问道。 “因为在三国前来的使臣里面,只有他是真心实意想害你的。” 真心实意……这个词儿用的简直不能更妙了。 尽管苏青墨也想跟着月影去东北角,但在容骁的劝说下二人重新回到了酒楼等待。 另一边的月影则直接选了捷径,一个人孤身前往东北角,待到她到的时候,莫家的人还没有赶过来。她记着容骁的提醒,时刻保持冷静,只双手后背在这贫民区中四下闲逛。 但或许是她长得太好看了,又或许是她身材太好了,所以没多久就见一水儿不怀好意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不管她走到那儿,都挥之不去。 这时候月影灵机一动,故意一个人一脸紧张地躲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在特意往里面深入了几分后,她这才装作惊讶地急忙往回走。然而很快就见胡同口出现了几个男子,他们浑身乌黑肮脏不已,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淫邪的笑容。 “小美人儿,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这时,就听其中一人说道。 月影往后缩了缩,用娇滴滴的声音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其中一人重复着,回头与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接着就见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前凑,一边搓着手,一边擦着口水,淫笑道:“当然是要做开心的事情了。” 月影一声惊呼就往后跑,那几个男人见状哪里会放过,一边大笑着一边往上扑。眼见前面就是死路,他们各个都像饿狼一样眼泛绿光。而这时就见月影突然停下了步子,周身气息突变,一个人站在那儿笑了起来。 男人们都以为她是疯了,见状更是打破头似的往上冲就准备第一个上,谁料这时就见月影突然抬头,原本清澈的瞳眸中泛着红光,她飞身而起,拔出绑在大腿上的短刀快速从几人之中穿过。待到她重新落地时,只听身后的淫笑全都变成了“咯咯”声,几个男人纷纷扑倒在地上,全都被割了喉。 不过也不是全部,她总是还留了个活口准备问话。 最先跟她搭话的男人此刻早已经被吓得丢了魂,坐在一堆被割了喉的尸体中间,满身满脸都是血。夜黑风高,一影月光就此映下,他见月影转身看向自己,明明是能夺魂摄魄的笑容,此刻却像是阎王爷的使者一般叫人惊恐。 “鬼……鬼啊!”他突然大声嚷嚷着,爬起来就准备往外冲。 月影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她走过去,狠狠一脚踩在男人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想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也许我一个心情好就能放你走。”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问你,今天有没有长相陌生的人在这里走动过?” 那男人微微一怔,眼珠子一转急忙道:“有!有!就早晨的时候,有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来过!” 月影眼睛一眯:“你可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眼见那男人眼神似有闪躲,月影加重脚上力道:“说!” “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看他们进了贺老大家,后来、后来没待一会儿就走了!女侠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的啊!” 贺老大……眼见男人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月影慢慢直起身子,移开了脚。她虽然鲜少在东北角这边活动,但是对这个贺老大还是有所耳闻的。 其实不管在什么城市,在那些平民百姓中总有几个称王称霸的家伙,他们带领着一批小弟在这不大的地界内插上自己的棋子,到处坑蒙拐骗、又偷又抢,为了不被官府查到,甚至还贿赂府尹,以此来行个方便。 但这个贺老大却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也是个老大,尽管他也坑蒙拐骗又偷又抢,但是他骗的抢的……全都是有钱人。 第497章 怎么是你 所以在贫民区的这些人眼里,贺老大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而在他们这些外人眼里,贺老大却是一个隐藏着的定时炸弹,因为他真的太有号召力了,劫富济贫什么的,真的很能拉好感。 如果月晓的失踪真的如容骁所说,那么看来此事跟贺老大是脱不了关系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影左思右想都想不到结果,这时才发现刚才被自己放过的男人已经窜到了胡同口。她冷笑一声抬手就将短刀飞了出去,“噗嗤”一声,刀身入体,男人正面朝下倒了下去。 而月影一身轻松地走过去,在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只微微俯身将刀抽出并在对方身上擦了擦血迹。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是一气呵成,月影正站在胡同口想着贺老大家在什么位置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一道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身上。在如此夜色下,那种叫人浑身不舒服的注视让月影周身杀气散出,她眉头紧锁猛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正站着一个长衫少年,一脸惊愕地望着她。 是纪小池。 “你!”月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慌了,她快步走过去正想拉着纪小池问问题的时候,却见纪小池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 月影的手当即停在半空中,她看着纪小池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妩媚一笑:“你刚才都看到了?” 纪小池怔怔望着她,没有说话。 “瞧你这怂样,不就是看我杀了几个人吗,就被吓成这个样子了?”月影一脸鄙夷,不动声色地将手撤了回来。 “你……为什么……”纪小池结结巴巴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乐意行不行啊?”月影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些男人想占我便宜吗,我的身子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些人碰到。” 月影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纪小池的表情,果然就在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纪小池突然红了脸。月影是久经风月场里的老人了,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明知他怕自己怕的要死,她却还是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纤纤玉手慢慢贴上纪小池白皙的小脸,然后在上面摩挲。 那手从脸颊慢慢下滑,最后贴在了纪小池的心口。月影笑得无害,只压低声音道:“不过若是你想要的话,我可是毫不犹豫地就会给你呢……” “你!”纪小池像是被吓到一般,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月影推开来去。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月影张了半天嘴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竟是愤愤一跺脚转手就砸在了墙上。 “哎你!”月影一看不知怎地就着急了,一把拽住纪小池的胳膊想看看,谁料纪小池却赌气般地再一次把她推开。 “怎么着,嫌我脏吗?”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月影淡淡道。 “我才没有!我只是……只是……”纪小池越着急越脸红,最后又是一跺脚,“我只是知道你其实根本不想杀人的!” 这样一句话,在这皎洁月色下,在这脏兮兮的巷子口,在周围一片恶臭中,却带着一股温暖的香气击中了月影的内心。她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明明在其他男人眼里看到的永远是她有多风骚有多脏,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这种话。 是了,这世上有谁愿意每天在刀尖舔着血生活呢,但既然选择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你啊……还真是……”良久,月影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见过别的人杀人,在我看来,那些人他们眼里是冷酷是无情,而你的……却充满了挣扎跟痛苦。所以你其实一点都不想做这种事,但是……” “但是我没得选。”月影接过他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所以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纪家小公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纪小池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他先是一愣,随即慢慢低下了头。 月影看着都不由感到揪心,只担心他说出来的话会叫自己震惊不已。 “其实上次你走以后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一直都妄自菲薄那么没用的活着。所以后来……后来我就假装跟大哥认了错,但是继续呆在他身边,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想要对付月华公主,这几日我还正在纳闷他怎么没动静了,谁料却有人从宫外传了信给他。你想,我们都是从齐宣来的,在皓月根本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这信就来的很奇怪了。” “之后每天都有人送信来给他,而他每次看到以后就会露出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于是今日我随便扯了个幌子就偷偷溜出来了,原本想要跟踪那个送信来的人的,谁知道……谁知道人太多就把我给挤……” “迷路了?”月影嘴角抽了抽。 “恩。”纪小池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所以你会出现在这儿完全是走错路导致的?”月影又问道。 “恩对,哎不对。”纪小池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以为我自己迷路走错了,可就在刚才你来之前,我好巧不巧地碰到了那个人。就是那个送信的人,原来他也住在这里。” 纪小池说着,拉过月影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看起来最高的那个房子道:“就是那里,我看他从那里面出来的。” 月影顺着纪小池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到那夜色中随风飘荡的一个棋子的时候,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果然,是贺老大做的。 在月影的大脑镜像中她其实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她眉头紧锁完全想不出原因,最后只好摇着头,打算先将消息传给苏青墨他们,再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是以没过多久,当苏青墨接到了月影派人送来的消息时,整个人除了震惊外,竟然很快就在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第498章 我不会让他轻松地死 容骁此刻正坐在旁边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看,在注意到她突然露出的阴冷笑容时,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觉得有人要遭殃了。 他拖着凳子挪过去从苏青墨手里拿过那张信纸看了看,少顷便皱着眉,用一副很是古怪的表情看着她道:“贺老大……他以为这是聚众斗殴呢?” “你不要小看贺老大这个人,他的名号在整个江月城可都是响当当的。莫说是那些平民了,就连我们这些整日里在皇宫中的家伙,也都对他的名字相当熟悉。” “这话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在这种穷困地方出来的老大,无一不是为了更加压榨平民,然后再去讨好那些富人。但贺老大不是,他是从穷困的地方站起来的,所以一心只为了穷人,为穷人们谋出路,给穷人们分银子。” “那相应的,他应该很恨富人们吧?”容骁问道。 “倒也不是,贺老大这个人虽然是个粗人,但他是很讲道理的。他只会对付那些品性不好的坏人,然后用他们的钱去接济穷人,再之后为这些穷人在品性好的富人那里谋一份差事。这就是他的目的,讲伟大一点……或许是他带领人们致富?” 这简直不能更扯淡了好吗……容骁想着,嘴角抽了抽,没话接了。 苏青墨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有点难以解释,她敛眸想了想,复又道:“反正你只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是贺老大做的,那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把月晓给接回来,但前提必须是不能打草惊蛇。” 容骁见苏青墨这么笃定,自然也很相信她的能力,但在见她就这样准备回去了的时候,他还是没耐住性子将她一把扯住,道:“既然你说贺老大为人耿直,那咱们直接去找他谈条件就是了,到时候只要他指认了纪方宁,用两国曾经签订的协议,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苏青墨笑得和气,她反手将容骁的胳膊握住,用一张无害的笑脸看着他道,“王爷,你以为我会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去对付纪大公子吗?” 她的笑很甜美,她的语气太阴森。容骁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一如既往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然还真的难以想象他们两个人真打起来到底是谁会比较惨。 当然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会是最惨的那一个。 因为有了打算,所以苏青墨反倒不着急了。她派人重新将指示带给了月影,而自己则留了口信给莫麟等人,接着便与容骁一道回宫去了。 至此,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管是那些存在于明面还是背面的,统统都变成了某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正向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而此刻,月影跟纪小池因为担心事情有变,所以不敢离开,只能坐在路边的树杆下打盹。月影毕竟有武功在身,所以即便奔波了一天也只觉得还好,可纪小池就不行了,本来就一直营养不良长得瘦弱,再加上之前被打的伤还没好全,所以这时候早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月影盘着腿坐在他旁边,托腮看着他的睡颜,竟然觉得越看越顺眼。其实说来纪小池并不是那种看一眼就叫人惊艳的长相,他的脸,是你需要一直盯着,慢慢品味,仔细琢磨,然后才会发现越看越耐看。 他的皮肤很白,他的睫毛很长,他的嘴唇很红,他散发的气息很干净。很难想象在那种环境里走出来的人竟然还可以跟一张白纸一样,月影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贴上那殷红的嘴唇。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多出一道哨声,原来是苏青墨派来传信的人到了。月影一个激灵没稳住,手一抖就顺势戳进了纪小池的鼻孔里,纪小池闷哼一声被吵醒,一睁眼就感觉鼻子里戳了个异物,而月影正是异物的所有者,正一脸讪笑看着他。 于是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手指戳在另一个鼻孔里,在如此良辰美景下,格外的……诡异。 “那个……月影姑娘……公主的信我就放这儿了,你有什么事吹哨叫我们就好。”送信的人见状,放下信撒丫子就跑了。 月影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她低着头,红着脸,慢慢不动声色地把手从纪小池鼻孔里抽出来。哪知这时纪小池却突然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没等月影反应过来,他突然拉过袍子下摆给她擦了擦手。 “那个……有点脏……” “……” 你可以不要表现得如此淡定吗,那可是你的鼻孔哎,它被你戳了很无辜的好吗! 幸好因为这小小的插曲活跃了气氛,所以之后月影跟纪小池交流起来也没不那么尴尬了。她拿过苏青墨传来的信一看心中便有了数,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后,她拉过纪小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此刻已经天光大亮,繁华街那一片的百姓们早已经开门营生了,但贫民区的人们却还是没有动静,空旷的街道上满是垃圾跟躺在地上的人,两人就这么一路走过去,很快就站在了贺老大家门口。 “你、你真觉得我能成吗?”临了了,纪小池突然问道。 月影看他这样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没底的,但想了想除了纪小池她也找不到别人了,于是只好出声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道:“放心吧,你可以的。”说完,身形一闪,藏身在了后面的巷子里。 纪小池咽了口吐沫重新转回去,看着面前明显比周围华贵许多的大门,他深吸口气缓缓抬起了胳膊。 这时也不知怎么的,那大门莫名其妙竟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正往外走的是一个打着哈欠的彪形大汉,他在看到纪小池举起一只胳膊的动作时当即就震惊了,接着哀嚎一声就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喊道:“夭寿啦老大,有人要打人家了啦!” 第499章 威震四方贺老大 纪小池跟月影一听这话当时就震惊了,直觉画风似乎不太对劲。毕竟嘛一个如此彪悍的壮汉说话跟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这种落差谁能受得了? 可惜没等二人反应过来,门里面突然就涌出来好多人,为首的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柔的气息,长相看似是个书生,但犀利且阴冷的眼神却又令人胆寒。 他在距离纪小池五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番后,却突然回头给了刚才开门的壮汉头上一巴掌。 “打你妹啊,他这身形能打过你?”男子不屑道。 “老大,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小子看起来跟老大你身形差不多啊,我们不就是每天被你揍过来的!”壮汉很委屈道。 男子正是这贫民区的扛把子贺老大,一听这话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他重新看向纪小池,这才背着手又往前走了两步。纪小池这时候两条腿都有些发软,看着那贺老大往前,自己则下意识往后退。 “站那儿别动!”贺老大一声出口,语气很平和,气势却很慑人。 眼看纪小池当即就被他唬住了,贺老大得意一笑,又继续往前。直到自己的脸都快贴上纪小池脸的时候,他突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是来投靠本大王的吗?” “啊?” “看看你这崇拜的眼神,敬佩中含着恭敬,恭敬中含着向往,向往中又含着不确定……” “老大你还有才!”这时,就听后方一众狗腿地称赞着。 “知道就好,要低调!”贺老大一本正经地说着,再度看向纪小池,“本大王很欣赏你,可以答应让你加入我们!” 远处的月影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这什么鬼,画风不太对啊,剧情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啊! 那贺老大哪里还管这么多,他见纪小池都吓傻了,目光顿时变得很柔和。伸手拽过纪小池的手,他一边拍着一边语重心长道:“本大王知道你的内心这时候正在哭泣,别担心,有本大王在从此以后……” “那个……这位贺老大公子,我来这儿……其实并不是……” “哎站在门口干什么,来兄弟,跟老大进屋!”贺老大压根不停纪小池的话,拽着他就往屋里走。 纪小池简直要疯了,他急忙回头去看月影,却发现她人早就不见了。不得已他只好这样硬着头皮走进去,在见到屋子里那到处粉红色的点缀跟充满了童心的摆设后,他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没想到啊,这贺老大竟然还有一颗少女心! 贺老大拉着他直接走到上座,一边吩咐人给上茶,一边又把自己桌子上的点心啥的一应往他手里塞,那模样,就好像纪小池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纪小池颇感受宠若惊,知道再这样误会下去他就真没退路了,于是趁贺老大再去端点心的功夫他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一口气说道:“这位贺老大公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来入会的,而是来找人的!” 贺老大端着盘子的手一僵,随即大笑:“哎呀人家知道了,你是来找本大王的……” “不不不,我不是来找您的,我是、我是来找一个孩子的!” 随着纪小池这一声落下,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沉寂之中。所有忙碌着准备招呼他的人都站在那儿,却是齐刷刷地都看向了贺老大,而贺老大也是当即立在了原地,这可怎么搞,他的一世英名要放在哪里去? 如此僵持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在纪小池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的时候,贺老大终于回看过来:“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一声充满了威胁,纪小池惊得虎躯一震,正要开口说“知道”,就见贺老大突然弯身凑了过来道:“小子,大王我这么多兄弟都在下面看着,你好歹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纪小池立马反应过来,一脸讪笑道:“啊,那个我说错了,我的确是来见贺老大公子你的,哈哈……” 纪小池说完这句话以后笑得脸都快僵了,才见贺老大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他下方的兄弟们也全都心有灵犀地通通撤了下去。 贺老大重回高位坐着,再一次打量了纪小池一眼:“你是什么人?” “我……是纪家的人。”深吸口气,纪小池如实说道。 “纪家的?怎么本大王从来都没见过你?”贺老大眉毛一扬问道。 这下子纪小池倒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低垂着脑袋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态,不敢去看贺老大,只能抿着嘴斟酌了好久,才小声道:“我……贺老大公子,我只是想找那个孩子……” “可恶,难道是那个姓纪的信不过本大王,要你来验收成果的?”不得不说贺老大的确是当久了老大,这个脑回路转的一般人还真就跟不上。 纪小池一听不由又慌了神,摆着手道:“不不不,不是那样,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只是想、想带走那个孩子!” 此话一出,贺老大突然不说话。 他翘着二郎腿斜眼睨着纪小池,就这样来来回回把他看了个遍,才突然笑道:“本大王明白了,你是那姓纪的兄弟吧,怎么着,你也是想来分一杯羹的?” “您的意思我不太懂……” “不懂还敢来这儿找事,小子你很有胆嘛!”贺老大赞道,“本大王实话跟你说了吧,孩子的确在这儿,但本大王不会放他走的。” “为什么?”纪小池急道。 “为什么?”贺老大冷笑一声,突然一拍桌,“因为这孩子是我们贫民区出来的,要不是被那些不要脸的贵族带走,他也不会生活得那样苦!” 纪小池呆呆望着贺老大,完全不明白他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毕竟月晓怎么看也不是贫民区走出来的啊,更何况……就算是这样,宫里的生活条件也该比贫民区更好,怎么算得上是受苦了呢? 那贺老大见纪小池依旧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由有些烦了,不得已,他只好轻咳一声复又道:“好吧,还有一个原因是本大王不能放他走的。” “小子你恐怕不知道吧,你那兄弟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要我们做这些事呢!” 第500章 简直是个小恶魔 五百两银子……听到这个数目纪小池愣了,而此刻正伏在外面偷听的月影也愣住了。 不过相对于纪小池的震惊,月影表现得却是不满,五百两什么鬼,这也太少了吧,她家小主子怎么也要值一千两好吗,而且是黄金好吗! 贺老大见纪小池当即愣在了那里,脸上原本的得意满满变成了担忧。不得不说他贺老大是有一颗仁爱之心的,所以每每见到这种小绵羊一样的家伙就忍不住想要去疼惜一番。是以想到这儿,贺老大只好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按住了纪小池的肩膀。 “小兄弟,听大哥一句劝,不管你对你那兄弟有多不满,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 “你要知道我贺老大虽然无恶不作,但从来都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不管是金钱还是利益,我贺老大坚定的只有先来后到这个原则!”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这孩子我们是不会放的,除非……” 纪小池听出了贺老大言辞之间的犹豫,他正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就见贺老大的手下突然从后院冲了进来,明明是一身疙瘩肉的壮汉,却在那里一边跳脚一边喊道:“老大你快点来呀,人家受不了了,那个小祖宗又开始了啦!” 贺老大一听转身就跑,压根不理睬纪小池如何了。纪小池呆在那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块石头正中他的脑袋,接着他就听月影正趴在房顶子上冲他喊了声:“跟过去!” 这才回过神来,纪小池小跑着追了上去,没多久便跟随贺老大他们来到了一处小院子外。此刻那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各个看起来都是一拳能打死十个人的彪形大汉,然而他们却全都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捂着胸口求助地看着贺老大。 可贺老大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没办法,只能站在那儿浑身僵直,看着院子里面。 纪小池的好奇心当即被勾起,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从那露出的缝隙中望了过去,然后,自己也惊住了。 院子里此刻早已经是一片狼藉,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一应都被摔在了地上,搞得到处都脏兮兮的。破损的床帘子正左一条右一条的挂在两边,就像是盛大的晚宴一样,欢迎着众人前来。 而在院子的最中间,那已经被推倒的圆桌上正坐着一个孩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脸笑意。他的手上也拉着一条床帘,但另一头却拴着一个壮汉,此刻小孩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石子儿,一边往壮汉身上丢,一边让他快点。 纪小池定睛一看,正是之前给自己开门的那位,而那孩子,不是月晓又是谁呢! “贺老大,你这手下也太没用了,才爬了几圈啊就爬不动了。”月晓不满地说着,小短腿踹了踹面前的壮汉。 贺老大当时就疯了,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遇上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可该死的,这对手才四岁啊! “老大……”这时,就见那被虐待的壮汉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是男人的,就不准哭!”贺老大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可人家只是来看着他的啊,没说要陪他……” “怎么着,陪小爷玩儿还委屈你了?”这时,月晓突然插话道。 “不委屈!不委屈!”那壮汉一听月晓的声音就虎躯一震,立刻加足了马力继续开始当小狗。 周围的壮汉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不禁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他们要是早知对方让抓的是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他们就算是集体自尽也不会答应的好吗! 眼见一众人等都莫名其妙陷入了悲痛中,贺老大自己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厌世模样。而藏在他们身后的纪小池见状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不顾周围还围着许多壮汉,他突然拨开众人就往里冲,然后扯开嗓子就喊:“月晓公子,快、快跟我走……” 贺老大一听顿时眉毛都竖起来了,哪里会给纪小池机会,他冷哼一声揪着他领子就把人提了起来。他看着纪小池被悬空还手舞足蹈想要挣脱的样子,只觉得比自己那手下还要丢人。 “小子,你缺心眼是吧,有你这么救人的吗?”贺老大嫌弃道。 纪小池却不管他,依旧挣扎着喊道:“月晓公子你快点走啊,公主他们还……” “哎小鬼,你认识这个人吗?”哪知话再一次被贺老大打断,他看向月晓问道。 月晓这会儿骑马正骑得开心,头也不回道:“不认识。” 他这话一说完,贺老大跟纪小池俩人都愣住了。他们就这样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见贺老大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把纪小池给扔出去。 “小子你看,不是大哥我不帮你,是这小鬼六亲不认啊!” 纪小池满面羞红,不知该说什么。 贺老大见状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把纪小池扔给了身旁的手下。他见纪小池正一副呆愣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道:“小子,你大哥我呢也不是不通人情的,都跟你好好说了你不听,非要找事儿。” “既然这样,那大哥也就不跟你讲道理了,反正你也来了,就留下这儿跟这小鬼一起陪你大哥吧!” “来人啊,带走!” 于是乎,被俘的那个正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来救人的很明显要被收入囊中。月影此刻伏在房顶上看着这一幕真是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眼瞅着纪小池就这样要被拖下去了,她长出口气,无奈扬声道:“慢着!” 贺老大此刻正想着睡个回笼觉去,此刻一听到女人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他一转头就见月影从房顶上跃了下来,紫群飘摇,妩媚无边。 就在别人都看得眼睛都直了的时候,贺老大却慌了神一样地赶紧往后缩,那样子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毕竟他贺老大这辈子虽然在别人看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却还是有真正害怕的东西的,而且是两样。 第一样,女人。 第二样,漂亮的女人。 而月影,这两样都占全了。 月影站定在地的时候见贺老大脚下像是抹了油一样就想要走,她忽然双手叉腰,媚眼一扬喝道:“站住!” 第501章 引君入瓮 “你让本大王站就站,本大王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贺老大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老实地停了下来。 可他人停倒是停下来了,但却始终不敢转过头去看月影一眼,见状,月影脸上笑意更浓,拨开众人走上前就道:“没想到啊,天不怕地不怕的贺老大竟然最怕女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只怕会叫人笑掉大牙吧?” “谁、谁说本大王怕了!”贺老大不敢转身,嘴上依旧叫嚣道。 “不怕你倒是转过来啊?”这时,就听月晓在一旁打趣道,“腿都吓得发抖了,当大家伙儿看不到呢?” “你!”果然激将法是最有用的,贺老大一听这话当时就怒了,转过头正准备吼月晓两句,谁料下一刻就见月影挡在了面前。 月影是个美人,还是个身材傲人的美人。贺老大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捂住了鼻子后退,他一边摆手一边惊恐道:“你、你别过来!” 于是乎,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女人的贺老大华丽丽地当着众人的面流鼻血了。 月影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家伙,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眼见一众人围上去给贺老大擦鼻血洗鼻子,月影则不急不缓地转身,先是替纪小池松了绑,然后又把月晓从地上拽起来,但却没走反而重新站了回去。 “贺老大应该不希望自己的这个软肋被别人发现吧?”月影笑着问道。 “你、我怕了你们还不行吗,要走赶紧走,别站在那儿烦我!” “我倒是不急着走,只是想跟贺老大你谈谈。你刚才说纪家那位公子给了你五百两银子让你办事,那若是我给你一千两,不知你可不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什么五百两一千两的……” “那一千五百两喽。” “好,成交!”于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贺老大不顾鼻子还流着血,推开众人走了过来道,“你想让帮什么忙?” 就在贺老大家被月影三人搞得鸡飞狗跳的时候,此时此刻的皓月皇宫中,却仍旧是一片宁静。 苏青墨尽管一夜未眠,但却还是早早起床梳洗准备了一番,只为了接下来的好戏。原本容骁说要来帮忙,但在苏青墨看来容骁这个时候出现反倒会坏事,于是只让他按兵不动,盯梢便可。 月影不在,苏青墨身边可以用的人就只有元勃。虽然元勃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还处在愣怔之中,可对苏青墨的决定他一向都会赞同,是以也没多问什么,就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御花园中。 而此时此刻应邀而来的还有两个人……肖瑾尘跟纪方宁。 苏青墨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因着之前在言语上多有得罪,所以才请那两人过来喝茶以示歉意。肖瑾尘肯定是欣然前往,但纪方宁就有些心神不宁了。 不过这对苏青墨来说都是小事,她一早就到了御花园中,吩咐宫人们将茶具摆好,又呈上了各种精致的小点心。今日她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宫装群,比往常看起来少了几分艳丽而多了几分清甜,面上妆容也只是淡淡,如此看来倒一点都没有一夜未眠的状态。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的。”元勃想了想,不由叹道。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但你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苏青墨此刻正在泡茶,一听这话不由侧过头去看元勃。在见元勃嘴角莫名垂了几分时她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元勃,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吗?” 元勃闻言,眉头微拧。 不过就是出去了一天而已,虽然孩子丢了,但眼下已经有了下落。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在苏青墨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种感觉似乎……很是熟悉? “本王隔着老远就闻到这股茶香味儿了,看来公主的手艺的确很好。”没多久,便见肖瑾尘带着纪方宁走了过来。 苏青墨起身一礼,淡淡笑道:“瑾王爷谬赞了,不过不是我手艺好,而是这茶叶好。” “哦?” “今日所泡的是这月刚下来的彩花茶,彩花茶是皓月特产,一年得不了多少,且泡这种茶的时候必须要用前一年收集的露水才会更有味道。”苏青墨说着,将茶盅递了过去。 今日的苏青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别致的味道,且她笑脸盈盈,自然让肖瑾尘看的眼睛都快直了。他已经很难想象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苏青墨的笑容了,于是在接过茶后不由分说便一口饮尽,而他身旁的纪方宁却不自觉皱了皱眉。 “纪公子怎么不喝呢?”见状,苏青墨故意问道。 “我不喜欢饮茶。” “是吗?可我怎么听宫人们说纪公子每隔三天都会要求他们提供新茶呢?” 纪方宁身子一僵,随即表情讪讪:“不过是……是我二弟喜欢喝茶,所以我才替他多要了点。” 苏青墨很努力才没让自己对纪方宁露出鄙视的神情,心中却不由同情起月影口中的那位纪家二公子来了。 一旁的肖瑾尘见纪方宁又在这里故作高姿态不免心中不满,于是冷哼一声便道:“纪公子,本王记得你之前是很喜欢饮茶的,这会子故作姿态,难道是觉得月华公主泡的茶不好吗?” 肖瑾尘这些日子对纪方宁的表现相当不满,若不是情况特殊,他早第一个就砍了他了!纪方宁自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于是在听肖瑾尘语气不善的时候,眼底冷色一凛,却是不得不软了口气道:“王爷误会了,我真的只是不喜饮茶,并未对公主有任何不满。” “可今日这茶是我要向二位表示歉意的,瑾王爷喝了而纪公子你不喝,看来是不打算原谅我了?”哪知苏青墨却不遗余力地浇油道。 纪方宁嘴角抽动,知道此刻已经骑虎难下。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然后慢慢伸出手端起茶杯。无视那两道紧随而来的目光,他将茶盅放在了嘴下,瞬时一股浓郁的酸涩气味扑鼻而来,纪方宁浑身一震,当即重重放下了杯子。 “月华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纪方宁指着那杯子里的茶水,冷冷问道。 第502章 半只脚已经在棺材里了 苏青墨故作不解的样子,顺着纪方宁手指的方向望了眼,然后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少顷她脸上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急急放下茶杯道:“哎呀,怎么会这样呢?” 肖瑾尘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只看了眼那杯子,道:“怎么回事?” “是……” “是月华公主给我的茶里面下了药。”纪方宁打断苏青墨的话冷冷道。 因着这句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肖瑾尘尽管很不愿意相信,但是看纪方宁说的如此笃定,也不由冷了脸看向苏青墨。 见此,苏青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纪大公子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从泡茶到递茶再到你们喝茶,我每一个动作你们可都看在眼里的,怎么能是我下了药呢?” “那公主如何解释这杯茶里的东西?”纪方宁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反正不是我下的。”苏青墨一脸坦然道。 茶里面的东西是软骨散,而且还是质量特别差的那种。因为纪方宁多少懂一点,所以才能当即就发现。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是苏青墨故意让他看出来的,就是为了惹他生气。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生气…… “公主这番话,在下可不能苟同。”纪方宁闻言冷笑道。 苏青墨表情更是委屈,只能重新换了一杯茶水,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我知道纪大公子一直对我有意见,但刚才的事的确不是我所为,你问我,我也只能说是不知道。不过幸好公子提前看出来了没有造成更糟糕的影响,所以不如大人不记小人过,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哼,公主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可真是叫人不敢小觑,你说幸好我提前发现才没能造成影响,但若是我没发现呢?” 纪方宁咄咄逼人,苏青墨只是更加委屈。她站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如此模样倒叫肖瑾尘看的心疼。他二话不说伸手接过苏青墨手里的茶杯然后强硬放在了纪方宁的手上,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道:“我们都知不是公主所做,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瑾王爷你……” “喝茶。”态度瞬间冷了下来,肖瑾尘看着纪方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纪方宁恼火,可碍于身份的问题他不能跟肖瑾尘发怒。他明明可以看出苏青墨眸底潜藏的那一抹笑意,他明知此事就是她所为,却不懂她为何要做的这么明显。 此刻手中的那杯茶看起来好像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由于刚才那一出,导致他现在很不愿意将此饮下。 “纪公子,你不喝可就是不原谅我了。既然这样,那要不要我把宫里面所有的宫人都集合起来让你一一审问,看看刚才那软骨散到底是谁下的?” “不过我一向认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纪公子会不会是招惹过什么人,所有才被人下了药呢?” 纪方宁因为断腿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但由于不能找苏青墨的麻烦,于是才将气发在了皓月皇宫的宫人们身上。他这段时间打骂过的宫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或许真如苏青墨所说是被他们怨恨,所以才会被如此对待? 可苏青墨难道会不知道这些? 纪方宁不敢想象,但是他也不敢继续追究下去。不管是召集宫人们审问还是被人捅出他虐待宫人一事,按照他此刻的身份来说都是不合适的。眼下肖瑾尘对他已经诸多不满了,不过是为了牵制景家才一直保他到现在,但是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他担心继续闹下去反倒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不劳烦公主了,想必刚才的事……只是个误会!” 紧咬“误会”二字,纪方宁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茶水喝下,却没发现在自己仰头的那一瞬,苏青墨眸底迸射出的冷冽寒光。 目的已经达成,苏青墨放下心来。她不愿继续在此跟这两人浪费时间,于是几杯茶过后,提前安排好的宫人过来传话,说月帝要她去书房一见。 苏青墨告别二人就此离开,肖瑾尘见状心情不由有些失落。他看着苏青墨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纪方宁,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他冷冷说着,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纪方宁心里一紧:“王爷这话……” “本王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别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本王不知道!”肖瑾尘一拍桌子怒道,“她有一句话说的对,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你既然敢在皓月皇宫里面放肆,就做好迟早被人收拾的准备!” 纪方宁不由慌了神,他没想到肖瑾尘竟然全都看在眼里。他正要出声解释,却见肖瑾尘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本王因为你的事头疼,纪方宁,你不会真以为除了纪家以外,本王手里就没人了吧?” 扔下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肖瑾尘甩袖就走。 而纪方宁因为最后那一句提醒,一颗心沉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心里面恨得要死。 肖瑾尘算什么,苏青墨又算什么,他们一个个不过都是出身卑贱的下人,不过是因为身怀异物所以才能一跃到现在的地位,然后他们便可以高高在上,便可以对着他大喊大叫!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不可以这样!明明他才是出生最高贵的那一个! 纪方宁坐在那里很久才吩咐下人将他推回去,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一切。他回去打听到肖瑾尘又去了美人窝里面逍遥,纪方宁面露嘲色,却不动声色吩咐下人替自己更衣,然后出了皇宫。 因为他这轮椅太过招摇,所以在出了宫没一会儿后便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由仆从背着他继续走。昔日潇洒的公子如今成了这副废物的模样,纪方宁心里恨得紧,越发希望自己翻身那一日可以很快到来。 很快,他们进入贫民区来到了贺老大家门口,却发现平日里乌烟瘴气的地方竟然干干净净,而贺老大正站在门边,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第503章 贺老大是有原则的人 贺老大在看到纪方宁出现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纪方宁将这慌乱看得清楚,不由眼微眯,道:“你在等谁?” “等人啊,不然是等鬼啊。”贺老大语气不善,表情有点尴尬。 纪方宁最是看不起这种粗俗的莽夫,他掩去心头厌恶,推开贺老大,自顾自得往里走道:“不管你等人还是等鬼,先把咱们的事儿解决了。” 贺老大也很不喜欢这个瘸子总是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跟着走进来一步跨到上座,居高临下道:“咱们有什么事?”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纪方宁一听这话,当即拉下脸道。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了,老子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贺老大故意做出一副凶悍的样子,拍桌怒道。 随着他这一声发出,周围的手下们很自然地就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凶神恶煞的。纪方宁眉头微拧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他重新看回贺老大,稍一沉吟后态度缓和了几分:“之前让你绑的孩子已经绑到了吧?” “关你屁事。”贺老大倨傲道。 纪方宁脸一僵,强忍怒火道:“虽说咱们已经钱货两讫了,但我之前说过吧,孩子绑了之后你要交给我。” “你说过吗?”贺老大嘴硬着,心里却答道,恩,你的确说过,可那他妈关我啥事! “我没说过?”纪方宁冷笑,“姓贺的,看来你是得了便宜还想占好处,可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你什么人,本大王一点都不在乎。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吧,在我贺老大眼睛里,有钱人都是一个样,全都是臭不要脸的吸血鬼啊!” 贺老大这一声说出,在场众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纪方宁被一堆大老粗围在中间气得脸色惨白,若不是为了那个孩子,他绝对现在就下令手下的人一把火把这里都烧了! 他一双冷眸一瞬不瞬盯着贺老大看了许久,良久眉峰一扬:“你是还想要钱吗?” “我贺老大不是为了钱就什么都做的人!” “呵,婊子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 “姓贺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孩子你留在手里也没有用,与其放在这里还得花钱养着他,不如你把他交给我,要多少钱你尽管直说。” 贺老大听他这么说也不笑了,眸色一沉盯着纪方宁似乎想要看出什么。这时就见站在他旁边的手下突然贼兮兮地凑了上去,可怜巴巴道:“老大你就答应了吧,那小崽子在咱们这儿才几天啊,都闹得……” “闭嘴!”贺老大当即慌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纪方宁见状冷笑,更加确定贺老大就是为了要钱。他什么话都没说只伸手冲着身后的仆从,后者心领神会,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摞银票递了过去。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加上之前给你的,总共是一千两。一千两银子是你抢几年都抢不到的吧,所以该怎么做,你最好自己心里有数。”纪方宁说完,将那银票甩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摞银票,口水都恨不能流下来。贺老大当然也是其中一个,他出神好一会儿才擦了擦嘴,轻咳一声道:“好,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直说吧,孩子现在不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 “哎呀你别慌嘛,你觉得我会那么傻把那孩子藏在这里?”贺老大冷笑道。 纪方宁眼中突然迸射出强烈的冷光,若是可以,他只想现在就血洗了此处。然而贺老大看着他这幅表情却笑得很开心,他站了起身,双手后背踱步走了下来。 “一千两银子的确是很多,但它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吧。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说我们又要怎么办呢?” 显而易见的打劫,纪方宁眉头紧锁,暗道不妙。 “其实不瞒你说,就算你不要这孩子,我也有其他方法脱手。你知道吧,这江月城的大户人家总有几个变态的,喜欢玩儿那种宫里面出来的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我才刚把消息放出去,就有不少人来问价格了,所以反正都是为了钱,你给和他们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可以!”纪方宁一听,顿时慌了,“你怎么敢!” “哎本大王很早就说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嘛,就是为了钱喽。” 纪方宁死死瞪着贺老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咯咯作响。就这样对峙良久他才慢慢松懈下来,是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孩子,只要有那个孩子在手,不管是苏青墨、容骁还是面前这种垃圾,他全都不会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纪方宁敛眸,然后手贴到了随身的挂坠上。不知在哪里一按就见挂坠轻松被开启,他将里面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白玉石退了出来,这才重新看回贺老大。 “这是我的信物,你只要拿着它去我纪家铺子里提钱,他们就会给你。” 纪方宁说完就见贺老大要伸手,他却突然将手抽回,冷冷道:“不过别以为有了它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以答应你每半年五百两,但若是超了这个数,就别怪我不讲人情了。” 这笔交易是存在于双方信赖的基础上,贺老大可以拿了钱不给人,纪方宁也可以拿到人后不给钱。但就是因为有这样互相牵制的条件在,所以他们彼此必须照做,起码从现在来看,只能如此。 “好,成交。”贺老大一把夺过那白玉石,眼中冒着精光。 纪方宁嫌恶地擦了擦手,冷声道:“孩子在哪儿?” “城北的一间破庙里。” “你最好不要骗我。”纪方宁眼一眯,透出几分凶光。 “放心,我贺老大呢,是个有原则的人。”贺老大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白玉石收起,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方宁一刻也不想多呆,当即便吩咐手下将自己推出去,然后一行人往城北赶去。 贺老大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直到再也望不见人的时候,面上的笑意终于散开了去,反而添上了一抹委屈。 这时他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他匆匆回头,就见月影正媚笑着冲他伸出了一只手。贺老大吓得当即腿就软了,整个人几乎是扑了上去,一边捂着嘴一边将白玉石放在了月影的手里,然后哽咽道:“大姐头,我还只是个孩子,你可以放过我了吗?” 第504章 被玩弄了 “啊我本来是想放过你来着,但是你既然叫我大姐头……” “啊!姑奶奶!” “那我就不能……” “神仙姐姐!” “不能放……” “笨蛋,要叫超级霹雳无敌美少女。”这时,月晓在一旁扶额叹道。 真是的,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就这么怕女人,而且脑子也不灵光,真不知他怎么坐上老大的位置的。 贺老大听了这提醒其实有点恨不能自己变成笼子,他奶奶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 然而他实在是怕了这三个人,于是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超级无敌美少女,事儿成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吗?” 月影其实觉得这贺老大人还不错,虽然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样子,但心地不坏。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脑子实在不太好使,但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苏青墨身边正缺人做事,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埋伏在江月城中,倒是比莫麟那些暗卫们要好很多。 毕竟有些流传在市井百姓家中的话,可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 “五天后,你来这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月影说着,将莫家酒楼的牌子塞进了贺老大手中,“只要你来了,我就放过你。” 说完她也不管贺老大是什么表情,就这样左手拽着纪小池,右手拉过月晓走了出去。 在观察周围并没有纪家的人在盯梢以后,三人很快走出贫民区回到了主街道。月晓在那儿呆了一天早已经浑身都不舒服,于是嚷嚷着便要回去。谁料月影却冲着他摇了摇头,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纪小池站在一旁看着,尽管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月、月影姑娘,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 “纪小池,你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吗?”这时,却听月影突然问道。 纪小池一愣,很快低下头。他当然明白月影的意思,尽管内心也做过挣扎,可或许是因为天生太过胆小吧,所以即便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仍旧不知该怎么做出一个好的决定来。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有你可以选择。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去吗?”月影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里却莫名有些难过。 多像啊这个人,跟她曾经的样子,简直是相差无几。正因如此她走过的路才不想这个人也去走一遍,那种刻进骨子里的痛苦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也不是谁经历过后都可以重返正途的。 “喂这个小哥,你跟我们回去。”这时,却是月晓突然上前,拽了拽纪小池的袖子。 纪小池有些受宠若惊地低头看着他,就见月晓冲他招了招手。他慢慢俯身凑过去,就听月晓贼兮兮地道:“你是不是傻,难道还看不出来这大婶儿对你有意思?我跟你说她人其实还不错啦,关键胸还……” 话没说完,两人头上各挨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先一步离开贺老大家的纪方宁等人已经重新换道前往城北。索性距离相隔不是太远,所以半个时辰的功夫后,纪方宁他们就到了此处。 城北因为后方临着海,所以四周居住的多是一些渔民。而这里也是皓月国很重要的一处港口,各国商人总是会在此做生意,因此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是热闹非凡的。 纪方宁因为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一向最讨厌类似人满为患的地方,且看那些人个个浑身泥污且肮脏不堪的模样,他就直犯恶心。 他急忙吩咐下人们去找寺庙,在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后,就见有人来通报,说是从南边的小道进去以后没多久,就见一处破庙,年久失修,已经没有人住了。 纪方宁焦灼不安的心情这时候才终于稳定了几分,原本他是想让贺老大的人过来领路的,但他实在太讨厌那个莽夫,这才自己摸索了过来。于是在得到消息后他们一行人就这样走了过去,当纪方宁停在破庙跟前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运筹帷幄的笑容。 纪家的暗卫匆匆飞身进入庙中寻找,纪方宁坐在那儿等着,越发觉得心情很是美好。可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来往的暗卫依旧在跳动,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却很是凝重,纪方宁察觉到不对正要开口,就见其中一人飞身而来,手中握着的是一张字条。 被骗了吧。 上面只有这四个字。 “可恶!” 稍一愣神后,纪方宁怒吼一声,一拳砸在了轮椅扶手上。该死的,他纪方宁聪明一世,到最后竟然会栽在一个莽夫手里! “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咆哮出声,纪方宁自己转过轮椅就往外走。然而这时周围却突然冒出无数脚步声,那齐刷刷的响声搞得纪方宁当即呆住,他抬手示意众人别动,自己则一瞬不瞬注意着前方。很快,几个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待到看清领头人的长相时,纪方宁倒吸了一口冷气。 “纪大公子,你这是要去杀了谁啊?” 来的人,正是容骁。而在他身后的,则是莫家三人以及无数莫家暗卫跟……宫中侍卫。 这些人一窝蜂的聚了过来,很快让本就不宽敞的破庙周围变得更是拥挤。纪方宁阴晴不定地看着他们,少顷,佯装无事道:“平南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啊……”容骁点了点头,冷笑一声抬起一只手。 这时就见莫笑走向后方,然后从黑压压的人群里拖出来一个人。那人见状便跪倒在地,一边哀嚎着别杀我,一边挣扎不休。 莫笑踹了他一笑喊道“老实点”,接着抬头笑看着纪方宁:“纪公子听不懂没事,或许是你耳朵不好。可你的眼睛应该没有问题吧,所以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这个人?” “我……” “这位公子,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那人还没等纪方宁说话,直接嚷嚷道,“是你派人联系我们老大说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去绑那个小公子的啊,你说你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的啊,你总不是自己都忘了吧!” 第505章 会发生不好的事 这条条罪状都是往死了在控诉纪方宁,纪方宁勃然大怒,正要开口骂人,却见那人很激动地抬高了音调道:“纪大公子难道你忘了吗,你可还给我家老大传过信的啊!” 纪方宁虽然记不太清这张脸,但在见男子出现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贺老大派来的。直到此时此刻听见这么一句,他脸上原有的紧张全都被轻蔑所替代,他冷哼一声,挑眉道:“好啊,既然这样那就把信拿出来看看!” 当初担心留下证据,所以他跟贺老大联系时一直都是派人传口信,而绝对没有纸质的证据留下。对此他很有信心,于是便认定面前男子是容骁他们找来的人,不过就是想要诈他而已! 果然就见那个男子表情有些慌张地望向了容骁,而容骁则一脸阴沉看了回去。纪方宁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冷笑:“怎么,无言以对了?平南王,我奉劝你以后再想找人来指认我的时候可以提前串好口供什么的……” “纪公子着什么急呢,谈话不是才刚刚开始吗?”这时,却见容骁高深看了过来,语意不明道。 纪方宁眼微眯,这时却见那男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度扬声道:“那个……纪大公子你不是留下了一个信物吗,那东西不就是你平日里跟我家老大联络用的?” 闻言心中大惊,纪方宁险些要跳起来了。 难怪,难怪他一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却原来不是这证人是假的,而是整件事都是假的! 贺老大早就背叛了他,他们不过是用一出好戏将他引了过来,再瓮中捉鳖罢了! 可恶!可恶!纪方宁心中恨得要死,却因为眼下所处环境特殊而不能表现出来半分不满。他深吸口气强压心头怒火,然后皮笑肉不笑道:“平南王,多谢你帮我找回信物。” 容骁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前几日在江月城闲逛的时候曾遇到了扒手,对方偷走了我的一个荷包,而那里面恰好装了我纪家的信物。” “这么重要的事,很难想象纪大公子竟然一直沉默到现在。”这时,却是莫麟突然说道。 纪方宁一个人要招架这两个怪物,难免觉得吃力。再加上随着太阳慢慢移到正中,周边又是大海,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纪方宁坐在那儿只觉得汗如雨下,少顷又道:“区区小事而已,自然不必劳烦莫大公子替我费心寻找了。” “纪公子真是善解人意,你瘸了腿的时候就没有让我们操心,眼下重要的信物丢了更是不来麻烦我们,如此还真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莫胤闻言在一旁插着话,一脸坏笑看着纪方宁:“只是我问过了宫门守卫,最近纪家仆从出行的时辰都是在午时以后,据我们所知,那刚好是贫民区往常活动的时间。当然你大可说你的下人是为了去找东西的,可怪就怪在贫民区好多双眼睛都看到你的人去了贺老大那里哦!” “莫二公子如何能证明那些就是我的人?” “那纪公子如何能证明他们不是你的人?” 两两对峙,不过就是在赌。只是容骁跟莫家的人一直在暗处,而纪方宁却在明处。因此这个赌注看起来更偏向于容骁他们,于是纪方宁稍一沉吟过后便道:“我虽然不知那姓贺的到底为何要陷害我,但我想说的只有一句。” “我没有做过任何违反皓月法律的事。” 这倒是事实,毕竟他一直都是在借刀杀人而已。 容骁看起来好像是一筹莫展了似的,望着纪方宁良久只点了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纪大公子刚才说要杀人,不知想杀了谁呢?” “我若说想杀了王爷你,你信吗?”停了一会儿,纪方宁不答反问道。 容骁眉峰一扬:“本王信。” 说完就见纪方宁瞳孔猛地一缩,容骁心知他这是慌了,于是冷笑一声,下令先将人全都带回宫中。 尽管眼下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事情就是纪方宁干的,但他们想要的又岂会是这些? 纪方宁在被推走前冲着身后一缕杂草后的树杆望了眼,他眼波流转,眸底沉沉。而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那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如夜幕一般深沉,适才就躲在那儿屏息凝神与暗处融为一体,竟完全没有被发觉。 那人眼见容骁等人彻底离开后,便自己从暗处走出,离开了城北。在穿过大街小巷以后快速来到了贫民区的位置。他不假思索就穿过人群寻到了贺老大的家门口,谁料正准备翻身进入的时候,却被看到的景象所惊住了。 而与此同时,容骁他们已经快马加鞭将纪方宁带回了皇宫。 按照齐宣当年跟皓月签订的条约,既然是齐宣贵族犯了错,那么一定要严加拷问的。然而巧的是就在他们刚刚到达皇宫的时候,月云升却下旨让众人直接前往苏青墨的寝宫处,并且还要带着纪方宁。 容骁对此不禁感到诧异,毕竟他以为这事只要私下就能解决得很干净。一旁的莫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只在侍卫们将纪方宁推走了以后,才淡淡道:“他毕竟是齐宣使臣,上面还压着个肖瑾尘,若是我们做得太过火,难免会招来一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容骁敏锐地抓住了莫麟话中的关键,问道:“什么叫不好的事?” 莫麟侧目深望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厌恶。明明早就提醒过这个人离苏青墨远一点,可对方还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而且从此次苏青墨的举动来看,那些埋藏在她心灵深处的东西似乎正在慢慢觉醒。 “就比如说,五年前的那种事。”良久,莫麟冷冷道。 容骁心中一震,当即愣在了原地。如果说连莫麟都知道这些,那么苏青墨会来到皓月这件事可能就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了! 然而没等他想清楚,几人已经来到了苏青墨寝宫前的院子里。就见月云升正高坐上首,看着纪方宁道:“纪公子,你是否承认是你派人绑走了皓月皇宫的人?” 第506章 多说多错 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直接,果然就见纪方宁态度倨傲地抬起头,冷冷道:“不承认。” 月云升听他这么回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眉峰上扬,然后又道:“那你要如何解释关于月晓失踪这件事?” 纪方宁冷哼一声,回道:“皓月陛下,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月晓是宫里面的人,他为何失踪怎么失踪那是皓月皇宫的事儿,就算要问责也要问这群宫人或者月华公主,何以要问到我头上?” 闻言竟好像还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月云升敛眸沉思片刻,才又道:“纪大公子回答的如此有理有据,看来此事好像真的与你没有关系,不过对于那个指认了你的平民,你又准备怎么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月云升的每一个问题看起来力度十足实际却没什么太大用处,因为没有问到关键处,所以纪方宁才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只是看着月云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纪方宁却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眼下这么简单,毕竟这群人里面可没有一个善茬。 但是月云升却对他的表现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他挥手正准备让纪方宁退下的时候,却见容骁突然走了出来,冷着脸道:“皓月陛下,若是人人都能说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话,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真相可言了。” “哦?那平南王是什么意思?” “既然人证已经找到,陛下何不一见?” 容骁的提议让纪方宁眉头紧蹙,他真是讨厌极了这种处处受限制的感觉。很快就见之前那个平民被押了上来,他浑身发抖显然是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一见到月云升当即就跪倒在地甚至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见状,容骁不得已只好将之前问话的结果一一告知于月云升,眼见他说一句那个平民就点点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原本纪方宁还有些担忧,但此刻看了也不得不觉得容骁太蠢,竟然会想到安排这么一个垃圾来找自己的麻烦! 月云升听着也觉得索然无味,只待容骁全部讲完后,才抬眸道:“平南王,你当知道口说无凭,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朕是不会相信的。” “证据有倒是有,只不过还要陛下稍等片刻。”容骁淡淡回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容易,可对纪方宁却是难熬。尤其是此刻他整个人都暴晒在太阳下,之前在海边干透的衣裳再度被浸透,汗臭味蔓延而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狼狈。 一众人就这样等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才见况琴匆匆赶了回来,虽然发丝凌乱衣衫湿透,但面上放松的表情却明显预示着事情已经办成。 纪方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紧握轮椅扶手,越发感到不安。 “三皇子?”见到况琴出现,月云升首先问道。 况琴倒是也不废话,只躬身一礼后从身上拿出来一个锦囊。真丝面料一看就是上品,而单从里面放置东西的形状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大的物件。 纪方宁顿时有些慌乱,他眼睁睁看着许公公走下来将那锦囊从况琴手里接过,然后静候月云升的指示。他看着月云升挥手示意许公公将其打开,他看着那双苍老的手慢慢触上锦囊口,他看着他将手伸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通体晶亮白皙,是一块玉,一块白玉。 是他的东西,他纪家的信物,他交给贺老大的酬金。 深吸口气,纪方宁微微有些发抖。 那块白玉石的底端有刻着一个纪字,是以月云升根本不用再问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饶有兴趣地拿着信物把玩,阴鸷般的眸子却紧紧锁在纪方宁的身上。就这样打量了良久,直到他看着纪方宁都快要紧张地晕过去的时候才似笑非笑道:“纪公子,关于这,你又准备怎么说?” “……” “纪大公子,这个问题你可得想想清楚再回答哦。”却是况琴突然开口,语意不明道,“东西是你纪家的,它好死不死出现在贺老大那里,又好死不死地被我拿到,这种事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我早就说过了,这信物之前被人偷了所以才……” “被人偷了?可为什么贺老大他们说的不是这样呢?” “区区一个下贱的莽夫,他说的话又怎么能信!依我看一定是有人买通了他们要栽赃陷害我!” “纪公子好大的口气!”再也听不下去,容骁忽然冷笑一声道。 “你说有人要栽赃陷害你,那对方为何要这样做?依你的身份跟地位,说句实话还真不算什么,栽赃陷害你又有什么好处?反观贫民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之前是你的属下去了贺老大家,而今日又是你自己去了那儿,或许有人可以买通一个人陷害你,但这么多的人,只怕没人买得起吧!” “你……” “纪大公子,说多错多,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懂得审时度势。”这时,就见莫麟从旁出声提醒道。 如果说语言是一把利刃的话,纪方宁此刻就是被三面夹击,正在接受凌迟。他们招招狠厉,刀刀见肉,让他越发难以招架。而上首的月云升此刻正握着他纪家的信物一下又一下地在桌子上轻叩,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没得选择了,除了承认外,没有路可以走。 可是他不甘心啊,明明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他都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冲自己招手了! 该死的,就是因为这身份,就是因为这地位,让他处处都被人限制! 握着扶手的手紧了又握,最后纪方宁深深吸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们,事情是……” “不是他做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自远处响起,落在了众人耳朵里。容骁他们齐齐抬眸,就见苏青墨带着月影几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第507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苏青墨此刻的出现叫众人意外,她说的话更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看着她缓步而来一脸的云淡风轻,容骁首先忍不住了,道:“月华公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苏青墨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异色。然而对此并未回答,她走上前冲着月云升一礼后,这才道:“父皇,月晓已经找到了。” 说着,她示意月影把孩子带了上来。月晓因为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两天已经很累了,是以他此刻正窝在月影怀中熟睡,小小的脸上满是疲惫。 月云升看着便觉得心疼,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便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老大以为月晓是宫中的贵人,见他跟我们在一起,便打起了孩子的主意,准备以此为作为要挟。幸好老天有眼没让他们成功,月影从街边百姓口中得知了此事将孩子顺利救回,这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苏青墨说完,转过头又看向纪方宁:“而月晓自己也说了,他呆在贺老大那里的时候的确曾见过纪大公子,但对方是去索要纪家信物的。” 这样的反转来的太快,别说容骁他们了,就连纪方宁都是一副愣怔的模样。他可以很肯定在整个环节中出了问题的是贺老大,但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为自己作证的竟然会是苏青墨! 他从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好心,可他又不知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月华公主,就算你这么说,但已经有贺老大的人指证此事全都是纪方宁所为,你又要怎么解释?”这时,就见容骁急道。 苏青墨再度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平南王,那你如此不遗余力地指认纪大公子的过失,你又要如何解释?”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往日里相处愉快的两个人此刻竟然会为一个纪方宁开始争吵,这的确叫人震惊。 莫麟皱眉看着苏青墨与容骁的表演,无奈之下只能摇摇头。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毕竟类似这种虚张声势的活儿以前都是他搭配苏青墨来做的。 这一次,她选择了容骁,毫不犹豫的。就像是四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曾紧紧扣着他的胳膊说,保孩子,不要保大人。 莫麟这才发现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会回忆起五年前的种种,为此,他心中不由添上一层担忧,苏青墨那逐渐明晰的记忆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此刻自然无人注意到莫麟脸上的异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苏青墨跟容骁身上。他们二人就这样冷眼对视了许久,最后却是容骁败下阵来,移开视线慢慢握紧了拳头。 “既然这样,那本王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他说着,冲月云升恭敬一礼后,转身离开。 容骁的离开预示着今日这件事到此为止,因为孩子已经找回,又因为有苏青墨作证,纪方宁就这样莫名其妙脱离了危险,临了还得了月云升的赏赐,权当是对冤枉他所做的补偿。 月云升摆驾回宫,苏青墨带着孩子回房,一众人等由莫麟重新调遣,证人被扣押,信物被归还,而这所有事情的发生前后不过就是一柱香的功夫。 一柱香,纪方宁整个人却早已经凌乱。 他一个人在大殿前的空地处呆了很久,大脑混乱,心情起伏不定。这种诡异的反转没能让他安心反而叫他更忧心,他不相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看着手中的那个信物时,却又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多心了。 百思不得其解,纪方宁静坐许久没有结果,只能吩咐下人将自己推回去。 而就在他离开没多久以后,苏青墨重新出现在殿门外,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边溢出一抹阴冷的诡笑。 这出乌龙没多久就闹得整个宫里面都知道,尽管人人只敢在背地里说,但那越传越邪乎的说辞却叫三国使臣全都陷入了不大不小的言语风暴中。 此刻正在殿中练字的范庭川听着下人来报,表情淡淡,像是一点都不关心。一旁的叶繁花见状莫名叹了口气,先是屏退了下人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他写的字上。 静,处处都静,但心早已不静。 “别写了。”良久她说着,动作很强硬地将笔从范庭川手中抽出。 范庭川没有拒绝,但在这一拉一带中却仍旧有几滴墨落在了写好的纸上。看着那星点黑渍范庭川眸底一沉,他随手就把纸张给揉成一团,这才开口道:“你怎么看?” “不关我事。”叶繁花直截了当道。 范庭川揉纸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去:“那看来你是觉得跟我有关了?” 叶繁花皱了皱眉,偏过头赌气不说话。 范庭川倒也不解释,将纸团丢掉后静坐下来开始泡茶。芬芳的茶香瞬时充斥在了整个院中,他动作轻柔地倒出两杯,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了叶繁花面前,然后道:“坐。” 叶繁花没有动。 “很可惜你的设想并不成立,此事并非我所为,毕竟若是我出手,纪方宁这个人是不可能还会回来的。” 叶繁花半信半疑地看过来,她见范庭川说得笃定,眼中莫名流过一丝异色。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她低着头自嘲道:“我还以为只要有关她的事,你都会不遗余力地出手帮忙呢!” 范庭川动作一顿,少顷道:“这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你说。” 眼见叶繁花浑身僵住,他敛眸又替自己续了一杯茶,道:“此事没那么简单,纪方宁早已经踏进他们的圈套之中。” “他们?”叶繁花挑眉,“你是说……” “容骁跟她,很难想象在明明已经失忆的情况下,她还是会选择这个人跟自己共进退。” 范庭川说的云淡风轻,但那被他握在手里的茶杯中的水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产生晃动。叶繁花假装没有看到这些,只稍一沉吟后问道:“那你是准备视而不见了吗?” “非也,这件事我们非管不可了。” 第508章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是夜,随着一天的骚动过后,整个皓月国都陷入了沉寂中。皇宫中四处可见依旧在燃烧的宫灯,偶尔会有巡夜的侍卫走过,但彼此间都小心翼翼的,并没有过多的声音发出。 而此刻,宫中客殿却依旧见有烛火晃动,纪方宁正阴沉着脸窝在轮椅里,事实上自他从苏青墨寝宫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幅模样,不言不语,也不动弹。 在他不远处伏着的是早前趁乱脱身的那一名暗卫,此刻人正跪在那里,尽管心里很没有底,但因为深知自己这位主子的性子,是以从始至终都不敢表现出除了镇定以外的第二种情绪。 “你是说在你赶去的时候,贺老大的家已经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纪方宁突然发问道。 那暗卫一愣,随即答道:“是的,公子。” “怎么个没法?” 那暗卫再度一愣,心道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却还是老老实实道:“看起来是被人放火烧了,属下在废墟中找到了几具尸体,但不能确认到底是谁的。听周围人所说,就在咱们离开以后没多久火就烧起来了……”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 纪方宁听了这话,心情更是低沉。这样子的巧合未免太过刻意,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很容易就可以与他带上关系。可眼下他又已经完全脱险,因为有苏青墨的证词,所以就算有人会再怀疑他,也不可能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凭着他对这几个人的了解,纪方宁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再度沉思了半个时辰还是无解之后,他不得已命那暗卫退下,自己则躺上了床,很快睡着了。 夜幕总是漫长,就在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无声的时候,一道很轻微的“吱嘎”声却打破了这方宁静。 然而或许是声音太小又或许是所有人都睡死了,是以当那房中窜出了一个黑影的时候,却并无人发现。 黑影走的平稳,但是步调却有些奇怪。他像是赶着去什么地方似的走得规矩,但却在碰到山石或者树木的时候丝毫没有反应。这样越走越显得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直到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后,黑影来到了一处充满了阴森之气的地方。 这是皓月皇宫的正西边,也是皓月皇宫的禁地。 周围已经有人在看守,可那黑影却浑然不觉,只埋着头继续往前走。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两道声音,那种冷冽如寒风的气息瞬时让周边温度降低了数十度。很快就见另有一道人影从旁边飞出,手执利刃,二话不说就向之前的黑影刺了过去。 阴风阵阵,力道十足。 然而那黑影却全无反应,依旧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就在那刀尖即将刺破他的衣衫贴上血肉的时候,黑影突然回眸,月色下,他的双眼紧闭,脸上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笑脸。于是在那攻击的人还未看清之时,黑影突然伸出手直接贯穿进入了来人的胸膛,然后再将他的五脏拽了出来。 满地污秽,血腥气蔓延。 那黑影被喷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可他却只偏了头一副懵懂的样子。尽管眼睛紧闭,但他却还是向着不远处的西边大门望了望,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只踩着刚才那黑衣人的尸体,就这样转身走了回去。 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身后的草丛中,双手后背,目光冷寒。 他快速走到尸体旁,在见那人五脏外露死不瞑目的样子时,只觉得万分恶心。他眉头紧锁觉得事情不太妙,却是吹了声口哨后快步离开了此处。男子驾轻熟路地避开了巡夜的守卫径直走到了客殿,在四下张望一番后,直接跃进了一个墙头。 只是他脚还未落地,空气里突然多出一股寒气,直逼他命门! “繁花,是我!”男子压低声音说着,侧身避开攻击后握住了对方的胳膊。 叶繁花为这一声所惊,抬眸就见来的人是景清蓝。只是二人此刻贴得太近,她一侧脸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声。叶繁花急忙将景清蓝推开后退了几步,皱眉道:“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景清蓝静静看着她,道:“那这么晚你不睡觉又在做什么?”说着,他冲里面望了眼,“他把你当成是看门的狗吗?” “你!” 这话太过难听,叶繁花当即就拉下了脸。然而她不愿跟对方解释过多,于是转过身不情愿道:“不关你的事,你赶紧走吧。” 景清蓝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却是拂开叶繁花后向着范庭川的卧房走去。 叶繁花一惊想要去拦,谁料景清蓝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行动轨迹后轻松避开,反而伸手一拽将她拉入怀中禁锢起来。叶繁花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所震惊,她回神之后挣扎不休,顿时搞得浑身铃铛作响,也因此将正准备睡觉的范庭川唤了出来。 范庭川在看到动作如此怪异的二人时,他眉峰一扬,却是不语。 而景清蓝则慢慢将叶繁花松开,望着范庭川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她。” 范庭川哪里不知他是在口是心非,不过就是想用叶繁花将自己唤出,他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淡淡道:“何事?” “你今晚派了人去杀纪方宁?” 范庭川眼皮一跳,很快道:“不关你事。” 好,又一个不关他事。 景清蓝闻言笑得邪气,他双臂环胸,冷冷道:“恐怕范大公子还不知道吧,你的人已经被解决了,死的特别惨,五脏六腑都被拽出来了呢,这时候正躺在皓月皇宫的西边大门外呢!” 范庭川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他眉头紧锁,下意识便道:“你做的?” “我派人帮你把尸体处理了,不知算不算我做的?” 言外之意就是…… “纪方宁他怎么了?” 景清蓝邪气的笑容终于散了几分,他望着范庭川,颇有些严肃道:“我也不知道,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碰到麻烦了。” “那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可惜这一次我还真高兴不起来,因为是我亲眼所见,他只用一只手便将你那属下的五脏六腑给挖出来了。” 第509章 她想一统天下 景清蓝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叶繁花突然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如此夜黑风高之夜最适合杀人,但却不是用如此狠戾的手段。而纪方宁这个人虽然一向心狠,但却一向爱干净,所以绝对做不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更不要说他一条腿已废,压根不可能孤身一人走到皇宫西侧。 “你的疑虑也是我的,而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在搞什么把戏?”景清蓝很敏锐地察觉到范庭川脸上的异色,于是直截了当问道。 范庭川没有做声,只回身去拿了件披风披上,后才带着景清蓝往亭子处走去。三个人成一列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却又全都百思不得其解。 “纪方宁昨日被审一事你知道吗?”少顷,待到坐定后,范庭川突然问道。 景清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深望了对方一眼,这才道:“知道,为此那位瑾王爷今儿个晚上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却硬生生被他那王妃给拦下了才没去找纪方宁的麻烦。” 范庭川冷哼一声:“他是罪有应得。” “怎么,你觉得此事真的是他所为?” “说的好像你不这么认为一样。” “我的确不这么认为啊,大家不是都亲眼看到了你那好表妹为他出面作证的嘛,有了这个证词,平南王他们恐怕就再没办法了吧?” 范庭川像是看傻子一样瞥了眼景清蓝,淡淡道:“蠢货。” “你!” “先不说月华公主到底是不是我表妹,就算她是,你认识的苏青墨会是这种明明有确凿证据在手还要为旁人开脱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 景清蓝并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但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要做什么,于是便将这想法搁置了。此刻听范庭川所言又莫名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敛眸将这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她想要的,是利用纪方宁来引出其余三国的人?” “不,是两国,此事是她与容骁共同设计的,所以针对的只有你我。” 这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消息,景清蓝脸色更加难看,他皱眉想了想,复又道:“她想要什么?” “谁知道呢,即便到了现在,我也看不出她想要的是什么啊……” 苏青墨这一局做的太诡异,先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然后给了纪方宁希望又让他失望。最后在他失望透顶的时候又站出来重新给他希望,这种反反复复的举动绝非一时兴起,只能是设定很久的了。 而从刚才景清蓝所看到的情况,纪方宁本人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今夜只是一次试探,之后一定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他不懂为什么她会把第一次的目的地选在西边,那西边是禁地,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如果纪方宁触犯了皓月的法律,第一个会因此而受罚的就是你跟肖瑾尘。而一旦齐宣的罪名落实,那么检查容召也就势在必行了。到时如果她有心添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下来,只怕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景清蓝不置可否,毕竟他记忆里的苏青墨的确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但是我想,应该不只是这样。”这时,就听叶繁花突然说道。 范庭川跟景清蓝齐齐看过去,就见叶繁花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二人也不催促,静等她的答复,于是在等了一会儿后便听她道:“你们难道不觉得……从一开始我们踏入皓月,就已经进入了她的陷阱中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因着叶繁花这一句,范庭川跟景清蓝全都面色大变。 “从一开始挑拨三方到现在侦查两方,她好像一直是在做排除法。除掉一些障碍跟没有嫌疑的,留下一些麻烦的需要动手解决的,她先是挑拨了三方,然后在拉拢了容骁他们以后又开始针对齐宣下手,一步步将纪方宁逼到绝境,现下又将他控制在手。” “她一定知道我们可以猜得到这一点,所以才用纪方宁来给我们敲响警钟。我们若是插手管了,她大可认为我们与对方是一伙儿的,可我们若是不管,她同样也有方法将我们拉下水。” “那她到底要做什么?” 三个国家啊,即便已经收服了容骁,但真正的擎南却还不是他们做主的。眼下从齐宣开刀然后过渡到容召,最后再及其所有的力量针对擎南,这样的手法分明就是…… “一统天下?” “不可能。”范庭川当即否决道。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她现在那个样子,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景清蓝冷笑,“而且你别忘了她现在是皓月的长公主,如果她不准备出嫁,那皓月日后就是她的,但凡是君王,没有一个不想一统天下的!” “太早了。”范庭川淡淡道,“因为太早了,所以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然而眼下并不是他们考虑苏青墨要做什么的时候了,她的手法已经浮上了台面,很明显就是等着他们回应。这种做也不行不做也不行的举动实在太叫人烦躁,少顷就见范庭川忽然抬首,手指在桌上一叩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 “只要能够证明所有的事都是别人做的,那自然是与我们无关了。” 夜幕很快过去,当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到来了。 江月城逐渐恢复了白日里的生机,而此刻的皓月皇宫也多出了些许人声。但是这种热闹的气氛却并未引得客殿其中一间的卧房打开,这时就见纪小池从角落的房子里走出,望了望时辰,这才心神不宁地往那间屋子走去。 他小心翼翼叩响门扉,然后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然而就这么敲了好一会儿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纪小池有些不安地后退了两步,深吸口气却是再度上前慢慢将门拉开。 瞬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门里传出,惹得纪小池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第510章 有人要害你 他虽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时候进去并非明智之举。然而那越来越浓厚的血腥气却叫他整个人都僵在那儿,半点步子都移不开去。 这时就见纪家的仆从突然从另一边门内走出,看到纪小池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对方眼底流过一丝厌恶,却还是上前问道:“二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纪小池被这声音惊得险些跳起来,他一脸苍白,手指着纪方宁卧房的门,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哥他……” “大公子还在休息,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仆从翻了个白眼问道。 纪小池连连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那仆从权当他是傻了,面上的鄙夷跟厌恶甚至连遮都不遮一下。他哼了声便推开纪小池,一边叩着门一边道:“二公子啊,大公子整日里忙前忙后已经够辛苦了,你若聪明的就别老来烦他,没得又要挨一顿鞭子,看得人心烦。” 那仆从并未注意自己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纪小池的脸色更是惊恐。他正叩着门呢,谁知门扉突然“吱嘎”一声开了,那声响太过刺耳,就像是有人拿着尖刀在心上面划了一道叫人难受。那仆从道了句“怪了”,毕竟前一晚这门是自己锁的,怎么现下这就开了? 然而想都没想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谄媚道:“大公子啊,现下日头已经不早了,您看要不要……啊!” 哪知人刚站在门内,就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哀嚎一声瘫倒在地。 满屋都是血腥,满屋都是泥污。而纪方宁浑身是血躺在那儿,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好像已经没了气息。那仆从见状爬起来就要往外跑,谁料这时却见床上的纪方宁好像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他的眼睛似乎迸射出了绿色的光芒,惹得那仆从顿时没了声音。纪方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疲乏,他捂着头晃了晃感觉自己一晚上都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压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皱眉问道。 然而那仆从早已被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他一边往后缩,一边指着纪方宁道:“大大大、大公子你……” 纪方宁面露不耐正要开骂,却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缓缓伸出双手,上面遍布血腥跟不知名的黏液,他绢白的里衣此刻布满了泥污跟血迹,眼下早已经干了,想来距离出事已经过了很久。然而纪方宁检查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混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疤痕,由此可见,这些血……是其他人的。 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脑袋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前血腥的场景完全抵不过内心生出的恐慌,纪方宁呆呆坐在床上,余光一扫却意外发现纪小池正一脸惊惧地站在那儿,那模样就好像他是一个怪物一样。 这样的眼神,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下贱庶出的眼神,他是绝对不接受的! 纪方宁眼神一凛,怒道:“给我滚进来!” 纪小池站在门边不敢动,他很确信自己这时候进去得来的只会又是一场皮肉之灾。他平生第一次没有按照纪方宁说的去动,只站在门边紧咬着下唇,少顷才道:“大哥,还是、还是你先出来吧……” “你这小杂种!” 终于撕破了往日伪装,纪方宁怒喝一声,便去摸自己的鞭子。而这时就听一道冷笑自院中响起,那太过明显的嘲讽口气让纪方宁的动作停住,这时就听有人道:“纪兄,你这火气最近倒是挺旺,要不要我派人寻些下火的东西给你吃啊?” 景清蓝! 纪方宁顿时便有些慌了,急忙冲那个仆从使眼色让他滚出去再把门带上。然而可惜的是他刚才发怒过猛导致那仆从早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此刻正倚在门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纪小池就更不用说了,眼下景清蓝出现自己个儿撒丫子就跑掉,此刻只留纪方宁一人在房中,如坐针毡。 所以最后,景清蓝还是走进来了。 他看着那满屋子的“杰作”,口中啧啧摇了摇头。 “还真是壮观啊,你说呢纪兄?” 纪方宁眉头一竖:“你知道?” “知道什么?” “你说知道什么?”纪方宁再度问回去。 景清蓝冷哼一声,双臂环胸靠在门边道:“我也不知道喽,只是看起来纪兄你好像摊上大事儿了。” 被景清蓝幸灾乐祸的态度气得要死,纪方宁紧咬牙关,冷道:“你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纪兄难得这么坦荡啊,我还以为你一向喜欢绕弯子呢!” 清蓝不遗余力地嘲讽着,在见纪方宁脸都快被气绿了,这才不急不缓地道:“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可以帮你推断一下是谁做的。” “你会这么好心?” “纪兄这话可真是让人伤心,就算咱们平常闹得再不愉快,但好歹都是齐宣国的使臣,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话,你不会没听过吧?” 纪方宁敛眸想了想,道:“所以呢?” “所以看到你被人算计,我自当是要帮忙的,免得因为你的愚蠢害惨了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景清蓝,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别这么大火气啊,你现在的命运可全都是握在我手里的,若是我扯开嗓子一喊,你觉得结果会怎样?” 纪方宁冷冷瞪着他,破天荒地没有说话。 景清蓝见状一笑:“这才乖。”说着,走进房中,站到了床边。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是有人想借你的手来给我与肖瑾尘添点堵,到时若在这皓月皇宫惹了乱子,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眼下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其他两国了,容骁或者范庭川,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纪方宁眉头紧锁,想了会儿答道:“容骁?” “错,是范庭川。” “为何?” “因为只有范庭川能找到人帮他做这种事啊,纪兄,不然你觉得你这屋子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浑身一震,纪方宁脑中闪过一道利光。他猛地抬头看着景清蓝,瞳孔收缩:“你是说……” “没错,苏家大公子苏占言。” 第511章 夜夜梦夜夜游 景清蓝的笑容让纪方宁看着很刺眼,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睛戳瞎。但是对方刚才那一番话却让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是了,今日发生的事他并无印象,那么就只能是旁人所为。而纵观这整个皓月皇宫可以轻而易举进入自己卧房的,就只有苏占言了。 但对此纪方宁还是感到疑惑,若真的是苏占言所为,他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景清蓝正佯装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却在暗中观察着纪方宁的表现。在看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疑色后他心中冷笑,表面却正直道:“纪兄,你这段时间跟苏占言起过冲突吗?” 纪方宁皱眉,没有回答。 “看来是有过冲突,这样倒也能理解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纪方宁猛地抬头问道。 “纪兄你还不明白吗,一个人不管怎么变,他的根是不会变的。”景清蓝笑道,“他姓苏,他是容召国的人,而眼下身在皓月的那个容召国的人,跟他可是有亲戚关系的。” 纪方宁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懊恼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不再理会景清蓝,手握成拳埋着头坐在床上,只想现在就去把苏占言提出来碎尸万段。景清蓝假装看不懂他心中所想,在巡视了一圈卧房后道:“纪兄还是先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吧,免得那位瑾王爷过来,怕是又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呢!” 景清蓝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啊对了,至于要怎么收拾苏占言,我觉得纪兄最好还是先想个万全的法子,切勿打草惊蛇!” 景清蓝的表情像是很期待,那种似乎巴不得出事的样子让纪方宁火大。他眼微眯,语意不明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景清蓝突然笑出声,“这可不算帮,我说了,我只是不想自己被牵连下水。” “可我记得,你跟范庭川的关系也不错。”这时,纪方宁突然道,“而且是来源于一个女子,所谓红颜祸水这种话,我可是听了不少。” 果然就见景清蓝目光微凛,他虽然没有回头,周身散发出来的却是慑人的寒气。 “你放心,我比你还希望那个姓范的早点去死!” 这是他今日唯一说的一句实话,只是他永远不会在正式的场合说出来。 皇宫中每天都在上演勾心斗角,那些埋藏在暗处的阴晦跟肮脏,就像是一味添加剂,让这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宫廷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由于景清蓝非常完美的善后,纪方宁前一夜异样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他将战火引到苏占言的身上,也是为了在日后如果苏青墨挑起战端的时候,能够成功找到一个替死鬼。 景清蓝加上范庭川的组合的确是绝佳的,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地利。眼下他们身处皓月皇宫,对于这宫里面的秘密,可是没有一个人比苏青墨还要清楚的。 是以就在他们以为事情暂时被控制住的时候,第二天的傍晚,在那处于一片寂静声中的客殿内,卧房门再度被打开,一个黑影缓缓走出,向着皇宫正西边的位置继续走去。 而这一次在那里等着他的,依旧是一个黑衣人。 五脏被扯,血液飞溅,纪方宁再一次在这西边的禁地外杀了人,可他自己对此却浑然不觉,只在做完这些后原路返回,丝毫不知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以就在他离开以后没多久,便再一次有人上前,替他处理了这具尸体。 之后的整整三天,纪方宁每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面对的都是满屋血腥的令人崩溃的景象。 他总觉得心有不安,觉得整件事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可是他必须要忍,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够将苏占言彻底打垮的机会,到时他大可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安在那个人身上,他自己才可以独善其身。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夜里,纪方宁很早就熄了灯,人却躺在被子里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环境。只是不知怎地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竟然莫名产生了几分困意,纪方宁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却还是难以阻挡打架的眼皮,而这时,子时已经快到了。 在又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纪方宁终于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窗外。个高,独臂,束发,从外形来看就跟苏占言一模一样。对方站了许久似乎认为里面的人已经睡熟了,他缓缓推门而入,身形仿若鬼魅般窜了进来。 纪方宁难掩内心激动,随着对方一步步靠近床榻,他见势就要飞身而起将人扣住。谁料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莫名被麻痹,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而鼻尖传来的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浑身的血脉都加速了跳动,就像是要喷发而出一样。 “很可惜啊纪大公子,你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再找人给自己当替身了。”这时,就听来人说道。 纪方宁心中一震,万万没料到来的竟然是个女人。随着对方将他脸上的被子慢慢掀开,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面前,笑颜如花,无比嗜血。 他记得这个人,是容骁身边唯一的女暗卫,更是苏青墨曾经的得力助手……凌薇。 “你们!” 当即便慌了神,纪方宁双目圆瞪死死挣扎,却奈何根本动弹不得。凌薇站在床头冷眼看着他,待到他折腾的满身大汗,才突然伸手悬空在纪方宁的头顶。 “好好享受吧,纪大公子,这是你应得的。” 纪方宁只感觉那股香味顿时洒满了自己全身,而他的意识也在这时逐渐涣散。圆睁的双目慢慢紧闭,待到再睁开时,满目阴绿,宛若鬼魅,更似夜幕中穿行的鬼者。 凌薇轻声一笑翻身而出,却在她离开的瞬间从周围冒出无数个纪家的暗卫想要将她拦下。她身形快速穿过众人,在离开时吹出一声口哨,而就在那几个暗卫稍一愣怔的时候,纪方宁突然从门内飞身而出,手提长剑,刺了过来。 第512章 血洗了自己人 见到自家主子冲了出来,这几个暗卫是震惊的。他们当即立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谁料这时纪方宁却长剑一挥,瞬时贯穿了其中一人的肩膀。当血色喷涌时,却听他发出几道阴冷的笑声。 这下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几名暗卫翻身落地连连后退,口中呼喊着:“主子!主子你醒醒啊!” 只可惜纪方宁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了,他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长剑,眼中绿光大盛,完全是一副谁挡了他谁就必死的架势。那几名暗卫一边担心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一边又不想跟自家主子发生冲突,于是只能忙不迭地后退避开攻击。 然而纪方宁的院子并不算太大,是以在他们退了数十步的时候终于发现无路可退,而这时纪方宁却依旧没有停下,气势十足地刺了过来。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终于有一名暗卫忍不住了,他怒喝一声硬着头皮接下那一剑,趁着纪方宁稍作停息的时候,翻身一脚踹上他手臂,便见纪方宁吃痛将剑丢在了一旁。 旁边几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正待他们准备稍作歇息的时候,谁料纪方宁突然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接着就听“噗嗤”一声响起,犹如那利刃刺进骨肉般的钝感,霎时间血液飞溅,给这夜色添上了一抹诡异的红光。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怔怔望着发狂的纪方宁,此刻他的一只手从那抵挡他的暗卫的后胸冒了出来,绢白的里衣上满是血迹,猩红遍布,好不恐怖。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完全将对方的身体贯穿,而随即他再度邪笑一声,猛地将手抽出,却连带着拽出了对方的肠子跟器官。 那残酷的画面让这些见惯了血腥场景的暗卫都觉得难以忍受,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干呕,剩下的则疯了一样转身就跑。完全顾不上这样会惊动其他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喊着“有鬼”,却不知这样的举动更是激起了纪方宁此刻的兽欲。 他舔了舔手上的血,二话不说就这样飞身而去起。那条瘸了的腿就好像痊愈了一样,不仅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反而更让他行动迅速。 纪方宁很快追上了那几名暗卫,不等他们有所反抗,两只手再度贯穿了对方的身体。在如此美妙的月色下他仿佛原始人一样肢解了那些人的身体,将他们的五脏六腑拉扯而出堆在地上,然后随着那喷涌的血液翩翩起舞。 不过眨眼的功夫,五名暗卫全部丧命。 纪方宁在解决完这些人以后再次舔干净了手上的鲜血,他的表情越发兴奋,眼中闪烁的绿光也更是耀眼。他整个人好像受到了什么指引般一路跌跌撞撞地向着皇宫的西边走去,而唯独这一次他的背后不再有人跟着,只因那人已经等在了禁地的门外。 苏占言其实很不理解纪方宁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见面,毕竟以前多方有事总是直接叫他去客殿的。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事让纪方宁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也说不定,苏占言这样想着,抬头环顾一圈周围,心里隐约浮起一丝不安来。 静,太静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月夜,更让人觉得心里面没底。 明明跟对方约好了子时见面,可苏占言足足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都不见有人出现。他皱了皱眉正打算直接去客殿找人的时候,这时就听一道脚步声传来,虚晃不定,仿佛喝醉了一般。 他急忙飞身上了一旁的树,蹲在树干上皱着眉向下望去。 目光所及的顶端就见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月色的映照下,对方一身血衣几乎让苏占言看直了眼。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蔓延而出的那股血腥气冲天的味道,他心口不由直犯恶心,正抿了抿嘴的空档,却发现下面的人不见了。 当即慌乱起来,苏占言慢慢起身继续寻找,心头不安更甚。蓦地,他忽然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响起,惊得他险些从树上落下,苏占言急忙抽身后退却发现不过虚惊一场,他正按了按胸口长松口气时,耳边却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滴答,滴答,就像是血液掉落地面的挽歌。 苏占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上来,他浑身僵硬慢慢侧目,就见自己平放的胳膊已经被血水染红,一缕黑发自他头顶处散落而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他慢慢抬头,一点一点将视线上移,突然一张表情诡异的笑脸出现在他视线中,满嘴血污,眼冒绿光。 “抓到你了!”对方声音嘶哑,听起来完全不像人类。 而苏占言却瞳孔猛地一缩,只因他认出面前这怪物不是别人,正是纪方宁!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占言此刻也顶不住了,他看着纪方宁越贴越近的脸,明明想跑却感觉腿完全使不上力气。而这时就见纪方宁咧嘴一笑,蓦地伸手直插进入他的肩头,剧痛之下苏占言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翻身从树上掉了下去。 外伤加内伤让苏占言苦不堪言,可他却没有犹豫的时间,只爬起身来准备逃走。但纪方宁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犹如野人一般在周边嚎叫,不断地进攻冲刺,不断地在苏占言身上添加伤口,仿佛猎人正在折磨猎物一般,并不直接杀死,而是尽情玩乐。 苏占言无法反抗,或许是因为少了一条胳膊,或许是他技不如人,总之在接下来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整个人早已是遍体鳞伤,浑身血污看起来与纪方宁无二。 可是他不想死,尤其是死在这样一个疯子手里。苏占言挣扎之际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扇大门,于是他连想都没想就这样突然窜起分奔上前,而纪方宁见状也知邪邪一笑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随着那扇大门开启,空气中却多出了另一道调笑的声音。 “接下来,好戏该开始了。” 随这道调笑声落下,进入大门内的苏占言却为面前的场景惊呆了。 第513章 皓月深渊 他原以为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宫殿,可待到进入以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占地看起来几乎平铺了整个西边的位置。而在这片空地的正中央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那明晃晃的月色下一点儿不受干扰,正从内向外散发着阵阵粉色的光芒。 就在他闯入的那一瞬间,粉光突然变得耀眼起来,那种似乎快要冲破天际的架势让苏占言看着完全呆住,是以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紧随而来的纪方宁正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 “噗嗤”一声,双手没入血肉,在苏占言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纪方宁将两只手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苏占言喷出一口鲜血,却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猛地挥手砍掉了纪方宁一只胳膊。趁着对方哀嚎之际他勉力从那魔爪下挣出,他步履蹒跚地向着那粉色光芒走去,不知怎地,浑身上下竟莫名涌出一股热量来。 一步,两步,散步…… 苏占言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明明近在咫尺的东西却好像隔了千万里远,也不知这样走到了多久,待到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却因体力不支猛地跪倒在地,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粉光,可却一步都动不了。 双目死死瞪着,苏占言忽然看到自己的血液慢慢悬空而起,它们逐渐汇聚成股然后尽数飞向那道粉光,由此在血液的冲击下,那被禁锢的粉色光芒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天色突变,地面晃动,随之而来的是从地面喷射而出的万丈粉光! 那光芒就像是一只巨龙很快充斥在了天地之间,将他整个人围绕其中,却很快吸走了他浑身的力量。他的耳边此刻传来纪方宁撕心裂肺的嚎叫,苏占言十分艰难地侧头望过去,就见纪方宁正趴在那红光中,披头散发皮肤溃烂,就像是在受刑一样。 他呆住了,他害怕了,他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疯了一样地扯着嗓子开始呐喊,他喊救命,他喊救救我,他喊我不想死,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 于是在这双重刺激下,纪方宁跟苏占言的哀嚎就像是一首地狱门边的乐歌,充满了无尽的凄惨跟惊惧,给这普通的夜晚添上了一抹异色。 “可以了。”这时,不知谁开口说道。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粉光就像是收到命令般再度一闪,然后以很快的速度重新凝聚回到了正中央的位置。 痛苦停止了,哀嚎没有了,苏占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睛,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向着他们走来,而为首的那张脸,他到死都不会忘。 是苏青墨,是他的妹妹,是害他沦为今日下场的罪人! 苏青墨居高临下看着躺在那空地上的两个人,唇角微微扬起,眼中流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欣喜。而这时就见肖瑾尘从后面走了上来,面露惊色道:“月华公主,刚才那个……是什么?” 苏青墨没有回答,只慢慢走上前去,然后站在了空地的最中央。 适才还翻滚喷涌的粉光此刻在苏青墨的触摸下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流露出让人欢喜的色彩。然而见证了刚才那一幕的众人却只觉得可怕,尤其是看到此情此景,担心苏青墨会不会直接发动攻击。 “瑾王爷,门口上写的那么大‘禁地’两个字,你看不懂吗?” “本王当然知道这是禁地,本王问的是你这禁地里的东西是什么!” 苏青墨耸了耸肩:“我若说我也不知道呢?” “不可能!”肖瑾尘急道。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瑾王爷。”却是莫麟接过了话,淡淡道,“禁地这种东西之所以存在,不就是因为有无数具尸体证明过的吗?那么眼下,也是一样。” “所以皓月皇宫无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却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皓月深渊。”苏青墨笑着说道。 深渊,深不见底,永无出头之日。 其实早前这里是用来处罚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的,但之后月云升觉得太过残忍,便将其废弃然后派人看守了起来。苏青墨会发现这里也是机缘巧合下的一次误打误撞,而叫众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些看似凶狠不受控制的光芒却会在苏青墨的触摸下变得温顺,就好像她身上有另一种力量,会叫这粉光感到害怕。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苏青墨一个月里总会有一两次来到这里,想要摸清楚这粉光到底什么来头。 可她没想到来历没有摸出,反倒用它来布了一次局。 是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她手,为的就是让纪方宁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哥!”就在众人都陷入震惊中的时候,稍晚些赶到的纪若鱼则在冲进来后一眼看到了面目全非的纪方宁,于是不顾肖瑾尘还在场,她猛地扑上前去便开始哀嚎。 苏青墨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女人哭成这个样子。 “瑾王爷,你的属下先是无端闯进了皓月禁地,眼下你的王妃又来干扰我们办事,此事岂非太过放肆了?”少顷,苏青墨扬声问道。 这质问来的莫名其妙,肖瑾尘脸色一沉:“月华公主这话是何意?” “意思就是问你,纪方宁跟苏占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容骁很合事宜地出声,冷笑道。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肖瑾尘看了看容骁,后又看了看苏青墨。总觉得这两人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冷声道:“这是他们个人所为,与我何关?” “那瑾王爷这话是不准备管了?”苏青墨再一次问道。 肖瑾尘心里越来越没底,他是见识过苏青墨厉害的,于是知道在这个问题后等着自己的绝对没有好事。然而苏青墨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去思考,她露出一个很干净的笑容,然后双手合十,“啪啪”拍了两声。 随着这两道声音落下,他们后方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有人都纷纷转过头去,就见是莫笑带着宫中侍卫走了过来,而他们的手里抬着的,是好几具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 那些,是纪方宁亲手杀掉的,纪家暗卫们的尸体。 第514章 你们负全责 看到这一幕,肖瑾尘顿时有一种踩进了别人圈套的感觉。然而他的脸上却难得保持着应有的镇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重新看回苏青墨,挑眉道:“月华公主,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哦?”苏青墨含笑看着他。 “纪方宁的确与我一道是齐宣的使臣,但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了什么肮脏龌龊的勾当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但跟我没有关系。”肖瑾尘说着,转头看回莫笑他们,“所以包括这些人的死也一样,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肖瑾尘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他走上前去一把将纪若鱼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扣着她的胳膊扬声道:“若是不然,你可以问问本王的王妃?” 这是肖瑾尘第一次当众承认纪若鱼的身份,可纪若鱼却并不觉得高兴。她的亲哥哥此刻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她的夫君却要逼迫她在此做出个选择。她紧咬下唇慢慢抬头看向苏青墨,心中的恨油然而生,不对别人,只对她。 “是……是我大哥一个人的责任,王爷他……全然不知……” 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在这时已经不再重要,人都已经快没了,再去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纪若鱼不过是审时度势做出了最适合自己的选择,苏青墨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眸底却闪过一丝鄙夷。 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用来形容这些人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当然了,她也从不否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眼见对话陷入了僵局,周围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景清蓝这时带着景清益也在人群里,看到这儿,心下顿时了然。索性他们提前有准备,不然的话只怕苏青墨会让他也一起承担责任吧。 “既然瑾王爷觉得这些人的生死与你无关,那么不知另一些人有没有关系呢?”这时,却是容骁突然出声,语气冷道。 肖瑾尘最是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道:“平南王,落井下石可算不得什么英雄。” “本王从不是什么英雄,本王只是想给月华公主雪中送炭罢了。”他说着,也学苏青墨之前的样子双手合十“啪啪”拍了两声,就见凌薇也带着人从暗处走出,而在她身后由暗卫们抬着的,却是另外几具早已经腐烂的尸体。 冲天的恶臭惹得在场众人都纷纷皱眉,容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上前,指着那些尸体道:“这些人也都是死于你们齐宣国人手中的,不知你准备作何解释?” 肖瑾尘不信,上前想要去看却因为那画面太恶心而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心下烦躁敛眸不肯再说,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景清蓝突然面色大变。 苏青墨站在远处将这所有人的目光收入眼底,少顷,她笑了笑:“瑾王爷,这些……可都是皓月国的人。” “那又怎样?”肖瑾尘目光一凛,“你也看到了,人都是纪方宁杀的,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本王没必要为一个疯子的举动负责任吧?” 苏青墨点点头,意外表示赞同道:“的确,若是疯子所为,瑾王爷自是不必担责。” “但巧就巧在这几个人可不是纪公子杀的,而是你们齐宣的另一个人所为呢!” 随着苏青墨一语落下,在场大部分人都面上一惊,然后很自然地将视线投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齐宣国的第三个使臣……景清蓝。 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景清蓝正要开口辩驳,却见容骁冲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条斯理道:“景公子最好想清楚再说,毕竟多说多错,没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 说着,他转向凌薇抬着的那几人,指着他们身上的伤口道:“这些人全是一刀毙命,能有如此手法的必定是高手。高手随处可见,但高手所用的武器却不是到处都有,景公子,若本王没记错,你们景家暗卫所佩戴的都是特别打造的兵器吧?” 景清蓝顺着容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藏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很明显,他中计了。 不是踩进了别人的圈套,而是因为自作聪明所以反倒被别人来了个将计就计。 他这几日一直有派暗卫跟踪纪方宁,然后会在对方杀人之后将尸体处理掉,以此来蒙蔽纪方宁的眼睛。但因为他满心都放在纪方宁身上,所以并未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苏青墨他们注意着。他们任由他的暗卫处理后事到现在,或许是知道他不会操心,所以才在最后时刻将那暗卫绑了,再用他的刀做出眼前的效果。 不管面前这些尸体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关键是有了那把刀,有了这些伤口,这些人的死就必定会被证明跟景家有关。 他当然可以说明自己所做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可一旦那样,他就会变相得罪肖瑾尘,对景家来说依旧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啊,真是好,这些人处心积虑等了这么多天,却是把他跟纪方宁的路全都堵死了。 眼见景清蓝垂首不语,肖瑾尘此刻早已经怒火中烧。他真是不明白这些人往日里看起来一个个聪明绝顶,内斗起来不亦乐乎,怎么到了现在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任由容骁在这里抢尽风头? 然而肖瑾尘生气归生气,他自己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在刚才跟苏青墨的对话中他完完全全落了下风让对方抓到了把柄,是了,纪方宁是疯子,他的行为不需要他来负责,但是景清蓝却不同,他一没疯二没傻,杀的又都是皓月国的人,这样的罪证问责下来,他肖瑾尘就算有十条命都担不起! 深吸口气,肖瑾尘站在那里平复了好久,才慢慢抬头道:“事已至此,本王无话可说。” “这话,我可以当做瑾王爷是准备承担责任了吗?”苏青墨笑问道。 眼见肖瑾尘已经连跟自己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了,苏青墨耸了耸肩,离开了粉色光芒然后踱步上前。她最后停在了纪方宁的身边,尽管没有低头去看,但那周身突然散出的阴森之气却叫其他人看着微微心惊。 “既然这样,擅闯皓月禁地加上杀害皓月子民,瑾王爷,按照当初两国签订的条例,这可是你得用脑袋来换的。” 第515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青墨的话压根不像是在开玩笑,肖瑾尘知道,她做得出来。 可他肖瑾尘是齐宣国正儿八经的主子,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为这种废物送命,于是在稍一沉吟后,他冷哼一声道:“月华公主,有两件事本王希望你能明白。” “愿闻其详。” “第一,本王此次虽只是以使臣的身份前来,但真正代表的却是宣帝。本王若在这里出了事,那就是你们跟宣帝过不去,相应的若不小心引起两国战乱,吃亏的会是谁还不一定吧?” 苏青墨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纪方宁跟景清蓝不是小孩了,他们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本王虽然比他们身份高一点,但实际却不是他们的主子,所以此事应该谁来承担怎么承担,望公主还能三思而后行。” 短短两句话,肖瑾尘既是抬出了宣帝又是将自己置身事外,苏青墨不免觉得自己似乎小瞧了面前这个人,她敛眸一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一直没有做什么,不然瑾王爷觉得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 强者对决,就是看韧性。显然苏青墨的韧性要比肖瑾尘好上太多,是以在这番话后,肖瑾尘眼一眯,直截了当道:“月华公主想要什么?” 这样的交易太过直白,可苏青墨却很喜欢。她转身望了眼莫麟,后者心领神会挥手示意一众侍卫等先退了下去。待到现场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的时候苏青墨才重新看向肖瑾尘,平静道:“我听闻齐宣国这几年似乎加强了兵力,看起来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瑾王爷也知道我的处境,不知是否可以将周边城池作为筹码,以此来见证咱们两国间的友好呢?” “你先别忙着拒绝,要知道你们此番前来可全都是想跟皓月联姻的,若是有这协议在先,之后王爷再娶得一位公主回去,那到时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了,如此好事想必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哦?” 肖瑾尘猛地攥起拳头,咬牙切齿道:“可若是本王娶不到公主呢?” “娶不到公主,但两国情谊还在,皓月一向置身事外习惯了,王爷应当不会希望我们从中横插一脚吧?” 苏青墨的话说得大胆,尤其是此刻还有其他国家的人在。肖瑾尘这时也顾不得站在对面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狠,一步步将他们引入局中再逼到绝境,最后竟是狮子大开口要此等好处! 然而对此,他却只能答应。 他不想死,那么就只能拿城池来换,而周边那些城池不管是哪一座都关系到日后进攻皓月的关键,他若是答应,就等于是自动给了皓月一张护身符,起码在近几年内,他们是不能进攻皓月的了。 如此一来若是四国开战,皓月便可独善其身看着他们私斗,最后或许能坐收渔翁之利也说不定。 肖瑾尘想到这儿,深吸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认识苏青墨了。 毕竟以前的她,从来不会为这种江山社稷而操心,但此刻的她却如此尽心尽力,完全做到了一个长公主该做的事情。 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肖瑾尘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那目光中的冷厉几乎快要将苏青墨碎尸万段了一样。 “好,如公主所愿,本王答应你的要求。” “王爷如此深明大义,日后定当会有好报的哦!” 苏青墨笑说着,却见肖瑾尘忿忿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背影,纪若鱼满脸挣扎不知该不该跟上去。她看了看肖瑾尘又低头望了眼纪方宁,再一次陷入了挣扎中。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眼下如果真的走了,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纪方宁了,而纪方宁一向是她在宫里的支柱,如果纪方宁不在了…… “瑾王妃,更深露重,你还是早些回去伺候瑾王爷休息吧。”这时,苏青墨突然提醒道。 纪若鱼在听到苏青墨的声音时明显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往后一缩,满目惊恐看了过来。对她眸底潜藏的那一抹恨意觉得很诧异,苏青墨唇角微扬,复又道:“怎么,瑾王妃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想知道,你们要如何处置我大哥?” “王妃的大哥?”苏青墨故弄玄虚道,“这里恐怕没这个人吧,王妃刚才不是在瑾王爷面前表了态吗?” “你!” “别着急,女人呢不能总是发火,很快就会老的。”苏青墨伸出一根手指冲着纪若鱼晃了晃,这才将视线慢慢落在了纪方宁身上。 血衣成片,肉身腐烂,这就是皓月深渊的力量,不过也仅仅只是三分之一而已。她不由咂舌面露惋惜,见纪若鱼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苏青墨颔首一笑:“不过王妃若是问这个人的下场,那我倒可以跟你说说。” “他派人劫持了皓月宫中的人已经是有罪,事后抵死不认,罪加一等。他没想着收敛反倒在皓月宫中四下行凶作乱,最后还跑到禁地来,更是难逃一死。对了,王妃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之所以会变成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完全是因为误食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眼下正在皓月皇宫的宝藏库里呢!” 苏青墨说的一本正经,让一旁的容骁看着,都不由敛眸苦笑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这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能力了。 纪方宁的确派人探过宝藏库,但因皓月守备森严,所以并没有成功。苏青墨在知道此事后故意将消息压了下来,就是为了让纪方宁松懈,最后再在关键时刻倒打对方一耙。 而纪方宁会变成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完全是苏青墨一手布置好的,那一日她邀对方前来饮茶,看似将软骨散下在了第一杯,实际却是给第二杯做埋伏。 那第二杯茶的杯沿上抹上了会令人失去神智的药,常人饮下并不会很快发作,但纪方宁因为有伤在身,所以才加速了药效发作。 而将他引到西边皓月深渊里面处置,则是苏青墨给他的最后一份大礼。 第516章 挑拨离间的高手 三个局,三份大礼,三个结果,促成了最后的结局。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苏青墨一人之手。 容骁此刻的心情其实与之前的肖瑾尘是一致的,他们都是曾在她生命里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人,所以很清楚她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然而从以往来看苏青墨做的最多的是抵抗,她从不主动出击,只会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反击,但今非昔比,以前那个静看别人的女子也让自己置身在了这洪流之中,且还利用逆境成功扳回了一局。 对她这样的改变,容骁是欣慰的,却也是担忧的。 他担心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他担心总有一天自己会再一次失去她。 就在容骁沉思不语的时候,莫麟站在一旁将他的神色观察了个通透,在触到容骁此刻的犹豫时他默默叹了口气,只因眼下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容骁此刻的心情。 他们都是一样,一样为苏青墨所担忧,只是彼此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当然,苏青墨这时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想法,她一双凤目锁在纪若鱼身上,看着对方瞬间煞白的脸,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 真是奇怪,她一向都是个纯良无害的人哎,怎么会在欺负这小姑娘的时候觉得特别的爽呢? “瑾王妃,你说这么多条罪状列在这儿,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你、你们要做什么!他已经这个样子了,难道还不够吗!”终于忍耐不住,纪若鱼质问道。 苏青墨面露难色,故意撇着嘴摇头:“不够哎。少说也要凌迟吧,虽然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儿好肉了,但是不碍事的。皓月的凌迟一向跟其他国家不同,我们就喜欢先在人身上浇那些腐蚀肉身的药,伴着那‘滋啦滋啦’的声响然后一刀一刀将他的肉割下来,最后留一个骨架……” “啊!” 苏青墨声音很低,那种故弄玄虚的态度很好地给纪若鱼塑造出了一张活灵活现的画面。纪若鱼腿上一软跌坐在地,疯了似的抱着头大喊大叫。苏青墨直起身子冷冷看着她,任由她就这样叫了好一会儿,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蠢货。”冷笑一声,苏青墨示意下人们将她抬回去。 “看来在月华公主眼里,我们这些人就全都是蠢货了?”这时,却听身旁多出一道调笑,却明显强压怒气。 苏青墨他们这才注意到景清蓝自打刚才就一直没走,站在那里看到了她吓唬纪若鱼的全程。对此苏青墨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耸了耸肩,很是正经道:“景大公子此话差矣。” “哦?” “真正的蠢货在这乱世中活不了的,所以剩下的那些多少都是有本事的人。” “呵,但是再有本事也抵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这是自然,所以人呢,要认清自己的能力,千万不要做越界的事儿。”苏青墨说着,忽然一笑,“景大公子还留在这儿,应该是有问题想要问我吧?” 景清蓝真是讨厌极了她这什么都能看出来的本事,他眉头紧锁,冷道:“三个字,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青墨用四个字简单回答了他。 容骁看着景清蓝眸底利光大盛,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挡在了景清蓝跟苏青墨之间,冷眼回望了过去。 见状,景清蓝面上露出一抹嘲笑:“平南王这辈子看来是真的准备醉死在美人窝里了。” “本王醉死在自己的美人窝也总比有人醉死在别人的美人窝要好。” “你!” “景清蓝,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很可惜你失策了。至于为什么失策,本王觉得你不应该问我们,而是应该问问你的好搭档。” 景清蓝心中一惊,故作高深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也无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本王只是想跟你说这世上总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尤其是中间还隔着一个女人。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我都很清楚,他现在眼里存在的只有权力跟地位,你我都是他的绊脚石,所以若是能轻而易举地除掉我们,他的胜算将会比肖瑾尘大上百倍。” 景清蓝并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因为一直有叶繁花从中斡旋,导致他很难将范庭川与“卑鄙小人”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他是讨厌范庭川没错,但是与那讨厌同行的,却是深藏于心的几分欣赏。 容骁似乎看出了景清蓝的犹豫,他垂目压下眸底异色,平复半刻后道:“本王知道是他推荐了苏占言给你,让你利用他来牵制纪方宁,由此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但是你忘了,苏占言的身份并不简单,早在他背叛我们的时候就投靠了那个人,对方的手段你见识过,如果被他知道,你们景家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心中一紧,景清蓝不由懊恼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然而此刻容骁将话都说的太过明白,景清蓝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苏青墨,顿时眉头紧锁,语气不善道:“平南王应该知道此刻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 “你就没想过我会拒绝?” “你心里当然是拒绝的,但实际你没得选。是他把你推到了本王这边,你为了自保,就只能做出选择。景清蓝啊,女人永远是这世上最难办的软肋,他已经很好地利用那软肋攻击了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带着你的心上人离开?” “这不关你的事。” “好,本王不管,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景清蓝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感情用事。 他从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这一切的发生时为什么。他只是将一颗心全都压在了叶繁花身上,却没想到她联手范庭川利用这个软肋,将他逼上了另一条路。 她是真的不在乎啊,一点点都不在乎…… 景清蓝缓缓叹气,露出一个相当失落的笑容。他摇着头后退一步,接着双手抱拳,很是恭敬地冲着苏青墨道:“那么日后,便有劳月华公主多多关照了。” 在说完这话后景清蓝不愿逗留,转身就离开了这里。苏青墨看着对方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是可怜,然而很快她就看向容骁,似笑非笑地道:“平南王,没想到你挑拨离间的手段比我可要高明多了。” 第517章 不要操心太多 苏青墨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表扬,反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容骁转过身看着她,见她眸底精光闪闪,淡定一笑。 “这不是公主所希望看到的?” 苏青墨唇角微扬,不置可否。 一旁的莫麟见他二人之间似乎流动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异样气息,不由微微皱眉,走过去挡在了他们中间。看着容骁明显变化的表情,他冷冷道:“平南王,我很感谢你今日所做,但你应该知道就算这样我们也不可能给你更多回报了吧?” 容骁哼了声,不在意地笑笑:“本王早就说过,只是想给那几人添点堵而已。” “若只是添堵,你恐怕还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那么莫大公子觉得本王是为了什么才做到如此程度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为了苏青墨,可是莫麟却不能将这种话说出来。顿时心中有些不悦,莫麟深吸口气缓缓道:“不管王爷你是为了什么,我只有一句话给你。” “什么?” “适可而止,不要重蹈覆辙。” 这样的提醒未免太过明显,就连一旁的苏青墨听着都不自觉挑起了眉。只可惜莫麟没有给她更多想明白的机会,就这样拉着她离开了此处。苏青墨虽然一步三回头,但因早前对莫麟做过许诺,是以并不好这时候回头去问容骁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阿骁……”见状,一旁的况琴不由面露难色。 “无妨,起码可以证明他是真的在关心她的。” “但我们总不能就一直这样下去吧,联姻的事儿到今天看来是正式提上日程了,待到过几日一切结束,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儿?” 容骁心中一紧,却是没有回答。他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能,也不敢去将她现有的生活平衡直接打破,他担心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事情又会朝着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而那将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走吧,总会有办法的。”最终只叹了口气,容骁不再观望,只带着况琴跟凌薇回了客殿。 今晚发生的事几乎惊动了整个皓月皇宫的人,然而除了月云升没有到现场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有出现。 此时此刻那人正静坐自己客殿的院子里,月明星稀,夜幕悠然,可是在他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淡薄的凉气,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实际却是因为太在乎人间烟火而导致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范庭川披着一件绢白的披风,手执一杯热茶,袅袅的热气上扬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似真似幻,完全不知他此刻是何种表情。而这时就听“咚”的一声响起,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随着一阵铃铛声而来的是一个周身散着淡淡怒气的身影。 “啪”的一声,来人双手拍在桌子上,语气高扬:“你利用我!” 来的人正是叶繁花,而范庭川对此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轻呷一口,眼皮都不抬一下,口中自是无言。 见此,叶繁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紧咬着下唇道:“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都会猜到,却故意顺水推舟给了她这个便利!你可知因为你这一次的协助,景清蓝的处境变得有多糟糕!” 范庭川端着茶盅的手一顿,少顷,他抬眸看了过去。 “糟糕?我觉得他现在的处境比之前可要好多了。” “你!” “繁花,我们总说良禽择木而栖,对他来说,不管是肖瑾尘还是齐宣国亦或是那黑衣人,都不是好归宿,与其让他留在那里浪费才能被打压被毁灭,还不如替他另选一条路,也算是给他的回报了。” “给他的回报?”叶繁花重复着最后那几个字,自嘲一笑,“你心里清楚,这到底是给他的回报,还是给苏……” 最后两个字叶繁花没能说出口,就被范庭川紧随而来的阴狠目光所慑,而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眼神哀凉,心底升起一股痛,明明都过去五年了,她以为她可以看清他所做的一切,可到了现在她却不懂,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毁灭要报复要抢回应有东西的人,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还是会选择向着那个人! 是了,今日之事看起来都是苏青墨自己的功劳,她轻松布下三局便从齐宣那里套到了天大的好处。可是这里面若没有范庭川的帮助,事情不可能进行的那样顺利。范庭川他,不过是利用景清蓝对她的感情然后诱骗景清蓝上钩,再眼睁睁看着那一群人自动往火坑里面推! “你明明知道我在这世上亏欠最多的人就是他,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良久,叶繁花声音哽咽道。 范庭川面无表情地再替自己续了一杯茶,微抿一口,他眉头皱了皱:“真苦。” “你心里清楚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但更清楚只要我开口说的他就一定不会拒绝。你利用我们这种尴尬的关系来给那个人做嫁衣,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叶繁花的质问太过犀利,范庭川终于将茶盅放下,看了过去。他的眼神很冷,眉宇之间更是连一丝温度都没有,他就这样冷冷回应她满是泪水的眸子,淡淡道:“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我对她的感情,我要做的事,在你认识我那一天起,我就全都说明白了。” “所以……是我自作自受吗?”叶繁花自嘲一笑。 “你可以选择离开,反正景清蓝对你……” “我不会走的。”这时,叶繁花突然打断了范庭川道,“我是恨你利用我,可相比之下,我更可怜你只能利用我。” “我知道你从再见到她那一天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你想逼走所有人,你想孤军奋战。范庭川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叶繁花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离开你身边!” 范庭川的眸底突然那涌出一股异色,他看着叶繁花满脸泪水的模样,很想伸手将那水渍擦干净。然而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他只敛眸笑了声,却莫名感觉这个夜色更加冷了。 第518章 人活着就得不要脸 一夜过去,随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整个埋藏在暗处的那些污秽跟肮脏,都瞬时消散无痕。西北的禁地再一次被封,而这回苏青墨他们派出了比之前还要多一倍的守卫,虽然是做给外人看的,却总是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比如说从那晚以后,城中便开始有人打听所谓皓月深渊是什么东西。 纪方宁虽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但苏青墨还是命人将他凌迟,最后只剩一副骨架。而苏占言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了知觉,且从头到尾都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所以最后也被宫人们抬去了乱葬岗。肖瑾尘被苏青墨暗算已经完完全全不想再见她,整日里纸醉金迷游荡在城中,气得纪若鱼天天都在殿中泪流不止。而另一边的景清蓝虽然已经寻到了万全的退路,但这多少是由叶繁花的算计所导致,因此也心烦不已,整日里到处乱逛,一点正事都不做。 如此一来三国使臣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便都有了不同的解析,除了容骁这个死心塌地追求苏青墨的人外,齐宣则是一边倒差评,而独独获得众人好评的则是高座山头看着群魔乱舞的容召范庭川。 对此,苏青墨看在眼里,却只能赞一句高明。 她原以为范庭川做这些是在给自己铺路,那个时候还觉得诧异,可看到最后这结果她却不得不摇头苦笑。范庭川这一局顺水推舟做的太好,不仅将自己洗脱的一干二净,更是获得了众人好感,而这一点对日后的联姻来说反而是最有利的。 不过索性对方尚未作出任何有损她利益的事来,所以苏青墨也没有过多操心,只让莫麟派人去多盯着,自己则带了月影跟元勃出宫去。谁料他们刚刚到了宫门口马车就被人挡住了,苏青墨一掀帘子就看到容骁正一脸淡笑站在那儿,明显已经等了很久。 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期待,毕竟这些日子除了睡觉以外,出现在苏青墨面前最多的就是容骁了。 容骁权当没有看出苏青墨脸上露出的异色,他很自觉地翻身上了马车坐在了元勃身上,然后笑脸盈盈地看着苏青墨道:“公主要出宫吗,不如一起吧?” 这时候说不行恐怕也没用,苏青墨无奈地吩咐车夫继续,这时就又听容骁问道:“不知公主今日要去哪里?” “平南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好奇害死猫。” “没有。”容骁淡淡道,“所以是什么意思?” 苏青墨扶额,懒得理他。 很快马车就到了莫家的酒楼外,容骁第一个跳了下去,却回转身子向仍旧在马车里的苏青墨伸出一只手。苏青墨抽了抽嘴角正要伸出手,却见元勃突然先行一步,将手放在了容骁手里,表无表情道:“多谢平南王。”说着,复又道:“我们已经到地方了,接下来恐怕得王爷自己走了。” 容骁白了元勃一眼,少顷却是邪邪一笑:“元勃师傅这话太见外,你怎么知道本王就不是来这里的?” 恩……脸皮要厚果然是人生在世需要学会的一项必备技能…… 苏青墨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却知道这人是怎么都不会走的了。但不知为何她对容骁的信任总是莫名很坚定,心知他不会出卖自己,于是便也默认对方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了二楼的包厢。然而几人刚刚上了二层,就听最正中的包厢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道浑厚的声音嚷嚷着:“本大王都说要甜的了,甜的,甜的,你知道什么叫甜的吗?” 苏青墨跟容骁一听到这声音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出来了,唯独只有月影扶着额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将门推开:“让你过来见面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以后她才发现,太晚了。 此刻整间包厢早已经被各种吃食塞满了,桌子、凳子甚至连窗台都没放过,放眼过去,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而这屋子里唯独不是吃的东西的就只有贺老大正虎背熊腰地窝在软榻里,在见到月影出现的时候他十分慌乱地开始擦手擦嘴,但很快浑身一僵又躺了回去,一副任由他自生自灭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连老子的屋子都烧了,怎么还不让老子吃点东西啊?”他不满地嚷嚷道。 月影见状顿时气绝,正要出声反驳却被苏青墨拉了回去。苏青墨倒是一向喜欢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她唇角微扬,不由笑道:“贺老大,你想怎么吃都可以,不过需不需要我给你报报这些东西的价格?” 苏青墨说完也不等贺老大回答,便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这个十两银子一盘,那个二十两,这个十五两,这个倒是便宜只有五两,不过分量却是最少的,毕竟一年里就卖这么几天……” “别……你别说了……”贺老大听得嘴都快张不住了,他匆忙起身小心地将东西从身上搬开,然后道:“老子要打包。” 开玩笑,这么多好东西他怎么可以一个人独享呢! 苏青墨很清楚这种性格人的做法,她笑着拉过两张凳子和容骁坐下,然后再看会贺老大道:“打包可以,但是要另外加钱。” “他奶奶的,你们都把老子房子烧了,怎么着还得老子给你们钱啊!” “你的房子在贫民区,最多不过值个十几两。这里面随随便便一盘菜都要比你的房子贵,你觉得呢?” 贺老大在苏青墨进门的时候就感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他有些不高兴地坐了下去,闷声道:“那老子自己叫人来取总行了吧?” “可以呀,但这莫家酒楼不是谁都能进的,一个人就算什么都不做,进来也要五两银子。” “五两?”贺老大惊得瞬时跳起来了,“你咋不去抢呢!” 说着,他忽然皱眉:“不过话说起来,你哪根葱啊,一进来就跟开炮似的说个没完。” “闭嘴啊!”月影实在听不下去,走上前给了贺老大一脚,“这是月华公主,你这个蠢货!” 月华公主,整个江月城无人不知的一个存在。 贺老大当时就愣住了,少顷他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公主殿下我错了,求求您别杀我啊!” 第519章 最有原则贺老大 这画风转变的太快,饶是苏青墨跟容骁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自觉愣在了那儿,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跪倒在那儿,满脸泪痕,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贺老大眼见苏青墨不开口,眼泪挤得更是畅快,连带着鼻涕也流了下来,他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那儿,复又道:“公主殿下我真的错了,我只是个孩子啊,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容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嘴角抽搐:“你这个孩子看起来……还挺……” “那是因为我显老啊!显老!我今年才十八岁啊!” “噗!”苏青墨这时候刚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瞬时就喷的满地都是。 “公主殿下您小心烫啊,要不我给您吹吹?”贺老大一副狗腿的样子凑过来,正准备献殷勤的时候,却被容骁一眼给瞪了回去。 眼见这人从上到下都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苏青墨微微挑眉,就见容骁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的打算找他?” 苏青墨看了他一眼,那模样明显是在说“小样你知道的还挺多哈”,然而很快她就正经了神色,望着贺老大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该明白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贺老大一愣,随即委屈道:“我、我清楚,可是公主殿下,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你们整日里生活在皇城里所以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处,没错,我贺老大是为了钱才做那些勾当,可那钱不是荷藕我自己用,都是为了给贫民区的老人和孩子啊!江月城里面人那么多,想要找到一份谋生的活儿不容易,像是我们这些大老粗也就罢了,可孩子呢,那些孩子何其无辜!他们本应该可以有好的机会去念书,去考取功名,去改变这种生活的!” “贫民区的孩子无辜,那被你掳走的那个孩子就不无辜吗?” 贺老大闻言一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将视线移开,明显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事实上他虽然的确觉得掳走那小子的举动是不对,可……可那小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好吗,相比之下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好吗! 苏青墨见此也不继续逗他,毕竟她此行并不是来找任何人麻烦的。在示意月影将之前写好的东西拿出来以后,她将其于手中摊平,然后放在了贺老大的面前。 “不过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之前的事咱们就可以一笔勾销。而且我还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每个月给贫民区的每户人家一点补助,这样一来你们不用再去抢,他们的生活也会有保障。” 贺老大听得整个人都傻了,他呆呆望着苏青墨,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那张纸。但在之后他却保持了沉默,只一味地盯着那张纸,面色潮红,一副憋得不行的样子。 “你……不认识字?”少顷,容骁无奈问道。 “没……我就是想……想酝酿……” “不必了。”苏青墨也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她将纸抽了回来,直截了当道,“我需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不许再在江月城中做以前的勾当,不管是打砸抢烧还是掳劫无辜之人。” “第二,解散你的手下,我会派人给他们在江月城中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第三,从此以后你贺老大这个名字将会彻底消失在江月城。” “等一下!”苏青墨第三个要求刚一说完,贺老大突然喊道,“不是说好了不杀我的吗,这都消失了还想让我咋滴啊!” 苏青墨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欣赏性情中人,但不代表那个性情中人可以没脑子!看着贺老大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竟然开始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在茫茫人海中挑了这么个莽夫。 容骁此刻静坐一旁,见苏青墨面露无奈,也只能敛眸一笑。他没有参与她的决定,但不代表他不清楚,尽管对苏青墨允许自己加入其中也会觉得感动,但眼下的苏青墨在是一个女人之前首先是皓月国的公主,所以她的决定是与整个国家利益挂钩的。 “贺老大,月华公主的意思是要你隐姓埋名,从此以后只能像影子一样生活。你的确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傻到无法理解这里面的关系。有些事,月华他们做不了,就必须你来做。” “而你的那些兄弟看起来是融入了江月城开始正常生活,但实际上他们是你日后的眼睛跟嘴巴,在这江月城乃至以后进入了其他几国后,都需要他们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你。” “所以这样的重任,你是否可以承担?” 容骁三句话将整件事都解释清楚,苏青墨默默看着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就这样把他带入局中是否正确。而这时就见容骁慢慢将手盖在了她的手背,那种坚定且温暖的力量让她怔住,望着他坚毅的侧脸,苏青墨的脑中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 另一边的贺老大此刻也收起了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脸正经地看着面前二人。正如容骁所说,他虽然不聪明可好歹也是白手起家混到现在的,所以这个任务可能要承担的后果有多严重,他很清楚。 “那……如果我拒绝呢?” “我会派人将你送离江月城,永生永世你都不能再踏进这里一步。至于之后你的生活会怎样,那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苏青墨淡淡道。 贺老大低下头,神情很是挣扎。然而不过一瞬的功夫他就再度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好,我做!” 苏青墨终于松了口气,自我安慰着找贺老大帮忙其实也不算太糟。她吩咐月影将后续要做的事一一告知贺老大,自己则与容骁起身离开了莫家酒楼。 元勃已经先去后院取马车,他二人站在那儿,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就这样过了好久,苏青墨正按捺不住想开口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冲上来一个人,力道之大,险些将她撞飞。而这时就见容骁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他目光阴冷转过身,抬腿就将后方出现的人一脚踹了出去。 “你眼瞎了吗,没看到这里有人?”他居高临下问道。 第520章 不要再管了 那撞过来的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适才被容骁踹倒在地,眼下人正躺在一边挣扎,口中骂骂咧咧。酒楼的小二见状急忙冲其他几个跑堂的使了个眼色,三五个人合力才将那男子彻底抬走。 苏青墨微微皱眉,对此觉得很是厌恶。然而她正想从容骁怀里抽身而出的时候,却察觉到那环在自己腰身的手一紧,反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平南王你……” “别动。”容骁柔声说着,缓缓抬起了胳膊,从她的发髻上拿下一个白色的条状物,看起来像是丝绸之类的东西。 苏青墨这时候一张脸却莫名涨得通红,她很难去解释此刻的心情,只是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跟欢喜。在容骁将自己松开以后她下意识就往后退去,谁料因此而忽略了脚下的楼梯,整个身形一晃,就此摔了下去。 容骁无奈地轻笑出声,再度伸手将她拉回,顺手带入了怀中。他的大掌轻抚她的头发,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他湿热的呼吸声几乎惹得苏青墨头皮发麻,而这时就听他轻轻一笑,道:“月华公主,你不是故意摔跤然后想让我抱你吧?” 心中一震,苏青墨回神时急忙推开了容骁。 “平南王,你也太失礼了!”苏青墨红着脸斥责道。 容骁偏头一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角眉梢却挂着温和的笑意。苏青墨被他看的有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幸好这时元勃已然牵着马车回来,在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气氛迥异的时候,微微蹙眉。 苏青墨不假思索率先跳上马车,然后一把将车帘放下后扬声道:“你们都给我坐前面,不准进来!” 容骁笑得无奈,眼中却满是宠溺。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再继续玩闹下去,只是与元勃坐在了车夫身后,接着只听一声“驾”,一行人启程回宫。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坐在斜对面的茶庄里,看到了全程发生的一切,他阴冷的双眸注视着苏青墨等人离开的方向,最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几人就回到了宫中。苏青墨正想着回去看看月晓怎么样了的时候,就见许公公正站在主道上,见到她出现时恭敬一礼道:“公主殿下,陛下要您即刻去书房问话。” 月云升通常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直接去她宫中小坐,有时是闲聊家常,有时是看看孩子,像这样隆重且着急的吩咐则少之又少。苏青墨心下担忧也来不及跟容骁再打招呼,她让元勃先回寝殿说一声,自己则跟着许公公快速前往御书房。 对于御书房,苏青墨其实还是有些陌生的,她小心地将门推开,内里散发而出的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气息。月云升正一只手托着头坐在书桌后面小憩,听到门响时他缓缓睁眼,在见到是苏青墨的时候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 “辛苦了一天可是累了?朕已经吩咐他们炖了你最喜欢的冰糖雪梨,等下你多喝点,再给月晓带回去一些。” 月云升的声音很温柔,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让苏青墨觉得很舒服。她笑了笑走上前去,一边替月云升收拾凌乱的桌面一边道:“父皇你最近看起来好像很憔悴。” 月云升一动不动看着苏青墨收拾桌子,直到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才淡淡道:“朕的身子是老毛病了,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父皇是这皓月国的皇帝,您身子好了咱们才会国泰民安啊!” “你这丫头,也学起莫胤说那些劳什子的胡话了。”月云升无奈地摇了摇头,蓦地,转了话题道,“前几天的事朕已经听说了,月华,你做得不错。” 知道他说的是纪方宁的事儿,苏青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父皇不怪我吗?” “朕怎么会怪你,朕只是担心你年纪轻轻的,最后搞到跟朕一样。月华啊,女子跟男子不同,女子的青春只有那么几年,你其实大可不必为宫里面这些事操心的,毕竟还有莫麟在帮忙嘛!” “莫麟的性子父皇也清楚,他是莫家当家,不仅担负着莫家的责任,还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正因如此有些事是不能他来做的。莫胤虽然聪慧,但由于年轻且心性不定,所以时刻也不能靠他,而莫笑虽然能力智谋都有,可他的出身不允许他在某些场合下出现,如此看来,能当大任的就只有儿臣了。” 苏青墨说的轻巧,月云升听着却重重叹了口气。他拉过苏青墨的手拍了拍,颇为语重心长道:“月华,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虽然不比月曦跟月岚年轻,可却是整个宫中最稳的一个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父皇都不担心。父皇唯一担心的,是等父皇百年后你要如何收拾皓月国这一堆烂摊子,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现在选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而那些本不该是你来承担的。” 说到这儿,气氛莫名有些伤感,苏青墨紧咬下唇,忽然将手从月云升手里抽出,然后屈膝跪地。 “儿臣九死一生才见到了父皇,除了帮父皇排忧解难外,儿臣什么都不想做。” 她的目光很坚定,她的语气很坦然,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决绝让月云升看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在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决绝地跪在自己面前,说她要走,说她要做,结果她走了她也做了,可他们却错失了太多太多,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月华,你这个样子……真的太像你的母亲了……可是朕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她,因为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的。”良久,月云升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叹道。 这不是苏青墨第一次从月云升口中听到这个人,却是第一次看他说的那样绝望。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后悔跟悲痛让苏青墨看着都不免心生难过,她紧咬下唇然后握住了月云升的手,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怎样说才最合适。 毕竟对这个所谓的娘亲,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第521章 月华是破鞋 “父皇,人这辈子,如果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生死,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吧,过往种种我虽不懂,可这既然是母妃的选择,想必她也是不后悔的。既然这样,父皇也没必要一直活在过去,毕竟在当下还有我们这多的人陪您,这样不也很好吗?” 苏青墨的话让月云升心念一动,再抬头时,就见她一脸坦诚地望着自己。那眼角眉梢当真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一抹影子,少顷月云升笑了笑,反手将苏青墨的手握住叹道:“月华,你说得对,是父皇太过贪心,既想带着过去又想把握未来,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所以你千万不要学父皇这样,别等到失去以后再后悔,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或许是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都无法改变苏青墨的心意,所以月云升在说完这番话后便称累让苏青墨跪安了。苏青墨退出书房站在大门外,望着这硕大的皇宫,看着那匆匆来去的宫人,她的大脑却因为刚才的谈话而变得一片空白。 最近这段时间她见了太多的人,身上又发生了太多的事。不管那些事她有意为之而是被动接受,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的过往似乎很离奇又很重要。 尽管她一直都认为人是应该活在当下的,可也不得不承认肖瑾尘说的那句,没有过去的人是可怜的。她想在当下,又不愿可怜,所以就算是无数次答应了莫麟不会去做越界的事,却仍旧忍不住想要改变些什么。 而在这所有人里面她唯一一个相信可以给她回答的,就只有容骁。 苏青墨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想法,只是在那心念一动的同时,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她心想反正天色还不如先过去探探口风,谁料当她刚走出御书房拐进了御花园的后园时,却听前面传来了一道交谈声。 “真巧啊王爷,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很悦耳,苏青墨听着眉峰微扬。而这时却不见对方的声音响起,苏青墨好奇之下往前走了几步,才见一个蓝袍身影背对着自己,不耐烦地回道:“月曦公主,难道不是你在这里等着本王的吗?” 容骁的话说得太过直接,顿时就见月曦脸色微变。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一边绞着手中的帕子一边道:“早就听说王爷很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青墨此时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清月曦的表情,那种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状态很明显是只有在面对心爱的男子时才有的。她并不知道月曦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人动了心思,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看到月曦冲容骁笑的时候,她会没来由感到烦躁。 “月曦公主,本王很忙,先失陪了。”这时,就见容骁绕过月曦,冷声说道。 “等一下!”月曦尽管心里面觉得受到了侮辱,可脸上依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横跨一步挡住了容骁的路,望着他颇有些急切道,“不过是三两句话而已,王爷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吗?若是没有,为何总是看到你陪月华姐姐进出呢,那个时候王爷难道就不忙了?” 眉峰上挑,惊讶的除了容骁外,还有正在偷看这一切的苏青墨。 她眼里的月曦一直都温婉大方,小鸟依人,从来不会露出这种恼羞成怒的表情,更不会说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苏青墨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有心病,只是没想过这个心病的来源似乎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那头的容骁听了这话更是连仅有的耐性都被磨光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羞红了脸的女子,冷声一笑,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月曦见状不由大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了吗,这就是本王有时间去陪月华公主也不愿跟你废话的原因。” “王爷你……” “你怕本王,所以说的十句话里十句都是恭维是假话,可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会刻意讨好谁,也不会委屈自己说违心的话。你在这里等本王,不过是看中本王的能力,想以此来跟本王套近乎好为自己择一门良配,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容骁说着,翘起唇角:“因为本王对你没兴趣。” 在容骁眼里,这世上女子就算有千般万般好都抵不过苏青墨的一笑。是以他全部的耐心跟温柔也只有对着苏青墨的时候才有,其他人怎样,他管不着更不会管。 是以在他如此恶毒的提醒下即便看到了月曦眼中溢出的泪水时他也一点内疚都没有,说完这些他转过身就走,谁料月曦却突然抬起头,扬声喊道:“那么王爷可知你有兴趣的月华是怎样一个人吗,你们只看着她每日里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你们面前,运筹帷幄,光彩照人,可实际呢,实际她就是一个被男人穿过的破……” “鞋”字尚未出口,容骁突然转身一把扣住了月曦的脖子。月曦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手脚挣扎想要呼救,口中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被容骁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之气所包围,那种几乎要渗进骨子里的凉意让她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恐惧。 “你听不懂话是吗?好,本王再说一遍。” “月华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她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本王都不在乎,因为不管她怎样,本王就是欣赏,就是喜欢,就是乐意跟着她。” “而你,身为她的妹妹却如此诋毁长姐,这就是你的为人,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变得像她一样优秀。” “所以这一次本王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你,若是下回再敢口无遮拦,那本王就算背上跟皓月反目的罪名,也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说错话后应该承担的结果!” 说完容骁撒手,将月曦扔在地上后转身就走。而这时月曦的眸底却闪过一丝恨意,她顾不得身体不适就扑上去将容骁的腿抱住,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苏青墨缓缓而来的脚步声,她站在那儿,看着面前纠缠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第522章 纸包不住火 月曦并不知道苏青墨一早就在暗处看到了一切,是以在苏青墨出现的刹那,她抱着容骁的腿哭的梨花带雨,那模样就好像是被人始乱终弃了一样。 而容骁自然也不知道这一点,于是在看到苏青墨出现的时候他突然紧张起来,一边厌恶地想要将月曦推开,一边忙不迭地道:“月华,你听我……” 然而苏青墨只摇了摇头,打断了容骁接下来的解释。 面前两个人并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早已经凌乱不安,听着容骁刚才间接的表白,她莫名有些想哭。那种仿佛等待了多年的悸动让她觉得惊慌,更下意识便猜出了自己跟容骁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可是该死啊,她记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除了在面对容骁的时候会下意识的产生一些感觉外,她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苏青墨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没用,然而她却必须要保持镇静,只缓步上前,然后轻描淡写道:“月曦,你怎么了?” 月曦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问自己,她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却仍旧只趴在那里哀泣不休。苏青墨面无表情地任由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她才淡淡道:“自己站起来,别忘了你可是皓月国的公主。” 苏青墨的语气很冷,让月曦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其实打心底里是害怕苏青墨的,是以不再犹豫,就这样缓缓站起身来。 见状,苏青墨走上前将她拉到一边,俯下身开始清理衣裙上的尘土。 “华姐姐……” “眼下王爷还在这儿,有些话,自己想清楚了再说。” 月曦原本想的是控诉容骁对自己有不轨之举,可不知为何看到苏青墨的反应,她却突然犹豫起来。她紧咬着下唇观察着苏青墨的一举一动,待到对方起身重新看向自己,她才低头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刚才为何抱着王爷的腿吗?” “我……我……”月曦嘴唇都快要咬出血,终于狠下心道,“是刚才王爷与我发生了口角之后将我推倒的,可是他却想一走了之,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把我扶起来……” 月曦说着,再度哭了起来。 容骁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可破天荒地没有做出解释。他想看看自己眼下在苏青墨心里到底占据着怎样一个位置,于是只一瞬不瞬盯着她,却意外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良久,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除了月曦偶然抽泣的声音外,周围静的叫人害怕。 “月曦啊,你还记得我之前教过你什么吗?” 月曦惊恐抬头,就见苏青墨目光幽然:“做人一定要诚实,切勿不可存害人之心,否则伤人伤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华姐姐我……” “你说王爷推了你,恕我才疏学浅,我觉得以王爷的力量他若真的推了你,你不可能只会脏了衣服那样简单吧?” “那是因为他……他看在我是女子的份儿上所以没有用全力……” “好,就当他是没有用全力吧,但平南王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在这没有人经过的小道上推你?” “那是因为……” “口角是吗?月曦,你一向为人温婉善良,不知说了什么话竟然会惹得平南王对你动手?要知道,在整个皓月皇宫的人看起来,他可是脾气非常好的一个人。” 苏青墨这话半真半假,容骁脾气好不好这要看对谁,起码在面对除苏青墨以外的那些人时,他通常是连个笑脸都没有的。 然而苏青墨这时说起这件事明显就是在为容骁开脱,闻言,容骁敛眸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月曦却面露惊惧,摇着头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华姐姐,我知道你是误会了,你喜欢王爷,看到我跟王爷在一起所以会心里恼火。可、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冤枉我啊,你说王爷性子好,我又何尝不是,我又为什么会去招惹他呢!” 因为你恨我啊……苏青墨在心里答道。 然而苏青墨只抿嘴笑了笑,她靠前两步,伸手抬起了月曦的下巴。 “月曦,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委屈自己妹妹的人吗?” 月曦怔怔望着她,突然有些害怕。 “你小的时候我教你做人要诚实,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去胡言乱语。要知道纸包不住火,只要是发生过的,就一定会被人知道。现在你长大了,那么我来教你另一句话。” 说到这儿,苏青墨慢慢靠过去,贴上月曦的耳朵。 “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永远不要嫉妒,不要想去取代什么,因为你不一定有能力,更不一定会有资格!” 她听到了,她全都听到了! 月曦只觉得两条腿都软了,苏青墨说话的语气明明很和善,可那字里行间却全都是对她的提醒。若非不是有苏青墨扶着她此刻早已经腿软倒地,这时候的她就像是一个小丑,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苏青墨看她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往日温和,那仿若寒冬腊月时候的阴冷硌得她浑身都疼。而在说完这些以后苏青墨将她放开来去,她转身冲着容骁一礼,然后离开了此处。 走的决绝,一点犹豫都没有。 容骁见势急忙跟了上去,可谁知苏青墨这一次走得飞快,不过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心知她一定是听到刚才那番话才会如此反应,容骁也不知该为自己高兴还是难过,只稍一沉吟后,突然转身向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皇宫最西边的位置,禁地。 依稀记得苏青墨曾经说过以前心情抑郁的时候总会来这里,看着那粉光跳跃,她心里会莫名觉得开心。容骁在避开守卫后翻身入内,就见苏青墨正一个人盘膝坐在那粉光前发呆,在听到响动的时候猛地回头,却见来人是他,而面露异色。 “不要过来!”这时就见苏青墨说着,表情有些痛苦,“你若再往前一步,我……我会杀了你也不一定。” 第523章 我到底是谁 容骁看着苏青墨满面痛苦的样子,心里面其实也很不好受。他无奈之下只能长叹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他深望着她,用十分柔和的语气道:“你不会杀我的。” 苏青墨闻言唇角微微翘起,此刻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你一向都这么确定。” “只有对你我才会这么确定。” 无言以对,苏青墨重新蹲坐在地抱着膝盖,望着面前的粉光发呆。见状,容骁还是没按捺住,小心地走上前,却很注意分寸地停在了距离她五步之远的位置上。 “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总要有个人起头,于是容骁深吸了一口气,用陈述的语气缓缓道。 苏青墨身子一震,没有回头只自嘲般笑道:“哪些?平南王刚才可说了不少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再说一遍吗?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容骁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苏青墨很是无语,她眉头紧锁不敢回头去看他,只顿了顿有些郁闷道:“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眉峰一扬,容骁淡淡道:“面对现实。” 现实吗?苏青墨闻言仍旧只是想苦笑,她的现实就是面前这赤裸的真相,她是皓月国的公主没错,她有一个孩子也没错,她需要担负整个国家更是没错,可是在身为一个公主、一个母亲甚至是一个即将上位的君主来说,她真正的身份……应该是跟面前这个人有关的吧…… 苏青墨并非没有感动,刚才容骁在对月曦说那番话的时候,每说一句,她的心就跟着颤动。因为冲击太过激烈导致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很波动,相应的她脑袋里冒出的种种陌生场景更是让她吃惊,尽管那只是些片段,但也足以让她认清这一切了。 然而还是会懊恼,懊恼自己怎么什么关键都想不到,懊恼自己竟然会忘了人名中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可是她不敢去问,苏青墨总觉得那五年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毒气的盒子,只要她打开来看了,身边种种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容骁这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苏青墨的身边,他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看着她犹豫的神态,他爱她如斯,又怎会不清楚她此刻内心是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般地他缓缓伸手,在苏青墨尚在愣神的时候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察觉到她微微一震的身子,他望着她侧目而来与自己对视,目光哀凉。 “我不会逼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弃你了。”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除非我死,否则不管遇见你多少次,我的选择都还是一样。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就像现在这样。” 苏青墨心里一酸,挥手将他的胳膊打开:“谁说我爱上你了?” “你脸上有写。” 这个人啊,耍起无赖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苏青墨任由容骁再度将手搭在了肩上,而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一脸怅然地望着粉光发呆,良久她才缓缓道:“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那些过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苏青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 “先说好,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什么,是你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而你听到的那些也只是我对你变相的表白而已。” “你这人真是……”还是头一回见把表白说的如此坦荡荡的家伙,苏青墨脸上一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容骁最是喜欢看她这副娇羞的模样,于是不动声色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然后紧了紧揽着她的胳膊:“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脸红个什么劲儿。” “滚一边去!” 苏青墨当即大窘,急忙要将他推开。可容骁却死活不肯再往旁边移半分,只紧紧揽着她,忽然道:“这五年委屈你了。” 心中一紧,苏青墨整个人都静了下来。眼睛莫名觉得有些酸,她吸了吸鼻子,重新低下头:“你这家伙,明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要跟我说这些……更何况,你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不是吗?” 她的确是想不起来,但不代表她看不到。容骁整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从最初遇到再到现如今这种变相的相认,她全都看的真切,那个时候因为无意识所以只觉得好奇,可现在意识到了却又心疼不已。 容骁自是不愿她再为自己担心,于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干嘛这幅样子,搞得我好像不在了……” “不要瞎说。” “好。”容骁叹了口气,复又道,“我一直在想,老天那时候没让我死,或许就是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可他不懂独自苟活于我而言才是真的生不如死。我一直期待他能给我一个惊喜,我等了那么多年,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等到了。” “我知道眼下的局势,也知道你不可能抛下一切跟我走,你需要承担的责任,我需要担负的责任,还有那些未解决的问题,都让我们没办法重回以前的生活。可你知道有些东西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去后悔,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但是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算山崩地裂就算明天会共赴黄泉,又能如何?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只是要跟你在一起罢了。” 眼眶一湿,苏青墨抿嘴低下头,小心地擦了擦眼角。她想,这世上那么多的情话,没有一句会比“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更叫人觉得感动的了。 过往种种何其重要,可他却为了保护她不受二次伤害而选择将那一切都搁置不理。她是有多幸运才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包容接受她的一切,全心全意只希望她好。 敛眸不语,苏青墨松动的表情下终于带出一抹淡笑。容骁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自己心里也百感交集,尽管仍旧不知就这样让她接触到过往是否合适,可既然做了,那就没必要再继续遮掩下去了。 她有权知道自己的过往,这是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剥夺的。 容骁看着苏青墨清逸的侧脸,心念一动,就这样慢慢凑了过去。湿热的呼吸带着丝丝温情,薄唇轻侧移向她的唇瓣,谁料这时却察觉一道冷风划过,背后莫名多出了一个脚步声,还有一语冷言。 “你们……在做什么?” 第524章 你想害死她吗 苏青墨与容骁微微一怔,在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齐齐回眸望去。就见莫麟正一个人站在那儿满目阴沉,像是为面前的场景所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愤怒。 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就将苏青墨一把拉起,看着容骁慢条斯理地起身一身轻爽,他没来由觉得火大。然而当着苏青墨的面他不能表现过甚,于是只深吸口气压下心头郁结,面无表情道:“平南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容骁很是冷傲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莫麟,我们刚才……” “你闭嘴,我没有问你。” 莫麟难得对苏青墨掉了脸,这样充满攻击性的话让苏青墨当即愣住,随后也皱起了眉头。莫麟此刻整个人都在气头上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将苏青墨拉向身后,死死盯着容骁道:“平南王,我希望你没有忘记她的身份。” “莫大公子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 “本王不知道。”容骁冷笑一声,“本王只知道她是一个女子,一个正直最美好年纪的女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容骁的厚脸皮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早已经是他独有的个性了,然而莫麟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这种个性。他眉宇之间皱痕更深,阴沉着脸道:“她不是你能染指的。” “那她是谁能染指的,莫大公子你吗?”容骁笑得更冷,“本王若是没记错,月帝最初在抬举莫家的时候给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莫氏一族的子弟绝对不能当朝中驸马,所以你现在是在嫉妒本王吗?” 莫麟瞳孔猛地收缩,周身迸射出强烈的戾气。苏青墨见状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她把莫麟往后拽了拽,然后冲容骁摇了摇头。 容骁自当能够认清楚局势,见状也不理睬莫麟是何种表情,只冲着苏青墨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月华,你答应过我的。”就在容骁离开后没多久,苏青墨就听莫麟在身后冷着声音说道。 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苏青墨心知莫麟的性子,于是转过身去无奈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莫麟看着她道,“月华,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可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 他一不傻二不瞎,刚才这两人之间的情愫流转连他这个外人都能体会到些许,又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他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可尽管满腔怒火,却因为要顾忌太多方面而无法跟苏青墨解释太多,所以导致他整个人几乎都是崩溃的。 两两相望,久久无言。 “莫麟,我答应过你不会去触碰以前的事,我做到了。但是对容骁……我不否认自己对他有好感,所以我不管他以前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发生过什么,我都只想直面这种感觉,我希望自己可以活得轻松一点。” “但相比起来,在他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你看起来活得更轻松。” “你可以不要跟我钻牛角尖吗?” “我没有,月华,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都是借口,你对他动了心,就代表你对过往的那些事心存了好奇。” 苏青墨不置可否,但很快她便无奈地笑道:“所以听你的意思,我的过往的确是跟这个人息息相关对吗?” 浑身一震,莫麟当即无语。他万万没想到苏青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钻自己的空子,而以她的聪明才智,在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这句话时,恐怕就已经推测出了她跟容骁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最近可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平南王妃的事情啊…… “月华,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所以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良久,莫麟终于下定决心道。 母亲,母亲,又是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月云升在说,莫麟也在说,苏青墨很是不解这个一直没有出现过的女人到底是怎么跟这些人联系又为什么非要插手她的生活,她只知道从五年前醒来的那一刻,对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她生活的点滴,而不管是月云升还是莫麟,对那个女人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莫麟,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眼见苏青墨也拉下脸,莫麟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他很清楚她那些往事,于是也知道她真正跟容骁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就是一年多。一个只相处了一年多的男人几乎成了她所有情绪跟举动的来源,如此让这个陪伴了五年的人看起来是那样滑稽,就更不要说还有那个相伴了两世的肖瑾尘了。 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吧…… 难得两个人都对对方放了狠话,冷凝的气氛导致他们谁都再说不出话来。莫麟见苏青墨眼神坚定无奈之下也只能再度叹了一声,他皱眉,正了脸色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得你去操心。” “怎么了?”苏青墨当即愣道。 谁知就在她刚一问完的时候,禁地的大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就见莫笑站在那儿冲着他二人一礼,然后扬了声音道:“公主,大公子,齐宣那边出事情了。” 将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就在苏青墨与容骁相认的时候,正在客殿的齐宣国一行的确是遇到了问题。 由于之前纪方宁的愚蠢导致齐宣吃了个哑巴亏,接连几人肖瑾尘都是郁郁寡欢,白日里就去宫外花天酒地,晚上则招揽歌姬舞姬在房中尽兴而欢。最近这段时间人们每每经过他房间的时候唯一听到的便是女子柔媚的娇声,此起彼伏,引人遐想。 下人们跟宫人们自是无人敢言,任由他在此放肆,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就比如说纪家仅剩的能说得上话的人……纪若鱼。 是以又在一日花天酒地之后,当肖瑾尘房中再度传来靡靡之音的时候,她终于受不了,飞奔到肖瑾尘的卧房门口,一脚就将门踹开来闯了进去。 第525章 你的爱太假 房中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廉价的脂粉香气,在纪若鱼看来那种只有街边不正经女人才会用的东西让她只让她觉得恶心无比。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肖瑾尘生气,可事到如今却是怒火中烧,再也忍受不了了。明明她才是肖瑾尘明媒正娶的妻子,明明她还这样年轻漂亮,可为什么他却从来不看自己一眼,就算是在行房时到了关键时刻,他朦胧中念着的,都是苏青墨那个贱人的名字! 她恨啊,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苏青墨的怨恨! 她原以为在纪方宁的计划下,她就算得不到肖瑾尘全部的爱也会改变以往的境遇,可是那温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前后不过三两回,对方就再也不理她了!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多一会儿,可就在她使劲了浑身解数甚至连尊严都不要了的时候,那个贱人却害死了自己的哥哥,间接将她推入了冷宫! 纪方宁死了,纪家没用了,肖瑾尘又怎么还会再理他! 纪若鱼现在只要闭起眼睛脑子里盘旋而出的就是周围那些人对她的嘲笑和冷眼,她紧紧攥着拳头,逼迫自己看向那张挤满了人的床铺,然后抖着声音道了句:“王爷……” 床上欢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纪若鱼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才见那帘帐动了动,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健硕的胸膛,还有那张饱含着刻骨冷意的脸。 下意识就觉得腿软,可纪若鱼这一次却紧咬牙关道:“王爷,妾身吩咐下人熬了点冰糖雪梨,您……” “滚。”冷冷说着,肖瑾尘甚至不肯正眼看纪若鱼一下。 心下一震,纪若鱼其实怕得要死。可一想到自己那些屈辱,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莫名提高了音调道:“王爷最近这些日子看起来很疲惫,妾身还为您准备了一池热水,不如让妾身伺候您泡澡休息一下吧?” 肖瑾尘简直是烦得要死,他猛地走上前去一把攫住纪若鱼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本王说了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纪若鱼被箍地难受,但手却按住了肖瑾尘的胳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如果王爷愿意,妾身也是可以伺候王爷的……咳咳……妾身、妾身可要比王爷找的这些贱货干净多了……” 肖瑾尘瞳孔猛地收缩,为纪若鱼这最后一句变相嘲讽的话。他眼微眯周身透出阴森之气,少顷邪邪一笑,另一只忽然贴上她的腰身。迎着纪若鱼瞬间惊恐的眸子,他贴上她的耳朵,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自己很干净是吗,那就让大伙儿看看好了!” 纪若鱼当即便慌了,她声嘶力竭地尖叫,可肖瑾尘哪里会给她半分逃脱的机会。他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撕扯她的衣服将她的外袍脱去,然后露出干净的里衣再将她整个人都甩进了屋子里。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任由一群女人凑上去欺负纪若鱼,自己则站在那里看着好戏。 他最是喜欢看到纪若鱼疯了一样挣扎的模样,他唇角微扬,淡淡道:“纪若鱼,本王实话告诉你吧,若非不是看在你纪家还有点用处的份儿上,本王早就将你给剐了!” 纪若鱼疯了一样地拉扯着浑身碎片,一边奋力跟那群女人厮打,一边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闻言,肖瑾尘冷冷一笑:“你做错了什么?哼,你以为本王不清楚那一日醉酒时为什么会碰上你吗,若不是纪方宁指使的,你怎么会恰好在那儿?”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纪若鱼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万万没想到肖瑾尘会这样颠倒黑白! 那日是宫宴啊,那么多的人都在,她不过是恰好觉得闷所以才会走去花园散心!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肖瑾尘会在那儿,更没有想过他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对自己做出了不轨之事!明明就是他的问题,可他却将所有的错都归在了自己头上,这一刻她终于是信了,这个人,这个人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半分自己的位置!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一日是你错把穿着红裙的我看成了苏青墨,所以才做出那种事!你满心满口都说自己多爱她,对她多在乎,可实际呢,不过也只是想霸占她的身子罢了!” “你给我闭嘴!” 肖瑾尘终于被惹毛了,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挥开那几个女人,然后骑在纪若鱼身上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苏青墨是他心里的痛,往日里连自己都不敢提起,又怎么会允许一个贱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起来。这五年,他自己变得有多恶心他不是不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去拥有她了,可仔细想想还是不甘心!他是陪她走过两世的人,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的所有,明明他连他们的未来都已经规划好了,可结果却被容骁夺走了! 他恨苏青墨绝情,恨老天瞎眼,恨黑衣人冷酷,他最恨的是自己,竟然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纪若鱼一番话无疑是将他往日维持的假面狠狠撕开来去,肖瑾尘死死瞪着她手中力道越来越大,而这时就听纪若鱼嗤嗤一笑,仿若痴傻了一样道:“你现在可以体会我的痛苦跟难过了吗,你说我是自找,难道你就不是?你心心念念惦记的人为了利益将你推入火坑,可你却贪生怕死连拒绝都说……” “闭嘴!闭嘴!闭嘴!”肖瑾尘手上力气越来越大,纪若鱼几乎被他掐得翻起了白眼。但他整个人早已处在暴走的状态,是以满脑子闪过的都是要杀死面前这个女人。 而这时一道尖利的惊呼声打断了肖瑾尘此刻的暴走状态,他抬头就见一个歌姬正面露惊恐指着纪若鱼的下身,肖瑾尘鬼使神差地慢慢回头,就见纪若鱼的亵裤上慢慢染出了一道血色,看起来那样刺眼。 肖瑾尘心中大震,他终于松了手跌坐在一旁,怔怔望着那抹血色很久,突然疯了一样大喊道:“太医!” 第526章 肖瑾尘的孩子 是以当苏青墨跟莫麟赶到客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衣衫不整的肖瑾尘正披散着头发在门外走来走去,而纪若鱼则正在里面由太医救治。 过来的路上莫麟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于苏青墨,所以她当下便猜出纪若鱼可能是小产了。原本她对肖瑾尘的印象就很不好,此刻则直接将他划分进了垃圾一列。她知道肖瑾尘对纪若鱼压根没感情,也不是不理解这种凌驾于两家利益之上的婚约,她只是厌恶,厌恶对方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爽够了就将女人置之不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 苏青墨不会伪装,心里怎么想的就全都表现在了脸上。肖瑾尘一扫便察觉到了她那道鄙夷的视线,顿时他便觉得心塞,眉头紧锁走上前道:“月华公主有什么问题?” 懒得看这人一眼,苏青墨绕过他就往里走。哪知她刚刚走到二人平行的位置时就被肖瑾尘一把拉住,苏青墨顿时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将肖瑾尘的手甩开,然后冷笑着道:“瑾王爷,你现在不该关心我有什么问题,而是关心瑾王妃能否安然无恙。” 被她当众责备,肖瑾尘脸色难看:“本王跟王妃的事,不必公主来操心。” “我没想着操心,只是替她感到不值。” “你懂什么!”莫名来了火气,肖瑾尘吼道。 这下子倒是让苏青墨感觉震惊,她圆瞪了双眼只觉得这人可笑,若是可以她真想提着对方的衣领问问他,到底是她不懂还是他太垃圾?一旁的莫麟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不由倍感无奈,真是刚走了一头猛虎这时候又来了一头饿狼,而且这两人还都是跟她的过往有关连的。 他正想走上前说两句的时候,忽然就见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着三人一礼,道:“回三位,瑾王妃暂时已经无大碍了。” “那孩子呢?”这时,就见肖瑾尘跟苏青墨异口同声道。 二人没想到对方也对这件事如此关心,当即互相白了对方一眼,重新看回太医。那太医只觉得脚底莫名升起一股凉意,似乎怎么怎么说都不太对劲。他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道:“瑾王妃的身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胎气不稳刚才又情绪波动,所以隐约有小产征兆。” 一听这话,苏青墨当即喜道:“所以,孩子还在?” 说着,她见太医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孩子没事就好。” 因为她自己生养过,所以知道一个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尽管她不怎么喜欢纪若鱼,但同为女人,她总是不愿意看到她的孩子出什么事的。 “月华公主似乎很担心本王的孩子?”这时,就听肖瑾尘在一旁阴测测地问道。 那语气可算不得愉快,苏青墨心下一沉,冷着脸道:“我的确比王爷要关心,毕竟刚才可是差点一尸两命呢!” “就算是一尸两命,也不关月华公主你的事,你有空还是回去多看着月晓,免得他又到处乱跑被什么人给劫了去!” “瑾王爷此话差矣,首先这里是皓月皇宫,只要你们在这儿一天,不管发生什么就都关我的事。其次月晓如何才是真的不牢王爷你挂心了,毕竟整个宫里都知道是你的人将他……” “那是纪方宁的!” “那也可以变相是王爷的,毕竟谁让是你娶了他妹妹呢?” 苏青墨总有本事气死人不偿命,眼见肖瑾尘气得一张脸发白,她轻笑一声就走进了房中。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一股廉价的脂粉味跟令人作呕的情欲气息,苏青墨觉得单凭垃圾两个字已经不足以说明肖瑾尘的为人了。她掀开帘幕走到了床榻边上才发现纪若鱼已经醒了,此刻正圆睁着双目躺在那儿,静静地流着眼泪。纪若鱼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才缓缓侧目,谁料在发现来人正是苏青墨的时候,她的眼中突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苏青墨为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所惊,还没等她探寻,就听另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 “本王不要这个孩子。”肖瑾尘冷冷说道。 苏青墨跟纪若鱼闻言顿时一惊,齐齐侧目就见肖瑾尘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下子纪若鱼又开始哭哭啼啼个没完,而苏青墨也没来由恼火起来,冷笑着道:“王爷既然连怎么承担责任都不会,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 “脱裤子爽够了却不知道什么叫做担当这种事。” 苏青墨的话太过直接,直接到房中其他人听完后全都愣在了那儿。莫麟站在门外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挥手将房中伺候的人都召了出来,这时就见苏青墨又道:“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所以要不要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公主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你以为这决定只是本王一人做的?”肖瑾尘说着,指着纪若鱼冷冷道,“你问问她,这孩子她要不要?” 纪若鱼被他声音里的阴冷所慑,紧咬着下唇,不敢开口。 见此,苏青墨鄙夷道:“威胁女人跟孩子可算不得什么本事。” “那也是本王的家事,轮不到其他人插手,除非……公主肯嫁给我,这样本王会让你做正室,如此一来你想怎么插手都没有问题了。” 肖瑾尘的提议让苏青墨恶心,也让纪若鱼愤怒。这时就见往日里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突然换上了一副坚定的表情,看着肖瑾尘,仿若宣誓般地道:“王爷,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你说什么?” “妾身说,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给王爷传宗接代!” 肖瑾尘足足愣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回过神来,他当即便来了火气,二话不说就想上前给纪若鱼一点厉害看看。而这时就见苏青墨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将他拦住,她看了眼外面,像是不经意般道:“肖瑾尘,你动手看看,我敢保证你只要有一点不好的行为,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把你碾成肉末。” 第527章 让她生 肖瑾尘看得出来,苏青墨绝对说到做到,可是他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孩子如此感兴趣,竟然破天荒地为了一个不喜欢的纪若鱼跟自己呛声?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峙,谁也没有先说话。那种阴森冷冽的气氛充斥在整间屋子里,很快就连纪若鱼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并不领苏青墨的情,尤其是此刻看着她跟肖瑾尘两人对视,心中莫名便觉得他们是在眉来眼去。她有些吃力地从床铺上爬起,半撑着身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唤道:“王爷……” 苏青墨与肖瑾尘的对峙被这一声呼唤打断,就见肖瑾尘很是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皱着眉冷道:“叫什么叫,本王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王爷,妾身知道您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说,觉得刚才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才口是心非说不要这个孩子。王爷您忘了吗,在咱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你就拉着妾身的手说要妾身给您生一个白胖胖的儿子,再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您说只要是妾身生的,您都会喜欢,都会把他们当做宝贝一样。” “最近这些日子您心情不好妾身也看在眼里,适才也是妾身自己太过着急所以才惹恼了您,可妾身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所以不管王爷做什么妾身都不会生气。” “纪若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被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所惊,肖瑾尘皱着眉问道。 “妾身知道王爷是不好意思当着月华公主的面说,所以便替王爷说了。”纪若鱼佯装没事人一样,又看向苏青墨道,“月华公主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过王爷并非是您眼中那些不负责任的无耻之徒,所以希望您可以不要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做了好事却被对方打脸,这对苏青墨来说可算不得什么愉快的体验。并非看不出纪若鱼跟肖瑾尘之间的种种矛盾,只是由于对方的要求,她再待下去难免会显得刻意了。 深望了这两人一眼,苏青墨道了句“保重”后走出了卧房。莫麟见她出来一脸讪讪便知她是好心用错了地方,正想着开口劝几句的时候,却见苏青墨慢慢变了脸色,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你让莫笑找人把这里给盯好了,绝对不能让纪若鱼的胎出丁点问题。” 莫麟心中一动,顺着苏青墨的话往下一联系:“你是担心他们会利用这一胎……”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毕竟咱们不知道那些身为畜生的家伙能干出什么样的事儿。” 苏青墨与莫麟在门外的打算肖瑾尘自然不清楚,他依旧只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一瞬不瞬盯着纪若鱼。而纪若鱼这时候已经体力不支,她正要缓缓躺下的时候就见肖瑾尘突然走上前,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在玩什么把戏?” “王爷这话……可真是让妾身伤心呢!”纪若鱼笑着,眼神很冷。 肖瑾尘看着她修长的手指缓缓贴上小腹,他丝毫没有一点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反倒觉得有些恶心。纪若鱼将他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她按下心头的怨恨,只淡淡道:“眼下咱们身处皓月皇宫,生死巨细全都要由他们来承担。王爷刚刚才从苏青墨那里吃了瘪,难道愿意看着她继续猖狂下去?” “所以?” “所以依妾身的意思,就算王爷不要这个孩子也得好好谋划一番,好歹要利用这一胎捞回点好处来吧?” 肖瑾尘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人,上一刻她还躺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冲着自己叫嚣,控诉他的种种不是,下一刻就与他站到了一条线上,甚至不惜以肚子里的孩子来为他日后的利益做谋划跟打算。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像这样极端变化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纪若鱼似乎察觉到了肖瑾尘的想法,她轻笑一声,慢慢将手抬起,贴到了他的胸前:“王爷别担心,妾身对您可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就算眼下哥哥没了,妾身也是可以为您排忧解难的……” 肖瑾尘眸底一暗,突然甩手将纪若鱼摔回了床榻。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见她面色苍白地跌坐回去,一脸怔忪地看着自己,那副落魄的样子越发让他心烦。 “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否则本王不介意让纪家满门跟着你一起死!” 纪若鱼心中一跳,就见肖瑾尘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还有,不要妄想本王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纪若鱼,你不配!” 最后一句终于还是打碎了纪若鱼所有的伪装,她愣愣望着肖瑾尘离开的背影,良久,趴会床上,没多会儿就听阵阵抽泣声从房间发出。 是夜,热闹了一天的江月城陷入了沉睡,而皓月皇宫中也慢慢归于宁静。今夜无月,层层阴云密布,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侍卫们几班轮流在宫里面四下巡逻,在保卫皇宫安宁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派去做些别的差事。 此时的客殿也因这几日的杂事而陷入了沉寂,每到夜晚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安静,也鲜少见到有人出现。而今夜快到子时,却见有一人缓步而出,灰袍黑发,不遮不掩,甚至还向侍卫们问了路,这才接着孤身一人走到御花园中去了。 侍卫们从未收到盯梢此人的消息,见对方离开,为以防万一的时候也不得不跟了上去。然而前去盯梢的人跟了许久也并未察觉到异样,于是就这样离开了御花园中。谁料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的时候就听一道很轻微的哨声响起,层层乌云在这时更是遮掩得厚重,就见一个人影慢慢从后方的假山慢慢走出,面无表情,唯独一只假眼格外亮眼。 “你来了。”先头到来的男子看着他笑问道。 “废话少说,这是主上给你的任务。”赵润清冷冷开口,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第528章 万万没想到 来跟赵润清接应的男子正是李继,他一脸诡笑从他手中接过信封,然后展开信纸细细阅读。上面的内容不长,左不过五六行,可李继却足足看了有半刻钟,直到赵润清有些不满地轻咳出声,他才抬起头看过去:“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若是我能想怎样就怎样倒也好了。”李继叹道。 他将信纸塞回信封重新递给了赵润清,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不知主上派了什么任务给你?” “这与你没关系,做好你自己的事即可。”赵润清冷着脸道。 “啧啧,现在不愧是主上面前的红人啊,说起话来都这样有底气,越来越像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赵家二公子了。” 李继这话满怀嘲讽,话音刚落就见赵润清突然伸手将他的脖颈扣住。李继不怒反笑,抬手握住了赵润清的手腕,然后到:“赵公子你信吗,只要我现在喊一声,马上会有无数侍卫冲出来将你扣住,就凭你跟那些人的过节,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赵润清并不被他所威胁,目光沉沉看着他:“你试试看。” “哎呀,你这样子还蛮吓人的,我当然只是说说玩儿的啦,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很期待跟他们的再次碰面呢。”李继死死盯着赵润清的眼睛,不似试探更似确定般说道。 赵润清眼微眯,他最是讨厌李继这种几乎能看透人心灵的视线。他自从之前臣服了黑衣人之后,便与李继一起帮对方做事。尽管黑衣人的手下有很多,但对方似乎只信任他们两个,所以给他们的任务也相应重要很多。他虽然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由于没有更好的想法,他也只能当做是对方欣赏自己的才干了。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会早死,不是自杀就是被杀,你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杀别人啊。”李继睁大了眼睛说着,邪邪一笑,“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那个女人失忆了,现在的手段跟性格与以前真是大相径庭。可即便这样似乎还是没有忘记容骁呢,那两个人……” “你给我闭嘴。”冷声提醒着,赵润清面色更白,“他们如何与我没关系,更何况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李继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笑道:“我也想尽早完成啊,可你刚才也看到了,主上要我帮纪若鱼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生孩子啊,十月怀胎呢,我总不能将她的肚子抛开,现在就把小孩取出来吧。” 没想到对方还真有如此变态的想法,赵润清眉头一拧:“你若想,也不是不可以。” “我就知道你会懂我的。”李继笑得更是邪气,突然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其实如果你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去看看那个女人,她现在身边有个孩子,长得跟容骁是一模一样哦!你不是很喜欢玩那些小孩吗,不如去……” “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不愿再听他的疯言疯语,赵润清转身就走。 李继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挽留,只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赵润清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突然改变了方向的时候,他才翘起唇角,嗤嗤地笑出了声来。 “痴人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叹着,哼着小曲按照原路返回。 第二日天刚一亮,客殿肖瑾尘他们所在的房间便迎来了无数宫人跟许多厚礼。原来是苏青墨一夜未睡拟了张单子给内务府的人,让他们按照上面所写的内容筹备了一堆备孕的东西给纪若鱼用,期间还包括一些给肖瑾尘禁欲的东西。苏青墨如此大手笔跟大动静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果然没过一个时辰,宫里宫外都传出了瑾王妃有孕一事,而苏青墨对他们的种种照顾,也让有的人猜测这是否为她选择了肖瑾尘的征兆。 对此流言蜚语,苏青墨自当是坐怀不乱,听说肖瑾尘勃然大怒的时候她更是无动于衷,毕竟现在眼皮底下可有个家伙比肖瑾尘还要郁闷呢! 容骁在一大早听到消息后忙不迭地赶了过来,完全忘记了前几日莫麟才警告过自己离苏青墨远一点。他将下人们全都屏退然后拉着苏青墨左看看右看看,直到苏青墨被看得有些发毛了,他才闷闷不乐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叹气。 那模样,就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你这是干嘛……” “没什么。” “我不过就是送了点东西嘛,你难道不清楚如果他们用这一胎做什么手脚的话,我们的处境将会很被动?” “我知道啊。” “那你干嘛还一副死人脸啊?”苏青墨无奈道。 “因为他们都在说你要嫁给肖瑾尘了,我很不爽,想打人。” 明明是个威武雄壮的汉子,却每每到了自己跟前就像个孩子一样。苏青墨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种相处的方式很熟悉,她笑着双手捧住容骁的脸,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就让他们说啊,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谁说的,这里可疼了!”容骁一本正经地说着,拉过苏青墨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不信你摸摸。” 恩,她还是有一回遇到自愿让别人摸的人哎…… 顺手就给了容骁头上一巴掌,苏青墨见他憋得难受,便提议先出去逛逛吧。在容骁看来反正不管去哪里,只要跟苏青墨在一起就好,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虽未牵着手,但却连着心。 由于他们之前已经将关系说明白,所以二人相处的气氛则比最初要融洽许多,尽管知道这宫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看,但就是这样走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也总是会满面笑容,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苏青墨眼见前面没路了,顺势拉过容骁的手就准备掉头。 容骁见她动作熟络不由抿嘴偷笑,谁料这时却听前方传来一道响动,惊得二人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是放开对方的手,而是直接拐进了另一旁的假山中藏了起来。 “你……”异口同声,却不知该说什么,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偷情。 就在苏青墨莫名红了脸的时候,就听一道脚步声从他们身旁的小路上走过,顿时弥漫开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酒气,她眉头一拧微微探出身子,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前面,好不狼狈。 第529章 好一对无耻之人 苏青墨总觉得那背影很是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于是便又将身体探出去了好多。容骁站在她旁边很是无奈地扶额,这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总是跟别人说什么好奇害死猫,结果自己不还是一样。 不过好奇毕竟是天性,这样子的苏青墨相当接地气,要比往日故作矜持的样子看起来好上太多。容骁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坏主意,眼见苏青墨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大半,他唇角微扬,慢慢伸出一只手,冲着苏青墨的后背就是一推。 “啊!”苏青墨当即被吓到,口中惊呼,整个人都栽了出去。这要是冲出去两两见面不知该有多尴尬,苏青墨懊恼容骁办事不靠谱,谁料下一刻就被他一把拽回去锁在了怀中。他的唇抵上了她的唇不让她再发出多余的声音,湿热的温度从唇角传递至全身,让苏青墨不禁浑身僵硬,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猛地将头侧开,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你!” “嘘。” 容骁坏笑着冲她眨了眨眼,这时就听适才跌跌撞撞走进去的男子似乎停下了步子,转向他二人所在的方向,骂骂咧咧道:“谁在那里,给本王滚出来!” 这一道声音加上这个称呼,让苏青墨与容骁皆是皱起了眉。万万没想到肖瑾尘大白天的竟然喝成这幅德行在宫里面乱逛,而更让他们发愁的是那家伙在听到刚才的响动后便重新转过身,再度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本王……本王让你滚出来没听到吗,再不现身……小心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苏青墨狠狠瞪了容骁一眼,责备他刚才多余的举动。而容骁则是一副“我不在乎”的样子冲他挑了挑眉,左不过就是个肖瑾尘而已,又喝成这幅样子,就算是寻过来又能如何?他还想好好跟他“切磋”一番呢! 随着肖瑾尘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苏青墨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警惕地盯着那假山的缝隙,整个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仿佛只要肖瑾尘冒出一个脑袋,她就会直接戳瞎对方的双眼一样。 就在这种相当艰难地等待中,却突然又有一道脚步声自外面响起。步子很轻像是有些犹豫,慢慢散发开来的点点幽香则证明后来的这位是个女子。 “瑾王爷?”这时,就见一个人影从假山旁边走过,看着肖瑾尘说道。 苏青墨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心再度悬了起来。来的这人她也是熟悉,毕竟在这皓月皇宫里能随意走动的女人可没几个,只是对方如此举动也让她倍感吃惊……月曦,这个前两天刚刚被她羞辱过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若非苏青墨他们早一步到达此处,她几乎要怀疑对方是否每日里就候在御花园中等着跟这几位王爷邂逅了。 肖瑾尘此刻已经喝的意识不清,他眯着眼盯了月曦很久,才偏着头冷道:“你是哪根葱,滚远点不要来烦本王!” 月曦顿时脸色一白,却难得好脾气道:“瑾王爷,我是月曦公主啊……” “月曦公主?”肖瑾尘敛眸想了想,脑子却混沌地厉害。 “本王管你什么阿猫阿狗,快滚!”他大掌一挥,转过身就继续往园子里面走。 然而酒喝太多的坏处就在于能让一个身怀武功的人都没办法好好走路,月曦眼看着肖瑾尘斜着身子就往前面的树撞了过去,惊呼一声,急忙跑过去将他拉住。谁料就这么一拉一扯间肖瑾尘却像是被人触到了逆鳞一般猛地转身扣住了她的脖子,他周身杀气猛地冒出,高举着胳膊就将月曦悬空举起。 “本王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月曦真是有苦不能说,前几天被容骁扣过的地方还有淤青,此刻竟再一次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真是搞不懂这三国来的使臣怎么各个都是如此德行,她死死握着肖瑾尘的胳膊,楚楚可怜道:“瑾……瑾王爷你先放手……我……我是看你险些撞在树上所以才……” 她奋力挣扎,两条腿乱挥,由此一来那宽大的裙摆便飘扬而起,将她身上的幽香带了出来。肖瑾尘在闻到那股子香味的时候突然浑身愣住,他不知怎地就突然松开了手,迷蒙的双眼也在这时恢复了几丝清明。 “你是……月曦公主?”他不确定地说着,显然忘了对方刚才已经自报过家门。 月曦跌坐在地剧烈咳嗽着,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起来。她宽大的宫装群此刻微微斜在一旁引出香肩外露,肖瑾尘望着如此美景突然眸底一沉,鬼使神差地便蹲了下去。 毕竟喝醉酒的男人就算再清醒,脑子里也会想一些不太健康的事。 他伸出手慢慢挑起月曦的下巴,见她满目泪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虽是不及苏青墨一半,但眼下凌乱的样子却也独有一番风情。肖瑾尘就这样慢慢将脸凑了过去,在快要贴上月曦脸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月曦公主,你可知道跟一个醉酒的男人呆在一起可是很危险的。”他直截了当道。 月曦猛地攥紧了裙摆,她深望着肖瑾尘的眸子,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她原先的计划是勾引容骁,眼下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此次遇上肖瑾尘可能是老天授意,总归是个王爷,他虽不如容骁英俊神武,但好歹也是有权有势,能够给她想要的生活。这样一想,月曦反而放松下来,她慢慢低垂头颅,一副娇羞的模样柔声道:“可是……人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出事吧……” 如此欲拒还迎的模样比直接接受还要刺激人的感官,肖瑾尘冷然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将人推倒了。月曦最初还扭捏地挣扎一下,待到最后也不再故作矜持,放任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看似享受,实际却只为了那规划好的辉煌未来。阳光微暖,透过树影落下,却挡不住那上升的层层温度。 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那还藏身在假山中的两个人了。 第530章 就只是玩玩 苏青墨觉得自己这几天一定是踩了屎,竟然能得以近距离看到如此好戏。 她原想着月曦在肖瑾尘的冷面对待下只会早早离开,谁料这两人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搞在了一起。月曦毕竟是从小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尽管性子阴沉了些,但她也没想到她胆子竟然大的都能戳天,光天化日就跟个喝醉酒的男人在此行那苟且之事,看来她是真的很急切想要给自己寻找一门良配,只是此良配……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苏青墨正低着头细细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容骁一双大掌正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她瞪了他一眼挥手就将他的手拍掉,“啪”的一声,谁料那头也同一时间响起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啪”声。 不自觉就红了脸,苏青墨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死死攥着容骁的衣襟低声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容骁说的干脆,环住了她的腰身,“如此良辰美景……” “明明是光天化日好吧!” “那就如此光天化日,我们何不跟他们一起来一场二重奏?” 容骁刚一说完,就被苏青墨在腰身拧了一把。他疼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却死活不肯撒手,可怜巴巴道:“很难受哎……” “那就憋着!”苏青墨没好气地说着,越发懊恼自己怎么跟这家伙在一起就越发不正经起来。 那头两个人打得火热,声音大的几乎快要将这层层树影都击穿,然后直上天际。可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却是难熬地恨不能一头撞死,越发暧昧的气氛带起的是整个人的温度都上了不止一度,苏青墨嘴唇都快要咬破,容骁的衣襟也快被她挠烂,而容骁只能任由美人在怀什么都不能做,他一边默默念起了清心咒,一边将那头的干扰通通屏蔽开去。 “你应该早知道你这二妹心怀不轨,竟然也能容忍她至今,不知是你能力退步了还是……”少顷,在感觉身体的温度降了一点的时候,容骁小声嘲讽道。 苏青墨微微皱眉,想了想回道:“月曦生母身份低微,是父皇醉酒时宠幸的一个宫女。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之后她便由先皇后带着了。先皇后对几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月岚有什么,月曦就有什么,宫里面的人对她们也都是一样的态度,而我来了以后对她们也是一样,所以我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容骁闻言不禁若有所思起来,而那头的战况也越发激烈,显然是快到尾声了。 “因为嫉妒。”少顷,容骁忽然说道。 “恩?”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心态摆正,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们妄自菲薄,因为出身卑微所以会仇视一切比自己出身好、能力优秀的人。你没有出现的时候,月曦尽管身份不如月岚,但好歹是个长公主,可在你来了以后,她身份不如月岚,能力不如你,尽管你们对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但她自己却不会觉得。” “所以她才如此迫切想找一个可以支撑起自己变态自尊心的夫君?” 容骁点了点头,叹道:“有些事你不记得,若是记得就会发现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 比如说赵润清,又比如说白暮璇,而那些人最仇视的便是如他们二人一样的,身份低微却又能活得精彩的人。 苏青墨脑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可关于过往她还是无法记起完整清楚的画面。这时就听肖瑾尘与月曦那头只剩下喘息的声音,想必是已经完事儿,苏青墨这才跟容骁纷纷松了口气,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只静待时机可以抽身离去。 潇洒过后的肖瑾尘似乎已经酒醒,他半敞着胸膛坐起身来,觉得头有些发痛。他烦躁地甩了甩头想要缓解这种不适,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身边点点落红之上,见此,肖瑾尘心中一震,视线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女子娇羞红润的脸上。 他依稀记得……这个女人是叫月曦?好像是皓月国的公主? 顿时皱起了眉,肖瑾尘不禁懊恼自己又喝酒误事了。他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一些片段来,而这时就见月曦也慢慢坐起身,她拢了拢肩头的衣裙,一双玉手贴上了肖瑾尘的肩膀。 “王爷……”她柔声唤着,那声音几乎快要叫人醉倒在她的温柔乡里,而肖瑾尘却脸色难看,挥手将她的胳膊打开来去。 月曦见状整个人不由愣住,这才发觉肖瑾尘的脸色似乎很是难看。 “王爷……”她顿时心神不宁起来,有些不确定地小心道,“您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父皇提亲?毕竟曦儿已经是……” “提什么亲?”这时,就见肖瑾尘冷声问道。 月曦如遭雷击般愣在了那儿,仿佛压根没听懂肖瑾尘的话。而肖瑾尘完全不理睬她,只站起身来整理衣袍,待到收拾妥帖后看都不看月曦一眼,抬脚转身就走。 “王爷!”月曦慌了,顾不得自己此刻衣衫半露,扑上去就将肖瑾尘的腿抱住哀嚎道,“王爷你不能这样啊,曦儿干干净净的身子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刚才……刚才你不是说了会爱我,会娶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肖瑾尘被缠得有些恼火,抬腿就将月曦踢到了一旁。他看着她一脸悲痛趴在地上哭个没完,眉头越皱越紧,冷哼一声道:“逢场作戏的话,月曦公主还是不要信了。” “你!” “更何况刚才的事是你情我愿,本王都告诉过你跟醉酒的男人在一起很危险,你不听还要自己贴上来,本王也只好如你所愿了。” 月曦万万没想到肖瑾尘竟会如此无情,她紧握双手,死死咬着嘴唇道:“肖瑾尘,你无耻!” “是啊,本王是无耻,可你自己又干净多少?”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说你对我做了不轨之事吗!” 肖瑾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尽管放心去说,本王倒要看看丢人的到底是谁!” 说罢,他长袍下摆一甩转身就往外走,在行至那处假山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步子。肖瑾尘随意扫了眼见里面并无异样,这才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531章 她应该有的生活 而早在肖瑾尘离开之前,苏青墨与容骁已经趁着他与月曦争执的时候悄声离开了那条小道,尽管他们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个闹剧的结尾,但等真正看到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心惊。 这世上无情、无耻之人太多,但是如肖瑾尘这般将其做的坦坦荡荡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苏青墨虽然觉得月曦是自作自受,但对方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受打击太大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眼下整个皓月皇宫都处在一个非常时期,而月云升近来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她并不希望在这关头出什么事,以此来影响自己的大局计划。 容骁走在她身边,看着她眉头紧锁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一把将她扯住,抬手便在她额头上一弹。苏青墨吃痛急忙捂住额头瞪眼看着他,容骁则摆出一张无所谓的表情,道:“你若再继续这个样子走回去,只怕等下整个宫里都会传你跟我刚才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青墨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了分,她急忙敛起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你不该为一个自寻死路的人担心,而且那个人曾经还打过我的主意。”容骁笑说道。 是了,若非容骁本身有定力,只怕那一日早就着了月曦的道,毕竟在苏青墨看来男人们都很喜欢她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月曦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学以致用,却没想到最后竟栽了跟头。 “可既然月曦她一直心存妒忌,那我觉得她不可能会这样善罢甘休。” “那也不关你的事,耍了她的是肖瑾尘,要找麻烦她也该去找肖瑾尘才对。而且你还有我啊,我总不会看着她来给你添堵的。”容骁摸了摸苏青墨的头发,一脸宠溺道。 苏青墨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却故意哼了声道:“你还有脸说,今日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至于那样难堪!” “难堪吗?可本王觉得很好啊,只期盼着早早有一天能够学以致用呢!” “你!”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无赖到这种程度,苏青墨羞得一张脸通红,转身就跑。容骁“哈哈”一笑快走就追了上去,两个人你来我往闹得开心,却让一众宫人们看着几乎要大跌眼镜。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不然怎么会见到月华公主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两个人就这样吵吵闹闹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寝殿,谁料刚一入门,容骁就一把将苏青墨拽住了。苏青墨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心道眼下是在寝殿可不能让月晓他们看见,于是不由自主就开始剧烈挣扎,谁料容骁却抬手在她耳朵上一摸,然后疑道:“你的耳坠呢?” 这才诧异地抬手去碰,苏青墨忽然发现原本挂在左耳的坠子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也许……是走在路上丢了?”她看着容骁,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深色。 那么如果不是在路上丢的,那就只有…… “你们回来了。”然而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耳坠是在哪里丢的,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轻语,夹杂着丁点异样的情绪。 苏青墨与容骁齐齐回头就见元勃正站在那儿用无神的双目望着他们,在见他二人谁都没有回答的时候他也不着急,静待良久,然后道:“平南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元勃……” “公主放心,我只是想跟平南王叙叙旧罢了。”察觉到苏青墨不安的情绪,元勃安慰着,率先走了出去。 容骁象征性地摸了摸苏青墨的脸然后转头跟了上去,他随元勃就这样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一处凉亭,周围景色怡人却很是安静,那种从内里透出的懒散跟舒适让容骁都觉得心里面很舒服,他正想着以后就带苏青墨来这里幽会的时候,就见元勃缓缓转身,道:“她刚来皓月的时候正怀着身孕,因为讨厌人多的地方,所有总会一个人跑到这里,一坐就是小半天。” 闻言,容骁眸色一沉,没有说话。 “后来孩子出生,她也总喜欢抱着孩子来这儿,尽管多数时间都是在跟孩子说些悄悄话,可有时候却也会坐在这里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待月晓一岁的时候,陛下将皓月国的一些政务交由她来处理,而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跟责任中。” 容骁听到这儿,忽然意味深长道:“你跟本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懂?” “本王应该懂?” “你应该懂的,因为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良久,元勃叹道。 他慢慢转向那亭子外的美景,虽然看不到,但是却可以用心感受。正如之前的几年他总是这样静静呆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话,陪她闲聊,就算什么都过不了眼,但却可以长留于心。 “我不知道王爷跟她说了什么,只是可以感觉得到她对你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其实我并不像莫大公子一样会严厉禁止你们交流,我只想说你我都是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人,不会不知道对她来说,很明显现在的生活才最是适合的。” 容骁眉眼低垂静默良久,淡淡道:“适不适合,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但是我们可以感觉得到。”元勃毫不留情地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麻烦缠身,无数人都想让她死,而她自己心里又藏着秘密,上瞒着你,下瞒着别人,一边要去布局收拾恶人,一边又要背地里自己行动,她快乐吗,想必那个时候她连快乐是怎么写都不知道。”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有多难忘有多痛苦想必我们谁都清楚,索性老天有眼让她捡回一条命还生下了月晓,说明这是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还要把她拉进过往的洪荒中,让她再经历一遍呢?” “元勃,本王承认你说的都对,可是有一点你忘了。” “什么?” “我们谁都不是她,所以没资格替她做出选择。” 第532章 恨所有人 元勃闻言表情忽然变得茫然,他眉头微拧冲着容骁所在的方向,就这样过了很久,才仿佛自嘲一般道:“你说得对,但不可否认的另一点则是,她现在在这里,很开心。”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有疼爱她的父皇跟朋友,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不用在乎别人的白眼也不必委曲求全让自己做不喜欢的事,随性而为,这是人一辈子能够到达的最高高度,她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又何必将她再拉下来?” 容骁无言以对,心里其实也赞同元勃这番话。 然而感情这种事始终不是一个人说怎么样就真的能够怎么样的,容骁的确没想过要去当着苏青墨的面说明什么,但那些早已经刻进骨子里的过往总不是一个人说忘就真的可以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元勃,有一件事本王一直想问你。” “王爷请说。” “五年前你离开擎南,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就得到了青墨还活着的消息吗?” 元勃一顿,随即道:“是。” “那当年为何不说明白?” “因为……有人不让我说。” “是谁?”容骁闻言,心中一动。 而这一次,元勃却选择了不回答。 “所以……是有人救了青墨然后传信给你要你来到皓月,这五年来一直是你陪在她身边,就算知道所有的一切,但因那个人的嘱咐,所以什么都不说?” 元勃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他皱着眉沉思许久,才淡淡道:“可以这样说。” “那么五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骁总算问到了关键处,一颗心都变得期待起来。可是元勃闻言眉头却皱的更紧,他敛眸沉思片刻,缓缓道:“王爷,听我一句劝吧,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样的回答便是拒绝了,容骁顿时有些无奈,却又不能继续逼迫下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人彼此心里想些什么对方恐怕都已经很清楚了,元勃知道整件事已经完全偏离了他们五年前就设计好的轨道,然而那看似脱离正轨的走向却反而一步步走上了正儿八经的那条路。 只不过有可能,是一条血粼粼的不归路了。 “既然这样,那贫僧便也不强求王爷了,只希望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什么?” “好好呆在她身边保护她,真的真的不要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 而就在苏青墨他们早早回了寝宫的时候,月曦则还一个人衣衫凌乱地坐在那一处僻静的小院,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般,望着地面发呆。 她设想了那么多年的美好生活仿佛在这顷刻之间就化为了灰烬,名分,地位,荣华,富贵,通通化为乌有。她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却始终低估了那些在皇宫中摸爬滚打人的恶性……他们,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啊! 因为刚才的疯狂,她整个身子骨都快要散了架一般,她用尽心思伺候着肖瑾尘,得来的却只是对方的嘲讽跟鄙视。 她恨,恨他的无情,更恨自己的无力。 也不知这样坐了有多久,直到天色都逐渐暗了下去的时候,月曦终于回神,踉跄着步子站起来,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妆容。因为没有铜镜,所以她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只能猜到一定是特别狼狈。身上留下的青紫红痕即便有衣裳遮盖,她却仍旧觉得羞耻,就好像是一个赤裸的人一样,只要走出这个院子,就会被众人耻笑。 可除了走出去以外,她还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了,月曦这样想着,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走着,此刻的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由于她视线涣散所以压根没注意到前面路上有一个石块,于是很快被摔倒在地,胳膊擦破了皮,钻心的疼,可是却无人理睬。 月曦终于痛哭出声,却是紧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 随着天色彻底暗了下去,整个院子幽静的像是鬼屋一般。月曦趴在那哭得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来了,这才强打起精神来手撑着地准备站起身来离开。谁料这时手掌下却觉得有些硌得慌,她下意识垂眸看去,却在看清那样东西的时候,浑身都僵住了。 那是一个耳坠,上好的东珠所制,而坠子的顶端则挂着一朵小小的兰花,她记得,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 “是她的。”这时,就听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月曦就像是见到鬼一样惊呼出声,她忙不迭地往后缩着,一边发抖,一边含糊不清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来人见状不由心中冷笑,人人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女人一看就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现下才会被吓成这副样子。 “不用害怕,我是人不是鬼。”然而还是好心地出声解释了一句,来人慢慢走过去,随着整张脸暴露在月色下,月曦终于停止了碎碎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你?”她慢慢平复了心情,皱着眉说道。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女子,长相姣好,且又是一个相熟之人。面对月曦惊愕的眼神她没有说话,只缓步上前然后俯身蹲在了她面前,抬起手将她刚才扔在地上的耳坠捡起来晃了晃,来人道:“你可知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月曦心中一紧,没有说话。 “或许我该说声恭喜了,你的所作所为都被那个女人看在眼里呢,恐怕她眼下正在什么地方将你的好事嚷嚷的人尽皆知吧,毕竟她一向都是喜欢做这种无耻之事的人。” 月曦顿时被吓住,死死瞪着面前女子,咽了口吐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闻言冷冷一笑,将那耳坠抛回月曦手里,道:“想告诉你不要再继续犯蠢下去了,那个女人她心里只有自己,别人的死活跟心情,她永远不会在意。所以除非让她去死,否则你将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第53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月曦怔怔望着面前的女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跟自己说这些话。 女子见她似乎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时候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突然伸手将她的肩膀按住,狠狠道:“你还没有清醒过来吗,那个女人就是个到处勾搭男人的贱货,只要是你看上的你喜欢的她统统都会抢去,她看不起你、她鄙视你、她嘲笑你,在她眼里你就只是一个小丑,这样的气你怎么能咽的下去!” “你住嘴!”月曦终于被这番话所激怒,她一把将女子推倒,整个人缩在那里浑身发抖。女子刚才的话像是一根尖针刺进了她的内心,毕竟在那深处一直藏着的,便是诸如刚才这样的种种想法跟怨恨。 “你以为平南王会看上你吗,别傻了,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贱人!你以为瑾王爷会对你负责吗,别天真了,他爱的也是那个贱人,又怎么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可是这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害的,所以最最该死的就只有她!” 女子的话像是能够蛊惑人心般,让月曦不能更赞同。她周身突然停止了颤抖,只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女子,少顷,表情颇有些癫狂地笑了笑,重复着女子刚才的话:“没错,最最该死的就只有她!” 女子终于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凑过去替月曦将碎发拢起,然后严肃道:“所以不要再在这里哭了,回去,好好洗澡睡一觉,如果你也想让她死,日后就听我的话,我保证,你最后一定可以亲手将她撕成碎片。” 月曦此刻已经没有能够思考的意识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在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院子,然后回去自己的寝宫。女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表情从刚才的激动逐渐变为阴冷,没过一会儿,当听到身后又一道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她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转过身去,看着来人道:“白三小姐。” “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白小姐。”来人看着她道。 此刻出现的正是白暮璇,只是五年过去,她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婉跟清丽。当日在齐宣皇宫由于顾念临死前的药所致,她大半张脸都被毁了,平时行走外出都需要戴着面罩,否则就会被人当做是怪物一般,到处是鄙视跟窃窃私语,仿若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而这些在她看来,是苏青墨的“功劳”。 女子在听到白暮璇的要求时眸底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然而她很快将那一抹异色掩去,只看着她淡淡道:“白小姐,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做了,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准备如何处置苏青墨了吗?” “你待如何?”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白暮璇秀眉一挑:“若只是生不如死未免也太简单了,你这样的想法可是做不成大事的。” 女子敛眸眼下心头升起的鄙夷,少顷答道:“我从未想过要做大事,我要的只是苏青墨的命。” 白暮璇见她一脸愤愤,越发觉得有趣,仿佛透过面前女子的双目她就可以看到苏青墨日后悲惨的下场。她饶有兴趣地踱步走到女子面前,用那张毁掉的脸做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低声道:“那好,我便告诉你接下来要如何吧。” 一夜再过,生活依旧,变得只是人心。 日子似乎过得飞快,三国使臣来到皓月国的时候正值六月,一晃眼,竟就这样过去了快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好有坏,有人受益有人吃瘪,但毕竟是在皇宫中进行,所以一切是非真相都在众人心里罢了。 由于月云升早前身体不适,因此便只能将三国使臣前来联姻的事情搁置下来,索性这几日他觉得身体好些了,便主动将三国使臣召集在一起,邀请他们第二日前往皓月的南山去参观一下皓月国私藏的一些奇珍异兽。 皓月在众人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国家,关于它的种种特色自然有很多人好奇。尽管对三国使臣来说他们更愿意去参观皓月的军营或者物资储备库,但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明显,为防再添事端,所以只能作罢。索性关于皓月的奇珍异兽也一直都是整座大陆闻名于外的,所以对他们来说此行倒也不算亏了。 然而莫麟对月云升这个想法却颇感不解,毕竟在他看来置身于这种到处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环境中无异于找死,然而他看月云升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按照吩咐派莫笑将山林四周的危险因素都排查一遍,在解除过后这才敢让众人前往。 由于皓月周边是环海的,所以南山是整个国家唯一的一座山,尽管是在海岛上建立起来的,却比之陆地上的差不了多少。而因为皓月有他们自己独立的一套栽培方法,所以南山便成了这里唯一一个看起来不太符合的存在物,是以皓月的子民很少有人会寻去南山那边,月云升索性便将南山派皇家侍卫把守着,在里面建了一个自己的私人乐园。 有传言说,皓月南山里面的珍奇异兽都是来自上天的神兽,也有传言说南山遍地都是毒物,只要碰到就会尸骨无存。传言一向都是夸大其词的,所以到最后南山几乎成为了皓月标志性的建筑存在,更有甚者说只要在南山挖掘到宝物的人,就是上天选定的王者或者天之骄子等诸如此类的大话。 “我想各位都是有些脑子的人,应该不至于会相信这种流言蜚语吧?”是以当他们来到南山脚下的时候,苏青墨率先给其他几人提醒道。 在她竟然察觉到这群人神色各异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高估了他们。而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容骁此刻竟然也是一副表情讪讪的德行,很明显,这家伙无比特别认真的相信了那些傻子都不会信的传言! “那个月华公主……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这时,就见景清蓝的弟弟景清益小心开口道。 第534章 果然是有局 苏青墨对这孩子并不熟悉,只是听莫笑派来的人汇报说,他不喜欢呆在宫里,所以整日里都在外面游荡,仅两个月,就在江月城混熟了脸,连城北卖白菜的王大爷都知道他的大名。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孩子只是会去买白菜的,毕竟他上头还站着一个景清蓝呢,所以就算景清益不如他哥哥,也绝对要比那个纪家的纪小池要强上些。 果然此刻在景清益说完以后,纪小池就在旁边一脸担忧地拽了拽他,担心苏青墨下一刻就会发飙将他给废了一样。 “景二公子,你在问问题之前有没有跟令兄商量过呢?” “我的问题,干嘛要跟我大哥商量啊?” “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好像是被你丢光了一样。”苏青墨笑说着,指了指他后面的景清蓝,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在最前面领路。 景清益在身后嚷嚷着似乎非要问她个所以然来,苏青墨却是无心回答。对这南山她也并不熟悉,所以无法给出更好的答案。不管是奇珍异兽还是毒草毒药她统统没有兴趣,她唯一有兴趣的,是南山南边一处隐秘的地界,她两年前曾经误闯过那里,在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时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谁料最后竟然安然无恙。 之后关于此事她曾经询问过月云升,可对方也表示并不清楚,而且言辞之间更是毫无遮掩。 苏青墨相信月云升不会欺骗自己,可她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容骁一路上跟在她身后,很快便发现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在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后他小心地将苏青墨拉到了一处树杆后,正要说话时,却见莫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平南王,我希望你可以守些规矩。” 这话太不客气了些,容骁冷冷道:“莫大公子的规矩,难道是要本王离月华公主十里远?” “平南王说十里就十里吧,我本打算只说五里的。”莫麟继续道。 这两人一见面就用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互掐,苏青墨当真是无奈得不行,却又不好直接出面阻止。为了防止莫麟等人多心,苏青墨与容骁已经商量好了将彼此相认的事情先压下去,待到日后记忆彻底恢复了再说也不迟。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再以一个公平公正的身份站出来阻止这场没有营养的争吵,于是苏青墨百无聊赖地靠在树杆上听两个大男人斗嘴,视线却越过他们投入了身后的队伍中。 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纪若鱼怎么也来了?”她望着正走在肖瑾尘身边的蓝裙女子,眉头紧锁问道。 怀孕的时候头三个月是最为重要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小产。纪若鱼的胎象本就不稳,往日就算在平地上走路都不见得安全,更不要说此刻是在山里了。山中未知的危险太多,就这样放任她进去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可看着走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手的肖瑾尘却是一副小心翼翼保护着她的样子,苏青墨真不知这两人到底唱的是以哪一出。 “是肖瑾尘自己要求的,说是纪若鱼在宫里面呆太久闷得慌,想要出来逛逛。”莫麟也觉得此事不妥,眉头微拧道。 “看来他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如果纪若鱼的胎在这南山里出个什么意外,那要找的就不单单是你们,而是皓月陛下了。”容骁也接过话,一脸正经地分析道。 见状,苏青墨眸底掠过一丝冷意,却是不慌不忙道:“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世上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会用自己的亲生孩子做局来抢占利益。” “你还是觉得今日这一局是他所为?”容骁问道。 “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不然何必带着纪若鱼出来招摇过市,还偏生做出一副感情很深厚的模样?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脸红,毕竟整个宫里面的人可都清楚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王妃的。” 苏青墨跟容骁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莫麟颇有些愣怔。然而他没有询问只是看着默契度上升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两个人,莫麟心中担忧,却不是为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而是为了面前两人。 “莫麟,你还记得父皇在提议来南山时候曾说过的话吗?”这时,苏青墨似乎发现了莫麟的不解,忽然看着他问道。 莫麟闻言稍一沉思,便道:“陛下当时提议的时候说,他已经很久没来南山了,突然想起,所以有些怀念。” 说着,莫麟眼睛一亮:“陛下可是从来不会想起这些的人。” 苏青墨见他理解的这么快,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可还没等她开口,脑袋就被容骁扭过去,接着在她额头上一弹,很明显是嫉妒她冲着莫麟笑了。苏青墨顿感无奈,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小心眼到这种地步,因为担心被莫麟看出,所以苏青墨抬腿便给了容骁一脚,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莫麟一副假装看不懂他二人之间蹩脚的演技的样子,只深望了容骁一眼,转头跟了上去。 南山的路其实并不是很难走,只是越往深处,空气越发稀薄。之前绿草幽幽的样子在约莫半刻钟后全部被一众芬芳艳丽的色彩所取代,而悄然藏身在那些明艳花朵之中的有些异兽,在惊起了一众人的惊叹外,当然还有哀嚎。 就比如说手贱去摸了树的景清益,没走两步,手指头就肿了。 “月华公主,我不得不承认皓月陛下这个来南山的提议当真是妙哉,也不知他到底是想让我们来参观,还是想要我们的命。” 说话的正是景清蓝,他如此不客气的态度自然是在报复那一晚中了苏青墨圈套所受的屈辱。苏青墨闻言倒也不生气,只抿嘴冲着景清蓝一笑,道:“景大公子,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令弟手肿了呢?” “公主想说什么?” 苏青墨笑笑不语,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脑袋,完全是一副你弟弟自己傻你怪我有屁用的表现。 景清蓝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着出声讽刺回去的时候,却见容骁突然将苏青墨一把拉开,望着周围道;“小心,气氛有异。” 第535章 明显是有备而来 在场众人多数都是有武功底子的,面对这种紧张且令人讶异的气氛,当然也都察觉到了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景清蓝刚才还在跟苏青墨斗嘴,此刻也难免收起那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小心地将景清益拉到身后护好,环顾一圈周围道:“月华公主,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还没等苏青墨回答,气氛已然突变。漫天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惊起周围异兽嚎叫,更见那些奇珍异草瑟瑟发抖,有些竟直接遁地而去。然而眼下人们已经没工夫再去欣赏这些奇特的景象,各家的暗卫将自己的主子们护住,莫笑则带着皓月的侍卫守在了外围,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苏青墨眉头紧锁,冲着莫麟使了个眼色,便见后者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距离肖瑾尘跟纪若鱼不远的位置,这样一旦肖瑾尘有什么动作,他们很快就能发现。 天空乌云密布,四边风声大作,少顷便有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手握长剑,径直刺向他们的队伍。苏青墨定睛一看,在见来人身上都穿着墨绿色的服饰,如此便能很好的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她当下心头了然,二话不说抽出贴身的短刀,就此迎了上去。 索性在场不会武功的人并不多,如此倒也不用分派太多的人手去保护他们。多数人都佩戴了贴身的武器,见状全都一跃而起,就此对上,很快就听四处兵器相接的“叮叮”声响个没完,而那些刺客却显得有条不紊,并不像是冲着某个人来的,而是一步步将战局从林中拉到了不远处的山头。 苏青墨尽管记忆没有恢复,但潜意识中还留有身体的本能反应。她与容骁互相协作,一人提剑一人握刀,所过之处皆是血色飞扬,将这原本清透的世界都快要染成一抹血红,而他们的表情却相当镇定,明显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杀戮。 他二人动作很快,不过须臾间就将来往的刺客杀的差不多了,眼见其余刺客正在跟其他人打得激烈,苏青墨他们也不打算上前帮忙,二人只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最后来到了一处还算安全的地带,而那里正站着纪若鱼等不会武功的人。 纪若鱼本就有孕,看到这种场景更是吓得不行。此刻眼见苏青墨一身是血的走了过来,她没忍住便俯身开始呕吐,见状苏青墨皱了皱眉,从贴身的锦袋里掏出一颗梅子递了过去。 纪若鱼愣了半晌急忙接过放在口中,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能直起身子来虚弱道:“多谢公主。” 苏青墨眉峰一挑,忽然笑道:“其实你还是很在乎这个孩子的吧?” 纪若鱼擦嘴的动作一顿,少顷抬眸,眸底变得深沉:“公主这话说的,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在乎呢?” “这句话是真的,但你跟瑾王爷说的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吧?” 面对苏青墨如此敏锐的态度,纪若鱼紧咬了下唇不肯多言。她看着那头激烈的战况心头不由打颤,她突然开始害怕,害怕那群人会冲过来,害怕那群人会伤到自己伤到孩子,害怕如此一来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肖瑾尘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当日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对方放下防备,这样她才能有机会筹谋。此次前来南山她本不打算来的,是肖瑾尘下令强硬要求她一起,她尽管猜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如果她也出了事,整个纪家就只剩下纪小池一个人了。纪小池那么蠢那么笨,如何能够担得起纪家的家业?到最后接手的还不是只有肖瑾尘,这样就算是纪家的人没了,纪家的势力还在,他依旧可以利用这些去牵制景家。 不过转瞬之间,纪若鱼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可能,也让她明白了肖瑾尘是真的打算灭掉纪家的人了。她视线快速在场中穿梭,在见肖瑾尘正与几个刺客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松了口气,接着不动声色往苏青墨身边挪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公主小心。” “恩?” 苏青墨没料到对方竟然会突然倒戈向自己,她面露诧异,就见纪若鱼很是痛苦道:“其余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这个孩子……我求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纪若鱼的挣扎苏青墨看在眼里,对她的话她也只是半信半疑。这时就听周围再度响起一阵骚动,接着又有几名刺客从暗处飞身而出,提剑刺向了苏青墨他们所在的位置。 “该死!”苏青墨暗骂一声,冲着容骁喊了一声,二人也飞身而起就此抵挡。然而这一波来人明显要比刚才那些难对付,他们像是熟知他二人的套路一般,刀刀狠辣,招招毙命。苏青墨习惯的是近身格斗,如此一来难免打得吃力。为了不伤及到其余人她只能将那几名刺客往空旷的地方引,谁料没一会儿就听纪若鱼发出一声尖叫,苏青墨侧目,就见一名刺客正提着长剑刺向她的肚子。 还真是麻烦啊…… 苏青墨从不承认自己是好人,但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小生命自眼前消失。她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将围在身边的几名刺客弹开,接着闪身而至,一刀捅进了那刺客的胸口,却全然没发现危险正逐渐靠近她身边。 在纪若鱼惊愕的双眼中,苏青墨于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她猛地回身,却被人一剑划破了胳膊,吃痛之下苏青墨掉了短刀,而与此同时跃起攻向她的,竟是刚才被她弹开的那几名刺客。 没有武器只能肉搏,苏青墨几乎是节节败退。容骁在那头见状心急如焚,他怒喝一声将长剑挥出,在斩断了周边的麻烦后飞身奔向苏青墨。 然而,还是晚了。 那几名刺客像是故意一样将她整个人都逼到了悬崖边上,苏青墨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在一记强攻之下失足落了下去。而此时此刻距离她位置最近的不是别人正是肖瑾尘,于是他不假思索飞身而起,反手将这几名刺客弹开的功夫,自己也随之跳了下去。 天际茫茫,绿草幽幽,山底深不见底,苏青墨他们就这样没了踪影。 第536章 你离我远一点 于是,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几乎快要忘了周边还有无数刺客在袭,视线中唯一可以看到的就是苏青墨与肖瑾尘双双落入了悬崖。而这其中最崩溃的莫过于容骁,他静站在那儿仿若一尊冰雕,少顷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发丝飞扬,杀气四溢,而随即他身形闪动,所过之处血色蔓延,很快就见一众刺客在他的长剑挥舞下被一招毙命。 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继续进攻,然而那群刺客却像是目的已经达成了一般开始撤退。莫笑等人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苏青墨掉落悬崖的事刺激了众人的神经,也让战况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是以这一次没过多久,所有刺客被灭,仅剩了三两个活口待到回城之后再严加拷问。 容骁一个人静站在山头,望着那苍茫山野之间,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张大网将他笼罩其中,他深吸口气,人正要动的时候却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你疯了吗?”莫麟冷冷看着他,“现在下去就是找死!” “滚开!”容骁怒喝道。 “平南王,这里是南山,我们比你更清楚下面的情况,月华她……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看到莫麟眸中的一抹异色,容骁冷笑:“莫大公子,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信与不信那是我的事,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呆在这儿,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莫麟说的强硬,言罢便让元勃上前将容骁看住,免得他乱来再耽误众人时间。在将刺客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以后,莫麟便让莫笑带着人开始攀岩下山,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下去,否则山中瘴气加重,对苏青墨他们两个没有防备的人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于是救人的救人,善后的善后,三国使臣也全都被请到了林中一处相对安全的竹屋中小坐,唯有容骁一直站在山头,一动不动,满目冷寒。 “这平南王……是不是缺心眼啊?”而这时,就见景清益靠着一棵大树,看着容骁的背影啧啧咂舌。 一旁的景清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侧目看向竹屋,视线落在了李继的身上。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他便与范庭川跟叶繁花鲜少联系了,而那两个人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原因,也都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对此他原本还有点郁闷,却又拉不下脸去问一问,你他娘的为什么要陷害我? 原以为借着这一次来南山的机会终于可以见到那两人了,景清蓝本来想着一定要好好挖苦一番他们,谁料容召最后来的却只有李继一个人。他说范庭川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开什么玩笑,那家伙的本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横竖看着都不像是会身体不适的啊…… 景清蓝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又将视线移回容骁身上,淡淡道:“那是你还没有见过更缺心眼儿的。” “不过哥,你不觉得平南王这态度有点奇怪吗?” “怎么?”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有时候旁观者的眼睛要比当局者毒辣太多了。景清蓝脸上终于溢出一抹诡异的笑,他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然后挥手喊景清益跟自己一起去竹屋小坐片刻。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当山头上的人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山底的情况却要比众人预想的好上太多。起码在肖瑾尘看来,几乎是让人吃惊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原以为自己会重伤,谁料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拉住了苏青墨手的那一幕,接着天光大亮,凤图所发出的蓝色光芒将两人环绕,之后的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坐起身来觉得有些疲惫,视线环顾一圈周围脸上却难掩异色。原想着山底下的风景是诸如阿鼻地狱一样的满地狼藉,谁料却是鸟语花香,风景宜人,空气和煦。而苏青墨此刻正坐在不远处包扎伤口,她表情平静,似乎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 察觉到这头的动静,她看了过来,淡淡道:“你醒了。” 肖瑾尘已经不记得他们多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闻言只“恩”了一声,浑身突然有些不自在。而这时就见苏青墨起身走了过来,将一瓶伤药放在了他的面前,接着道:“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想问问你。”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会陪着你跳下来,我想还是不必了。”肖瑾尘直截了当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就这么简单。” 并不觉得感动,相反,苏青墨还有些恶心。 在见识了肖瑾尘风流浪荡的作风后,此人在她眼里就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了……淫贼。这种下流龌龊的男人压根不懂情为何物,眼睛里脑子里只有欲望跟权利,她当然不相信对方是出于喜欢才会对自己这样,尤其是之前山顶上发生的那一幕太过巧合,怎么她就偏偏在肖瑾尘不远处的位置掉了下来呢? 肖瑾尘一直在观察苏青墨的表情,但很久之后却只能失望地收回视线。她表情很淡,她目光很冷,明显根本不把他刚才的牺牲放在眼里,见状也只能长叹一声,他一边自己擦着伤药一边道:“这里是哪里?” “山底。” “我知道是山底,我的意思是……小心!”肖瑾尘正说着,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向了苏青墨,他惊得急忙一把将她拽过来,谁料苏青墨整个人却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跳起,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瑾王爷,还请自重。” 肖瑾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目光迥异盯着自己的胳膊,好一会儿才看向了苏青墨。很明显发现了对方眼底那很快掠过的厌恶,他眼睛微眯,冷冷道:“月华公主似乎很嫌弃本王?”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不喜欢不熟的人碰我。” “可本王见你跟平南王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不在乎这些。” 闻言,苏青墨唇角微扬:“王爷多心了,我只是一视同仁。” 好一个一视同仁!肖瑾尘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冷眸在苏青墨身上打量,道:“月华公主,说谎的人可是要被惩罚的,你难道就不怕吗?” 第537章 白鸟未名 苏青墨看着肖瑾尘面露异色,脑子里莫名就浮现出这厮跟月曦在一起鬼混的画面,心里简直不能更恶心。她强忍着一巴掌拍死面前这人的冲突,只淡淡一笑道:“瑾王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公主这话是以为本王不敢吗?”哪知肖瑾尘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他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乎,“这里可什么人都没有。” “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瑾王爷若是不信,大可试试看。” 无耻之徒就是无耻之徒,苏青墨原以为男人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这样,但没想到清醒的时候更是这样。肖瑾尘的眼底闪烁着她看不明白的光彩,那种情绪很是复杂,让她不由想起之前容骁曾提醒过自己的话……他说肖瑾尘对她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这导致她对他越狠,他就越想要去征服她。 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说,肖瑾尘是一个喜欢犯贱的人。 因着刚才这就似是而非的话,两人谁都不肯让步,只目光阴森注视着对方。而这时苏青墨意外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像是风一样掠过此地,相应的,肖瑾尘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蓝色光芒,就像是大海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肖瑾尘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发生的现象,他下意识抬头,就见苏青墨面露疑色。见此他不由心中一紧,心道苏青墨果然是已经忘记了一切,否则她不会不知道这是只有凤图才会散发的能量。 可怪的是,好端端的凤图怎么会在这里被感应到? “月华公主,本王再问你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得已,肖瑾尘只能收起心中那些肮脏的想法,看着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见他移开了那种肮脏邪气的目光,这才缓和了态度道:“照理说我们应该是在南山山底的,可奇怪的是我去过山底,并不应该是这副景象。” “所以,会是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吗?”肖瑾尘稍一沉吟再度问道。 苏青墨摇头表示不知,这时才想起刚才二人发生争执前肖瑾尘曾经看到了某样东西。她这才开始四下张望起来,很快就见一个东西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通体洁白,气态高贵……是一只鸟,却又与她印象中鸟的样子差了太多。 小巧的脑袋,尖细的嘴巴,长长的脖颈,宽大的翅膀。它周身都是洁白如雪的羽毛,此刻在太阳的映照下就像是一道光,莫名叫人觉得震撼。它的叫声宛若那充满了哀思的姑娘,声音绵软悠长,让人听着似乎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而就在苏青墨看过去的时候,那只鸟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望了过来,苏青墨这才发现它的眼睛竟然是碧绿色的,那般晶亮又幽深,像是能够看透人的灵魂一般。 蓦地,她脑袋里冒出一些破碎的画面,很是模糊,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小东西……鬼使神差的,苏青墨想着想着就冲她缓缓伸出了胳膊。 肖瑾尘此刻正在旁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状心中大惊,担心她会受到攻击于是急忙伸手将她拉回来。指尖在触碰到苏青墨白皙胳膊的时候肖瑾尘从手上放出一股蓝光,然而本该回应他的红光却并没有从苏青墨身上发出,得到的也只是她充满厌恶地回望以及那下意识就将他甩开的举动。 “瑾王爷,还请自重。”她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着,然后再度看向那只白鸟,重新将胳膊伸了过去。 肖瑾尘整个人都呆在了那儿,可这一次却并未是因为苏青墨刚才的冷漠对待,而是她体内毫无反应的凰图。明明就是她,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当日落下悬崖之后她的凰图也随之没有了,可如果是那样,凤图也会告诉自己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疑惑弥漫在肖瑾尘脑子里,而这时就听那白鸟发出一声鸣叫,接着,展开翅膀,飞向了他们。 然而白鸟并未有更多的反应,它只是绕着他们不断的旋转,就这样一边飞一边鸣叫了好久,在肖瑾尘厌烦到想掐死它的时候,就见那只鸟缓缓下落,停在了苏青墨的胳膊上然后一步步走上她的肩膀。白鸟很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尖细的小嘴慢慢幻化成一个软软的小包,接着在苏青墨脸上亲了一下。 苏青墨大惊,随即便觉得很是欢喜。她越发笃定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这小家伙,于是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羽毛,柔声道:“可以带我们出去吗?” 白鸟在她的肩膀上跳了跳,长鸣一声后再度飞起,盘旋在半空冲着苏青墨挥动着翅膀。 “等一下。”肖瑾尘眼见苏青墨就这样不假思索跟了上去,不由皱眉道,“公主打算就这么跟着它走?再说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苏青墨很是不喜欢肖瑾尘说话的语气,她顿时冷了脸正想说话的时候,却见一个不明物体“嗖”一下从面前飞过,不偏不倚砸在了肖瑾尘的身上。 “什……” “么”字还没从肖瑾尘嘴里发出,又有两个不明物体飞了过去。苏青墨正觉得奇妙,霎时便闻到一股臭味从肖瑾尘身上传出,她定睛一看下一刻却“噗”的笑出了声,就见肖瑾尘原本就不算干净的袍子上沾了三坨屎,明显是出自那只白鸟的手笔。 似乎很是介意肖瑾尘把它归位在了什么玩意儿里面,白鸟砸起屎来当真是不遗余力。它见肖瑾尘正目光阴森瞪着自己,忽然哀鸣一声,再度甩出一坨屎的时候快速窜上了苏青墨的肩头。而与此同时,肖瑾尘手中长剑一闪,瞬时也刺了过来。 一人一鸟,只有苏青墨被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瑾王爷,你跟它计较未免也太没劲儿了吧?”苏青墨瞥了那剑尖一眼,淡淡道。 肖瑾尘冷哼一声,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只道:“月华公主,刀剑无眼,本王劝你还是闪开的好。” “那好啊,瑾王爷宰了它,我们就再也不会知道出去的路,到时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 “那本王还真是求之不得。”肖瑾尘说着,唇角竟然溢出一丝笑。 第538章 南山有幻术 苏青墨当场就震惊了,这他妈画风走向不太对啊,这个时候肖瑾尘不是应该说“那好我不杀它了”这种话吗,他脸上那一抹迷之微笑又是几个意思啊! 她见肖瑾尘说完就举着长剑刺了过来,苏青墨大惊之下只好旋身避开,然后一脚踹了过去。明明是一人一鸟的战争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她跟肖瑾尘的战争,而那只白鸟则死死趴在她的肩膀上,她每动一下,那家伙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搞得苏青墨都很想掐死它算了。 就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道很是尖利的噪音,直穿耳膜,惹得二人当即便住了手。而这时就见那只白鸟很是焦急地拱着苏青墨的脸冲着那发出噪音的地方尖叫不已,苏青墨心下了然,也顾不得肖瑾尘此刻是什么反应,自己则飞身而起,就这样冲了过去。 见状,肖瑾尘不得已也跟了上去,随着那阵噪音越来越响,他们身后平缓的地面突然发生震动,二人齐齐回头去看,就见刚才还鸟语花香的场景正在以一种很诡异的画风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替换而来的则是这山底本身应有的潮湿跟晦暗。 “是幻术。”这时,就听肖瑾尘说道。 苏青墨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只可惜眼下并非可以琢磨的时候,于是只能暂时压下种种不适的感觉,就这样硬着头皮快速冲出了这方地界。周围的噪音在最初的刺耳过后已经逐渐低沉下去,直到彻底听不见响动时,苏青墨他们这才停了下来,二人皆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那只白鸟显然受到了惊吓,此刻正一动不动趴在苏青墨身上连毛都炸了,苏青墨动作轻柔地将它从肩膀上拿下来抱在怀里,这才得空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他们仍旧是在山底,只是空气要比刚才闻起来清新许多,估摸着附近就有能出去的路也说不定。 “月华公主,这南山里面有的恐怕不单单只是皓月陛下收藏的奇珍异兽跟奇花异草吧?”就在苏青墨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肖瑾尘在侧问道。 她心中一惊,却很好地收敛了面上表情,只淡淡道:“我不太明白瑾王爷的意思。” “是吗?”肖瑾尘却是不信,深望了她一眼,回头看着刚才逗留过的地方,“据我所知,幻术在大陆已经失传多年,为什么此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瑾王爷怎么就认为一定是幻术呢,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是你没见过的什么自然现象。” 这种话肖瑾尘自然不会相信,可是他又不能告诉苏青墨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随着那幻术崩塌的同时,他身上的凤图竟然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反应。仿佛这周围有什么人正在召唤它一般,若非凤图跟随他两世早已与他的血骨融为一体,怕是刚才就要扯着自己前往未知地界了。 肖瑾尘可以感觉得到苏青墨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碍于他也是有秘密的人,所以无法继续追问下去。道了句“我去探探路”后就这样窜进了树林中,他想自己先去找找看,或许运气好真的会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青墨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那是幻术,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脑海中唯一清楚的记忆就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曾制作过如此光明的场景给自己,那是她第一次接触的神奇世界,因为太过奇妙,所以就算忘记了所有却也将其刻在了脑子的最深处。如果说刚才的幻术也是由人所造,那么此行她还真的是遇上故人了。 可……所谓的故人能是谁呢? 南边的隐秘地界,此刻的幻术场景,还有内心那种隐约快要喷发而出的力量……苏青墨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跟自己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她的头就会变得特别痛,不能想,不要想,她的内心正在暗示自己,于是导致整个大脑都在叫嚣着停止运作。 “回去吧。”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很是虚幻的女人声音,让苏青墨当场僵在了那儿。 这还真是大白天活见了鬼啊…… 她正想回头的时候周围却突然刮起了大风,但却并非是那种冷冽刻骨的,而是叫人觉得慵懒舒畅的。苏青墨觉得自己的身子完全动不了,风眯着眼,让她什么都看不到,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在暗中缓缓托起了她的胳膊,牵引着她,向那更为温暖的地方行去。 “你……是谁……”苏青墨觉得那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她想要睁眼却是无力,于是只能如此问道。 没有回答,手依旧握着她的胳膊,但却丝毫没有声音。 这种感觉像极了自己跟自己对话,苏青墨觉得有些别扭也不再开口,只任由对方拽着她,来到了一处空气清新的地方。耳边响起的虫鸣鸟叫让苏青墨的大脑瞬时回忆起他们一行人最初所在的位置,她激动得正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双唇贴上了她的耳畔。 “回去吧,永远都都不要再踏进这里了……”那个人说着,随后,彻底消散。 之前的种种就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当那声音跟香气飘散无痕的时候,苏青墨猛地回过神来,身子可以动了,大脑也开始运转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南山的山脚下,而肖瑾尘也在她旁边,明显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是否应该先开口,而开了口以后又该说些什么,毕竟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就算此刻苏青墨没有失忆,对他们两个本就属于异世的人来说,仍旧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对此苏青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南山南的里面,有高人存在。 “走吧。”没有再废话,苏青墨抱着白鸟开始往山上走。 然而他二人却不知,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一天一夜里,山顶上却出了大事。 第539章 试探一个人 虽然莫麟给莫笑下到山底的时间是今天晚上,但由于地势险峻且天气并不是很好,待到晚上的时候皇宫侍卫们也仅仅只是下到了半山腰中,为了防止再有人遇险,他们只能在山壁周围找了一处山洞在里面安置一宿,待到天亮以后再继续下山找人。 然而对这样的决定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表示赞同的,尤其是肖瑾尘的属下们,见状纷纷前来讨伐莫麟,认为他不把自家主子的性命当一回事。莫麟自然是不予理睬这些人,可看着他们越闹越烈的架势,也不禁觉得烦躁不安。而就在这时那一直杵在山头一动不动的容骁却突然转过身走了过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冷着一张脸提起肖瑾尘随便一个下属的领子,顺手就扔下了山去。 “去啊,不是都想去救你家主子吗,一个个还杵在这儿干嘛?” 容骁的表情很冷,言语之间带了丝丝不耐烦。那几人很确定自己只要再多嘴一句就铁定会被他扔下去,于是两两权衡之下他们都保持了沉默,一溜小跑离开了。 见状,莫麟深望了容骁一眼:“多谢。” “不必客气,本王不是为你。” “那是为了她吗?” 这个“她”说的是谁容骁心里很清楚,他眼波似有转动,少顷却冷然一笑:“咱们时间还早,总不急在这一时。” 一语双关的话让莫麟也不由挑了挑眉,他的视线越过容骁纵观一圈周围,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竹屋内。因为情况特殊,今日他们所有人都得在此小住一晚,索性那竹屋周围还有几间空房可以将就,否则还真是叫人头疼。眼下正在竹屋里面的几个人多数都是不会武功的,这些人也是最需要休息的,而首当其冲便是怀着身孕的纪若鱼。 莫麟派月影去将几名女眷先领回去休息,男宾们则在继续在竹屋内等待。而这个时候容骁也不在山边站着反而进了竹屋小坐,就在他进去的时候,竹屋中的另外几个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显然对他的到来有些害怕。 “平南王,我建议你还是继续去那边等着吧,毕竟这掉下去的……可是月华公主。”景清蓝第一个开口,语气很是调侃。 但容骁却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眼见一旁的李继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他淡淡道:“莫大公子不让本王下去,本王站在那儿也没有办法。” “这样啊,我还真的以为平南王对月华公主情比金坚呢,看来新欢还是不如旧爱,起码以前的你……” “景大公子,谨言慎行。”简单四个字的提醒,容骁刚一说完,就听李继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他一向都是不苟言笑之人,偶有的几次笑容也全都是在面对容骁的时候。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做出的笑容太叫人难受,瞬时就见竹屋内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到了他身上,有人嫌弃有人诧异,更有人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平南王,三国的人来这儿都是为了与皓月联姻,你对月华公主的态度如此明显,可是会叫我们觉得难办啊。不过怪的是景大公子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瑾王爷下落不明,所以放弃了原有的目的?” 李继自发的开口却让容骁与景清蓝心下一震,他们互望了彼此一眼,瞬时明白了他这番话的意思。他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作关系。因而这种试探尽管大胆,有时候却是极其有用的。 “李公子,本王觉得你在说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 “王爷的意思是?” “大家在此是做什么的,咱们心知肚明。本王与肖瑾尘好歹是表现直接了点,但也比容召暗搓搓设计人的手段要强太多。” “可我若是没记错,王爷也是容召国的人吧?” “这话,你当回去问问容帝才是。” 李继深望了容骁一眼,却只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波澜不惊。他很聪明地避开了这一点,只是偏着头有趣道:“那好,那咱们就说王爷的第一句话,不知你为何要说容召设计了别人?” “这话你也不该问本王,而得问问你面前的景大公子。” 景清蓝原本还置身事外觉得轻松,谁料容骁一句话就把他拉进了局中。他心道你跟那范庭川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可劲儿地坑老子,他望天白了一眼,只语意不明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那怎么行,景大公子不说清楚,本王可是很难办的。”哪知容骁这时候却认真起来,一拍桌子道,“范庭川抢了你女人这件事,就算你咽的下这口气,本王都咽不下去!” 景清蓝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听这话当即喷的满地都是。他忿忿瞪了眼容骁,接着就见旁边的李继脸上都露出诧异神色,他不由懊恼自己这辈子唯一的软肋怎么就落在这禽兽手里了,还真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拉着他出来溜达一圈。他深吸口气才没能走过去把容骁掐死,景清蓝佯装大度道:“既然是我的事,那就不牢王爷挂心了,反正横竖都已经是过去式,也就不必再计较了不是吗?” “王爷不也是把过去甩得干干净净,开始寻找更美好的生活了?”说完,景清蓝生怕容骁再语出惊人,转身就离开了竹屋。 容骁眼微眯,心里却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的的确确用景清蓝跟范庭川之间的过节转移了话题。果然就见李继此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景清蓝离开后看着容骁道:“王爷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吧,关于你说的,待我回去后会好好向范大公子请教的。” “但愿他会回答你。” 容骁说完也离开了竹屋,少顷,就见李继也起身离开。如此一来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纪小池跟景清益俩人大眼瞪小眼,他们很难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毕竟适才那三个在彼此国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斗起嘴来各个都跟神经病似的? 而且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在这种局面下说这种话,完全不是明智之举吗?还是说……他们其中有人是故意的? 第540章 想爬床,没门 容骁在月影的安排下也得了一间小屋,反正对住宿他一向都没有太高的要求,是以还算是满意。在见屋子里已经有人铺好了被褥,桌子上也沏好了茶水时,他走过去替自己倒满一杯,仰头直接饮下,表情却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沉重。 尽管一切的事情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苏青墨。 山底情况如何没有人知晓,相比那未知的自然环境,他更担心肖瑾尘会不会行什么不轨之事。虽然他很相信苏青墨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但只要想起她此刻跟那个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在一起,他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恨不能直接冲下山去将那家伙给手撕了。 毕竟他们虽然一早就猜到有人布局,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跟肖瑾尘有关。 容骁坐在那儿沉默不语,在况琴跟凌薇都接连进来说了几句外面的情况后,他便也觉得累了。望着外面忙碌不休的画面他只眸底沉了几分,接着吹熄蜡烛,自己则翻身躺在了床上。 往日里总是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睡着的他今日竟然躺下就来了困意,容骁打了个哈欠翻身冲着床里面,片刻后就听轻微的鼾声响起,显然人已经睡熟。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待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山头像是陷入了一场别致的梦幻中,四周冷风清徐,林中虫鸟微鸣,更有细微的响动在四边响起,却不见有人被惊醒。 整个静谧的环境就这样持续到了快要天亮的时候,在这种安静到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只听“吱嘎”一声响,不知谁的房门被缓缓开启,接着便见一个人影从房中缓缓走出。在四下观望了一番后来人很自觉地摸到了另一间房间外,眼见周围无人注意,来人很快推开房门窜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尽管天色已经逐渐亮了,但屋内还是一片漆黑。来人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般,浑身瑟瑟发抖,却在越发靠近床铺的时候,闻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熟悉的味道。来人的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缓缓伸手将帘帐掀开,接着单膝跪在床边,最后触到了床榻上躺着的人的脸上。 白皙玉手流连过床榻之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来人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浑身又开始连连发抖慢慢俯下身,来人深吸口气享受那股幽然的香气,将脸停在了床榻之人的唇角上方。其实很想就这样吻下去,但理智却唤住了动作,来人只好强压了心头的各种感受,开始自觉地脱自己身上的衣裳。 衣带解开,外衫落地,半遮半掩地内衫透出几丝风情。来人轻声一笑玉手在床铺上拂过,就这样准备贴上去与对方一同入眠,谁料就听“咚”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光亮四起,燃烧的油灯更是将本就燥热的气氛搞得更是闷热。 而很快,四目相对间,气氛却凝滞了下来。 “华、华姐姐……”这时,就听床铺上的人低声念道。 苏青墨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摸到了容骁的屋子里。原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他彻夜未眠的熊猫眼,谁料竟是春光无限的男女大戏。 手中的油灯就这样应声落地,接着便“咔嚓”一声摔了个粉碎。而这时就见床铺上的容骁身子动了动,显然是被惊醒,他迷蒙着双眼转过身来,在看到屋内场景的时候眼底流过一丝深色,却相当合拍地保持了一副震惊的神色,随后将视线落在了身边的女子身上。 果然是月曦。 容骁心头已经明晰了一切,他很快将目光转向苏青墨,就见对方正用一种相当古怪且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只是做戏可容骁还是被那种视线看得心里面没底,而这时就听月曦哀嚎一声,猛地扑过去跪倒在地哭道:“华姐姐你别……别生气,曦儿不是想故意惹你生气的,是王爷……王爷他……” 这模样明显是一副被人用了强的样子,随着月曦这一声哀嚎,其余还在沉睡中的人也都被吵醒,于是脸没洗牙没刷就这样全都凑了过来,在看到屋内情景的时候皆是一震。 其中神色最是诡异的莫过于站在凌薇身边的顾暖了,苏青墨环视一圈众人将他们的神色全都收入眼底,最后才看向月曦冷冷道:“月曦,我提醒过你,你是皓月国的公主,如此德行成何体统?” 月曦全身一抖,哭道:“华姐姐,曦儿知道您生气了,是曦儿不对,曦儿该死!曦儿明知你与王爷情投意合不该做这种事,但是王爷……王爷他……” “月曦公主,你还是把事情经过都说一遍吧,不然你这样是没人能听懂的。”却是容骁冷声打断了月曦的话,那模样丝毫没有半点羞愧在其中。 他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不免让有些人变了脸色,而月曦就是其中一位。她顿时有些紧张地将头埋得更低,大脑快速运转后,抽泣着道:“是、是我看王爷在山头站了好久,担心他身子不适于是就想过来问问,谁料王爷却在迷蒙中将我当成是华姐姐,所以就……华姐姐,曦儿不是故意的,曦儿真的没有想过要跟姐姐抢王爷啊!” 这一出苦情戏唱得当真是合情合理,月曦字字句句都把责任往容骁身上推,且还不着痕迹地给苏青墨挖了好几个坑。这样一来不管苏青墨怎么处置她都会被人说是公报私仇,而容骁那边自然是得负责任了。 肖瑾尘没想到自己刚一回来就碰上这么一出好戏,他目光幽深瞥了眼月曦,自然回忆起当日二人欢爱时的画面,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女人竟然把主意打在了容骁身上,难道她就不担心容骁一怒之下拧断她的脖子吗? 不过自己玩过的女人竟然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容骁,这种事让肖瑾尘看在眼里,自然是乐在心里的。 事情说到这儿已经很明显了,只可惜除了月曦在那里哭哭啼啼外,苏青墨跟容骁却是谁都没有说话。围观的几人见状纷纷面露异色,而这时就听容骁突然道:“月曦公主,你如何能证明本王对你行了不轨之事?” 第541章 妹妹你脸疼吗 简单直接暴力,这就是容骁。他坐在那儿翘着腿,眼角眉梢皆是鄙夷,丝毫没有做了亏心事之后那种满目愧疚的模样。 在场的几人对他的性格还是深有了解的,见状也不由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月曦。月曦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容骁竟然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的态度,她顿时有些慌了,一脸凄惨地看着容骁哭道:“王爷,曦儿知道您喜欢的是华姐姐,曦儿也没想过要从您这里求得什么,但、但曦儿好歹也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就算是您一时失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说着,她指着那床铺,声嘶力竭道:“您若是不信,大可看看那上面的落红,看看曦儿说的对不对!” 容骁饶有兴趣地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就在床铺上看到了一个小红点。这下子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众人也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而这时就听肖瑾尘发出一声嗤笑,接着道:“平南王,事情都闹成这副样子了你又何必还故作姿态呢,依本王看,你不如就娶了月曦公主吧,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瑾王爷这话说的轻松,你怎么不娶?” “人又不是本王碰的,本王娶什么?” “真的?”这时,就见容骁拖长了音调问道。 这一声询问惹得肖瑾尘跟月曦都是心中一惊,却全都下意识看向了苏青墨。苏青墨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争吵,见状只淡淡道:“月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月曦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于是表现得相当不遗余力,她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哀婉道:“曦儿没有想过要惹华姐姐生气,事已至此,曦儿……曦儿也无话可说。曦儿知道是自己给你们丢人了,便在此自求一死,望姐姐原谅!” 说完,月曦一点犹豫也没有,转身就往墙上撞去。 苏青墨没有动作,而她身后的月影早已飞身上前一把提住月曦的领子将她扯了回来。月曦被扯之后就一个劲儿的哭哭啼啼个没完,那模样让苏青墨看着真是烦躁不已。 她给过她机会了,只要她乖乖听话不再生事端,皓月皇宫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一个人。 可是她不知悔改啊,明明捡到了自己的耳坠,明明清楚自己可能已经看到了所有却还是要自寻死路,既然这样,苏青墨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么平南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深吸口气,苏青墨抬眸看向容骁,反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众人为她这一抹微笑震惊,就见容骁站起了身,看着她道:“本王说什么公主都会信吗?” “那要看王爷说的是什么了。” “好,公主不妨可以先看看桌边的茶壶,那里面应该有你要的答案。” 月曦一听这话当即便震住了,然而很快她就松了口气,显然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殊不知自己所有的反应都被苏青墨跟容骁看的清楚,二人相视一笑,苏青墨则走过去正要端起茶壶的时候就听容骁道:“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个。” “恩?” “公主右手边窗台上废弃的那一个。” 苏青墨走上前去将那茶壶拿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放在了桌子上。在她将那略有破损的茶壶盖掀开的时候,便有一股很是酸涩的味道从里面散发而出,却让在场略同医术的人微微变了脸。 “这是……九迷香?”苏青墨侧目问道。 容骁双臂环胸一副“你自己看喽”的表情,而这时就见月曦颇有些急切道:“王爷,这……这是什么东西?” “公主不清楚吗?”容骁冷笑问道,“字面意思,迷香而已。有人把迷香故意放在本王房中让本王陷入昏迷,这样一来不管有人进来想做什么,本王都不会知道。” “我已经查过了,所有房间里都有九迷香的痕迹,看来是有人故意想迷惑众人的眼睛来做场好戏了。”蓦地,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调笑,竟是况琴已经在其余屋子查看完毕,直截了当道。 这件事做得未免太过明显,孰是孰非的天平也全然倒向了容骁所在的方向。月曦坐在那儿越来越着急,她浑身冷汗直冒,却仍旧不知悔改,只望着苏青墨道:“华姐姐,这、这九迷香是什么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我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话说起来月曦倒的确像是个受害者,明明想要指控容骁对她不轨,可说到现在竟然开始自己为自己辩解。苏青墨仍旧没有说话只顺势看向容骁,就见容骁冷笑一声,重新看回那个床铺道:“好,就当你不清楚这九迷香,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床铺上的落红是怎么回事?” “平南王,你这不是让人难堪吗!”却是肖瑾尘突然出声,一脸义愤填膺道。 “哎瑾王爷,你今儿个倒是挺正直的嘛,往常怎么不见你如此热忱的帮谁说话啊?”况琴见状,出声嘲讽道。 眼见这架势又要吵起来,苏青墨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等肖瑾尘再开口她已经再度看向月曦,一脸平静道:“月曦,回答王爷的问题。” 月曦眼中再度溢出泪水,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苏青墨,紧咬下唇道:“华姐姐,求你还是赐死曦儿吧……” 知而不答,很明显是在掩饰些什么。苏青墨眼微眯,此刻她若是还不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那可真是白活了。说不失望是假的,而她见此刻就像是被正房欺负的妾室一般模样,苏青墨当真是烦透了这种感受,正要继续追问,却听容骁轻咳一声,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接着,容骁一把抽出床单,走过来扔在了月曦的面前。 “既然你说这是落红,那为何整整一夜过去这血迹都没有干涸?”容骁冷笑道,“而且既然你说的那般肯定,敢不敢伸出你的手给我们看看?” 第542章 谁在给你出谋划策 容骁的气势如果全开,估计在场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而就算他的气势只开一半,也有部分人会被慑住,就比如说此刻的月曦。 她闻言所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收回到袖子中,却很明显忘记了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在场所有人都是在那水深火热的皇宫炼狱里面摸爬滚打过来的,所以不会有人不清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月曦在做完收手的动作之后才回过神来,此时此刻她却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那些目光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了她的身上,似乎只要她一动就会浑身流血一样。 九迷香加上作假的落红,就算事情与她并无直接联系,也能证明是她想要爬上容骁的床,以此来威胁容骁将她娶回去。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苏青墨眼见月曦低着头不说话,心知她已经认命,不由缓缓叹出口气。事已至此,月曦是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然而苏青墨却是不信以她的能力可以想出这种计策来,毕竟是从小生长在皇宫里的,若放在其他皇宫她会如此苏青墨倒也能理解,可皓月皇宫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别说是斗了,往日里连说话都嫌累人! 这样想着她缓缓俯下身蹲在了月曦面前,平视着她,淡淡道:“告诉我,谁教你做的?” 月曦一愣,随即泪水溢了出来。 “华姐姐……你、你不信我吗?” 还真是死不悔改啊…… 苏青墨秀眉轻蹙,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我能给你的最后机会就是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谁教你做的。” “你不用跟我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月曦,我看着你长大,你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人,却是苏青墨能想到最含蓄的提醒。在那日偷听过后她便猜到耳坠可能是落在园子里了,而最大的可能便是会被月曦他们捡到。原本她心里还有些不确定,是在昨日掉落悬崖与肖瑾尘平安度过了一晚后,她才确定是月曦所为。否则的话,早在山下的时候肖瑾尘就会对她下手了。 而关于眼下这一幕,她跟容骁也是一早便有预见,所以才能防患于未然。 不过事情的真相永远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苏青墨相信在幕后还有重重黑手,她必须要将这些人的目的挖掘出来,才能顺水推舟将局面划分成自己想要的效果。 月曦也不傻,知道这是苏青墨在给自己退路。她紧咬下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视线却划过众人落在了后方某一位的身上。容骁与苏青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看到终点处的那张脸时,皆是一愣。 是……顾暖。而此刻,她也正用一种很是复杂的表情回望着他们。 “是她吗?”少顷,就听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并不记得顾暖,对她唯一的印象也只有那日她孤身一人来到寝宫对她说的那些话时的模样。事后她想起顾暖当日那些提醒跟谎言也不过觉得是一个陷在单恋中无可自拔的小姑娘,可谁料就是这么一个姑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眼见月曦点了点头,容骁、况琴跟凌薇脸上都微微变了色。苏青墨见状也不为难他们去问什么了,自己转向顾暖,浅笑道:“姑娘,你这样陷害你家主子怕是不厚道的吧?” “我没有。”苏青墨话音刚落,就听顾暖态度强硬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二妹在冤枉你了?” 顾暖看着她,没有说话。 事实上主意的确是她出的,可她想要的结果却并非如此。她那么爱面前这个男人,怎么会忍心让他受如此屈辱,明明……明明应该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才对啊!这些女人,肮脏又下贱,她们有什么资格! 苏青墨注意到顾暖眸底的异色,秀眉微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主意是你出的,但你并没有让她爬王爷的床,而是另有目的?” 顾暖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她微微握紧拳头,大脑快速运转。想起事前白暮璇叮嘱过自己的那些事,她深吸口气缓缓道:“公主殿下恐怕是误会了,主意的确是我出的,但我只是为了安慰月曦公主而信口胡诌的,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做出来。” “哦?”苏青墨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机智,于是下意识便问道。 “我那日在宫中遇到月曦公主,见她面露难色一副哀婉的模样,便多嘴问了几句。得知公主是在担心自己会被许配给不喜欢的人,不想后半生过的凄苦,所以才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做出不好的事,于是便出了这主意给她。原本就是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才说的,谁知她竟会当真呢?” “你胡说!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月曦闻言,顿时咆哮道。 可是月曦理亏就在于她是跟肖瑾尘厮混以后才遇到顾暖的,在这种背景下她完全难以启齿。而顾暖明显是确信了这一点所以才睁着眼睛胡说起来,如果众人相信她说的,那么月曦自己就会变成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女子。 就这样事情陷入了僵局,苏青墨看着二人不同的表现,心中冷笑连连。 “所以依你的意思,此事完全跟你没有关系了?” “是。”顾暖毫不犹豫答道。 “很好,那么你可否跟我解释一下,那九迷香是从何了而来的?” 顾暖闻言一怔,随即皱眉:“月华公主,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 “是啊,你是说的很明白,可这九迷香却不是皓月皇宫里面应有的东西。我记得整个江月城出售九迷香这东西的只有莫家的药铺,如果是宫里的人去买,我们当时就会知道,那么很明显是有人买好了九迷香再给月曦,所以才会出现今日这个情况。” “看来我是应该派人去莫家药铺问问,到底是谁买了那九迷香的吧?” 无言以对,顾暖心中对苏青墨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不过幸好她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见她深吸口气,缓缓道:“既然公主这么问,那我也直说吧,九迷香的确是我给月曦公主的。” “可你不是说最初给她出主意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吗?” “的确是防患于未然,不过此患非彼患罢了。” 第543章 这个锅,纪家背了 顾暖如此口齿伶俐的模样,在容骁等人见来时头一回,可在苏青墨来看却并不是。她饶有兴趣盯着面前的女子,见她紧握拳头保持镇定,虽然看起来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那闪躲的目光却显示出她此刻的不确定。 真是有意思,她还是头一回碰到虚张声势比自己还厉害的人。 “好啊,那你来跟我们解释一下,你所说的患是何种好了。”苏青墨浅笑道。 顾暖深吸口气强压心头的不安,缓缓道:“昨日刺客来袭,想必在场诸位都知道那并非意外。因着公主与瑾王爷双双落崖才没能继续查下去,但细细想来,如果公主当时没有落崖,事情会如何?” 众人顺着顾暖所说的想下去,不由回忆起昨日的景象。苏青墨当时是为了保护纪若鱼才被刺客伤到了手臂就此掉了武器,这才被一步步逼落悬崖,那么如果她当时选择了视而不见,受伤的自然就只是纪若鱼了。 纪若鱼身份不同,她是肖瑾尘的正妃,眼下又怀着身孕。那群人看似毫无章法的乱打,实际却是将众人慢慢逼至一个难以控制的境地,到时一切发生看似突然却又顺理成章,如此一来真正受到影响的就只有肖瑾尘了。 而肖瑾尘此刻代表的并非他自己而是齐宣国,那么…… “那么依姑娘的意思,此事是我们皓月国所为了?”却是莫麟突然接过话,冷冷道。 皓月国跟齐宣国一向不睦,而在这仅有的几次交手中,也全都占了上风。如果说是为了防止齐宣报仇才做此布局未免太过刻意,但如果说是为了给齐宣雪上加霜,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了。 顾暖再度紧了紧手,心里面微微打怵,但却顿了顿解释道:“非也,如果此事是有人为了要挑起两方战争呢?” 这句话的覆盖面可就太大了,果然在她话音落下后,就见李继摇着头道:“这位姑娘,你是代表擎南来的,你刚才那话又说不是皓月所为,那这意思就是我们容召在挑拨离间了?” 顾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即便再怎么镇定,此刻也有些慌乱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继冷笑。 “她的意思,应该是暗指有人假借两国的矛盾来火上浇油吧。”这时,就见景清蓝突然插嘴道。 皓月、齐宣两国的名义有多糟糕众人皆知,要想挑拨离间,人人都有可能。但碍于眼下的境况,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给皓月添什么堵,那唯一的目的就是给齐宣难堪了。而眼下他们这些人里面与齐宣结仇,或者说与肖瑾尘结仇的人的确有不少,但最近比较明显的就只有…… “纪家。”容骁缓缓道出两个字,以此作为总结。 众人很快便将视线全都聚集在了纪小池的身上,纪方宁已死,纪若鱼又不可能自找麻烦,那么唯一能做这种事的就只有他。 整件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推算到了纪小池的身上,可惜他傻呆呆地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肖瑾尘一声令下要求捆起来。 “等一下。”见状,苏青墨反而出面替他挡了这一下。 “公主殿下?”肖瑾尘面露不悦,问道。 “事情总要一件件来,比起是谁做的,我倒是好奇这位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苏青墨目光重回顾暖身上,此刻已然带了深色。 顾暖这时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不自觉垂了头道:“我、我也是偶然推测出来的……” “既然你已经推测出来,为何不告诉你的主子,反而袖手旁观甚至还将九迷香下给了众人?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由此会再出意外吗?” 苏青墨步步紧逼,顾暖步步后退。她闻言不禁有些慌乱,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白暮璇并没有交代给她。攥着的拳头几乎快要将手掌扣烂,她脑袋里面快速运转着,少顷才道:“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没敢告诉王爷。至于那九迷香,我本就是拿给月曦公主的,没想到她真的会用!我若是早知她会这样做,当日一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因为眼见众人没事,顾暖便也一口咬定此事全是月曦所为。她很好的避开了所有关键却也给自己脱了身,苏青墨深望她一眼接着看向容骁,却见容骁也目光沉沉,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表意见。 他如此表现只让苏青墨觉得奇怪,并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容骁在顾及自己的情绪。苏青墨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开始解决第二件事,她看着依旧愣怔的纪小池,笑问道:“纪二公子,现在有人指证说你派人挑拨皓月跟瑾王爷的关系,甚至还要以自家长姐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不知你作何感想?” “这事儿不是小池做的,他连杀鸡都不敢怎么还会杀人呢!”苏青墨话音刚落,就听景清益不满道。 “清益,给我闭嘴!”景清蓝急忙出声呵斥道,说完瞥了眼苏青墨,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道,“不过月华公主,我也相信小池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好,好,你们各个都说不是他做的,那本王倒想问问是谁做的了!”因为受不了一直有人帮纪小池说话,肖瑾尘终于怒道。 他跟纪家的矛盾在很早以前就体现了,那个时候对方扶持封旭楠,处处都在跟自己作对。而后来他执掌大权以后在黑衣人的要求下才留着纪家,却没想到纪方宁因为被捧得过高得意忘形,临死的时候还连带着坑了他一把。他恨,所以他相信纪家的人一定也恨。 其实在肖瑾尘看来纪若鱼比纪小池更能做出这种事,可谁他妈在乎啊,反正横竖都是纪家的人,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们!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眼见无人再说话,肖瑾尘怒喝一声吩咐道。 “王爷,事情还没有查明,就这样……” “睡再多话,一起带走!”肖瑾尘瞪了景清益一眼,狠狠道。 肖瑾尘发起疯来那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见状,在场众人竟无一人敢在吭声了。纪小池一脸无辜地任由暗卫们押着不知等着自己的将是怎样残酷的刑罚,而这时就听一声“慢着”,竟是月影走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544章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肖瑾尘见状直接看向苏青墨,毕竟在他看来月影是苏青墨的下人,会如此一定是得了苏青墨的授意。 然而苏青墨迎着他满是质问的双眸只耸了耸肩,完完全全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以此来给肖瑾尘再添点堵。 眼见她不管,肖瑾尘简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即将喷发的怒火,转过头冷笑:“滚开,你是哪根葱,也敢挡本王?” 月影媚笑一声,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撩了撩头发,一副风情无限的样子。她这般搔首弄姿果然就见肖瑾尘的眸色深了几分,见状月影心中不由冷笑,却调笑着道:“瑾王爷急什么,这不都说了事情还没查明呢,你这么做可是会落人话柄的!” “那本王还应该谢谢你了?” “不客气,谁让这里是皓月境内,我们这些皓月国的子民自然是该为你们排忧解难的。”月影恶心死人不偿命地说着,然后看向一脸苦色的纪小池,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呆子,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不肯为自己辩解几句,合着她之前劝他的那些话全都白说了! “纪小池,王爷在这儿呢,你倒是说话啊!说这些人不是你派去的,你跟这件事压根没有关系!”生气归生气,月影却还是主动开口说道。 纪小池望着她,张了张嘴,到最后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带走!”见状,肖瑾尘冷笑一声不肯再浪费时间。 “哎,慢着!”月影这下子是真的急了,她一把拦住齐宣国的暗卫,随即却是一把将纪小池扯了过来,扬声道:“你这人,昨天晚上在床上不是还卖力得不行吗,跟我说什么会娶我过门,还说以后要好好待我!现在倒好了,人都快要没了你让我怎么信你,你一句话不说是不是想赖账啊!” “告诉你,我月影可不像某些死缠烂打的女人,你要是说你后悔了,我二话不说管都不管你,可你这样,那我还真就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了!” 月影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说完这番话后,别说是苏青墨等人了,连纪小池都面露惊色,下巴都惊得险些要掉在地上! 肖瑾尘看了看月影傲人的身材又看了眼纪小池一脸呆傻的样子,暗自腹诽真是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然而对此却仍旧不肯相信,他冷笑一声道:“月影姑娘,别说纪小池没认,就算他真承认昨晚是跟你一起过夜的,只怕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谁说只有昨晚了,我们可是天天晚上都在一起呢!”月影不满道,“试问我这个枕边人日日夜夜都盯着他,难道还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月影这话足有以假乱真的效果,说完之后连苏青墨都有些不知真假了。她当然也看得出来纪小池并非幕后真凶,可正如肖瑾尘所说的,若是没有证据,他们谁都没办法救这孩子。月影的办法虽然低俗了些但却是最有用的,只要纪小池应下来,那么就能说明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可一旦这样,月影后半辈子就得跟纪小池挂在一起了,而苏青墨无法确定对方在知道了月影的过往后,还会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子。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纪小池的身上,仿佛只要他一语,今日所有的事都会尘埃落定一样。纪小池本就生性胆小,在这么多强压目光的注视下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好了,他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很久,才低声喃喃:“月影姑娘……你不要这样……我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老娘人都是你的了,你跟我说不值得!”月影听罢简直气得头顶冒火,她一把捧住纪小池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凤目对上满是怔忪的双目,那般清透,就如往昔的自己一样不谙世事。可不管是单纯还是不谙世事在这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环境中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她不想看着纪小池出事,不想看到一个曾经的自己就这样被毁,月影深吸口气,不顾众人在场,就这样亲了下去。 “哇!” 一旁的景清益见状,替众人发出一声赞叹,却又很快做作地双手捂住眼睛,不时在指缝里偷偷看。月影大胆的行为在让众人震惊的同时,也惹恼了某些人,毕竟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就算纪小池不说话,只怕也没人会再觉得这个清秀少年便是那幕后黑手了。 “月华公主,你教的好下人!”越想越气愤,肖瑾尘冲着苏青墨冷笑道。 苏青墨耸了耸肩,依旧是一副“关老子屁事的”样子,只是再看回那紧密相依的两个人时,她眸底闪过了一道异色。一旁的容骁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她的小指头,满目宠溺,冲她摇了摇头。 知道她是担心月影,可感情这种事,一旦来了,谁又能阻挡的了呢? 破天荒的,因着这一吻,现场原本凝滞的气氛稍微被缓解,而观看的众人也都只纷纷侧目,却无一人上前打扰。 “纪小池你听好了,我月影既然跟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不管你去哪儿,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别想甩开我!”结束这漫长的一吻,月影如同宣誓般说道。 纪小池看不懂她眼里的色彩,只知道自己一颗心跳的飞快。心中莫名多出了一股勇气,他冲着月影甜甜一笑,接着转向肖瑾尘就道:“瑾王爷,不瞒您说,我在纪家的地位一向是连下人都不如的,自然也就没本事去操控府中的那些暗卫,更没有能力去挑拨离间了。” “哼,就算不是纪家的暗卫,你也可以雇凶杀人啊!” “雇凶?王爷真是高估我了,我在纪家每月的月银最多不过一两,敢问哪里有用一两就可以雇到的刺客?” 纪小池简单两句话便让事件翻转,莫说是别人,就连肖瑾尘都无话可说。而这时就见纪若鱼挺着个大肚子走了出来,冲着肖瑾尘一礼,道:“王爷,不是小池做的,他……他真的没有那个本事。” “那是谁,是你吗?还是景家?” 肖瑾尘这时候已经疯了,完全开始不由分说胡乱指责起来。被他带出的景清蓝跟纪若鱼等人脸上全都露出几分不满,却无人能对这疯子所说的话给出一个正确的反应。 “瑾王爷,其实先不说到底是谁在捣鬼,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跟月华公主孤单寡女在山底下呆了一天一夜,难道就没发生点什么事吗?”这时,忽然有人插嘴道。 第545章 不要招惹鸟 这话说的太过不怀好意,众人心中纷纷一惊,全都侧目望了过去。就见李继正一脸悠然地靠在门边,见状甚至还得意地笑了笑,才复又道:“看来大家好像都很关心这个问题哦,那不如就请瑾王爷跟月华公主好好给咱们解释一下吧!” “李继,你闹够了没有?”容骁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他在此胡闹,不由怒道。 “平南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李继笑得更是得意,“莫不是你担心听到什么不想听的,所以才……” “李公子,这里是皓月国,所以我建议你不管说话还是做事呢,最好都要有真凭实据,否则会很令人讨厌的。”苏青墨终是没有忍住,浅笑却冷着语气道。 李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被人讨厌也没办法啊,毕竟真相最重要嘛。咱们三国使臣前来就是为求娶皓月公主的,可眼下已经有一位公主不尊女德了,若是再有一位跟男人过了夜……这就剩下一位,咱们还娶什么?” 李继的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莫笑突然抽出长剑,显然是动了怒。莫胤恰好在他旁边,见状急忙将他拦住这才没能酿成大祸。他一脸恐慌地看向莫麟跟容骁,却见往日里能说会道的两个人,此刻却忽然都保持了沉默。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信苏青墨,而是以他们眼下的身份,不管怎么替苏青墨辩解,都会被李继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所遮掩,到时只会让苏青墨落得个私生活混乱的糟糕名声,这不管对她还是对皓月国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李继的咄咄逼人虽然让苏青墨很是气恼但却偏偏无可奈何,这家伙太懂得虚张声势,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能造成难以预估的效果。而她如果不正面迎上只是一味逃避的话,对方只会利用这一点再大放厥词,最后孰是孰非就真的没办法说清楚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尖利的鸟叫唤回了苏青墨的意识,她灵机一动吹了一声口哨以示回应,就见外面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接着白鸟展翅低飞,直接闯进了屋中。 这一下当即吓坏了不少人,看着这么一只长相惊奇的家伙却对苏青墨喜欢得紧,众人神色各异,明显以为她是否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月华公主?”李继显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眉峰高抬,一脸的不可思议。 “真是抱歉要让李公子失望了,我落下悬崖待清醒后就一直在找出来的路,还真是没有时间跟瑾王爷发生些什么事儿。你若不信大可问问这只鸟,毕竟若不是有它帮忙,我们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平安站在这里的。”苏青墨说着,又看向肖瑾尘道,“你说是吗,瑾王爷?” 肖瑾尘很不情愿,他多希望自己能说不是,这样他就可以以假乱真从此得到苏青墨,然后再无忧虑。可是面对苏青墨此刻清冷略带愠怒的眸子,他知道说不是的后果,于是只能强压心头各种不好的想法,不情愿道:“是。” 李继闻言,面上神情古怪。他看了看那只鸟又看了看苏青墨最后又看了看肖瑾尘,面上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月华公主,在下是人,对这鸟语恐怕还不是很精通。” “再说这玩意儿长得实在令人古怪,谁知道是不是……” 只可惜李继话音未落,白鸟突然不满地发出一声尖叫,不知从哪儿就掏出来一坨屎,就这样甩了过去。 动作之迅猛,气势之凌厉,味道之浓郁,让李继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当即便被甩了一身的屎。这般惊奇的画面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一屋子人都满是厌恶地看着他,人们不由分说纷纷后退,打死都不肯再跟他站在一起。 而李继脸上表情更是古怪,他强压着心头窜起的那一股小火苗,呼吸吸气再呼吸,最后才缓缓道:“月华公主,这就是你的解释解释吗?” 苏青墨很是无谓地耸了耸肩:“李公子,是你胡乱说话得罪了这只鸟,可跟我没有关系。” “它不过就是一只畜生!” 李继顿时不满道,谁料话音刚落“嗖嗖”又是两坨屎以光速砸了过去。 苏青墨简直要笑开了花,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李继道:“它的确不过就是一只鸟,但我都说过了它通人性,你非不信,还当着人家的面埋汰它的长相,换成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啊。” 原本很严肃的场景因着这只鸟的出现而处处透露着古怪跟可笑,见状,偏向苏青墨的众人不由松了口气,却见李继仍旧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显然是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好,就算这只鸟通人性,但也只能说明它带你们出来了而已,可是它不会讲人话,我们也听不懂鸟语,如此一来……” “李继,你这样怕是有些固执己见了。”这时,就见容骁忽然上前,冲着他提醒道。 李继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容骁再度开口,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冷笑一声表情很是不屑,尽管满身都是屎却依然保持着高傲的态度:“平南王,忍了这么久还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惦记公主,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个答案罢了,你们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反倒还要怪我固执己见?” 容骁冷笑一声,只当他在说荤话。他目光侧移先后打量了苏青墨与肖瑾尘一眼,接着慢条斯理道:“那好,既然想要答案,那本王亲自告诉你。” “其一,从山底到山顶的路程要多少时间你自己心里清楚,自他们昨日掉下去到现在回来已经一天一夜,落崖、昏迷、清醒、找路、回程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刚刚好。若说真的发生了事情,那就只能是在这本就看起来紧凑的时间里,依你的意思,瑾王爷难道是个废物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事儿?” 这话说的太直接,在场的几个姑娘当即红了脸,而肖瑾尘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但所谓话糙理不糙,容骁一番验证果然说明了问题所在,李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眼深了几分。 见状,容骁再度指着苏青墨:“至于其二,你若是没瞎,就好好看看月华公主的样子好了。” 第546章 姐姐不如去验明正身 李继顺着容骁的话看过去,只觉得什么都看不出来,而这时就听容骁笑了声,语气轻快道:“看出什么了吗?” 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李继还没开口,就见容骁走到了苏青墨身上,淡淡道:“公主身上的衣裳并无异样这我们都能看到,而她胳膊受伤的地方,破损的皮肉仍旧跟外衫连接了一点,这只能是在受伤后衣裳长期贴着肉身所致。她脚上的鞋子满是泥泞,但看得出里面的袜子却很干净,显然一路都没有脱下来过,试问,李公子见过有谁办事不脱衣服不脱鞋的吗?” 容骁如此大尺度的说明让苏青墨都隐约听不下去,红着一张脸只觉臊得慌,更不要说周围其他人了。可面对李继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只能用这种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解释才可以堵住他的口,果然在容骁说完后,李继再也没有吭声,只面色不善地回望着他。 不过是区区一场处心积虑的爬床活动,却莫名牵扯出来这么多的关系,看来是有人想要利用某些蠢货的嫉妒心理来挑拨三国之间的关系,而从目前的情况看,顾暖跟李继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可那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又是谁? “瑾王爷跟李公子敬请放心,关于今日刺客行刺一事,我们会在三天之内给出一个答案。” “那若是给出的答案我们不满意呢?”这时,就听李继邪笑道。 “不满意就憋着。”却是容骁接过话,似笑非笑道,“除非你有更好的答案。” 强者相对,比的就是气势,而对于上过战场的容骁来说,这明显只是小事一桩。 事情闹到现在,天色已经大亮,除了连夜赶回来的苏青墨跟肖瑾尘外,其余人也觉得甚是疲惫。都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奇珍异兽众人也是没心思再去欣赏的了,于是不用再说明就算达成了一个共同的协议,准备此刻就下山回宫。 谁料就在他们转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的时候,月曦却突然扬声道:“等一下!” 苏青墨他们步子停住,纷纷回头望着她,不明所以。 面对这般神色各异的目光,她心里强压的愤恨再度涌出。她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语气阴冷道:“华姐姐在对别人的时候一向苛刻,为何在对自己的时候就这么不当回事?” 苏青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怒反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这么多人都怀疑姐姐跟瑾王爷昨晚发生过什么,姐姐为什么不拿出点真凭实据来?” “我以为刚才平南王刚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但是口说无凭,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遮掩过去,日后若是再有人提起,只怕会对姐姐的声誉造成影响!”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可实际那些阴晦的想法却在她脸上太过显而易见。 苏青墨权当看不懂月曦心中所想,只稍一沉吟后浅笑:“那我还真是应该感谢妹妹为我着想了?” “姐姐不必现在谢我,要谢还是将证据拿出来让众人折服以后再说吧!” “证据啊……”苏青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顺着她走,却又像是引诱着她道,“那不知妹妹你觉得什么样的证据最有用呢?” “依我看……不如姐姐验明正身吧!若姐姐还是完璧,这谣言必定不攻自破!” 莫说苏青墨早已经生养过月晓,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姑娘,也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作为禁锢,可这种被人验明正身的事一旦做了且被传出去,也只会让她声誉损毁的更加厉害罢了。月曦的这个建议看似是为了她好,实际却不过是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苏青墨不傻,在场所有人都不傻,面对月曦太过明显的逼迫,众人依旧表情各异,只觉得她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然而最应该生气的苏青墨却并不恼火,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月曦看了许久,才淡淡道:“曦儿,你当真决定要让姐姐去验明正身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眼角眉梢皆是和缓的笑意。可月曦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样的笑容之后只觉得深深的恐惧,她紧咬着下唇浑身发抖,适才还一脸笃定的神情瞬时带上了不确定。 “我……我只是为了姐姐好……”她不敢抬头,垂首说道。 苏青墨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就这样想了想,她才复又道:“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我总不能浪费你的好意,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有一件事希望妹妹去做。” “什……什么?” “妹妹今日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们这些在场的人倒是清楚个中缘由,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妹妹你还年轻,日后还得嫁人,为了不让你声誉受损呢我建议你先去验明正身一番吧,如此一来就算是以后有人说闲话,你也可以狠狠打她的脸!” 狠狠打脸几个字苏青墨念得格外重,顿时就见月曦脸色惨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苏青墨适才虽不能说就这么放过她了,但也不想再跟她计较,可这家伙不知好歹非要往她刀口上撞,那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不等月曦再说什么,苏青墨已经看向莫麟,而后者心领神会即刻下令宫人将月曦扶出去,并派随行的宫中嬷嬷前去查看。月曦挣扎的厉害,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在那里鬼哭狼嚎,她如此激动的反应看在众人眼里却变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是不知对方到底是因为容骁变成这样的还是另有其人。 见状,苏青墨不由叹了口气,她其实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做这种给人“啪啪啪”打脸的事。 “好了,先等一下。”待到时机差不多,苏青墨终于出声。她双手后背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月曦满身狼狈,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抬手攫住她的下巴,苏青墨淡淡道:“说说看吧,你为什么如此大的反应?” “我……” “是因为害怕吗?”苏青墨忽然一笑,“月曦啊,不过就是验个身,你有什么好怕的呢,莫非……你早已经不是完璧?” 第547章 你敢发誓吗 随着苏青墨这一语落下,在场有不少人都面露异色,而其中神情最是古怪的却只有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月曦本人,而另一个,则是肖瑾尘。 苏青墨权当没看到,毕竟她真的已经给过月曦机会了,对方没完没了的挑衅她总是受不了的,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嫌麻烦。那么解决一个麻烦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给对方一个更大的麻烦。 “华姐姐……” 月曦想要再说什么,此刻却突然心有余悸起来。她真是气傻了竟然会想到去挑衅苏青墨,明明……明明那一日对方已经目睹了事情经过,以她的本事只要随便一说,自己就会沦为万劫不复的地步! 相比起遭人冷眼来说,她更担心从此以后会被众人唾弃成一个被男人玩过的破鞋! “曦儿……曦儿不过是害怕罢了,毕竟这种事……实在太过羞人了……”深吸好几口气强硬了态度,月曦看着苏青墨道,“不过既然姐姐也觉得验明正身甚是有用,不如……不如我们一起……” 这是在逼她了? 月曦并不清楚苏青墨跟月晓的关系,会有这个提议也不过就是猜测而已。苏青墨面无异色点了点头只道一声“好啊”,她不由分说亲手驾着月曦就往她房中走,谁料刚刚行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喊道:“且慢!” 听那一声响起,苏青墨莫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说话的不是容骁。 她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容骁欲言又止的脸上,随后才看向刚刚开口的肖瑾尘。很明显这两人心中念头一致,不过是一个先开口罢了。不过在这个时候先开口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苏青墨一脸坦然而月曦一脸惊恐的时候。 “瑾王爷有什么事吗?”苏青墨佯装不解,笑问道。 肖瑾尘不愿自己所做的丑事被人发现,他紧了紧拳头,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道:“事情已经说清,本王觉得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们已经在山上呆了一天一夜了,内子怀着身孕身体不太舒服,本王现在就想带她回去。” “这样啊……”苏青墨若有所思道,“那就等回去再验明正身好了。” “月华公主,你听不懂本王的意思吗!”莫名抬高了音调,肖瑾尘脸色一冷。 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出门都没有吃药,明明知道在这情况下表现越明显就会越落人口实,却偏偏一个比一个激动。苏青墨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这么一群蠢货给害了,她心中只觉得荒唐,少顷却一脸莫测地看向肖瑾尘。 “瑾王爷,适才被指认跟我做了什么不轨之事的时候都不见你激动,这会儿不过是要带我二妹去验明正身,怎么你却如此大的反应。莫非……”苏青墨话留一半,十分惹人遐想。 肖瑾尘当即一惊,脸色大变:“月华公主,本王不过是不想被你们的耽误工夫,你不要血口喷人!本王行得正坐得端,对你不会做什么不轨之事,对你妹妹自然也不会!” “王爷的意思是说跟月曦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没错,本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循循善诱,这番话却不是为了苏青墨自己,而是为了月曦。 女人其实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口不应心往往都是最常见的状态。她们对于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格外在乎,所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因为得不到,所以记挂,因为记挂,所以不甘心。 而月曦恰恰好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她本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是个公主,就应该得到比苏青墨还要高贵的身份和地位。然而在被肖瑾尘始乱终弃之后她却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下三滥的招数去爬别人的床。可老天没有给她机会反而还让她滚了一身的泥,而如果这个时候最初那个碰过她的男人再跳出来摆出一副极力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无疑只会引起她的逆反心理。 你越不想的,我越要去做。 于是就在肖瑾尘话音刚落的时候,月曦突然开始冷笑。 那声音就如十二月的冬雪,寒冷刻骨还带了几丝故意,让对面的肖瑾尘一听顿时慌了神。可惜没等他想到化解的方法就见月曦抬头看了过来,楚楚可怜的面容早已化成冰冷,她目光冷寒,一字一句道:“王爷,你敢对天发誓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吗?” “你敢说你从未对我做过任何不轨之事吗?” “你敢保证你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字字为真吗?” 冷静的质问,强压的怒火,临近崩溃的边缘。 三个问题,三下重击,肖瑾尘张了张嘴,很快道:“月曦公主,你怕是神志不清了吧?”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瑾王爷,若非是你始乱终弃,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只为给自己寻一条后路!” 月曦声嘶力竭地咆哮,说着就挣开苏青墨冲着她跪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滑落,声音却无比清晰道:“华姐姐,今日之事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对,可若非我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想到去做这种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事!” “当日我在御花园偶遇醉酒的瑾王爷,原只是想问他是否安好,可谁料却被他用了强!我一向胆小你是知道的,本想着事已至此就跟了他吧,谁料事后他却不认账,说只是跟我玩玩,还不准我告诉任何人!” “我月曦再不济也是这皓月国的公主,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干干净净的身子给了他,可他对我却连对那些歌姬、舞姬都不如,甚至还威胁我说如果事情传出去,丢人的只会是我自己!” “华姐姐,反正事已至此,我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我原想着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我实在看不得他做错了事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现在说出来,只求姐姐你帮我讨个公道,帮皓月讨个公道!” 第548章 累赘公主 月曦这一番话说的简直叫人不能更震惊,可对于观看过全程的苏青墨来说,却只觉得不过须臾之间,月曦似乎就已经成长了。 她不再只是计较自己的得失,而是把整件事上升到两个国家之间,这样一来此事就不能太过草率地解决,否则一旦传出去,就会落人口实。谣言总是最伤人的,若说是齐宣心怀鬼胎倒也好了,可若说是皓月故意害人,那可就不太妙了。 苏青墨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俯身将月曦拉起,然后替她抚平身上的褶皱。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如鱼得水,像是丝毫不在乎对方刚刚才陷害过她一样。做完这些苏青墨才抬头看向肖瑾尘,见对方正一脸阴沉,不由挑眉道:“瑾王爷还有话说?” “她信口雌黄!” “证据呢?” “她连平南王都敢算计,又为何不能算计本王!” “瑾王爷,这世上可没有一个女子会用刚才那番话去算计一个男人的,尤其这个男人还是王爷。” 苏青墨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不过是为了抬高月曦而踩低对方而已。在见肖瑾尘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她忽然又看向月曦道:“不过曦儿你自己刚才也表示口说无凭,那么你要不要拿出什么证据来让瑾王爷心服口服啊?” 这一招只是试探,其实不管月曦怎么做,苏青墨都会在事后帮她拿出证据来。月曦跟肖瑾尘的事情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了,她能做的就是让肖瑾尘成为主责,这样他们皓月承担的责任将会相应少一些。 月曦在稍一愣怔之后忽然垂首,然后快速在贴身的锦囊里翻找起来。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翻找了好一会儿,直到肖瑾尘已经面露不耐的时候,她突然掏出来一样东西。 凉风清徐,在暖阳的映照下,一角破损的衣袍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识货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一角衣袍皆是用上等的蚕丝所致,而上面的花纹也是手工绣上去的。纵观整个大陆能有如此手艺的,也就只有齐宣国了。 气氛在上一刻还是躁动不安,这一刻却凝滞得几乎要叫人喘不过气。肖瑾尘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难怪那日他回去后发现衣袍破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搞的,却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捣的鬼,她留着衣袍就是为了在今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然而他还是预料错误了一点,月曦留着那衣袍并不是为了找他麻烦,而是为了记住这个人,为了恨。眼下拿出也是在不得已情况下的脱身之举,反正横竖都要遭人唾弃了,找个人垫背总比自己一应承担要好吧。 “所以瑾王爷,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作为判官,苏青墨笑着总结道。 “啊!” 就在肖瑾尘面色僵硬仍旧不想承认的时候,身后一声女子尖叫却打破了这个僵局。没等他来得及回头,身后便受到重击,将他整个人都险些撞飞出去。肖瑾尘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恼怒转身,就见纪若鱼正站在那儿,表情怨恨,满眼是泪地瞪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咆哮着,情绪激动,“王爷你平时玩儿其他女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去碰皓月的公主,你明明知道我还怀着身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纪若鱼的指控合情合理,也让在场众人看向肖瑾尘的目光带着鄙夷。如此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就这样在皓月南山的山顶上演着,苏青墨甚感无奈,却也觉得肖瑾尘是罪有应得。 只可惜纪若鱼身子本就太差,还没等她控诉几句自己就先晕倒在了一旁。这下子局面更是乱成一团,这南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一行人在匆忙收拾过后,便启程回了宫。 整个队伍都像赶着去死一样,原本三个时辰的路竟然就走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宫中太医已经在莫笑提前的通知下候着,待到众人到达的时候就接了纪若鱼前去救治,而另外一行人则各回各的寝宫。苏青墨在跟容骁小声说了几句后便与莫麟一同带着月曦跟肖瑾尘前往大殿,月云升在前一日已经知道山中出事的消息,此刻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然而连月云升自己都没想到等到的不是关于刺客主谋查到与否的真相,而是一桩跟自己二女儿有关的丑闻,若不是苏青墨提前警告了让在场伺候的宫人们闭嘴,眼下只怕是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于是在听过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月云升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垂首不语,表情冷寒。 见状,苏青墨担心他憋坏了身体,小心翼翼道:“父皇,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必要再去追究谁对谁错,月曦不是故意,瑾王爷他……也只是遵从了本性,为了不让事情闹太大,就将月曦许配给瑾王爷……” “许配?”月云升忽然打断苏青墨的话冷笑道,“谁说除了许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青墨还是头一回在月云升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看,她心中一惊,却听下首的肖瑾尘突然道;“敢问皓月陛下,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这里是皓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瑾王爷怕是不清楚当年齐宣跟皓月签订的条约里面有一条便是齐宣贵族在皓月犯事一视同仁,你既管不好你自己,那按例该斩!” 月云升在说完这番话以后,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戾气,让苏青墨与莫麟瞧着不免心惊。他二人齐齐跪了下去,苏青墨扬声道:“父皇,瑾王爷毕竟是客人,此事也不是他故意为之,您实在没必要动这么大的气,退一步,总是有解决的方法啊……” “解决的方法?哼,朕若是将月曦许配给他,天下人就会觉得是朕对齐宣有所改观,还以为是朕偏袒他们!原本联姻一事就是各凭本事,瑾王爷直接霸王硬上弓的举动,莫不是给众人树立了榜样,日后若是人人都效仿,朕这皓月皇帝还怎么当!” 第549章 最窝囊的赐婚 其实苏青墨心里是很赞同月云升这番话的,可眼下并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她只能强按住内心燃起的八卦之魂,老老实实道:“父皇,其实事情也没那么严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瑾王爷一样有胆子做这种……” 话没说完,苏青墨已经感受到肖瑾尘投射至后背的阴冷目光。不过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嘛,这世上有贼心的人太多,可真正有贼胆的又有几个? 然而月云升却不为所动,只一双冷眸死死盯着肖瑾尘,浑身上下都透露了着两个字……厌恶。见他完完全全是动了杀机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样子,苏青墨皱眉正觉得麻烦时,却听一道抽泣声响起,正是来自月曦。 到了这个时候她似乎也开始害怕了,倒不是担心肖瑾尘事后会怎样报复自己,而是担心月云升如果执意要处罚肖瑾尘,那么等待她的就会是在这皓月皇宫中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完这一辈子。 想到这儿,月曦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趴在地上哭道:“父皇,曦儿知道错了,曦儿也相信王爷只是一是醉酒做了错事,并不是故意要让皓月难堪的。曦儿知道父皇生气,曦儿不求父皇原谅只求您能饶了瑾王爷,毕竟……毕竟曦儿与他……” 月云升往日里最烦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闻言不禁头疼的厉害,皱着眉更是一言不发。苏青墨见状也只能无奈摇摇头,真不明白就月曦这个智商为什么还想到要做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很明显对月云升来说,哭泣只会加速他的厌恶,让他更想宰了肖瑾尘以此来给众人立威,若照这个节奏继续下去,只怕连月曦都难逃一死。 “陛下,其实您若觉得为难,也可将真相昭告天下,如此一来自然能堵住悠悠之口。”就在苏青墨一筹莫展的时候,莫麟突然出声说道。 闻言,肖瑾尘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由怒道:“莫大公子,你还嫌局面不够乱?” “瑾王爷,注意你的态度。”却是月云升慢条斯理地回了肖瑾尘一句,然后转向莫麟道,“你继续说。” “当然,所谓的真相并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些,而是经过加工改造的,世人如何理解那是他们的事儿,而我们只要将源头堵住,就不必担心会有损失。” 月曦怎么都得嫁给肖瑾尘,但是她自己嫁跟月云升要她嫁就是两回事了。眼下三国齐聚在此,一点点细小的举动就会让人们开始审视皓月的态度,这在其余三国明显已经分崩离析的架构中,皓月的态度显然成为了他们时刻关注的一点,只要能得皓月的一丝帮助,对他们就是愉快的,可对皓月,一不小心将会成为灭顶之灾。 这就是月云升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真正原因,以皓月国的能力并非扛不起这霍乱的天下,所以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不能扛,这就是皓月的宿命。 肖瑾尘很快看出了莫麟的意思,他再看月云升松动的神情,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打算。然而对此他却是极其不满的一个,明明从很久以前他想娶的就只有苏青墨一个人,最后却距离她越来越远。因为他自己一时失误竟招惹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到身边,之前那个有多让他恶心就不必说了,眼下这个的出现明显将会是一个糟糕的开始,一旦月云升将真相昭告天下,他能给予齐宣的好处将会大打折扣。 而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初衷。 可再不满又能如何,他们是笃定了他不敢再有异言所以才做此决定,若是他再开口,他相信月云升一定会当众宰了自己。 于是很快,一纸圣旨昭告天下,皓月二公主月曦与齐宣瑾王爷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瑾王爷亲自求娶二公主,皓月陛下颇感欣慰,答应为二人赐婚,将月曦公主许配给瑾王爷为侧妃。 因着这婚事是肖瑾尘自己求来的,再加上月曦仅仅只是个侧妃,所以跟月帝亲自下旨的赐婚相比要没那么重要。而所谓的陪嫁赏赐不过是些空物,肖瑾尘不缺银子不缺钱,他缺的是力,是能够在未来的三国战争中给自己帮助的力量。原本他还满心欢喜地在等待,可因为一个该死的女人,这一切都没有了。 齐宣前来的使臣总共就只有他们三人,纪方宁已死,他被塞了一个累赘,唯独剩下的景清蓝却又是跟他关系最糟糕的,如此看来,他们这一趟出行还真是浪费时间。 除非…… “你是说,肖瑾尘不会就此罢手?”此刻,正在御花园的一处暗景中坐着的莫麟正望着身边的苏青墨皱眉问道。 苏青墨玉手纤纤正在茶盘上翻转,袅袅茶香自她手中飘散而出,沁人心脾,很是宜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莫麟的面前,这才不急不缓道:“从三国使臣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他将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他需要皓月的帮助,需要传说中的《千秘本》来帮他取得这天下。” “可他若是知道此《千秘本》非他认为的那个东西,只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千秘本》只是原因之一,我问过景清蓝,说他似乎还相信咱们有什么秘术,再加上那一日我与他在山中的所见所闻更是让他笃定皓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才说他不会放手。” “陛下虽然生气,但还是派人送了不少陪嫁,那圣旨不过掩人耳目,眼下月曦人已经被送去他的客殿了,想必他一时之间还抽不开身考虑这些问题。” “可若是有人帮他呢?”苏青墨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问道。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晶亮光芒,莫麟心下一沉,当即反应过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挥手招过莫笑,在他耳边低声说说了几句,就见后者点头道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 “当真是多事之秋啊。”临了,莫麟叹了一声。 “瞎说,咱们皓月哪里有什么秋天,有的不过只是夏天跟冬天罢了。” 要不热得躁动不安,要不冷得骨头发凉,就如这乱世一般,总是无法达成一个适宜的平衡的。 “对了,你跟他最近……怎么样?”这时,就听莫麟突然问道。 第550章 心系天下之人 苏青墨正在诧异莫麟怎么会莫名其妙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传来月晓嘻嘻哈哈的笑声。她闻声望去,就见那家伙正追着白鸟在园子里跑来跑去,而此刻正在一旁陪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容骁。 或许是因为她跟容骁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吧,由此导致月晓跟容骁这几天的相处也较之以往来看和谐了太多。尽管谁都没有将那一层关系挑破,可是聪明人都能感受得到这是一家三口之间才有的默契。这几日他们父子俩没少在那只白鸟那里被扔屎,却仍旧玩的乐此不疲,而苏青墨则总是静坐一旁笑看着他们,或嬉笑玩闹,或练习武功,偶尔她也会加入进去。 月影曾说,你们看起来就是一家人。可苏青墨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但是那尘封的记忆即便到了这时却仍旧没有开启,而在那一日掉落山崖以后,她每晚的梦里则多了一个新的场景在考验着她是否能够回忆。每晚都被一些陈旧的片段所折腾让她很是想要撕下那个禁条看看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每当她的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容骁、元勃还有莫麟等人劝阻的话将会统统涌出来,让她不得不放弃。 可心里面,终究还是在意的。 “你这话说的,我跟他如何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吗?”少顷,苏青墨轻呷一口香茗道。 莫麟眸色深深,良久只回道:“月华,我只希望你没有骗我。” 心中一紧,苏青墨苦笑:“怎么办,你说的我心里好愧疚。” 莫麟对她的好她一直看在眼里,或许在众人看来他们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苏青墨明白,她与莫麟只是生死之交,而绝对不会产生男女之情,这一点,莫麟的心理也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人太像,不管是性格还是经历亦或是处事的态度全都一模一样,正是因为如此苏青墨在五年前醒来后自发地跟莫麟越走越近,因为熟悉他就像是熟悉自己,所以才会不顾众人眼中的异色跟他跟莫家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但是正因为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程度,所以每每想到自己正在骗他的时候,苏青墨是很内疚的。 莫麟看着苏青墨眸底一闪而过的异色,眉头微拧,已然察觉到不妙。他侧目望向那头正在奔跑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道:“看得出来他对你们很好,或许以前……是我错看他了。” “这算是暗示吗?” “什么?” “暗示你以前瞒了我不少事。”苏青墨想了想,用了一种最为委婉的方法说道。 莫麟面带诧异,随即敛眸:“月华,我并没有刻意隐瞒过你什么,该说的我总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你,而不应该说的我也不会讲出来。” “那么该说与不该说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对你好的便是该说的,对你不好的便是不该说的。” “可你怎么知道那些就是对我不好的呢?” 苏青墨不知怎地,竟然较上劲儿来,谁知她刚一说完,就听莫麟道:“月华,你乱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竟然有些失态,苏青墨急忙按下心头冒起的那一股戾气,她敛眸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越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莫麟,我刚才……不知怎么就……” 莫麟看着她失落的样子,眼神似有不忍。少顷,他抬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碎发,平静道:“我不怪你,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而我也有我坚持的东西。” “其实我一直想问,是那个人嘱咐过你不要告诉我以前的事吗?”很久,苏青墨终于小心道,“就是那个……我记忆中救过我的人……” 莫麟心中一惊,抬头见苏青墨脸上没有更多的情绪,这才松了口气。殊不知自己这一紧一松的情绪看在苏青墨眼里却明显有迹可循,而后他想了想,依旧回答的简洁。 “月华,你只管活在当下就好了。”他说。 莫麟说完这些就见容骁正抱着月晓往过走,一路有说有笑,画面看起来甚是和谐。不过他一向不喜欢与容骁碰面,就算此刻对那人的看法已经改观,他仍旧无法原谅对方曾经带给苏青墨的伤害。于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争吵,他道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他怎么看到我来就走了,难道是心里有鬼?”谁料待到容骁走过来的时候,却直截了当地问道。 苏青墨顿时无语,白了容骁一眼伸手接过月晓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将晾好的凉茶放在小矮子面前,这才缓缓道:“你怎么不说人家是懒得见你呢?” “我还懒得见他呢!”容骁冷哼一声,坐下来自己端过苏青墨的茶杯就牛饮一番。 月晓一双小眼珠子看了看苏青墨又看了看容骁,最后低低道:“有奸情。”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一人给了他头上一巴掌。 “嘤嘤,现在连挨打都是双份的了,我以后可要怎么活……” “你这小子,一天就知道装腔作势!”容骁嘴上骂着心里却还是疼着,见状急忙把月晓抱在腿上,一边替他揉着脑袋一边说道。 苏青墨看到这一幕心头莫名流过一丝暖意,对她来说,这样的画面似乎等了太久太久。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她急忙垂首免得被这两人发现,而这时就听月晓又开始在那儿哼哼唧唧,接着道:“不过大叔我跟你说哦,你光对我好可没啥大用,月华她还是不会嫁给你的。” 此言一出,震惊两人。 “这话怎么说的?”容骁挑眉问道。 “哎呀你还看不出来吗,月华她啊,心系天下呢!我小叔叔跟我说了,心系天下的人通常都比较惨,他们会为了天下安定放弃好多好多的东西,最后说不定还会死掉。可是我不想让月华死哎,所以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大叔你来代替她啊,你来替她安定这什么鬼天下,这样月华就不用死了!” “可……你就不担心大叔会死掉吗?” “大叔怎么会死,大叔那么无敌,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呀!”月晓盈盈一笑,满脸都是孩子应有的童真。 苏青墨与容骁两个人突然就红了眼,彼此错开视线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最后只见容骁笑着摸了摸月晓的头,道:“好,这天下我来定,你们二人我来保。” 第551章 你们还有病 苏青墨这一生没听过太多的情话,就算是有,也全都是出自容骁的嘴里。 然而不管是我爱你还是我想你又或是我要你都远不如眼下这一句,那种几乎要用尽一辈子来守护他们二人的誓言,让苏青墨瞬时便落了泪。 这一下子,倒是慌了那父子二人。月晓一巴掌打在容骁胸口,撅着小嘴苦哈哈地道:“好了吧,玩儿脱了吧,好端端的说哪门子的情话,你就不会说些别的吗!” 容骁也一巴掌拍在小矮子头上:“不是你先起得头吗!” “我先起得头你就要接啊,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没脑子呢!”一巴掌拍过去。 “嘿,我为了给你面子才接你话的,你别不识好歹啊!”一巴掌拍回来。 “我识不识好歹有啥用啊,你心上人都哭成狗了……” 这下子还没等容骁反击,苏青墨已然跳起来给了月晓头上一巴掌:“你说谁是狗呢!” 这一巴掌苏青墨用了全力,月晓顿时被打得眼泪汪汪,捂着个大脑袋抽泣道:“我,我是狗,汪汪汪……”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路过,一定会觉得这里坐着的是三个神经病,毕竟画风太精奇了,完全就是有病啊…… 比如说月影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感受,她很是嫌弃地看着那院子里坐着的三个神经病,特别不想走过去。一旁的纪小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顺着月影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会儿,才挠着头笑道:“他们看起来真好啊。” “好什么好,都病成那个样子了。” “啊?谁病了?” 月影仰天翻了个白眼,三个神经病加上一个傻子,她这日子简直过的太多姿多彩了。但好歹是有事猜来的,月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她轻咳一声打断三位病友之间的友好交流,将一个信封放在了苏青墨面前。 苏青墨并未注意到月影那嫌弃的样子,只是打开信封将信纸拿出,然后浏览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一天前,进来的时候出了点波折。” “怎么了?” “你不如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信是贺老大送来的,对于苏青墨他们这种往日里就传递消息的人来说,这是惯用的方法。但惯用是一回事,他们总也有自己传递消息应走的那一条渠道,毕竟不会有哪个脑子被门夹了的傻逼会直接把信送到宫门口,然后说这是给月影姑娘的。 或许苏青墨应该庆幸,他没有直接说这是给月华公主的。 宫门口最是人多眼杂,尤其是眼下三国使臣全都住在宫里的时候。亏得当日在宫门值班的是莫笑,他在见到贺老大的时候当即便认出这家伙是掳走了月晓的土匪,于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将人给捆了,然后押去了莫家的暗庄里开始严刑拷问。 于是就这样受了整整一天的折磨,贺老大却宁死不肯说出自己来宫中找月影有什么事儿,而他的信纸上也只是一堆涂鸦压根看不明白,不得已,莫笑才找到了月影将事情说明,这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苏青墨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将月晓交给宫人抱回去后,她便与容骁匆匆赶去了莫家暗庄,莫笑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只是没想到刚刚才回去没多久的莫麟竟然也在。 容骁在见到莫麟的时候撤去了脸上的懒散,换上往昔才有的清冷高傲。相比他自发的防备姿态,苏青墨则显得比较心虚,毕竟关于贺老大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莫麟说过。倒不是担心莫麟会有想法,她只是害怕莫麟发现她在查什么。 “人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问吧。”谁料见面后,莫麟却比苏青墨设想的要淡定许多。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苏青墨小心翼翼道。 “月华,我不会问你,我只会等你说。”莫麟静静望着她,“等到你想说的时……” 然而又一次,话没说完,容骁突然走上前来,拉着苏青墨绕过莫麟就往里面走。 “大公子……”见状,莫笑皱起了没面露不悦。 “无妨,他只是心眼小而已。” “好歹被称作容召的战神王爷,怎么成天就跟在公主屁股后面?”莫笑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对容骁的表现不禁嗤之以鼻道。 莫麟闻言竟然难得地挑了眉,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莫测的微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是因为,他也只是在随心而动的同时,下着一盘大棋啊。” 苏青墨并不知道莫麟在之后说了些什么,她此刻正被容骁紧紧拽着,虽然一起往里走,可容骁却理都不理她。见状颇有些哭笑不得,苏青墨总觉得这人有些时候跟个孩子一样,她小心翼翼地伸出那只空着的胳膊,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挥了过去,顿时就听“啪”的一声响彻地牢,完事连苏青墨自己也愣住了。 “那什么我原本只是想打你的背的……结果手一划就……” 容骁嘴角抽搐,自己也无语的不行。这女人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打对地方,也不知道她怎么不记得好的东西,尽记这些没用的! “知道错了?”少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青墨道。 苏青墨点点头,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尽管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 苏青墨急忙摇头,不过……敢什么? “那好,下不为例,这一次就……”容骁说着,突然眼睛闪过一丝邪光,冷不丁地凑上前就在苏青墨唇上一嘬。苏青墨当即愣住,回神以后就见容骁已经走开了,月影正张大了嘴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我靠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一步了你们这两个禽兽! 索性对容骁的突然袭击苏青墨已经有些习惯了,她很快回过神走到关押贺老大的牢房,谁料刚一靠近,就听里面传来哼哧哼哧的声响,就好像是……猪一样。 第552章 城中有异人 “完了。”就在苏青墨刚刚靠近牢门边的时候,就见容骁转过来看着自己道。 “怎么了?” 心中一慌,苏青墨急忙凑上前去,谁料当她看清里面的画面时自己也不禁愣住了,不管心里还是脑子里此刻飘过的都是容骁刚才所说的那两个字……完了。 “喏你看,已经被打成这副样子了。”这时就见月影走过来道,“跟猪一样啊,还真是特别适合他那个名字。” 月影的调侃当真让苏青墨哭笑不得,她看着贺老大被打的鼻青脸肿脖子粗的样子,急忙让莫家随从开了门,走进去道:“你这是……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要说伤,贺老大倒也伤的不是很重,毕竟脸还是那张脸,唯一不同的就是大了两圈。身上除了衣衫有些灰尘外也并无多余伤口,苏青墨越想越觉得奇怪,正想着继续追问的时候就见莫笑从远处走来,冲着她一礼道;“公主,他是受过刑的。” “什么刑,怎么伤口什么的都看不到?” “是……水刑。”良久,莫笑压低了声音道。 莫家的水刑这个法子还是苏青墨曾经想出来的,就是让囚犯平躺下,然后用一根很粗的软管从他的喉咙一直戳进胃部,最后再往里面灌水。水会瞬间充满五脏六腑,还会将一个人的呼吸系统搞得崩溃,到时只要对方的意志很薄弱,在他极度痛苦的时候拷问,不管你问什么都能得到正确的答案。苏青墨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法子竟然用在了自己人身上,不过也亏得莫笑多考虑了一会儿只选了个水刑,不然要是其他的刑罚,估计他们这会儿就只能来给贺老大收尸了。 贺老大被放下来的时候仍旧呜咽着哼哼唧唧,一副我的心受到了伤害的模样。苏青墨他们见状也不催他,只喂他服食了缓解胃部不适的药物后,这才道:“说说吧,你怎么就脑子抽疯跑到宫里去找我了?” “不是月影姑娘说的宫门吗……” “放屁,老娘给你说的拱门!”月影一拍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到,“好,我们先不说你怎么就听错了消息,我就问你画的这幅画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你就拿这个东西给我,我也还是压根不清楚。” “咦!”贺老大顿时一脸嫌弃,“你们咋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说着,贺老大强忍身上的疼痛,拿过那张信纸就开始比划:“我画了好久呢,这个江跟月亮就是江月城,然后这里一个大房子就是皇宫,小房子就是……” “捡重点说。”实在对他的画工没什么兴趣,苏青墨打断道。 “我最近在街上见过一个公子,他长的脸生,不太像是咱们皓月国的人,而像是北方来的。我派人跟了他有两天了,结果次次都被他甩掉,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最近出入的地方是在莫家的铺子周围。”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发现吗?”容骁闻言皱眉道。 或许贺老大自己也知道这么一个信息并没太大作用,他敛眸沉思了好半晌,才缓缓道:“我也跟过他一次,对方既没有甩开我也没有匆忙跑掉,就是很平静的在……” “在无视你。” “对,就是这个感觉。”贺老大急急点头道。 闻言,苏青墨与容骁互相对看一眼,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不过最近这几个月在莫家铺子周围确实多了不少看似游览实则盯梢的人,但光凭贺老大目前的提示,只怕也依旧没有什么大用。 “对,我还想起来了,我跟那人还撞上过,你别看那家伙瘦瘦的,可浑身上下那股气儿阴着呢,险些叫老子以为到了冬天了!”贺老大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立马又道,“他的右眼有点奇怪,黑黑亮亮的,可就是感觉不怎么转悠,也不知道是不是……” “是假眼吗?”这时,就见容骁突然沉声问道。 贺老大也是头一回见容骁如此严肃的模样,他偏着脑袋想了好久,才有些不确定道:“这个我不太确定,总之他的右眼很奇怪就是了。” 听到这儿,容骁深吸口气靠回了椅背不再说话,如果他猜得不错,贺老大口中所说的人,正是赵润清。 只是他听说那家伙当年在杀掉了封旭尧以后就没了下落,之后似乎跟李继一起为那个黑衣人办事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听过有关赵润清的任何消息,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会出现在皓月。 这代表什么,难道那个黑衣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尽管已经过去五年,容骁他们仍旧没有猜出那黑衣人的身份以及对方的目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因为苏青墨失而复得感到高兴,便险些忘了他们之间还有类似如此的深仇大恨,如果黑衣人一天不除掉,他们的日子就一天不安稳,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苏青墨看着容骁仿佛有心事的模样,破天荒的没有去问怎么了,就像是莫麟跟她说的那样,有时候没必要去问,反而应该等,等到对方想说的时候总会有答案的。 就在他们几人为江月城多出的这个人而一筹莫展的时候,此刻皇宫中的客殿,却传来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期间夹杂的则是女子细微的呼喊。 自从月曦被送进客殿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肖瑾尘动不动就打骂她,并且担心被人看到,只会打在那些有衣裙遮挡的位置。而纪若鱼也没给过她好脸,仗着肚子里有个孩子处处跟她作对,甚至还怂恿手底下的下人找她麻烦。 她明明是皓月高高在上的公主却因一时失足而落下了千古恨,月帝跟苏青墨将她送进来以后便不再管她呀,她身边无可用之人,不管生气还是难过都没人听她说,她有了侧妃的身份,有了别人羡慕的眼光,可是背地里她却连一个歌姬都不如,这就是她的选择。 而此刻因为端来的茶水略烫嘴,肖瑾尘便将那一整杯的热茶从她头上浇下,他恶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满目阴森道:“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月华妹妹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给废了!” 所以……又是因为月华吗? 第553章 你不就是想要她吗 月曦的眼中闪过一股强烈的恨意,她不加掩饰的神情让肖瑾尘看得清楚,下意识便觉得她是对自己心怀怨恨。 本就暴躁的情绪更添恼火,肖瑾尘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空着的手径直甩了过去:“贱货,你那是什么眼神!” 这样的殴打对月曦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匍匐在地只觉得浑身酸痛,迷茫的双眼望着那头冷酷的男人,心里面有后悔,但更多的却是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在这里受尽侮辱,被人打骂,而月华却可以高高在上受众人爱护?容骁宠她,肖瑾尘爱她,就连那个不怎么出现的范庭川都对她念念不忘总是派人来问安,明明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已,凭什么可以享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月曦心中不愤,蓦地,计上心来。 “王爷……妾身知道您、您不喜欢妾身,但妾身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王爷不管是打是骂都不会怪王爷,只希望王爷好好保重身子,莫要气坏了自己……” “闭嘴!本王听见你说话就烦!”肖瑾尘拍桌怒道。 月曦强忍着心里面的怨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然后又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这才又慢慢走到肖瑾尘身边,不等他动手,她自己就先跪在了一旁。白皙玉手攥成小拳头轻柔地替肖瑾尘捶着腿,她收起了往昔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将那刻骨的恨意深埋心中,她眉眼轻飘,呵气如兰,明明只是按腿,却带了几分挑逗的意思。 肖瑾尘眉眼一沉,猛地攫住她的下巴。 “贱货,事到如今还以为本王会再吃你这套?” 月曦见状倍感鄙夷,肖瑾尘嘴上说着一套,身体表现的却又是另一套。她小手微抬贴上了肖瑾尘的胳膊,眼带媚色,柔声道:“妾身只是想替王爷宽宽心,毕竟妾身心里明白,王爷其实一直都对月华姐姐一往情深。” 听到月华的名字,肖瑾尘便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犯贱的体质,明明对方将他视为敌人,处心积虑屡次设计于他,让他吃瘪令他受挫害他失去利益,他说对她恨之入骨,可真正想起却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哼,你知道得倒挺多!”总算和缓了几分态度,肖瑾尘将月曦推开冷冷道。 月曦没想到仅仅只是提了个名字就让肖瑾尘变化如此大,她蓦地握紧了拳头,表情却依旧柔媚:“王爷的事儿妾身都看在眼里,毕竟妾身也想为王爷做些事呢……” “你能做什么,难道没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吗?连你父皇在把你送进来以后都不管你死活了,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肖瑾尘这番话虽是事实,可月曦却听得心里面窝火。她强压了好久才没能爆发,只看着面前的人委屈道:“妾身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处,但只要是王爷想要的,妾身都可以帮忙。” “比如?” “比如说月华姐姐。”月曦说着,又再度凑了上去。 纤纤小手这一次没有在挨着双腿而是贴上了肖瑾尘的胸膛,她浅笑如歌,解释道:“虽然人人都看她与那平南王登对,可妾身却觉得跟王爷比起来,那平南王真是一文不值!” “是吗?既然这样,你当日又为何选择爬上他的床?”肖瑾尘冷笑质问,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那盈盈腰身。 “那是因为王爷不在,若是王爷在的话,哪里还轮得到平南王?”月曦最是清楚什么样的话能够哄得男人开心,她笑说着,将脸凑过去,“所以,既然是王爷看上的人,他平南王又有什么资格来抢?” 不得不承认月曦这几句马匹派的甚是了得,将肖瑾尘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缓解了。他这么一看忽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似乎也没那么令人讨厌,长相姣好,身量纤纤,且伺候人的本事也不错…… “你待如何?” “这个嘛,妾身现在可不能告诉王爷呢!”月曦说着,自觉地倒进了肖瑾尘的怀里,“毕竟突来的惊喜才更会让人觉得愉快,不是吗?” 女子的惊呼下一刻便在房中响起,很快就变成了那惹人遐想的靡靡之音。虽然是大白天,但对肖瑾尘所住的客殿来说却是最正常不过的,宫中众人早已习惯,甚至觉得如果哪一天没在肖瑾尘房中听见女人的声音,那才真的是要糟糕了。 这头正在及时行乐,那头苏青墨跟容骁已经将贺老大从莫家暗庄带走,并让月影跟纪小池将他送了回去。因着事情暂时解决,眼下也不急于回宫,二人便吩咐车夫赶车先回宫,他们则就这样慢慢溜达回去。 此刻天色已晚,一轮红日逐渐在海上绽放,那一抹残阳无端端叫人觉得心里蔓延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苏青墨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少顷,就见容骁拉起了她的手。 “你这是……” “别说话。”容骁淡淡说着,手再度紧了几分。 那一刻,曾经的过往如何似乎已经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人还在身边,可以如此牵着她的手继续走下去。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不知怎地就慢慢消散,苏青墨慢走了几步看着容骁的背影,唇角微扬,道:“幼稚。” “你不幼稚,看个落日都能哭。” “我才没哭。” “是吗,那给我看看。”容骁说着,突然一拉胳膊就将苏青墨拽进了怀里。他紧紧将她箍住,不理会身边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吻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的浅浅一嘬,这一次的吻很深很长,显然是容骁足足等待了五年才来的最真实的触感。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了声音,天地之间只余他们两个,不用去回忆过往多残酷,不用去思考未来多艰辛,更不用想现实多无奈。 他们要的,只是现在。 苏青墨也不知这个吻有多久,直到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容骁才将她松开。他环住她俯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薄唇侧移,带着一股子热气道:“你看,不管是过去五年还是十年,你的反应才是最最真实的,青墨。” 第554章 怪叔叔 青墨……那就是她以前的名字吗? 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苏青墨在听到容骁的呼唤后只是露出几分迷茫,瞬时便见他眸底哀沉,添了一抹痛色。这样的表情在她自打认识容骁开始就很常见,他总是会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露出这种落寞又痛苦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心脏的人,捂着残躯自怜自艾。 “我不是在这里吗?”见状,苏青墨拖住他的手,浅笑说道。 “恩。”容骁低低应了声,再度将她拥入怀里。 “我以前……是叫做苏青墨吗,名字很好听呢。” “是啊,不仅名字好听,性格也很好,不管怎么被人欺负都从来不会自暴自弃,只会努力解决问题。” “欺负我的人里面也有你吧?” “你怎么知道?”容骁诧异道。 苏青墨邪邪一笑做了个鬼脸,然后重新缩进容骁怀里:“其实你说的对,一个人就算失去了记忆,但某些东西却是刻在骨子里,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更何况你还那么聪明,太过明显的遮掩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将以前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吗?”最后,苏青墨仰起头问道。 容骁心头一酸,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挣扎良久,却只是摇了摇头。 “青墨,我不能那样自私,你要担负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可是……” “啊,你们两个要抱回去抱好不好啊,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注意影响!” 谁料苏青墨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她与容骁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月影正双手叉腰一副无奈的样子,而她身边的纪小池则红着笑脸冲他们害羞一笑。 “我们也只不过是抱了抱,总比某些人当着众人的面强吻的好吧?”见状,苏青墨不由挑衅道。 “我那不是没办法!”月影一听也不由觉得臊得慌,下意识就捣了捣纪小池:“傻子,你说是不是?” “啊……对,你说的都是。”就见纪小池傻呆呆地答道。 “噗!”苏青墨一时没忍住当即便笑喷了,月影见状脸上一红,作势就要打她。容骁无奈地挡在两个打闹的女人中间忽然觉得无比头疼,他侧目看向纪小池,见他满脸的欲言又止,不由提高声音道:“月影,你们是不是为什么事才来的?” 这才回过神来,月影白了苏青墨一眼才道:“差点就忘了,你们先别回宫了,跟我去一趟莫家的酒楼。” “怎么了?”见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苏青墨也不由皱眉道。 “你去看了便知道了,不过……别太生气。” 这话涵盖的意思太多,苏青墨与容骁互相对视一眼,便觉得这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四人不再废话换了方向就往繁华街道走去,眼看着前面就是莫家酒楼了,苏青墨定睛望去,竟意外发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正站在那儿。 苏青墨甩开容骁的胳膊就飞奔了过去,她一把拽着那个人,微怒:“你怎么出宫了?” 站在那儿的正是月晓,而苏青墨记得自己在离开之前明明已经告诉过他要好好呆在宫里。月晓像是也知道理亏,说了句“我错了”便一个劲儿地往后缩。苏青墨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的竟然是范庭川跟叶繁花,在见她看过来时,他只点了点头,以此当做招呼了。 范庭川自打进了皓月皇宫以后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听伺候他的宫人说,似乎是因为他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所以只能将一切事宜交由李继打理,自己则每天练练字,看看花再喝喝茶。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苏青墨到现在也不明白,那种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感觉会让她感到不安,不安的同时就会远离。这在苏青墨看来是人之常情,而且因为知道他手段了得,于是之后也吩咐过月晓等人不要过多接近这个人。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他一脸坦然地出现在这里,苏青墨顿感不安,下意识便道:“你们带他出来的?” “月华公主,我们还不至于下作至此。”听着苏青墨明显带了质问的语气,叶繁花当即皱眉道。 哪知她刚一说完就见范庭川举起了折扇,那意思就是让她闭嘴。叶繁花知道他只有在面对苏青墨的时候才会这样,于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而范庭川则徐徐上前,道:“其实我也只是偶遇了小公子,所以才将他带走的。” “从哪里带走?” “一位……应该算是故人的身边。”他说着,慢慢看向容骁。 容骁本就心中不安,听了这话更是加速了跳动。范庭川口中能被称之为故人的家伙可不算多,可从今日他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多谢。”不假思索直截了当,这一次容骁表现得很是坦然。 范庭川闻言面露异色,这毕竟是容骁第一次对他这么客气。他压下眸底翻转的复杂只微扬了唇角,心里面却很不是滋味。 看样子,容骁跟苏青墨可能已经发生过什么了,所以他才如此笃定面前的孩子是自己的,所以才会对他道谢。 “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出现会被人不喜吧,所以才趁着你们都不在的时候领了孩子出来。不过幸好他没表现出什么恶意,起码在我看来他似乎只是想……见一见这孩子。” “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好见的。”这时,就听容骁说道。 “是吗?万一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却是只有知晓过往的人才能明白的意思。苏青墨也不指望他们能给自己什么回答了,只俯下身蹲在了月晓面前,皱眉道:“谁带你出来的?” “是……一个叔叔。” “什么叔叔?”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要带我来找你们,我就跟他来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 “可他、他不是陌生人啊,他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知道变态大叔的爱好呢,他说跟你们是朋友,我看他人蛮好的,所以就……” 单凭一张脸,能看出什么好不好的,尤其还是这种在暗处对他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人。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我也忘了,只是他的右眼很奇怪,好像不会动一样。” 第555章 点到为止是为你好 又是这个人,苏青墨深吸口气强压心头怒火,慢慢站了起来。 上一刻才被贺老大看到在莫家铺子外面晃悠,下一刻竟然孤身一人摸到皇宫去了,她真不知该说是他们皓月太过无能,还是对方本事太大?容骁跟范庭川正担忧地望着她,苏青墨很清楚他二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直截了当道:“你们打算谁来告诉我,这个带着一只假眼的男人到底是谁?” 范庭川与容骁彼此互看了一眼,谁都不肯先说话。 有的时候一个开头就会牵扯出一大堆的反应,尤其是对苏青墨这种聪明伶俐的人。她对过往的渴求已经太过明显,所以容骁他们担心一旦开了口,所有的一切就都藏不住了。尽管现如今他们早已站在了对立面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可在如何面对苏青墨这一点来说,却是难得保持一致的。 只要她开心就好……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还是我来说吧。”蓦地,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三人齐齐转身,却见是元勃快步走来,显然也是接到消息后从宫里面匆匆赶来的。 不知怎地,容骁与范庭川同时松了口气,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由也觉得可笑。而苏青墨此刻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她转身进了酒楼要了一间包房,径直走上楼坐下后,道:“说吧。” 见此,其余几人纷纷后退到了外间,只将里面的地方留给了她跟元勃。 元勃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且也料到了最后来说明情况的只能是自己。不过索性只是说一个赵润清而不是说所有的一切,否则的话那种种过往就会变成一把尖刀,将他已经结痂的伤口揭开的同时也会给苏青墨心头戳上一刀。 “容召当日有两大家族,那个假眼的男子便出自其中一家,不过后来他全家被容帝下令抄斩,他自己虽然逃脱了但混得却很是落魄,所以性格就越发扭曲。当初的你或多或少在他家族灭门这件事上起了作用,因此与他结下了梁子,被他恨之入骨。” “所以,他现在是打算回来报仇吗?”苏青墨冷冷道。 元勃一愣,随即垂首:“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眼下他出现在皓月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元勃说的太笼统,苏青墨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很多。顺着他的话联系那所谓假眼男子的长相,她脑袋中迷蒙一片,什么记忆都没有。或许对以前的她来说对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过路人,所以压根连记都没有必要? “那按你这么说……以前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了?否则怎么会搞到人家家破人亡?” “你怎么不觉得是对方无恶不作,而你是替天行道的?” “因为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无恶不作的那一方……” 顿时没了话,元勃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尤其还是在面对苏青墨的时候。容骁在那头听着差不多了急忙走过来打断事态进一步发展,他拉过凳子坐在苏青墨身边,柔声道:“你别多心,那人其实跟你之间的矛盾不算大,他最大的矛盾可是跟范公子的。”说完,他故意般扬声道:“是吧,范大公子?” 范庭川瞥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苏青墨一向信任容骁,见他说得轻松,便也只能认为自己跟那个人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糟糕到对方要向自己的儿子报复下手。可想法毕竟是美好的,对方到底来做什么他们没人知道,尤其他还可以随意进出皇宫。苏青墨皱着眉想了很久都猜不透对方可能的目的是什么,最后也只能长叹口气,招过月晓再度嘱咐他以后不要跟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出宫闲逛。 “月华公主,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主动出击?”谁料这时,那头的范庭川却忽然问道。 苏青墨微眯了眯眼,仿佛不明白他的意思。 “对方在暗,你们在明,不管你如何防备他都看得清楚,只会根据你的反应来调整计划。可若你将整个大局翻转过来主动出击,对方就站在了你现如今的位置,你好歹是皓月国的公主,想要定夺一个人的生死应该很容易吧?” 不得不承认这算是一个好计谋,可苏青墨在听过后只浅淡一笑。 “范大公子,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不会相信你的。” 范庭川握着折扇的手一顿,望着苏青墨的眼底沉了几分。 “你说对了一点,我是皓月国的公主,所以很清楚那些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人做了什么。范大公子你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却也没闲着吧,就凭你不动声色便将齐宣置于风口浪尖的手段,我便无法与你结盟。” 闻言自嘲一笑,范庭川眉峰微扬:“我以为公主会喜欢那个结果。” “喜欢是一回事,可谁做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着,苏青墨起身,点头做礼,带着月晓就此离去。 容骁望了眼苏青墨后又看向范庭川,见他依旧一脸淡淡坐在那里喝茶,像是对苏青墨刚才的话一点都不在意一样。于是他也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包厢,谁料就在几人刚出门没多久以后,范庭川面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叶繁花见状匆匆递了茶杯跟药过去,却见他咳得厉害根本握不住,不由急红了眼。眼见没有办法她只能压着范庭川强硬将那药丸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端着茶杯把水尽数灌下去。 不过是一个喂药的动作,可因为范庭川浑身无力的关系,叶繁花在做完这些以后浑身都湿透了。 范庭川在吃过药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他趴在桌子上,浑身上下都没了往昔那种自带的温润清朗,只余一袭落寞跟狼狈在眉宇之间,瞧着很是凄凉。他缓缓抬起一只胳膊将衣袖缓缓掀开,看着那隐藏在血液中的那一条黑线,良久良久,扬唇一笑。 “青墨啊青墨,你之所以拒绝,不过就是因为我是范庭川而不是容骁吧……” 第556章 受虐已成家常便饭 苏青墨在回宫以后很快找到了莫麟,在将关于赵润清的事告知对方的同时,也表达了心里对范庭川的一些看法。 事实上她不知道的是不管范庭川还是赵润清,莫麟对这些人的了解只会比她更深,于是在听完后便让苏青墨多加小心,而他自己则让莫笑不动声色地加强了宫中守卫,并派人在江月城以及周边几个城镇中开始寻找赵润清的下落。 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苏青墨他们在忙碌的同时却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月曦被送进客殿已经快大半个月了,在经历了最初的嘲讽、谩骂跟凌辱之后,一夕之间又突然得了宠,不仅被肖瑾尘日夜疼爱,连带着在其余人面前脸上也有了光。 纪若鱼恨她,下人们羡慕她,月曦享受着各色目光,但个中凄苦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肖瑾尘有个癖好,这是早在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就发现的。他只有在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才会碰她跟其他女人,眼微眯,脑子混沌,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为欲而生的样子。 在行房事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冲着每一个身下的女人喊“墨墨”,好像只有面对那个叫墨墨的女人时,他才有干劲一样。月曦并不清楚那个所谓的墨墨到底是什么人,她只会下意识地把月华的脸带入这个场景中,由此让自己更恨她。 她不明白,她跟月华同样只认识了肖瑾尘几个月,她对他百般顺从却得他虐待,而月华对他各种陷害他却一往情深。孰好孰坏这么明显肖瑾尘却权当看不见,几个月的相识就能让他用情如此之深,月曦真不知该说他多情还是专情! 然而始终是没有后路了,对月曦来说,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嫁给肖瑾尘,那就只能紧咬牙关走下去,只不过……不会是一个人这样走罢了! 这一日,月曦大清早刚起来就被纪若鱼派来的人叫了去,因为她是侧室不能不从,所以即便知道等着自己的没什么好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最近肖瑾尘对她的改观导致纪若鱼对她的怨恨也到达了顶峰,不过由于她怀孕的关系,她放弃了跟月曦的争吵,只是用各种意想不到磨人的手段来折磨她的意志。 比如说今日她便让月曦给自己奉茶,却又在对方上前的时候派人将她绊倒,如此拙劣的手段可纪若鱼用的却是开心,她佯装生气便派月曦头顶着一碗热茶跪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任由她被太阳暴晒,让来往的宫人们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以此来宣扬自己正室的威严。 月曦对此可以说是习惯了,她原以为只要这样跪到晌午便可回去,谁料晌午的时候纪若鱼竟请了肖瑾尘来用膳。肖瑾尘在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时明显一愣,随即却什么话也没说就径直走了进去。月曦依稀听见他好像问了纪若鱼几句,可不知纪若鱼是怎么回答,竟导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在里面欢声笑语,而她则孤苦伶仃,受尽众人冷眼跟嘲笑。 她多恨啊,恨那里面的人,恨这宫里的人,她多想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这样自己所受的那些屈辱才能得到缓解。 就这样跪了不知多久,直到月曦都快要晕倒的时候屋子里才派了人出来,说是肖瑾尘吩咐她回去。月曦知道这个意思便是那人今天要留在纪若鱼这里了,她虽然心里不忿但也没办法,只能踉跄着步子起身,却因跪了太久而再一次跌倒在地。 没有人扶她,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月曦的脸皮早已比当初身为公主的时候厚了很多,她轻拍衣裙灰尘,面不改色地就这样往自己的小院走。 谁料还没等她走近,便见一堆宫人正候在那儿,而带着这些人一起来的那个人此刻正来回踱步等她回来,对方在听到响动的时候猛地抬头,原本充斥脸上的笑容也在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时瞳孔猛地收缩。 接着对方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一样飞奔而来,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曦姐姐,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月曦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这一刻她多想逃走,多想说自己不认识她。 来的人是月岚,与她同为皓月的公主。她自小便很羡慕月岚的出生,她的母亲是皇后,她的外祖家是曾随月云升打过天下的家族,而她本人更是生的貌美,虽不如月华那般惊艳,却不如自己温婉可人,却独有一番灵动跟可爱,且因为脾气很好所以受到很多人的喜爱。 她一直都觉得月岚很刺眼,尽管心里对她的讨厌多过喜欢,却因为面子功夫而一直与她很好。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在这个场景下与她相见。 略带尴尬地将手抽回,月曦一脸讪讪:“没什么,只是刚才在做事所以才……” “你干嘛要自己做啊,你既是公主又是瑾王爷的侧妃,有什么需要做的让那些宫人们来干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呢!” 然而月岚好意的关心在月曦听来却是嘲讽,她不动声色地彻底将手抽回,淡淡道:“正因我身份如此,所以有些事才必须亲力亲为。” 月岚一脸懵懂,只觉得往日里待自己很好的二姐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过她年纪小一向心也宽,很快就将这种莫名的情绪抛之脑后,拽起月曦的手一边往她屋里走一边道:“我就知道曦姐姐你肯定又没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所以特意带了些东西给你,好让你补补身体。” 说着,她吩咐宫人们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各种补品跟小食一一放在了桌上,然后接连将盖子打开道:“这些都是最近父皇跟华姐姐派人送来的,我反正也用不着,就索性全都拿来给姐姐你了。我本来还在想拿这么多会不会惹瑾王爷不高兴呢,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全都拿来才是!” 月岚无心的话让月曦听着心里面更是恼火,她目光阴冷扫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少女,少顷,却突然伸手将她握住道:“最近宫里情况如何?” 第557章 心肠歹毒的女人 月岚一脸懵懂望着月曦,像是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月曦见她眼神疑惑心下一紧便知自己刚才问错了话,她顿了顿,强硬挤出一个笑容才复又道:“是这样,我才刚刚嫁过来没多久,且因为王妃有孕,所以很多琐事都要我来处理,也没什么时间出去走走。” “啊,这么辛苦啊……”月岚小嘴一撇,满脸担忧,“他们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做吗,什么都来麻烦你。” 月曦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啦,还是老样子,就是有人看瑾王爷娶了你觉得联姻一事不太公平,所以去父皇那里闹了闹。你也知道父皇的脾气一向是软硬不吃的,当即就责罚了那个人,不过去也在事后说了近几日便将联姻一事提上日程。” “这么说,你的好事也快了?”月曦紧了紧手中帕子,假意关心道。 “我才不要呢……”月岚小脸一红,扭过身子低着头,“我不想联姻,不想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就想呆在这里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不嫁给他都行,只要能天天看着他……” 月岚的愿望何尝不是她当初的愿望,月曦深吸口气,原本就满怀愤恨的心情更是糟糕,却眼微眯,像是无意般道:“岚儿,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呀!”月岚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弹起来,她四下望了一番确定没人,这才跺着小脚跳道,“曦姐姐你别乱讲啊,要是被人听到……” “被人听到如何,不是刚刚好可以成全你的心思吗?”月曦笑说着,将她拉坐下,“就像我,虽然我做的那些被众人所不齿,可却得到了喜欢的男人,并可以一辈子常伴他身边。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自私的,你若是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得到,未免也太天真了。” 还是第一次听月曦跟自己讲这些,月岚扬起懵懂的小脸,脑袋里想着她刚才那番话,最后这些话的背后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 “不可能的曦姐姐……那个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最后,月岚只失望地低下头道。 殊不知自己越是如此让月曦看着就越是来气,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好选择可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人如果连怎么使用自己应有的利益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用! 她强压下眸底那一抹厌恶,只伸手握住月岚的小手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我们月岚这么可爱又漂亮,哪个男人见了敢说不喜欢?” “不……不是说这个,是说……哎,反正不可能就是了。” 月曦不傻,如果照月岚这么说,那问题就不是出在长相或者性格等方面,那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唯一剩下的因素就只有身份和地位方面了。整个江月城所有人的身份就那么几个,市井百姓当然不太可能,毕竟月岚连宫门都没怎么出过,那么唯一的对象就只有朝廷中人。可只要是她喜欢的,去跟月云升讲一句就都能得到,怎么还会如此烦恼一副认定了不可能的样子? 除非…… “岚儿,你喜欢的……该不会是莫家人吧?” 莫家当初在得月云升提拔的时候就有协议,莫家人绝不能娶宫中任一女子,就连与外族女子联姻也是不可以的。他们世世代代只能在皓月国挑选自己的良配,若是不肯,那就一辈子独身,总之碍于这一点,莫家的人一向与宫中女子交往甚浅,当然除了莫麟跟月华。 可是莫麟年纪太长,跟月岚又是零交流,那自然不会是他。如此一来剩下的也就只有莫胤那个不正经的家伙,月曦越想越觉得诧异,她靠回椅背深望了月岚一眼,才复又道:“莫胤知道吗?” “姐姐……”月岚苦着脸道。 见状,月曦不禁心中一动,再度拉过月岚的手语重心长道:“你都没有问过他,如何就知道不可能了?” “父皇早前便说过,除了莫家,什么人都可以,他的脾气你一向都知道,说一不二的。” “这有什么,当日在得知我的事情以后他还说要赐死瑾王爷呢,最后还不是下旨赐了婚?所以你别总是想着有父皇口谕在前就什么都不敢做了,我说过了,你若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另外一些东西的,更何况莫家在父皇跟前一向说得上话,兴许他就应了呢?” 月岚并不知道月曦将最重要的利益关系隐瞒了起来,她依旧懵懂地望着她,心却被刚才那番话激起了阵阵涟漪。她就这样红着脸垂着头,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姐姐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依我的意思,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就去问问好了,看看莫胤是什么意思。” “啊,难道要我自己去问?” “当然啊,不然你还要我去帮你问?”强压下心头升起的激动情绪,月曦循循善诱道,“毕竟眼下咱们不清楚莫胤是怎么想的,所以便将他先约出来,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也愿意那就最好,咱们皆大欢喜,你也可以开心点了。” “可如果他……他不愿意呢……” “如果他不愿意,你就甩他一巴掌回来就好了。” “姐姐……”月岚被惹得一张小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作势要打月曦,下一刻却扑进她怀里不肯一副娇羞的模样。然而如果她此刻肯抬起头来,就会发现适才还对她关心到不行的二姐此刻正满目阴森,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让她一张脸都扭曲了。 月曦眼下虽然在肖瑾尘这里混得凄惨,但在出了客殿以后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她当着月岚的面派人去莫家送信,约莫胤于今夜进宫前去御花园中小叙一番。然而与此同时,苏青墨那头却因为又一个消息的到来而让她觉得所有事都在往一个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而这一切,竟都是关于她最早以前便知道的,那个与皓月生死有关的传言。 第558章 皓月生死传言 容骁这几日一直都与苏青墨在一起,是以见她在得了一条消息便情绪如此低落的时候,担心之余也不禁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因为五年前的种种他早已经不是想什么就非要知道什么的那种人了,于是容骁在将周围的宫人们都屏退了以后,便坐在了苏青墨身边,一手替她泡茶,视线却怎么都从她脸上移不开去。 “你干嘛这么看我?” “你好看呀。”容骁说着,递过去一杯茶,“尝尝我泡的。” 苏青墨强打起精神来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嘴,立马皱眉:“好苦。” “人家不都说良药苦口?” “这是茶不是药哎,你……” “可对现在的你来说,这个就是药了。” 无言以对,苏青墨竟然觉得容骁这番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她深吸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只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来,容骁看了她一眼后也不废话,接过来打开细细阅读,果然在越往后看的时候越心惊。 “这个,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的?”末了,容骁一脸严肃道。 苏青墨看他这表情忽然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撇了撇嘴拿过那信纸在手中把玩,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忘了,差不多三四年前吧。” “三四年的时间你才查到这么点东西,难道不会觉得奇怪?” “有觉得,不过我有什么办法呢?敌人在暗我在明,除非我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永远只能跟着他们的步调走。” 容骁看着苏青墨满脸自嘲的样子,心中担忧,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青墨,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它……远比你要想的严重很多。” “所以,是跟五年前有关吗?”苏青墨很敏锐地捕捉到容骁眼里的一抹犹豫后,不禁直截了当地问道。 容骁顿时无语,苦笑看着苏青墨只觉得有一个太聪明的媳妇儿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深吸口气目光重回那张信纸上,在那上面,写了一个关于皓月的传闻。 从五年前开始,便有一句话流传在各国市井之间……三国乱,一国定,此为天下。 三国说的是哪三国从目前来看很清楚,而所谓的乱也是众人心中早就有谱的事儿。那么唯一没谱的就是所谓的一国定了,单独剩下的国家只有皓月,若是皓月最后定了这天下,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服。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关于皓月的种种神秘传闻跟神秘宝藏什么的越演越烈,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入皓月想要一探究竟,却因无人生还而更给皓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五年前那时我还怀着月晓,整日里也就是安心养胎,没别的事情去操心。也是后来无意中听到了父皇跟莫麟的一次谈话我才知道情况原来有多严重,不过那时我分身乏术只能看着他们干着急,只说在我生完孩子以后再去给他们帮忙。” “他们恐怕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的吧?”这时,就听容骁打岔道。 “是啊,他们眼里的女人就应该是被宠的,以为我之前是在蜜罐里养大的小公主,所以事事迁就我,却没想到我在将孩子生完休养好了以后,直接便出了主意给他们。” 闻言,就连容骁都苦笑着摇了摇头:“四年,你这主意谋划地可真够长的。” 苏青墨当时在分析了整个局面后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计就计,传言的人想将他们皓月推上风口浪尖,那她就依着对方的意思让皓月名声开外。整整四年,苏青墨自己散布谣言让皓月成为了人们眼中的神秘国度,不管是《千秘本》还是其他东西,多数都是她故意给出的线索。 如此一来整个大陆的人都有心前来皓月一探究竟,而苏青墨他们却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处变不惊,甚至还能挖掘一些可用的人才。 至于邀请三国使臣前来皓月商谈和亲一事也是她所做的局,为的就是查出那个在幕后传出谣言的人到底出自哪一国。她想方设法地在一开始挑拨离间三国关系,却在遇见容骁后改变了策略,反而步步为营从对方身上抽取好处。 原本在这一段时间的观察里她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范庭川身上了,毕竟他有勇有谋,相比齐宣国的那几位更有能力。而且她听闻对方正是从五年前才开始性情大变的,时间跟能力都对的上,便是范庭川无疑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一日她会拒绝对方的好意。 只是谁料这板上钉钉的事竟然会被一纸密信给打断了,那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幕后有黑手,不要相信任何人。 像是说了,又像是没说。苏青墨有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更让她感到惊恐的是这封信竟然是对方悄无声息放在了贺老大床头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所有的举动都在对方的观察中。 “虽然你们各个都不肯告诉我,但我能肯定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跟五年前有关。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要告诉我真相,别总是叫我被瞒在鼓里呢?” 容骁眉眼一颤,似乎内心有所松动。然而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道:“我既然答应了月晓要保护好你,就不会再告诉你这些了,你呢只管安安心心呆在我后面,其他的就让我来处理吧。” 容骁说的笃定,苏青墨听着眸底一沉。那张纸上说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么这个任何人里面难道也包括容骁吗? 尽管困难重重,但该来的总会来,他们能做的只有在出事的时候将损伤降到最低。二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到天色都暗了,苏青墨伸了个懒腰邀他一块儿过去用膳,谁料两个人才走到半道的时候,就听月影在身后将他们叫住,一脸焦灼,神情紧张。 见状,苏青墨心中暗道不好,转身就走了回去。 “公主,赶紧跟我过去吧,出事了!” “谁?”心下一紧,苏青墨觉得最近听到最多的就是“出事了”这三个字了。 “是……月岚跟莫胤……你还是先去看看吧。” 第559章 一个大写的废物 月岚跟莫胤这两个人连画风都不是一个框子里的,苏青墨很难想象他们两个怎么就牵扯到一起去了。一路上她问了月影好几声都见月影面露难色,她心中不由做了最坏的打算,谁料在到了现场看到发生的一切时,面上仍旧难掩惊讶。 而让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彼时的月岚还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等着一会儿的深夜幽会,想要去问一问自己的心上人是否也喜欢自己,愿意与她共结连理。 在从月曦那里离开后她匆匆回来宫殿,一整日都没有休息也没怎么吃饭,不是在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就是在描眉画眼希望自己可以看起来更完美一点。就这样足足折腾到临见面的前一刻钟月岚才终于收拾妥帖,水红色的裹胸襦裙外加一件宽敞的锦缎披风,发髻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心几点红痕洗去了她往日娇小反增妩媚,身上除却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镯跟相应的耳坠外再无其他配饰,如此清丽脱俗又素中带媚的模样让月岚显得十分耀眼。 待到她匆匆忙忙赶到约定的地点后时间刚刚好,月岚深吸好几口气想要平复心情,却只觉得整颗心都如小鹿乱撞一般叫她难以自持。她幻想了无数种跟莫胤见面的场景,如何打招呼,如何开口,如何询问,如何离开,然而就这样反复练习反复练习了不知道多久,月岚却忽然发现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而莫胤,并没有出现。 也许……是他压根对自己没有那种心思?担心说的太过明显会让她难堪,所以才选择避而不见? 深夜往往最容易多想,尤其是在这种环境跟心情下。此刻月岚也没心思再端着那精心的打扮了,她有些失落地坐在石凳子上,心里面委屈得不行。 好好一块新帕子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已经被她揉得面目全非,眼看一个时辰都快到了,月岚终于猛地站起身来,却是满脸沮丧转身准备回去。 一步三回头,无数次幻想莫胤会在身后将她叫住,可是等待良久却什么都没有。月岚自嘲地摇摇头眼睛止不住发酸,她低头快走着不肯再看,谁料却猛地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股浓郁的酒气就此传来,惹得跌坐在地的月岚微微一愣。 “是莫胤吗?”她下意识便出口唤道,脸上也再度恢复了笑容。 可惜,当坐在她面前的人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那双阴鸷的眸子往她脸上扫的那一刻,月岚便失望了。 不是莫胤,而是一个她很不喜欢的人。 “见过王爷。”尽管如此月岚还是很合规矩地起身冲着面前的肖瑾尘一礼,在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怀莫测的时候,她没来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便绕过他道。“若是王爷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说着,撒腿就跑。 殊不知就是这一跑惹恼了肖瑾尘,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何以如此害怕? 于是二话没说伸出腿就将月岚扳倒在地,听着她“哎哟”一声他却微眯了眼,踉跄着步子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跑什么?” 肖瑾尘此刻样子太可怕,月岚往后缩了缩,口齿结巴道:“我、我想起还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勾引男人的事吗?”肖瑾尘说着,目光放肆地在月岚胸前游走。 月岚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胸前,那满脸惊慌失措的可怜样无端让肖瑾尘脑袋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视线中,只是跟面前的人不同,那时的她喜欢装腔作势,会在他帮她查看哪里受伤了的时候跳起来给他一顿捶。 多好啊,那一段时光,多让人怀念。 这样想着再度将视线下滑,月岚此刻整个人跌坐在那里的景象太过诱人,只让他心里的小火苗“噌”一下冒了起来。摇晃着走上前去见她吓得急忙后退,他突然扔掉酒壶整个人扑了上去,攫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贱货,你还装什么装,大晚上穿成这样,不就是在勾引男人吗?” “我没有!我没有!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月岚越是挣扎,肖瑾尘越是觉得痛快,他不再犹豫就这样将她压了下去,大掌游走带碎片片衣布,女子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充斥在周围,那样激烈刺耳,可他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只任由自己释放浑身上下的暴怒。 而此刻就在不远处,另有一双凤眼正一瞬不瞬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在看到月岚被肖瑾尘压倒以后她唇角溢出一抹笑意,那般嗜血狠戾,却好像意犹未尽一般。 “咚!” 谁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大力的撞击声突然响起,惊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肖瑾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着面前已经目光呆滞的月岚,然后松开手缓缓从她身上站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竟然见到渗出了血,眉峰微扬,神色很是诡异,他这才抬眸看着刚才给了自己一记重击的人,本来还气势逼人,谁料这时却低迷下去。 废物,他心里这样想着。 站在后方的是莫家二公子莫胤,此刻他正手握一个铁盒子,一脸惨白地看着肖瑾尘,眼中满是愤怒。他视线很快移向了旁边的月岚,在见她衣衫破损满目呆滞的时候心口一阵绞痛,于是也忘了往日里莫麟跟莫笑嘱咐他的一切,怒吼一声“我杀了你”就这样直接冲了上去! 莫胤是会武功的,但是学艺不精,顶多算是个三脚猫的功夫。而肖瑾尘虽然喝了酒行动不稳但多少却也比他强些,是以不过三五招后,就见莫胤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仍旧不肯停歇地挥舞着拳头,一句又一句的喊着“我要杀了你”。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给原本还有些燥热的气氛瞬时加了冰。洋洋洒洒的雨滴落下将那血水跟泪水全都汇聚成了一股,肖瑾尘望着面前已经去了半条命的莫胤,唇角一扬,淡淡道:“去死吧,废物。” 第560章 往后退,场面太混乱 随着肖瑾尘一语,他周身杀气猛地迸射而出,几乎要将倾洒而下的雨水都击飞一样。他不用武器之抬起右臂,右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冽,面露邪笑。 在察觉到莫胤眼中那一抹慌乱的时候他觉得很是有趣,眼微眯就这样直接冲了过去,拳头带出的劲风几乎连莫胤的头发都能够震断,可对方却在明知他这一下用尽了全力的情况下仍旧无动于衷。以他弱小的狼狈的没用的身体挡在那个贱货面前,以为这样就在对方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无知!天真!愚蠢! 肖瑾尘“哈哈”一笑一拳挥了过去,在那同时响起的是月岚声嘶力竭的一声“不”以及莫胤缓缓闭上的双眼,这种种刺激让肖金成更觉得愉悦,他笑声更大,在感觉奥拳头挨上了莫胤的皮肤时瞳孔一缩,谁料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另有一股力道从一旁射出直袭他身,那般迅猛的速度跟强大的力道一看便知是高手。 来不及再跟那两个废物较劲,肖瑾尘猛地转身将手腕挥了出去,随之的那股劲气也全都用作了抵挡。 很快就听“轰的”一声像是炸药响起了一般,地面颤抖,耳膜阵痛,树木断裂,落叶纷飞。肖瑾尘见眼前并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当下反应过来,他一点一点转过身去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冷声一笑。 “又是你,本王记得……你这秃驴叫元勃是吧?” 相比起对容骁还算客气的称呼,肖瑾尘对元勃可谓是恨之入骨了。好歹容骁跟他一起也受了五年的相思之苦,可面前这秃驴却可以在之后的四年一直跟苏青墨在一起。她信赖他培养他几乎快要将他变成自己的左右手,而这个身份明明最早是他的,站在她身边的人也是他! 元勃面无表情,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感觉肖瑾尘此刻满身阴邪戾气压根不像正常人。适才他只是按苏青墨往常的吩咐在宫里四下查看,谁料竟会碰到这种事。原本他对肖瑾尘就很是厌烦了,眼见他又在宫里闹事,真是恨不能直接提着领子就给扔出去。 “莫胤,莫胤,你不要死啊!”这时,就听月岚在身后喊道。 元勃与肖瑾尘的对视这时才被打断,只可惜到最后他们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元勃回过身去查看莫胤的伤势,这才发现对方的肋骨已经被打断了几根,如果不是他赶得巧来了,怕这会儿就只能给收尸了。 而月岚此刻的模样他虽然也看不到,但却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孩子家的味道。联想起这段日子肖瑾尘在宫里的所作所为元勃当即明白了,本还能够控制的情绪瞬时炸了,他冷着脸起身怒道:“肖瑾尘,你还是人吗,对一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孩子?”肖瑾尘冷笑,“若是孩子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在屋子里睡觉,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不是勾引男人谁信啊?” “你!”被他污言秽语所激,元勃却偏生是个嘴笨的不会说,只能一脸严肃地冲着他,浑身怒火燃烧却无法就此出手。 很快,这头的响动震惊了整个皓月皇宫的人,宫人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个接一个将消息传开了去,最后传进了月影耳朵里,那头发生的事情早已经变成了不堪入目的狗血伦理大戏。而月影也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就直接去找了苏青墨,他们原想着最多不过是又打起来了而已,谁料看到那场面的时候却全都震惊了。 苏青墨快步走上前,看了眼便气得浑身发抖。她拍了拍元勃的肩膀暗道一声“做得好”,自己则跪倒在莫胤身边准备替他疗伤。可是莫胤的情况太严重根本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索性这时候容骁也派人叫了况琴等人赶来,见状,况琴直接走过去就开始探脉。 “肋骨断了四根,索性没有刺破器官,但是因为强力内击所致,所以他内伤很重,需要赶快疗伤。” 简单说明了情况,况琴瞥了眼正在旁边的月岚,顿了顿复又道:“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擦几天药就能好了,不过似乎惊惧过度,得需要你多多安慰。” 苏青墨点头道了声谢,便见况琴再度赶去一旁给莫胤疗伤。见状才不由松了口气,她觉得幸好老天有眼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否则她真的会忍不住当场就把肖瑾尘给卸了,以解心头之恨。 “瑾王爷,现在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这样做?” 看的出来苏青墨正在强压怒火,肖瑾尘心中一紧,冷笑:“本王在公主眼里就这么卑鄙下流之人吗?” “是。”苏青墨毫不犹豫道。 肖瑾尘脸上一僵,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他有些恼火地握了握拳头,强压怒火道:“好,月华公主既然这么不信本王,那本王也就不必再给你们留面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好好看看这个!” 抬手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张信纸,肖瑾尘甩到苏青墨身上便道,“是你妹妹自己不要脸深夜相邀本王来此见面,打扮成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准备投怀送抱吧?” 苏青墨简直要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理论给气笑了,她深吸口气,强忍着骂人道:“就算她今日什么都没穿站在这儿,在没有她的允许之下冒犯她,就是犯罪!” “犯罪?月华公主,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了?大家都是在这深宫里面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什么情况没见过?这封信,这里面的内容,她的打扮跟做法,哪一个没说明她的态度,你指责本王犯罪,怎么不想想是她自己犯贱呢!” “不是我!不是我!”月岚终于听不下去,她捂着耳朵摇头哭道。 苏青墨一把将她抱住,看着往日里活波可爱的一个孩子变成这幅样子难免心疼,望着肖瑾尘的眼神终于全是不加掩饰的愤恨。她正要斥责出声却被月岚一把握住了胳膊,她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却无比清楚地喊道:“那封信,那封信明明是曦姐姐帮我派人送去给莫胤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里,我根本没想过要去勾引任何人!” 第561章 只是个开始 苏青墨紧紧抱着月岚,她抖,她也跟着抖,她哭,她却不能跟着哭。尽管此刻她的心中早已经泪流成河,可因为她是大姐是长公主,是她现在唯一的靠山,所以她只能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压下去,强打起精神来去为她讨回公道。 月岚刚才哭哭啼啼提到的事情里有很多疑点,最重要的莫过于是月曦帮她把信送出去的。今时不同往日,月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若说这件事是她主谋,那苏青墨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意外。 “月岚公主,你是找不到说辞所以准备把本王的侧妃也拉下水吗?她帮你送信的,你怎么不说是她陷害你的!”肖瑾尘也觉得荒唐,不由怒吼嘲笑道。 月岚当即被吓得再度崩溃,大哭着就想要去寻死。苏青墨一把招过月影让她帮忙照看,她自己则冷着脸看向肖瑾尘,步步上前,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公主还有何指教啊?” “啪!”话音刚落,肖瑾尘便挨了苏青墨十足力道的一巴掌。 “你!”他抬起胳膊就想还手,但瞬时就见容骁跟元勃走了上来。肖瑾尘觉得自己简直疯了竟然会想对苏青墨动手,他舔了舔出血的嘴角偏着头,似乎自己也很不可思议。 “瑾王爷,在事情还没查清之前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这里是皓月,而我是皓月的长公主,我有权对你做一些别人都做不了的事,这会儿可能只是一巴掌,但等下就说不好了。” “月华公主这话是在威胁我吗?” “你说是就是,反正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好,既然这样那本王也想告诉公主,这世上有一个词儿叫做‘一视同仁’,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三妹真的什么都没做的话,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不想的啊!”月岚的情绪因这一句话再度激动起来,挣扎着吼道,“是月曦姐姐帮我送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里!” “啧啧,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真是……” “啪!” 哪知这一次他话都没说完,脸上便又挨了苏青墨一巴掌。 “瑾王爷刚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现在呢,我是不是只用了一个巴掌,拍的很响呢?” “月华公主你!” “瑾王爷,冲女人发火可是最没本事的。”这时,容骁慢条斯理地说着,慢慢将苏青墨拉到自己身后护好,这才看过去继续道,“横竖都跟你的侧妃脱不了关系,与其在这里争执不休,还不如把她找来问个清楚。” 听着容骁的建议,肖瑾尘眸底一沉,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一旦那个女人来了,对整件事恐怕没什么好处。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瑾王妃到”打破了僵局,众人齐齐侧目便见大着肚子的纪若鱼由人扶着走了过来,而在她身后跟着的,正是月曦。 出事以后并没有人去客殿报信,纪若鱼的到来未免透出几分阴谋的味道。而在她后面的月曦一眼便看到肖瑾尘正衣衫不整地站在那儿,她惊呼一声匆匆上前,立马泪眼汪汪地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肖瑾尘尴尬不语,纪若鱼怒火中烧,苏青墨冷眼旁观,唯一有反应的则是已然崩溃的月岚。 “曦姐姐,曦姐姐你告诉王爷啊,那封信我不是给他的是给莫胤的对不对,是你说让我找莫胤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对不对,不是我勾引男人不是我犯贱对不对?” 往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公主此刻凄凄惨惨的样子就连一旁的宫人们都看着心疼,更不要说最疼爱她的苏青墨了。她冷眸注视着月曦,就见对方一掩眸底异色,故作震惊道:“岚儿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信不信的……” “曦姐姐你……”月岚怎么都没想到月曦的反应竟然会是这样,她双目圆瞪一副愣怔的表情,嘴唇微张,明明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来。 “岚儿你到底怎么了,这幅样子……”见状,月曦反而主动询问起来。 “月岚说你在得知她心仪莫胤后,建议她送信给莫胤约对方进宫来问问他如何想的,你明明答应了帮她送信,可那信最后却到了瑾王爷手里,自然晚上来的也是瑾王爷本人。” 苏青墨横跨一步挡在了月曦跟月岚中间,慢条斯理道:“可瑾王爷一向是喝了酒就把持不住的人,所以来到这里看见月岚,不由分说就准备霸王硬上弓。” “那……那结果呢?”月曦问着,藏在袖袍中的手紧了紧。 “结果,老天有眼,没能让瑾王爷成功呢!” 苏青墨说得很慢,语气却仿若十二月的寒冬般叫人不寒而栗。月曦不敢与她对视,心里面明明对整件事情失败而耿耿于怀,面上却故作惊慌:“这……我的确跟岚儿说过让她找莫胤进宫来问问,可根本没有帮她送什么信呀,更不要说最后还把信给了王爷这种事……” “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明明就是你!”月岚一听,立马急道。 “岚儿妹妹,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也知道你委屈,可这种事……我怎么好胡说呢?当日我给你的不过就是个建议,你就算真要请莫胤进宫也得选在白天吧,这大晚上的,你还打扮的如此漂亮,也难怪会出事了。” “照你这话,是月岚故意把信送错然后在此等着瑾王爷上钩了?”苏青墨冷笑,“也就是说,你也认为瑾王爷是一个喝了酒就会乱来的人吗?” “姐姐这话帽子扣得可太大,曦儿担当不起呢!”月曦佯装委屈,很自然地挽过肖瑾尘的胳膊,“宫里不少人都知道王爷喜欢喝酒,这人一旦喝了酒总会意识恍惚那么一下,由此认错了人也无可厚非啊。月岚是我妹妹,本就与我长得有几分相像,这里夜黑风高的,万一是王爷把她当成了我所以才一不小心犯了错呢?” “所以说,难保不是有人利用这一点想闹出点乱子来,王爷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呢!” 第562章 女人要学会审时度势 月曦说的一本正经,那模样就好像是他们这群人真的冤枉了肖瑾尘,给了他委屈受一样。若不是情况特殊苏青墨真想要给她鼓掌了,她侧目看向肖瑾尘,就见对方也面露惊色,显然是对月曦刮目相看。 看来,还是场一箭双雕的好戏啊。 “侧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如今你已是瑾王爷的人,说出来的话只怕会那么有力度,相比之下月岚无欲无求,她的说辞听起来更可信呢!” “长姐一向偏爱月岚,会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但若如此就要冤枉我跟王爷,那我可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你打算如何呢?” “从小长姐就教育我们说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月岚既然说见我派人送了信,那就让她指出是谁好了,若是有,我可以认,但若是没有,就请长姐改变一下想法,考虑考虑是不是月岚出了什么问题。” 苏青墨见月曦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她真的派人去查,也不见得能查出些什么。这个明明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姑娘竟然有如此心机,苏青墨真不知该称赞还是该难过,而到底是谁需要为这一点来负责,她亦是不知。 她只知道,今日一定要帮月岚讨回公道,否则她的名誉受损,肖瑾尘也会顺势狮子大开口。 “瑾王妃来了这么久,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蓦地,苏青墨脑中灵光一闪,就此转向了纪若鱼。 纪若鱼一直阴沉着脸看着肖瑾尘与月曦比肩相依的场景,眸底各色翻滚,却在苏青墨问起自己的时候瞬间收敛。 “王爷都被冤枉了,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瑾王妃心里其实一点不这样认为呢?”苏青墨忽然一笑。 纪若鱼虽然早前在南山的时候曾求苏青墨帮自己保住孩子,而苏青墨也答应了她,但那协议不过就是一时,在离开南山以后便作废了。苏青墨回宫以后对她的照顾只是看在孩子跟她瑾王妃的身份上,尽管她们之间的过节牵扯的很早,但那些苏青墨已经忘记,所以并不会跟她计较。 可是眼下她却觉得不能下去了,纪若鱼既然得了她的庇护,那理应该付点酬劳才行。 “月华公主这话的意思,我听不懂。”这时,就见纪若鱼有些紧张道。 “听不懂没关系,我会一一道来让你明白的。听闻当年在齐宣,瑾王爷就是因为喝了酒偶遇王妃然后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后才被宣帝强硬赐婚将你嫁给了他。” “但那之后瑾王爷不仅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去睡不同的姑娘,就算是到了皓月皇宫他这个毛病依旧没能改掉,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白天黑夜做的那些事没有人告诉我吧?” “月华公主,这是本王的私事,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肖瑾尘有点听不下去,出声阻止道。 “瑾王爷,我这个人不喜欢同一个问题说三遍,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我就再说得明白一点好了。”苏青墨冷冷道,“这里是皓月国,所以一切我说了算。” 毫不理会肖瑾尘眼中迸射的怒火,苏青墨重新转向纪若鱼,发动攻势:“后来的事瑾王妃也知道了,瑾王爷又在醉酒之下祸害了……啊不,应该说成全了我的二妹,与她喜结连理。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知足,又趁着醉酒时想收了我三妹,毕竟皓月国就我们三位公主,他若接连娶走两位,那其他两国的使臣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而你,身为他的王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因醉酒犯事,或遭冷对待,或得好利益,不管怎么样都是心痛的吧。你那么爱他,为他受尽委屈,为他怀着孩子,可他却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听说因为你有孕的关系,他最近好像很少去你那边,一直留在我二妹房中呢!” 苏青墨毫不避讳地把肖瑾尘的家务事当做乐子,一点一点当着众人的面娓娓道来。她无视周围各色的目光,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用仅有她跟纪若鱼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轻说着最后一句。 “所以即便有了孩子又能如何,你觉得你会是我二妹的对手吗?” 纪若鱼打了个冷颤,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群可怕的人。纪若鱼强装镇定深呼吸了好几口,目光却不自觉地往肖瑾尘跟月曦那边移,在看到月曦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目光莫测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不妙。纪若鱼联想起月曦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见此,苏青墨双手后背重新走回了正中间,而这时就听纪若鱼抖着声音缓缓道:“我、我相信王爷是无辜的。” “姐姐听到了吗,你刚才那些话……” “嘘。”苏青墨伸出一根手指冲月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都不看她一眼,望向纪若鱼道:“还有吗,瑾王妃?” “还有就是……我相信月岚公主,也是无辜的。”说完这一句,纪若鱼整个人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了。 “若鱼?” 这时就见肖瑾尘冷着脸看过去,面露不悦,像是很反感她刚才说的这番话。纪若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令她胆寒的脸,只深吸口气又缓缓道:“既然王爷跟月岚公主都是无辜的,那么就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好了这一切。那个人做这件事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挑拨皓月跟齐宣之间的矛盾,第二把齐宣推上风口浪尖之处。” “所以总的来说,都是对齐宣所不利的了?”苏青墨笑问道。 眼见纪若鱼点了点头,那头的月曦瞬时便有些慌神。而这时就见容骁也上前几步,一脸严肃地补充道:“不过还有第三个目的,那就是给皓月国难堪,由此毁掉它一直以来在大陆众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 虽说事实胜于雄辩,但在这种情况下,雄辩自然有它的好处。苏青墨似笑非笑地看向月曦,在察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后,淡淡道:“所以二妹你觉得,这个人应该会是谁呢?” 第563章 挑拨离间哪家强 “这个人怨恨瑾王爷,她做此布局看似是在为瑾王爷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但实际却是将他跟齐宣国推上风口浪尖之处,试问如果他真的娶了两位皓月的公主回去,其余两国当会如何?” “而除了瑾王爷以外,皓月也会被人非议,毕竟父皇当初说会公平对待联姻一事,这才邀请三国的才俊前来,却在最后只将好处给了齐宣。如此做法未免太过无耻,明摆着是想跟齐宣结盟却把另外两国耍的团团转,这般结果岂不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若不是莫胤及时出现,只怕这一切都会遂了那人的心,到时四国纷争一团乱,而她却能躲在偷笑。试问,在场众人,有谁会有这样的心理呢?” 苏青墨三个问题让现场的气氛瞬时降至了冰点,月曦紧咬下唇,莫名觉得慌张,但仍旧强打起精神道:“我……” “没错,是你。” “月华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妹妹,连自己的夫君跟自己的胞妹都不放过。” 苏青墨平静喝住了月曦,望着她,眼角眉梢都越发阴森。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事到如今,当真是觉得荒唐无比。 “你恨瑾王爷,恨他要了你的身子却不给你好的前程,任你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最后只得了个侧妃的下场。你怪他无情无义,却不得不忍受屈辱伴他左右,人前说得好听唤他夫君,人后怕是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吧?” “你恨父皇,恨我,身为公主的你没能得到应有的荣耀风光出嫁,且将你送进客殿后便置之不理。你怪我们对你心狠,所以便将矛头对准了我们最宠爱的月岚,你要将她变得跟你一样,受尽众人冷眼跟唾弃,而你便可高枕无忧。” 冷静的道出月曦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苏青墨看着她瞳孔猛地一缩,心知这番话已经戳到了她的痛处。身为人,如果想要做坏事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否则在遇到比你更有能力的人以后,你只会摔得更惨。而月曦,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以为光凭这蹩脚的布局就能将他们全都推入泥潭。 “你这贱人!” 果然,肖瑾尘在听到苏青墨的分析后抬手便给了月曦一巴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女人,明明长得那样好看,却有一颗蛇蝎心肠!难怪她会在他跟前婉转承欢,难怪她会示好说要为他拿到最想要的苏青墨,难怪今夜晚膳她会一个劲儿地给她灌酒,难怪那封所谓的信纸上会有兰花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她所为! 肖瑾尘恨不能当场就把月曦给宰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能如此。月曦纵使千错万错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尤其是眼下他们还在皓月皇宫,他就算恨得要死也只能忍着! “王爷、王爷你听我说啊,真的不是妾身做的啊……” 事到如今月曦已然毫无办法,只能咬紧牙死不承认,否则她完全可以料到自己今后的生活将会有多惨。任由肖瑾尘暴怒地将她一次又一次地踹开,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下一刻又贴了上去,如此反复了好久直到遍体鳞伤,她仍旧抱着肖瑾尘的腿奄奄一息道:“王爷……妾身真的是无辜的,是有人、是有人看妾身不顺眼所以想害死妾身啊……” 她这样说着,视线缓缓侧移,在看到苏青墨的时候稍微一顿,接着却很快移向了纪若鱼。纪若鱼此刻正冷眼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在接收到她那充满敌意的眼神时蓦地一震,接着就听月曦悲戚道:“王妃,妾身知道您对我有所不满,但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陷害妾身!” “妾身没有怨恨过王爷也没有怨恨过父皇跟皇姐,妾身只恨是自己没用!明明屡次对你让却受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凌辱,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以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我,你、你才是最心狠的人!” 这指责来的莫名其妙,纪若鱼不傻,顿时便察觉到不妙。然而事已至此她并不想要解释什么,谁料这时就见月曦突然从地上爬起,她将宽敞的袖袍往上一掀,就见两只白皙的胳膊上满是青紫伤痕,有打得有掐的有烫的,即便她此刻罪孽深重,却仍旧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苏青墨尤是如此,然而却不觉得她有多可怜。 “你知道我身份比你高贵,虽为侧妃,但因是皓月国的公主所以王爷肯定会对我另眼相待。而你们纪家因为之前犯的事已经被王爷百般厌恶了,你担心自己在王爷面前再也说不上话,你担心我会因此抢走你王妃的位置,你担心自己的孩子出生只能做个庶子,你还有你们纪家,都知道庶出的下场是什么!” “所以你陷害我,用那些冠冕堂皇实际指责的话来让我背负众人怒火!” “王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没有!”纪若鱼终究还是没忍住,勃然大怒,“是你自己不自爱自作孽,陷害王爷设计胞妹,是你该死,跟我有何关系!” “那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嫉妒过我,从来没想过让我死吗?” 纪若鱼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那儿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苏青墨见状顿时觉得不妙,月曦这番话明明就是在偷换概念,她明知纪若鱼的恨与此事无关,但放在这里却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瑾……小心!” 苏青墨正想上前帮忙,谁知这时从纪若鱼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猛地将她撞了出去。纪若鱼身子虚且又有身孕,在如此大力的撞击下根本找不到平衡,而周围的人隔着太远再伸手去拽已经来不及,就这样看着她扑倒在地,肚子砸在了地上。 “啊!”女子尖利的叫声顿时响彻了皓月皇宫的夜空,纪若鱼一脸痛苦地伸出手,嘴巴冲着苏青墨一张一合。 “救……救我……的孩子……”她说。 第564章 你会遭报应的 苏青墨顿时呆住了,她看着纪若鱼痛苦地趴在自己面前,往日那些积攒的矛盾突然就没了踪影,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满目哀凉,和那汩汩鲜血从她身下流淌出来的画面,那是她的孩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竟就这样脆弱的被人轻易折断了。 容骁很快在一旁察觉到了苏青墨的异样,他急忙吩咐宫人们将纪若鱼抬去就近的院子,并让况琴跟着前去照看。元勃已经凭着听觉将刚才动手的人抓住,对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宫女,此刻正一脸惊惧地看着面前众人,那模样就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众人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原本受此事干扰的月岚也已经被吓得没了哭声,正窝在月影怀里一脸惊愕。那头的莫胤虽然被止了血但伤势依旧严重,只等莫麟派人来将他接出宫去。而肖瑾尘亦是如此,他本就宿醉脑袋疼得厉害,随着心情的大起大落整个人也愣在了那儿,孰是孰非已经完全分不清楚。 唯有月曦,静静趴在地上,尽管鼻青脸肿,但眼睛却亮的吓人。 苏青墨一眼便看到了她眼中潜藏的喜色,强忍许久的怒火“噌”一下冒了起来,正要上前给她点厉害看看时,却被容骁一把拉住了。 “到此为止吧,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月曦显然是有备而来,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唱一出苦肉计,以此来拉纪若鱼入坑。纪若鱼眼下已经凶多吉少,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大人也处在危险关头。这个时候如果月曦也出了事那对肖瑾尘而言无非是奇耻大辱,容骁很确定对方不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必然会选择保下月曦而将所有的事就此掩去。 如此,不管那封信如何,不管今日到底是谁害了谁,都不再重要。 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命,残酷且现实。 “我原以为她是一箭双雕,没想到啊,竟然是一箭三雕。”良久,苏青墨自嘲叹道。 她以为月曦只是想毁了肖瑾尘毁了皓月,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么一个残忍的后招。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所以才准备充分,一旦整件事情开始反转的时候,她便将最后的矛头对准纪若鱼,总归是要拉下一个人的。 只要纪若鱼没了,肖瑾尘身边就只剩下她,而以她公主的身份想要坐上王妃的日子,指日可待。 如此心狠手辣且缜密的手段,连苏青墨都想称赞一声高明了。 这就是她的妹妹,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等待往往是最煎熬的,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望着不远处那道寝宫的大门,在那后面是纪若鱼撕心裂肺的喊叫,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的五脏六腑在被人活生生地扯断一样,凄惨、哀嚎、悲苦,将这本就是下雨的夜色染得更叫人徒增哀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直到天边翻起了鱼肚白,雨水渐停而太阳露出了一角,一米阳光的照耀下众人只觉得疲惫,随着一夜未眠的困感袭来,大门里面的哀嚎声也逐渐低弱下去,直到……再也没有声音。 很快,况琴带着宫中的稳婆跟太医们走出来了,他看着苏青墨和容骁,良久,只摇了摇头。 孩子没了,纪若鱼血崩而亡。 这样的结局尽管是在场众人心里都预见了的,可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难过。他们中虽然有很多人都跟纪若鱼不睦,且因为纪方宁的缘故而总是对她持有偏见,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而她从始至终也没做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这辈子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嫁给了肖瑾尘。 或许,还有出生在了纪家。 苏青墨紧攥的拳头反而慢慢松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目光缓缓从那扇大门里面移到了面前的两个人身上。只是可惜,人命在他们眼里似乎只是一个笑话,在那镇定自若的脸上丝毫哀痛跟愧疚都没有,有的反而是解决麻烦以后的轻松。 有一句话叫做好人没长寿,祸害遗千年,尽管纪若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这两个祸害却是名符其实的。 “瑾王爷,此时此刻不知你有什么感觉吗?”良久,苏青墨拂开容骁,往前走了两步问道。 肖瑾尘看着她,眉头微锁,并未说话。 “里面躺着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或许你并不爱她,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才将她娶回来,你当她是累赘,可你却不知自己是她的天。” “她为了你受尽委屈跟凌辱,挺着个大肚子看你与其他女人亲热玩乐,她一心想给你绵延子嗣传宗接代,可你却视而不见。现在她死了,连带着你的孩子,你的亲生孩子,就这样没了,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青墨的语气很平静,然而在那种平静之下,肖瑾尘却感觉到暴风雨来前的恐惧。他原本淡定的面容不自觉添了几丝慌乱,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苏青墨的距离,他忽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混账。 然而那种罪恶感不过一瞬,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再抬头时,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她的命。” “好,王爷请回吧,今日的事便到此为止。” 哪知苏青墨却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肖瑾尘深望了她一眼却不愿再去考虑她什么想法,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地就这样离开了现场。 待到他走后,气氛再度变得凝滞,每个人心里都很压抑,除了…… “月华姐姐,事已至此,你一定不要放过这个贱人,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只有这样,才能慰藉瑾王妃跟他肚子里孩子的亡魂!” 说这话的正是月曦,她的模样明明是在场最狼狈的,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来。苏青墨静静望着她,几乎一眼便能看到她丑恶的灵魂正在她体内叫嚣。 “放心,我一定会这么做的。”苏青墨说道。 第565章 苍天饶过谁 说完这话,苏青墨只觉得再看月曦一眼就会忍不住上去将她吊打一顿。她强迫自己移转开视线看向那个宫女,对方在雨里面淋了一夜瞧着十分狼狈,整个人瞧着犹如小绵羊一般瑟瑟发抖,眼睛却不住地往月曦那里飘。 果然,是她安排好的人。 “你可知罪?”稍一停顿,苏青墨却如此说道。 以她的性子绝对不是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人,可这般顺从便按照旁人做好的剧本走,还真是头一回。容骁知道她心里憋屈,也清楚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打算,于是什么都没说只走上前去从后面撑着她的身体,大掌贴上她的后背,缓缓将真气渡给她取暖。 苏青墨回望他一眼,总算是笑了笑。 “奴婢、奴婢只是无心……”那宫女闻言,仍旧想要辩解。 苏青墨哪里还有心情跟她兜圈子,只面无表情道:“不管你有心无心,瑾王妃的死你都要负责。杀人偿命这句话没没听说过吗,你既然动了手,就得为她还有她的孩子负责。” 那宫女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她紧咬下唇趴在地上,良久低声道:“奴婢、奴婢认罪。” “那么除了杀害瑾王妃跟她的孩子以外,你还做了什么没有?”苏青墨说着,瞥了那头的月曦一眼,“比如说假冒侧王妃帮月岚公主送信一类的,还有设局给瑾王爷想让他难堪的……” 这是苏青墨给出的一根引线,目的自然也很简单。果然在她说完以后就见月曦突然爬起来,故作震惊地指着那个宫女,道:“阿荷你、你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丧尽天良?苏青墨真是笑了。 在月曦意有所指的指责下就见那宫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以后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如此模样看在旁人眼里自然认为她是默认了,而这时月曦又踉跄着步子走过来,强撑着抬起胳膊,一巴掌打了下去。 “你怎么敢、怎么可以这样!我知道王爷平时醉酒时会打骂你,但我早就说了身为奴婢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你只能下回躲得远一些才可以不受伤害!阿荷啊阿荷,我担心你难过还专门拿了银子给你补贴,你怎么可以这样消费我的好心!” 月曦这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要不是苏青墨太清楚她的德行,真的要以为事情真相就是如此。 她面无表情地与众人看着月曦一个人的独角戏,见她就这样打骂阿荷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转过身冲着苏青墨跪下:“月华姐姐,是妹妹教导下人无方才让她造了这么大的孽,妹妹无话可说,但听姐姐吩咐!” “好啊,既然这样,就拉下去凌迟处死吧。” 苏青墨说的云淡风轻,话音落下就见阿荷浑身颤抖像是想要说什么。而月曦明显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她猛地冲苏青墨磕了个头,扬声道:“多谢姐姐成全!” “月曦,今天的事也委屈你了,幸好你抵死不认,否则眼下要被凌迟的就得是你了。”苏青墨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语毕便冲着月曦伸出了手。 月曦微微一愣很快握住了苏青墨的手站起身来,谁料这时苏青墨胳膊一用力,便将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进了几分。 “其实还有一句话,姐姐也想告诉你。” “月曦洗耳恭听。”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见月曦的瞳孔猛地收缩的时候,苏青墨缓缓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她抽出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灰尘跟血迹,道:“既然阿荷是你的下人,犯了这样的错你自然得负责。这样吧,她凌迟的时候你就去旁边看着,下一次你就知道要怎么教训下人了。” 月曦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用这个方法来折磨自己。她看着她话到了嘴边却被她一个制止的动作打断,接着就见苏青墨回眸冲身后几人点了点头,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园子,只留她一人在此,好不讽刺。 事后苏青墨听说,月曦终是没有忍到那三千六百刀结束,在第十几刀的时候就吐得昏天黑地,就此晕了过去。 真是可惜,她多想吩咐宫人将她泼醒,让她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纪若鱼死在了皓月的这个盛夏,随着她的离开,苏青墨莫名觉得天气冷了几分。肖瑾尘不愧是世上最绝情的夫君,他并未有任何作为,只派出了手下几人将纪若鱼的尸体运回齐宣。可眼下正值酷暑时节,没有上好的冰棺尸体根本存放不住,苏青墨原本想提供一切用品却被肖瑾尘谢绝了好意,听说他的人在将尸体运出城没几日,便将那已经腐烂的尸身丢下了悬崖。 最后,终是连一句全尸都没给纪若鱼留下。 如此一来齐宣纪家剩下的只有一个纪小池,可他年纪尚幼且智谋不足,肖瑾尘很顺利地从他手中接管了纪家手下的所有势力,包括暗卫跟各国的铺子还有银钱,几乎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给纪小池留下。 苏青墨知道纪小池就算是回去恐怕也没有好下场,于是在月影的劝说下,她便帮忙让纪小池脱离了纪家祖籍成了自由之身,然后将他安排在了莫家的铺子里,多少能学到一些东西。 因为宫里面死了人总是不吉利的,月云升没办法便只能将联姻一事暂时搁浅。然而三国的使臣却不乐意了,毕竟细细算起来,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有三个月,且因为彼此都是身份贵重之人,三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未知太多,变化太大。 而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尽快结束这场联姻的时候,已经娶到了公主的肖瑾尘那边却是过得还不如以前。 用一个很贴切的话来形容他目前的状态,那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妻子死了,孩子没了,利益也被迫让出了,眼下他成为人人口中的贱男跟负心汉,他满腔怒火没有地方发,最后便只能冲着另一个人来了。 是月曦,也只有月曦。 第566章 说了不会放过你 那一日发生的事仍旧历历在目,肖瑾尘并不傻,事后稍微一想便发现了其中关窍。尽管月曦死都不肯承认那封信是出自她手,可疑点太多,且正如苏青墨所说的相比她跟月岚的处境明显后者的话更能令人信服,所以即便在已经有人认了罪的情况下,肖瑾尘还是认为月曦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如此一来,他本就暴怒的情绪更是被人浇了一层油,几乎不再去管人前人后,每日里都对月曦打骂个不停。从那个时候起客殿里似乎再也听不到那惹人遐想的靡靡之音,有的只是男子震怒的咆哮以及女子凄惨的哀嚎。 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可怜。 在这世上,一个人如果坏事做得多了,人们只会认为是你活该。 发疯起来的肖瑾尘真的不能再被叫做人了,就算没有喝酒,他打骂人的手段也是变着法子不重样的。他会抓着月曦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往墙上撞,在她奄奄一息昏迷之际再用凉水将她泼醒,他手提长鞭一下又一下在她身上打出血痕,却会亲自拿着伤药往那流血最多最痛的地方厚厚撒上一层,当然在那之前他还会撒一些盐巴。 诸如此类的变态手段太多太多,导致不过短短三天,月曦便被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精神似乎也恍惚起来。她曾经试图以自己公主的名义向苏青墨他们求救,可惜压根没有人理睬,就连她想出个门,都会在脚刚刚跨出殿门的时候被肖瑾尘拉回去毒打一顿。 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什么人人羡慕的王妃,眼下她不过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罢了。 月曦突然就后悔了,如果以后数十年她都要这样度日,那还真的不如去死。可她也明确的知道在纪若鱼离开以后,肖瑾尘是绝对绝对不会让她死掉的。他已经失了一个王妃丢了一次面子,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这种暗无天日的凄苦生活其实很容易将一个人的浑身戾气磨光,意志也会逐渐消弱。在月曦察觉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莫名产生幻觉的时候她痛下决心,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坚决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反正……反正她还有钱,只要人海活着又有钱,她一定可以卷土重来让这群人知道她的厉害! 在又一日的被打之后,月曦如往常一样机械地跪在肖瑾尘床榻边任由他辱骂。到了后半夜,肖瑾尘沉沉睡去,而她却偷偷爬上了床,将早前挨打时塞进对方枕头里面的迷药给拿了出来。 这才松了口气,月曦侧过脸看着面前的男人,尽管已经睡着,他的眉宇之间仍旧是一片阴冷,这般俊逸的长相还真是衬不起他禽兽的性格,月曦突然想笑突然想抽出床头的刀狠狠戳进他的心脏,她是有多愚蠢竟然会选择这么一条死路,原还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康庄大道,实际呢,不过就是一条不归路罢了。 因为肖瑾尘最近的所作所为,客殿的宫人们担心祸事殃及到自己,所以晚上都尽量撤出了周围,免得他暴怒时冲出去砍谁一刀。这倒是给月曦行了不少方便,在偷摸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准备好的宫女衣服换上后,再将银票都揣进怀里,她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又走出客殿。 她四下观望一圈发现周围没人,心情便越发雀跃,因为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难从正宫门走出,于是在前两日便已经买通了御膳房的几个嬷嬷,让她们到时协助自己从宫人们才走的偏门离开。 从客殿到御膳房的路约莫只要走一柱香的功夫就够了,可月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体太弱的缘故,感觉走了好久好久都望不到头。似乎有一种一直在原地打转的感觉,她越走越觉得心慌,到最后停下步子,这才发现那条本熟记于心的路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条她压根没有见过的甬道。 夜黑,风高,月色朦胧,气氛压抑。周围安静得叫人害怕,一草一木在这时都没了动静,像是被人施展了定格术一般,明明有风吹过,扬起的却只有她的裙角跟头发。阴森可怖的环境中只有她的脚传出了唯一的声音,“嗒”、“嗒”、“嗒”,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永无尽头的长道中,变成了一首叫人毛骨悚然的灵歌。 月曦顿时就慌了,她想回去,想被肖瑾尘打死也不愿意在这莫名的环境中走一部分。她停下脚步前后张望,却发现上一刻还清晰如镜的画面这一刻就变得虚幻无比,朦胧的烟雾充斥在她周围遮掩了她所有的视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就是她目前所处的情况。 “嗒,嗒,嗒……”这时,脚步声再度响起来了,月曦猛地垂首看着自己的双腿,她明明没有动啊,那这个声音…… “嗒,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响起的还有布袍在地上拖拽的“嘶啦”声。 “嗒,嗒,嗒……”越来越近的声音让月曦整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口,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尖叫一声转身就开始往回跑。 她跑啊跑,跑啊跑,尽管周围的一切都被烟雾所弥漫,可客殿却就在她眼前不远的位置,只要伸手就能够到。这一刻,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凌辱心酸都变得无关紧要,她只想活着,只想离开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妖魔鬼怪!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月曦跑了不知有多久还是没有到达,在没看清脚下路的时候她忽然被一块石头扳倒,趴在地上手脚都被磨破了皮。而那接连不断的“嗒嗒”声却阴魂不散地一直在她耳边响起,而随着她的跌倒那脚步声来得更是迅猛,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月曦正想松口气,这时却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般。 “谁……是谁……” 她小声呢喃,不敢回头去看,只慢慢将刚才藏好的迷药握在了手里。少顷她不知哪来的力量一跃而起,将手中迷药向后飞洒的同时,自己则继续埋头往前跑。 “咚!”瞬时一声巨响,月曦整个人都被弹飞出去,她抬起头就看到一抹白影正站在自己面前,长发披散,浑身是血,阴气重重。 “你……”然而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第567章 被吓疯了 那是纪若鱼的脸,尽管苍白的像是在面粉缸里面泡过,可那眼角眉梢的神韵月曦却记得特别清楚。此时此刻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月曦惊吓过度已经忘记了呼救,只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后缩去。 “别、你别过来!”她大声叫着,浑身发抖,“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的人不是我,你不要来找我!”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这时,却听“纪若鱼”发出了疑问。 月曦浑身一震,连往后缩都忘了。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一股股冷气自脚底升到头顶,她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正对自己露出迷蒙的表情,她忽然捂住胸口一边挥舞着手一边道:“别看我!别看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你不要来找我!” “不是你干的?”“纪若鱼”继续道,“可是阿荷跟我说,是你吩咐她这么做的。” “不、不关我的事,都是阿荷,是阿荷的错!我从来没有吩咐过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侧王妃……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奴婢……”谁料月曦话音刚落,就听另一道嘶哑的声音自旁边响起。月曦吓得尖叫一声又连忙往另一边挪动,就见一具只剩个脑袋的白骨,正缓缓向自己爬过来。 “侧王妃……奴婢好、好疼啊,你救救奴婢吧……” “别过来!”月曦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抱着头面露惊恐。左边是“纪若鱼”,右边是“阿荷”,在这月色朦胧的深夜里两个已死之人就这样出现在她身边,不是在声讨她的罪孽就是在诉说自己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大脑中的那根弦马上就要绷断了,她很跳起来逃跑,可是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害我……” “为什么,侧王妃为什么冤枉奴婢……”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你看看他血淋淋的样子……” “侧王妃……奴婢好疼啊……” “啊!”随着那接连声音响起,月曦终于崩溃,她仰天哀嚎一声抱住了头,满目惊恐,瞳光涣散。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们的,别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她挥舞着手臂又踢着腿,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好的东西通通赶走。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面碎碎念个不停,少顷突然“嗤嗤”一笑,神经兮兮地道:“你们去找月华啊,都是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害你们的!” “要不是你犯贱帮她跟我作对,我也不会让阿荷去推你啊……”她双目圆睁看着“纪若鱼”,笑容诡异,“是你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活该,你们该死,哈哈哈哈……” 说着,月曦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她像是着了魔一样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脖子,两个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瞪出来似的。她一只手胡乱挣扎着,一会儿冲着“纪若鱼”一会儿又冲着“阿荷”,她脑袋里此刻出现的全是那满目血腥的画面,小产的纪若鱼,凌迟的阿荷,生死不知的莫胤,哭啼连连的月岚,这些人……这些人全都都活该,挡了她路的人全都是该死! “所以……是你害死我的……”“纪若鱼”缓缓道出声,慢慢移了过去。 月曦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她面露惊恐下意识往后退,再发现身后是墙壁的时候又准备往另一头爬。可是涣散的目光所过之处皆是那累累白骨,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这样靠在墙上,看着那一脸苍白披头散发的女人逐渐靠近自己,然后低下头靠了过来。 “那么……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不要……不要……啊!”月曦一脸惊惧,看着那张惨白的脸上突然从五官渗出鲜血,然后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如此刺激视觉的画面让她尖叫一声瞬时就晕了过去,随即一道“咔哒”声响起,犹如机关被打开的声音,周围迷蒙的一切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依旧是那明晰的夜空,星光闪闪,却无尽哀凉。 当然,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事不知的畜生。 “走吧。”这时有人在暗处道,“也该发挥她最后一点作用了。” 这一夜过的似乎格外漫长,那些隐藏在深宫中的阴暗都在月色的照耀下开始爆发。无数哀嚎跟凄厉的惨叫成为了这一夜的主旋律,然而没有人听到,没有人想起,但它却会成为一幕幕梦魇将那些无恶不作的罪人困在其中,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宿醉头疼,当肖瑾尘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有宫人会唤他起身,而月曦也会服侍他梳洗整装,但今日气氛却很是不同,即便他坐在房里也能感受到周围阴森冰冷的气氛,以及那空无一人的落差感。 咽了口吐沫,肖瑾尘随便拉过一件外袍就披在身上,然后抓起桌上的长剑小心地走了出去。 阳光依旧,鸟语花香,阵阵清香随着凉风飘散,只叫闻到的人觉得沁人心脾。然而肖瑾尘却没心思欣赏这种美好,他纵观一圈周围竟意外发现整个客殿除了自己外再无其他人,就好像是一夜间蒸发了一样,不留半点痕迹。 紧了紧握着剑的手,肖瑾尘深吸口气,慢慢向门口走去。 “瑾王爷。”谁料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肖瑾尘心中一震险些就出了手,索性在转身看到身后人长相的时候停住了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眼微眯道:“你怎么在这儿?” “公主有召。”站在那里的正是元勃,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完这个转身就走。 “等一下!”肖瑾尘顿时有些气恼,他喝住元勃,走上前质问道,“宫里面的人呢?” 元勃用无神的双眸望了他一眼,少顷将头侧开,推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王爷去公主那儿,就会知道原因了。” 苏青墨吗?肖瑾尘慢慢低垂了眼眸,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第568章 滚出皓月吧,瑾王爷 肖瑾尘因为这些年被人伺候惯了,导致现在的他完全是个在生活上不能自理的废物,因此即便内心焦灼却还是磨蹭了半个时辰才梳洗整装完毕,这才走出客殿向着苏青墨的寝宫走去。 客殿距离苏青墨寝宫的距离并没有多远,肖瑾尘却走得步步心惊。周围偶有路过的宫人,他们依然会停下来冲他做礼问安,可他却觉得每每经过的时候,那些人都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眼下毕竟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肖瑾尘在看到寝宫的瞬时深吸口气,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这才发觉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他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一大清早这里就聚集了不少人,三国使臣全都被苏青墨请了过来,所有人都站在那儿望着自己,那气势颇有些讨伐的架势。见状,肖瑾尘尽管内心不安却故作淡定的派头,他上前几步站在那儿,望着位于正中的苏青墨淡淡道:“不知月华公主请本王前来有什么事?” “请?”苏青墨秀眉一挑,“瑾王爷这个字用的可不太好。” 肖瑾尘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明明让元勃告诉你的是公主有召,所以并非是我请你,而是我召见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如此难堪,肖瑾尘顿时面色难看,冷下脸道:“月华公主,你这是在用你的身份来压本王吗?” “难得啊,瑾王爷这一次竟然这么快就清楚我的意思了。”苏青墨十分坦诚地说着,扬唇一笑。 虽然苏青墨对他这种态度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但还没有一开始便这般针锋相对的。肖瑾尘心里隐约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却仍旧摸不清她的路数。不得已只好重新看了回去,他双手后背,冷冷道:“那么公主所为何事呢?” “王爷今日一大早起来,有没有发现客殿的宫人都被我撤走了?” 原来是被她撤走的……肖瑾尘眉宇间的皱痕再添几分,道:“发现了又如何?” “一般来说,会发生何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是准备让你更换寝殿,这第二嘛……逐客令。” 肖瑾尘心中一惊,微眯了眯眼:“那公主你的意思是……” “第二个。”一点面子也不给,苏青墨十分决绝道,“我希望瑾王爷可以马上离开皓月。” 听了这话,肖瑾尘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他望着苏青墨一脸淡定的样子颇有些恼火,不知自己怎么就又触了她的逆鳞,竟然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要自己离开这种话。 “月华公主,虽然这里是皓月,而明显又是你说了算,但本王乃齐宣国的使臣,此次前来也是得了月帝邀请。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下逐客令,岂非太过无理?” “肖瑾尘,本王要是你,听了这话转身就会走,打破沙锅问到底是一个好习惯没错,但也要分场合。”这时就听容骁突然插话道。 “这跟你没关系,平南王。”肖瑾尘冷冷瞪了容骁一眼,重新看向苏青墨的时候才发现她眉眼之间竟然含着一丝鄙夷的笑。 “原本呢我还是想给瑾王爷留一点面子的,既然瑾王爷自己不肯要,那我也没办法了。”苏青墨说着,双手合十“啪啪”两声,接着便与众人一起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肖瑾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站在那里随众人一起等着。少顷便见之前下去的月影带了一个人走上来,那人浑身都被绳子绑着,嘴也被塞住了,此刻尽管被押着却仍旧一边走一边挣扎,一双眼睛里面混沌不清,唯独面上的表情可以说明她现在的状态……疯癫。 见状,肖瑾尘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谁料当他目光上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整个人却如遭雷击般里在了那儿,双目圆瞪,满脸错愕。 苏青墨很是满意自己塑造出来的这个效果,她心中冷哼一声,淡淡道:“瑾王爷还认识她吗?” “她是我的二妹妹,是你娶回去的侧妃。” “不过你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 肖瑾尘这才回过神来,强压怒火看着苏青墨道:“听公主的意思,她会如此是本王造成的了?” “哎,这话我可没说,是王爷你自己说的。”苏青墨急忙撇清关系道。 无言以对,肖瑾尘突然有些烦躁。月曦昨晚明明还在旁边伺候他,可他对她实在厌恶的不行,所以打骂过后便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是日上三竿。现在细想看来,因为这些日子琐事太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觉睡到天明了,他依稀记得昨晚的枕头上似乎有一股幽香,若是他没料错,一定是月曦那个贱货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可恶,从昨晚到现在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这个蠢货在这段时间里面做了什么有谁能知道!一定是苏青墨趁机握住了她的把柄所以眼下才用她来对付自己,可恶,当真是可恶! 苏青墨见肖瑾尘一张脸都气红了,自己心情却好得不行。她单手托腮看着他暴怒之下强压怒火的样子,微微一笑,道:“皓月当日送进客殿给你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她虽然做了不好的事,但毕竟是我们皓月的公主,是我月华的妹妹,是我父皇的女儿。” “就算你没有在这桩婚姻里面得到太多好处,但我父皇也没有亏待过你吧。可你呢瑾王爷,你对她做了什么?” “月华公主,月曦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她自己喜欢大晚上乱跑还搞成这幅样子跟本王何关?本王白天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难道晚上还得呆在床边看着她,以免她因为自己的愚蠢再做出什么蠢事?” 苏青墨见肖瑾尘说得义愤填膺,就好像自己真的被她侮辱了一样。她点了点头竟意外赞同了他的这个观点,眼见肖瑾尘似乎又有话说,她却突然伸手止住了他再一次的开口。 “那咱们就不说晚上,说白天好了。”苏青墨邪邪一笑道。 第569章 吃进去的再给我吐出来 肖瑾尘被她这莫名其妙的笑容搞得心里面紧张不已,从未有过的慌张情绪充斥在他内心,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看着苏青墨眸底的那一抹深邃,阴森冰冷,他紧了紧拳头正要开口接话,就听苏青墨再度问道:“既然王爷晚上那么累操心不了她,可白天呢,白天总是有时间的吧?” “本王刚才说了,白天的时候很忙!” “是吗,可为什么宫里面的下人却不是这样讲的呢?”苏青墨故作疑惑道,“很多人都听见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王爷的房间里总是传出来女子痛苦的哀嚎声,比死了人还要惨呢!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知王爷可否跟我们解释一下你在忙什么?是公事还是家事还是私事呢?” “不管公事家事这都是本王自己的事,与公主无关!” “可若是跟月曦有关,那也就等于是跟我有关了。” 苏青墨平静说着,侧目看向月影点了点头。后者心领神会,蹲下身一把将月曦的袖子拉了起来,瞬时之间那青紫红痕遍布全身,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正在流血。至于她蓬头垢面下的那张脸上也满是红肿跟淤青,很明显是人为所致。 “所以王爷忙的,就是将我好端端的一个妹妹打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满口胡言!”肖瑾尘顿时被触了逆鳞,跳脚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这样说本王!” 苏青墨见过很多人,有死不悔改的,有临了后悔的,却还没有见过这般明明脸上写满了惊慌还在故作挣扎的人。 “我知道瑾王爷一向是个要求真凭实据的人,当然我也是,所以若是没有证据,我绝对不会如此冤枉你的。”说着,苏青墨从走上前的元勃手里接过一样东西,毫不犹豫地扔在了肖瑾尘的面前。 “这条鞭子你一定很眼熟吧,往日都是你随身携带之物,但不太好意思的是在我将宫人撤出你寝殿的时候,他们有人把这东西顺出来了,估计是看上了那手柄处镶嵌的宝石。我也是事后检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的,瑾王爷放心,偷东西的宫人已经被我处置了,所以你只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鞭子跟我二妹身上的伤痕如此吻合,就可以了。” 肖瑾尘知道,苏青墨完完全全是在胡说八道,一定是她派人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将鞭子偷走的,现在却栽赃给一个可能压根不存在的宫人!然而面对如此指控他却无言以对,东西是他的,人是他打的,在皓月皇宫将皓月的公主折磨成这样,对话不用继续往下,肖瑾尘也可以料到后果了。 眼见肖瑾尘无言以对,周边众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一变再变。这里面清楚他本性的人很多,有些甚至在某些方面也跟他很像,但他们却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苏青墨其实一点都不关心月曦到底伤得如何,她不过就是想利用此事来将肖瑾尘逼离开这里。皓月皇宫的戾气本来就很重了,实在没必要留下这么一个人再徒增冤孽。至于她想查的事情最近也已经有眉目了,反正对方已经娶了一位公主也不算亏,还是趁早滚远的好。 眼见时机已到,苏青墨一脸哀婉道:“瑾王爷,我可以当你是默认了吗?” “我知道月曦她还有很多不足,你不满意可以跟她讲,何必要把她打成这个样子?瑾王妃因为王爷一时失误已经惨死,现下连我妹妹都变成这样,难道瑾王爷就不担心被别人说是命中克妻,这对你对齐宣来说,可都不太妙啊。” “毕竟我听说齐宣国的内政一直都是……” “月华公主,一事归一事,希望你不要扯得太远。” 肖瑾尘下意识便猜到苏青墨要说什么,尽管关于他执掌齐宣内政的事在场很多人都知道,但明显不太适合在这个情况下说出来。 他深吸口气平复内心的焦躁,冷冷道:“有言道出嫁从夫,月曦既然已经嫁给了本王,那她的一切就都只跟齐宣和本王有关。本王知道月华公主是担心胞妹,但除非你也嫁给本王,否则本王的家事你还没资格插手!” 偷换概念,欲盖弥彰吗?不过苏青墨要的就是如此。 “那瑾王爷的意思,月曦从此以后就跟皓月没有关系了?” “没错。”紧了紧手,肖瑾尘道。 “好,我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既然瑾王爷都这么说,那你们的事我就不操心了。不过这三个月因为你们齐宣一行人导致皓月遭了不少麻烦,所以当日月曦出嫁的嫁妆我便扣下一半,权当是瑾王爷给的补偿了。” 肖瑾尘就知道苏青墨没好事等着自己,他咬牙切齿道:“好,就如公主所言!” “另外呢月曦虽然嫁给了你,但身份毕竟还是我皓月的公主,所以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还希望王爷将她带回去好好照顾,毕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让她自生自灭吧?” 月曦已经被吓疯,她往后将会永远处在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度日,以肖瑾尘的为人一定恨不能早早跟她划清界限,可苏青墨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放在宫里,所以她更喜欢在关键时刻施压给对方,以此来增进一下两国的感情。 果然就见肖瑾尘猛地抬头怒视着她,那眼角眉梢的火气正在熊熊燃烧,仿佛她只要再说一句,他就会当场手撕了她一样。苏青墨大大方方地直视着那能吃人的视线,最后唇角微扬,浅笑道:“如此,便请瑾王爷带着你的侧王妃离开皓月国吧。” 话说到最后没想到还是要让自己走,肖瑾尘终于忍不住,正想拽住苏青墨胳膊的时候,却见容骁突然将她拉开,挡在了二人之间。容骁以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肖瑾尘,最后只冷笑道:“瑾王爷是听不懂吗,月华公主的意思是说,让,你,滚!” 第570章 意外的来信 容骁简单暴力的总结终于让肖瑾尘爆发,他浑身杀气乍现一拳打了过去,容骁却只堪堪侧身避过,接着一掌击向他后背。 肖瑾尘被打的步子踉跄,在回身的时候手中长剑已然出鞘,而这时就听周围一阵齐齐的脚步声响起,很快,皓月皇宫的侍卫在莫笑的带领下纷纷上前将他围住,那架势明显是只要肖瑾尘再敢动一下,往他身上招呼的就是几十剑。 他是恼火,是恨不能将这群人全都宰了,可是他不傻。肖瑾尘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身子将长剑时重新收了起来,他目光阴森越过众人的肩膀最后来到苏青墨的身上,她依旧淡定如斯,而且还运筹帷幄。 他终究不是她的对手,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其他事情上。但怎么说都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 或许……他真的可以放下了。 “月华公主,本王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 没想到这人到了现在还在跟自己放狠话,苏青墨抿嘴一笑,回道:“我也希望瑾王爷可以信守承诺,不要置两国的友好关系于不顾。” 言罢,肖瑾尘再度深望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此离去,而苏青墨紧接着便派宫人们将月曦给他送过去,在经过了昨晚上那一场装神弄鬼的惊吓后,想必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自己的这位夫君说。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没发生什么却又好像日日都在发生什么。眼见周围只剩下容骁他们苏青墨很快打起精神来,先是向各位说了句抱歉后,这才表明皓月因为最近出了太多事再加上月岚公主之前受惊不小一直在调理身子,所以关于联姻一事便只能暂时搁浅,恢复之日未知。若是在场的人愿意可以继续留下来与皓月商谈其他方面的交易,但若是不愿意就只能请回了。 容骁自然没什么异言,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苏青墨,而齐宣那边肖瑾尘已走,留下的景清蓝也没有决定的权利,是以也未表态。容召那边过来的依旧只有李继,他正双臂环胸一脸阴测测地看着苏青墨,见她把视线射过来以后,才似笑非笑道:“其实除了月岚公主,还有一位公主也尚未婚配,不知皓月为何不继续商讨联姻一事,难道是觉得不够分吗?” 这话太过无理,苏青墨一把拽住想要发火的容骁,平静道:“我并不在联姻的人选范围内。” “哦?这还怪了,公主看起来是皓月最有能力的人,若是联姻,一定会给皓月和另一国带来无尽的好处,这么好的机会公主竟然放弃了,实在是配不上你这长公主的名号啊!” “李继,你说够了没有?”这时,就听容骁冷道。 “哎哟,平南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啊,我想起来,你似乎一直心仪月华公主呢,不过可惜,以你现在的身份是娶不了她的,虽是平南王,但一会儿在容召一会儿在擎南的……” “李公子,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商讨其他方面的交易,那我想你可以回去通知范公子一声,好确定回程的日期。” “公主这话,也是在对我们下逐客令吗?” “李公子觉得呢?” 李继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咱们就走着看好了。” 如此语意不明的话让苏青墨跟容骁瞬时心惊,而李继说完这些却转身就走了。一行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阵阵寒气从脚底下往上冒,良久就听景清蓝轻咳一声,皱眉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家伙身上总是有一股……” “死人的味道?”况琴接过话道。 眼见景清蓝和周围很多人都点了点头,苏青墨这才注意起来。难怪之前每每有那家伙出现的时候气氛就总是很怪异,李继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邪气,太过阴森,完全不像是活人该有的那种感觉。苏青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如此,只能下意识认为是性格所致,才带着有些变态了。 “不过他跟范庭川一向不睦,所以他说的话你们听听便可,不一定要放在心上。”少顷,景清蓝复又道。 “怎么?” “范庭川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因着之前的……某些事,他跟容帝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所以这一次容帝才派了李继也跟着过来,表面看着是为了帮忙,实际不过是盯梢。”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苏青墨秀眉一扬觉得诧异,但更关心的却是景清蓝刚才欲言又止的那三个字。 某些事?什么事?难道又是跟五年前有关? 就在气氛稍有缓和,众人都默默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有一人出现在了苏青墨的寝殿外。石青的袍子将他身形拉的硬挺,右手大拇指上的那个扳指在太阳的照耀下晶莹剔透。苏青墨没想到莫麟竟然会这个时候进宫,她匆匆走上前去正想问对方莫胤怎么样了的时候,莫麟却冲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后方。 苏青墨顿时心领神会,道了句“抱歉”后冲容骁使了个眼色,便与莫麟一起进了后院。 待两人刚一站定,莫麟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信封上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写明是谁所收,苏青墨莫名其妙地看了莫麟一眼今后,这才慢慢将信封打开来去。 一张信纸,上面用很是娟秀的小楷写了几段文字。 而那落款的地方…… “她……怎么会?”苏青墨心中一惊,看着莫麟,表情难掩异色。 莫麟不知该如何作答,避开苏青墨的视线垂首想了想,才缓缓道:“月华,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她死了。” “那她为什么从来都不出现?” “她出现过,只是……不会在一般人的面前。” 莫麟想着用怎样的方法跟苏青墨解释才能更好,为此不由脑袋都想疼了。然而看着苏青墨惊讶到微微颤抖的样子他突然有些愧疚,不得已按住她的双手,柔和了几分声音道:“月华你听我说,你娘她……没死,但是她也不能随便出现。因为……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这皓月国的圣女,是天下人的神祗。” 第571章 娘亲的真实身份 苏青墨怔怔望着莫麟,似乎压根没听懂他刚才说了什么。她的大脑瞬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那些关于自己的、母亲的还有其他所有人的全都搅成了一团,让她头痛欲裂。 莫麟眼见苏青墨垂首捂着脑袋一脸痛苦,心下一惊不禁有些担心。急忙拉过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想带她去一旁坐下,谁料这时一声“放手”响起,接着就见容骁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莫麟给推开了。 “莫大公子,之前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本王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但是现在她都已经这副样子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她?” 面对容骁的质问,莫麟破天荒的没有继续跟他对峙只是缓缓放开了手,他看着面前的二人最后只叹了一声,这才道:“月华,你先把信看了吧。” 苏青墨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深望了莫麟一眼后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那张信纸上。上面零星的几句话其实并没有说什么想念或者解释的话,通篇只是跟她说明了一下目前的局面,以及希望她能够远离皓月,远离即将开始的这场纷争。 由于记忆尚未恢复,所以她很难在此刻理解信纸上的有些内容。她的视线下意识就落在了对面的莫麟身上,莫麟心知很多东西都再也隐藏不住,只能有些挫败地将目光移开,缓缓道:“看得出来有些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你的本名……并不是叫月华,也非皓月的长公主,你叫做苏青墨,容召苏家的二女儿,当年替姐出嫁进了平南王府,与平南王相识相恋。原本你可以安然度过这一生的,但之后在寻找一个叫‘凤凰图’东西的时候你们……被人算计,你为了救平南王,最后只能开启凰图与这一切告别,但是……却在最后关头被你母亲给救下来了。” 这一段话的前半部分内容苏青墨已经了解,只有后半段让她万分惊讶。她双目圆瞪神情诧异颇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时候,就感觉到身旁容骁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是真的,莫麟所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她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莫麟自是看出她的为难,瞬时表情也变得哀凉,他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投向远处,所有的意识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年一般。 “那时你母亲感应到你体内凰图发出的求救,拼尽全力在凰图能量耗尽的最后一刻用幻术将你藏在了她所认为的最安全的空间内,足足治疗了三个月,才将你从地狱里面拽上来。” “幻术……”苏青墨微微皱眉,“那……那一天在南山……” “也是她。”很快,就听莫麟回道。 依旧很难接受这个现实,毕竟在苏青墨现在的认知范围内,不管是什么凰图还是幻术都不在她所能了解的情况之中。她并非没听说过什么凤凰图,可她一直以为那玩意儿不过就是世人口中相传的一个流言罢了,谁知道竟然是真的,而且还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难怪最初三个月不论本王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就连天象师都说她的天象已经不在了,没想到……” 莫麟知道对面前的两人来说接受这个现实很难,而事实上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告诉他们这些。但是他所做的一切是在保护苏青墨不受伤害的前提遵从另一个人的要求,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娘亲。 “当年月华被救回来以后,我便开始为她之后的生活做好布局跟准备。索性当年的确有一位长公主,虽然人已经不在,但索性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所以我便利用这一身份让她重新开始生活……” “那父皇他……” “他……也是知道的。” 苏青墨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身为一个当事人,她在关于自己过往真相的事情上一问三不知,而她最信赖的那几个人却了解的通透。明明应该怪他们恨他们,但想想这五年来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做的一切,她便也怪不起来了。 “月华,抱歉,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目前的局面,真的不允许我们再继续对你隐瞒下去了。” “她不会怪你的,只要你们不要再对她有所欺瞒。”却是容骁接过话,很是笃定地说着,然后看着苏青墨笑了笑。 他跟莫麟都知道即便眼下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苏青墨也不一定能想的起来,这一切从她懵懂不知的神色中便能看出一二。既然这样他二人能做的只有最大可能地去安抚她的情绪,免得她一事接受不了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见状,莫麟自然也明白了容骁的意图,也不得不承认尽管他们早前都埋怨过这家伙,但在真正了解苏青墨这方面来说,他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你母亲当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能力才将你救活,但却意外发现你有了身孕。原本我们的意思是说不让你要这个孩子的,但明明频临死亡的你却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睁着眼睛抓着她的手,跟她说就算救不活你,也要救活这个孩子……可是你不明白,对她来说你也是她的孩子,你不愿意看到你的孩子离开,她也不舍得看到自己的孩子离开……” “因为要救两个人,所以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她尽可能地想要帮你们避开一些可能会引发的伤害,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叫月晓落下了浑身带毒的毛病。三个月后你醒了,忘记了一切,她为了能让你安安心心地继续往后的生活,便要求我们对你隐瞒了一切,只让你作为月华,一个皓月长公主而活着。” 苏青墨越听心里面越难过,那些明明想不起来的事却总是能在脑海里面找到片段,让她每每看到,眼睛就会发酸。 “等一下,你说她是青墨的娘亲,可本王记得她娘亲在生下她没多久后便过世了,怎么又……” “你问的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年她也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青墨,她一直对你很愧疚,因为愧疚所以不肯看着你死,因为不肯让你死所以即便耗尽了自己一条命只为了把你救回来。她说她没想过能得你原谅,只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远离纷争,因为如果再有下一次,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第572章 莫麟的旧事 这番话听起来太过叫人伤心,苏青墨强忍许久的难过终于爆发,敛眸便见眼泪落了下来。她不知自己该埋怨还是该理解,她很想尝试着去回忆一些东西,但是那仅存着片段的大脑却在无情的嘲笑着她的天真跟无能。 容骁察觉到她的异样直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大掌一下又一下替她顺着气儿,他的视线落在一脸愧疚的莫麟身上,少顷只道:“本王还有一个疑问,可否请你解答?” “你说吧。” “当年你们不由分说便隐藏了真相,眼下为什么又肯告诉她了?你们既然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她,难道没有想过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说,摒弃五年的欢乐而去接受之前十几年的往事有多痛苦?” 容骁的质问有理有据,也让莫麟看起来更是愧疚。他紧皱着眉慢慢低下头,攥着的手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松开,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调整好,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也不想这样的。” “或许你会觉得我一个成年人为什么没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为什么非要事事听从她娘亲的意思。平南王,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所以不知道她娘亲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索性今日也要将一切谜底解开,于是莫麟大大方方道:“十几年前的莫家可不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荣耀,那时陛下登基才没多久,内忧外患重重,莫家虽为他左膀右臂却仍旧时时被人构陷,很快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那时陛下不管在表面还是背后对莫家的看重更是激怒了某些人,于是他们直接绕过了各种阴谋陷害,改为直接刺杀。” “而我,便是他们选中要下手的那一位。” “彼时我还不到十岁,外出的时候被人掳走,受尽折磨跟虐待。就在我奄奄一息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的时候,老天有眼遇到了你母亲,她将我救下带我离开给我疗伤,在得知我是莫家人后什么都没说只将我带去了陛下面前,质问这就是一个陛下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母亲她……真的这样做了?”苏青墨难掩心中震惊,毕竟在她看来月云升一直都是一个很难接受别人意见的人。 莫麟闻言点了点头,表情也只在苦笑跟欣慰之间转换,复又道:“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跪在陛下面前已经吓得半死,更别说跟陛下讲话了。可她不同,指着陛下的鼻子便是一通责骂,丝毫不顾及他皇帝的身份。而陛下对她的态度也超出我的想象,不仅将那些责骂全盘收下,甚至在之后的早场便处罚了那个派人刺杀我们的大臣。” “或许是陛下表现的太明白吧,又或许是你娘亲在背后又做了些什么,从那个时候朝中无人再敢小瞧莫家也无人再敢打莫家的主意,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满门荣耀,无人可欺。” “而这些,都是她带给你们的……” “是啊,是她,正因为有她才有莫家的现在,所以当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便告诫过我,这一生要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母亲一样,有求必应,还要给她养老送终。虽然我觉得……她可能并不会死……” 莫麟的话里有话让苏青墨微微皱起了眉头,尽管她想不起任何有关自己娘亲的事以及对方口中的过往,可是她不傻,那些明显已经超出一个正常人所应有能力的现象只能让她觉得自己母亲并非一个普通人,圣女,皓月国的圣女,这一身份又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所以青墨,我很抱歉对你隐瞒了这么久,不过你就算怪我,我也不觉得自己所做有什么错的。毕竟,这五年的时间,你过得很快乐不是吗?” 良久,莫麟以此作为终结,望着她说道。 苏青墨抿了抿嘴,心中升起一股很难说明的感觉。 “至于为何现在我们又告诉你了,是因为你娘亲察觉到天象有异,这世道即将乱了,她不想你们再重蹈五年前的覆辙,所以希望你可以及早离开,还有平南王,还有你们的孩子。” 莫麟有些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尽管他对苏青墨并没有所谓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好歹是五年的朋友,就这样告诉她血淋淋的现实再让她走,的确是……挺残酷的。 “可是,能走到哪里去呢?”少顷,就听苏青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莫麟浑身一震抬起头,就见苏青墨与容骁相视一笑,眼睛里面有他看不懂的东西。这时苏青墨松了容骁的手缓步走了过来,她眉宇间还带着苦色,她眼中还有迷茫,可她却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淡淡道: “反正这世道也要乱了,走去哪里不都是一样,如果说这一切都跟你口中的凤凰图有关的话,那我理应要负责任。不是想要逞强,也不是想要多管闲事,而是……这就是命,但我不认罢了。所以莫麟,我不怪你,反而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五年来的照顾,谢谢你帮我认清了现实,坚定了内心。 莫麟的瞳孔猛地收缩,为着面前女子仿若誓言一般的话。他原本还焦躁不定的心情这个时候逐渐归于平静,记忆也回到最初他们相见的那一刻。 “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月华。” “那你呢?” “莫麟,你的朋友。” 别出心裁的开场白,却是可以铭记一辈子的美好。良久莫麟只伸出胳膊也回给她一个拥抱,低低的“恩”了一声。 “那个,你们抱得差不多了吧,差不多就赶紧松手!”这时,就听容骁在旁边不满道。 苏青墨与莫麟一同低笑出声,容骁见状更是火大,不由分说自己上前就将他二人给分开了。谁料这时就听外面的回廊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三人齐齐回眸,就见许公公匆匆走了过来,冲着苏青墨一礼道:“公主,陛下有请您前去御书房一趟!” “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呢,只是陛下看起来好像不太痛快的样子!” 第573章 皓月有异动 许公公是月云升身边的老人了,连他都说月云升看起来不痛快,那估计是真的不痛快了。苏青墨想都没想冲容骁跟莫麟点了点头便跟着许公公去了御书房,一路上走得匆忙,导致她压根没有看到在自己前脚踏入御书房的时候,有人后脚从偏门的位置离开了。 苏青墨匆匆进了内殿,在许公公的通传声中走了进去。她一进门就见月云升正窝在椅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他眼底乌青一脸疲惫,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阴沉。在听到苏青墨进门的响声后月云升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沉闷的脸上瞬时添上了一抹笑意,他冲着苏青墨招了招手,慈爱地道:“朕的月华来了。” 这个称呼若是放在往常,苏青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然而她刚刚才从莫麟那里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她其实很不明白月云升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 五年的记忆里每一次的难过跟伤心都是这个父皇在旁边开导,有时候为了哄她开心,他甚至还会脱下龙袍换上常服领着她出宫去转悠,什么酒楼、花楼统统都逛了个遍,颇有些为老不尊的样子。他对月晓也是极好,不管孩子要什么总是统统都答应下来再派人千山万水都要寻来,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说不要把孩子惯坏了,月云升却总是打着哈哈道,一个人的童年也就这么几年,还是让他好好享受一番吧,谁让现实太残酷呢? 他明知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还是将这皓月的大半政权交由她手里,任凭她如何处置他都只会道一声“做得好”,有的时候苏青墨甚至在想是不是就算她杀了他底下的官员,他都也只会拍手说“干得漂亮”? 他对她的好完完全全出自于十分的信赖,而这信赖出自于哪里不言而喻,只是让苏青墨难以理解的是,对方到底为什么要如此? “父皇。”尽管这样想着苏青墨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走上前去拉过月云升的手回应道。 “朕这些日子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听闻在宫里面住的那三国使臣们好像闹出了不少动静,结果都是你一个人去解决的。月华啊,有时候你会不会怪父皇,觉得让你一个女儿家去承担这么多的责任,这些明明该是由男人来承担的……” “父皇我不是说过了,我既然是长公主,那么这些就是我无法避免的责任了。”苏青墨笑着道。 月云升深望了苏青墨一眼,眸底似乎闪过了什么异色。他深吸口气拍着苏青墨的手背只说了几句“好”,良久才又道:“眼下齐宣使臣已经被你赶出宫去,朕估计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区区一个齐宣而已,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月云升最是欣赏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闻言还是狠狠拍了她手背一巴掌:“你这孩子啊,难道要把你父皇这好不容易打来的天下给败光了?”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苏青墨吐了吐舌头,这才道:“父皇放心吧,我已经派人盯着齐宣那一行人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他们会及时告诉我。至于宫里面留着的另外两边,也就只有容召那一行人需要提防一下……” “听你这意思,倒是对擎南来的那几个人很是信任?”哪知月云升却突然打断她的话,一脸八卦道,“你看上哪个小子了?说出来,父皇去揍他一顿!” 苏青墨顿时哭笑不得,只无奈地道了声“父皇”,便低着脑袋不肯说话了。 是以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一瞬间,月云升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 “罢了罢了,朕知道女儿不中留,便随你去吧。不过眼下,朕倒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月云升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笺放在了苏青墨的手里,然后看着她道:“这是钦天监今日才送来的,上面标明了最近天象有异,且最可能受到影响的便是东海域了。” 苏青墨接过信笺看了眼,微微皱眉:“可我之前看到的天象异动并不在这个位置,而是有外力所操控的。” “会不会是衍生出来的别的麻烦?” “这……”苏青墨一时也拿捏不定,只能道,“不如等我今日回去同莫麟一起夜观星象看看?” “来不及了。”这时,就见月云升摇头道,“你们夜观星象总也要求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这段时间皓月杂事繁琐,一时间恐怕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依朕看,你不如亲自带人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及早提防总比事发乱了手脚要好。” 闻言,苏青墨稍一沉吟后点了点头。 “丫头啊,皓月会遇灾难是大势所趋,这是老天注定,我们避开不了的。”莫名叹了一声,月云升松了苏青墨的手,侧目望向窗外道。 苏青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小片的绣球花正在那暖阳的映照下一个个犹如孩子般玲珑可人儿,一派祥和的和睦气氛也叫人的心情不自觉变好了很多。可是每每看到这些美好的画面苏青墨的心里却隐约生出几分担忧,皓月之灾是她在古书上翻阅到的,她也曾与莫麟邀请了天象师夜观天象,发现的确有一些潜藏的外界因素正在逐渐逼近皓月。她为了避免这些曾做过不少防备,但现如今月云升的一句老天注定却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父皇你放心,只要儿臣还在一天,这皓月的天下我一定会保得住的。”蓦地,苏青墨跪倒在地,一脸诚恳道。 月云升望着她这样,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吩咐许公公派人将苏青墨送出去以后,月云升看着苏青墨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彻底看不清她的身影了,他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散去,换上了一丝怅然跟失落。 “陛下,公主若是就这么去了……只怕会恨您一辈子的啊……”这时,就见许公公一脸担忧道。 月云升叹了声,缓缓垂首。 “恨便恨吧,比起让她恨,朕更愿意让她活下去。” 第574章 东海域的麻烦 苏青墨在回去说明了情况后很快便与莫麟跟容骁等人商议决定一起去东海域那边看看。她临走之前留下了月影跟纪小池还有况琴等人帮忙照看月晓,毕竟此去凶险不知,为防有人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便只能将最靠谱的一部分人留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而苏青墨则跟容骁、莫麟还有元勃四人启程前往东海域。 从名字看,东海域恰好是在整个江月城的东边,且还要搭船往前行走一段,在彻底离开江月城陆地的同时便也进入了东海域的位置,苏青墨曾经去过那里查看过一两次,周围一切皆是安好,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之后一应活动都得留下船上,这对习惯了在陆地生活的他们来说是很不方便的。 索性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查探,因而苏青墨也没想着真的要住上十天半个月这种事。在赶到了东海域的时候便见莫麟找好的人已经备好了船,不过对方却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说,因为今日海上有风浪,所以不宜出行。 “海上有风浪?”苏青墨一愣,随即望向那无垠的大海,“这不是一派风平浪静吗?” “公主有所不知,对我们走船的人来说,越是平静的海面越容易出事,所以为了不让各位出事,你们今日只能留在这儿了。”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过来就是为了出船然后尽早解决尽早回去,若是照眼下这样又白白折腾了一天。苏青墨顿时情绪有些低落,却也不好置人家的好意于不顾,便只得答应下来,一脸无奈地坐在了海滩上。 容骁见状,冲着元勃跟莫麟低声说了两句,自己走上前去,站在了苏青墨旁边。 没有如往常一样蹲下来陪着她,容骁反而抬脚踢了踢她的背:“起来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闹小孩子脾气。” “谁在闹脾气啊,我才没有。”苏青墨白了他一眼道。 “没有就起来,还堂堂皓月公主呢,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哪知容骁反而变本加厉,一边踹她一边道。 苏青墨本来就挺烦,被他踹的简直不能更焦躁。她猛地转过头一把拉住容骁的腿往后一扯,就见容骁一个不稳便后仰下去,接着就听他的头“咚”的一声狠狠砸在了木板,瞬时震飞无数海鸥,还有那头正在观望二人的莫麟跟元勃。 “多大仇啊你,谋杀亲夫不成?”容骁躺在木板上捂着头一脸痛苦道。 苏青墨懒得理他,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望着海面发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怎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担心的样子,容骁坐起身来从身后环住她,“宫里不是有况琴他们在吗,我们也只是需要多等一天而已,你不必太多担心。” 苏青墨承认容骁说的很对,可真的是这样吗? 一天的时间,不知可以改变多少事,尤其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争分夺秒的情况。 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在容骁的开导下苏青墨总算是恢复了情绪。一行人心想着反正也出不了海还不如先去集市那边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最近是否有陌生人出入,有是否有什么异样发生。 城东这里自然比不过城中繁华,不过总还是要比城西好上太多的。因为周围居住的多数都是在海上谋生的人,自然充斥在他们集市中的也都是一些海货。腥咸的海味儿不管走在哪里都能闻得到,一开始苏青墨还觉得甚是好闻,可谁料闻多了便觉得有些头疼了。 四个人就这样走了一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因为他们独特的气质跟华贵的打扮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当地的女子们很快便认出来了队伍中的莫麟正是皓月国最有名的那位莫家大公子,于是纷纷上前将他围起来,或问好或求爱,好不热闹。而苏青墨则与其他人站在外面看热闹,丝毫不理会莫麟投过来的求救目光。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容骁见状,也不由落井下石道。 随着三人走开,莫麟只能无奈地任由一群女子纠缠,也不好就这样将她们都轰走。 苏青墨已经在容骁的带领下走了很远了,很快,几人就发现了一处卖首饰的小摊子,上面摆着的都是店主自己用贝壳跟珍珠等小玩意儿穿起来的东西,看起来相当精致。苏青墨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当即便移不开眼了,她与容骁一边商量哪个好看一边在摊子上拨拉,直到被一个小孩子狠狠撞了一下的时候,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手在腰身一摸,果然被偷了钱袋。 真是了不起啊,能在他们三个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我去追!”元勃最是不喜这种小偷小摸的举动,于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压根没等苏青墨说话。 被如此一闹苏青墨还哪里有心思买东西,只得将刚刚挑了一半的小挂件全都放了回去,道了声“抱歉”后与容骁继续往前走。 前方不远处恰好是城东的中心,在那里修建了一个相当庞大的石头建筑……一尊海神禺强用来给人们祭拜,求它保佑这一群靠海吃饭的人们可以永世平安。 苏青墨知道这是一种信念,对此也是深信不疑,心生敬仰的。 随着人群慢慢走过去,苏青墨缓缓抬头望着那尊石像,不知怎地在那一瞬,她心中突然涌出一阵特别不安的感觉。明明尚未升至当空的太阳突然迸射出一道强大的利光,就那样莫名一闪,在叫人觉得刺眼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传出,竟是那石像不知为何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砸向了人群,而那里还站着许多老人跟孩子。 “小心!”容骁下意识喊出声,飞身而起便过去救人,而苏青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安更甚,这时就又听一声“咔嚓”响起,尚且完好的半截石像再度裂开,这一次,冲着她砸了下来。 第575章 连环局 苏青墨因为上一刻还在出神,待到此刻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要闪避已经有些来不及,而那头容骁刚刚抱着一群老人跟孩子离开,想要赶过来亦是不能。两个人就这样彼此互相望着对方,眼中满是焦虑跟狂躁,苏青墨的耳边回荡着无数人的尖叫,而唯有那一声“青墨”叫得她肝肠寸断,硬生生都能逼出泪来。 由于躲闪不开就只能硬着头皮挺上去,苏青墨深吸口气翻身而起,想要借助掉落的碎石先去高一点的地方站着,却不知为何每当她的脚点在那大一点的石头上,石头立马会分成无数的小块,根本不给她机会站稳。如此一来她整个人在半空都是摇摇欲坠的状态,别说往上走了,几乎是在步步后退的。 随即又一道“咔嚓”声响起,再度便见那剩余的石块砸了下来,这一次,直击她命门。 苏青墨暗道不妙,已然拔出短刀准备以命相博。那头的容骁也已经跃起冲向了此处,无奈碎石太多导致他无法及时赶过来。眼见那最后一块巨大的时候就要砸在苏青墨身上的时候,容骁再度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嚎叫,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飞身而起,快速穿过无数的飞石冲向苏青墨,在那巨石落下的前一刻一把将苏青墨抱住,然后旋身向上落在了眼下位于最高的那个位置。 而容骁则与他们擦身而过,他看着来人抱着苏青墨从自己身边擦过的那一幕,双目圆瞪,瞳孔猛地收缩。 “是海神,是海神!”这时,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起来。 随那一声响起,人们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站在那石像骨架顶端的身影。一身绢白如掉落凡间的谪仙,遗世独立,周身清朗。明明是站在阳光下,但他周身散发的光芒却比之阳光还要耀眼,他面容俊美,眼神清冷,明明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态,却死死抱着怀中的女子不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这个人,这个人不正是他们一直敬仰着的海神吗? 下方的百姓呼声越来越高涨,在那此起彼伏的声音中,苏青墨终于回过神来。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怀抱自己的男子,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让她每每见到对方的时候总是分不清他想的和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范公子,可以请你放我下来了吗?”良久,苏青墨问道。 范庭川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再度紧了紧胳膊,就这样抱着她飞身落地。 在落地之后苏青墨急忙挣开他自己跳了下来,而容骁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与莫麟还有元勃三人一把就将苏青墨拽到了身后,看着范庭川的目光提防且阴森,颇有些防备的意思。 见状,范庭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范大公子不是一直在客殿里养病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少顷,莫麟率先问道。 范庭川看着他没有回答,而这时就见另有一个人穿过人群匆匆跑了过来,先是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范庭川的身上,后才道:“范公子听说东海域这两天会出售一些珍稀的海物,于是便过来看看了。” “这么巧?”容骁冷笑道。 “平南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们跟着你?”叶繁花一听,顿时不乐意道。 “又或者是你们提前等着的呢?”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未免都有些心惊,而唯独没有变色的却只有范庭川。他不理会争吵的几人只是将目光后移落在了苏青墨身上,原本清冷的眸子莫名透出几分暖意,他薄唇轻启,淡淡道:“公主殿下可有受伤?” “还好,适才……多谢范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此处毕竟距离江月城中过远,一旦出了事返回怕是赶不及,还望你们自己多加注意安全。” “哼,范公子这话说的可笑,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若是有人故意射暗箭,又岂是我等能够防得住的?” 容骁的质问终于让范庭川看了过去,先不说他二人早前便有不睦,后来虽然和好但多也是看在苏青墨的面子上。若非不是五年前那场灾难他二人可能已经成为朋友了也不说不定,但所谓造化弄人就是这么回事,眼下他们依旧是敌人,甚至对对方的讨厌也超出了原有。 “如果防不住那就只能说明你没本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平南王不懂吗?” 头一次讲重话,头一次语带嘲讽,范庭川在讲完这一句话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这样带着叶繁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而随着他的离开,周边百姓仍旧在为他刚才的表现津津乐道,唯有苏青墨他们一行表情严肃,越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是故意的。”这时,就见容骁冷冷道。 “我们刚才一路走来,因为太过放心所以忽略了几个问题。第一,莫麟你就算再出名,东海域的人知道你的大名也不一定会知道你的长相,可她们既然那么快就认出了你,只能说明……” “说明她们早就看到了我的画像。” “而元勃一向讨厌那些小偷小摸的行为,这一点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 “所以才会有人在我们买东西的时候行窃,以此来将元勃支开。”苏青墨说着,神色微微变了。 “而刚才在石像面前,我自是不能放任那些老人跟孩子不顾。所以在我去救他们的时候石像再次断裂,如此一来只有你一个人在那儿。” “而能救我的,只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范庭川了。”作为最后的结语,苏青墨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不记得范庭川这个人,脑袋里唯一的印象也就只有那个恍恍惚惚的白色身影。可现如今那个白色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却没了记忆中温润如玉的模样,反而成了一汪井水,看不清,摸不着。 “可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时,就见元勃不解问道。 第576章 许给你的婚事 元勃的一语道出了几个人的疑惑,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却都不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如何。这样的连环局总不能只是范庭川想要被人称作海神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吧,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很有可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或许是苏青墨,或许是容骁,又或许是远在皇城之中的众人。 这样一想他们谁都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苏青墨几人匆匆回到海边,索性得到的好消息是暂时不会有风浪,他们可以出海了。 出海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有人掌舵,所以他们只需要观察周边情形便可,除了容骁有点晕船吐了个昏天黑地外几人倒是没有其他发现,海水湛蓝如空,海面平静,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情况,起码是不见月云升所认为的天灾征兆。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越发叫苏青墨感觉不安,她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焦灼,只觉得似乎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就要出事了。在苏青墨不断的催促下原本需要三天的行程只用了两天便解决,待到他们重新站在陆地上的时候,四个人除了松了口气以外,还纷纷察觉到周围的气氛的不对劲。 并不是那种充满了危险的感觉,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原本几人之前还打算在这里住一宿调整一下再回去,眼下倒是谁也呆不住了。苏青墨吩咐车夫一定要在傍晚前赶回宫中,于是一路上快马加鞭甚至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了回去。待到进入江月城中看见那一片祥和的画面时,原本焦灼的内心总算是有了点安慰,苏青墨靠回座位松了口气,就见容骁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一脸担忧。 “我没事,我只是……” “我知道。”容骁打断她的话,伸手拉过她的手,“我也一样,心里面总是不踏实。” 范庭川的意外出现除了带给他们太多的不解外,还有很多潜藏的担忧,这种担忧是时刻埋在心里的,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相比之下,苏青墨因为失去记忆所以其实不太能理解一旦出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但容骁不同,他跟范庭川屡次交手,早已知道这个人一旦真的发起疯来,可是比肖瑾尘还要恐怖的。 怀揣着这样的坏心情几个人在太阳落山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终于回到了皇城,苏青墨跳下马车就匆匆往自己的寝宫赶,一路上几乎不做停歇。直到进了宫门看到一群人正陪着月晓在捉迷藏的时候她终于放下心来,她这一生,珍惜看重的东西并不多,而此时此刻在这一间小小院子里的那些人,便是她的全部了。 一个都不能少,一个人都不能出事。 院中众人在看到她一身凌乱出现的时候纷纷停下了动作,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而唯独只有蒙着眼的月晓依旧不知,他一边嘴里面嚷嚷着吓唬别人,一边小手乱挥到处摩挲着,直到…… “哈,我抓到啦!” 月晓在触到苏青墨裙摆的时候一把冲上来将她抱住,谁料在闻到她身上那股带着腥咸味儿的兰花香气时小人儿突然就僵住了。苏青墨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幅样子,于是急忙蹲下身子,一脸惊慌地拽着他看了半晌,一边看一边道:“晓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嘤嘤,月华……”没有了往日混世小魔王的霸道,月晓的小奶声响起,下一刻就抱住苏青墨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月晓从出生到现在真哭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能数的清,苏青墨越发慌神,拉过她更加急切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呀,要急死我吗!” “呜呜……月华,爷爷……皇爷爷说……说要把你许配给……给……别人,我……我没答应……他让人把我在小黑屋子里关了一晚上……月、月影他们看我难、难过才陪我玩儿的……” 小奶声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完再一次抱住苏青墨的脖子:“呜呜,月华,我不想让你嫁人,不想啊……” 尽管听得不甚清楚,但苏青墨也听明白了里面的意思。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地僵在了那儿,这时候才明白刚一进门的时候月影几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可怜,是难过,是悲悯,是无奈…… “月晓,是谁,陛下要把她许配给谁!”这时就见容骁也匆匆跑了过来,拉着月晓问道。 由于苏青墨跑得太快,是以等他回头的时候就已不见她人影。容骁留在那儿跟莫麟交流了几句后这才跟了上来,谁料一进门就听到月晓呜呜咽咽的说着月云升要把苏青墨嫁出去这种话。 苏青墨没有见过月晓哭成这幅样子,月晓自然也没有见过容骁暴怒成眼前这样。小矮子顿时被吓住了,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哭的更是厉害,抱住容骁一边往他身上擦鼻涕一边道:“就是那个、那个姓范的,大叔你很讨厌的那一个……” 闻言,苏青墨“噌”地一下跳起来,转身就向御书房跑去。 见状,月影几人匆匆围上来让容骁去追人,免得再出什么岔子徒增麻烦,可容骁却只冷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月晓一把抱起,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好,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他们玩的什么把戏!” 而那头的苏青墨并没心思去关注身后种种,她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冲进了寝宫内,径直走到了御书房外,不等许公公通传她一把将人拨开,不由分说便直接冲了进去。此时里面正站着莫麟跟元勃在汇报之前出海得到的结果,二人在见到她出现的时候纷纷愣住,而苏青墨则无视两人诧异的表情,快步走到月云升面前,双手拍桌,表情隐忍。 “为什么!”她抖着声音道,“为什么要骗我!” “你明知东海域什么都没有,明知那是一个圈套,可你却亲手把我送到了那里面,现在甚至还想把我推出去!” “父皇你回答我啊,为什么!” 第577章 为什么骗我 月云升静静看着苏青墨,像是想要透过她的眸光看到些什么。只可惜除了那满腔怒火跟痛苦外再无其他,见此,他不禁有些失望,抬手正准备让莫麟跟元勃下去的时候,却见苏青墨再度猛地一拍桌:“你心虚了吗,有什么不敢说的吗,若是没有,何必非要他们下去!” “你放肆!” “我今天就放肆了!” “啪!” 谁料苏青墨话音刚落,就被怒火中烧的月云升抬手给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他是她的父皇,虽不是亲生,却待她比亲生的还要好。五年来的所有悲欢都在这一刻从眼前翻滚而过,可她却越发看不懂面前的人,看不懂这个父亲,看不懂这个……皇帝。 是了,是她蠢,她忘记了面前这个人在身为一个父亲前最先是一个皇帝,他手执生杀大权,手握整个天下,他的喜怒悲欢总不是跟他们这些人一样的。是她傻,以为自己被疼爱,是她天真,以为自己被重视,可到头来呢,到头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在这皇宫内院中,哪里不是处处充满了利益跟权利的交易? “你明知东海域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派我去了,就是为了让我呆在那里,好与范庭川相遇。” “你明知对方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往里钻,却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话,好让我自生自灭。” “你明知这件事可能造成的结果就是流言蜚语满天飞,却任由它传的沸沸扬扬,好让我被迫妥协。” “父皇啊,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孩子,你就是这样爱护你的孩子的吗?” 苏青墨说完这些话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她紧捂着嘴,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一滴滴落在面前的宣纸上,很快就见朵朵泪花绽放,夹杂着痛苦跟无奈。 月云升无言以对,他原本准备好的满肚子话语在此刻看到苏青墨如此模样的时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怔怔望着自己刚才打出去巴掌的那只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以为为了她好的一个选择,竟然会把她逼成这样。 “月华,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良久,月云升拖长了声音坐回椅子,一脸疲惫道,“朕已经准备下旨,将你许配给容召范家的长子范庭川,到时你二人联姻,我们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之后的三国纷争,毕竟范家对容帝并没有表现看到的那样衷心,朕其实也是……无可奈何啊……” “陛下!” 这时莫麟总算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连他也没想到当初不过一时的担心眼下竟变成了真!他从未见过苏青墨如此痛苦的模样,眼下瞧着不由很是心疼,他走上前去将苏青墨拉起按在凳子上,这才看向月云升道:“陛下,恕微臣直言,就算没有这门亲事,皓月也未必躲不开那三国大战啊!” “皓月本就地处沿海,擅长的也是海战,且因为之前收容了齐宣的那五万精兵,陆战也正在日益精进,照此情形就算是真的打到了皓月门口咱们也未必挡不住,更何况再不济还有莫家的……” “莫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月云升再度被惹恼了,猛地一拍桌站起来怒道,“战争!战争!战争!你们口中的战争是有多简单多随便!你说的那些是战争的过程,但它不是结果!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到了最后不管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真正会受到损害的不是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而是天下,是百姓,是这片土地!” “可这些关月华什么事,难道要为了这天下苍生的活路用她一辈子的幸福去交换吗!” “出身在皇族之中的人,哪里有资格去谈什么幸福!” “可你明明知道我并非皇族中人,并非这皓月的长公主,并非你的女儿!”苏青墨也再度咆哮起来,而这一次,就见月云升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眼角眉梢竟莫名添了几许痛色。 “原来……你都知道了……”月云升咳嗽了两声,看着苏青墨道,“难怪你会突然如此,以前的你可是从来不会污泥父皇意思的……” “这不一样!”苏青墨再一次冲上前道,“你若是让我为这国家为你去死,我二话不说义不容辞,可我不接受这样的欺骗,更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说什么避免战乱,避免战乱的方法有那么多,凭什么就要用我的终身幸福去换!父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青墨撕心裂肺的质问最后还是没有换来月云升的一句解释,他不怒反笑越发平静,缓缓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平在了腿上。他的目光侧过屋内三人再度投向窗外,阳光微暖,在它映照下的绣球花如往日一般漂亮地令人心颤,只是这样好的光景,他以后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你若是不愿,就离开这里吧,从此以后皓月的死活,朕的死活都与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父皇……” “不要叫朕父皇,你走!”月云升冷冷说着,再不肯看苏青墨一眼。 委屈莫名涌上心头,更多的是随之而来的伤心。苏青墨紧咬着下唇死死攥着拳头,她望了月云升,看着他绝情如斯的样子,最终一跺脚,愤愤离去。 “陛下!” 谁料在她刚一转身迈出去的时候,书房内却传来莫麟惊慌失措的叫声,苏青墨的步子停住下意识便往回跑,待到重回那道大门的时候,她站在门外,眼中看到的是月云升嘴角溢出鲜血,倒地不起的憔悴模样。 “父皇……父皇……”苏青墨扑过去捧着他的脸,在见那鲜血源源不断溢出的时候终于慌了神,一边狂吼着“宣太医”,一边却死死抱住月云升不肯撒手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容骁也抱着月晓到了客殿,此刻父子俩正一脸阴森地看着仍旧坐在那里云淡风轻的范庭川,少顷,冷声喝道:“姓范的,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第578章 我就是为她好 范庭川依旧表情淡淡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容骁早知他德行如此也不生气,只抱着孩子就走了过去。谁料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见叶繁花冲出来将他挡住,她看了眼容骁又看了眼他怀中泪眼汪汪的孩子,最后只能软下声音来道:“平南王,这是月帝的意思,跟范公子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容骁不怒反笑,冷道,“叶繁花,没想到你跟这姓范的这么多年,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了。” “你!” “你们当日为何会出现在东海域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提前安排好人来分散我们,本王也全都知道了。不瞒你们说就连那尊石像本王也亲自检查过了,上面的裂痕是提前就刻好的,要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在过来的路上容骁已经将所有的事都捋了一遍,自然件件都跟范庭川脱不了关系。是他自己说身体不适所以告病不能参加任何活动,这才需要一直在客殿休息,他们信了,还专门派了太医过来帮他调理身子。可就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一出现却是在几十里之外的东海域,要说是巧合,那恐怕没人相信! 他先行一步过去在那边布好了局,在将众人支开后,拉着苏青墨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当日他们还说他不会只为了想被称作海神这种莫名的原因吧,谁料是他们高估了他,他的确是为了这种理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皓月的百姓对他刮目相看,如此一来他才能够制造流言来把自己跟苏青墨的关系传的沸沸扬扬,以此对月帝施压,然后自己抱得美人归。 容骁是从不怀疑范庭川的本事的,只是他不知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种卑鄙下流的小人。 “平南王,就算你不信我也要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呵,杀了人的家伙一向也都说自己没杀人。” 局面顿时僵住,两方僵持不下,而叶繁花又实在没有信心能说过容骁。她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看向容骁的时候避开了他怀中的孩子,如此她才能强迫自己口气更硬一点道:“好,暂且不论这件事到底与我们有关与否,你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找到陛下,要他放弃这个念头。” “不可能。”谁料这时,就见范庭川终于出声道。 容骁见状唇角微扬,明显一副鄙视的样子。他看着范庭川缓步而来正要说话,却见对方伸出一根手中冲自己晃了晃,然后慢条斯理道:“五年前我把她交给你了,可你却害得她葬身悬崖。所以从那时候我就发过誓,我这一生如果再有机会遇见她,决不会再把她让给任何人。” 五年前的种种也是容骁心里的痛,他听了这话,表情越发难看:“你不是说想为了她好吗,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就是为她好?” “没错,因为没有感情拖累,她就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所以就算她不爱我,但跟我在一起也要比跟你在一起更好。” 这世上似乎没有比承认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这种事还要令人难过的了,容骁没有想到,范庭川竟然说的如此轻松。是以在面对这样的范庭川时他突然就有些词穷,即便怀里的小矮子小拳头一直砸着胸口给他鼓劲儿,可他却知道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范庭川心意已决,若是月帝也与他一样,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啊,快点来,出事了!”谁知容骁脑子里的主意刚刚冒出来,就见月影从门外跳进来,冲着他们吼道。 见她神情如此紧张,容骁便知是出了大事。他心道苏青墨刚刚才跑去月云升那里问话,不会是一怒之下两人打起来了吧?怀着如此想法他抱着月晓就匆匆往御书房赶,谁料当他跟范庭川二人到的时候,却见众人几乎都围在那儿了,只是不见苏青墨的身影。 容骁四下一扫就见况琴也没了影子,当下便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他把月晓交给月影后便推开众人走了上去,待到书房门口就见许公公突然挡在了那儿,为难道:“平南王,陛下身子不太舒服,眼下正由太医跟擎南三皇子瞧着呢,您……” “没关系,让他进来吧。还有,让范公子跟他身边那位姓叶的姑娘也一起进来。”这时,就听里面喊道。 说话的人是苏青墨,只是听起来她声音闷闷的,好像刚刚才哭过一样。容骁急忙走进去就见太医跟况琴正在里间给月云升看病,而苏青墨、莫麟还有元勃在外间,一个站着两个坐着,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容骁什么话都没说只走过去站在了苏青墨身边。他将她的头揽入怀里,轻抚她的脸庞,给她温暖和宽慰。苏青墨仰起头冲他淡淡一笑,尽管笑容苦涩,但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而容骁亦是报以淡笑,眼神甚是宠溺。 是以当范庭川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诸如琴瑟和谐的画面。而且他也知道这两人并非是故意,只是在做寻常生活里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不知皓月陛下怎么样了?”没有绕圈子,范庭川停下脚后直截了当道。 闻言,苏青墨忽然冷笑:“我父皇怎么了,范大公子难道不清楚?” “难道……在下应该清楚?” 原本对这人仅有的好印象也因这一句回答而变得支离破碎,苏青墨直视他一脸淡定的神情,少顷只道:“那么,我们就来说一件范大公子可能会清楚的事。” “我父皇正在昏迷中,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旨意给我,所以坊间传闻的你我二人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希望范大公子放聪明点,不要再继续纠缠了我。” “公主觉得是我一直在纠缠你吗?” “比起肖瑾尘他们来说,没有,而且你还表现得很好,但是那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连这都不能代表,那么在下无话可说,不过公主难道不打算等陛下醒来以后再做决定?” “他暂时不会醒来了。”这时,就见况琴突然走出来道:“皓月陛下是中了蛊,所以除非有蛊母,否则我们没办法帮他的。” 第579章 为了我的父皇 连带着苏青墨闻言都是一惊,他们齐齐看向况琴,各自神色都十分难看。 容骁将苏青墨拉过来坐下,他按着她的肩膀,一脸担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责怪自己,容骁无奈叹了口气,这才冲着一旁的莫麟道:“据本王所知,蛊这东西只有在近距离贴身的时候才可以下到人的身上,所以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那个……可以让我给陛下看看吗?”谁料容骁话音刚落,却是叶繁花突然开口问道。 这才想起对方也是用蛊的高手,容骁看向莫麟点了点头,而莫麟这才拜托况琴带着她进去。全程苏青墨都不发一语垂着头,直到叶繁花出来的时候,她才随众人一起看了过去。 “其实平南王刚才所说也不全对,并不是只能在近距离的条件下才能下蛊的。”叶繁花解释道,“其实有些蛊单独作用的话并不会有任何问题,即便在人体内长埋数十年也不会发作,而会让这种人身上的蛊发作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去接触那些身上带着诱引的人,如此一来,蛊必定发作,而且因为长埋了数十年早已融进他的骨血中,所以效果更为霸道。” “我适才已经替陛下看过了,他的情况便是我说的第二种,他身体里的蛊已经藏了很多年了,直到最近才被人诱发。” 叶繁花的一番话让气氛变得更冷,面对这个情况,众人都觉得相当棘手。 “那么,这种蛊可有的解?”少顷,莫麟继续问道。 叶繁花眼神微微一闪,很快低下头:“有解肯定是有解,不过需要最原始的蛊母才能将他体内的蛊虫引出来,都过去这么十几年了,恐怕不太好找。” “既然这样,那诱引有没有可能也藏了十几年,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发挥作用?” 叶繁花摇头:“诱引没那么大功效的,它只是一种味道很奇特的香料,一旦沾上就很难洗去。普通人或许闻不到,但中了蛊的人闻着便会觉得呛鼻,然后咳嗽……” “咚!”叶繁花话没说完,就见苏青墨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瞪着她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月华……”莫麟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正要去拉她,苏青墨却甩开他的胳膊只看着叶繁花道道,“你刚才说那个诱引普通人闻不到,只有中蛊的人才会觉得十分刺鼻,然后剧烈咳嗽?” “是……而且,如果中蛊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情绪太过波动,会加速蛊毒发作……”看着苏青墨瞬间苍白的脸,叶繁花说不下去了。 房间里顿时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全都看着苏青墨异样的反应,心中却隐约明白了什么。而过了很久,就见苏青墨捂着脸突然“嗤嗤”轻笑出声,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笑,最后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不必查了,那个带着诱引的人……是我。” 从叶繁花所说的症状来看,最近月云升每每见到她,病情的确就会加重一点。而今日如果不是他们有了争吵,也不会让他体内埋藏了数十年的蛊毒就此发作,就这样一病不起。 没有人知道月云升身体里藏着蛊毒,也没有人知道苏青墨怎么就偏偏沾上了诱引。事情很明显是有人策划好的,只是那长达了数十年的伏笔到底是何人所埋,又是何人触发的? “我想起来了,有一日在莫家酒楼外,我正跟平南王等马车,那时有一个醉酒的人撞了我一下,我见身上也没丢什么便没放在心上了。可是父皇……父皇他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病情就越发加重了。” “现在想想,当日门口站了那么多人,我与平南王是靠在一根柱子后面的,他怎么都不会顺势撞过来,除非……” 除非那个人是故意的,撞了她然后将香料洒在她身上,再让她带进皇宫来,最后针对月云升。 苏青墨想到这儿,整个人几乎都快受不了了。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啊,粗心大意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做不好,到现在连月云升都因为她的失误而躺下,可她呢,在他躺下的前一刻她还在冲他吼,怪他冷血,怪他无情! 越发觉得自己一脚踏入了一个圈套,似乎是有人正在等着这一切发生。可能是谁呢,在他身上埋下数十年的种子等待发芽,用蛊来操控只是为了让他倒下,那月云升倒下以后遭殃的自然是整个皓月国了,难道是有人想以此进攻?还是说…… 又是冲着她来的? “叶姑娘,适才你说这种蛊有解,一般情况下只有知道它是什么的人才会知道有无解的吧?” 莫麟的意外开口让叶繁花心中一惊,皱眉道:“莫大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曾听说过擎南国有一世家,家主姓叶,是南帝手下最为重用的一个家族,其能力比之莫家还要厉害。只是在外人看来叶家是一个权谋在手的大家族,但听传言,叶家最擅长的并非权谋之术而是蛊术,叶姑娘恰好也姓叶,不知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莫麟很敏锐的点出了关键,瞬时便见叶繁花脸色讪讪。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自己已经离开叶家这种事总不好逢人就说,更何况这里面的原因还那般复杂。 “叶姑娘不说,那我就只有请你去莫家暗庄一趟了,想必到了那儿,你一定会说的。” 莫麟说的轻松,冲着门外的莫笑看了眼。后者瞬间收到命令,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拽过叶繁花就往外走。 “等一下。”眼见叶繁花挣扎不休而在场诸人也没有肯退步的,无奈之下范庭川只得扬声喝止,他眉头微蹙,淡淡道:“繁花,把你知道的告诉他们吧。” “可是……” “没有可是,你难道要让月华急死吗?” 又是为了她…… 叶繁花像是认命了一般停止挣扎,她缓缓叹出口气,望向看着自己的苏青墨,道:“那个蛊叫做‘醉生梦死’,是每一任叶家家主才配得到的一味蛊。蛊虫为醉生,蛊母为梦死,醉生会让人中毒昏迷,梦死会让人脱离痛苦就此醒来,这便是它的含义。” “而如果我猜得没错,将醉生梦死下给皓月陛下的,是我爹。” 第580章 前往擎南 叶繁花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经历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面色潮红,眼中满是愧疚。苏青墨原本还怀疑此事与她有关,现下看来,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醉生梦死,多美的名字啊,可谁能想到却是一味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呢? “既然你知道这味蛊的名字,那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何要将它下给我父皇吗?”苏青墨问道。 “我不知道,不瞒你说,我自从生下来到现在见过我父亲不超过五次。”叶繁花自嘲一笑,道,“很可笑吧,可那个人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与我却并没有多大关系。” “那么解药呢,你总知道解药在哪里吧?”莫麟也急道。 “解药在他身上,不过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 “繁花她已经被逐出叶家了,若是私自再回去,只会被叶家的活活打死。”眼见叶繁花说不下去,范庭川出面解释道。 事情由此便僵在了这儿,一个最有可能帮到他们的人却因身份问题出不了面,而如果一切真的照叶繁花所说,那么只有找到叶家家主,月云升的蛊才有的解。 “我要去擎南。”少顷,便听苏青墨说道。 “不行!”却是莫麟跟容骁齐齐出声否决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有可能是冲我来的对不对?人人都知父皇膝下无子,大半国中朝政皆由我与莫麟在处理,一旦父皇真的殡天,我就要继承大统成为皓月国的新皇。但你们都知我不会这样做,幕后的那个人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用这十几年前的蛊来做局,为的就是将我逼过去。” “我若不去,父皇必死,到时我还是要继承皇位,谁知那时候对方会不会以女子不能当皇帝为由将我赶下去,以此来抢占我皓月一国?” “可你若去了,说不定就会死在那里,到时陛下不醒,你也不在,你让大伙儿怎么办!”容骁也发火道。 “不是还有莫麟吗,他当这个皇帝总比我当了好吧?” “我不会答应的!”莫麟也难得板起脸道。 眼见这三人立马就要吵起来,况琴与莫笑皆是一脸为难,却不知该怎么办。不知为何他二人下意识就把视线投向了范庭川,那种类似求助般的目光让范庭川微微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真是麻烦啊,明明说好了不再管这些人的事,怎么就…… “别吵了,其实想要‘梦死’的蛊母,也不一定非要找到繁花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声,范庭川扬声道。 他这一声瞬时引来苏青墨等人的注意,见状他继续道:“繁花的父亲叶宇已经失踪很多年了,现如今叶家的家主是她大哥叶沉。而据我所说叶沉手中的‘醉生梦死’尚还没用,所以要去擎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直接找叶沉便是了。” 容骁注意到范庭川在说起“醉生梦死”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而与此同时他的眸底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的色彩。容骁看不懂这种情绪,却也不好直接去问,他见对方说的认真,便也收起刚才的小发现,直接道:“对方毕竟是叶家家主,‘醉生梦死’又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轻易让我们拿到。” “但是你们在这里争吵,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范庭川道,“不如投票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范庭川这个提议虽然有些随便,但却是眼下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见状苏青墨几人也都互相看了一眼,少顷便由她道:“那……同意我去擎南的人举手。” 苏青墨说完便举起了手,接着,范庭川,叶繁花,况琴跟莫笑也都举了起来,连带着门外的侍卫跟许公公还有月影他们也是同样。 因为她一直都是众人心中的顶梁柱,所以相信她即便去了也一定可以安然归来。 见状,容骁与莫麟互看一眼,表情颇有些无奈。 苏青墨一向是雷厉风行的,眼见去擎南的计划定下来,随即便吩咐宫人准备外出的东西给自己。由于眼下她的身份是皓月公主而非苏家二小姐,所以一切需得小心,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本来况琴作为东道主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的,但他在擎南实在混得太窝囊,除了能帮他们找到住宿的地方外,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不得已苏青墨只好放弃了这家伙,却很快收到了范庭川也要与他们一同前往的消息。 前一晚,就在苏青墨跟容骁他们还在东海域的时候,李继突然向月云升告别,扬言放弃联姻一事,孤身启程回去容召。而与他一同前来的范庭川却没有丝毫反应,完全就像是把皓月当成了自己家一样,眼下竟仍旧不打算回国,还要跟他们一起去。 容骁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苏青墨却觉得,如果能把范庭川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起码可以避免他远程操控皓月国内,以免他们不在的期间内再搞出什么乱子来。 原本莫麟也想跟着她一起,苏青墨却以皓月国内不能没人为由将他留了下来。如此一来前去的擎南的人数未免有些太多,到最后甚至连景清蓝都要跟着一起,明明是想去帮忙,嘴上却说要去找叶家的人解除自己跟叶繁花的婚约。 不过在苏青墨看来人多倒是可以转移不少目光,于是将所有人分为三队人马后,依次出城,最后再在擎南集合。而她则在临走前将月晓托付给了莫麟,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孩子,更希望他能派人看好诸如顾暖一类的疯子,免得他们趁着没人的时候做出火烧皇宫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一切准备就绪,苏青墨不顾月晓在身后哭喊的声音,与容骁一起上了马车,前往擎南。 三天后当他们到达擎南国的国都靳邺城的时候,苏青墨已经是一身妇人打扮,而她身边的容骁则乔装成了商人。身后的元勃、月影还有纪小池都乔装成了随从的样子,几人下了马车随便搬运了一下行李,正准备进城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侍卫阴测测地看着众人,微眯了眯眼。 第581章 往事历历在目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了对方一眼,顿时警惕起来。在来时的路上容骁曾分析过一些关于擎南国目前的情况,南帝病重多年,近年来已经慢慢退出众人的视野,将朝政交由大皇子况盛打理。况盛为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且做事手段狠辣,这些年来朝里朝外很多人都对他不满,却碍于他目前的权势而无人敢有异言。 二皇子况南跟况琴差不多,不受南帝喜爱且性子太过温润,整日里不是下棋谱曲就是写诗练字,一点儿也不似这深宫中出来的人。 至于况琴……不用说了,一个大写的怂字,若不是之前与容骁一起去了皓月,只怕在场无一人见到他的时候会把他当成是皇子。 擎南国局势如此,况盛一人只手遮天,而在他背后撑腰的自然是她母亲出身的叶家,叶家现任家主叶沉也是个狠角色,不到三十的年纪却把整个擎南国的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人们在谈起叶家的时候更多的是恐惧,正因有他坐镇,人们才不得不臣服于况盛,以此来成就他的康庄大道。 这便是他们要面对的情况,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而容骁跟况琴在离开靳邺城的时候并不见城门守卫有这般严格,怎么不过三个月的功夫竟然如此严查起来? “这位大哥,我们呀是从皓月过来的。”见状,月影发挥她女性的魅力,上前说道。 那侍卫色眯眯地扫了她一眼,咽了口口水道:“皓月?我怎么不记得皓月过来的是这副打扮?” “哎呀大哥,这出门在外,谁会穿得那么传统呀,这不是入乡随俗嘛!”月影说着,往前凑了凑,而在她后方的纪小池明显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正要往前走却被元勃拉住了。 那侍卫此刻恨不能把眼珠子都安在月影身上,他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表情也和缓了几分:“好吧,你们从皓月来擎南做什么的吗?” “我们是做生意的。”这时,容骁终于忍不住冷冷道。 那侍卫听着他的声音莫名打了个寒颤,在见容骁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正准备再度发飙。谁料这时苏青墨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二人的视线中间,她笑脸盈盈,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这位官爷,咱们呢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不过是为了生计卖些小玩意儿。但是擎南国里面与我们做同样生意的人可不少,这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们卖的那些东西……” 苏青墨越说声音越小,却从袖子里滑出一枚银锭,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那侍卫手中。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倒是不信这群人渣见到银子还不放行。 果然就见那侍卫眼睛变得更亮,装作若无其事的将银锭塞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打着官腔道:“啊,既然只是做生意的那你们就进去吧,不过记得要派人去官府备案,否则被查到的话可是要被赶出去的。” 苏青墨闻言回头看了眼容骁,见他也不禁皱起了眉,这才又重新看回去道:“这位官爷,我们早前也是来过擎南的,记得那时候好像没有查的这么严格吧?” 那侍卫白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们要进去就赶紧的,别在这儿跟我废话,没看到后面还有人等着吗?”说完,他又压低声音道了句,“上头派下来的任务,没人知道为什么,我看你们心眼儿好,要想活命就少问这些。” 这男人变脸都比变天还快,苏青墨当真是服了,只能无奈一笑,这才与容骁几人驾着马车继续往里走。 眼下已经进入十月,擎南却不如其他几个国家已经转凉。这里气候仍旧闷热,随处可见彪悍的女子一身凉衫露着个肩膀到处走着,面对如此奔放的民风苏青墨与月影真是看直了眼,而纪小池则很是羞涩地捂着脸,显然如此画面对这个青涩的少年来说太过刺激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在往别院走的时候,苏青墨四下望着,淡淡道。 “别担心,况琴既然没有传信儿来,就说明一切平安。索性咱们是分批进来的,且住的地方也都分散在靳邺城中,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容骁的话并没有让苏青墨放下心来,反而更添惆怅。因为况琴身份特殊,为防他们一行人身份败露所以便让他跟凌薇先行到了擎南,而之后则与众人靠飞鸽传书来传递消息。这样的做法毕竟存在弊端,见不到人就无法得知对方的真实情况,甚至有时候见到了可能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然而担心归担心,苏青墨找不到任何可以探寻的缝隙便只能更加警惕地注意周围情况。随着容骁来到他们之间居住的别院,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场景,苏青墨微微皱眉站在原地,偏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起来什么了吗?”见状,容骁也不由停下步子问道。 这里面的每一幕都与平南王府的布置差不多,那些盆栽摆设,那些小楼亭台,皆是他们相恋时候的画面。苏青墨看了许久最后却只能失落地摇摇头,容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去卧房,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是你最喜欢的梨花木的梳妆台,我每年都有找人重新刷漆修补,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你喜欢在房间里焚香,而且最是喜欢兰花香,我便让他们每年将新鲜的兰花采摘下来提取出汁液,再制作成精油,滴在香炉中,洒在床铺上,保证每一个角落都是你喜欢的味道。” 苏青墨默不作声玉手流连过那种种,眼睛莫名发酸,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里曾经挂着一副你的画像,那时我每天看着画像才能入睡,晚上总是会梦到你。在梦里你跟我说你回来了,不会再离开我,我欣喜若狂,想要去拉你的手却发现只是空梦一场。”容骁说着,笑容逐渐变得苦涩,“五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一个后半夜我都会醒来,看着你的画像,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582章 莫名被俘 “别说了。”苏青墨的动作慢慢僵住,她低着头,声音哽咽,“不要再说了。” 容骁抿嘴一笑走上前去,从后面将她抱住。他的下巴搁在苏青墨的肩膀上,薄唇贴上她的耳畔,轻声道:“在皓月,你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人,让我连说这些话的机会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自由了,我怎么可以放过呢。” 说着他胳膊用力,将苏青墨的身子扳正,面对着面柔声道:“青墨啊,我盼了你五年,苦了五年,我总要收回点利息才对啊。” 容骁将苏青墨的手拉起缓缓贴上自己的胸膛,让她慢慢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里藏了五年的感情就这样缓缓流淌在他的血脉中,那时候的他仿若行尸走肉,不管做什么想什么都丝毫没有感觉,直到再次遇见,虽然她已经没了过往的记忆,但她依旧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这五年……苦了你了。”良久苏青墨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她抓着容骁的衣襟将头埋进他怀中,眼睛热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容骁拥着她亦是没有说话,很是享受这一刻短暂的温暖。或许从五年前就是这样,他们因为身上背负的太多,从来不敢放松不敢贪图享乐,可五年过去了,情况并没有改观,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有时甚至只是想短暂的温存一下都没有时间。 苦啊,五年,怎么会不苦,可细想之下,苦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苏青墨与容骁就这样彼此抱着谁都没有说话,擎南的暖阳比之皓月要热烈许多,整个屋子都被照的亮堂且让人不自觉生出一股慵懒。慢慢地容骁将苏青墨放开,他深深望着她,手捧起她的小脸,俯身,在那朱唇上落下一吻。 那一刻,就好像是永恒一样。 苏青墨因着这一个吻,脑袋里好像闪过了很多画面,让她原本淡定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在她紧紧握住容骁的手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听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瞬时,月影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城门口的那个蠢货不是说要去官府备案什么的吗,咱们……” 后面的内容没说完,月影就愣住了。 关门,转身,离开,不发一语,月影走得匆忙,直到人走远了才听她发出“哦呵呵呵”的十分诡异的笑声。苏青墨急忙推开容骁羞得一脸通红,而反观容骁却很是郁闷……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前脚走了个煞风景的况琴后脚就又来了个砸场子的月影,感情这两人是亲兄妹不成,就不能进门之前先敲门吗! 因着月影的出现,短暂的温存被打断,一时也进行不下去了。容骁见苏青墨依旧低着头沉闷不语,苦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手:“在怪我?” 苏青墨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有点奇妙。” “恩?”容骁眉峰微扬,似乎没有听懂。 “我的意思是在看到这些的时候,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明明很快就要想起来了,却瞬时又被什么东西给压下去,包括刚才那个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体自发做出的反应,像是担心会受伤而进行的自我防御一类……” 听着苏青墨的话,容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想他或许知道这种防御是来自于哪里,可是对现在的苏青墨来说,还是暂时不要了解太清楚为妙。 在短暂的平复之后,二人手拉着手出了房门走向正厅,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不断传出的月影“哦呵呵呵”的魔性笑声。苏青墨嘴角抽搐真想上前去把她的嘴给撕了,果然就在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月影立马抬起头,笑声变得更大了。 她双臂环胸表情八卦,挑了挑眉直接道:“感觉如何?” “你闭嘴。” “别这样嘛,大家都是好朋友,不是应该分享一下吗?”月影八卦道,“这么多年啊,我可是头一回看你跟一个男人……” “月影!”苏青墨从没感觉如此丢人,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很快反击道,“我们再如何也比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人家纪公子好吧?” “唉你这女人,怎么又绕回到我身上了!就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准备说多久啊!” “我准备玩一年!” “没的说了,亮兵器吧!”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在容骁他们看来两个就已经足够了。不过转瞬的功夫苏青墨就跟月影换着花样将对方贬低到了尘埃里,连带着他们三个都莫名其妙的中了招。眼见这样吵下去估计到明天都没有问题,无奈之下,容骁与纪小池一人上前拉过一个,而元勃则转身领路,就这样前往官府备案。 原本苏青墨跟月影就是骂着玩儿的,见状也都纷纷偃旗息鼓,故意“哼”了声就此作罢。 他们居住的宅子距离官府还有小一段的距离,幸好这一路上随处可见商铺,来往行人也很多,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在到了官府门口表达来意之后他们便被请了进去,随衙役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了一间院子里,那衙役瞥了眼屋子,见到里面没人便让苏青墨在这儿等等,自己先去请师爷过来。 眼见那衙役很快离开了视线中,瞬时静下来的气氛却叫在场几人莫名皱起了眉。 平静就是风雨欲来的暗示,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适才好有些松懈的情绪瞬时紧绷,苏青墨几人纷纷侧目望着四周,在察觉到空气中多出了一丝戾气后,他们手中武器出现的同时,周围也冒出了无数穿着蓝色长袍的怪人。 说他们怪是因为他们手中空无一物,只是很有秩序地上前将苏青墨几人团团围在了其中。他们没有人上前发动进攻,只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印记,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便见一股微弱的紫色光芒从那群人身上散出,慢慢汇聚成一股接着击向苏青墨几人。 那光芒太过耀眼,刺得人几乎眼睛生疼。苏青墨下意识便用袖子挡住了视线,耳边传来的却是几道闷哼。她心下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就见除自己之外的其余四人全都躺在了地上,神情痛苦,面色苍白。 第583章 竟然成了细作 “欢迎几位光临我擎南国,不知平南王跟平南王妃觉得这份见面礼如何?” 这时,就听一道很是阴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苏青墨莫名紧了拳头冷着脸转身,见是一身身着紫袍的男子缓缓出现在视线中。长相平凡,气势逼人,眉心中一颗朱砂痣红得耀眼,整个人置身在那紫色光芒中,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就仿佛是融为了一体一样。 而让苏青墨更加在意的,是对方唤她,平南王妃。 平南王妃,一个多么让人感觉到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称呼,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公子,这便是擎南国的待客之道?”少顷,苏青墨收起手中短刀冷冷道。 叶沉似是有些诧异苏青墨竟然能这么快识破自己的身份,他眉峰上扬,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番后才道:“平南王妃果然如传言一般聪明绝顶,今日一见,在下佩服。” 说着,他将视线后移,落在了苏青墨身旁的容骁身上:“适才王妃你问在下这就是擎南的待客之道吗,在下想说,不是。” “叶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们并非是我擎南的客人,而是我擎南的敌人。今日我奉大皇子之意在此埋伏,就是为了将平南王带回宫中审问,如果王妃有任何的疑问可以静等审问的结果,想必擎南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转折来的太快,苏青墨几乎反应不能。而这时容骁已经强忍剧痛慢慢站起来,目光阴森看着面前的叶沉,冷冷道:“叶沉,你有什么资格抓本王?” “若是放在以往,在下自是不会招惹王爷这种人,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在下何必出此下策呢?” 叶沉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平静,他的脸上带着淡笑,可那语气却相当凌厉。这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还真是一个挑战,毕竟放在平时只有他们这样对别人的可能,还真没有别人这样对他们的机会。 “你的把握是什么?”蓦地,容骁眼微眯,透出几分莫测。 “看来王爷是许久没有回去,都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了。” 叶沉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他一脸平静,说着就冲身边的人伸出了一只手。他的仆从很是有礼地躬身上前,将一本明黄的折子放在了叶沉手中,叶沉拿过来倒是也不看就这样扔给了容骁,在他眼里,那明显属于御赐的东西就像是个垃圾一样,丁点价值都没有。 “容帝几日前送了折子来,说是已经知道了王爷你身为皓月细作的事。对此他表示很心痛,你身为容召的子民,拿着朝廷的俸禄,领着容召的兵马,当着百姓的王爷,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投敌卖国,置自己的国家于不顾,甚至还想与联手皓月联手对容召发动进攻。” “啧啧,战功赫赫的平南王呐,其实也不过如此。”叶沉说着,鄙夷地摇了摇头。 容骁什么话都没说,只俯身将那折子捡了起来。在很快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他也只将其扔了回去,表情淡淡,却并无一丝意外。其实如果容湛再不出现他真的都要忘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他原以为离开会让对方放下戒心,谁料那人反而变本加厉将手伸到了擎南国来。 想必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些风吧,不然他怎么会这般雷厉风行。 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容骁不语只抬起脚尖将适才落在地上的长剑捡了起来。 “这种胡言乱语都有人信,本王以为,大皇子可以更聪明一点的。” “是啊,在下也这么觉得。不过若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还是会选择与容帝联手,毕竟你跟你的女人眼下都是单枪匹马,就算有皓月做后盾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抵得过两国联手?” 叶沉总算是说了实话,而苏青墨等人也明白了个中缘由。想来是先走一步的李继回去说了什么才导致容湛在此刻出手,与擎南一起斩断他们的前路,又绝了他们的后路。 “看来,况琴他们也已经被你抓走了。”容骁冷笑一声,拉开架势,“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开始吧,叶公子。” 叶沉偏着头点了点,显然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他身形一闪忽然就退到了后面,很快就见适才微弱的紫色光芒再度亮眼起来。容骁等人刚刚才觉得好一点时眼下又再度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种像是有万千虫子在身体里面啃噬的感觉实在叫人痛苦,导致他们连手中武器都握不稳。 苏青墨不知为何只有自己感受不到,她不假思索冷喝一声便提刀上前,很轻松地冲破了那层紫光的包围圈,接着刀光所过之处,就见蓝袍的怪人们纷纷倒地,却很快又有新人走上来顶替那些死人的位置。 这样源源不断的杀戮只会让苏青墨身上的罪孽更重,她越发觉得随着自己每动一下,那边的叶沉眼中就晶亮一分,那副神情就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他想看着她崩溃,看着她癫狂,看着她杀尽这里的每一个人,直到血流成河。 深吸口气,苏青墨想都不想忽然身形一闪就冲叶沉冲了过来。 没料到她竟然会有如此举动,叶沉明显一惊,随后却露出一个很是怪异的笑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苏青墨飞速而来的身影,直到她手中短刀触上他皮肤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莫名消失在了原地,就像是一阵风刮过般,除了留下阵阵凉意外,再无其他。 苏青墨当即大震,收回短刀站在原地,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而随着那紫光重新汇聚起来将她笼罩其中的时候,她的背后,再度响起一阵笑声。 “平南王妃,你是在皓月当公主太久所以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吗?” 苏青墨紧咬下唇,慢慢转过身去。就见叶沉不知怎地移动到了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他周身散发出比那些紫光还要耀眼的色彩,细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容骁的脖颈,正冲着她,笑得邪气。 第584章 凰图觉醒 见状,苏青墨不动了,她担心自己再有动作,叶沉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容骁的脖子。她很难想象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控制了容骁几人,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抑制了他们的动作。 “是蛊。”这时,就听容骁艰难出声道。 哪知他话音刚落,叶沉便再度紧了紧手指。在见容骁被自己掐的青筋都暴起的模样时他轻笑出声,贴上容骁的耳畔便小声道:“平南王,我很不喜欢别人在我的控制下还随便乱说话,你这样是很没礼貌的。” “哼,有本事你就杀了本王!” “啊,王爷果然是王爷,在下的七寸被你捏的死死的,还真是叫人不开心呢!”叶沉说着,再度往前凑了几分,“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本事杀你,但是我有本事杀别人啊!听说平南王府在容召还留有几十仆从在皇城的天牢里日日受刑,且因为你投敌卖国一事,连带着平南王妃的母家也受了牵连。” “她母家是姓苏对吧,苏老大人跟苏家嫡女眼下也不知如何了,一个老头子一个病秧子,不知他们那小身板能在牢里面撑过几天呢?” 容骁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卑鄙到用远在容召的平南王府跟苏家来逼迫自己!这种条件放在以前他是怎么都不会理睬的,可现在不同,他自己已经欠了府中的人太多,实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伤害。若是眼下连带着苏家也出了事,那么待有朝一日苏青墨恢复记忆以后,他该怎么面对她! 叶沉在察觉到容骁瞬间低迷的情绪后唇角一扬,笑得得意。他很是大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容骁的侧脸,接着突然甩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给了容骁一巴掌。 苏青墨在那头看得嘴唇都快咬破了,那是容骁啊,高高在上的平南王啊,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可叶沉却是越发上瘾,他知道容骁顾及平南王府跟苏家所以不会反抗,于是在将他的脖子松开后,又抬手给了他肚子上几拳。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战神王爷此刻犹如一只蝼蚁般被打成这种垃圾样子,叶沉眼中邪光大盛,却是突然转向苏青墨,笑着道:“平南王妃,你现在感觉如何啊?” 苏青墨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浑身的怒火在燃烧,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股红光正逐渐从身体里面发散出来,然后将她全身都笼罩在了其中。 见势,叶沉忽然顺手就将容骁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他一边在那紫光下欣赏明晃晃的刀刃,一边慢条斯理道:“我听说凌迟处死这种刑罚是很有意思的,总共三千六百刀,刀刀见肉,且人还不能死。一定要等到最后一片肉落地的时候人才能咽气,想必那些刽子手的手法一定相当了得。” “在下一直都想尝试一下千刀万剐的感觉,可惜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然而今日也算是机缘巧合,王爷这种好体格一定特别适合在下拿来做实验吧,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 叶沉的话没说完,剑光一闪,便见容骁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胳膊跪倒在地。他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掉落,却仍旧不肯出声,只紧咬牙关不肯露出半分怯色。 苏青墨终于忍不住了,她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里面喷射而出,那燃烧的滚滚怒火几乎渗透在了她每一个毛孔中,突然耀眼的红光瞬时便将笼罩自己的紫光所冲破,而在她身边围着的叶家怪人也在这股强大力道的冲击下被撞飞,喷血身亡。 此刻,原本艳阳的天气渐渐布满了阴云,而苏青墨就站在那儿双手握拳,发丝飞扬。她原本清透的眸子逐渐染上一抹血色,血红的瞳眸闪闪发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叶沉,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随着她体内强大杀气迸射而出的同时脑袋里也多出了许多东西,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往正如走马灯般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给她本就暴怒的情绪更添了一把柴火。 “哦,这就是凰图之力吗?”这时,就见叶沉喃喃自语道。 苏青墨的爆发出乎众人意料,而容骁在侧自然听到了叶沉刚才似是而非的那一句感叹。心下一震他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眼见苏青墨已经飞身而起冲着叶沉杀了过来,那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显然今日不把叶沉碎尸万段她便不会罢休一样。 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容骁深吸口气,强忍身体不适突然就站起身来冲了过去。在苏青墨隐约已经触上叶沉周身泛起的紫光时他猛地将她拦腰抱住,接着随惯性离开了原有的轨道。那些原本能烧灼万物的红光在碰到容骁的时候却全都没了反应,它们甚至很体贴地也将他笼罩在了里面,还在他受伤的胳膊上缓慢作用,少顷便见伤口有愈合的趋势。 见状,容骁知道事不宜迟,于是转向叶沉难以注视的一个角度,轻声在苏青墨耳边说了几句。 不过是一瞬,苏青墨猛地侧目看着他,周身的红光却消散了。 “该死!”在那红光消失的时候,叶沉突然皱眉骂道。 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想,可容骁却没有更多的时间跟苏青墨解释。在没有凰图红光的保护下,二人齐齐摔落在地。容骁因为本就有伤,此刻又为了护着苏青墨,显然摔得情况比较严重。苏青墨一把抱住他面露苦色,她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前方紫光大起,他二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叶沉正站在那紫光的正中心,一脸阴冷的看着他们,而他后方被扣着的…… 是元勃、月影还有纪小池。 “玩了这么久在下也累了,平南王妃,不如你来做个选择吧。”叶沉有些恹恹道,指了指身后三人,又指了指他身边的容骁,“我用这三个换平南王一个,你觉得可公平?” “我四个都要!”苏青墨吼道。 “平南王妃啊,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我不妨直说吧,你们五个人里面只有你一人可以逃出去,因为有凰图护体,所以你对我叶家的蛊不会有任何反应。但他们就不同了,如果我不放他们走,今日,他们必死无疑。” 第585章 他只是在假装 叶沉刚才所用的是叶家的百人降蛊,这种蛊无形无声,只会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屏障,以此套住猎物,以声波作为蛊虫来折磨他们的精神,再从耳膜直接传入五脏六腑。 百人降蛊无人能挡,当然除了施术者跟身怀异物之人。 苏青墨的确不受干扰,也完全可以硬着头皮带着众人冲出去。但这里毕竟是擎南国的地盘,叶家作为地头蛇肯定要比他们熟悉这里的路线,所以除非他们完全退出擎南国境内,否则便会这样无休止的遭受到叶家百人降蛊的攻击。 而至于最关键的一点,苏青墨他们是为了拿到‘醉生梦死’的蛊母才来到这里的,若是就这样折返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深吸口气,苏青墨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面对如此选择。 对面的三人是她的好友,是陪伴她走过无数晦暗日子的人,身边的容骁是她的爱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想牵着手共度一生的夫君。谁该生谁该死其实一点道理都没有,叶沉出此难题不过是想折磨她,让她崩溃让她发火,这样便可再次催动凰图的力量。 聪明如她,又岂会猜不到对方的意图? “本王跟你回去。”这时,就见容骁缓缓起身,一字一句道。 苏青墨猛地转身就见容骁望着自己,那双眸子里情绪翻滚,最后全都化成了一汪静水。他就这样看着她很久,不顾那头元勃几人的呼声,也不顾叶沉满是冷冽的视线,只缓步上前,轻轻抱住了苏青墨。 “青墨,这一次,一定要等我。”他柔声说着,然后义无反顾地离开。 苏青墨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脑中回荡的满满都是“等我”两个字,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容骁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她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却在转身的时候发现叶沉已经带人押着容骁离开了这里。空荡荡的院子里莫名刮过一阵凉风,头顶上的阴云被吹散,明明该是开心的气氛,可苏青墨的心里却像是压了千斤巨石般叫人难受。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的…… “月华啊……”这时,就见月影匆匆走了过来,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苏青墨却摇摇头,皱着眉将她的手拂开。她眉头紧锁满眼的怅然若失,心里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刚才告诉他,她全都想起来了,那些过往,那些快乐和悲伤,在凰图开启的瞬间便尽数回到了它们应该存在的位置上。 越想越是难过,到最后苏青墨只缓缓蹲下身子,抱住了头。 殊不知自己此刻的表现在月影等人看来却很是煎熬,以为她受打击过度,三人皆是一脸难色。元勃虽然看不到苏青墨此刻的表现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忧伤,良久他叹了声走上前去,却是自己也蹲了下来,无神的眸子望着苏青墨,道:“你刚才……怎么了?” 他跟了苏青墨这么多年,对方身上一丁点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苏青墨在开启凰图的瞬间那浑身爆裂的杀气只让元勃觉得似曾相识,他脑中莫名就闪出五年前她在周明山里的情形,也是如今日一样,抱着破釜沉舟的架势,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又要失去她了。 幸好老天没有让悲剧再次重演,元勃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听到容骁对她说了“等我”两个字。后来苏青墨情绪的波动更是变化,那些夹杂了沉重跟负担的低气压让他觉得事情有异,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可能,想起来了。 凰图开启,灵女重生。 这便是曾经莫麟说过的一句话。 苏青墨缓缓抬头看着元勃,少顷,苦涩一笑:“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元勃?” “你……”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真相了,这些东西……还真是叫人难以承受啊……”苏青墨微微叹了声,望着前方的空地再度出神。 元勃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于是顿了顿复又道:“其实你大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就算这五年你还在……” “就算我还在,该来的也总会来对吗?这个道理我懂,可即便这样也不能成为替我开脱的借口。这五年,阿骁如何,表哥如何,你如何,其他人如何,我统统看在眼里却不自知!那么多人的命运因为我的‘死’而改变,更是有人就这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元勃啊,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甚至在想五年前我为什么……” “苏青墨,因为你是苏青墨,所以你注定是要回来的。” 没等苏青墨说完,元勃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道。 “我师傅生前说过,人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前世的罪孽而还债,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你总要将其还清才能在第十世成佛。” “可我不想成佛,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的生活……” “那么那些你欠了债的人呢,他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元勃一语,终是将苏青墨问住了。 是了,在这永生的轮回中,她有欠债,有还债,种种皆是因果,所以才会有了今日局面。她想逃避,谁人又不想逃避,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即便是搭上这条命,也要就此了结一切吧。 总算是将心里的阴霾扫去,苏青墨道了句“谢谢”后回给了元勃一个拥抱,重新站起了身。元勃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愣住接着眉头一拧“噌”一下就站起来,他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但在调整过后却仍旧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叶沉会再找上门来的。” “怎么?” “难道你没发现,他一直都对我的凰图很感兴趣吗?” 叶沉不敢杀容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他那些看似偏激的手段也不过是为了刺激她。正因如此苏青墨一点也不担心容骁的安危,相反,她更担心的是对方这样做,目的如何。 “走吧,估计除了阿骁还有其他人被抓,我们先去打听一下情况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吧。” 第586章 砸坏了东西就得赔 苏青墨他们此行来了不少人,第一队到达擎南的自然是况琴跟凌薇,虽然他们一直有传递消息过来,但很明显早在进城门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控制住,连带着那些消息也都是假象。 而第二队来的则是范庭川跟景家两兄弟,至于叶繁花,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范庭川已经将她留在了皓月皇宫内,如此一来便是三个男人一台戏。 最后到达靳邺城的是苏青墨他们三人,所以在目前容骁被俘的情况下她唯一能联系的就只有范庭川跟景清蓝了。 因着记忆的恢复,所以苏青墨对这两人的印象不免有些改观。范庭川的改变的确是让她心痛,但想想这些都是因自己而起,苏青墨难免内疚,于是便也不肯再怀疑他有什么不好的目的。而景清蓝多少在齐宣的时候曾给她使过绊子,所以即便对方如今已经被迫成为她的盟友,她还是对此人半信半疑。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青墨颇有些无奈,不知该不该亮明身份。幸好况琴早前在皓月的时候就曾留下过这三人的住址给他们,所以倒也不算无头苍蝇般没有目标。在颇费了一番功夫后苏青墨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街道,然而在路过一家酒楼门口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们走得太过匆忙,所以导致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撞了个满怀。 当即便听“咔嚓”一声响,苏青墨他们停下步子望去,就见那地上多出了一堆碎片,而那小厮的手中还抱着另外半块。 “你们……你们……”那小厮顿时慌了神,指着苏青墨他们语无伦次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也敢撞上来,你们快点赔我!不然让我家小少爷知道了……我、我……我不管你们快点赔!” “这不就是一块破瓷片嘛,有什么可赔的。”月影顿时觉得对方是在碰瓷,冷笑一声说道。 “你、你这无理的女人,竟然敢说这是破瓷片!你可知、可知这是我家小少爷找了整整三个月才找到的宝贝,价值五十两,黄金!” 月影多少是从宫里面出来的,闻言一点儿也没被吓到,反而双手叉腰冷笑:“五十两黄金?不知你家小少爷姓甚名谁呢,他值不值五十两黄金啊就敢说这破玩意儿值五十两黄金!” 似乎是从没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子,那小厮顿时愣在那里没了话,而月影则冷笑一声准备嚷嚷着让众人来看看这人丑陋的嘴脸。 “等一下,月影。”谁料这时苏青墨却突然开了口,她挡住了月影接下来要做的事,走到那小厮面前居高临下道,“你家小少爷是不是还说过若是有人碰到了这块碎片一定要将对方带到他面前,这是他想要了很久的东西,绝不能只赔五十两就草草了事?” 那小厮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便低了头,眼珠子一转才道:“我、我……本来就该带你们去见小少爷,免得他认为是我自作主张弄坏的……” “好啊,你带路吧。”苏青墨倒是一点也不扭捏,十分爽快地说着,便让元勃去把人扶起来。 那小厮明显也是吓了一跳,似乎没见过像苏青墨这种不知该说是傻还是聪明的人。他们一行五人随着那小厮就这样绕过无数弯子跟街道最后来到了一处别院前,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显然不能更有规则,很快就见门扉开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探出脑袋来,似乎眼神不好一样望了那小厮好久,才哑着声音道:“铁锤啊,你咋不长记性呢,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下人们要走后门!” “王老,我今天不是一个人啊!” “怎么,难道你是一条狗啊!”那老头翻了个白眼道。 “哎不是,您怎么骂人呢!”被唤作铁锤的小伙子顿时不高兴了,撇着嘴指了指苏青墨他们道,“这几个人打碎了小少爷的东西,正准备上门来赔罪呢!” 上门赔罪?苏青墨秀眉轻扬,这个理由还真是好啊,瞬间就把他们几人的档次给降低了不少。 眼见那白胡子老头又用一副混沌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两只眼睛瞪得几乎快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就这样“一二三四”数了半天都没数清楚他们的人数,苏青墨仰天长叹一声,二话不说就自觉地上前推门然后走了进去。 “哎你们……” “四个人,两男两女。”苏青墨一边走一边道。 “那不是八个人吗?”这时就听王老头在背后疑惑道。 她真是不懂这个宅子的主人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人来看门,苏青墨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宅子正中,她四下观察了一圈,但见这里绿植环绕,却鲜少有活物,明明该是鸟语花香的场景却凭空多了几分压抑。那种故意制造出来的恐惧跟压抑感只让苏青墨唇角一笑不屑地笑了起来,少顷她脚下移动,竟是毫不避让地径直走了下去。 在经过无数植被的同时苏青墨意外发现那些东西好像是活得,且每一个都很怕她接近。每每她往前行走的时候这些绿植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是以不过片刻她便来到了一处亭台的入口,而在那条入口的顶端,一个翩翩少年正手执铃铛坐在那儿,一边晃着一边冲着她笑。 “你们留在这儿,情况不对就先走。”苏青墨不做犹豫地吩咐完,自己就这样走了过去。 越到近处越能看清少年的脸,在那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容彻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苏青墨微微挑眉,只下意识停住了步子。 少年见她这样似是有些意外,一边晃着铃铛一边道:“看你能够避开王伯跟宅子里面的机关,我还以为你很有种呢,眼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有种不代表犯傻,尤其是在看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停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哦?那你停下来是因为觉得我很危险了?”少年忽然笑道。 “不,我觉得危险的并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身份。”苏青墨说着,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的铃铛上,“叶家小公子,叶时。” 第587章 来一场博弈 对现在的苏青墨来说,恢复记忆的她对很多东西都不会再有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了,因为它们的确曾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就比如说眼下对方手里的那一个铃铛,她曾经在叶繁花手里见过,那是精通蛊术的人用来控制蛊虫的东西。 而面前少年长相清秀但眉宇间却带了些女气,苏青墨会觉得熟悉,那是因为与叶繁花如出一辙。 一个铃铛加上这副长相,再加上那玩世不恭的态度,的确,这整个靳邺城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在苏青墨打量叶时的时候,叶时其实也在打量她。对这个女人,他一直以来都是好奇的,因着他跟叶繁花之间的特殊关系,在知道对方心仪范庭川以后,便派人去查了查那范家的大公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谁料范庭川如何倒是没查出来,却把苏青墨查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在得知对方正是范庭川心上人的时候,他心中更是好奇。叶繁花是他的长姐,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他想不通她有哪一点比不过面前这个已经出了嫁的女人,所以一直都很想见识见识。 其实早在矿场那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跟苏青墨过过招了,可谁知范庭川却临时反悔,宁愿拿自己那条命做赌也不肯让他见她。那时他还以为对方不过就是个吹嘘出来的人物,所以这一次听说又有好戏的时候便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只是没想到这女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甚至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面前,还道出了他的身份。 “好啊好啊,真是好,平南王妃果真是让人意外得不行呢。”叶时饶有兴趣地说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并未问她是如何发现自己身份而是只问她如何察觉到了不对劲,苏青墨对眼前的少年不禁又高看了几分,只敛眸一笑,道:“不得不说,你的小厮演技实在太差了。” “他一向如此,不过也不至于让你怀疑到我身上。” “三个月跟五十两黄金,这是你给我的信息。三个月是那群人曾经呆在皓月的时间,五十两黄金则是当日我二妹出嫁时给齐宣的嫁妆,而那块瓷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代表你的姐姐叶繁花了吧?” “哦?你为何要这样说?”听到叶繁花的名字时,叶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仍旧不动声色浅笑问道。 “你的小厮说你为了找那块瓷器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你对我的态度便能猜出你对你姐姐的感情,你虽知她在皓月却没办法接近,只好苦苦等了三个月却发现她人没有跟着来,便把一切责任怪在了我头上,于是设局诱我过来。至于那五十两黄金……我想齐宣的人要回去的话务必会经过擎南这里,你在想如果你手下的人能够抢了那批金子一定会让叶家摊上点事。你姐姐虽然被赶出了叶家但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一定会回来救你。可是你没想到我们最后竟然拿回了那批黄金让你的计划落空,你只能孤零零呆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 “叶小公子,你对你姐姐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可惜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短短两句话苏青墨便得出了如此结论,在外人听来她似乎对叶时的性子了解的相当透彻,但实际不过是在见到叶时的瞬间联想到他的做法后推出的半真半假的结论。 只可惜叶时并不懂得这里面的门道,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几分,不太高兴道:“平南王妃,我不太喜欢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的这么明白,这样是很没礼貌的。” “我也不喜欢被别人当做猴子耍,可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兄长,都犯了这个愚蠢的错误。” “愚蠢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是聪明人。”叶时淡淡道。 苏青墨不再跟他废话只径直走到院子里面坐下,望着眼前的棋盘她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的意图,她侧目看着面前的少年,道:“所以你找我过来,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没什么,本来是想请王妃下一局棋,可惜现在我改主意了。” “是担心输吗?” “我叶时从不会输!” 瞬时被苏青墨惹恼了,叶时冷冷看着她,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叶家的人手里拿出的东西十个里面有十个都是跟蛊有关的,苏青墨目光从瓶子转到叶时脸上,就听对方道:“一颗棋子一个问题,王妃觉得如何?” “只有你出赌注也太不公平了。”苏青墨说着,也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摆在了那儿。 叶时还从未见过如此让自己觉得难办的人,他清秀的脸上眉头紧锁,少顷将两个瓷瓶摆在一旁后坐了下来。 “我姐姐她现在人在何处?”叶时率先落下一子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还真是相当多余,苏青墨看着他,道:“皓月皇宫。” “皓月皇宫的什么位置?” “那是第二个问题。”苏青墨说着也落下一子,然后抬头,“你们为什么要抓容骁?” “那是我大哥做的,我不清楚。”叶时说着,落下一子后重复刚才的问题,“我姐姐现在在皓月皇宫的哪个位置?” “我也不知道。”苏青墨淡淡道。 “你耍赖!”越发觉得气恼,叶时一拍桌站起来怒道。 “少年人,下棋这种事呢还是心平气和的好,因为你会发现之后让你跳脚的事还有很多。” 苏青墨说着,再度落下一子:“第二个问题,告诉我你大哥日常活动的地方。” 叶时握着棋子的手一顿,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原本是做好了会被坑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坑!他自己压根没有参与道况盛跟叶沉的交易中,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一个叶繁花,所以一切的问题也都是为将她带回而准备的。但是苏青墨不同,她来这里本就是有目的的,眼下每个问题更是刁钻,竟然让他难以把握。 见此,苏青墨唇角微扬,心道少年果真还是少年,一点都不懂得利用机会。 “不回答吗,那继续该我了。”苏青墨说着再度落下一子,“酒楼、花楼、赌场还是猎场,不知道你大哥喜欢去哪里呢?” 第588章 自以为是的少年 苏青墨在紧紧盯着叶时的脸时,便发现他眼中对每一个词都会流露出不同的反应。见状她唇角轻扬笑得更加得意,继续落子后道:“那看来是花楼跟猎场了,没想到啊,令兄的喜好还真是如此特别。” “你!”完全不清楚她是如何推断出来的,叶时不禁有些慌了神,却没注意短短几个问题过后,苏青墨明显占据了上风。 “叶小公子,咱们最后定胜负的是这棋盘上的棋子数量吧,如果你再不回答,那可就别怪我了。”少顷,苏青墨指了指那张棋盘提醒道。 眼见叶时一脸不甘愿地瞪着自己,苏青墨耸了耸肩,只觉得明明就是个小破孩子,却偏生要做出大人才有的的表情还真是奇怪。 她再度执起一子后将其放在了棋盘上,看着叶时,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叶家‘醉生梦死’的蛊母在你大哥身上什么位置?” 这一下是完完全全震惊了,叶时压根不回答只丢掉棋子站了起来,一脸愤恨看着苏青墨:“你敢耍我!” “怎么?” “这些事、这些事你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我,不过就是想刺激我,看我出丑!” 苏青墨一副坦荡荡的表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旁边罐子里:“你说的没错,这几个问题我都知道答案,现在之所以说起也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一心一意为了你姐姐好,我也很欣赏你这种态度,但是你在为一个人好的时候不能将那些不好的事强加给另外的人,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是无辜,凭什么要为你的任性来买单?” 叶时简直气得牙痒,他紧咬牙关死死瞪着苏青墨,拍桌吼道:“闭嘴!闭嘴!你这个女人懂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叶繁花离开叶家是因为你大哥将她逐出家门的缘故。她人已经被赶走了,如果私自回来就是死路一条,而你到现在还不懂这个道理,任性地想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局面!好,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告诉了你叶繁花的下落你派人冲进皓月皇宫将她带回来了又怎样,你能护她一世周全吗?你能让她开心幸福吗?你不能!” “你不过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希望姐姐可以一直长伴你左右,但你却无视她的人生跟她的快乐,只自以为给她你认为她想要的!就这样你还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别妄想了!” 苏青墨毫不客气地将叶时心里的防线一点一点攻破,到最后长臂一挥,便将他的那一个瓷瓶打碎在地。 里面的药水就这样流淌出来,淡粉的眼色即便落在地上也能看的清楚。那般清透的香气就像是叶繁花身上的一样,叶时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嫌他笨,只有叶繁花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叫他如何炼蛊,如何制药。 苏青墨是对的,他只是想让姐姐回来而已,所以才任性的、自私的做出这些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举动,却在最兴奋的时候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看着面前的小孩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苏青墨一点也不觉得对方可怜。她从不觉得对亲人关心会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利用这种心去做一些不该做的,那就不能原谅了。 在离开之前她已经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像叶繁花询问过了,对方也将知道的那些都一一做了回答。而适才她倒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叶时惊慌时并未发现她其中一个问题是真的,眼下在知道了叶沉主要可能去的地方,她便更有把握将那“醉生梦死”的蛊母给盗回来。只要蛊母在手,她总有办法收拾擎南的这一群畜生。 “叶小公子,希望你可以明白,对一个人真正的好并不是你以为她想要什么,而是她真的要什么。或许现在这么说你还不懂,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苏青墨拿起自己的白瓷瓶,转身就走。 “我其实知道姐姐想要的是什么。”谁料苏青墨刚一转身,便听叶时突然说道。 她前行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只因为那孩子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隐约的杀气。苏青墨没有回头只望着这亭台周围,果然随着少年杀气的释放,一些藏在暗处的身影也逐渐冒出了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姐姐喜欢范庭川很多年了,可范庭川却不喜欢她,因为他心里面喜欢的是你。” “所以呢?” “所以即便知道了这一点,姐姐仍旧没有放弃,她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路去走的,却心甘情愿留在范庭川的身边,只做一个丫鬟,一个可以被他呼来换取的人。”叶时说着,慢慢起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感情的事旁人最是说不清道不明,我以为你就算小,也可以明白这一点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你刚才不是跟我说要对一个人好必须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我知道,我姐姐想要的就是一辈子能留在范庭川的身边,不是作为一个丫鬟,而是作为妻子,一个他喜欢的人。” 苏青墨依旧没动,却分明可以感受到身后的少年身上那愈发浓烈的杀气。 “那么我这个弟弟能为她做的就是帮她扫清障碍,成全她的心愿。平南王妃,我不喜欢你,从一开始知道你的消息到现在见到你的人,都让我觉得无比厌恶。你太聪明又太现实,你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的,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心。”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只有你死了,姐姐才能得到幸福。只有她幸福了,我才可以放下这一切。” 随着少年最后一语,那杀气终于冲破云霄将整个院子都染得阴森无比。周边的黑影在这一刻全部飞身而出向着那头的元勃等人冲去,而叶时则怒喝一声,手中铃铛“叮铃叮铃”响起,脚步轻移,闪身便来到了苏青墨的后背。 而苏青墨依旧不动,只是脸上泛着的笑容略显苦涩。 果然,还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孩子啊…… 第589章 前后两个样 随着叶时的步步靠近,直到他那凌冽的杀气贴上苏青墨的瞬间,苏青墨周身突然迸射出比他那股杀气还要浓郁的戾气,她猛地转身,手中已然握着随身携带的短刀,而那刀尖的位置正对着叶时的心脏,只要他再往前一分,刀身便会瞬间没入他的胸口。 叶时没有料到苏青墨竟然会反应这么迅猛,想要后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那柄短刀就这样要刺进自己胸口的时候,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只待下一刻便跟面前的女人同归于尽。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天际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一个夹杂着劲风的东西突然飞至了苏青墨跟叶时之间,若是二人继续对峙,那么结局便是两败俱伤。 相比叶时的难以控制苏青墨明显要老练许多,在看清那飞来的东西正是一把折扇的时候她忽然步子轻点后退且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在拉开了自己跟叶时之间的距离后便见对方控制不住一头栽了过来,而那把折扇恰好打在了他的头上,只听“咚”的一声响,少年的脑袋在鼓起一个包的同时,另有一人出现在了这亭台中。 白衣胜雪,清冷如玉,苏青墨看着那个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范庭川竟然又一次赶来了这里。 叶时此刻刚刚好抬头,自然也看到了范庭川。他的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却因为脑袋微肿让整个表情都显得那般滑稽。他有些气绝地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骂道:“范庭川又是你?什么时候能见你对我姐姐如此上心!” 范庭川看着面前的少年,平缓的眉头微微添了蹙痕:“叶时,不要再闹了。” “我没有闹,我就是要杀了那个女人!” “你还想杀了她?你可知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眼下早就成一具尸体了!”范庭川难得也被惹毛了,冷着脸怒道。 “我呸,要不是你插手,我就算跟她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她活在这世上!” 眼看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苏青墨无奈地叹了声,突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了叶时的那个铃铛。叶时突然面露喜色,只因那里面的蛊虫会在外人触碰的时候瞬间攻击对方,可谁料当铃铛落在苏青墨手里的时候却开始瑟瑟发抖,那种即便平放于手都会颤动的画面让叶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视线上移看向苏青墨,终于明白了范庭川的意思。 早前苏青墨中过蛊,那是因为她的凰图当时尚未经历过生死之变,所以未能带给她更多的保护。可眼下却是不同,五年的时间让凰图早已在苏青墨的身体里形成了一道屏障,不管是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她的肉身。正因如此蛊毒对她的进攻等同无效,而刚才如果范庭川没有及时赶到,死的自然只有叶时一人。 叶时很是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望着面前的苏青墨,突然感到后怕。 毕竟他千算万算总是漏算了一点,他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对自己动了杀心。 “叶时,不要再闹下去了,繁花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良久,范庭川淡淡道。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姐姐。”叶时却是不满地反驳道,“要不是因为你,她会变成现在那个样子?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说,还得看着你整体里表妹长表妹短的……” “叶时!” “没关系的表哥,让他说吧,小孩子的话而已,就当是童言无忌了。”这时,苏青墨突然说道。 范庭川浑身一震竟是有些意外,毕竟他压根不知道苏青墨记忆已经恢复的事。望着苏青墨的眼神莫名就添了异色,苏青墨回望过去,却是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 果然还是觉得难以面对啊,尤其是他们之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范庭川整个人的改变都让她难以接受。 “你们要眉目传情就赶紧滚出我这里,看着你们就恶心!” 然而这种彼此试探的目光看在叶时眼里却变了味儿,他突然跳起一脸厌恶,指着大门的位置道:“滚出去,你还有你的人都滚!” 苏青墨本就不想多留,一句话不说转过身就走。范庭川倒是破天荒地没有跟上去,只在苏青墨带着元勃等人离开后,这才看着叶时道:“你闹够了吗?” 阴森冷厉的模样,丝毫不复刚才温润公子的形象。 “呵,你还真是演的一手好戏啊范庭川,适才在她面前怎么不见你这副……” 叶时的嘲讽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被范庭川箍住了脖子。一天之内接连被两个讨厌的人如此对待,叶时简直快要气炸了。他挥舞着双手挣扎跳腾,口中谩骂不休:“你敢,你敢动我一下,我姐姐绝不会放过你!” “你若心里还有你姐姐,就不要再做蠢事!” 猛地将他甩到地上,范庭川冷着脸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插手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呆在你的小院子里守住这条命,免得到时刀剑无眼伤了你,你姐姐还要为你担心!” “你!” 几乎鼻子都要气歪了,叶时指着范庭川正要反驳,却见范庭川突然变了脸色,剧烈咳嗽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范庭川竟然会有这种狼狈的模样,叶时高兴地几乎忍不住鼓掌了。可是过了会儿他见范庭川似乎越来越痛苦的时候仍旧不免担心起来,他俯下身去看着他,一脸别扭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姐姐……” 他说着,凑过去将范庭川扶住,见对方一直指着贴身的锦囊,急忙俯身帮他把里面的药瓶给拿了出来。 在见范庭川一把抢过药瓶便往嘴里灌的样子时,叶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两指一点便探上范庭川的脉象,在感受到对方异样的身体状况后,突然变了脸道:“范庭川,你是疯了吗,我之前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妄图以一己之力去抗衡蛊毒吗,你是想找死不成?” 第590章 叶家的企 哪知范庭川听到这句话后只哼了一声,他将胳膊从叶时手中抽出,坐在地上深呼吸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来。 “你……” “借用你刚才说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轻描淡写地说着,范庭川缓缓往外走。 “喂,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我姐姐考虑吧!”叶时仍旧不甘心,大声嚷嚷道。 谁料范庭川闻言只嘲讽一笑,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是无关紧要般的话。 “若我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这样你姐姐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叶时突然就愣在了那里,像是完全听不懂范庭川的话一样,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越发感到奇怪。 而范庭川懒得去关心他是怎么想的,他缓步走到别院的门口,站在那里平复了好久,待到感觉自己的情况比刚才好点了的时候才慢慢走了出去。果然就见苏青墨正靠在门外,双臂环胸,垂首不知在想着什么。 对于她眼下恢复记忆一事他是诧异的,不知为何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却又有些愧疚。想起自己的改变以及所做的那些事,他不知该以怎么表情和语气去跟她说明。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解释,她的感情总是那些强烈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恨就是恨,而以他目前的身份跟处境来看,必定是她会放在恨的那一类人里。 “表哥。”这时就见苏青墨听到脚步声后转了过来,用他最熟悉不过的表情跟语气叫着他,一如他们小的时候,一如五年前的时候。 “你……想起来了。”最终还是要面对,范庭川走过去,声音柔和了几分。 苏青墨点了点头明显不愿意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仍旧是个包子,因为不想面对,所以只能逃避。她深吸口气很是自然地拉过范庭川,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阿骁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恩,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连范庭川都这样说那看来是真的不乐观了,苏青墨敛眸沉思片刻,才又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今日在府衙见到叶沉的时候,觉得他的举动好像有些奇怪。他虽然权利滔天,但还是要听从况盛的,这对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很明显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他一直都在想尽各种方法来激怒我,你也知道,凰图依旧在我体内,一旦我真的爆发,只怕……” “或许他要的就是你爆发呢?”这一次倒是毫无保留,范庭川看着苏青墨反问道。 “所以你也认为,他的目的是冲着凰图来的?”苏青墨脑中快速运转,突然有些激动道,“他们让父皇体内蛊毒发作,然后将我逼来擎南。之后又利用阿骁被抓一事来激怒我,想要我由此开启凰图来与他们决一死战。可是你知道,凰图的力量一旦爆发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得了的,就算是叶家引以为傲的蛊术,在凰图面前也不见得有用。” “所以我不明白,他们让凰图开启是想做什么?” 范庭川一边往前走,一边顺着苏青墨刚才那些话往下想,少顷就见他停下步子,抬起头来看向她。他眉宇间的柔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严肃跟冷凝,似乎在寻找一种可以解释得更清楚的方法,少顷便听他道:“有件事也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眼下你问起这个,我倒觉得可能会有关系。” “怎么说?” “你还记得当日繁花提过她的父亲吗?” “叶家的上一任家主叶宇?” 范庭川点点头:“我记得叶宇失踪也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间叶家一直在派人寻找他的下落,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可就是这种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叶沉却小小年纪便接管了整个叶氏一族,这种事莫说以前了,就放在现在任意一个国家中,都不太可能会发生的。毕竟是个孩子,就算再有能力又怎样,若是没有扶持,仅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支撑得起这庞大的家族?” “所以你怀疑,是叶宇在临行前将他托付给了别人?” “也有可能,是他们威胁了别人。但你想想看,叶家尊崇的是蛊术,只有蛊术最高强者才能获得当家这个位置,我们假设叶沉当年是个天才吧,可他再天才也不会比剩下那些吃了几十年咸盐的老油条厉害,但他们对叶沉上位一事却毫无异言,只能说明是有一个比他们蛊术更高强的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而纵观整个叶家,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叶宇。”苏青墨接过话,心中一惊,连她都觉得很难接受了。 身为一个庞大家族的当家,叶宇既有能力又有权力,完全不必在自己最荣耀的时候退下来将这一切的重担交给自己年幼的儿子。就算他是想历练年轻人,也实在没必要跟这些过不去。但他却选择在最荣耀的时候退下来,不仅将叶沉扶上了当家的宝座,更是为他扫清了前路上的阻碍,而之后他便就此消失,没有出现在大陆任何一个角落,除了叶家每年派人出去寻找外,普天之下竟再无一人知道他的情况。 苏青墨明白,对一个从高位走下来的人来说,叶宇的这个反映是不对的。他就算有心去当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在一夕之间就改变那些暴力的手段跟冷酷的性格,除非…… 除非他根本就还在叶家,虎视眈眈注意着周边的一切,然后在关键时刻替叶沉做出决断。 这样的发现简直不能让人更心惊,苏青墨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局面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叶宇尚在的可能性让她无法确定“醉生梦死”的蛊母到底是在他们父子俩哪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找不到蛊母,她便是有软肋被对方握着,而这样下去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容骁死在擎南国的天牢里?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如果说叶宇还活着,那么很明显这件事就是他在背后控制,可、他一个半条腿都埋进棺材里的老头了,要凰图能做什么,这东西可没有长生不老的作用啊!” 第591章 另有计划 范庭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只压低声音回道:“繁花曾说过叶家有一个炼蛊的古方,但却是需要炼蛊者以自身身体为器皿让蛊母以血肉为食将其养大,以此制造出来的蛊则有最好的品质跟最大的效果。” “不过蛊一向是至阴至邪之术,一旦将其养在血肉里,便是让自己也变成了一味蛊,如此一来便等同于在练邪功,而这对天下人尤其是一些正道人来说是极其不齿的行为。所以那些动了歪心的人只会让自己生活在阴暗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可如果你说的人就是叶宇的话,他明显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顺着范庭川的话往下想,苏青墨很快得出结论,“邪功会让人失去意识,这对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才会需要一些圣物来帮助他压制体内邪气,由此继续掌控大局。” 范庭川的一语作为终结,终于让苏青墨明白了叶家真正的企图。只是她唯一不解的是对方如果想要凰图直接过来抢就是了,为何如此迂回,还要先激怒她开启凰图然后才动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凰图开启会造成的后果,那这样逼她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原因? 而就在苏青墨总算明白了叶家目的的时候,另一边被带入皇宫的容骁也见到了之前被关押的况琴跟凌薇。索性那况盛还有一点人性没有对他们两人用刑,否则容骁亏欠况琴的可真是太多了。 “阿墨怎么样?”一见到容骁出现,凌薇反而先急道。 容骁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很是随意地找了块干爽的地方就此坐下。他靠着墙壁慢慢闭起双目养神,在察觉到那两道焦灼的目光仍旧没有移开的时候,只得再度睁开眼睛道:“还有什么事?” “这不是该我们问你吗?”况琴无奈,表示不满道。 容骁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跟苏青墨,但对此却也没什么特别好解释的了。想了想他仍旧招手示意二人凑过来,少顷便将来时在府衙中发生的事全都告知于二人。眼看着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容骁无奈道:“都说了没什么,你们非要问,现在告诉你们了却一个个都这幅样子,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们还不是担心你们才这样。”况琴白了他一眼道,“不过若照你所说,王妃她那样……应该是再度开启凰图了吧?” “准确点来说,不是她再度开启了凰图,而是凰图已经在她体内觉醒,所以很有可能……” “她都想起来了?”一旁的凌薇紧张道。 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在对苏青墨失忆这方面,其实所有人都觉得她还是不要再想起过往那些麻烦的事情才是最好。不过想法总是跟现实有所差异,他们越不想要她承担的东西反而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就一如目前的情况,如果苏青墨真的恢复了记忆,那么她首先面对的竟然会是他们三人被关押这种事。 “我一直都以为你只是对我们狠,没想到对自己跟自己爱的人也是一样。”少顷,便见况琴一脸闷闷不乐坐了下来叹道。 容骁闻言似乎有所触动,他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长叹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见状,况琴的表情更是难看,却仍旧苦苦追问道:“阿骁,你真觉得这个方法有用吗?万一那老头子不出面,我那个大哥可是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把我们解决掉的。” “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能不信你们家那老头子吧?” 表情顿时变得苦涩,况琴摇了摇头,道:“你说反了,与其相信我家那老头子,我还不如相信你。” 凌薇坐在一旁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相比起他们秘密谋划的那些事,她更关心苏青墨目前的状况。那缺失的记忆如果在这个时候重新恢复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好事,尤其是眼下她正跟范庭川在一起,也许她潜意识里还在相信那个人,却压根不明白对方已经变得有多恐怖。 然而凌薇恐怕并不知道正如她所想的一样,眼下孤立无援的苏青墨的确再一次把范庭川当成了救命稻草。或许是过往那十几年的记忆太过深刻,所以导致她在明明亲身经历过范庭川改变的事情后,仍是很难将他带入那种反面的角色。 因为她此刻已经知道了叶家那群人的目的,在小心避开凤凰图这一点上,她第一要做的就是确定“醉生梦死”到底在谁身上。在前一天跟叶时的对话中她确定了叶沉往日最喜欢去的是花楼还有猎场这两个地方,相比之下,明显是花楼更容易埋伏,也更容易在某些特殊的时间里进行搜身。 这样的活动带着元勃跟纪小池两个木头显然不太合适,至于范庭川跟景清蓝……除非她是想去拆了花楼,否则他们也是没多大用处的。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女人最可靠,苏青墨在换了一身男装后,便带着乔装过后打扮十分妖娆的月影直接逛去了花楼。 月影是个美人,而且她还是一个有脑子的美人,或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导致她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一个看着自己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苏青墨灵机一动,让月影假扮成花楼的娇娘,在看到叶沉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要说,直接将人带进房里就是。 至于之后要如何,那就得看叶沉的表现了。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竟然会这么喜欢逛这种地方,也不知他是否还有些别的癖好。苏青墨与月影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听着周围各种靡靡之音的干扰,就在她们几乎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楼下响起了老鸨欢喜的声音。 苏青墨慢慢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去,就见叶沉正被一大堆姑娘围着,而那老鸨则在一旁讪笑道:“叶大公子今日来的有些不巧啊,芊芊姑娘身子不爽没办法接客,您看这……” 叶沉在苏青墨眼中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然而眼下他却表现得很通情达理,笑着道了声“没事”后,还让那老鸨选了别的姑娘再给他送上来。苏青墨二人眼看着叶沉就这样走了上来,在经过她们房门的时候,她二话没说一把就将月影给推了出去。于是随着美人一声惊呼,英雄很快反应过来将她拦腰抱住,叶沉在一扫月影傲人的身材后突然微眯了眯眼,很快便笑着道:“姑娘看起来好像伤了脚呢,要不要来我房中一坐?” 月影袖袍半遮面娇媚一笑,一双白皙的玉手顺势贴上了叶沉腰身。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她在他身上轻轻一按,少顷只道了句“好”后,便在叶沉的带领下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一切,苏青墨都看得真切,是以也察觉到了叶沉在看见月影时候眼中的一抹异色。 他发现了,不过照正常的剧本走向,他如果没发现的话,或许应该更好一点。 第592章 叶家一家子都是变态 月影随叶沉进了旁边的屋子里,待到刚一入门,就被对方狠狠地甩在了床上。看着叶沉面含浅笑将门带上,眼角眉梢皆是一派清明,丝毫不见正常男人脸上该有的那点滴情欲,月影心中顿时明了,却仍旧单手托腮横躺在床上,然后伸出胳膊冲着叶沉勾了勾手指。 叶沉眼睛一眯,忽然觉得有趣。 并没有就这样头脑发热地冲上去,叶沉双手后背踱步而来,慢条斯理道:“姑娘看着甚是眼生,似乎并不是这花楼里面的人。” “叶公子,既然是来买欢那就尽兴便好了,难不成还得问清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否婚配?你这样会没有乐趣的,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还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口若悬河的女子,叶沉不由笑出声,却只适当地跟月影保持着距离,站在那里道:“春宵一刻的确珍贵,但却比不得性命有价值。有些问题在姑娘看起来虽是无用,但对在下却很是有用的,就比如说姓甚名谁,还有,家住何方。” 听出来叶沉语气中的小小变化,月影收回胳膊,佯装十分委屈的样子道:“叶公子若是不喜欢我,直说就好了,实在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我本就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玩儿的,要是被我家那老头子知道了,只怕会打死我呢!所以叶公子的问题恕我没办法回答了,你的性命重要,我的性命也很重要呢!” “且慢!”叶沉眼见月影似乎要走,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换上一副高深之态道,“等你的应该不是老头子,而是位女主子吧?” “哦?” “你们当我叶沉是什么人,以为用乔装打扮这种小把戏就能引我入局,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这么快就被拆穿,月影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她直起身子仍旧是满脸魅惑,慢慢翘起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光滑有形的小腿在那裙子下摆的晃悠中若隐若现。 叶沉感觉对方似乎真的在把自己当成是傻子一样,他突然冷笑一声,身形一闪立马挪到了月影面前。修长的手指狠狠攫住她的下巴,手指用力看着她露出痛苦的神色。叶沉嘴角翘起微微俯下身,用相当平静的语气慢慢道:“不过你们家女主子还真不是个东西,就听了一半的传言也让你来蹚浑水,就不怕你会死在这里吗?” 月影尽快被扣得难受,却仍旧抬起手贴上了叶沉的胳膊:“叶大公子怜香惜玉,不是会对女人下手的人吧?” “没错,我从不对女人的身体下手,我只会对你们的其他东西下手,比如说五脏六腑,又比如说,精气内力。”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满鼻芬芳,叶沉终于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瞳色几乎都慢慢转成了紫色。 果然,这家伙也不是个正常人。 隔壁房间的苏青墨正在紧张地注意着一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毛一挑,一副了然的样子。她当然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所以在来之前已经让月影从周围花娘的口中打听了一些有关于叶沉的事。 叶沉喜欢逛花楼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其实这只是一个假象。他每个月来花楼的次数跟时间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苏青墨照着他之前几个月的活动对着月历一算,果然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每个月当中最阴最阳的两天叶沉必定会进花楼,其余则是在月亮盈亏的这段时间里,以每七天为一个周期,过来花楼这里作乐,而将这些看似没什么异样的时间线联系起来,苏青墨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应该是一种邪术每隔一段时间应有的状态。 采阴补阳,又或者精气练气,总之没有一样是可以用在正道上的。 而且苏青墨觉得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叶沉每次来花楼都不会选当红的头牌,他基本上都是随便一指就选中了姑娘,每一次都可以轻松大战到天明。而被他选过的姑娘在事后虽然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但几天后普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便是头发脱落,皮肤松弛,斑点滋生,明明还是花样的年纪,却一个个都没了该有的朝气。 因为没人可以证明这一切都跟叶沉有关,所以即便这些姑娘们私下里传得相当热烈,却还是无人敢当面拒绝他,只能在对方每每到来的时候告病在床,又或者直接跟了别的客人,如此才能逃过一劫。 对此,苏青墨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不过有一点让她在意的,是叶沉看起来并非像那种修炼邪术的人,那么如果不是他,他做这一切的理由就很容易猜到了。 就在苏青墨沉思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道很是剧烈的响动,她急忙趴在墙壁上偷听,似乎是叶沉再度被月影惹毛,直接将她人一拽压在了桌子上。 月影显然是已经将叶沉所做的采阴补阳的那些恶心事一一道了出来,在见叶沉恼羞成怒的样子时,她越发挑衅道:“叶大公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做的事儿竟然这么变态。你难道就不担心这些流言迟早有一天会传到大街小巷,那个时候不知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跟你们叶家?” “哼,区区一群废物而已,我叶家还不放在眼里!倒是你,这般能说会道的,让我都有点舍不得下手了呢!” “别啊叶大公子,你若不下手我们还怎么继续,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月影说着,突然扬唇一笑,原本还耷拉在那里的双腿突然一动,直接踹向叶沉的下盘。叶沉大惊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动弹,他翻转了身子匆忙避开,却也在同时松开了对月影的下巴。而月影获了自由却是闪身后退靠在了墙壁上,她迎着叶沉阴森的眸光笑得就像是一朵花儿一样,少顷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就见叶沉脸色一变,瞬时睁大了眼睛。 “看来你已经感觉到了,叶大公子。”月影笑说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第593章 我一直都卑鄙无耻啊 在月影刚才一巴掌拍出的同时,叶沉只觉得身上突然多出了一道桎梏,将他周身锁住,禁止了他所有的动作。月影的手不分开,他整个人就动不了,这般令人诧异的手段他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特别不爽。 “贱人,我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否则……” “否则怎样?”月影笑说着,再度击出一巴掌,“叶大公子不妨试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让你筋断而亡?” 随着月影一语落下,叶沉果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筋脉仿佛被什么人控制住了一样,只要对方轻轻一捏,他顷刻间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一向运筹帷幄的大公子这时候也不禁慌了神,瞪着月影问道。 哪知月影却是耸了耸肩,冲着隔壁吹了一声口哨,少顷便见另有一人推门而入,一身蓝白相见的长袍,男子打扮,清朗如玉。 不过那张脸……叶沉怕是怎么也忘不掉吧! “原来是平南王妃,我说呢,单凭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叶公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 “她一个人出手就将你控制的服服帖帖,怎么,你还打算继续小瞧她吗?”苏青墨说着坐在了一边,单手托腮看着叶沉,眼角眉梢皆是调笑。 叶沉真是烦透了她这副样子,就好像被那双眼睛一看,整个人都像是赤裸的一样。他有些不甘不愿地将头侧开,皱眉道:“你们做了什么?” “叶大公子这么个问法不太对,你不应该问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应该问我们想做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叶沉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了解,谁料这么快竟然就被两个女人在自己身上证明了。他死死瞪着苏青墨云淡风轻的神情,眸底阴沉翻滚:“你想如何?” “我若说要你放了平南王跟三皇子他们,你觉得是否可行?”苏青墨尝试道。 “不可能。”叶沉回答的清楚,毫不犹豫。 苏青墨心中微叹,其实就算叶沉回答说可能,她也觉得对方是骗人的。容骁三人被扣住的地方是皇宫,那儿可是大皇子况盛的地盘,虽然况盛跟叶家是相扶相持的,但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很明确,叶家自然不会为此就去背叛最大的利益。 “其实我之前回去的时候想了一下,叶大公子你们不遗余力地将我们逼来靳邺城,应该不只是为了抓平南王这一个理由吧?你将他抓走却又将我留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苏青墨故意避开了关于凰图的话题,就是担心打草惊蛇以此招来更多祸事。然而叶沉在听到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只笑了一声,神情冷漠:“你什么都做不了的。” “为何?” “因为你除非想看到平南王惨死狱中。” 苏青墨猛地握紧拳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说出这种话。她目光冷寒大脑却在快速运转,她当然不相信容骁会是坐在那里任由别人去摆布的家伙,但她也不相信叶沉刚刚这番话只是为了吓唬而已。 “大皇子跟容帝做了交易,筹码是平南王。你不能动平南王却能用他来威胁我,那看来叶家是冲着我来的了。叶大公子很清楚我的身份吧,难不成你也是跟那群人一样为了皓月的《千秘本》才做此谋划来要我妥协?” “哼,什么《千秘本》,我叶家不稀罕。”叶沉并没有否认苏青墨的前半句话,只对她后半句的内容表达了不齿。 苏青墨眉毛一样,道:“那你稀罕的是什么?” 叶沉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一股利光,他紧盯着苏青墨,这一次丝毫没有闪躲。他上上下下将她打量得彻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要你,嫁给范庭川。” “你说什么?”大脑“嗡”的一声巨响,苏青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沉看到她如此震惊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适才被控制后憋在心里的那股气总算发出来了,他望着苏青墨,一字一句重复道:“再说一遍吗,我要你,嫁给范庭川!” “叶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青墨拍桌怒道。 “平南王妃你没听错,我没有在开玩笑呢!你不是想让我帮忙吗,可以,只要你答应嫁给范庭川,我便可以将宫门和天牢的钥匙交给你,这样你就能去救你的夫君了。”说着,叶沉邪邪一笑,“哦不,是前夫君。” 屋内的灯火在这时微微开始晃动,却并不是有风而来,只是被那蔓延的杀气所慑。苏青墨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嫁给范庭川?她没有想过,也不会去做,可为什么,为什么整件事从开始到结尾,都是这个话题贯穿其中? 月云升跟她说,你要嫁给范庭川。 叶沉也说,你要嫁给范庭川。 如果是月云升是为了她跟皓月国做出的考虑,那叶沉呢,他又是为何? “想必平南王妃已经见过我妹妹很多次了吧,听闻有一阵子范庭川还曾让她去给你当过贴身的暗卫。啧啧,我叶家出身的女儿就算再不济也是要嫁入皇宫当贵人的,没想到竟然被你们两人使唤成了下人!” “所以,你的条件是叶繁花吗?” 叶沉很是欣喜地扬眉:“没错,你现在的身份其实是皓月国的长公主,只要你答应了嫁给范庭川,他的心愿了了,自然不会再搭理我那个妹妹。这样一来她心灰意冷最后只能回到擎南,而到那个时候我们之间两清,你救你的平南王,我保证叶家不会再插手。” 仅此而已?苏青墨不信,尤其是从叶沉口中说出的话。 “叶繁花当日是被你亲自逐出家门的,按照叶家家训,她倘若敢私自回城,就会被叶家的人活活打死。我虽跟叶姑娘关系平平,但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送她入火坑,所以叶公子除非你说实话,不然交易作罢,咱们就看看谁能耗死谁吧。” 第594章 不要相信他 叶沉是个狠角色,苏青墨只会比他更狠。大不了他们就鱼死网破,反正为了救容骁,就算是把擎南国给炸了她都不会犹豫。 见她这幅样子叶沉眼睛微眯,他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冷哼一声道:“人家说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平南王妃你要操心的事情这么多,难道就不担心会顾此失彼吗?” “这一点不牢叶大公子操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准备对叶繁花做什么。” “我说我想让她死,你信吗?” “我信。”苏青墨淡淡道,“所以我不会答应。”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息一样,叶沉冷笑一声,道:“平南王妃,难道你不想救平南王了?” “我想,可我不会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你说你想让叶繁花死,我觉得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自己派人将她抓回来,可你却非要通过我跟范庭川的婚事将她逼回,很明显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叶沉冷冷看着她,破天荒的保持了沉默。 而苏青墨亦是看着他,久久不语。 “平南王妃,我想告诉你一点,你不答应这个要求也可以,但相应的你就会失去救平南王的机会。你以为擎南皇宫跟你见过的那些皇宫一样吗?你别忘了,就算我不在,叶家的人还有千千万万,除非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杀光所有人,否则你只能看着容骁一步步走向死亡。” 所以,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吗…… 苏青墨有一点挫败,她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感觉到满满都是无力。容骁跟况琴他们被囚禁宫中不知情况如何,皓月那边月云升命悬一线不知结果怎样。月影早在进门缠在叶沉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搜过,没有发现蛊母的丁点痕迹,而眼下她身边派得上用场的人并非没有,可关键在于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叶家,蛊术世家,单凭那日在府衙看到的一幕,她就几乎可以预料到下场。 他们几人,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一下子就变得举步维艰,苏青墨自是不肯去牺牲叶繁花,但为了稳住面前的男子,她还是缓缓起身,深吸口气道:“我考虑一下。” “好。” 叶沉抿嘴一笑,眼光透出几分幽深,他眉峰微扬,又看向月影道:“那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叶大公子还是在这里等家中仆从前来接应吧,我胆子小,怕放了你以后被你报复。” 苏青墨说着,起身冲月影招了招手,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步子,重新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叶沉,淡淡道:“叶大公子,关于采阴补阳一说我劝你最好还是节制点,免得到时走火入魔,可是老天都帮不了你的。你们叶家数十年的声誉,总不希望就因为出了个怪物而被毁于一旦吧?” 看着叶沉瞬间收缩的瞳孔,苏青墨简单两句威慑,达到了效果。 果然,叶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的,若是她可以拿到切实的证据当做筹码,就不必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甚至还要做以命换命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 “公主,你相信他刚才说的那些吗?”待到二人出了花楼,月影一脸担忧看着苏青墨问道。 “一半一半。”苏青墨老实回答,“我信他的确是想让叶繁花回来,但我不信他是要杀了她。” “那么王爷呢?他们会不会……” “……我不知道。”苏青墨心里一紧,也只能照实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这件事里面只有擎南国自己在捣鬼,她有百分之八十的肯定对方不会让容骁太过难堪,毕竟他还是容召国名正言顺的王爷,手中多少还握有一些重要资源。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容湛竟然会横插一脚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那个疯子是为了杀掉容骁不惜连军情都能出卖的变态,更不要说用自己国家的权力跟银钱来换容骁一条命了。 而她又一直听说况盛那个十分贪婪,若是这两方一拍即合,那…… 就在苏青墨垂首苦想的时候,耳后一阵轻微的响动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苏青墨不动声色只冲月影说自己想去街上买点东西,月影不知何故在见她一脸高深的时候也提起了警惕,点点头,就这样换了方向与她一起往另一头走。 明明是去买东西的人却避开了人群跟街道,最后穿过小巷子来到一处空地上。周围景色看起来不错,溪水长流叮咚作响。头顶上的一轮明月看起来是那般朦胧,而在这充满了静谧跟美好的环境中,苏青墨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冲着另一角的暗处道:“出来吧。” 良久,不见人动。 “从花楼出来你就一路跟着我们,而且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不就是想让我们发现吗?现在我们发现了,你就自己走出来吧,难不成还要我上前请你吗,叶小公子?” 暗处的叶时真是烦躁的想要抓墙,他真是搞不懂苏青墨后背是不是长了眼睛啊,为什么他不管做什么对方都能猜到! 然而还是应声走了出去,叶时眉头紧锁站在对面看着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反而像是他被苏青墨跟踪了一样。 见状苏青墨倒也不跟他计较,只心念一动,便扬声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颇有些被人看穿的不悦,叶时闻言哼了一声,十分矫情便道:“你不是绝顶聪明什么都能猜出来吗,那你现在就猜猜我想跟你说什么啊!” 苏青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你走什么,你还没猜呢!” “叶小公子,我猜是因为我乐意,现在我不乐意,所以不会猜。你如果没有话说我便先走了,只不过下次我不会再这样客客气气把你领到这里来听你废话了。” “你!别走啊!”叶时没想到苏青墨竟然来真的,顿时慌了神,匆匆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月影见状还以为他要找事,正准备上前过过招的时候,就见叶时眉头紧锁道:“我想跟你说的是……不管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千万不要信他!” 第595章 叶家错综的关系 原以为这位叶家小公子只会无理取闹,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给人以出其不意。 苏青墨一脸高深望着他,眸光几乎快要触进少年心中。在见他眉宇间似乎满含焦虑的时候苏青墨眉毛一挑,她挥手示意月影退下,自己则双臂环胸淡淡道:“叶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时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很快就转过身愤愤开口:“你、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到什么消息,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随你!” 眼见少年说完就走,苏青墨没有追上去,只抬高了音调道:“如果是为了叶繁花,我劝你还是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跟我说明白的好。要知道,你大哥跟我交易给出的条件,就是让我与范庭川成亲,由此逼回你姐姐呢!” 果然就见叶时前行的步子顿住,他猛地转身,表情惊愕但眼神痛苦道:“他、他当真这么说?” 苏青墨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过去。 “叶沉给我的条件是要我与范庭川成亲,他说这样一来叶繁花就会伤心绝望,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回到擎南来。” “那、那他有没有说……姐姐回来以后他要做什么?” “有,他说,他要杀了她。” 叶时瞳孔猛地收缩,少顷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他突然嗤嗤笑了起来。那笑容太嘲讽,让苏青墨看着眼睛微眯,不由又道:“不过我觉的他若是真想杀叶繁花,大可派人直接将她抓回来,犯不着这样兜着圈子,完全是浪费时间。” “你说的没错,他不会杀我姐姐的,又或者说叶家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亲手杀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时的脑袋里很快浮现出叶沉那张阴测测的脸,那曾经是他童年时候的噩梦,每每梦到,就夜不能眠。所以在很小的时候他便故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整日里不是闹事就是闯祸,最后逼得叶沉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后,将他赶出了叶家。 不过与赶出叶繁花的不同,他只是被警告不准再进入叶家的宅子,但人还是叶家的人。 “你见过我大哥,你对他的印象是什么?”少顷,苏青墨便听少年问道。 “冷酷无情,高高在上,以家族荣耀跟利益为信仰,做事有条有理,且从不避讳自己的弱点会被别人发现。” 叶时没想到苏青墨总觉得竟然这么透彻,他哼了声,望着远处:“是啊,他从不担心自己的弱点会被别人发现,所以在你们对峙的时候,即便处在下风他也不会变的焦虑,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想起仅有的两次对峙,苏青墨眉峰一拧:“他……是想借别人之手来帮自己除掉那些软肋?” “又或者说,这只是他给别人看到的软肋。”叶时嘲讽一笑,道,“我大哥一向看重叶家的名誉,然而我们这一辈里面除了他,却各个都让叶家脸上蒙了羞。可是叶家当年有家训,家中子弟不得互相残杀,所以就算他再恨也不能对我们做什么,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另一些人帮他的忙,替他剜除‘软肋’,不仅能继续保持那高高在上的荣耀,更可以杀人不见血,让自己一双手干干净净。” 苏青墨其实很想说你大哥已经糟蹋了那么多姑娘,手早就不干净了,但是看着叶时陷入沉思满脸痛苦的样子时,这样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你跟叶繁花,这些年一直都在被他派人找麻烦吗?” “我还好,毕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我。但姐姐就不一样了,她行踪不定,神出鬼没,虽然人人都知她就在范庭川的身边,可如果她自己不肯现身,我们是没办法找到她的。” “所以他才会想要让我们逼她出现,回到擎南,然后再派人杀掉她?” “没那么简单的,平南王妃,其实有件事你们恐怕都不知道,我姐姐才是这一代最优秀的蛊术师,而这当家的位置原本应该是她来坐的。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被逐出家门,满身荣耀归于尘土,最后却是连想要的感情都得不到。” 这样一听事情还真就没那么简单了,苏青墨万万想不到叶沉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竟然也会出这种主意,难道他以为只要除掉叶繁花,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在叶家家主的位置呆一辈子? 这世上,适者生存,像他这种偷奸耍滑的,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死。 然而想着想着,苏青墨突然灵机一动。她唇瓣微张停了片刻,蓦地出声:“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大哥真正的想法其实并不是为了杀掉叶繁花,而是要毁掉她?毕竟她的能力摆在那里,她又是被你大哥逐出家门的,这在家族其他人看来一定会觉得他是在忌惮她的能力,所以才将她赶走。” “而如果叶繁花一旦在外面出了事,其他人会顺理成章的认为是你大哥在剔除威胁,这对身为叶家家主的他来说是很不利的。” “所以他才要求我与范庭川成亲,以此来变相打击叶繁花,这样她的意志被削弱,精神也会受挫,待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回来,而那时如果叶沉不计前嫌接纳了她并在她耳边煽风点火,最后的结果便是让你姐姐成为叶家的工具,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可以完完全全毁掉她的事。” “就比如说……逼宫谋反。” 最后四个字一出,叶时跟苏青墨心中皆是一震,显得有些难以接受。明明只是一个能力不足野心很大的人,却偏生要把脑子动在这个方面。然而与叶时所看的自不量力不同,苏青墨怀疑的却是叶沉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有无可能是叶宇在背后的授意? 而就在苏青墨跟叶时总算捋清了这叶家错综关系的时候,另一边的叶沉也已经在仆从的帮忙下离开了花楼。由于被困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导致他浑身酸麻、血液不畅,眼下竟是连走路都踉踉跄跄,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不过叶沉却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径直入了叶府,穿过回廊跟小院,最后来到了西边的一处铁门外。他四下张望一番眼见没人,手臂伸出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第596章 把他们都逼上绝路 那一道苍老声音响起的时候,就见一向镇定的叶沉竟也破天荒地抖了一下。他急忙垂首低低道了句“是”后,这才在门外将靴底蹭了蹭,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扉开启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冲入的瞬间溢了出来,阵阵恶臭荡过鼻尖然后直冲大脑,即便连叶沉这种已经闻了十几年的人,都在这如此冲击下险些吐了出来。 他强压那种恶心的感觉,捂着胸口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憋着口气,低头向里面走去。 不见任何家居摆设,有的只是无数存放蛊虫的柜子跟器皿,正中间盛放着一汪池水,在那周围烛火的照耀下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那恐怕是这整个屋子里最干净的一样东西了,可叶沉却在看到的时候,眸底闪过一丝恐慌,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跟这池子拉开距离。 “如何了?”这时,就听上首传来一道声音,语气威严,声调低沉。 随着上首声音的响起,叶沉面前的清澈池水忽然有了触动,就像是被烧热了一般冒出热气,原本清透见底的水也像是被人滴入了杂物,在最先变得浑浊后,竟带出了丝丝红痕,仿若被人倒了一碗鲜血在里面,瞬时染得通红。 而最初叶沉闻到的那股恶臭,正是来源于此。 这里是叶家的禁地,除了每一任的当家外谁都不能进来。往常他也会派一些小厮进来打扫,在那些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池子,但实际呢? 实际,这是化骨池,是用来融化尸体的,那汩汩血色便是尸体被池水消融的痕迹,而这些,都是上首那个人最喜欢做的事。 上首的男人由于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中,所以他情绪上的丁点变化都不会被人发现。他在见叶沉只盯着池水默不作声的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直接扬声道:“这丫头是你派来清理房间的吧,明明跟她说过要离这化骨池远一点,她偏不听,还非要用手去碰,不是找死是什么?” 叶沉猛地回过神,下意识便跪倒在地:“儿子知错了父亲,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挑些听话的人过来。” 叶宇,叶家上一任的家主,同样也是叶沉他们三人的父亲。那个时候叶家传出去的消息是叶宇在将家主之位传给叶沉之后,整个人便消失了,这些年总有人听到有关类似叶宇这个人的消息,叶家也一直不断地派人出去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 世人在对这件事感到惋惜的同时也对叶沉的孝心所佩服,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还这般坚持不懈寻找父亲的举动着实叫人感动。 然而现实却总不会是如此美好的,他们不会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真正发生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叶沉树立一个好名声,而他那个失踪的父亲其实从来都没有走远,他十几年如一日地都呆在这个小房间里,炼蛊,用自己的身体炼制那些邪蛊。 这一切,只有叶沉知道。 此刻在面对那个早已人不人鬼不鬼的父亲时他仍旧怕得要死,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见叶宇一直不吭声只盯着自己的时候,这才想起刚一入门时对方的问题,于是匆匆垂首道:“儿子已经见过凰图之女了,她……她比儿子想象的要厉害。” “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叶宇重复着这一句,忽然嗤笑道,“你应当说,这世上随随便便拉来一个人都比你这废物厉害啊!” 叶宇毫不留情的嘲笑只让叶沉觉得更恐慌,他整个人的头都快要戳进地面,紧咬着牙重复道:“父亲、父亲说的都对,是儿子无能……” “哼,既然知道自己无能,还不赶紧把繁花找回来!若是没有她身上的东西,就算是拿到了凰图也没有办法!你以为单凭你跟那姓况的小儿那些把戏就能将凰图之女绊住吗,她眼下若不是为了寻找‘醉生梦死’的蛊母,只怕早就将你们给宰了!” 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叶沉眼下即便被骂成一个垃圾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闷闷地“恩”了一声,顿了顿才复又道:“儿子已经跟凰图之女做过交易了,只是不知她是否会答应。” “她会答应的。” “父亲如何知晓?” “她那么聪明的人,哪里会看不清形势,最多不过这边答应了你,那边还要去跟繁花解释清楚。可你妹妹是什么性子,心高气傲,她宁愿被人狠狠捅一刀也不会接受这种变相的背叛。” 叶沉没料到叶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竟然会如此清楚他们这群人的性格特点,他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在面对叶宇如此威严的态度时却丁点异样都不敢表现出来。他很难解释自己生出的那种感觉,仿佛面前的人看似是留在这儿,但实际却已化成了影子,渗透进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那……那如果凰图之女答应的话,接下来儿子应该如何?” “按照我之前交待给你的去做。” “可、可一旦那样做了,如果凰图之女自己解决不了,到时出了事儿子可是要被平南王、容召范家还有皓月国三面夹击的啊!” 叶沉着急忙慌的回答终于引来叶宇的不满,他抬起胳膊轻轻一挥,就听下首的叶沉闷哼一声躺倒在地,捂着肚子面色苍白。 “我最不喜欢听那些泄气的话,如果下次再犯,就自己割了舌头呈上来。”叶宇冷冷说道。 叶沉心里面叫苦不迭,懊悔自己竟然一时失态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早已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趴在地上十分艰难地道了声“是”,而这时就又听叶宇淡淡道:“至于平南王那边,你不要多加干涉,他不是你能挡得住的人。” 明明是被自己瓮中捉鳖的无能王爷竟然在此刻成了惹不起的对象,叶沉莫名有些不服气,皱着眉道:“父亲,平南王已被扣押,眼下只待咱们拿到凰图之后便会将他遣送回容召。依儿子看他早已没有往日神勇了,如果我们能从他身上捞到点东西,便可先大皇子一步跟容帝联系,到时……” “混账东西,我刚才讲的话你没有听懂吗?”哪知叶沉的话没说完,就被叶宇给打断了。 第597章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叶宇的声音依旧低沉,但他那周身散发的戾气却让叶沉适时闭了嘴。他不甘心,他不觉得容骁还可以有任何挣扎的机会,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良机放在他们面前,他这个半人半鬼的父亲竟然会得出如此结论。 难道……他当真是老糊涂了? “你不要把为父当成是叶家那些老东西,我会这么说,一定是纵观全局后得出的结论,我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可是儿子不服!” “哦?” 叶宇的脸上闪出一丝意外,他倒是没想过面前这个废物儿子竟然也会有不服气的时候。 但是很快那丝意外就变成了嘲讽,叶宇上下打量了叶沉一眼,才缓缓道:“你不服也只能憋着了,谁让你自己没本事呢?” “外人看到的是他平南王这五年来因为痛失爱妻所以一直都郁郁寡欢,可聪明人看到的却是一个男人韬光养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然你以为凭容帝那家伙的性子,会眼睁睁放任他五年而不理不睬吗?” “儿子以为那是平南王没有本事……” “错!那是因为他太有本事,导致容帝自顾不暇这才让他五年都过的如此轻松!即便如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他平南王被囚,可实际呢,他是巴不得被你们带进宫中!” 叶宇这模棱两可的提醒却让叶沉听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唇瓣微张呆呆看了叶宇半晌,最后只低下头,紧了紧拳头道:“儿子……知道了。” 叶沉知道他压根什么都没听懂,不过对此也不想戳破了:“好了,你先退下吧,只要你乖乖按照为父所说的去做,自然可保住你叶家家主的位置。而你若是不做……” “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不会忤逆父亲的意思!” “那就好,滚回去吧,为父今日也累了!” 叶宇讲话一向如此不客气,叶沉也早已习惯,在重新做了个大礼后这才弯着腰退了出去。待到离开内室来到大门,当那门扉开启,当他闻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刹那,叶沉这才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的里衣竟然已经湿透了,可想刚才在里面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煎熬。 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叶沉回头再度望了眼那铁门,义无反顾地离开。 因为他是叶家家主,且早已明令禁止过不得有人擅自闯入这片院子,是以这回去的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任何人。直到他回了主院才见零星几个人还在那里做着今天最后的工作,对他突然的出现他们显然已经很是习惯,在纷纷做礼后只继续手中的工作。 叶沉绕过这几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一向最喜欢檀香,于是人还未靠近的时候,鼻尖荡漾的便是那满满的檀香气味。他焦灼了一晚上的心这时总算是放了下来,叶沉莫名松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哪知那门扉开启的瞬间,就见一个妖娆的身影从里面扑了出来,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在他侧脸印下一吻。 对此,叶沉像是早就习惯。他长臂一伸揽住来人腰身,打横将她抱起后,径直走到了床榻边上。 相当粗鲁地将那妖娆的人儿扔了上去,叶沉眼睛透着几分凶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儿道:“你不是说要外出,过几日才回来吗?” 床榻上的女子扭动着那曼妙的身姿,随着丝丝凉风从窗外吹进,扬起她面上薄纱飘扬。她纤纤玉指一扬便冲着叶沉勾了勾手指,眼见叶沉微眯了眯眼,她脸上笑意更浓,直到眼见对方慢慢弯下腰来的时候,才往前一凑,将他的脖子拉向自己。 “我这不是想大公子了吗,自然马不停蹄地就赶回来了。” 闻言,叶沉眉峰一扬,唇边溢出一抹嘲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是为了平南王妃的事才赶回来的呢?” 面前的佳人在三日前离开,说要去办什么事,五天后才会回来。按照以往她的个性,外出以后从不会提前归来,最多也只是推后时间。而这一次因着她离开的同时苏青墨他们的到来,让她明显按捺不住,叶沉估摸着她可能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完就赶回来了,至于目的嘛…… “大公子这话说得,可就让人不太开心了。”女子浅浅一笑,眼神却暗了几分,“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啊。”叶沉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女子的伪装,忽然欺身而上。他仍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带薄纱眉眼魅惑的样子,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要在最高兴的时候将她的面纱摘下,可却全都被她拒绝。他知道在那面纱的后面是一块相当恐怖的疤痕,而这疤痕便是苏青墨在五年前间接给她留下的。 “又在打这面纱的主意吗?”正在叶沉出神的时候,女子的玉手再度贴上他的脸颊。 “你又不让我动它,我有什么好想的。”叶沉嗤笑一声,“好了,别绕弯子了,你想问什么?” 女子眼下倒也不再装腔作势了,玉手一边沿着叶沉的脸颊摩挲,眼睛一边紧盯着他道:“我想知道,苏青墨那个贱人还能活多久!” 她每每提到苏青墨时那种刻骨的诧异都会让叶沉不敢小觑,难怪有人曾告诉他,惹什么都不要惹女人。被女子摸得脸上有写痒,叶沉一把拽过她的胳膊连带着她另一只手齐齐高举于她头顶,他俯身埋头在女子颈窝中深嗅一口,这才慢条斯理道:“她暂时,还不会死。” “那还真是可惜,我一直以为大公子会说话算数的。” 女子显而易见的嘲讽让叶沉神色一凛,接着张嘴便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听着女子痛呼出声,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才直起身子来重新看向她的脸:“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 “我也不喜欢别人骗我。” “既然这样,那你就按照当初的约定,乖乖给我等着便是。苏青墨现在毕竟还有点用处,等到她身上没有丁点价值的时候,等着她的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第598章 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哦 做事的时候一定要认真,欢愉的时候一定要尽兴,这一直都是叶沉贯彻的信念。 在与女子一番享乐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他靠坐在床头,明明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休息,可他自己却丁点没有睡意。身旁的女子也眼睛圆睁望着床顶发呆,两个人就这样出着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女子道:“若是照你所说,苏青墨是一定会答应出嫁条件的了?” 叶沉并未告诉女子自己父亲的事,于是闻言后只“恩”了声,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已经将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别无选择,除非她真有本事一个人闯宫救人。不过若是那样,就算她真的救出了容骁,他们后半辈子也会毁了。” 闯宫,劫囚,闹事,不管哪一样对他们这样两个身份的人来说都只能让一切变得雪上加霜,苏青墨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没人否认,但正因如此,太聪明的人考虑的事情就多,于是顾忌也就更多。 听到这儿,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单手支起脑袋翻过身,贴上叶沉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你别说让我现在就去杀了苏青墨,其他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女子娇笑一声,作势捶打了一下叶沉:“她答应成亲之后的安排,让我来做。” “你说什么?” 女子心知叶沉已经听明白了,是以并未重复,只浅笑看着他挑了挑眉。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苏青墨暂时还不能死。” “我知道啊,我没说让她死,但是你要明白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儿,叫做生不如死呢!我不过是想让她尝尝我曾经尝过的滋味,想让她感受一下我的心情,这总不过分吧?” 叶沉尽管将大部分的计划都告诉给了身边的女子,但是关于叶宇吩咐他在苏青墨答应条件之后要如何行动的种种他却刻意保持了隐瞒。原本他就不太想做那些埋伏,毕竟一旦出事的话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过眼见身边人这般信心满满的样子时,他不由动了心思,假装很是为难地想了很久,这才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只一点……” “一定要留一口气给她,对吗?” 人人都说,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其实除了杀人外,商量杀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叶府正上演着算计与谋害的时候,远在城中的擎南皇宫,也破天荒的在这寂寥之夜,选择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作为了第二日的开场手段。 尽管容骁、况琴还有凌薇已经在这天牢里足足呆了三四天,但或许因为况盛仍旧在跟容湛两个人讨价还价,是以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对他们用刑或者审问。对此况琴不由心急如焚,毕竟他们眼下所处劣势,且他又十分清楚自己那大哥是什么德行,于是整日里不是走来走去就是走来走去,恨不能用脑袋在墙上凿出个洞,就这样跑出去。 然而相比他的焦虑,容骁则显得很是平静。自打进来以后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都只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可能会是一场残酷的刑罚,又或者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一日宫中守卫在查过牢门等周边设施后,眼见无事便去门口喝酒划拳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天牢,完全让人无法安眠。往日里最早睡下的容骁这一日却难得没有躺下,他闭着眼睛靠在墙边,直到子时听见外面那几人的吵闹声像是瞬间被人掐断以后,他的唇角边微微溢出一抹淡笑,紧闭的双眼也在这时缓缓睁开。 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像是喜悦又像是迫切,引得旁边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两人全都爬起了身,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一人不知在那里傻乐什么。而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待到小半个时辰以后,一道很轻微的“咔嚓”声就此响起,仿若在这寂寥的夜色中扔下了一颗火种,少顷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况琴与凌薇的瞌睡被震断,他二人做出遇敌的架势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而这时却见容骁忽然站起了身,一边轻拂长袍下摆的杂草跟灰尘,一边淡淡道:“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五个黑衣人瞬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况琴见状便冷了脸欲要怒喝出声,谁料容骁却突然步子轻移至他与凌薇背后,伸手点住了他们二人的穴道。况琴完全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他双目圆瞪死死瞪着容骁,哪知容骁却只对他淡淡一笑,然后站在门边看着来人道:“几位是来找本王的吗?” 那几个人黑衣人明显也为他的举动所不解,然而在他们彼此互看交流了眼神后,便听为首的那人道:“真不愧是平南王,那怪我们主子说不必我们动手,你也会自己乖乖跟上来。” 闻言,容骁眸底闪过一丝亮色,抿嘴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这样的对话在如此场景中不由显得很是怪异,而他们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在用眼神交流后,那几个黑衣人便用钥匙打开了牢门,看着容骁缓步而出,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骁一身清爽也不问什么,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几人离开了。而随着他们一行走远,待到那天牢最外面的大门被缓缓关上的时候,仍旧留在牢中的况琴跟凌薇却同时发出一道呻吟,竟然是二人的穴道在此自行解开,显然是容骁一开始便掐算好了时间。 “这……王爷他不会出事吧?”凌薇揉着酸麻的肩膀,侧目看向况琴问道。 然而此刻的况琴却换上了一副高深的表情,他望着那已然没了人影的暗处,良久才垂眸,叹了声。 “总之,不会死就是了。” 而这头已经跟随黑衣人离开的容骁分明已经成了半个自由身,可他却一点想逃跑的预兆都没有,只安静地跟着那几人,随他们绕过花园,走进宫殿,进入暗门,最后来到了一处比那天牢还要昏暗幽深的地下通道处。 第599章 平南王好胆识 然而一向顺从的容骁在此刻看到那地下通道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步子,他平静的脸上依旧带着高深,只是微颤的眸底翻滚出几丝异样的情绪。 “王爷怕了吗?”这时,就见身旁一个黑衣人打趣道。 容骁只微微抬头扫了对方一眼,周身杀伐之气乍现的时候便见对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显然是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对这种挑衅般的问题他一向不会作答,是以在稍作停顿后,反而率先走在了最前面,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一路不停歇地来到了通道的顶端。 那是一处十分宽敞的空地,周边地面可见已然干涸的血迹,而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堆放了很多刑具,借着如此昏暗飘摇的亮光,叫人看着只越发心惊。 容骁却依旧没有说话,只双手后背站到了那正中木架子的前方。他拢了拢衣袖后竟旁若无人地开始宽衣,将外袍、内衫还有里衣一一叠整齐后放在了一旁还算干净的地面,这才赤裸着上身,看回那早已目瞪口呆的几人道:“你们主子给出的条件就是用刑吧,眼下天色已经不早,本王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所以麻烦几位抓紧时间。” 那几个黑衣人明显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要求,于是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动手。容骁将衣衫脱去的唯一原因是担心等下弄得到处都是血迹再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会不舒服,他的想法是好,可对面前这几人来说却显得匪夷所思,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人怎么就笃定他一定会回去? 然而短暂的出神后他们再也没了声音,纷纷上前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一左一右两个男子将容骁绑在了木架子上,另外的两人则手执不同的刑具蓄势待发,唯有他们的头领与容骁面对面站着,很显然是在等下要进行问话的人。 静,无边的沉静很快渗透进了这一处的角角落落,随着其中一人鞭子高扬,“啪”的一声便在容骁身上鞭出了一条血痕。 “平南王,你来擎南目的如何?” “本王以为这是等下要与你主子对话的内容。” 眼见容骁连表情都不变一下,男子皱眉,再度听见鞭声响起:“王爷就如此笃定能见到我家主子?” 容骁唇角微扬,对无聊的问题一向不予回答。 随着鞭声越发密集,面前的黑衣人首领却突然没了话说,他眉头紧锁看着容骁冷着脸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样子,终于明白了自己主子为什么会用如此方式作为开场。 是交易,以容骁的态度为筹码的一场交易。 因为男子早就已经被嘱咐过,所以待鞭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喝了停止。尽管这样容骁身上也遍布了不少鞭痕,那道道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怖,但却完全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只有在从木架子上被放下来的时候扯到了伤口,他这才不自觉地皱了眉。 男子见状也不由心生佩服,二话不说便将准备好的药包递了过去。容骁不发一语很自然地接过,他拉过一条长凳坐下后,便开始自行清理伤口。随着那几名男子的离开,整个内室再度空寂下来,容骁却显得不慌不忙,在清洗了伤口的血痕后,细细将伤药洒在了上面,这才用棉布包扎了起来。 随着伤口包扎完毕后又重新着装完毕,容骁起身走到内室正中,唇角一扬,有礼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一语落下,却不见回应,而因内室太过空荡,竟然传出了几许回音。容骁依旧不慌不忙,只单手后背站在那儿,就这样足足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听一道很轻的笑声响起,接着便听“轰隆”一声,正北的那面墙壁缓缓下移,露出背后宽敞的帘帐,而在那帘帐的后方则是一把做工十分考究的椅子,黄金打造,做工精细,隐约可见龙形图腾。 凳子上正坐着一个男人,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周围威严的散出,明黄的龙袍在那烛火的映照下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真切,然而容骁却顺从地俯身下跪,有礼道:“见过南帝。” 是了,这便是擎南国正儿八经的主人,况琴他们的父亲,擎南陛下。 此刻,他见容骁处变不惊地对着自己行礼时,只微微一笑,淡淡道:“琴儿若是有你一半,不,有你三分之一的本事,这擎南国也不至于是如此模样了。” 心知他是在说况琴,容骁却不赞同道:“每个人性格不同,况琴虽然如此,也总是有他自己的好。” “你似乎很在意朕对他的态度?”闻言,南帝忽然挑眉道。 容骁摇头:“并非是我在意,而是他自己很在意。” 南帝搭在扶手上的手莫名一紧,少顷在松开的时候又轻笑出声:“难怪他总喜欢与你一起,像你这样能洞彻旁人心思的家伙,交往起来的确会轻松很多。” 心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平时怎么收拾他的,容骁敛眸将这一抹异色压下,却很快又道:“如此,想来我应该是通过陛下的考核了。” 南帝早在那群黑衣人将容骁带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暗处看着,看着他运筹帷幄,看着他处变不惊。他这一生见过不少人,或内敛或外露,总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而在简单的交流过后,他也总是可以找到对方的破绽。 只是这一次,他却看不太清了。 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南帝的目光慢慢转为幽深,上下打量了一番容骁后,道:“平南王,你处心积虑不惜自己暴露行踪,为的就是让大皇子他们将你抓进来。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你无能,可朕却觉得,你精明的过了头。” “说吧,不惜以自身做局都要入擎南皇宫,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容骁早知这一点会被南帝看透,于是闻言倒也没有紧张。抬眸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人,他唇角一扬,浅笑道:“我以为,陛下已经清楚了。” 第600章 忍辱负重 南帝闻言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他眉峰高扬重新打量了容骁许久,这才笑道:“好,就当你进宫是为了见朕吧,可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以为,关于理由这方面,陛下应当也是清楚的。” “怎么,朕让你重复,你还不耐烦了?”说着便觉得有些不悦,南帝微眯了眯眼,问道。 容骁摇头,态度依旧有礼:“只是觉得大家都明了的事,再重复一遍未免刻意。陛下既然全都看的清楚,那自当是已经有所查证,我实在没必要自作聪明再卖弄一番,反而引起陛下的反感。”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南帝原本不爽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一边敲打着龙椅的扶手一边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在擎南五年,旁人只知你忧思过度,却不知你早已利用擎南的商线秘密接上了容召,容帝以为你不清楚,其实你什么都清楚,甚至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你还特意利用商线来让容召的财政出现问题,在容帝忙的团团转的时候,重新将势力安插进入容召地界,这才有了你五年韬光养晦的时间。” 南帝对此原本并不清楚,是之后派人去查容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一条线,他们在细细追踪下去才发现这是一根藏了五年的暗线,而那个时候南帝便知,他的人之所以会发现一点,完全是容骁故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引起自己注意。 “而后来你建议琴儿与你一同前往皓月,看似是因为你手中无势想要去拉拢他们,实际却是你早知容帝会派人过去,所以想故意做出一副无能的模样给他们,以此来让对方放松警惕。” “不过这一去你唯一的收获便是遇到了自己已故的妻子,那些你原本想要刻意做出的无能举动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真,一个大男人整日跟在女人和小孩屁股后面,完完全全的废物样子的确是叫人鄙视的,可你却一时兴起做过了戏,反而让别人觉得你已经成功拉拢了皓月,这才不得不改变布局。” “陛下,有一点您说错了。” “哦?”南帝拖长了音调问道。 “我并非是做过了戏才改变布局的,而是那布局本来就在我的第二选择之内。” “难怪你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让容帝重新对你起疑,看来是早有打算。” “当日之举一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惕,二则是开始让他重新警惕。陛下应当知道,世人在放松过后重新做出的判断难免是匆忙有漏洞的,而我深知容帝的性子,所以一开始等的就是那个漏洞。” 容骁的解释更是让南帝眼中一亮,明明不大的年纪却能将布局考虑到如此精细的地步,难怪况琴一直认为对方有治世之能,想来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了。 话说到这里总是要停一停,南帝将这一整个圈子回顾一遍,仍旧想要拍手称赞。少顷他重新看向容骁,见他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对此倒也很是欣赏,这才又道:“那么你等的漏洞,便是容帝出此下策与擎南联合,将你关押一事?” “正是,我一开始便说过了,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见见陛下,仅此而已。” “哈哈哈……”南帝听了这话不由笑出了声,他摇着头,道,“你刚才还说不会对朕撒谎,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可信了。” 容骁也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闻言敛眸一笑:“当然,我也不否认见到陛下后,的确是想跟陛下做一些交易的。” 虽然在外人看来,南帝已经年事已高,且撒手不管朝政多年。但有一点人们还是忘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只骆驼尚且还在,不管世人看着如何,他总不会一点后招都不留的。 容骁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才在五年前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那时候他虽然郁郁寡欢,却没有放弃为苏青墨报仇的念头。然而他身份受限,能力不足且人手不够,很多想法仅仅只是在雏形阶段就没了后文。而这时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背后支援的话,他在某些方面便可以轻松一些,起码不用拆了东墙补西墙,两面都亏了。 “说了这么说,朕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平南玩,朕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何觉得朕一定会帮你呢?” 这是今晚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南帝憋了很久,尽管他心里的确已经打算要助容骁一臂之力了。 此刻,容骁的脸上带出一个淡定的笑容,他眼神清明,带着几分自信。毫不畏惧地抬眸与那一国之君对视,视线相接的瞬间,他薄唇轻启,却是道出了一个现实到不能再现实的问题。 “因为况琴。”他说。 南帝瞳孔猛地收缩,少顷却有些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你应当清楚,朕并不喜欢况琴。”过了很久,容骁便听南帝说道。 闻言依旧一点也不紧张,容骁抿嘴一笑,道:“陛下的喜好皆是世人在揣测,在他们看来,陛下看重谁就是对谁好,苛待谁就是对谁不好。可这里是皇宫啊,陛下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站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又怎么会像普通人一样去考虑问题,只以这简单的局面给人们来看呢?” 大局,心理,决断还有谋略,但凡有智的帝王总是如此,他们的每一个决定牵扯的都是方方面面,绝不会只凭一时喜好就做出决定,尤其是像南帝这种表面无能,实际隐忍的人。 “世人只看得到你对况琴的苛待和对大皇子的宠爱,却不知身为帝王,在没有能力保全自己最心爱儿子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厌恶他,将他打压进泥土里,如此帮助他避开锋芒远离这些战争。而为以防万一,你会在打压他的同时抬高另一个人,而所谓枪打出头鸟,在皇宫这个地方,谁被捧得越高,谁的危险就会越大。” “所以陛下,你对况琴表现出来的不喜,反而是因为太看重他才做出来的假象吧?” 第601章 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多少年了,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南帝提起过。因为他是皇帝,因为他高高在上,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人们都觉得他是随心而为,不计后果,没有想法,只是凭内心的喜好所做出最直接的选择。 可是他们忘了,他也是人,他也有感情,除了这擎南的天下外,他也有自己想要去保护的东西。 有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他却觉得即便真的为圣贤又能如何,只要是人,便有弱点,只要是你,便会犯错。 而他活到现在唯一做错的,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只能一点一点将他推开,只要他远离自己远离朝堂,即便没有权力跟荣耀,但最起码他还是开心的。 这,便是为人父母能替自己子女想到的最好的路。 南帝看着面前的容骁,并没有因为对方拆穿自己深埋已久的想法而觉得不悦。相反,他甚至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的儿子可以遇上这么一个挚友,高兴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聪明人可以帮助他远离那些伤害。 “这些话……你曾对况琴说起过吗?”少顷,便见南帝有些疲惫地问道。 容骁摇了摇头,道:“陛下并不希望他知道,不是吗?” 他们都是况琴生命里重要的人,因此也深知他的性子。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实际却相当重感情。如果他知道南帝这么多年都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性命,只怕他想都不想就会冲进宫来,问一句为什么,然后便是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朕,要谢谢你,不让他知道这种事,否则他得有多痛苦啊……” 况琴的母亲是南帝这一生挚爱的女子,却因生况琴的时候难产,在留下孩子以后便撒手人寰。爱屋及乌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南帝在最悲痛欲绝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孩子,那双与自己记忆中的爱人一模一样的瞳眸便打动了他的心,从那以后,他每日一有空就去陪伴况琴,从出生到三岁,直到他第一次外出遇上刺客的时候,南帝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那个时候叶家已经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且他当年为了拉拢叶家,将叶宇的胞妹立为皇后,更是一举将叶家推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况盛的出生尽管被况琴要早,但因为他是皇长子,且又是嫡出,人人都以为他必定是日后的太子人选。然而况琴的到来却将这一平衡打破,他对况琴越好,身为皇后的叶氏则越心惊,于是不用任何人点拨她便派刺客想要除掉这个威胁,索性老天有眼,才没能让她成功。 从那以后,南帝因为太清楚这朝堂里的名堂,再加上他一时之间也动不了叶家,所以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疏远,并在同时,给叶家更大的权力。 他并未立下太子,却亲自辅导况盛功课,教他骑马射箭,教他处世之道。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几乎倾囊相授,就是为了让众人看出自己对况盛的器重,而在此期间,另一个小人儿每每面对自己时流露出的渴望跟难过,却像是一把尖刀,剜着他的心。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况琴年纪越大,可能连他自己也放弃了,于是便随波逐流,自发地疏远了这一切。 然而况琴不知道的,是南帝在背后偷偷摸摸对他的关怀。他担心这个小儿子以后会再遇刺客,于是从江湖中找了武功高手去教他功夫,以此做防身之用。他担心他孤身在外会被人下害,于是又找了用药高手去教他医术,以此可当自保。他担心他留在擎南迟早会被人算计,于是用无至今的侮辱跟谩骂将他驱逐出去,直到他走远了,再也看不到了,他在心痛之余却也感到了一丝欣慰。 起码,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了。 虽然南帝从没有想过况琴有朝一日也会被牵扯进这乱世之战中,但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儿子调教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仅凭这一点,他就已经放心了。 良久的沉默带来的是那些被淹没的回忆,容骁看着南帝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也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朕知你是琴儿最好的朋友,也清楚不管你要做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但是平南王,若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朕对你施以援手,这一点希望你可以明白。” “我明白陛下,所以我今日才会站在这儿,接受你的考核。” 容骁因为早早就猜到了南帝对况琴的心思,所以才自作主张演了这一场戏。索性况琴这家伙一向都是一根筋,对容骁的做法也从不怀疑,除了担心南帝会对容骁不利以外,更多的则是认为南帝根本不会搭理他们一群人。 “那么好,既然是交易,想必你也清楚纽带便是双方的利益。你想要的支援朕可以给你,但你能朕带来什么好处呢?” 闻言一笑,容骁慢条斯理道:“帮陛下除掉最不想要的那颗毒瘤。” 心中已然明了,南帝却高深一笑:“仅此而已?” “还有帮陛下扫清朝堂障碍。” “还有呢?” “为陛下最后的心愿尽一份力,毕竟这擎南的江山,能者得知。” 这第一点说的是叶家,第二点说的是况盛,第三点则是关于况琴。三件事,只换南帝一句答应,看似不太公平,但在一位帝王面前却是相当划算的了。 南帝越发欣赏容骁,更为他的胆识所折服。他敛眸沉吟片刻后才重新抬首,慢条斯理道:“朕相信你有能力做到这些,但是还有一点,朕希望你可以清楚。” “愿闻其详。” “但凡成大事者,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平南王你的弱点在哪儿,你清楚,朕清楚,这天下人恐怕都清楚。眼下叶家已经将矛头对准了你的夫人,你若想动手,只能拿他们开刀。但是你给朕的交易却并不仅限一个叶家,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你只能忍气吞声。” 第602章 本王全都要 容骁何其聪明,一听南帝这话便猜到了另有隐情。他想起这段日子苏青墨孤身一人在宫外一定屡次跟叶家交涉过,那么所谓的忍气吞声,一定是跟叶家提给苏青墨的交易有关。 “还望陛下能再讲清楚一点。” “呵,果真是当局者迷啊,若她并非你的夫人,想必你一下子就会猜出来,眼下倒是没了想法,只担心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南帝叹道,颇为无奈,“那么朕再说明白点,不过平南王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你夫人与叶家人有过三次交涉,第一次是与你一起,第二次是与叶家小公子,两次皆没什么进展。不过她在第二次交涉的时候似乎获得了什么线索,所以第三次是她自己找上了叶家家主,而当日叶沉给她的选择只有一个,让她嫁给范庭川,也就是她的表哥。” 南帝说完这番话以后很久都不见容骁吭声,只是紧握着拳头站在那儿,浑身上下杀气外露,那模样就好像叶家的人如果在这儿,当场就会被他撕碎一样。 人人只道情之一字伤人,却不知情之一字也毁人。这几十年走来他见了多少为情而毁掉自己的人,这个看起来简单的字不知操控了多少人的情绪,也是他对容骁唯一的担心。 如此过了足足有半刻钟他才见容骁长出口气,接着便听他道:“她不会答应的。” 闻言点了点头,南帝倒也不遮掩:“她当时是没有答应,可迟早会应的。” “你夫人眼下是举步维艰,且又因你被扣在宫中,她根本不能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叶家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以这桩婚事作为交易,想要以此逼回叶家出走的那个女儿。看起来他们是在背后谋划着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迟早会答应这个要求,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她进宫并给她宫门的钥匙。” “你夫人跟你一样都是聪明人,审时度势是你们眼下唯一可以选择的一条路。” 无言以对,南帝字字句句都像是一盆盆冷水浇在了容骁身上,让他本就如临深渊的心冷的更是彻底。他垂眸,缓缓伸出双手,少顷却只自嘲一笑,道:“陛下是否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明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将她护在怀里,却因为要顾全大局,而不得不选择去伤害。 “平南王,活着可是要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不然若是连性命都没了,何谈以后?”南帝眼睛里透出一抹利光,看着容骁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不就走出这个门杀出宫去,带着你的女人远离擎南跟这乱世,天下如何其他人如何,都与你们无关。” “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等着外面乱作一团的时候再出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一是为爱人,二是为天下,而这两样不管是在哪一个朝代中,都无法共存的。 时间缓缓过去,面对容骁的沉默,南帝倒也不催促,只静坐哪里看着他。其实这种看似艰难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具有关联的,毕竟若是选了第一个,也不见得离开后就能好好生活,而若是选了第二个,更不见得心爱之人就会受到伤害。 一切,不过是随心罢了。 “陛下,我并非圣人,也有私心,这天下如何我其实是根本不想管的,可身在乱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我很清楚。但同样,我这一生杀戮太多,无奈也太多,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以跟我走完一生的人,我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 “所以你的选择?” “我两个都要。” “哦?” “不管是爱人还是天下,我总会找到方法让它们共存。就算这天下人,就算老天不准又能如何,他们不准,我便让他们臣服!” 王者之风,霸气凛然,这便是平南王,天下人的平南王。 南帝微微愣在那儿,只因最后那一句话让他内心颇感震撼。他想眼下这四国中的每一个人若是早年就能有他这个想法,怕是早就一统天下了,何以等到现在? 时也,命也。 这一切,或许都是注定好的事。 随着身边人的通报,南帝这才得知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急忙派人将容骁送回天牢,而关于今晚的谈话,也是天知地知以及他二人知。 尚在天牢里的况琴跟凌薇扒在铁栅栏上等了足足有一晚上都不见容骁回来,还以为他是否真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在况琴考虑要不要就这么直接杀出去的时候,总算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接着便见那几名黑衣人将容骁送了回来,临走前还特意给他留下了伤药。 见状,况琴眼中冷光一闪,二话不说就上前扒开了容骁的衣服。 “哎你倒是注意点儿啊……”看着他的举动,凌薇下意识扶额叹道。 况琴一眼便看到了容骁身上那道道鞭痕,瞬间便红了眼。然而他闷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只重新替容骁上药包扎,全程冷脸,倒是与往常不正经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样的况琴叫人觉得陌生,容骁尽管很累了,却还是一把拉着他的手,道:“好了,事情已经办成,你应该开心点才是。” “我他妈开心不起来!”哪知况琴却爆了粗口,一拳砸在墙上,冷冷看着他,眼眶却莫名红了。 “我真不明白你找谁不好非要找那个老头子,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他眼下不过是因为叶家威胁到了我大哥的地位所以才答应你的要求,可事成之后呢,事成之后他绝对会反悔,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自己亲生父亲的误解更让人觉得难过的了,容骁知道况琴挤压了二十几年的痛苦就要爆发,可他却因为对南帝有所承诺所以不能跟他说半个字。 他想,如果可能他只希望这个兄弟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些,否则在那漫长的后半生,他将要以怎样的心情去度过,去面对那已经跟自己阴阳两隔的亲人? 四目相对,两无言,而这时就见凌薇突然俯下身来,少顷,伸手握住了况琴的胳膊。 第603章 犹豫不定 她的这一举动在让况琴浑身一震的时候,也让容骁眸底一沉,看出了几分门道。他不动声色地将另一只手从况琴胳膊上撤回,接着慢慢后退,靠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 而全程,况琴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盯着凌薇,眼中情绪翻滚,像是有满腔的话在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要去想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是总说要活在当下吗?”凌薇柔声说着,慢慢握住了况琴的手。 “我跟王爷都知道你其实并不想回到这里,可既然已经进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出去吧。你也知道,眼下局势特殊,皓月又远在千里之外解不了近渴,除了你父……除了那个人的援助外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所以你与其心怀怨念,还不如坦然接受,走一步算一步,万一他跟你想象中的其实并不一样呢?” 况琴的怨念来自于那童年时期对南帝的误解,而这些误解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消散的。凌薇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会劝他放下,怨恨一个人没什么可耻的,可耻的是你明知自己的内心想法却还是想要去逃避,殊不知在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逃避。 况琴怔怔望着凌薇许久,脑中闪过的却是童年时期的无数画面。那些折磨了他许久的东西最后竟也成了他人生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想到这儿他突然能够理解当初苏青墨失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同意她找回记忆,因为那些过往总会过去,而人都是要继续活着的。 慢慢垂首不发一语,况琴周身散发的哀凉叫人看着心疼。凌薇微叹一声做了她这一辈子最大胆的举动,她将身子直起然后伸手抱住了况琴,带着薄茧的手轻抚他的后背,朱唇轻启,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不要再想了,一切都会好的。” 容骁坐在远处看着况琴愣怔许久最后也伸手环住了凌薇,那一刻彼此相依的画面颇有些患难见真情的感动。他慢慢侧目透过那天窗望向外面,五天了,他已经离开他的小妻子五天了,他也很想像他们那样伸手将她抱住,很想贴在她的耳边说一句,我想你了。 “阿嚏!” 与此同时,苏青墨正坐在别院的花园里,一下接着一下打着喷嚏。 月影最初还在戏弄她说是有人想她想得不行了才会让她喷嚏连连,尽管他们眼下身处劣势,但也总不能整日里苦哈哈的,于是这种苦中作乐便成了他们每日里唯一的节目。 然而过了一会儿月影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急忙伸手去探苏青墨的额头,这才发现一片滚烫。不得不承认在这紧要关头苏青墨竟然还感冒了,想必是擎南这边天气燥热,而她又着急上火,每日里奔波太辛苦,所以才终于病倒了。 身为病人明明该去好好休息,可苏青墨却并不是一个能躺得住的人。最后没办法他们只能把贵妃椅挪到花园的亭子里让她躺着,即便这样,苏青墨却也没闲着,手执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竟是在思考怎么样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进入皇宫,而不用答应叶家的要求。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先找“醉生梦死”再进宫去救容骁,但事情的发展明显已经超出了他们既定的范围中,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只能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救父皇还是救夫君,她总得先做到一个才能去解决另一个。 然而又过去了一天一夜,苏青墨还是一筹莫展,也越发的举步维艰。 就在她头疼到真想直接撞墙的时候,元勃也抓药回来了。然而苏青墨一抬眸便扫到了跟在他身后的范庭川与景家兄弟,原本仅存的好心情这时候也消散无痕了,而看那三人的表情,显然是已经从元勃口中知道了前两日发生的事。 所以在元勃走过来的时候,苏青墨狠狠瞪了他一眼,谁料瞪完以后她才想起这家伙又看不到。不得已只能偷偷摸摸地伸手掐着他的后背,她真是不明白了,这家伙是搞不清楚状况吗,干嘛非要跟这两尊杀神说明情况,他们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另一个人当事人的家属,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元勃其实早在进亭子的时候便感觉到苏青墨的低气压了,所以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他也凭自己的聪明才智猜到了苏青墨生气的理由。 他自知理亏只能任由苏青墨在背后一顿狂掐,可是……可是他也很无辜好吗,面前这两个家伙哪一个不是人精,明知他嘴笨却还是问个没完,他也没想到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他们猜清了情况啊! “喂,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刚一坐下,景清蓝便不怀好意道。 苏青墨一边掐着元勃的后背,一边看过去:“什么怎么办?” “你别装蒜,叶沉跟你说的那些事,元勃都已经告诉我们了。”景清蓝说着,表情更冷,“你要是敢答应叶沉的要求,信不信我立马倒戈陪着叶家一起搞你!” 苏青墨一副“我好怕”的样子白了景清蓝一眼,这才发现一旁的范庭川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样子。其实她心里面对这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当初在皓月就是因为对方的缘故,月云升才也有了将她许配给他的打算。那个时候便是他出面做局,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是…… 想到这儿,苏青墨急忙收回了视线。她实在很不想用这种怀疑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是她也明白,时间已经过去五年,这个人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看起来只温润如玉的表哥了。 “青墨,尽管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合适,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你不答应叶家,下一次他们就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来为难你?” 蓦地,范庭川突然的出声打断了苏青墨跟景清蓝互相对峙的气氛,他二人齐齐侧目就见范庭川抬起头来,尽管仍是一派清平,但表情却含了几分痛苦。 第604章 我答应,嫁你 “叶家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回繁花,而眼下成亲便是一个我们还能够自由做主的条件。如果你拒绝,我们失去了叶家将要给的好处,对方的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叶沉为人本就小心眼,若是他恼羞成怒之下做出其他过激的举动,那个时候不管是我们还是繁花,处境都将变得危险。” “哼,范庭川,你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啊,可实际呢,你实际不过就是想娶她吧!”景清蓝一听,立马翻脸道。 苏青墨心中一震却下意识低下了头,只因不敢去看范庭川这时是什么表情。原本就气氛糟糕的亭子里此刻更添凝滞,过了很久她才听范庭川微微叹出口气,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直截了当没有闪躲,这是五年前的范庭川做不出来的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有必要扯那么多大道理吗,还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景清蓝越发不满道。 范庭川终于忍不可忍,这几日跟景清蓝住在一起,整日里受他冷嘲热讽的对待早就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见他当着苏青墨的面还这样,更是怒火中烧。 “景清蓝,我不是你,我就算想娶她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她若是不肯,我绝不强逼,更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冒犯她的举动来。可你呢,你喜欢繁花,还跟她有婚约,你明知她对你无感却还是要死缠烂打,甚至不惜给我下套让我陷入僵局,以此来逼她去找你帮忙。是啊,我的心思的确不够光明正大,但是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起码堂堂正正!” 范庭川这一番话相当于是点了一个火把扔进了炸药包里,瞬时就见景清蓝面色大变,“噌”一下跳起来就准备拔剑。索性在他身旁的景清益懂得看眼色,早在争吵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悄没声息地移到了苏青墨跟元勃后面,这才导致景清蓝眼下一手摸空,却更是气得不行。 眼见这两人就快要打起来,苏青墨简直不能更烦。明明生着病还要拉架,这世上恐怕没有比她还要可怜的人了,她怒喝一声“住手”后挡在了二人之间,看着景清蓝颇为无奈道:“景大公子,你说你也年纪不小了,能不能不要每次在谈起叶繁花的时候都理智全无啊?” “是,我也承认我表哥刚才那番话有些过分,可这话头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更何况他再怎么过分也算是句句属实吧,你心里明知自己做错了怎么就不能放下架子承认个错误呢?”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你做什么叶繁花都不喜欢理你啊?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你从不反省自身,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苏青墨这三段话的攻击性比之刚才范庭川的还要具有杀伤力,景清蓝被她这么一说当即就如遭雷击立在那儿,满脑子满心都是羞愧跟愤怒。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苏青墨最后一番话很对,他因为出身跟性格的缘故从不会对任何人说抱歉,所以明知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对,也不会感到有一丝丝内疚。 可他却忘了,这对在叶家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叶繁花来说,无疑是最讨厌的因为叶沉就是这样的人。 一想到这儿便觉得挫败,景清蓝默默坐回凳子上,一脸怅然望着地面发呆。 “那好吧,你们说要怎么办?”良久,他终于平复了心情问道。 这下子,换成苏青墨被问住了。 而这时范庭川也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二人道:“要不就成亲,要不就撕破脸,只有这两个选择。” “那看起来,还是成亲最快一点。” 他们谁都想直接跟叶家撕破脸,但是彼此的势力都远在千里之外,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而单凭他们几人的确是可以直接冲进宫里面把容骁救出来,但那样做的后果无疑是直接向擎南国宣战,原本他们三人在各自国家的处境就很微妙,这么做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苏青墨眼见这两个人都达成了一致,自己也不好继续钻牛角尖下去。不过索性她知道的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范庭川并不会逼迫她,良久她紧咬着下唇抬起头,终于直视范庭川的眸子,缓缓道:“好,我答应。” 我答应,仅这三个字,却也不知是伤了谁的心。 范庭川慢慢将视线移开,眼下,倒是他不敢去看苏青墨的眼睛了。这一幕曾经在他的梦里面出现过无数次,她当着众人的面答应嫁给他。在梦里她的笑容很甜很美,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无奈跟难过,他其实是这世上最不想让她伤心的人,可现实与想法却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眼下我只能以皓月长公主的身份出嫁,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回去皓月。往返路程加上准备的时间最快也得一个月吧,一个月啊……说难听点就快赶上沧海桑田了。” “你这人不是平时挺聪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刻犯起傻来了?”谁料苏青墨话音刚落,就见景清蓝一脸鄙视道。 她呆呆地“恩”了一声,并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这副蠢萌的样子,果然令在场众人都颇为无语。月影不得已走上前,点了点她的脑袋道:“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既然是做戏了,何必还要做全套?反正叶家要的就是看你跟范公子拜堂成亲、举案齐眉,这在哪里拜,怎么拜,总不能也是他们说了算的吧?到时候只要咱们把阵仗搞得大一点,再派人传个话回去,总是能惊动叶姑娘的吧?”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得靠你去陪着她了。”这时,范庭川再度接话道。 景清蓝见他望着自己,心念一动顿时明了。是了,叶家的目的太明确,明摆着是要将叶繁花生擒回去。他们在皓月没办法动手便会沿路派人围追堵截,而如果这个时候叶繁花再被抓走,那对他们而言可谓是功亏一篑了。 第605章 大婚前夕 “景兄,我知道成亲并非万全之策,却是我们眼下能选择的最好的办法了。事实如何我们在场几人都是心知肚明,但繁花她不清楚,所以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最受打击的肯定是她。我这一生已经欠她良多,实在不想继续耽误她,虽然刚才对你说了那番话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所以……你待如何?” “不是我待如何,而是你待如何。”范庭川说着,淡淡一笑,“这一次找到她就将她死死拴在身边,怎么都不要放手了。景家眼下虽然不如当年那般荣耀,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你在,叶沉就算再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知道为何,景清蓝看着说这番话的范庭川,总有一种他在交代后事的感觉,而叶繁花就是他留下的遗物。这样的感觉当真是叫人不太舒服,景清蓝深望了他一眼后,蓦地起身,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好。”知道这人又在闹别扭,范庭川淡淡道。 “不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相反,你是怎么对她的,我会一字不落的都告诉她。你既然也知是自己欠她就亲自去跟她认错,若是她肯原谅你,那我也不会再跟你过不去!” 说完,景清蓝冷哼一声转头就走,而他的亲弟弟景清益见状,只摇着头叹道:“真是,他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明明就是想说谢谢的吧……” 苏青墨苦笑摇着头让他赶紧跟上去,在见这兄弟俩走远了,她才看向范庭川。事实上她刚才的感觉跟景清蓝颇为相像,范庭川在交代起叶繁花时候流露出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感觉,这让她觉得不安,不得已冲着月影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着其他人下去。 范庭川假装没有看到这些,只坐在那儿,直到人都散去了,便听苏青墨道:“表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投靠容湛吗?” 哪知范庭川却十分大方地替她问了出来,他一脸坦荡丝毫没有遮掩跟愧疚,只那眸底潜藏的哀凉,让苏青墨看着都莫名心惊。 “情势所逼罢了,我毕竟不同容骁孤身一人,我身后还有范家全族需要考虑,当然……还有苏家。” 苏青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忆的这五年忽略了多少东西,然而现如今就算想起了,她也没有勇气去问一声他们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有时候答案很明显就摆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没有人回答,自己也可以看得清楚。 “那么我可否认为,你只是假意投诚,并没有真的归顺容湛?”想了想,苏青墨颇有些小心翼翼道。 范庭川这时终于抬起头看着苏青墨,那眼中的哀凉在这时逐渐添进了表情里。他不太喜欢这样居高临下被人看着,于是也站起了身,只为了与她平视。 良久,他唇角微扬,终是道:“青墨,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我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你当日所认识的范庭川了,这五年来,也真的帮着容湛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也没想求得任何人的原谅,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做过什么事,我对你,始终如一。” 可以为你去生,可以为你去死,可以为你上刀山火海,可以为你下碧落黄泉。 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尽管卑微,但却真实。 苏青墨从没见过范庭川这样,她瞬间有些慌了神,摇着头道:“对不起表哥,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一直很挣扎,可我又何尝不是。只是青墨,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骗你的,不管是在容召的那些年还是在皓月的那几个月,又或是现在,我都不会骗你。” 当日在东海域的连环局非他所做,而是月云升的无奈之举,只因他收到了苏青墨娘亲的信,对方希望她可以远离纷争。 今日在擎南的被逼成婚亦是非他所为,而是叶家故意给出的难题,只因他们想一箭三雕,既想逼回叶繁花,又想挑拨他二人,最后再惹恼尚在天牢中的容骁。 种种一切皆是与他无关,但或许是他一个人沉默太久了,事到如今已经忘了去如何解释。 一如小时候那样,范庭川在见苏青墨一脸难过的时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轻咳两声后转身离去,那孤孤单单的背影竟莫名让苏青墨看着眼眶一红,越发内疚自己竟然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他的确不再是人们眼中的温润公子了,可他,还是她的表哥啊…… 第二日,范庭川依约出现在他们面前,仍旧是一脸淡淡,像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青墨尽管心里面愧疚但也知道自己越是这样范庭川反而越难过,于是也强打起精神,开始一起筹备大婚的事宜。 尽管这场婚礼只是一场戏,但为了不使叶家人觉得他们太敷衍,所以除开要回皓月以外,其他一切皆是按照正统婚礼来办。测八字,择吉日,请喜娘,大大小小的准备很快提上了日程,而他们为赶时间,便决定五天之内必须搞定这一切。 叶家原本对此还是不满意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婚姻之事除却媒妁之言外还应当有父母之命,所以非要苏青墨他们回去皓月,还得请范家的长辈前来参加才行。苏青墨他们早就猜到这群人会这样,于是便直接耍赖说如果叶家不许,那她就嚷嚷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家的打算,大不了大家到时候鱼死网破,反正谁也捞不到半分好处。 叶沉是跟苏青墨打过交道的,知道她言出必行。他一想反正自己要的也就是他们成亲这个结果,至于是怎么成在哪儿成,就没必要那么计较了。 不得已叶家只能答应,却也让苏青墨松了一口气。他们一边紧张地筹备着婚礼,另一边则让景清蓝派人将消息传回去,一切看起来都在走上正轨,但是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第606章 深夜交心 紧张忙碌了五天,第二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苏青墨却有些睡不着。明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不管是大婚要用的东西还是那头前去传话的人,全都按照既定的轨道在运作,丝毫不见其中有任何纰漏。 然而就是为这种莫名的顺利所感到恐慌,苏青墨活了两世,每每在遇到大事之前她总是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将所有的准备再过一遍,总是会发现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些小问题。可这一次不管她前后怎么看都不见有丝毫差错,或许是她多心,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因为明日要做的事情很多,别院中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只为第二日能够精神满满地迎接来自叶家的种种麻烦。苏青墨却在床上躺了足有半个时辰都无法入睡,无奈之下她只好起身点上一根蜡烛,拉过那临时准备的嫁衣放在桌上,就着这朦胧的灯光发呆。 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有两个,第一是大婚之日,第二是为母之时。 这两件事她全部都有经历,但较之寻常人来说却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当日她替姐出嫁,面对那时还冷酷多疑的容骁尽管表现得相当镇定,却还是被他赏了一顿鞭子,遍体鳞伤不说,还得帮着他给属下治病。 后来她生下月晓,旁人总有夫君在侧,她有的却只是莫麟跟元勃这两个朋友,且因为意识混乱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在面对孩子出生的瞬间,她竟不知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人生中最美妙的两件事对她来说反倒成了不堪回想的那一幕,而眼下她又要出嫁了,嫁给自己的表哥,嫁给自己完全不想嫁的人。 苏青墨觉得她这一世活得还真是可怜,想要的得不到,想做的做不了,难怪莫麟会说回忆起往事并非好事,果不其然,随着记忆的恢复,麻烦也都接踵而来。 如果……能一直像在皓月那样什么都不用想得生活就好了。 “你不开心吗?” 就在苏青墨微微叹了口气的时候,一道低语自她身后响起,惊得她猛地跳起来,手执短刀便挥了过去。 然而视线伴着那并不算清楚的灯光看到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那么熟悉的一张脸让苏青墨周身杀气骤然退去,前行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举着短刀的手也慢慢垂下。 是叶繁花,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果然在这一刻被落实了,苏青墨这才想起在他们所谓的万全准备中,唯一的漏洞出在了哪里。 还是叶繁花,是她的想法,是她的为人,是她的手段。 叶繁花见苏青墨正盯着自己表情相当复杂,她却好像浑然不觉一样,只默不作声走了过去。目光越过苏青墨的肩膀很自然地落在那如血的嫁衣上,那般鲜艳的色彩仿若一根针刺进了她的眼睛里,莫名让她疼得想要落泪。她缓缓伸手触上那一抹鲜红,却在眨眼后便收回了手,像是触电了一般。 是嫁衣啊,是她最想穿上的那件衣服啊…… 叶繁花很难解释在听到范庭川要与苏青墨成婚时候的心情,尽管她一早便猜到这一切的发生不会是那样简单。可不简单又怎样,又隐情又怎样,对她而言对方要嫁的那个人,是她穷极一生都追不上也得不到的人啊…… 明明很是想哭,可叶繁花却微微扬起唇角,道了句:“恭喜。” “繁花……”苏青墨皱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也是女人,所以理解叶繁花此刻的心情。正如当日在容召一样,明知白欣桐跟容骁成婚只是做戏一场,却在看到那满府红绸的时候仍旧觉得心痛。 女人便是如此,有时候理由对她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那场景时候的心情,以及骤然失去的痛感。 因为准备得太过着急,所以她算尽了一切却忽略了叶繁花的心情。以为她会跟他们所有人一样无奈接受这场婚礼,可却忘了她远在皓月,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时应该产生的情绪。 即便如自己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在当日都会那般难过,又更何况是叶繁花这种跟随了范庭川许多年,却仍旧换不来他一眼温柔对待的人呢? 叶繁花听到苏青墨的声音怔怔回眸,见她眉头紧锁一脸难色,便知她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其实在这场他们三个人的感情中她原本是怪苏青墨的,怪她冷酷无情,怪她不识好歹。可细想看看感情之事不就是如此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明明都不是局中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 “你应该笑的,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她说着,伸手想要替苏青墨抚平眉宇,“尽管……是假的。” “对啊,是假的,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我并不想……” “我都知道的,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都明白。”叶繁花慢慢收回胳膊,重新望回那血色嫁衣,“可是我做不到。” “我八岁那年遇到范庭川,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却表现得超凡脱俗,仿若看破红尘了一样。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人,好奇之下便总喜欢远远跟着,直到有一次因为看得太入迷险些出事,在他出手救下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就是那样的人啊,面对自己没兴趣的无所谓的东西总是敬而远之,甚至连问一句都觉得多余。尽管我们之后就这样阴差阳错成为了朋友,可我却仍旧触不到他的心。” “我十岁的时候被叶家赶出去,无奈之下只能去容召找他。他替我找了住处,给了我银钱,照顾我起居,他对我很好很温柔,那种感觉曾经一度让我以为他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可是你猜怎么着,直到我看到了那一幕,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说着,叶繁花苦笑着摇头,“那天我原本是想让他陪我去郊外走走的,可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跟别人在一起。那是一位姑娘,正手执一本医术手舞足蹈地跟范庭川说着她最新的发现。” 第607章 我来取代你 “她的个头不高,长相虽好却打扮的很是随意,气势虽足却总让人觉得太过凌厉。她口若悬河的模样实在是叫人难忘,咋咋呼呼的一点儿也没有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可就是这样,范庭川却没有一点不适,他看她的眼神是那般温柔,就好像站在他眼前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他任由她说着,看着她放肆大笑,看着她叽叽喳喳,那副表情是我认识他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更不要说是对着我做了。他对我,一直彬彬有礼,懂得保持适当的距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从来不会露出半分多余的感情。那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我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我却忘了在感情里面,所想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喜欢罢了。” “他喜欢的,就算卑微落到泥土里都会捡起来视若珍宝,他不喜欢的,就算高挂于天珍贵万分也不会多看一眼。你看,他就是这样绝情的人,但就是这种绝情让我惦记了整整十二年,到今天为止,到他要大婚,我却还是忘不掉。” 感情的事,身为旁观者,总是无法理解当事人心里有多难受。苏青墨看着叶繁花陷入回忆的痛苦样子,竟莫名感到羞愧。她口中的女子正是自己,却与范庭川相伴多年都未曾看出他的感情,而她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只一眼便洞悉了一切,却仍旧无怨无悔就这样守在一旁,只待他能够在闲暇之时,回头看她一眼。 “苏小姐,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叫你平南王妃的,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就是他的表妹,是他的心上人。有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有多重要吧,但是我在旁边却看得清楚,所以只要他说,我就会去帮他,可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他的了。” 苏青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她不知叶繁花要做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副模样,颇有些看透一切的苍凉。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儿,苏青墨担心叶繁花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倒不是担心她会破坏他们的计划,而是担心她会做一些伤害她自己的事。 这样想着苏青墨脚下轻轻移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将她绊住的时候,苏青墨却见叶繁花突然冲自己一笑,手中铃铛“叮铃”一声响起,便见一股紫气向着自己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苏青墨心道是蛊毒,一时间倒也不甚在意。在闪身向着门外奔去的时候,她张开嘴正要大喊出声,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而趁着她出神的刹那叶繁花已然闪身站到了她的身后,她伸手点住了她的穴道,随即又将她缓缓拉过来按在了椅子上,颇有些无奈地道:“抱歉,我不能让你惊动他们。” 苏青墨双目圆瞪,不知她要做什么。 “其实早在你们离开没多久,我等不住便自己一个人上路过来了,可是你也知道,叶家最近一直在派人抓我,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些人甩开。谁料刚一入城得到的便是你二人即将大婚的消息,我足足消化了两天才接受这件事,也在难得清醒的时候捋清了这之间的关系。” “大概几个月前我便发现叶家在派人追踪我的消息,而与他们交手的时候我察觉到他们是想将我带回来。我跟叶家之间的情况你这些日子应该已经听了不少,所以我最初很纳闷,明明是他们亲手把我赶出去的,为何现在又要我回来?” “直到在皓月发现你父皇中科’醉生梦死‘一事后,我想了整整一天,才隐约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你的身上有凰图,对寻常人来说这可能是夺天下的一样契机还是什么的,但是对叶家,尤其是叶家炼蛊的古方来说,却是难得可以镇压邪气的良药。我父亲失踪多年一直没有下落,我也曾一度怀疑他到底是生是死,假设他如果还活着,这般不敢见人的唯一原因就只能是他在背地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这,便是他要将你们逼来擎南的理由了。” 苏青墨没想到叶繁花短短几天便将事情猜的这样透彻,她眉头紧锁只觉得越发麻烦,想要冲破穴道却明显有些困难。 “你的凰图是他们想要的,叶家做事一向未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用平南王的生死来要挟你出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苏小姐,我即便与你相处日子不长也深知你的本性,你不是一个能随便被人威胁的人,那么你会答应,明显是另有原因了。” “而我之所以会猜到整件事跟自己有关,完全是因为这个东西。”叶繁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石,平放在手掌中摊在了苏青墨的面前。 “这是叶家祖传的阴阳石,用这东西可以炼出这世上最厉害的一味蛊。我依稀记得我娘在临死前将阴阳石交给我的时候说过,叶家一旦有异样发生,便是有人想要行逆天之举,到时我务必要保管好这块石头,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叶繁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将石头塞进了苏青墨的衣袋中,她深吸口气,缓缓叹道:“我父亲失踪,叶家一夕之间换了家主,古方曾记载过炼蛊所需要用的神秘之物,再加上凰图……这些种种结合起来都说明,是有人想要制造一场大麻烦给咱们了。” 做完这一切,叶繁花终于坐了下来,白皙的玉手却再度触上那血红的嫁衣,然而这一次却多了几分决绝。少顷,她终是落下泪来,但很快却又扬起唇角,用苏青墨这一生看到过的最令人心疼的表情看着她,缓缓道: “我们都知这场婚事绝不会太平,所以总要有人牺牲。我没什么太大的能力,有的只是一颗心,我爱他,所以不愿看他伤心难过,你若出了事他一定会生不如死,那么就让我代替你来完成这场婚礼,也算是圆了我自己的梦吧。” 第608章 丧心病狂的布局 苏青墨完全不记得叶繁花还说了什么,只是在她决定要代替自己出嫁的时候,眼中有泪滑落。她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想要打消叶繁花的这个念头,她不愿有人牺牲,不愿再亏欠任何人,可是她不能啊,叶繁花不知用什么手法将她死死困住,并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起身走到她身边,道了句“睡吧”,便蒙上了她的双眼。 黑暗,无尽的黑暗,苏青墨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意识也没有动弹,她内心想要冲破这个桎梏可身体却选择了沉睡,随着那一声鸡鸣响起,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终是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开始恐慌,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因着大婚不好在一处举行,且碍着叶家的意思总要走个过场,苏青墨他们只好将眼下所住的地方当成是出嫁的府邸,而待上了花轿之后则会直接前往范庭川跟景清蓝现住的宅子。 他们一行人等了有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就见范庭川带着迎亲的队伍走了过来。脱去了往日一成不变的白袍,一身大红喜服的范庭川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仍旧难挡英俊潇洒。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在从媒婆手中接过新娘手的时却微微怔住,众目睽睽之下新郎的反应让气氛有了瞬时的停滞,然而少顷便见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一如小时候一般,俏皮且带着几分宽慰。 这才松了口气,范庭川轻轻道了声“继续”后,才将新娘送上花轿,而自己则重新翻身上马,前往另一处宅子。 红白喜事总是老百姓最喜欢看到的,尤其是新郎官还是这般英俊潇洒。老人们围在路边津津乐道,少女们一脸桃红看着范庭川发呆,小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叽叽喳喳闹个不听,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场盛大的婚礼,然而那个中真假却不知伤了的是几个人的心了。 谁料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便见另有一支成亲的队伍从街对面总了过来,很明显两方来往都是要走这条路。范庭川眉头一紧冲身旁的元勃道了句“小心”,后者立马注意起来,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然而没人想到,麻烦最后还是来了。原本好端端的两个队伍因为对方随行的人崴了一脚而导致全体大乱,混在一起的花轿跟丫头、婆子们全都摔倒在地,哀声连连。范庭川当下大惊,顾不得其他就往花轿那头冲过去,谁料因地上躺着的人太多而耽误了功夫,待到他冲到花轿跟前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忽然就有点不敢动弹,范庭川站在那花轿外愣怔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青墨?” 等待良久,唯有凉风清徐,却不见声音出现。 这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莫名开始添上了一抹乌云,随着阳光被遮挡大半,天空雷声阵阵,明显是要下雨的趋势。然而范庭川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轿子上,良久当他颤抖着胳膊伸出手去,在掀开那帘帐的同时一道惊雷响起,雨点同时低落,却不见里面有人。 “苏青墨”……不见了。 范庭川就那样呆呆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轿子,身旁的元勃拉扯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元勃好像在他耳边大声嚷嚷着什么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满心满耳整个大脑都挂在那轿子里原本应该有的人身上,可现在她却不见了。 “去叶家!”这时,他猛地转过身,冲着元勃怒吼道。 而另一边的别院里,就在花轿被接走以后,月影则返回院中准备收拾收拾再过去宅子那里。她想起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给苏青墨收拾,于是匆匆走到她的卧房,推门便走了进去。 内里的兰花香在瞬时充斥于鼻尖,月影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这味道如此好闻。虽说今日婚礼是假但明显也算喜事儿,她阴沉了好几日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几分,正哼着小曲儿开始收拾床榻的时候,眼睛一扫枕边,她整个人忽然就愣住了。 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月影俯身从枕头边上拿起一把短刀,她很清楚那是苏青墨的贴身之物,不管走到哪里甚至连洗澡的时候她都会随身携带。可刚才随行的队伍已经送走了新娘,这把刀却仍旧留在这里……月影不知她是否太过匆忙忘记了,只觉得原本安定的心在这一刻有些乱。 此时明朗的天空突然多出几片乌云,那突然洒下的阴暗叫她更是坐立难安。她心中焦灼转过身就往门外跑,谁料却在同一时刻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很轻微的碰撞声。 “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撞着什么一样。 月影前行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她僵直着后背慢慢转身,目光一扫屋内,最后视线落在了那个硕大的衣柜上。 明知有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但月影还是就这样走了过去。她紧咬着嘴唇缓缓伸出胳膊,触上那扇木门的时候便总觉得奇怪。她动作停了一刻后叹出口气,随着下一次提气的功夫她猛地将衣柜的木门拉开,就见原本该放置衣服的地方竟然坐着一个人,此刻对方正双目圆瞪死死看着自己! 竟然是苏青墨! 月影几乎来不及思考,赶紧将苏青墨从衣柜里扶出来,又急匆匆地给她解绑。而这时听到动静的纪小池也走了过来,在看到苏青墨的时候明显一愣,就在他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一声惊雷落下,又响又急,那般突如其来的动静当即便让在场三人都慌了神。 “快……去找表哥他们……”苏青墨匆匆挣开最后的几根绳子,将口中塞着的棉布取掉说着,她充血的双腿几乎走不稳,却仍旧紧咬牙关艰难地往外挪着。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月影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前将她扶住问道。 “繁花……繁花她可能出事了……”苏青墨说着,推开月影就往外冲去。 第609章 叶繁花出事了 苏青墨在出了别院后,想都没想就往叶府的方向冲去。因为距离接亲的队伍离开已经好一会儿了,若是真如叶繁花昨晚所说的会出事,怕是在半道上就已经有麻烦了。 她之所以不去半道上找是觉得叶家家大业大,绝不会为了一个叶繁花就在大街上大打出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劫走,然后再做打算。而范庭川在看到花轿没人以后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苏青墨必须要赶在他到达叶家之前将他拦住,这样才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一起想想叶繁花到底被带去了哪里。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苏青墨快行了好几条街道以后,一出巷口便看到了远处那一抹正红的袍子。她不假思索飞身上前,仅仅道了声“表哥”,便将对方气势十足的步子给打断了。 来不及等他再有反应,苏青墨拉起范庭川跟元勃的手便道:“繁花出事了。” 早在苏青墨开口的时候范庭川便整个人愣住了,少顷回过神以后,便猜到了刚才坐上花轿的人可能是叶繁花。他这下子比之刚才还要反应激烈,强扯过苏青墨几人来到一处巷子里,想都未想便道:“花轿出事是在城中,恰好上下左右都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不过我想叶家不会带着她去人太多的地方,所以有没有哪里是既可以藏人说事,又能避开众人视线的?” “会不会是直接带回叶家了啊?”这时,就听纪小池皱眉道。 “不会,叶沉并不清楚轿子里的是叶繁花,所以这事儿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苏青墨的话让几人再度陷入沉默,毕竟如果事情真是冲着她来的,那么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时间过去越久,叶繁花就越危险,苏青墨急的嘴都快要咬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周围的环境,这时就见元勃突然道:“我记得城西北的位置好像有一处荒地,那块平日里都是丢弃垃圾的地位,城里面很少有人过去。而城中到那儿是有一条捷径的,所以……” “快点带路!”不等元勃再说下去,苏青墨与范庭川齐齐催促道。 原本从城中赶过去多少需要一柱香的功夫,苏青墨他们加快步子,硬生生将那时间缩短到了三分之一。待到了那处荒地的时候他们才不免慌了神,天空下着小雨,到处都是湿气氤氲,能见度相当低,如此糟糕的天气简直不能更添麻烦,苏青墨当即便道分头寻找,接着自己一头扎去偏右的方向,一边走一边祈祷着不要出事。 擎南这边不比其他三国,热的时候穿什么都觉得多余,冷的时候却怎么穿都没用。她原本就穿着单薄,此刻又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不多会儿便整个人犹如落汤鸡一般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苏青墨越发着急几乎快要疯掉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道很细微的声音。那声音跟雨水叮咚混合在一起,声音细碎,声调微弱。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辩驳,待到那一下熟悉的“叮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急忙飞身过去,满脸喜色正要出声,却被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场景所惊,整个人愣住了。 那里只有叶繁花一个人,然此时此刻,她看起来却不太像是人了。 血红的嫁衣散落在地,丝丝片片,就像是那凋谢的花瓣一样。血水跟泥水汇聚成一股随处可见,在沾染了碎片以后,逐渐延伸至了前方。而叶繁花便在前方,她躺在那儿,只着一件被撕得没有形状的里衣,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红痕,那些触目心惊的痕迹全是欢好之后留下的印记。她的身上有鞭子抽打过的痕迹,两只手腕处正露出几寸被磨去肉以后的白骨,她的手筋脚筋皆被人残忍地挑断,可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只躺在那儿,不哭不笑不说话,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尸体一样。 苏青墨捂着嘴终于落下泪来,她不敢出声,她怕惊动到她。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来承担的。 月影跟纪小池跟元勃此刻见寻不到人,也慢慢走到了苏青墨这边。在见苏青墨孤身一人立在雨中捂着嘴哭泣的时候,他们皆是心中一震,急忙走了过来。而就在他们快要接近的时候苏青墨却喊了声“先不要过来”,接着她缓缓脱下外袍轻轻地盖在了叶繁花的身上,她跪坐在她身边,伸出手,缓缓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她带着哭腔说着,眼泪滴滴落下。 叶繁花身子震了震,依旧没有反应。 而听到这里,几人也突然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 雨越下越大,那淅淅沥沥的雨水就像是要洗清这满地污秽一样,将几个人淋得通透。 人们在开心的时候总是希望老天应景出点太阳,却无人在难过的时候也希望老天依旧应景来一场暴雨。这场景太残酷,这老天太无情,苏青墨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路,明明每个人都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却偏生被拉扯进这无尽的深渊,伤害,被伤害,永远都没个尽头。 她抱着叶繁花的胳膊越来越紧,只因感觉到对上身上的温度正在缓缓流失。而这时就听又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苏青墨缓缓抬头望了过去,就见范庭川踩着泥泞跟雨水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嫁衣此刻散发出如血一般的光亮,阵阵血腥气自他身上发出。他的手里提着几颗人头,每一个都是一刀砍了下来,那般决绝的手法就如他此刻的内心一样,他面无表情眼带寒光,就这样缓步而来,却在距离叶繁花跟苏青墨十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接着,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雨中。 “繁花……”他张了张嘴,声音哽咽。 而这时,就见苏青墨怀中的叶繁花突然动了动,她像是疯了一样尖声惊叫,一边喊着一边挣扎:“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第610章 你欠的,十倍奉还 明明是混乱之中的哀鸣,却在这一刻生生催断了肠。苏青墨死死抱住叶繁花不想让她再伤到自己,她将头埋在她脖颈间眼泪直流。叶繁花的每一声“不要”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戳进了她的心口,她从没有如此痛过,那种细碎又磨人的感觉几乎让她想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碾碎一般。 叶繁花一直喊着“不要”,苏青墨一直说着“对不起”,元勃、月影跟纪小池谁都不忍再看下去纷纷避开了头,而只有范庭川跪在那儿,一瞬不瞬望着尽管被苏青墨外袍所遮但仍旧能够看到的那些伤痕,他两只眼睛发红,最后一拳砸在了地上。 适才他们兵分四路,他一人从右方追过去的时候,走了很久都不见叶繁花的影子。他原想着是否寻错了方向正准备再换一条路的时候,忽听前面传来了几道人声,他大惊之下便悄声走了上去。 那是四个男人,身着统一的蓝白色长袍,长相斯文,眼神却相当猥琐。他们聚在一起正在一个小棚子里躲雨,嘴里面嘻嘻哈哈不知在说些什么。范庭川依稀记得这种衣服是叶家蛊术师统一的服装,他眼见这荒山野岭的,当即便认定这几人跟叶繁花的失踪有关。 然而正当他准备探出身子将人扣住的时候,就听其中一人扬声道:“话说起来啊,老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玩儿这么烈性的女人呢,真他妈的爽啊!” “是啊是啊,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啊!” “管他呢,之前那娘们不是说了吗,不管怎样一定要让这女人好好爽一爽,好歹也值五十两银子呢,咱哥几个也不算亏!” “哎,说要不是她跳腾的太厉害踹了老子,老子还想在玩儿一把呢!哈哈哈……” 越发淫乱的污言秽语统统闯进了范庭川的耳朵里,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立在那儿,脑中闪过的却是叶繁花的脸。 就这样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范庭川手中已经提着这四个人的脑袋。他本就殷红的长袍被血浸染显得更是鲜亮,周围灌木丛中随处可见大片的血迹,这本来应该让人觉得爽快的事,范庭川却只觉得难过,他望着那几乎快要将天地连城一线的雨水,莫名落下泪来。 回来的路他走的很慢,他甚至在想刚才那几个人说的应该不会是叶繁花吧。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这几个人抓住。抱着这样侥幸的心里范庭川终于快走了几步,唇角边甚至还噙着笑意,然而很快当他看到那跌坐在雨水中的苏青墨怀里正抱着一个不着寸缕的人影时,他的大脑“嗡”声作响,只觉得仅仅只是这四个脑袋又怎么够? 范庭川不断地询问自己要如何是好要怎么办,可当他缓缓靠近看到那触目惊心画面的时候,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一声“繁花”是他能道出的最后的话,而见那印象中笑容恬静的女子此刻竟疯癫一般大喊着“不要”,他终于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不,应该是死不足惜。 一行人就这样在雨中,原本还嘈杂的环境慢慢就静了下来。或许是连老天都觉得这画面太过凄惨,少顷,小雨淅沥直到停歇,乌云渐渐散去,仅在地面留下几个水窝。随着那太阳缓缓而出,明亮温暖的光芒透过云彩照了下来,却从水窝中透入几人的眼睛里,显得是那般嘲讽可笑。 冷,依旧是弥漫天地的冷,苏青墨多么希望能够将那太阳打下来,这样就不会显得他们这群人是那样可悲,那样可怜。 而这时,又有两道脚步声传了过来,却很及时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苏青墨没有抬头也知来的是谁,然而她只目光哀婉落在怀中女子睡着的侧脸上,良久小声道:“不要打扰她。” 明明只是说了一句就再度落泪,那般痛苦的模样叫另一头的景清蓝望着,心揪成了一团。他的视线几乎不敢往下移,生怕在看到那一抹触目惊心的时候自己会疯掉,然而过了很久,当他忽然听到叶繁花口中呢喃的那句“不要”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冲向了范庭川。 “都是!因为!你!”他一拳将范庭川打倒在地,提着他的领子便吼道。 眼看着范庭川两眼无神的模样时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景清蓝再度挥过去一拳,口中咆哮:“要不是为了你,她何必委屈自己替代他人!” “她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今日可能会出事,她不想你痛苦不想你难过,所以就为你的心上人担下了这一切后果!她为了你活得小心翼翼活得如此卑微,为了你被人毁成了这幅样子,可是你呢,范庭川,你都做了什么!” “你利用她,你伤害她,你逼她,你明明不爱她却肆意的享受她对你的所有付出!她是我捧在手心里都怕化掉的人,可你却不好好珍惜,你毁了她!你毁了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再度一拳砸了下去,景清蓝说着却发现自己也落下泪来。他看着范庭川一向温清如玉的脸此刻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明明那般好笑,可他看着却越来越觉得心酸。 良久,景清蓝从他身上倒去一边,他望着天空,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去救她,那个时候……她有多希望你去救她啊……” 范庭川缓缓闭上双眼,心痛的已经没了知觉。他知是自己错,也明白自己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索性他这一生快要走到尽头了,那么在余下的日子里,就让他活在罪孽之中,饱受折磨吧…… “你们,都给我起来。”就在两个那人悲痛欲绝的时候,苏青墨却突然缓缓转了过去。她将手里的叶繁花慢慢放进了月影怀中,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两个人道:“听好了,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我不会再被叶家牵着鼻子走了,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让叶家血债血偿!” 第611章 被人头包围 苏青墨一向说到做到,这一点在场几人都清楚。原本因叶繁花的事而倍感沮丧的几人这时候也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一脸阴狠满目仇恨的样子,也都缓缓压下心头的那一抹哀痛,强打起精神来,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而此刻还在叶府的叶沉自是不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他在听府中下人来报说新娘已经被带走的消息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之后又听说范庭川匆匆离场不知所踪的时候,心里更是觉得妙哉。 事情是白暮璇派人去做的,跟他跟叶家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只要范庭川那群人不找上门来,就说明一切都在按照他们原有的计划进行着。他想,这个时候的苏青墨恐怕是已经受了不少折磨吧,等再过一会儿他们以寻人的名义出现,不管是冷嘲还是热讽总是能将她的情绪推上最高潮,而到了那时,便是收集凰图最好的时候。 叶沉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连屋子里进来了人都不自知。直到那人猛地坐在了他腿上的时候叶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女子眼角眉梢都露着得色,他不禁问道:“你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大公子这话可说的不对,那不是我的事儿,是咱们的事儿。”女子一双小手在他胸前捣着乱,说到这儿的时候“嗤嗤”一笑。 “我可是用了三倍的幻骨散呢,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被人伺候,不仅意识清醒而且还能感觉得到,想想就觉得畅快不是吗?” “幻骨散?”叶沉眉峰一扬,“你哪来的那东西?” 幻骨散是一味禁药,其效果正如女子所言,具有强烈的迷幻跟控制作用。服药者全身无力、动弹不能但却意识清醒,而且会将所有的感官效果放大两倍。也就是说你若觉得开心便会享受两倍的快乐,可你若是难过就会承受两倍的痛苦。但是由于幻骨散对人的五脏六腑具有很强的腐蚀性,所以四大国皆将其列为禁药,不许任何人兜售。 女子闻言冷哼一声,指尖在叶沉胸前一点:“不是跟你说我前几日去办事了吗,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叶沉没想到她那么早就开始谋算着要对苏青墨下手了,看来她对苏青墨的怨念还真不是一般的深。索性时间还充足,叶沉邪笑一声顺势就将女子压下,随着女子一声娇媚的“讨厌”,二人又趁着这空档好好温存了一番。 待到完事儿后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这才带了些叶家的蛊术师,按照女子所说的位置,向着城西北的那处荒地走去。 因为事情大获成功,叶沉跟女子这一路走的可谓是轻松到不行。原本一柱香就能到的地方因着二人打情骂俏竟就这样走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然而待到远离城中进入了那片荒地,还没等走几步,叶沉首先停住了步子,轻松的表情慢慢染上了一层阴郁。 “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他眉头紧锁,望着周围道。 女子对他的举动只回以一记白眼:“你也太小心翼翼了,这方圆几里连条狗都没有,怪异什么怪异?” 她说着,不再理会叶家众人,只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嘴里面暗骂叶沉大惊小怪破坏了气氛,女子一边甩着手,一边愤愤不平地四下乱踹,谁料蓦地她脚下一软就见一个黑影被自己踢飞,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血气腥臭。 女子这时也不由心惊起来,她浑身僵硬慢慢低下头,却见自己干净的裙摆跟绣鞋上竟然多出了几道血痕。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地立在了那儿,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而这时就听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子下意识便抬头看去,就见之前被她踢飞的那个黑影竟就这样滚了回来。 “啊!” 在视线落上那黑影的瞬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青灰色的,七窍流血的脸。 那是一颗人头,此刻正双目圆瞪,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被这景象吓得几乎快要失禁,女子腿上一软就跌坐在地,翻过身子便奋力地想要往回爬去。然而这时就又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出来,随着女子再一次浑身僵住,又有一个黑影从一旁的草丛中飞了出来,而这一次,直接砸在了她的面前。 泥水跟血水就这样溅了她一脸,女子却已经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又一颗人头的出现彻底将她的仅有的理智给磨光,少顷,撕心裂肺的喊声自女子口中发出,她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趴在地上,四下逃窜。 “嗖嗖”,这时就见又有两个影子从草丛里面飞出来,一左一右砸在了她的身边,与那前面的两颗人头形成了一个圈,将她围在了里面。女子所有的路都被斩断,四颗人头皆是用一样的表情看着她,那般惊愕且阴郁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而这时他们微张的嘴里,似乎也传出了阵阵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救我……救我……”他们“说”着。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另外两个“说”着。 “啊!不是我!不是我!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无路可走的女子再度发出惨烈的叫声,她抱着头缩成一团,仿佛一个疯子一样谩骂不停。而叶沉这时才在听到响声后匆匆赶了过来,待到看清面前情景的时候连他也不禁愣住,既不是因为女子的反应也不是因为那四颗人头,而是他发现那四颗人上的发髻,皆是叶家的蛊术师们所梳的。 这四个是叶家的人,而他依稀记得在出发前女子说过,她曾找来对苏青墨下手的,正是四个人。 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叶沉警惕地四下张望,只担心等下还会不会有其他东西再冒出来。然而整个荒地除了女子凄惨的叫声外,弥漫在这儿的便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越发觉得情况不妙,他看了眼那明显已经疯癫的女子,不动声色,开始慢慢后退。 “毕竟是跟你睡过的女人呢,叶大公子就这么走了,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第612章 我不是吃素的 叶沉前行的步子猛地顿住,然而过了很久他却都没有转身。 他好歹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家主的人,怎么会不清楚目前的情况。那声音的主人他即便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苏青墨的,而她之所以能如此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后面,只能说明……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那四个人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叶沉尽管没有转身,但他的脑袋此刻却在飞速运转。然而他殊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在苏青墨眼里完全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待到新一轮的算计过后,他正要开口,就听苏青墨复又道:“不过话说起来,叶大公子知道她是谁吗?” 她?这个女人? “呵,看起来叶大公子好像并不清楚呢,那我不妨就告诉你吧。” “跟你睡过的这个女人叫做白暮璇,是容召当年赫赫有名的白家的庶女。她曾与我联手亲自将自己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也曾在身为皇后的长姐失势后,孤身一人进入皇宫将她活活捅死。她表面清纯可人,实际蛇蝎心肠,不甘寂寞后又与齐宣前太子封旭尧狼狈为奸,并且还顺势勾搭了苏家大公子,也就是我的大哥。” “大公子看到了,她的脸被毁了,那是我的徒弟做的,为这,她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五年前我临走时曾说过会让她饱受世人冷眼跟侮辱,于是之后的五年,她便周旋在各国王孙贵族之间,用她的肉体,换来各色男人对她的喜爱。而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大公子你。” “我知道大公子你其实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床伴,但想想看这样一个在各国游走的人,睡过那么多的王孙贵族,会不会有些时候一激动便将一些不该说的告诉别人了呢?” 叶沉心中一惊,终于转过身去看着苏青墨。 然而只不过看了一眼,叶沉便觉得眼前的苏青墨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她身上像是有一股潜藏的气息正在缓缓流动,那种刻意被压制住的阴森让她尽管这样站着,却还是莫名叫人不寒而栗。 对方刚才的话里有话让叶沉眉头微微拧起,他眼微眯,透出几分凶光,冷冷道:“平南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威胁你啊,叶大公子。”苏青墨说的坦然,完全无视叶沉瞬间铁青的表情。 “我早说过了,叶家家大业大涉猎颇广,又一向最看重名誉。这城中百姓对你们惧高过敬,长久以往自然怨声载道,如果这时突然传出叶家无耻陷害别国权贵一事,你觉得这靳邺城的百姓乃至天下人,要如何看你们?” 相比叶沉的满脸阴森,苏青墨却表现平静。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着没有当场手撕了这两个贱人,她在等,等着将他们拖入万丈深渊,等着看他们受尽折磨而亡。 “平南王妃,我叶家可不是被吓大的。”少顷,就见叶沉冷哼一声,不屑道。 “区区一个贱人,她说的话谁会信?而眼下平南王正在擎南皇宫,抓他的人是我,众人完全可以认为是你想要报复我,才用此等莫须有的话来冤枉我冤枉叶家。平南王妃,别忘了我还有这四颗人头为证呢,你无端杀害我叶家家徒,当真以为叶家是吃素的?” 叶沉认定苏青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场混乱是叶家所为,原本事情就是白暮璇操办的,而她人已经疯了,他大可把一切责任往这疯子身上推,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明哲保身,还能用那四颗人头来寻寻苏青墨他们的晦气。 眼见苏青墨不再说话,叶沉笑得更是得意:“平南王妃,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当认清自己的处境。” “哦?那若是我认不清呢?” “那就等着,鱼死网破好了。” 鱼死网破吗?苏青墨闻言,忽然笑了。她深吸口气缓缓叹出,仰头看着天际。太阳一如既往的耀眼跟灿烂,像是能将这世上一切阴霾跟晦暗都扫去,可却无法企及内心。那些深埋在心脏暗处的阴暗只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黑暗中发芽长大,到最后盘踞全身,逃不脱,走不掉。 “叶大公子啊,我的网子已经被你们扯破了,你觉得我还会顾及你的鱼的死活吗?” 苏青墨话音落下,那身上压抑许久的戾气跟红光,终于发散出来。她的瞳孔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成红色,手中的短刀似乎也在这种气氛中嗡嗡作响。 周围的叶家门徒见状不由分说就围了上来,哪知还没等他们人靠近,苏青墨眼中红光一闪,袖袍翩飞的同时击出道道红色光剑,瞬时就听痛呼声跟惨叫声此起彼伏,仿若人间炼狱般。 “你……”叶沉也是第一次看到苏青墨发出的凰图力量,当即便慌了神,步步后退。 “叶沉,你可知今日坐上花轿的并非是我,而是你的妹妹,叶繁花。她早知你们叶家的德行,猜到你们会在中途动手,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她身子被毁了,手脚筋尽断,那该死的幻骨散将她的五脏六腑腐蚀了一半。不过你放心,她还活着,毕竟她还得看着你们付出代价!” 随着最后一语落下,苏青墨刀尖红光一闪,就这样飞身而上。叶沉大惊之下急忙抽出长剑来抵挡,谁料苏青墨只冷笑了一身,翻身落地后一掌就将那长剑击得粉碎。 “叶沉,你当我苏青墨是吃素的,就这种破铜烂铁也想来挡我?你未免太天真了点!” 动作犹如风一样迅猛,苏青墨一刀就刺进了叶沉的肩膀,顿时就见鲜血直流。叶沉痛的大呼一声就跌倒在地,他一边狼狈地往后退,一边看着苏青墨吼道:“不是我做的,那些人、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是她,都是这个女人,是她说要报复你,是她说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青墨步步逼近的脚步因这一番话而停住了,她偏着头盯了叶沉良久,最后露出一抹笑容。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来后到吧。” 第613章 一个一个开刀 不等叶沉再做反应,苏青墨已经俯身将他穴道点住。她冲着他鬼魅一笑这才回身,目光落在白暮璇身上的瞬间,笑容散去,只余阴冷。 对人,苏青墨从不用恨这个字。恨这种感情其实是十分难得的,它必须有爱的衬托,才会显得不那么突兀。人们总说我有多恨这个人,我有多恨这件事,但他们却忘了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因爱生恨,因为先动了心有了爱,所以才会在历经种种痛苦后将其变成了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所以,苏青墨不恨面前这个人,她只是很单纯的,想让她死而已。 此时的白暮璇仍旧在内心巨大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已经让她的嗓子都哑了。苏青墨冷着脸走过去一脚将那其中一颗脑袋踢到了她的身上,瞬时就见她如一只老鼠般被吓得四下乱爬,哭声连连。 “别!别过来!不要过来!”完全没有了意识,白暮璇只能机械地挥着手,重复着同样的话。 苏青墨懒得再看她的独角戏,走上前去一把就将她的面纱扯下。那拳头大小的疤痕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下,筋络蜿蜒,青紫颜色,只叫人看着好不恶心。 五年前,是顾念要为了给她争取逃生的机会,给白暮璇脸上留下了这块难看的疤。 五年后,是她要为叶繁花所受的屈辱讨个公道,给白暮璇把这块疤除去。 她自认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也很不喜欢用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手段去迫害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只要一闭起眼睛看到的就是叶繁花目光呆滞、满身青紫的残酷画面,想到这儿,苏青墨心口被戳的生疼,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短刀,就这样照着白暮璇的脸戳了下去。 “啊!” 很快,比之刚才的尖叫还要凄惨的叫声从她口中传出,随着苏青墨将她脸上那块疤剜去,白暮璇于巨大的疼痛中短暂恢复了神智。然而目光清明的瞬间她看到的就是苏青墨手执短刀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眼神阴冷。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太过震惊甚至都忽略了脸上的剧痛,白暮璇呆呆望着苏青墨问道。 “那我应该在哪里,横尸荒野吗?”苏青墨冷笑,俯身在白暮璇的裙子上擦干净了刀。 这会儿的白暮璇在看到血的时候已经下意识会感到眩晕,她缩着身子往后挪了挪,一脸惊恐道:“苏青墨,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反正、反正你一向装神弄鬼惯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喜欢装神弄鬼,不过今天不一样。” “有、有什么不一样?” “今天,我就是鬼,而且是恶鬼。” 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慑人的话,苏青墨身形一闪,片刻后就站在了白暮璇的身后。不等对方反应她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手的短刀刀尖在那已然鲜血直流的侧脸划过,听着她口中哀鸣,苏青墨却觉只觉得,远远不够! “一个问题换一刀,你说好不好?”少顷,她幽然开口,没等白暮璇表态,就将刀尖对准她另一边完好的脸,“今日在这里的四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白暮璇闻言一怔,下意识就往叶沉那里看。苏青墨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刀子轻轻往前一送,就听白暮璇再度哀嚎出声。 “你知道我耐性不好的,所以要不就直接回答,要不就不回答。这样子犹犹豫豫……我很不喜欢。” 饶是白暮璇再迟钝这时也发现苏青墨的不对劲了,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全身都不敢再乱动一下。尽管可以感觉得到那头的叶沉正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然而面对身后如此压力,她仍旧老老实实道:“是……是我派的……” 叶沉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但却不知自己如此明显的表现已经落入了苏青墨眼里。然而她并未直接点破,只是再度将刀尖换了个地方,冲着白暮璇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派他们过来的时候是如何吩咐的?” 白暮璇原以为苏青墨是清楚一切的,谁料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她竟有些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了。可惜她忘记了犹豫的代价是血淋淋的,于是眨眼间,脸上便又被划了一道。 “我说!我说!”几乎疼得快要死过去,白暮璇惊恐道,“我……我让他们将幻骨散洒在了剑上,这样就算在过招的时候也会让你沾到。我跟他们说要好好伺候你,不必、不必怜香惜玉……” “好了,下一个问题。”不愿再听那些污言秽语,苏青墨及时打断白暮璇,稍一沉吟后道,“幻骨散是谁给你的?” 再一次被苏青墨的问题所惊,白暮璇双目圆瞪一时开不了口。然而这一次苏青墨却不再在她的脸上动作,她手臂下移,来到了她的小腹处。 “怎么,还不打算说吗?”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刀尖则在白暮璇那只着薄纱的小腹处轻轻滑过。 白暮璇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几乎是大喊着道:“是那个人,你知道,是那个黑衣人!” 又是他…… 苏青墨心下一沉,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五年,那家伙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原本她还疑惑为何所有的事都凑到了一起,眼下看来,却是有迹可循。 对方仍旧在不遗余力地给他们制造麻烦,而这一次,目的颇为明显。 他要这天下大乱。 越发搞不懂那个人的心理,更不明白这天下大乱对他有什么好处。苏青墨眉头紧锁沉思之际,忽然发现白暮璇正在一点一点挣脱开她的束缚,这般“大胆”且冒失的举动当即让苏青墨挑起了眉,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刀尖一划,就在对方小腹开了一条口子。 “你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苏青墨从后面一拽她的头发,将自己的下巴搁在白暮璇的肩膀上,目光投向远处,慢悠悠地道,“反正今日你横竖都得死,我要是你就会乖乖听话,这样好歹能死的痛快一点。” 第614章 是你咎由自取 白暮璇仅存的一线希望就这样被苏青墨硬生生地给掐断了,她捂着小腹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因身处苏青墨前方而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眼见白暮璇状态越来越差,苏青墨几乎失去了跟她继续耗下去的信心。重新将刀尖抵在了她的身上,她依旧用那魅惑无边的声音道:“第四个问题,你说的黑衣人,跟叶家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总算是学乖了,这一次不等苏青墨再有动作,白暮璇已然尖叫出声道。 然而这样的对话听在叶沉的耳朵里却很是费解,他不懂这二人口中所说的黑衣人是什么鬼,只觉得在每每提起那三个字的时候,苏青墨周身的戾气便会加强一分。她问起黑衣人跟叶家关系时候的表情完完全全是在试探,叶沉不自觉便顺着她的问题往下想,少顷,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苏青墨对白暮璇如此快速的回答并不满意,事实上这一次她倒希望她可以犹豫那么一会会儿,起码可以证明她的心里有鬼。诸多证据都表明叶宇那老匹夫绝对现在就藏在叶家,而从他对凰图的态度以及炼的这什么鬼蛊还有那种种变态举动来看,倒真是与那黑衣人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之前是真的以为叶宇就是那个黑衣人,还在想如果他们要对叶家动手的话,只怕又是一场恶战。但此刻听白暮璇这么回答她又再度陷入了犹豫之中,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判断有误还是白暮璇并不知情。 在这个问题之后苏青墨再也没有出声,只是手握短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白暮璇身上比划着,白暮璇本就浑身是伤疼痛难忍,眼下更是被她折磨得够呛,两条腿在那里打颤,若不是有苏青墨在背后撑着,她怕是早就躺在地上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良久,苏青墨再度开口,完完全全是失了兴趣的样子,“你可知那黑衣人下一步要如何?” 不问他想要什么,而问他要做什么,如此他们才能防患于未然,总比一直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好。 白暮璇不懂苏青墨为何死磕在这个人身上了,她张了张嘴一脸懵懂,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能看得出来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苏青墨想,还真是白瞎她给那家伙干了这么多的活儿了,到头来依旧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蠢货。 “我刚才好像忘了说,回答错误也是要被捅刀子的吧……”蓦地,苏青墨很是随意地说着,刀尖一划,再度于白暮璇身上开了一道口子。 因为没有兴趣跟她继续玩下去,苏青墨这一刀留的比之前几刀都要深。在听白暮璇哀嚎出声的时候她总算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看着她一脸苍白的跌坐在地,苏青墨眉眼淡淡,周身红光渐渐变得更亮。 “白暮璇,你可知我为何会站在这里?” “是为了找你算账,不管是五年前的还是五年后的。” “当年在容召,是你最先找到我,与我结盟对付白家。我苏青墨自认没做过任何对你不公的事,可你呢,阳奉阴违,把我耍的团团转不说,还把苏占言当做了筹码。为这,我就不会放过你。” “齐宣皇宫,又是你带人将我围追堵截,却错杀了我的徒弟。你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的每一句嘲讽每一句凌辱,都让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为这,我也不会放过你。” “五年后你又跑去皓月捣乱,引诱阿骁身边的人在宫里面挑拨离间险些害了我的小妹妹,我不知道你做这些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只想问,你可知被你引诱的那个姑娘,便是当日你在齐宣杀死的那个男子的妹妹?这是你的第三个罪状。” “其实如果只有这前三个,我多少还会让你死的痛快点,可是白暮璇,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这一次的事情上,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该来用它害人。” 看着白暮璇一脸惊恐的样子,苏青墨无声一笑,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若一只蝼蚁,见她害怕想要往后退,苏青墨秀眉中蹙痕一扫,接着手起刀落,便听白暮璇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说了回答错误要被惩罚,你明明还让这四个畜生割断我的手脚筋,刚才为什么不说?现在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知你觉得滋味儿如何?” 汩汩鲜血从白暮璇的四肢喷涌而出,苏青墨却不觉得有一丝痛快。她欣赏着她临死前的挣扎,听着她痛苦的哀鸣,她忽然在想那个时候的叶繁花是否也如这般,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被人施暴,即便喊破了嗓子都不曾有人过来救她…… 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若是不报,他们又将以怎样的信念继续活下去? “苏青墨!苏青墨!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啊!”因为实在难以忍受,白暮璇仅存的理智终于被烧光,她死死瞪着苏青墨咆哮,“是!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可那又能怎样!”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去利用苏占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杀那个少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当年你明知苏占言喜欢我,可你却跟他说以我的出身不配做苏家的儿媳妇!你难道忘了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有机会能扳倒我父亲!我真心待你待他,可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你总说是别人的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一切皆是因果轮回,是你无情在先,才会逼我至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害的,他们绝对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白暮璇的咆哮让苏青墨的心里隐隐冒出一丝细碎的疼痛,她依旧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只忽然松手将那短刀顺势戳进了对方的大腿,看着她再度痛的快要昏厥,俯身将刀拔起,然后起身,却是换了个位置再度戳下去。 她知道自己罪恶滔天,可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替天行道了? 苏青墨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比起千刀万剐来说,这样的方式最适合面前的女子。白暮璇因为出身不好,所以总是喜欢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别人面前,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众生。可当日一张毁了的脸便已经将她的自信摧毁了大半,现下这浑身是洞满身血污的样子,就当是给她最后的“礼物”了。 “你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任何人,你的真心,只是你给自己肮脏手段留下的借口罢了。” 第615章 给她个痛快吧 苏青墨依稀记得当年在容召,她因苏占言的这个小心思而头疼不已。她的确没有真正相信过白暮璇,因而也不觉得那些劝阻苏占言的话有什么不对。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庶出女子可能产生的心理,尤其还是诸如白暮璇这样的人。 随着刀刀落下,白暮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然而看着她这般痛苦不堪的样子,苏青墨仍旧觉得不过瘾,她不知还要如何做才能抵消内心的那种焦灼,她甚至在想,是否要让她经历过一遍叶繁花所经历的,才能算是有始有终? 蓦地,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苏青墨高扬的手臂被人从后面握住了。她回眸,就见是范庭川站在那儿满目哀凉地望着自己,苏青墨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满身都被溅上了白暮璇的鲜血,可她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只会机械地挥动手臂,并不知这样下去最终折磨的还是自己。 “杀了她吧。”少顷,范庭川淡淡道。 苏青墨浑身一震,像是没有听懂。 然而范庭川却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是缓缓地从苏青墨手里拿过了那一把短刀。他身上的大红色喜服这一刻在艳阳的照射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感,而他周身清冷寒冰的温度,将那炙热包围其中的时候,又透出了几丝哀凉。 手起,刀落,这是他留给白暮璇的最后一个动作。 白暮璇的脖颈处缓缓多出一条道口,那艳红的鲜血正一点点向外蔓延,最后流淌的到处都是。而她双目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望着远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在下一刻轰然倒地。 这就是他们这群人的宿命,技不如人,只能是死。 苏青墨呆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心里没有半分报复过后的快感。她觉得这样可能还是不够,于是目光侧移,来到了另一边早已目瞪口呆的叶沉身上。 被她阴森凄厉的目光所看,叶沉虎躯一震便觉得不妙。然而穴道被点他无法动弹,只能这样一脸惊恐地看着苏青墨一步步走到面前,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像是在问他:“你准备怎么死?” 从小到大,叶沉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即便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入那扇铁门去见自己人鬼不知的父亲,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看着苏青墨慢慢俯下身来,手中的短刀在那阳光的照射下透出鲜红的光芒。他突然害怕地闭紧了眼,眼前回荡的却是刚才白暮璇痛苦的样子。他担心她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自己,如果是那样,他当如何,叶家又要怎么办? “等、等一下,我给你宫门通行证,我给你天牢钥匙,只要你肯放过我!” 就在这时,叶沉脑中灵机一动,出声嚷嚷着。 苏青墨眼睛微眯,对她来说这倒算是意外收获。 然而她依旧默不作声只想让叶沉多享受一会儿这种煎熬的快感,谁料没等一会让,就听他再度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了!‘醉生梦死’的蛊母也给你!都给你!” 最想要的两个东西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苏青墨忽然很想放声大笑,若是早知如此,他们是不是应该最开始就把这家伙绑了,然后日日拷打审问,直到他跪地求饶? “叶大公子,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讨价还价。”嘴里这样说着,苏青墨还是起身替他解开了穴道。 叶沉只觉得浑身一阵酸麻,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苏青墨。他很清楚面前这个阴影不定的女人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是以待到四肢的血液稍微流通之后,他猛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看着她道:“但是你答应了不是吗?” 说完他见苏青墨只耸了耸肩,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多了。见此情景知道自己怎么都跑不掉了,叶沉想了想,低头触上腰侧的一个锦囊,不由分说就将其扔了过去。 “这是你要的蛊母,如何使用……你还是自己去问叶繁花吧。至于宫门通行证跟天牢钥匙,待我回去后自会让府中下人给你送过去。” 苏青墨掂了掂手中的锦囊:“你应该知道反悔是什么下场吧?” “你……” “叶家满门,从里到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若不信就大可试试看,我只能说到时你的下场会比她更惨。” 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叶沉心里刚刚升起的小心思瞬间就被压下去了。他有些惊魂不定地望了苏青墨一眼,连连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而随着他的离开,这一处荒地再度恢复了它原有的寂寥,除了那满地尸体跟血污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没有开启凰图。”这时,就听范庭川在她身后说道。 苏青墨此刻正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闻言也只低低“恩”了一声后,才道:“对他们,没有必要。” “为何要放他走?” “我以为你看出来了。”苏青墨抿嘴,露出一抹冷笑。 “你还是怀疑叶宇就是当年的那个黑衣人吗?”良久,范庭川也道出了心中疑问。 终于转过身去,苏青墨面无表情地看着范庭川,道:“就算他不是黑衣人,也绝对跟黑衣人有关,从刚才叶沉的表现来看,可以说明那人是真实存在的,就看对方准备如何现身了。” 闻言深望了苏青墨一眼,范庭川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被惹毛了。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良久,他只如此说道。 叶沉在离开荒地后尽管一身的狼狈,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街道。他满身血污的样子顿时惊了不少百姓,然而因为自己心里怕得要死,所以连面子也顾不上就这样匆匆赶回了叶家。 他不假思索就一路小跑着冲向了禁地的方向,待到看见那扇铁门的时候,他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利光,只待推门而入以后,便可将今日耻辱一一洗清返还! “吱嘎……”谁料,当叶沉高举的双手尚未落在那扇门上的时候,一道冷风拂过,竟直接将那门吹开了一条缝隙,内里的腥臭传出,情况看起来好不诡异。 第616章 我们也该行动了 几次情景,叶沉不由愣在了原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明明是大白天,且艳阳高照,可是一股寒气却从他的脚底升起,莫名让他觉得恐慌。他呆若木鸡立在那半晌竟是不知该不该走过去,而随着冷风再度刮过,他打了个寒颤的同时,最终还是迈出了步子。 伸手推门,“吱嘎”声作响,叶沉抬腿迈了进去,鼻尖依旧充斥着那股血腥恶臭,可这一次却失了往日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吐沫,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入。 一如既往的阴森环境,内里的化骨池正泛着红色的池水,叶沉先是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将视线落于上首,然而那让他胆寒的黑色身影却并不在那儿,独留一张空椅,上面似乎还有残存的丝丝阴气。 他的父亲,不见了。 这对叶沉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这些年在叶家,外人看来他是无上荣耀的家主,但实际却仅仅只是叶宇安插在那个位置上的一个傀儡而已。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有自己的意识,每一次的决断跟举动都是得了叶宇授意才能去做的。就是因为这样即便到了现在叶沉也很难在一件大事上做出判断,他以为自己一直运筹帷幄,却从没想过身后那人消失以后要怎么办。 终于还是慌了神,叶沉双眼无神跪倒在地,越发感到绝望了。 一场喜事变成了坏事,个中伤心几何无人可知,阴谋暗算就算轮番上演,有谁也干扰不到有些人。 此时此刻的皇宫内院依旧是一派祥和安宁,在白日里它总是这幅样子给人以无线的希望,是以长此以往竟叫人们隐约忘记了,这才是世上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天牢内依旧是跟平常一样的阴森沉寂,因为四面高墙耸立,所以即便是白天,也鲜少有光透进来。容骁他们的处境并未因跟南帝的合作而有所改变,眼下已经进来几乎半个月,除却那一日所见的几个黑衣人外,竟是再也没人找过他们。 相比况琴的越来越不淡定,容骁反而显得很是平静。对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能最近唯一担心的就是南帝所说的关于苏青墨跟范庭川的婚事。他当然相信苏青墨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可范庭川呢,那家伙早已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会不会借此搞些偷偷摸摸的举动? “吃饭了。”就在他沉思之际,侍卫的一道喊声打断了思绪。 容骁瞥了那每日都能见到的侍卫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破天荒地自己走过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午膳。 他的如此举动让况琴与凌薇互看一眼顿时察觉出了异样,但他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待那侍卫离开以后,才看过去道:“怎么了?” 容骁摇头,只从碗底摸出一张字条。 城中乱。 只有这三个字,但容骁看着,脸上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见此,况琴莫名打了个寒颤,他简直不能更了解容骁好吗,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遭殃了。 白天依旧风平浪静,除了那张字条外,再不见有事惊起这池中波澜。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原本每天就很早睡下的容骁却显得格外有精神,一双冷眸紧盯那一旁的过道,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因着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况琴跟凌薇都不敢休息,三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坐在那儿,直到亥时刚过,随着一声“吱嘎”的声音响起,天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潜藏的冷气就这样带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几道脚步声。 突然明亮起来的环境还真是让人颇感觉不适,容骁一瞬不瞬盯着那拐角处,待到看见一双高靴出现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就这样坐等那人带着随从站在了自己面前,容骁的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况琴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不自在道:“大、大哥。” 来的人是况盛,擎南国的大皇子,现下的掌权人。 面对况琴的称呼,况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年约三十,长得魁梧,一副武将的长相却偏生要将自己打扮成彬彬有礼的样子,看起来特别不伦不类。 况盛在轻扫了牢中情形后,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一旁的容骁身上。在见对方正脸上含笑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莫名觉得有些恼火,冷道:“平南王,见到我你竟不起身做礼?” 闻言,容骁脸上笑意更浓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都听过,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他做礼。就连往日的容湛见到他也不敢如此,真不知这况盛是哪里来的信心。 不过这倒是让容骁瞬时琢磨清楚了他的性子,于是他只淡淡一笑:“大皇子,你觉得有必要吗?” 他刻意咬重“大皇子”三个字,顿时就见况盛表情一僵。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子,即便那皇子权利滔天,政权在握又能如何,王爷终归是王爷,没必要去向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做礼。 况盛自知理亏,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想就这么被容骁羞辱。他冷哼一声气态傲人,故意做出一副鄙夷的模样道:“容骁,我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平南王,你该不会看不懂自己眼下的处境吧?这里毕竟是擎南国,而你身处此地,自当该入乡随俗。” “更何况现如今天下人都知你是背叛了容召的叛徒,投敌卖国多么大的耻辱啊,你竟还有脸在这里跟我摆什么王爷的架子?” 这番话未免太难听,就见一旁的况琴跟凌薇瞬间冷了脸。而容骁表现的依旧平静,就好像那些话压根不是说自己的一样。他很是倨傲地上下打量了况盛一番,这才不急不缓道: “大皇子,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只要容帝一天不下旨,本王就依旧容召国的平南王,你待如何呢?” 第617章 对我言听计从 况琴想,如果这世上有能够看到人脑袋的东西,此时此刻的况盛,脑子里绝对全都是骂容骁的脏话。 毕竟这世上不要脸的人是有,但像是这么不要脸的……只怕,还真没几个。 况盛的确是被气得不轻,他深呼吸了好久好久都没办法将那股子火气给压下去。尤其是在见容骁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时,那目光完完全全是在享乐,况盛觉得自己简直都要被气得头顶冒烟了,他双手蓦地紧握成拳,正想叫人过来用刑的时候,却听容骁再度开了口。 “大皇子,我们都清楚你今夜前来所为何事,好歹也是等了半个月呢,就这样浪费时间,你真的甘心吗?” 闻言一愣,况盛狐疑地打量了容骁一会儿,不知他是否在故弄玄虚。 事实上正如容骁所说,尽管他一早就答应了容帝的协议这才派叶家的人去将容骁带进宫来,可因为两方关于利益的分配上面一直没有谈拢,这才导致他始终没有提审容骁,也不肯将他就此送回。 容湛答应给他的是无数黄金珠宝以及容召周边的两座城池,除此之外还有两国永世交好的文书,用这些东西去换一个容骁也算是相当可以了,但况盛却只觉得还不够。 在把条件加到了黄金珠宝之前的两倍之多,并且城池从最初的两座变成了五座之后,他与容湛的交易果然陷入了僵局。 可这多少算是况盛执掌朝政以来第一次跟其他国君之间的交道,他心知朝中其实还有很多人对自己很不服气,所以想利用这次机会立立威风再顺便打那些人的脸,因而无论怎样他都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有半分退让。 半个月过去了,两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再退让半分,而关于容骁的事迹则再度被人传了出来。因他早些年战功赫赫且倍受百姓爱戴,说是功高震主也绝不为过,但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自己的臣子比自己还要有威望,所以尽管百姓们并不清楚他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对容骁下了多少次杀手,但碍着这次的事儿,他们便觉得是容湛容不下容骁。 连带着擎南这个帮凶,也开始为世人所不齿。 流言这东西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利用得当,就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况盛不愿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稳定局面因为一个容骁被打破,他见容湛久久不做决定,于是权衡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容骁身上。 想到这儿,况盛扫了眼身边的太监,就见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带着人退了下去。直到完全不见那几人的影子时,况盛这才转向容骁,道:“看来平南王很有把握?” “把握谈不上,只是审时度势推测出来的而已。”容骁很是谦虚道,“更何况相比起来,本王更了解我们的陛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实在太过嘲讽,况盛当即就堵得没了后文。然而他心道自己的确是不能继续在此浪费时间了,于是他深吸口气,道:“既然你心里清楚,那不知又是如何打算的?” 闻言,容骁唇角一扬:“这话,该本王问你才对。” 况盛其实并不喜欢被人占了上风,那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然而在面对容骁的时候,他尽管很努力的想要压制对方的气焰却还是觉得力不从心,明明旁边还有个他最瞧不起的况琴在,但这时他也没功夫再端着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于是只道:“两个想法。” “第一,由我来扶持王爷你。” “第二,王爷你与我合作,我保你一条命。” 果然是只有上位者才能说出的冠冕堂皇的话,容骁这时候总算明白为什么南帝一直都看不上自己这个大儿子了。 “第一,本王对这江山天下并无兴趣,更何况大皇子忘了,眼下你们给我的罪名是投递叛国,若我真的取容帝而代之,那岂不是落人话柄?” “第二,本王与你合作倒也不妨,但关键在于怎么合作,从哪方面合作。你说你会保本王一条性命,大皇子啊,有时候人活着,可是还不如死了呢。” 自己的两条建议都被否决,况盛变得越发急躁起来。他眉头紧锁瞪了容骁好一会儿,明明想要再出第三点要求,却不知为何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大皇子,其实本王就算一辈子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除了活动不太方便,但吃喝都有人管,倒是比本王在王府的日子还要过的舒坦。所以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建议就还是不要来找本王了,毕竟交易这东西是双方的,没有利益存在的交易永远都长久不了。” 容骁这一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但对况盛这种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他当然相信容骁有说到做到的本事,若是他就这么在擎南的天牢待到天荒地老,那他的威信何在,擎南的名声又何在? “说吧,你想怎样?” 闻言,容骁的嘴角溢出一抹淡笑。 “一个要求,大皇子必须百分之百地信任本王,不管本王说什么你都不能怀疑。” “只有这样?”况盛面露异色,完全没有想到。 “只有这样。” 控制局面有时其实不需自己出力,只要能在某些程度上掌控人心,利用人心再去布局,效果要比直接动手好上太多。 容骁虽与南帝有了协议,但那毕竟是私底下的,并不能摆在明面上。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假意投诚,却是利用他人之手,来将这看似平衡的局面打破,然后让它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排列。 而况盛,是唯一能给他这些的人。 面对容骁的这个要求,况盛仍旧有些摇摆不定。尽管这只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但他已经明显感到有些吃力。倒不是担心会折损面子什么的问题,而是担心如果让这样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倘若他有什么异心,他该如何招架? 第618章 王爷最喜欢火上浇油 “平南王,我并不信你。”挣扎良久,况盛还是将心里的想法直接道出。 容骁显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想为况盛如此直接的说法鼓鼓掌。他看着他一脸挣扎便知其实是有戏,于是反而靠回墙壁,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道:“你若担心本王反戈的话,何不从本王身边带走一人扣押,以此当做筹码?” 说着,容骁象征性地瞥了况琴一眼,顿时就见对方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 这样的小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况盛的眼,当即也就明白了容骁这番话的意思。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出过擎南,但也派人追踪过况琴的消息,在得知他一直混在容召当大夫的时候,他一度是不齿的。直到后来听说他这大夫当着当着就当去了平南王府的时候,况盛这才微微感到心惊,一是为况琴的能力,二则是为平南王的决断。 毕竟天下人皆知,平南王容骁是鲜少会让陌生人近身的。 眼下瞧着他二人的举动,况盛心念一动,突然计上心来。 “单凭我三弟只怕还压不动王爷吧,不过听说平南王妃眼下也在城中,不如请她也来宫中小坐片刻?” 容骁眉眼一沉,抬头扫了眼况盛,眸底冷光掠过。 “好啊,若大皇子觉得这样才放心的话,本王也可以接受,不过大皇子可得把人给伺候好了,若是不小心有个小磕小拌什么的……” “王爷放心,这种事我会处理好的。”况盛自当以为是捡到宝了,于是颇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殊不知自己此刻那模样看在况琴眼里却是一个大写的“衰”,毕竟,扣着苏青墨还不如扣着他呢!这要是把苏青墨也给放进来,那这擎南皇宫还不得让这夫妻两人给炸了去? 况盛自是不清楚这些,只在稍一沉吟后才又道:“王爷刚才的话,我可以答应,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要做什么。” “容帝对本王的态度想必大皇子也看在眼里,他一向最是爱面子,如果知道你临时倒戈与本王结盟而置他于不顾,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不善罢甘休又如何,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要。谁不清楚容召除了你以外就没几个会打仗的人了,他容帝若是不满,大可派兵来攻打我擎南,反正这天下迟早得乱,何必管他早乱还是晚乱!” 容骁听着况盛的最后一句话若有所思,蓦地,他脑中精光一闪,却是保持镇静道:“战乱总是劳民伤财,更何况眼下还不至于到那个份儿上。大皇子其实可以先假意答应容帝的要求,然后再派人将我送回容召。” 况盛闻言不禁愣住,表情古怪:“你在开玩笑吗平南王?” “没说让你送到目的地,你要做的就是在中途截胡,而且那群人必须要打扮成容召国人的样子。” 况盛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激动,他看着容骁,脑子里却已经将整件事都顺了一遍。 假意答应容湛的要求,便可先得到他许诺的好处,到那之后他再派人将容骁送回,并在沿路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容骁被劫走的事一定会让容湛怒火中烧,到时必定会来讨个公道,而他只要拿出劫走容骁的正是容召国人的证据,容湛便会无话可说。那个时候两国之间已经有个所谓的和平协议,他容湛违反在先,自当是要赔偿,这样一来擎南能够得到的好处自然要比最初协议过的还要多。 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容湛不答应想撕破脸开战,缺了容骁的容召国他还真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况盛虽然执掌擎南的朝政已经多年,但他似乎还是没有学会一个上位者该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随着脑中那逐渐成型的计划,他眼角眉梢溢出的喜色则被容骁跟况琴都看得清楚。对此连况琴都不禁有些疑惑,以他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能安安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的? 然而不同况琴的疑惑,容骁心里却是清楚。这一切,还真是多亏了南帝的“教导”,看来那坊间对况盛的传言,也都不能相信了。 “不过大皇子,这整个布局里面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你需要注意。” “是什么?” “送我回去跟劫持我的两方人手必须要有足够的默契,该杀的时候便杀,不能有一丝犹豫。否则到时容帝派人去现场查探发现蛛丝马迹,那可是会惹来杀生之祸的。” 况盛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因着刚才那一系列的布局,他此刻对容骁已经很是佩服了。想着反正整件事都是他在谋划,于是直接便道:“那依你看,找什么人做这些比较合适?” 容骁抿嘴一笑,道:“大皇子,难道你是希望本王清楚你自己国家的势力分布情况吗?” 经由容骁这一提醒,况盛这才回过神来,顿时面色讪讪。他避开视线轻咳一声化解尴尬,思忖良久才慢悠悠道:“既是要做戏,那一定得做全套了,不管是护送的人还是拦截的人,都得是高手才会更有说服力。” “那么擎南国的高手有哪些呢?”容骁佯装不知,笑着道,“是叶家吗,还是……” “不如,来一场比武吧。”这时,就见况盛突然转过来道,“只要将奖金设的高一点,且不限制参赛人员的身份,这样决选出来的各个都是擎南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待我再安排这些人去将你送回,容帝得知消息后一定会很欣慰,这样一旦出了事,就跟擎南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总算是上了正道,容骁微微松了口气,只浅笑道:“大皇子果真厉害。” “哼,真是蠢货,被平南王耍的团团转都不自知。” 然而天牢中的几人却不知,此刻就在距离他们没多远的皇城屋顶上正站着两个人,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那里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年轻点的那个没忍住当即便冷笑出声,而在被那年老的看了一眼后,笑声戛然而止。 “闹吧,他们闹得越大,这天下就乱的越快了。”少顷,就听那年老的人冷冷道。 第619章 何以解忧 宫里宫外尽管眼下都在为同一件事谋划着,但那看似不自由的宫里情况却比宫外要好上太多。 苏青墨因为猜到叶宇还活着一事,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放了叶沉回去。可回去以后那家伙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包括整个叶府诸人,就像是一屋子的人都死在里面一样,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无奈之下苏青墨只得让月影去附近打听一下情况,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卧底进入叶府,搜寻一下叶宇的下落。 原本这一次纪小池也想跟着一起去,可他实在是……太过弱不禁风,苏青墨直接说了不想他死在叶府让月影难过,他这才肯作罢。然而没过半天纪小池就又找过来了,这一次说的是想跟元勃一起回皓月,给月云升把蛊母送回去。 苏青墨知道,其实纪小池如此反复地想要插手这些事,一是为了给她帮忙,二则是真的不愿在别院继续待下去。 毕竟,气氛真的太压抑了。 当日叶繁花出事以后,苏青墨让景清蓝跟月影他们先将人带回,自己则与范庭川在那儿解决了白暮璇跟叶沉。回来的路上二人一度沉默,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更不知要怎么才能拼凑叶繁花已经破碎的心。 然而还没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中途就遇上了一脸焦色的月影,带来的消息也是让人倍感震惊。 叶繁花,险些自尽。 尽管手脚筋尽断没了知觉,她却还是趁着景清蓝不注意的时候一嘴咬住了梳妆台上的眉刀,幸好景清蓝眼疾手快将她的嘴掰开才没能酿成惨祸,但那锋利的刀子仍旧割破了她的嘴角跟舌头,鲜血直流。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可苏青墨却隐约猜到了答案。 并未跟任何人提及,只是吩咐他们将所有锋利、可能带有伤害性的东西都一一藏好。苏青墨要求每天十二个时辰必须时时刻刻都要有人陪在叶繁花身边,一天两个人,一人六个时辰。 这样的安排一开始还算可行,毕竟他们人手也足,而叶时后来在听到消息时也赶了过来,尽管险些将别院给炸了,但在苏青墨的劝说跟道歉下也决定先留下来。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几天,因为他们不能一直停滞不前,所以随着月影出去办事,元勃跟纪小池也在叶时那里了解了如何用蛊母解蛊后回去了皓月。一时间能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苏青墨、景家兄弟跟叶时四个人,至于范庭川……众人一致觉得他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叶繁花面前的好。 对女子而言,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已经是最痛苦的事了,若是此刻那狼狈的样子再被心爱的男子瞧见,只怕会生不如死。当日回来以后叶繁花的举动就明显说明了这一点,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青墨却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倒不是说他们担负不起叶繁花,只是……既然还有一口气在,何不紧咬着牙继续活着? “还是不吃吗?” 今日是景清蓝跟叶时当值,苏青墨早起的时候就见景清蓝满满一盘子端进去又满满一盘子端出来,谁料到了晌午,竟然还是这个样子。 景清蓝有些烦躁地坐了下来,胡子拉碴两眼乌青再不见往昔那清高冷傲的形象。他双手抱着头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焦虑,两眼无神地望着那扇房门,口中低喃:“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啊,她这样真的会死的……” 因为被他们盯得很严,叶繁花压根没有半点机会再去寻死,于是便开始了绝食的举动。尽管之后苏青墨他们很快弄了流食给她一点一点灌进去,但短期内还可行,若是长期下去,叶繁花的身体首先就会受不住的。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劝叶繁花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床顶,不哭不笑不说话,既没有知觉,也没有触动。当然除了一点,在听到范庭川的声音跟名字的时候,她会有一些很细微的反应,但是相应的,在那之后她寻死的欲望就会大很多。 范庭川对叶繁花来说总归是一把双刃剑,或让她生,或让她死,而从目前来看,让她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没办法的话就还是用流食吧,总不能让她的身体垮掉。”苏青墨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她的外伤基本都已经控制住了,除了左手跟右腿的筋脉损伤太重无法接上,其他方面都没有问题的。所以眼下她唯一的问题,就只能是心病了。” 闻言,景清蓝停下了抓头的动作,缓缓侧目看向苏青墨:“人人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你觉得她的心药是什么?” 苏青墨看着景清蓝,没有说话。 见此,景清蓝忽然笑了:“平南王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不会答应的。你说我固执也好有病也罢,反正我就是不会让她再见范庭川,一眼都不行。” 苏青墨并非不能理解景清蓝的这种心情,只是她觉得既然都用了那么多的办法,为什么不能试试最后一个?范庭川是一剂猛药,他会给叶繁花带来的触动肯定要比他们这些人要大。用惯了那些温吞吞的治疗手法,有时候来一剂强针也未必就是坏事,她需要触动,需要哭出来,一旦将压力解放,总要比现如今憋着折磨自己的好。 “喂,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啊。”就在苏青墨沉默不语的时候,叶时跟景清益双双走了过来,神情都很复杂。 见状,苏青墨心下了然,摊手道:“你们在动什么歪脑筋,我就在动什么喽。” “可那样的话……我大哥会不会打死咱们啊?”景清益突然小心翼翼道,“我最近见他在房间里磨刀哎,你们说会不会就是为了给今天准备的?” 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苏青墨起身,在景清益头上拍了一巴掌。 “就算你大哥准备拉着我跳悬崖我也得做,不然当初……” 当初在荒地的时候,我亲手就帮她了断了。 第620章 三个臭皮匠 范庭川这一味猛药要下,需得是天时地利人和,药要下的恰到好处才能有效果,而眼下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支走景清蓝。最近因为叶繁花的事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守在那儿恨不能把自己跟叶繁花绑在一起。 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尽管他想法很美好,可是身体终究是受不住。 景清蓝的疑心本就很重,且又因为苏青墨早晨的试探惊动了他,导致他一整天都神神叨叨的,除了陪在叶繁花身边外,其余时间竟全都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叶时跟景清益连番过去叫了他好几次都不见他有动静,甚至还嫌烦一怒之下抄起刀上前就把那两个人给轰走了。 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当真让人头疼不已,苏青墨三人见软的不行就只能准备来硬的了,反正……他们一向都是不要脸惯了,做起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来还真是顺手到不行。 景清蓝的看护时间在酉时结束,原本该回房休息的他竟然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拉过一张凳子就坐在了叶繁花的卧房门口,就差没在门上挂牌,而那牌子上写着“狗与范庭川不得入内”。 见此情景,苏青墨颇为无奈,她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了景清蓝的凳子上,眯着眼道:“景大公子,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说呢?”景清蓝斜睨了苏青墨一眼,重新拉正了板凳。 “好吧,我们都知道你是关心她,可我们也是一样的。” “你们若是一样,就不会想方设法要把我支走,然后再让范庭川进去了。”景清蓝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冲着脑袋转了转,“平南王妃,我不是叶沉。” 苏青墨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直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他明明困得要死还强打起精神蹲守在那儿的样子,她无奈叹了声,道:“既然是为了她好,为什么不各种方法都尝试一遍?难道你就愿意看着她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说话没反应,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就算这么做会刺激到她又能如何,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刺激,她……” “她需要刺激?你觉得她受得刺激还不够多吗!”怒火轻松被苏青墨点起,景清蓝“噌”地站起,手指着房间压低声音道,“她那么喜欢范庭川,为了那家伙连命都可以不要!要不是如此,她何必去为了你以身犯险!可范庭川做了什么?无视她,伤害她,只把她当成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现在她成这样了你说要让范庭川来看她?不好意思,不需要!” 景清蓝为着这事也已经憋了好几天,苏青墨见他这样,也不回应只低下头,表情有些愧疚。 越说越恼火,景清蓝紧咬着牙,带着狠意又道:“苏青墨,当日站在那儿的时候,我多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你!这一切本来就是该你承受的,凭什么要她去背负!只有你躺在那儿,范庭川才会觉得痛苦,只有你出事了他才会伤心难过!他不是说让我带走繁花不要再回来吗,那就让他滚啊,繁花是好是坏,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着就想走揍人,可站在面前的毕竟是个女子,景清蓝抖了抖胳膊,最后只能忿忿坐下。 谁料当他刚挨着凳子坐下来的时候就见周围场景忽然转变,原本手边就是叶繁花的卧房大门,眼下竟成了别院的大门! “抱歉了景公子,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好好一个人冷静一下。”这时,他就听苏青墨淡淡说道。 “你们……”瞬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中套了,这般场景的转换唯有阵法才能做到!而眼下整个别院里除了他自己以外还通阵法的就只有另一个人了,景清蓝深吸几口气,狂吼一声:“景清益,你给老子滚出来!” “才不要。”景清益的声音从侧边响起,听起来很不情愿。 “老子给你一个机会,要不你现在就把这阵法给破了,要不……你应该知道我自己出去的后果吧?” “哎呀景大哥,你别生气嘛,小益他也很无辜的。”这时,叶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讪讪笑道,“另外我得跟你讲一下,适才在小益做阵法的时候我在里面加了点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啦,就是冰冻蛊,没有一二三四五个时辰是解不开的,所以你……” “都给老子滚!” 景清蓝一声怒吼当即叫停了所有声音,苏青墨与叶时还有景清益看着他静坐面前却看不到他们几人的样子时,莫名觉得很是滑稽。尽管他们谁都知道眼下并不是笑得时候,可憋了很久,还是没能忍住,随着那几道闷闷笑声响起的时候,就见坐在板凳上,但却身处阵法中的景清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们这是……在干吗?”少顷,一道低语自他们身后响起。苏青墨回头就见范庭川微微蹙眉看着他们,而她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拽过范庭川便往房间里面推。 “青墨你……” “表哥,她需要你的。”简单四个字,苏青墨说着轻轻一推,接着顺手将门带上。 范庭川愣愣站在那儿,良久,微微叹了一声。 “繁花,我进来了。”一如往昔打招呼般,范庭川缓步而入,就见躺在床上的叶繁花眼睛忽然睁得比平时大了很多。 她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范庭川就是能感觉到她周身情绪的波动。然而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走过去,拉过一张凳子放在床头,他静坐那里,视线落在一旁的窗格上,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叶繁花波动的情绪似乎也和缓了很多。而范庭川也在这时侧目看了过去,他用她记忆中最深的那一抹浅笑,道:“繁花,已经是十月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十月,那年你八岁,手里拿了根鞭子跟假小子一样在街上乱走。我还记得那时你为了帮一个大娘讨回公道而去找一个大汉理论,明明身高还没到人家腰身,气势却很足。” “我看到你赏了他一顿鞭子,却也被他的随从追着跑了五条街,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这个姑娘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现如今,已经过去十二年了,繁花,我其实都记得,我只是没有说过罢了。” 第621章 是我对不起你 范庭川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那往昔温暖的回忆,瞬时便让叶繁花听着落下泪来。他看着她隐忍不语的样子越发心疼,却佯装不见只默默叹了声:“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怪我,怪我从不对你做出任何回应。可是繁花啊,你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伙伴,也最是清楚我未来的路是什么,既然如此,我回应与否还有什么必要?” 叶繁花的眼泪越流越多,几乎要将枕头都浸湿一般。范庭川终是不忍,掏出帕子伸过去想要替她擦一擦。谁料指尖刚刚触上她脸颊的瞬间便感觉她身子猛地一震,叶繁花瞳孔猛地收缩,沙哑的嗓子说出了这几天以后唯一的一句话。 “不要……” 只一句,就让范庭川的手顿在了那儿。 然而少顷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他不顾她眼中绝望的色彩,只一下又一下很仔细地替她擦拭着脸庞。尽管随即流下的眼泪越来越多,他却假装很轻松道:“你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能哭。” “你在我身边待得时间最久,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回头,就会看到你站在那里。人人都说范家大公子是聪明绝顶的男子,可繁花,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傻瓜,明明最好的就在身边,可我却怎么都看不到。” “人活着,总是会想要去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只因认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有时候安稳度日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但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范庭川说着,慢慢低下头,最是感情淡薄的他在此刻也不禁红了眼。而这时他就见叶繁花的手指动了动似是想要去碰他的手,但最后,她却还是停住了,只用那充满了哀凉的眸子望着他。 “是我对不起你,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但是这辈子我恐怕是还不清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也还不了了,因为下辈子你还是不要遇到我了。”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还是想要遇见你。这一次,我一定要比她早一点遇到你。” 谁料就在范庭川话音落下的瞬间,叶繁花便突然开了口。她怔怔望着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良久,才再度道:“庭川,我不怪你。” “你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这就是我的命,我既然选了,就不后悔。” “我唯一怪的是自己的没用,为什么受了那样的糟蹋还不去死……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不必再花这么多的时间来照顾我……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去死,明明……明明都这么脏了……” 叶繁花的话没有说完,范庭川已经俯下身,将她紧紧抱住。 身子猛地开始颤抖,叶繁花终于大哭出声,那根崩在脑子里许多天的弦,终于在这怀抱的撞击下被捻得粉碎。她哀嚎着,叫嚷着,将心里所有的委屈跟难过都这样全部道了出来。她的心情她的不堪她的绝望,那些缠绕于身的枷锁在这时终于有所松动,片片泪水就这样几乎打湿了范庭川的衣裳,而她却仍觉不够。 门内的凄惨哭声跟那哀婉的诉说让站在门外的几个人也都红了眼,叶时紧紧捂着嘴巴担心自己的哭声会打扰到里面,整颗心像是被人拿着刀子乱划了好几道一样疼得厉害。他旁边的景清益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己也低下头去,表情很是哀伤。 苏青墨站在他们身边只是莫名握紧了拳头,那刻骨的疼痛早已让她没了知觉,只忽然想再将那几个已经死透的禽兽再拖出来,鞭尸,割肉,让他们永世都不能超生。 而景清蓝也没了动静,虽仍被困阵中,但整个人周身散发的,都是哀凉。 “原来就算是这样,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他呵……” “抱歉,我其实并不是有意让你听到这些的。”闻言,苏青墨急忙说道。 “我并非不懂这些,只是不肯面对现实罢了。其实早在你们提出让范庭川见她之前我就曾想过这个法子,不愿去做只是因为生气。我气自己太没用,我不甘心为什么到了这时她最需要的还是他。明明……明明她最先遇见的人是我啊……” 感情从来不分先后,只是关乎人心罢了。 景清蓝说到这儿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就见周围场景再度转换,阵法已经被解除。然而没有再看那屋内一眼他就这样一个人离开了这里,清瘦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拉的很长,那般寂寥落寞,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自从那天以后,叶繁花的心结总算是被疏解了一些。她不再寻死觅活,也不会整日里躺在那里不声不响。她会老老实实吃东西,也会配合苏青墨的治疗,她的身体包括心理都在逐渐恢复,尽管更多的时候依旧是他们一群人在说而她只是看着,但在见她眸中的点滴笑意时,苏青墨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而就在这时,一封从宫中传出的信却打破了他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信上的内容说的很明白,是要平南王妃,也就是苏青墨进宫一叙。这一封信没有开头没有落款,更不像是南帝的口谕,如此说来最大可能的便是来自于大皇子况盛。 可……这个时候,他让自己进宫会有什么事? “你且去看看吧,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这时,就见范庭川淡淡道。 苏青墨偏着头一副不太明了的样子,范庭川见状,也敛去了多余的话,只道:“容骁入宫已经半月有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按照擎南跟容召的协议来说,不可能拖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所以此次你去,很可能是况盛准备拉拢你做什么。” “又或者,是他要关押你。”景清蓝也在一旁提醒道。 目光重回那张信纸,苏青墨想了想,只道:“所以……横竖都是没得选了?” 尽管不想再跟任何一个皇室扯上关系,但苏青墨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想,便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她拉过范庭川跟景清蓝小声说了几句后,便在第二天大清早,随宫中派来的内监,入了擎南皇宫。 第622章 不让他们好过 苏青墨对目前这个情况还觉得蛮无语的,她这一世真不知是太幸运还是太衰,才二十多的年纪,竟然就将四国的皇宫全都走了个遍。 然而与其他三国不同的是苏青墨这一次并未去往任何宫殿,只是在内监的带领下入了一处院子。空荡荡的环境四周不见任何摆设跟宫人,萧条的景色只让苏青墨脑中冒出了“冷宫”两个字。面对如此待客之道苏青墨只笑而不语,她随便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就这样靠在那里等了半刻钟的功夫,才见有人过来。 偏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来人,在发现对方又是一个小太监的时候,苏青墨突然扬声道:“这位公公,可否麻烦你帮我传个话?” “恩?” “告诉你们大皇子,我除了是平南王妃以外,还是皓月国的长公主,皓月跟擎南离得蛮近的,速度快一点一天的时间就够了。所以如果他是打算让我住在这里,最好还是派人来收拾一下,我虽然要求不多,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挑剔的。” 那小太监闻言当即愣在了那儿,这种满是威胁的话,真是打死他都不敢报上去啊。但见苏青墨面上含笑可眼神冰冷的样子时他更是不敢把况盛交代给自己的话继续说出来,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见苏青墨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 “听懂了,听懂了,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被吓得屁滚尿流,这一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将况盛请了过来。原本况盛就是打算让对方去说明情况的,谁料他的人还没开口,苏青墨就已经猜了个通透。 他一进门就见苏青墨斜倚在墙边眯着眼晒太阳,那模样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见状不由愤愤瞪了眼身边的小太监,况盛这才走上去,正要说话,就听苏青墨突然道: “大皇子,我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我家王爷跟你说了什么,竟让你怕到非得将我扣在宫里面以此做威胁才安心呢?” 况盛大惊,完全不知面前的女子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心念一动,便道:“王妃这话,我可听不太懂。” “大皇子耳朵不好使?” 嘴角抽搐,面对女子这般凌厉的提问,他深吸口气道:“只是请王妃过来做客罢了,并无其他理由。” “哦?做客啊?”苏青墨饶有兴趣道,“在冷宫做客吗?” “这里并非是冷宫。”闻言,况盛反而笑了,“不瞒王妃,这里是我三弟在宫中居住的寝殿,我想着你们都算是相熟,便直接请王妃来了这里。” “毕竟,最近擎南国里外不是很太平,王妃身份尊贵为防出事,在这种看起来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呆着,应该会越安全吧?” 扯淡! 苏青墨心中冷笑,却是高兴况盛自己就将话题引到了这里。她双臂环胸一副了然的派头盯着面前的男子,少顷只道:“大皇子这句话倒是没错,擎南国最近内忧外患,确实不太平。” 这外患况盛倒是心里有数,可内忧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早前收到的消息里,他是知道苏青墨能说会道这个本事的,此刻闻言尽管心里面打起了小鼓,却仍旧故作矜持道:“让王妃看笑话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大皇子,笑话的可不止是我一人,而是整个大陆呢!” 果然就见况盛瞳孔猛地一缩,苏青墨却是伸出手指头来替他算着:“我是皓月的长公主,我表哥范庭川则是从容召来的,而同行的景公子呢又是齐宣人,如此说来,区区半个月的时间就看了这么多的好戏,这种趣事儿若是传出去,怕是天下人都会觉得有趣呢不是吗?” 苏青墨早知况盛爱面子,此举也只是想刺激刺激对方说实话。尽管她手中拿着叶沉给她的天牢钥匙,但光天化日的就这么闯进去未免太放肆了。来时的路上她已经想到要如何从况盛身上下手,那么眼下她需要的就是从对方身上打听一下容骁的意图,然后才能与他里外夹击。 况盛最是不喜欢别人用这一点来威胁他,可不过短短两三天,就让这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的给羞辱了。他沉着脸挥手屏退了周边下人,看着苏青墨语气不善道:“平安王妃,你到底要怎样?” “大皇子,是你传我入宫的,这话不是我该问你吗?” 早知这女人如此难缠,他真是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容骁把她拉进来。然而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况盛脸色越发难看,皱着眉道:“平南王已与我达成了协议,会帮助我从容帝手中获得一些利益。不过王妃应当清楚我们这些人做交易的时候总归是要留有后手的,所以王妃你,便是我的筹码。” 苏青墨心道就你这德性还想把我当筹码,她闻言一笑,道:“如此说来,大皇子是打算将我留在这儿了?” “不,不是这里,我会重新替王妃选一个住处。” 这才像话……苏青墨眉峰一扬,很快又道:“我留在这儿给你当筹码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大皇子可有想好怎么跟外面的人解释吗?” “外面的人?”况盛一愣,“什么人?” “哎呀,刚刚不是才说了内忧外患吗?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况盛心中一惊,没想到苏青墨竟然来真的,他狐疑地打量她半晌,这才小心道:“你说的内忧,是什么?” 闻言,苏青墨露出一抹淡笑,眼底却在同一时刻闪过一丝冷光。 “是叶家啊,难道大皇子不知他们一直都想要对付我吗?” 第623章 总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况盛是知道这件事的,可……苏青墨跟他擎南国的内忧有什么关系? 当日他跟容湛达成交易后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叶沉,而在他吩咐对方去将容骁抓回来的时候,对方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便是让他放过平南王妃一马,说是叶家跟这女人有些事要算算清楚。 况盛当时还以为是不是苏青墨跟叶家哪个人有什么旧情,而他又一向不喜欢管这种跟女人有关的事,所以什么都没问便直接答应了。最近城中发生的种种他多少也有所耳闻,因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压根不想去问是什么理由,但此刻再听苏青墨说起,他却总觉得好像另有隐情的样子。 “叶家在擎南国的势力一向很大,在百姓眼中,他们颇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样子。可是所谓的一人之下应当只是在南帝之下,虽说南帝现在已不管朝政,但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而大皇子你就算做得再多也只是个大皇子,甚至连太子都算不上呢!” “平南王妃,你有话就直说。”心里面最在意的事情被苏青墨这样毫不留情地掀开,况盛脸色一白,冷声道。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大皇子是叶家家主,会愿意看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吗?” “你这是在挑拨吗?”况盛眼睛一眯,直截了当道。 “哎呀,你发现了呀!”苏青墨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样,只是越发淡定地道,“不得不说叶家还真是有一套,表面一副样子,背地里又是一副样子。大皇子,你还不知道叶家跟我的交易是什么吧?” 况盛眼微眯没有接话,就见苏青墨再度一笑,道:“叶沉逼我嫁给我表哥,让我们逼回当年被叶家赶回去的女儿。” “那个……叫叶繁花的?”况盛想了想问道。 “是啊,叶繁花。她的本事如何,大皇子应该清楚,绝对要比叶沉强的不止一星半点。既然这样叶沉让她回来就很有问题了,毕竟身为家主,谁愿意看到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再出现在面前呢?” 循循善诱,苏青墨见况盛表情渐冷,继续道:“除非,他是想壮大叶家的势力。” “而我因为有皓月长公主的身份,一旦嫁给了我表哥,也就等同于将皓月跟容召牵上了关系。眼下四国之间本就关系错综,皓月虽然一向置身事外但也不是没有本事,一旦我们两国联手,大皇子觉得情况如何?” “所以一方面为容召国筹谋,一方面又在壮大自己的势力,大皇子你看这说明了什么呢?” 苏青墨尽管不知容骁与况盛具体的交易内容,但她知道以容骁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让叶家好过。正是因为有这个前提在先,她才敢夸大其词将这就毫不相关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而且相信况盛绝对不会傻到再去问。 果不其然,况盛在细想过后脸色大变,他冷冷看着苏青墨,心,越发低沉。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要过分轻信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但见她讲得头头是道,他真是想不相信也难。 毕竟,谁让叶家最近的表现疑点太多了呢? 原本在与容湛交易的时候他就一直犹豫不决,毕竟事关容骁,一旦情况有变,那么捉住他的擎南将会是第一个遭殃的。后来是叶沉在他耳边剖析了整件事,替他分析了利弊,这才使得他答应容湛。可叶沉一向是不会多嘴的人,那他这般反常的举动是否就说明……他其实已经跟容召的人搭上线了? 越想越觉得头疼,况盛摇了摇头,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平南王妃,今日谈话的内容我希望你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 “那大皇子打算用什么来跟我交换呢?” 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跟自己做交易,况盛简直不能更烦,最后只得攥着拳头道:“这样吧,我可以允许你去看一眼平南王。” 正中下怀,苏青墨笑着与况盛达成了这一交易。 很快就有宫人领着她前往天牢,苏青墨原本还淡定的心情这时候突然隐隐有些期待。这段时间因为少了容骁在,她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但想想他此刻还在牢里面受苦,她便全都咬着牙坚持下来,只为了找准机会将他救出来。 然而谁料待到进了天牢,苏青墨看到的却是他们三人一身轻爽正坐在那里打牌,她嘴角抽搐,转身就想走了。 “青墨……”这时,就听身后一道特别哀婉的声音响起,恶心死人不偿命那种。 这下子是真走不了了,苏青墨转过身,一脸无奈道:“干嘛?” “你过来一点,我有话跟你说。”容骁按住看到她的满心喜悦,冲她招了招手。 也不知是什么话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苏青墨步步上前,却见容骁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这家伙就跟和尚念经似的嘴里面一直重复着“过来呀快过来呀”,苏青墨看着自己再走就快要撞上牢房栅栏的时候先停下来了,唇瓣微张正要说话,谁料容骁长臂一伸就将她拉了进去。 靠,她这才发现这牢门竟然都没上锁! 这是关押吗!这日子过得比她还要好啊! 容骁紧紧将她锁在怀里闷声笑起来,那般痴傻的样子让况琴跟凌薇看了简直汗毛倒立。二人齐齐转身当做自己不在这里,而苏青墨却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巴掌拍在容骁头上:“戏弄我很好玩吗?” 容骁叹气:“因为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想让你高兴一下。” 心中一滞,苏青墨低下头去:“你……都知道了。” “恩。”容骁应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知为何,苏青墨每每听到容骁这样说的时候真的都会平静下来,她伸手也将他抱住,头埋在他怀里深吸口气,似乎一点也不嫌弃他那明显有些脏了的袍子。 依旧是她喜欢的味道,依旧是她爱的男人。 “好了,现在跟我说说,你与况盛说了什么才让他肯放你来见我?” 第624章 叶家出事了 苏青墨见四下无人盯梢,便将自己与况盛的交易全都说了出来。容骁很轻松就从她的这番话中猜出了哪些是她故弄玄虚的部分,于是在她说完以后,便将自己与况盛的那部分情况也都简要说明了。 眼见二人对叶家的态度还真是一致到不行,苏青墨掩唇轻笑,望着容骁道:“其实我在来之前,还做了点事。”她说着,贴上容骁的耳朵,将自己的准备一一告知。 就见容骁听着一双眼睛都在发亮,待到最后只笑着摇头:“你这般直接,会不会反倒太过明显?” 苏青墨耸了耸肩,道:“我对这擎南的天下没什么兴趣,唯一有兴趣的就是叶家前任家主叶宇。” “他怎么了?” “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那个黑衣人。” 苏青墨这才想起容骁并不知道叶宇的事情,于是便把自己跟范庭川的猜测还有叶沉的表现全都重复了一遍。容骁在听过之后神情似乎有些古怪,苏青墨见此不由停了下来,下意识便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容骁望着她,没有说话。 “是还不清楚吗?”见此,苏青墨又道。 这下终于点了点头,容骁重新将她拉向怀里:“因为有些地方还没查清楚,所以暂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不过从我这五年搜集到的消息再加上你说的这些,叶家跟那个黑衣人……应该是有某种的关系。不过还有一点,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是什么?”微微咬住了唇,苏青墨问道。 “叶家跟皓月国……似乎也有点关系。” 苏青墨瞳孔猛地收缩,她望着容骁,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这一消息还是前几日他第二次去见南帝的时候,对方告诉他的,为的就是让他小心提防叶家可能带来的无限后患。容骁在静思了好几天以后才多多少少想明白了些,原本他是不打算告诉苏青墨的,可是在见她做事越发大胆的时候,还是想要小小提醒她一下。 “你父皇会中蛊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且以他皇帝的身份,一般人是难以近身的,所以我怀疑当年一定是熟人所为。可你在皓月呆了五年,清楚宫中每一个人的底细,不管是健在的还是已故的,想必当初在确定皓月之灾的时候你就已经排查过了吧?” 苏青墨点了点头,心情不由变得沉重。 “那么如此看来,只有一个人的底细,是你最不清楚的了。” “不要再说了。”苏青墨敛眸阻止道。 是她的娘亲,那个只从莫麟口中听说过的女人。 当年还在容召的时候,她就从来没在苏钲口中听说过关于自己母亲的半点消息,就连对方是怎么死的,也是有一次范氏提起她才知道。 母亲这个词在苏青墨的记忆中很是朦胧,所以即便当日在皓月收到了对方来信的时候,她除了震撼外也不觉得有多感动。 而如果容骁所说内容属实,那么苏府妾室,皓月圣女,叶家蛊术师……这三个身份都是她母亲所拥有的,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得而知,苏青墨越发头疼。 索性关于她母亲的问题可以暂且放在一边,苏青墨松了口气,决心先与容骁解决叶家的事情。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还在牢里面温存的时候,几道莫名其妙的流言却在这沉沉暮色中,流传到了大街小巷。是以当新一天开始的时候,整个靳邺城都在疯传他们昨晚上听到的那句话,很快,这一消息便同时进入了皇宫,以及叶府。 叶沉因为叶宇的失踪,再加上那日受惊过度,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整日里除了喝酒还是喝酒。随从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的地上的酒坛子,叶沉被那响声给吵醒,很烦躁地抄起手边另一个坛子就砸了过去。 “咔嚓”一声倒是砸的粉碎,而那小厮也瞬间跪倒在地,哀嚎道:“大、大公子,出事了啊,叶家……出事了啊!” “叶家出事了”这五个字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宿醉未醒的叶沉头上。他一个激灵翻身从地上坐起,瞪大了眼睛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叶家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小厮匆匆上前俯在叶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叶沉的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一拳砸在地上:“该死的,快点替我更衣,我要入宫去见大皇子!” 而与此同时的皇宫里,况盛也在看着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眼底却满是冷冽。就在身边的公公问他是否要传叶沉进宫的时候,就见况盛冷哼一声,望着外面道:“传下去,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谁都不见。” 视线重回下面的人传来的内容上,在那上面,只有六个字。 叶家兴,况家亡。 多么明显易懂的内容。 况盛当即便派人去靳邺城中查探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最后竟然发现是一个猎虎上山狩猎的时候,从那野兽的嘴里发现了一张布条,上面便写着这六个字。他当时觉得奇怪,就将此事告诉了邻居,而那邻居又传给了别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而之后城中屡屡可见如此情况,有的是在庙中毡垫底下发现的,有的是从山林峭壁发现的,有的甚至在集市所卖的牲畜嘴巴里面发现的…… 总之这来势汹汹的六个字,就像是一道天命一样,砸在老百姓的嘴里开了锅,也在况盛的心里开了锅。 他虽然不知这件事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天命所定,但从百姓表现来看,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在他们的心里,叶家的确要比他这个执掌朝政的大皇子看起来更有威信。 那么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动了叶家,会不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结果? “慢着,传我的信儿下去,让叶沉明天一早来宫中见我。”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先见见叶沉看他怎么说是好,况盛这样想着,却不知自己正在走进一张弥天大网里面。 第625章 保护好你儿子 是夜,擎南皇宫一片静谧。并不像是其他三国偶尔还会有些许声响从某些角落里面传出,擎南的夜晚就像是一块没有半点缝隙的黑布一样,满是沉闷跟古板。 苏青墨因着容骁与况盛的交易,眼下只能呆在这里,不过索性那一日她装腔作势唬得况盛团团转,这才替她换了新的宫殿。 不过苏青墨一向是换个地方就要熟悉好久的人,是以这几天以来,除了那日在天牢里靠着容骁睡得还算舒服外,其他时候基本无法入眠。 想到这儿,她微微叹了声,脑袋里不禁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容骁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皓月。 皓月两个字在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苏青墨的眼前就飘过好多好多人,每一个她都很是想念。而就在这时,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突然从她殿外的房顶上传了出来,苏青墨眼微眯急忙装睡,手却已经按上了被子里的短刀。 一步,两步,三步。 对方似乎压根没想着遮掩行踪,所以每一步都走得相当沉稳。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停在了她房间的外面,深吸口气,却是无言,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察觉到丁点异样,苏青墨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就见一个黑影正站在那儿,发丝高束,身形颀长,是个男人,但压根看不出来是谁。 对方不动,苏青墨也就不动,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对峙了许久,最后就见男人终于将门推开,却仍旧只是站在那儿望着里面。 “我知道你醒着。”这时,男人突然说道。 苏青墨猛地一睁眼,晶亮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声音在她尘封了五年的记忆里似乎很是熟悉,但毕竟已经五年没有听过,所以再度听见,不禁觉得对方的音调有些奇怪。 她翻起身来将外袍披在身上,盘腿而坐,手中把玩着短刀,浅笑看向来人。 “赵润清?”她看着门外那个人,问道。 在被她念到名字的时候,赵润清的眼底蓦地涌出一股十分强烈的恨意,也不知是为这个名字,还是为苏青墨。 见此苏青墨只微微挑眉却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反正在她看来面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她跟范庭川当初认识的人了。 “真是难得,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你。” “你儿子很可爱。”这时,就听赵润清突然说道。 苏青墨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染了几分愠色:“你如果再敢说我儿子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赵润清却是自嘲一笑:“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连小孩子都会杀的人对吗?”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苏青墨,大人无论怎样都是有自保能力的,但孩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你的孩子还那么特殊。当然我不是说他的身份而是他的身体,他自打出生就带着毒,一旦情绪波动就能害死一大群人。你说这样的小家伙养好了倒也不错,可若是教坏了……” 赵润清话音未落,苏青墨却仿若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一刀砍向赵润清的脑袋。赵润清早知她不会坐以待毙,见状只低低笑了声,滑步往后就此避开。他见苏青墨满身戾气隐约有红光散发而出,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得意一笑。 “看来我找到了你的第二根软肋啊,苏青墨,五年都过去了,你对凰图的操控还是一样简单暴力啊!难道你就没想到如果你现在这里杀了我,就会泄露自己身怀异物的消息,以况盛那般求胜的心态,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 “我要杀你,不必用凰图。”苏青墨冷冷说着,时周身红光肆意消散。 “还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呢……”冷笑一声,赵润清的身上却突然发出幽幽绿光,犹如那夜色中的鬼火,让苏青墨看着微微一震。 “怎么样,对我现在的状态还满意吗,这可都是拜你们所赐呵……”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埋怨,赵润清已经完全不像是五年前那种随时都冲动到能爆炸的样子。此刻他就站在那儿,面含淡笑,就算什么都不做却也隐约散出几分阴气。 对方身上那种不同于人的气息让苏青墨微微皱眉,她下巴微抬扫了他一眼,只道,“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闻言终于笑了,赵润清道:“你看,我们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聊天不好吗?” 说着,他敛眸想了想:“聊什么好呢,继续说回你儿子好不好?” “赵润清,你别逼我!”月晓的确是苏青墨的软肋,在对方一开口的时候,她浑身的血液就止不住地翻涌。身形完全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那般决绝又警惕的样子让赵润清看着,眸底竟掠过一丝失望。 “你既然这么在乎你的儿子,就好好将他带在身边保护好吧。不然如果真有人想要做什么,可是会轻而易举就能把他带走的,就比如说……我。” 终究还是没忍住,苏青墨周身杀气全开,飞身而上。由于她并不清楚赵润清到底是发生了才会变成心在这幅样子,所以为防横生意外,她只用凰图光芒将周身笼罩,手上却刀刀用尽全力,恨不能将这人碎尸万段。 “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就是要用这股劲儿才能保护好他。”赵润清一边闪避一边喃喃自语,而就是因为他完全不上心的态度,很快就被苏青墨一刀刺中手臂,连退了好几步。 “苏青墨,好好把你儿子带在身边,不要让任何人帮忙。”看着胳膊上的那一抹红痕,赵润清的眼神微凉,转身就走。 而苏青墨望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周身的杀气逐渐消散,脑中却莫名闪过一丝十分诡异的想法…… 赵润清今晚出现在这儿,似乎并不是为了向她宣战,而是为了……提醒她? 心中一震,苏青墨几乎要被自己这个想法都吓到。然而谁料就在同一时间内,擎南皇宫内的宗祠大殿,竟在这漫漫黑夜中,被一缕火苗,燃起了火光。 第626章 叶家兴,况家亡 原本只是零星的小火苗在那里跳跃,微弱的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就能将其吹灭。而就在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阴绿色的光芒,就像是添了一壶热油在那儿,瞬时便见火苗上涌,微弱的光芒在下一刻变成了火龙一盘的庞然大物,不到片刻,就将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了那猩红的火焰之中。 待到况盛等人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相当大了。他震惊之下急忙派宫人们进去救火,自己则站在旁边急成一团。对擎南国来说,宗祠大殿内供奉的是况家列祖列宗,往日里都是由细心的宫人们在此照看,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过差错。况盛想不通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变成了这样,眼下正值他当政期间,此事若是被传出,这擎南国的百姓将要如何看待他? 就在况盛火急火燎的时候,苏青墨也问询赶了过来。她一眼便看出那火势烧的不太正常,却也并没有跟走上前去况盛说明。只是脑中莫名闪过赵润清刚才临走之前脸上的那一抹邪笑……难道此事也与他有关? 就这样,宫中众人几乎用了一夜的时间才将大火扑灭,待到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滚滚青烟直冲上天,大火留下的,只是一堆残垣断壁。 完了。 这是况盛脑子里飘出的第一个字。 况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就这样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身为一个在朝的当政者,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无疑是巨大的耻辱。就连一向两袖清风什么事儿都不操心的南帝都被这场大火惊动了,而他在得知里面所有一切就这样被烧的干干净净以后,竟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况盛心中更添几分压力,认定这场火是有人故意为之。于是不假思索便派宫人们进去看看是否再有线索,谁料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一个满脸乌黑的小太监匆匆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张布条。 站在远处的苏青墨此刻还在打着哈欠,然而目光一扫那布条的时候,瞬间明白了。 叶家兴,况家亡,同样的内容,只是这一次引出的后果却是叫人震撼的。 “混账东西!”况盛一看便火冒三丈,一把将那布条摔在地上,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苏青墨终于送上前去,她双手后背望着那滚滚青烟,慢条斯理道:“叶家兴,况家亡,大皇子啊,看来是后半句先应验呢!” 况盛被她这话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大皇子干嘛这样看着我啊,这火又不是我放的。”苏青墨回给对方一个白眼,停了一下,又道,“听说昨儿个城中关于这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叶家诸人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原本听说叶大公子是准备进宫来见你的吧,谁料被你一句话给挡了回去,估计心里也不舒服呢。” 火上浇油这种事,太过会显得刻意,太轻又会没力,需得恰到好处地缓缓浇下,才能保证让火势燃得更旺。 “平南王妃知道的似乎还挺多啊?”这时,就见况盛一脸阴沉问道。 苏青墨对此大大方方,两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谁让我一个人呆在这深宫里无聊透顶呢,自然只能到处走走,看看有无八卦可以听了。” “哼,女人就是麻烦!”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苏青墨厚脸皮地说着,就快要把况盛气得背过气去。 然而看似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她却已经在况盛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叶家早些年其实并不如现在这么显耀,或许是南帝总在留一手的缘故,每次在给叶家权势的时候都只会将其分成两半,一半先给,但却没什么作用,后一半等时机成功再出,却也因为过了太久而没太大用处了。 而后来叶家会一举跃上擎南第一大世家这个位置,完全是仰仗于况盛的提携。因他母亲出身叶家的缘故,连带着他对这个外祖家也变得格外信任,每每决定不下的时候就会找叶家家主商量。 但是所谓人心隔肚皮,利益下的亲情总是不能长久的,尤其是像况盛这种期望登上高位的人,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位置。 那么此刻他曾给予叶家的满门荣耀,就成了一根导火索,只要有人轻轻一抓,就会爆炸。 宗祠殿总归还是毁了,就算况盛再怎么想要遮掩,那滚滚浓烟盘踞在靳邺城大半天的光景,也都让全城百姓看得明白。不知是谁又将布条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下子,全乱了。 叶家的马车此刻正缓缓向着宫门前行,叶沉尽管坐在里面,却仍旧能感觉到周遭百姓对马车,或者说对自己投射而来的古怪目光。有好事者甚至在看到马车的时候直接行了跪拜大礼,这下子让他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心情显得更是难熬。 进了宫门,太监在前领路,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里,叶沉也可以看到周遭那种种目光的变化。见此情景,他心中越来越慌,是以在看到况盛的那一瞬间,叶沉想都没想就直接跪了下去。 “殿下,我……” “你这是干嘛,我不是说过若无外人的情况下,你是不用给我行礼的吗?” 哪知况盛却表现的格外和蔼,他的语气似是有些责怪叶沉跟自己生疏的意思,这样说着竟然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按辈分,我当叫你一声表哥才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人如何,自是没有人会比我还了解了。”况盛说着,坦然一笑。 叶沉被他这笑容搞得有些懵逼,他怔怔望着对方,心下却更显不安。随着况盛的拉扯他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而这时视线一扫,当即便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一张布条。 “你看看,就是这鬼东西,险些影响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呢。”况盛叹着,故意伸手拍了拍叶沉的肩膀。 “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是搞不明白,这张布条是在昨晚的宗祠殿发现的,你也知道,那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了个精光,独独留下这玩意儿给人添堵。”况盛故作埋怨着,眼睛却打量着叶沉的表情,“对了,我记得叶家似乎有一味蛊,可护物品不被火侵蚀?” 第627章 大家好兄弟嘛 叶沉整个人如遭雷击,要不是因为况盛说起这话时候的态度只是埋怨,他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将矛头对准自己了! “这个……殿下,叶家的确有这么一味蛊,但是用到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已经鲜少有人炼了。” 况盛瞧着叶沉一脸讪讪,心中冷哼,显然早已经认定他就是始作俑者。他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很是惋惜的表情,接着继续“埋怨”道:“哎,我还想着表兄你能否从这味蛊下手帮我查查看呢,毕竟这世上你们叶家的蛊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呢!” 不知怎地,在叶沉听来,况盛与他的交流其实与往常并无两样,可就是这样,他的心里面越发没底。小心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叶沉紧了紧自己的袖口,少顷才问道:“殿下的意思……莫不是有叶家的人在……” “哎别这么说,我可没这么意思!”况盛急忙摆手,一副你怎么可以冤枉我的样子。 “只是表兄,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叶家门徒这些年来发展的越来越多,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混着一两个混账东西。反正你就当是清理门户了呗,去查查看,万一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况盛这话说的轻松,叶沉听着心里却很沉重。 他不是不能查,更不是不想查,只是这自己去查跟被人派着去查表现出来的就是两种意思了,如果他听了况盛的意思去清理门户,这在别人看来完完全全就在说明此事跟叶家有关啊! 况盛是一个极其看重面子的人,叶沉自然也是,尽管他这个时候早已经慌了神。 “其实殿下,此事一看便是有人在搞恶作剧,想要以此挑拨您跟叶家的关系。您也说了,叶家毕竟是您的外祖家,总归是一家人,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害自己人的事呢?” “是吗?可是我却觉得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什么亲情都是没用的。”这时,况盛突然阴测测地道。 叶沉一听,一颗心如临冰窖。此时此刻,他几乎不敢抬头再去看况盛是何种表情。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一个低着头,一个抬着头,直到低着头的叶沉鼓起勇气正想要辩解的时候,却听况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表兄啊表兄,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句玩笑话都能把你吓成这样,跟个老娘们似的!” 叶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表兄,我适才稍微想了下,这事儿呢,让叶家去查的确不太合适,这样吧,不如你给我一份叶家门徒的资料,我私底下派人去看看,绝对不会惊动任何人。你也知道这事儿闹的太大,就连我父皇都给气晕过去了,到时如果他醒来后一怒之下将我手中权势收走,那咱们……” “殿下放心好了,我会协助您的。”况盛眼下是叶沉唯一的救命稻草,一听这话,必然会义不容辞。 况盛笑在脸上道了句“好兄弟”,心里却恨得不行。 明明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想着沾自己的光? 因着这个短暂的协议达成,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比刚才和缓了许多。况盛甚至还让太监们拿来了酒壶,非要拉着叶沉陪自己小酌几杯。叶沉见状也不好拒绝,只得如坐针毡地在那儿赔着笑脸。 “哎,我父皇身边的老太监说,原本父皇是打算今年年底将我立为太子的,现在出了这么个事儿,估计啊是没戏了。”少顷,就听况盛一脸凄楚地叹道。 “这事儿也不怪大皇子你啊,陛下一向心疼您,应该不会迁怒于您吧?” “那是宗祠殿没烧的时候!你没看现在都烧成什么鬼样子了,整个靳邺城的百姓全都看到了,我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况盛喝了几杯脸就红得不行,一边扶着叶沉的肩膀晃着,一边控诉道。 “而且……而且你也知道,我那个没用的三弟啊,他、他回来了!你说父皇万一转了心意,将他立为储君……对了,还有我那文绉绉的二弟……” “殿下,您醉了。”叶沉有些头皮发麻,看着况盛一脸难看。 “谁、谁啊,谁醉了!我才没有!”况盛一拍桌子怒道,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声嚷嚷着,“我要当太子啊,表兄,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当太子啊,你说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吗?” 对一个脑袋清醒的人来说,这种话一般还是不要接得好。可是叶沉自从上次被苏青墨吓过之后脑回路就不太正常了,听着况盛的话,不自觉道:“殿下……其实、其实身份这东西有时候是不如实力的,只要有实力的话,身份地位完全可以不用放在眼里,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啊,强者为尊嘛!” 此刻况盛正趴在桌子上嘴里面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听到“强者为尊”这四个字的时候,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很是冷冽的寒光。然而他依旧装作醉的不行的样子,突然猛地直起身子来,盯着叶沉道:“表兄,我有个主意。” “恩?” “眼下人们不是都在传宫里之所以会发生这事儿全都是守卫不力造成的,可这些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挑选过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所以……所以如果能够证明我的人全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的话,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到时候再随便抓一个人顶包……” 叶沉总觉得这话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看着况盛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叶家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在顶着,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个大皇子了,想到这儿他也伸出手按在了况盛的肩膀上,十分肯定道:“好,只要殿下说,我都可以帮你去做。” 况盛“嘿嘿”一笑一把拽过叶沉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就在叶沉为这个拥抱表现的十分受宠若惊的时候,况盛那双清透的眸子却望向远处,内里寒光乍现,甚是逼人。 第628章 去幽会啦 第二日大清早,苏青墨在起床后便听伺候自己的小宫女说,昨儿个晚上况盛拉着叶沉在御花园里喝了一宿的酒,最后一边脱衣服一边在院子里面唱歌。 当时苏青墨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当即就给喷出来了。 叶沉酒量如何她是不知,但对况盛她还是清楚的。况琴曾经说起过这个皇兄的酒量,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用奶水喂大的,而况盛则是用酒喂大的。 “难怪脑子缺根弦。”苏青墨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况盛对叶沉的疑心已经到达了巅峰,现在估计已经转成了正值。这不管是哪个朝代,为人臣子就该有为人臣子的样子,除非你的主上是个昏君,否则永远都不要做出类似功高震主这种事,当然了,主上变态除外。 苏青墨知道况盛这么卖力表演应当是为了给叶沉松松警惕,这样一来,趁着醉酒的机会做一些要求,对方是一定不会拒绝的。她也曾听容骁说起过之前与况盛商定的协议便是要将叶家拖入这潭浑水,现下看来,他倒的确在实施了。 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叶沉蠢,他老子叶宇可不蠢,但月影已经在叶家埋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却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难道说那老东西见势不对逃之夭夭了? 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麻烦,苏青墨想看来她有必要要出去一趟,跟众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阿墨!”正在苏青墨单手托腮出神时,就听耳边传来一道很低很低的喊声。 这样称呼她的人并不多,尤其还是女子。苏青墨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就见是一个小宫女正站在那儿冲她挤着眼睛,陌生的长相,但是五官的表现力却相当叫人熟悉。 苏青墨佯装没事人一样走过去,然后挨着对方坐下,一边看着她擦栏杆,一边道:“你怎么出来了?” 来的人正是凌薇,只不过是乔装换了张脸而已。尽管早前二人因为肖瑾尘一事闹过,事后她也曾发誓不会再信任凌薇分毫。但是五年的时间过去,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实在没必要耿耿于怀,更何况因为她不在的这五年都是凌薇跟着况琴一起在照顾容骁,所以苏青墨对她倒是心生感激的。 “那牢门整日就那样敞着,去哪里不行啊!”凌薇白了她一眼,“不过为了找这身宫女衣服,可真是费了我不少劲儿。” 凌薇的身形很是高挑,且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骨架也很大。而擎南这边的女子普遍都是身材比较娇小的,这看起来的确很是难为她。 凌薇小心地四下望了一番,眼见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就冲苏青墨说了几句。苏青墨眉峰一扬甚是诧异,不过也没有太多询问,只道了句“瞧你这丫头手脚倒是伶俐,进来帮我剥核桃”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凌薇入了内殿。 他二人进了门后一句话不多说,只快步走进卧房互相换上对方的衣服。凌薇将早已准备好的面具给各自贴在了脸上,又稍微处理了一番后,冲着苏青墨点了点头。 苏青墨再度喊了声“呀,这核桃怎么没有了,你再去给我拿点回来”,就这样假装成适才的小宫女,匆匆离开了宫殿。 而在前去领核桃的路上,她身形一闪进入了一个小道,还没等撒开步子走,就被人懒腰一抱拖到了旁边,接着一双薄唇贴在了她的后颈处,轻声一笑。 苏青墨惊得险些就要踹过去了,容骁湿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莫名引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回眸看了眼他此刻的样子,虽还是气度翩翩,但顶着的却是一张平凡到尘埃里的脸,而且从装束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太监,苏青墨当即便笑开了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容骁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见此倒也不跟她计较,谁让他就是喜欢看她笑呢?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苏青墨才终于直起身子,却当视线落在容骁太监打扮的时候又隐约要笑起来。这一次倒是不再顺着她了,容骁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唇瓣微扬,压了上去。 一个很深很长的吻,带着深深的思念跟疼爱,惹得苏青墨一张脸羞得通红,却有些舍不得将他给推开。 就这样吻了很长一段时间,待到苏青墨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容骁这才松开了她。 “还笑不笑了,恩?” 他眉眼低沉望着她,满目柔情。 哪知他刚一问完,苏青墨就又忍不住了。适才的意乱情迷顷刻间就被这莫名混搭的笑感却取代,她把头埋进容骁怀里,笑得几乎浑身发抖,却始终停不下来。 “那个……不得不说……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青墨终于忍住不笑了,却是看着容骁开起了玩笑。 容骁挑眉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危险讯息:“你在说一遍?” “恩……我说,你挺适合当……啊!” 谁料玩笑开过了头,苏青墨话还没说完,就被容骁一扯,在闪身一按,推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 此刻凉风清徐,此刻阳光微露,此刻情愫流转,此刻暗影浮动。 “苏青墨,你是想试试看我到底适合什么吗?” 容骁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喉结滚动的时候会显得很有磁性。苏青墨因为经历了五年的感情空窗期,所以在面对此情此景的时候反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明明面前这张脸并不是自己深爱的那张,可不知为何,单单只是看着那双眸子,她整个人就能深陷在他的宠溺中,无法自拔。 两两相视,不言不语。原本清爽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燥热,苏青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来打破这个气氛,却见容骁唇角再度扬起,俯身凑了过来。 “额……你们到底还出不出去了?”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 几乎,每一次。 “咚!”拳头砸在鼻梁上的声音震得一旁假山的尘沙都落了下来,随着一声低低的笑声,就听容骁冷冷道:“出你个鬼!” 第629章 我们的孩子 当然,因为“千年扫场王”况琴的干扰,该发生的全都没发生,不该发生的……还是没发生。 容骁因为在天牢里待得有些久,忽然就想出去看看,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指使那个狱卒去给南帝打招呼,而南帝也相当配合,不仅给了他们出行的令牌,还派人拿了可以乔装用的工具来。不过……衣服忘了拿了。 不过索性他们还有况琴这个从小在擎南皇宫找到的,尽管已经离开多年,但好歹算是记忆力不错,所以很轻易就找到了几套衣服。容骁想着反正都出去了,一个人去跟两个人去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于是不由分说就让凌薇过去给苏青墨通风报信,最后再把苏青墨换出来。 况琴在将他们送到宫门口的时候也原路返回牢房了,毕竟他们这群人都是被关押在这儿的,要是一股脑全都跑出去了,况盛那边只怕要气得晕过去。 因着有南帝的令牌,行动起来便格外方便。苏青墨跟容骁虽然打算直接回别院,但是以防周围有叶家或者况盛的人在盯梢,所以他们便特意绕了远路,最后从一条脏兮兮的小巷子里来到了偏门,这才用藏好的钥匙开了锁,走了进去。 因为苏青墨等人最近不在,别院里便由范庭川还有叶繁花等人住着。原本他们就不是闹腾的性子,所以苏青墨一路从偏门走进去,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也不见有人过来。 就在她悄声跟容骁说等下一定要吓唬几个人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前面有什么响动。二人毕竟是习武多年之人,对这种细微的声音相当敏感,于是齐齐愣住脚步警惕地看了过去,却不见有任何异样。 然而二人心知越是这样越需要警惕小心,是以在见到前面一条岔路口的时候,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便各自选了一条小路,准备继续往前。 “哇!”谁知正当他们两人准备分开走的时候,正前方的横梁上突然悬下来一个……恩,应该可以是叫做人的东西,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鲜血,就这样张着大嘴看着他们。 然后…… 是长达一柱香的尴尬时间。 如此场景若是放在晚上一定可以吓死一大批人,但可惜的是现在艳阳高照,根本不是鬼怪出没的时间。而且因为这只冒出来的“鬼”身材实在是矮的令人发指,即便悬着掉下来,才刚刚到苏青墨的头顶。 “什么鬼,怎么都不怕的……”这时,就听那只“鬼”嘟囔道。 苏青墨一听这声音,当时就笑了,气笑了。 而这时就听又有几个脚步声匆匆地往此处走,一见到那从梁子上悬下来的身影时,不由都慌了神。 “哎呀晓晓你在干什么啊……” “你这大白天的装什么鬼神呢……” “对啊,你应该晚上再来啊……” 一群人将那“鬼”从梁子上拽下来,七嘴八舌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苏青墨与容骁在那儿站了足足有半刻钟都没人发现。直到那“鬼”一跺脚一叉腰哼了一声后,小胖指头这才指了过来,说了句“这两个是谁啊”的时候,就见那群人终于转了过来,也全都愣在了原地,显然对他们乔装过后的打扮不是很熟悉。 见状,苏青墨与容骁一句话都没说,只拨开众人走过去,一个提起那只“小鬼”,一个扬起胳膊,巴掌一挥就打了下去。 “是你娘(爹)!”二人异口同声道。 众人听了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而苏青墨也是做完这些以后,才发现刚刚围着月晓的竟是莫胤、月岚还有月影等人。这时又听外围响起了几道脚步声,便见是范庭川还有景清益跟元勃他们推着叶繁花走了过来,却也都在看到这里的一幕时,愣在了那儿。 苏青墨这次想起自己跟容骁易了容,于是急忙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众人待到看清二人的真容时这才全都松了口气,这时却听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道很低沉的声音。 “月华,刚才是这个大叔……说是我爹吗?” 说话的是月晓,而对于他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表情一震。 于是还没等苏青墨转身,月晓就喊了一声“你骗人”以后就这样跑掉了,苏青墨急忙追了过去,而容骁却呆呆站在那儿,望着小鬼头刚才扔在地上的假发出神。 “你发什么呆,快去追啊!”这时,就见范庭川喊了一声。 容骁抬头看着他,表情有点犹豫。见状,原本跟他是死对头的范庭川看着也不禁叹了声,道:“毕竟是个孩子,你指望他能给你什么反应,你应该庆幸的是他没有直接将你推出去,否则……” 这一次,话没说完,容骁已经转身而去。 范庭川望着容骁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而他身后的叶繁花亦是用同样的表情望着他。 一句话,几段情,伤了谁人心? 苏青墨跟着月晓跑了好远的距离,才见小家伙累得停了下来。她走过去想要把月晓搂进怀里,月晓却很是抵触地将她的手打开,鼓着小嘴,眼睛却红红的。 他双臂环胸背对着苏青墨,过一会儿就用小拳头揉揉眼睛,过一会儿就用小拳头揉揉眼睛。 苏青墨知道他在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月晓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就都会像这样揉眼睛,就算把眼睛揉得跟兔子一样红,也绝对不吭一声。 心中莫名一酸,苏青墨蹲着身子靠过去,没有碰他,只柔声道:“晓晓,我们没有人骗你。” “胡说,就是骗子!骗子!”月晓带着哭腔喊道,“什么爹,我才不要这样爹呢!” “月晓!”苏青墨不由提高了声音,就见月晓突然再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转过来就抱着苏青墨道:“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野孩子,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爹的!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我爹,为什么他不早点来找我!他知不知道我很想他,我真的很想有个爹啊!” 第630章 他是你爹 苏青墨的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下,她紧紧抱着月晓,难过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容骁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心尖上一疼急忙转过身去,他靠在假山石上大口喘着气,只觉得透不过起来。 “我、我刚懂事的时候,他们、他们就告诉我说,我是没有爹的孩子!虽然、虽然有小爹跟光头叔他们陪我,可我、我知道,那不是我爹……”月晓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想要把这几年憋在小肚子里的话通通都说出来。 “我、我有一次听到宫里面的人说你乱七八糟,我好生气,我冲上去打了他们。可是他们却跟我说你没有成亲就生了我,是……是不好的女人。虽然后来……后来小爹处置了他们,可是我再不敢叫你娘了……我不想你被人说成是乱七八糟……”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我总喜欢跑出宫去玩。因为、因为我可以看到那些小孩子他们都有爹爹领着,带他们吃好吃的,给他们买好玩的,然后我就可以想象我的爹爹也这样带着我……” “月华,你们从来都没人告诉过我有爹爹啊,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再也说不下去,月晓重新搂着苏青墨的肩膀哭个没完,而苏青墨亦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抱着她流泪。 母子二人互相依偎哭了多久,容骁就在另一边站着看了多久。整个心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刺得生疼。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苏青墨感觉怀里的小家伙苦累了以后,才慢慢将他抱着坐在腿上,柔声道:“晓晓,你为什么不早点跟娘说这些呢?” 月晓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道:“我不想你伤心。” “傻孩子,我是你娘啊,你心里有事跟我讲我开心都来不及,为什么会伤心呢?” “你又骗人,我以前看到过你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望着月亮发呆,我后来问过小叔叔,他说你是因为难过才会这样的……” 苏青墨这时候真是掐死莫胤的心都有了!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然后想了想,又抬头看着月晓道:“晓晓,娘亲不是在难过,娘亲是在想事情呀。你不是知道娘亲忘记了以前很重要的东西吗,那里面也包括你爹爹,所以娘亲才一直没有找到他,后来也没有认出他……” “那他呢,他也忘记了你吗?”月晓一脸懵懂道。 “他没有忘记娘亲啊,五年呢,他每天晚上都看着娘亲的画像入睡,每晚都梦到娘亲还在他身边。可是晓晓,娘亲怀你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不是他不来找我们,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也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儿子。” 大人的世界孩子或许不懂,但是却容不得欺骗。苏青墨对这孩子亏欠良多,以前以为只要满足他所想所要便是对他的补偿。然而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小孩子的世界其实很单纯,他们想要的或许有很多很多,但最最向往的不过就是有一个家,有爹爹跟娘亲。 月晓没有再说话,只是停止了哭泣,望着地面发呆。 “晓晓……你是讨厌他吗?”少顷,苏青墨突然问道。 月晓很快地点了点头,这毫不犹豫地动作看的她跟容骁都不由心惊。然而很快小家伙又再度摇了摇头,他小眉头拧着表情很是严肃地看着苏青墨,视线却偷偷摸摸地往身后容骁的方向撇着。 “我不知道,反正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超级讨厌他。” “那后来呢?”苏青墨还记得那第一次的乌龙,不得不承认容骁的确是挺让人讨厌的。 “后来啊……后来看在他对你那么好的份儿上,我就勉强说个还好喽!”故意装出一副粗粗的声音,月晓忽然又抱住苏青墨的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嘻嘻,如果他肯让我打他的屁股,那我说不定就会原谅他……” 容骁虽然跟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好歹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听力总是比寻常人要强些。是以小家伙那最后一声要求也落入了他的耳朵里,听的他忽然有些想哭。 可是堂堂平南王爷怎么会做出哭鼻子这种丢脸的事,他轻咳一声双手后背,装作没事人一样走过去,道:“小鬼。” “大叔。” “还叫大叔?” “切,变态大叔。” 好吧,容骁认输了,谁让这是他儿子呢。他四下张望了一番瞧着周围没人后,这才悄没声息地蹲下身,掀开袍子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冲着月晓道:“来,往高兴了打!” “果真是变态。”谁知他刚说完,月晓就很嫌弃地拽过苏青墨往后退了退。 小家伙的心情真是比天气还要多变,苏青墨与容骁互望一眼显得甚是为难,而容骁还多了几分失落。 或许还是在为以前的事情记恨着他吧……他莫名叹了口气,慢慢低下了头。 谁知这时就听月晓突然“哈哈”一笑,松开苏青墨的手就冲向了容骁。他一把抱住容骁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蹭”几下就爬上了容骁的脖子横跨上去,一边冲苏青墨笑得灿烂,一边喊道:“娘,爹爹他好傻啊,哈哈哈……” 仅这一句,就生生逼得苏青墨跟容骁忽然落下泪来。 一家三口很快打成一团玩儿的不亦乐乎,他们“哈哈”大笑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别院。而范庭川等人此刻全都站在回廊上看着那一幕,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他们从认识那三个人到现在,见他们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苏青墨与容骁就这样陪着月晓玩了整整一天,才将他哄睡着后放在了床上。可惜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明明还想要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却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得不短暂分离。 尤其是对苏青墨来说,那一晚赵润清的话仍旧在她耳边回荡。她想他们必须要加快脚步了,只有这样她才能早一天回到自己儿子身边,才能好好地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公主,时间快不早了,还是先去前厅说正事吧。”这时,就见月影走进来提醒道。 第631章 叶宇的下落 苏青墨与容骁轮番在月晓的额头轻轻一吻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随月影一起来到前厅。此时院中所有人都齐聚在此,不知道在小声地说些什么。而待到他二人进屋的那一瞬,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他们齐齐侧目看了过来,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 苏青墨知道他们都是在为自己开心,而她这一生何其有幸,可以遇到这些人。眼下唯一缺了的只有远在容召的苏青怡跟苏钲,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苏青墨也不知那二人过的怎么样。 就在众人等着他们说话的时候,苏青墨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到莫胤身边,抬手就给了他头上一巴掌。 “啊!”莫胤一副很是酸爽的表情捂着头,毕竟苏青墨这一巴掌可是使足了劲儿。 “你还有脸啊!”苏青墨叉着腰就念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跟月晓说那种话!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心事就重吗,竟然跟他说……” 苏青墨话没说完,莫胤突然蹲下身就要去抱住她的腿哀嚎叫惨。然而这一次没能让他得逞,毕竟在他还没有伸出胳膊的时候,容骁已经闪身到了他跟苏青墨中间,顺便把腿伸了过去。 “本王的腿抱着舒服吗?”眼见莫胤随着惯性就抱住了自己的腿,容骁眼中冷光一闪,像是要杀人一样。 “不不不!不舒服!” “恩?” “不不不!舒服!” 越说越不对劲,莫胤急忙收回了手,一溜烟就躲到了月岚身后。 “华姐姐你不要怪莫胤了,他……他自己也是个孩子,所以说话就……” “岚儿,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什么往外拐啊,她这才是正儿八经地往里拐好不好!”莫胤翻了个白眼,藏在她身后叫嚣道。 苏青墨见月岚瞬时一张笑脸羞得通红,转过身子作势就要打莫胤。莫胤双手合十一副你给我点面子的表情看着她,面对如此欢乐的场景,她却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妃,蛊母已经送回皓月,我与纪公子按照叶公子说的方法已经喂陛下服下了。”这时,就见元勃忽然说道。 苏青墨“恩”了一声,才道:“父皇醒了吗?” “醒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元勃说着,宽慰苏青墨道,“不过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莫大公子在那儿照顾着,你放心好了。” “对了,范家小公子行动不太方便,眼下正在过来的路上,莫大公子已经派了人照顾他。至于那位顾姑娘……” “她人已经走了。”却是月影接过话说道。 苏青墨在听到范燕堂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就看了范庭川一眼,却见他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半点波动。关于他与范燕堂之间的事苏青墨也是后来才听容骁提起过,不过因为一直没时间去看他,所以心里面也很过意不去。而她对范庭川的偏见之前便是因为这事,但对方为此从没有做出过任何解释,苏青墨有时候也觉得很难接受。 “皓月的事等之后有空再说吧,先说说你们在宫里情况如何。”这时,就见范庭川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收起那很细微的一抹小情绪,这才将最近擎南皇宫里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众人。容骁有时候会在旁边补充两句,而当她告知众人况盛可能会用类似比武的方法收拾叶家的时候,就见多数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认为从这方面下手似乎有点困难。 关于容骁与况盛之间的交易,因为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容骁特意叮嘱过,所以苏青墨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种很明显是为了防着范庭川的做法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可说句实话,连她自己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范庭川已非往昔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了。 “不过你们倒不用太担心,况盛眼下对叶沉已经是完全敌视的态度了,所以即便我们不出手,他也不会放过叶沉的。”眼见众人都沉默下去,苏青墨想了想说道。 “苏小姐,你忘了我父亲还在叶家吗?” 叶繁花的插嘴让苏青墨微微一怔,而这时就见月影走上前,看着众人道:“虽然你们都说叶宇那老头儿还活着,但我在叶家卧底这段日子,还真的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月影说到这儿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偏着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有个地方倒是奇怪,我听府里面的人说那是叶家的禁地,除了叶沉自己以外,只有几个被选中的下人才能过去,但也只是进去打扫。我后来问过他们,他们说那里面就是一个存放蛊虫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正中间有一个水池子。不过似乎有下人去过以后就失踪了,所以……” “化骨池!”月影的话没说完,就见叶时突然扬声说道,然后下意识就看向了叶繁花。 听到“化骨池”三个字的叶繁花明显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在她仅存的有关于叶家的记忆里面,那儿可以算得上是她童年的一场噩梦。 “我忘了当年自己几岁,反正是有一次为了躲阿时,就冒冒失失地闯进了那里。我记得那里有一扇很大的铁门,看起来很是厚重,但轻轻一拉就能开开。我也没想太多就进去了,结果没走几步就发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水池。” “池子里的水很清澈,从上面望下去几乎可以看到下面清澈的池底。当时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正准备伸手去捞,结果这个时候周围突然涌出一股很强大的气息直接将我从那里面推了出去。” 后来叶繁花自然是被叶沉妈的狗血喷头,可是记忆里却仍旧记得当时那一幕。而关于化骨池的事也是她长大以后才从书籍上看到的内容,在感叹自己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也不禁疑惑,当日那股怪异的气息到底源自于哪里。 现下看来……或许当日出手将她赶走的,正是叶宇。 第632章 宫中还有人放大招 一想到这儿,叶繁花完全陷入了两难。 她对叶宇的印象很模糊,模糊到她几乎记不起他长什么样,说话的声音又是怎样。叶宇对她并不好,而在她漫长的十几年生活里也从没有父亲这个词出现,尤其是想到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件事有可能还是他在背后授意的时候,叶繁花浑身就止不住的发抖。 这样一个恶魔,这样一个父亲,他竟然也曾担心她受伤而救过她? 看着叶繁花忽然陷入痛苦的样子,苏青墨不忍让她在想,于是直接转向月影匆匆开口道:“不说什么化骨池了,倒是那个地方,你有进去看过吗?” 月影摇了摇头,但少顷却猛地一拍手道:“我刚才不是说每隔一阵叶沉会派人去打扫的吗,可是在我去的那段时间,他每日里就窝在房间里面喝酒骂人,从来没有吩咐过人进去打扫啊!” 闻言,叶家两姐弟皆是浑身一震,然后异口同声道:“他不在那儿了。” 尽管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可是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叶宇是一个很爱干净,几乎到变态的人。在他还是叶家家主的时候,他的房间几乎每天都要人进去擦拭干净,如果有下人做的不好,轻则换来一阵打骂,重则直接赶出府。 而月影在叶府呆了少说也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都不见有人去打扫,再加上叶沉落魄的反应,只能说明叶宇人已经离开。 这下子倒真的成了一桩悬案,苏青墨唯一担心的便是叶家老头的动作,没想到竟然让他给走了。 “不过若事情真的照你们所说,我倒觉得可以暂时不用理会那个老头了。”就在气氛变得莫名有些凝滞的时候,容骁忽然说道。 苏青墨侧目望着他皱了皱眉,他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如果对方真那么厉害,不会不清楚现在对叶家来说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他却扔下叶沉一人守着叶家自己消失,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 “你是说……他放弃叶家了?” “又或者,他希望叶家亡。” 这样一个解释摆在众人面前,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而如果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着叶家亡的话,那么叶家亡,况盛也会间接完蛋,到时擎南大乱,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众人心照不宣。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苏青墨与容骁需得赶紧回去。在简单部署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后,二人几乎马不停蹄地,趁着宫门下钥之前赶了回去。 然而由于两人所呆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方向,进了宫门还没走几步便要分道扬镳。苏青墨侧过头还没开口让容骁先走的时候,容骁却已经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夜晚,宫灯,男人,背影,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的画面让苏青墨看着心里面很是欢喜。就这样彼此相依缓步而行到寝殿门外的时候,周遭气氛的突变却让他们纷纷皱起了眉,周身防备全开。 站在原地良久,在判定威胁并非来自周围而是寝殿内的时候,苏青墨便知道出事了。这样一想也没必要再遮掩,他们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丢在一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果然,进门的瞬间就见冷冽刀光以及那几乎刺眼的烛灯照亮了整个院子。苏青墨眸底一沉直接向着正中看去,就见况盛正满脸阴沉站在那儿,一副像是要吃了他们的样子。 “平南王,平南王妃,我等你们很久了。”他说着,双手“啪啪”一拍,就见在他旁边站着的太监从他身后拖出一人扔了出去。 是凌薇。 “况盛,你这个王八蛋!”这时另有一道震天响的怒骂从寝殿最角落的地方的传了出来。苏青墨与容骁这才发现况琴被五花大绑丢在了那儿,满身乌黑,虽不如凌薇那样挨了打,但看起来情况也不是很好。 苏青墨深吸口气,这才没能让心中怒火现在就喷发而出。 “我虽与你二人都有约定,但希望你们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乔装成宫女和太监溜出宫去。二位,你们把这擎南皇宫当成是戏园子吗?” 苏青墨闻言不怒反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况盛道:“大皇子,那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我与平南王的确看起来是被你囚禁,但我敢说,如果不是我们愿意,你的人,没一个有本事能把我们真的囚在这里。” “呆在这儿是给你面子,交易是因为各取所需,但是这里面不包括我们要为你个人的自尊心跟威严负责,你打了我们的人,真以为我们会坐视不理吗?” 苏青墨与况盛打过照面的那几次,她基本都是嘻嘻哈哈能坑就坑,能骗就骗的,可是这一次,她却真的被惹毛了。 乔装出行已经算是给面前这个草包最大的面子了,可他反倒变本加厉觉得自己高他们一等,就差没让他们每日磕头问安了。 相比苏青墨已然烧起的怒火,容骁表现的则要平静许多。然而那双眸子里射出来的阴冷犀利却叫周围众人都不自觉微微心惊。他就站在那儿,用如此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少顷便听他冷笑一声,飞身而起然后重新返回,手中已然提着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况盛当即便被吓到,正准备喊人冲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容骁停了下来。 “刚才是你们打了她吗?”很是随意地将那两人扔在了地上,容骁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冷冷道。 那两个太监已经被吓傻,这个时候只会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见此情景容骁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而这时况盛终于忍不住,十分生气地吼道:“平南往你!” “嘘,夜深人静休息的时候,大皇子就不要吵到别人了。”苏青墨伸出手指冲他比划着,眼神与容骁几乎如出一辙。 这时就见容骁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那两个人面前,唇瓣微张,再度道:“刚才,是谁打她?” 第633章 谁是魔鬼 被他语气中的阴冷所慑,那两人皆是一愣,这时就见其中一个矮一点的指着旁边人道:“是、是他!是他踩了那姑娘的手指!” “放屁,你不是也用针扎她了吗!” “那你还抽她嘴巴了呢!” “好像你没抽一样!” 明明就不是什么风光的事,这两人说的却像是在争功一样。容骁在见苏青墨眼中冷光一闪的时候便知她忍不住了,不过这种事,他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脏了手呢? 不等这两人吵完,他已经一手抓着一个头,“咚”一下将他们两两相撞。在使劲全力的作用下几乎可以听到他们颅骨碎裂的声音,然容骁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微微俯身,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二人,扬唇一笑。 “是你踩了她的手指吗?”他笑问着,一脚踩上那个太监的手。 明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可那太监依旧发出了尖利的嚎叫。而这时容骁已经转向了另一边,笑着又道:“你用针扎了她?” 话音刚落,就见苏青墨将头上簪子飞了过来。容骁顺手接过看都没看就刺了那太监的眼睛里,随着又一道尖叫声响起,他再度转了回去。 “你抽了她嘴巴?”他问着,出手捏碎了他的下颚。 “啊,还有你。”做完后,又转向另一个人做了相同的事。 众目睽睽之下,容骁就这样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将两个太监折磨致死,眼角眉梢,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他这般鬼畜的模样简直让况盛看着快要吓尿了,而容骁却在直起身子时,看了眼自己被沾到血迹的手,微微蹙起了眉。 心有灵犀般,苏青墨递过去一块帕子。 容骁接过,冲着她宠溺一笑。 在这种残酷的场景下还能将恩爱秀成这样,估计这世上也就只有苏青墨跟容骁做得到了。在等容骁将手掌清理干净以后,他们这才侧目看向已经傻眼的况盛,面上带着的,依旧是那和婉却令人胆寒的笑意。 “大皇子,你觉得如何?”接着,二人异口同声道。 况盛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没能让腿软下去,他死死瞪着面前二人,拳头紧握吼道:“你们、你们简直太……” “放肆也放肆够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苏青墨简单直接打断了况盛的话,看着他道,“大皇子今日伤了我们的人,不知打算如何补偿?” “补偿?”况盛简直要气笑了,“平南王妃,是你跟平南王在擎南的地界上撒野,现在竟然要问我要赔偿!” “听大皇子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做什么了?”容骁接过话,眉峰一扬,“我们倒是无所谓,反正叶家的事单凭我二人也能解决,倒是委屈了大皇子你,既要被叶家算计,还要被容帝威胁,到时连我二人也走了,这擎南的天下不知你是握得住还是握不住?” 况盛无语,突然觉得面前这两人有些可怕。 苏青墨这会儿已经离开了应该属于男人们谈话的地方,她走上前去将凌薇扶起,先是替她松了绑,后又拿过帕子替她细细擦拭嘴角的血痕。 “委屈你了,都是我们不好……”苏青墨一脸愧疚道。 “这与你当初在齐宣受过的苦可要轻松太多了了。”凌薇声音沙哑,说完便冲苏青墨倒了下去。而在靠向苏青墨肩头的瞬间,她却用仅存的意识用只有他们能声音说了一句话。 “那个黑衣人,就在宫里。”她说。 苏青墨按住凌薇不让她的身体下滑,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仍旧在对峙的容骁跟况盛,空着的那只手却慢慢握紧了拳头。 难怪一向不喜欢来找他们的况盛会在今天突然出现,看来是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苏青墨想到这儿不由暗骂自己太笨,那一日在见到赵润清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过来的,如果赵润清在,黑衣人必定也会在!而他现在等着看的,就是他们一行人跟叶家的厮杀! 难道,真的是叶宇不成? “好吧,你说,你们想要什么。”这时,况盛的声音自那头响起。 “叶沉要交给本王发落。”这是容骁的回答。 果然就见况盛眉头一拧像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虽然,他的确想要除掉叶家,但是叶家手底下还有那么多有用的人跟东西,他还想着事成之后审问叶沉来得到呢! 然而况盛也看出来了如果他今天不答应的话,估计自己好不容易握着的筹码也就都没了,虽说鱼死网破不见得谁输谁赢,但是……事到如今,他实在没必要增加无谓的牺牲。 “好,我答应你。” 容骁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冷笑,他转身去将苏青墨与凌薇拉起,接着又去给了况琴松绑,然后四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全都回到了苏青墨暂住的寝殿。 “大皇子,他们这是……” 况盛眼中冷怒翻滚,“啪”一声,他甩手给了那多话的太监一巴掌,转身就走。 因着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苏青墨他们已经不用再去操心该怎么布局接下来的事。关于黑衣人和赵润清的事苏青墨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告诉了容骁,容骁闻言后虽然没有吭声,但从他的表情来看苏青墨便知他很生气。 不得已只能拉下脸来跟他道歉,索性在自己厚脸皮的强攻下,容骁终于反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苏青墨这才笑着将他抱住,是以并没有看到容骁眸底潜藏的那一丝隐忍跟悲凉。 三日后。 况盛已经以南帝的意思下了旨,诚招擎南国境内的武功高手前来参加比武。这种一向是由江湖中人筹办的活动一时间冠上了朝廷的名号,人们只会觉得不伦不类。不过因为奖金设立十分优厚,所以不少人也都动了心。而最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宫内院的高手跟叶家门徒也全都报名参加了比赛,如此一来,倒是更添了几分神秘感在里面。 因为前几轮的比赛并没有太大的悬念,所以苏青墨与容骁整日里就是坐在御花园里面晒太阳,秀恩爱,完完全全一副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的样子。 况琴在一旁看着直嚷嚷不公平,谁料这时就见一只白鸟突然从天空飞过,然后“嗖”一下落在了苏青墨跟容骁中间。 第634章 比武决赛 “未名!”苏青墨惊喜地喊了一声,抱起白鸟就是一顿蹂躏。 容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只因他看到白鸟在被苏青墨抱进怀里的那一刻,竟然冲着他露出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 该死的,鸟也会笑? 然而短暂的温存过后,苏青墨就将白鸟放在了一旁,接着从它的腿上取下了一根竹管。 “哼,不过就是只信鸽。”容骁突然开启了嘲讽模式。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那只白鸟“噌”一下跳起来,接着甩出了一坨屎。容骁见状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冷哼一声就此起身,双手按在凳子上绕了一圈,最后在重新落座的时候一巴掌将那白鸟按在了桌子上。 白鸟吱嘎乱叫,明显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而这时就听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哀嚎,苏青墨这时才刚刚看完信上的内容,与容骁一起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况琴一身干净的浅青色袍子上到处都是鸟屎,此刻他正疯了一样四下乱甩吗,连带着身边的凌薇也遭了秧。 “看看!都是你这信鸽惹的祸!”容骁假装生气地指着白鸟骂道,顺手在它屁股上扯下了一根羽毛。 白鸟顿时疼得长长鸣叫了一嗓子,苏青墨这才注意到这方掐架的两家伙,顿时哭笑不得。她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容骁对她的控制欲简直到了不分人跟动物的地步,不管是什么,只要她表现出一丢丢的喜爱,容骁绝对会吃醋到不行,完全是一把对方弄死不罢休的架势。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没有把这种情绪放在他们的儿子身上…… 苏青墨拍了一下容骁的手,示意他把白鸟放了,接着又在白鸟的翅膀身上顺了顺,示意它先回去。一人一鸟就这样紧紧仇视了对方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依依不舍”的分开,谁料白鸟起身的刹那又是一坨屎甩了出去,而容骁自然很轻易地将其引至了刚刚才将袍子弄干净的况琴身上。 “好啦,跟一只鸟也这么计较。”苏青墨白了容骁一眼,将那张信纸放在了他面前。 信是范庭川写来的,上面说了一下最近城中比武对战的情况。不知是不是有黑幕,反正宫中高手与叶家门徒自然是一路领先、所向披靡,反而那些在江湖中有些名声的倒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抱憾而去。 “江湖中人会来参加朝廷组织的比赛本就叫人惊奇了,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并非不可能是被人收买。”容骁看完后说道。 “或许还有另一种情况呢?” 容骁闻言微微挑眉,在见苏青墨一脸神秘的时候,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叶家最擅长用蛊,在武力方面应该不会太突出。但是在比赛开始之前似乎并没有任何公文说明这种情况,那就只能表示,是况盛默许了叶家偷偷用蛊这种情况,并且他自己也沾了点这个光,所以才能一路上升。” “哼,这种投机取巧的把式如果传出去,只怕皇族的脸面当真就要被他丢光了。”容骁冷嘲一声道。 “哎,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啊,这种事我们只能当做威胁用的筹码,要是真传出去,你难道打算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你的好兄弟啊?” 苏青墨自知他们今日之举是为了将叶家与况盛之间的利益瓦解,然后一一消灭。到时擎南就剩一个二皇子,但因本身性子太柔弱,压根不适合做那个位置,到时南帝便可顺水推舟地将况琴扶上这个皇位,就算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自己对这个儿子的爱,但却已经尽了全力给他,他认为好的一切。 “其实当皇帝也不一定就是好的吧……”容骁闻言,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苏青墨心知他是又想起容召先帝那档子事了,她伸手将他手背盖住,抿嘴一笑道:“我觉得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 “你说的是猪吧。”容骁知道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于是点了点她的鼻子道。 “好了,还是说回正事,如果叶家的确在比赛中作弊了,那除非是揭露他们,否则并不会给他与况盛造成任何影响。” 容骁说完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眉峰微扬像是为自己突来的这个想法感到意外,看向苏青墨的时候就见她也正用一副很是惊喜的表情看着他。 擎南朝廷举行的这场比武总计共有三轮,时间原本定下来的是一个月或者更多,但却因为中途有很多人退赛,而导致仅用了十天的功夫就这样到了决赛的时候。 决赛的两方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一方自然是况盛手下的皇宫高手,另一方则是叶沉代领的叶家门徒。 尽管有很多人认为这次的比赛含水量太大,觉得因为比赛是朝廷举办的,所以留下的人也是朝廷的。不过这仅仅是大部分江湖中人的看法,而对那些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来说,这最终的比赛却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因着之前叶家兴,况家亡布条牵扯出来的一系列流言,在百姓们心里普遍是认为叶家要比况家强的。所以当有一天这两方真的站在了台上的时候,他们愿意看的就是怎样在一系列的厮杀中寻出一个真正的能者。 反正这天下乱成啥样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想吃饭,睡觉,有银子花。 决赛定在了三天后,况盛的意思是想用这三天的时间将声势吵起来,再顺便从赌坊那边捞一笔回扣。叶沉对的决定一向是没有异言的,只是在听对方要求决赛那日叶家门徒必须惨败的时候,心里面有一点不舒服。 此刻,他正一个窝在叶家的炼蛊房中,而在他面前放着的,是一红一蓝两个盒子。他脸色憔悴地盯着那两个盒子看了许久,然后慢慢伸出手将盒盖一点一点打开。随着开启的瞬间两道颜色各异的光束微微立起,一红一蓝,很是好看。 然而叶沉知道,就是这两样东西,决定了叶家的未来。 一个可以让叶家生。 一个可以让叶家死。 第635章 天道好轮回 因为那布条的事,再加上叶家最近在比武中取得的成功,百姓口中的他们完完全全成为了类似神一样的存在,这对一个世家来说当然是弊大于利的。叶沉他并非猜不到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之后也曾派人去查过,可对方下手太狠且不留痕迹,他的人根本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如此,他只能答应况盛的要求。 况盛那一日醉酒时说的很明白,他要的就是赢,那么同理,叶家只能是输。 用一方的输来衬托另一方的赢,这种事原本很正常。可对眼下如日中天的叶家来说,输带来的后果却是难以想象的。虽然事后叶家在况盛那儿会再获信赖,潜藏的危机也会在之后消除,但叶家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几十年的名声跟威望,就会毁于一旦。 看,这就是那个空有虚名的叶家。 看,这就是那个废柴一样的家主。 叶沉现在只要闭起眼睛就能想得出之后在城中百姓口中说出的污言秽语,明明很气恼,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叶宇在背后长达十年的操控跟帮助,导致事到如今,他自己竟然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鱼与熊掌,终是不能兼得。 “大公子,大皇子又派人来了。”这时,管家门外说道。 “知道了,让他们先去前厅等着。” 叶沉随意回了一句,眉宇微拧,有些烦躁。此刻在他面前的一红一蓝两种蛊效果是不同的,红色会激发人的体能,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泪。而蓝色则是相反,服用过后再厉害的高手都会疲惫不堪,意识无法集中,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而这些日子,他与况盛手下的人一直都在服用红色蛊丸,但其余参赛者,则是在用蓝色的。 只是现如今,服用蓝色古玩的该轮到叶家了。 叶沉叹了口气,手指再度流连于那两个盒子上,最后却只是轻轻盖上了盒盖,将蓝色的重新摆回架子上,而将红色的揣在怀中,走了出去。 前厅中是况盛派来取药的人,对方在见到叶沉的时候先是恭敬做礼,后才笑着道:“真是麻烦大公子了。” “没什么麻烦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叶沉说着,将盒子递了过去。 对方直接当着他的面将盒子打开查看,那种下意识试探的举动让叶沉微微感到不悦。而这时就见取药的人重新抬头看过来,只是面上笑容淡了几分“怎么只有一丸?” “一直都是一丸啊,用水化开给众人服下,功效……” “可是大公子啊,咱们接下来面对的是决赛呢,都是个中高手,打得太随便难免叫人看出端倪。依着大皇子的意思,这最少也得三丸吧?” “三丸?他这是……” 这是想活活打死叶家诸人啊! 叶沉心下一沉正想怒声而出,却见那取药人的眸底闪过一丝冷光。他瞬时反应过来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表情淡了几分,道:“三丸药效太强,会对那些宫中高手的身体产生副作用,他们之后毕竟还得回去当值,若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得不偿失。再说,殿下的本意只是为了赢,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那取药的人闻言只很敷衍地点了点头,却很快又道:“大公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也不过就是个跑腿的,殿下给我的话就是要三丸。若我只带了一丸回去,这……会被殿下觉得是我偷藏了,还是大公子不愿意给呢?”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让叶沉听着脸色更加难看,他眉头紧锁总觉得面前这人今天有些奇怪,但却又看不出端倪来。 然而面对这种威胁他倒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愤愤瞪了对方半晌,叶沉深吸口气道:“去取药来。” 那管家闻言急忙低头退了下去,匆匆走进后院,然后转向了药房。他推门而入很快找到了摆放着蛊丸的架子,原本该直接拿起回去复命的,可眼下他却站在那儿,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是诡异的笑容。 少顷他将盒子拿下,缓缓打开盒盖就见红色的亮光逐渐散发出来。那管家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邪光却仍旧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最后什么都没做,重新将盖子盖上以后揣了起来,原路返回正厅。 在见管家返回并将盒子递过来的时候,叶沉眼微眯扫了对方一眼,总觉得他今天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然而没等他说什么,那取药的人已经很自觉地将盒子从他手中抽走,打开瞄了一眼后笑道:“多谢大公子,那我先回去复命了。” “等一下!”眼见对方抬腿就走,叶沉突然出声。 “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叶沉看着对方,眉头紧锁站在那儿好久,才道:“你回去后还是跟大皇子讲一声吧,三粒蛊丸真的最好不要同时服用。” “在下知道了,大公子你且放心。” 取药的人说完就匆匆离去,留下叶沉站在厅中沉默不语。不知为何这几天他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那最后的决赛可能不会进行的那般顺利。 “大公子,真的要把蓝丸给府中门徒吗?”这时,那管家突然出声问道。 叶沉站在那儿沉思良久,最后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不必了。” 反正况盛也绝对不会听他的话,他一定会把三粒红蛊丸全都让那些宫中高手服下。这样一来的话即便叶家的人不吃蓝蛊丸,也绝对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家门徒被活活打死,还不如给他们留一条可以逃生的后路。 是夜,月明星稀,草木静谧。陷入沉睡中的靳邺城有着独属于它的一种别样美丽,在那朦胧月色的笼罩下,仿若一切皆是幻景一样。 “吱嘎”一声在这静谧的街道上响起,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而这时就见一个黑影突然从一道大门里面走了出来,他脚下步子飞快,几乎转瞬就闪身到了对面的一处小巷中。 第636章 攻心战 然而还没等他步子站稳,从天而降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他的头上。顿时只听闷哼一声,接着便想起一道女子的调笑:“臭小子,你身上香味儿这么浓都没被人发现异样,看来你大哥最近还真是颓废的不行啊。” 男子正是叶时,不过与往常不同,此刻的他一身灰色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苍老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晶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捂着脑袋鼓着嘴,抬头看着飞身下来的妩媚女子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点规矩都没有!” 来的女子正是月影,她在这儿已经蹲守了一天就为了跟叶时接上线。而眼下叶时话音刚落,她便抬起胳膊,显然是准备再打一巴掌。 “好了好了别打了,大晚上的瞎闹什么!”叶时假装正经吼了一声,却是往后一移,“事情办好了,不过……你家主子真的打算就这么做?” “你懂什么,这人心啊才是这世上最脏的东西呢!”月影笑说着挺了挺胸,傲人的身姿在这月色下看起来十分迷人。 叶时撇了撇嘴只觉得对方在故弄玄虚,他站在那儿沉思片刻,少顷才又道:“这两天我偷摸去过禁地了,不过正如咱们所猜测的,里面的确已经没人了。但我也是第一次去那个地方,里面的东西也不太认识,倒是有一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耳坠递了过去:“喏,不知是府上丫鬟落在那儿的还是那老头子留下的。” 月影伸手接过,竟意外发现那耳坠下的一颗珠子在月色的照耀下,表面竟流转着七彩的光芒。即便不知这是什么材质,月影也知是个贵重物品,更别说,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我会把它交给王妃的,你先回去吧。”月影说着,冲着叶时摆了摆手,“切记哦,明天可就得靠你从中斡旋了。” 叶时哼了一声相当不屑,毕竟一开始他可是拒绝进叶家当卧底的。这座宅子里不知有他多少的噩梦,若不是叶繁花亲自来找他,打死他都不会进来。 “还有啊小鬼,明天不要再把身上搞得这么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眼见叶时就要冲过来发火,月影轻笑一声飞身上了房梁,踏着月色离去。 靳邺城的街道再度恢复了往昔宁静,可谁也不知那正是大浪翻滚前最后的安宁。 晨起,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在经过了三日的等待,靳邺城的百姓们终于迎来了比武最后的决赛。不管是外场开盘的赌局还是内场叫卖的铺子,到处可见黑压压的人影,仿佛置身进去的一瞬间,就会被人流所淹没。 城中最大的中央广场已经在几天前搭好了台子,此刻四面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已有侍卫将人群挡住免得出现意外。台上两侧放着兵器架,各类兵器应有尽有,按照这一次决赛的要求,参赛者不许使用自己贴身的武器,只能从这里面选择一样对战。这样的要求表面说的是为了防止参赛者自己动手脚,可谁知是不是主办方也动了手脚呢? 广场的两边已经安排好了座位,虽是露天敞篷,但却还是有不同。起码最好的座位视野更佳且里面还有仆从伺候,但是这种地方却并非只有钱就能进去的,在其中者或富甲一方,或身份高贵,总之可以说是整个擎南国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代表座位了。 “搞什么啊,这哪里像是在比赛,简直像是在看戏嘛!”这时,东边角落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一道不满。 他单手托腮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指着场中布置骂骂咧咧,眼角眉梢全部都透着不满。他身旁的女子见状只仰天翻了个白眼,手执茶杯二话不说就灌进了男子口中让对方闭嘴。眼见两人很快就闹成了一团,另一边坐着的一男一女却是相视一笑,权当放松心情了。 一行四人正是苏青墨、容骁还有况琴跟凌薇,他们原想着经过那一日的争执,况盛铁定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交流,也不可能允许他们来观赛,苏青墨几乎都做好了第二日继续跑路的准备,谁料就在他们临睡前的时候,况盛竟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邀请他们一同前往。 “原本就是看戏,你指望能瞧到什么好东西?”这时,就听容骁笑说道。 “丢人。”知道他是在回自己的话,况琴翻了个白眼道。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他做这些又不是为了取悦你,而是为了让南帝看到他的能力跟本事。”却是苏青墨接过话,指了指外面道,“你别小看这些布置,一旦今日比赛成功落幕,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相当有价值的。商人最喜欢把一些无用之物冠以十分厉害的名号,什么可保家宅平安啦,可让子女成才啦,反正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只有你猜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 况琴皱了皱眉,隐约明白了几分。 场中所用的一切都是况盛专门找了人置办的,本金其实根本没有花多少。这样赛后再利用造势将这些东西以高价卖出去,得到的钱可是比本金翻番还要多上许多,再加上场外设赌局赢来的那些钱……如此一来,不过是一场比赛,况盛简直就是名利双收。 而如果他把这种种所得全都摆在南帝面前,自然可以让南帝对他重拾信心,心甘情愿地将这擎南的天下彻底交由他来打理。 起码,这就是况盛打着的主意。 但对苏青墨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就在几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时候,随着几道“咚咚”的鼓声,苏青墨他们这才收了笑意向下望去,就见况盛起身走下了高台,站在台子中间宣布道:“比赛开始。” 随着况盛一语,人群也在这时候安静了下来。很快就见另有两个男子走上了高台,一方自是宫中高手,另一方则是穿着蓝白袍子的叶家门徒。 苏青墨这时却不关注台上只是目光快速穿梭在下方寻找着叶时的身影,当她终于在台子的一侧瞥见那个灰白的身影时,就见对方也刚刚看了过来,不动声色冲她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而这时,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竟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第637章 是你换了药 心道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苏青墨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还拉着凳子往前挪了挪,这才探出头看下去。 就见不过才刚刚开场,站在那儿的两个人也只是过了一招,但仅仅只是这一招过去,其中一人便已经倒地不起了。 是蓝白袍子的……不,蓝白袍子的是站着的,倒地的是皇宫高手。 人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发出如潮水般的狂叫跟掌声,这般热烈的态度完全就是对叶家高手由衷的赞美。然而在这狂欢之外却还是有人面露阴沉,比如说买了皇宫高手赢的赌徒,又比如说,高坐于正中的况盛。 他眼微眯看着面前的场景,若说不觉得丢人那是假的。他强压心中怒火一边劝自己可能是个意外,一边却慢慢侧目看向不远处的叶沉。就见对方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而平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得紧握成了拳头。 哼,果真是个装腔作势的狗东西,心里面明明得意得不行吧……况盛这样想着,重新看回赛场。 由于这个开场太过具有戏剧性,从而引得百姓热情越发高涨。尽管他们对叶家是埋怨多过好感,但对况盛也不见得就有多尊崇。这种几乎像是在看两条狗互相撕咬的感觉完全不能更爽,越发热烈的吵闹声响起,却让上首的那两位正主压力更大。 比赛总共分三轮,制度也是三局两胜。况盛虽然觉得刚才那一幕也许只是意外,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更换了参赛的选手,另选了一名往日发挥比较稳定的走上台去。 叶家倒是一如既往按照规矩来,而随着鼓声开场,原本热闹的会场重新归于平静。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台子的时候,看台东边的角落却传出一道笑声。 “你说这第二轮能坚持几招呢?”苏青墨侧过头看着容骁问道。 容骁正端着茶杯品着茶,闻言只唇角一扬,云淡风轻地道:“你想要几招?” “太早结束就没什么意思了吧,这才只是第二轮呢,咱们的大皇子眼巴巴望着,总要给他点希望才是。”苏青墨说着,指尖在桌上一叩,“这一局,让他赢好不好?” “好,都依你。”容骁宠溺地摸了摸苏青墨的脑袋,这才看向外场。 依旧手握茶杯,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可他却用修长的指尖在桌子上击中一小段连贯的“笃笃”声。而随着他那“笃笃”声响起,下方两人一人挑选了一样武器,转手便攻向对方。 兵器相撞的“叮咚”声,掌风相碰的“嗖嗖”声,拳头砸在地上的“轰隆”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了下方纠缠不休的画面,却全都盖不住此刻看台上响起的,那细微却带着劲力的“笃笃”声。 这一局,两方都打得十分辛苦。看起来像是势均力敌,可人们却又明显觉得是叶家更胜一筹。但不知为何叶家的门徒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不是打偏就是手滑,反正总是切不到重点上。而皇宫高手见状便很快回神更改了路数,抽回武器重新进宫,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两个人全都遍体鳞伤,也不见有任何一方停下来。 况盛跟叶沉这时候全都看急眼了,毕竟在原有的剧本里,这一幕根本不会发生。叶沉这时候完全可以感觉到况盛那如刀锋一样凌冽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割着,他紧咬下唇,心下越发不安。 “笃。”终于,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随着容骁停下了手,下方两人竟不约而同喷出一口鲜血,齐齐倒地。 这一次,没有人再发出惊呼声。 他们都死了。 原本只是一场比武,也很早就说好了点到为止,却没想到竟就这样搞出了人命。 少顷,就见况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他俯下身看着地上躺倒的两人,面色苍白,七窍流血。而在皇宫侍卫鼻梁骨的部位一抹很淡的青灰色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心下一沉,转过身便怒道:“叶沉,你竟敢用蛊!” 叶沉被他这一声呵斥搞到惊住,也急急赶了过来。然而待看清两人的情况时,饶是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皇宫高手毕竟是服用过蛊丸的人,眼下说他中了蛊其实并不准确。他的情况只能说是另有一味蛊虫引诱他体内原有的蛊丸发出了不好的作用,可这种手法需得是高级别的蛊术师才能做到,而在场除了他以外,并不及见再有其他人啊…… 叶沉的视线很快从那皇宫高手身上移到了他后方的叶家门徒,然而只一眼,叶沉的瞳孔便猛地收缩,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看在况盛眼里却成了别的东西,见此况盛冷笑一声,挥手便让侍卫上前:“叶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看来真是目无王法了!带下去!” “且慢!” 叶沉扬声一喊,抬头直视况盛,在见对方眼中涌起的杀意时,他神色难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这时周围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那些不甚真切却又十分熬人的密语让叶沉十分煎熬,最后只深吸口气,道:“大皇子,若我说此事跟叶家,不,应该说是此刻的叶家无关,不知你是否会相信?” “此刻的叶家?怎么,难不成还有曾经的叶家?” 况盛说着“哈哈”一笑,眼神冷冰,表情鄙夷。叶沉知道自己不说恐怕是再也没机会说了,于是就这样上前一步,当着在场数千百姓的面,道:“说是曾经的叶家,还不如说是曾经的叶家人,大皇子,不瞒你说,这件事……恐怕是我父亲所为。” 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人们这时全都变得目瞪口呆,毕竟在场众人中还无一人不知道叶沉父亲叶宇为人的。那个一直都不苟言笑极为严苛的男人早已经在十年前失踪了,明明生死都不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又做了这种事? 而叶沉看着况盛阴郁的神情,叹了口气,慢慢俯下身。 “这个,就是我父亲下蛊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标记。”他说着,手指向那个叶家门徒的脖子上。 第638章 父亲的标记 随着叶沉这一句结束,在场众人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都不自觉地向着那叶家门徒的脖颈处看去。然而因为视觉的落差导致很多人都看得不甚清楚,于是他们只好把目光重新放回台中,就见站在那里的况盛在看了一眼叶家门徒后,眉头紧锁,脸色变得很是奇怪。 气氛,就这样越发凝滞了。 那是一块只有拇指盖大小的痕迹,虽然小,但完全可以看出是一朵花瓣的样子。很难想象叶宇那么一个不苟言笑的死老头竟然会用这么充满爱心的东西作为印记,况盛越想越觉得荒唐,到最后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叶沉?” “你父亲失踪已经十年,你们叶家虽然每年都派人出去找,可从来没人说过发现了他的下落。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我们都不知道,结果你现在上来随随便便就说人是他杀的,好,就算是他杀的,难道他就不是你叶家人,难道就不该你来负责?” 很多时候,如果你已经瞧一个人不顺眼了,那么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在你眼里都只能是错错错。 而眼下叶沉在况盛眼里就是这样,他甚至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把自家父亲炼邪蛊这种事说出来以求自保。可事情一旦这样继续下去,叶家满门荣耀就将真的会被毁于一旦,更何况况盛摆明了要找他麻烦,只怕不管他怎么说都只会让他来负责…… 整个人都陷入了两难,而这时就见况盛再度下令吩咐他将人带走。 “可这不是比武吗,刀剑无眼伤到人不是很正常?就算有人下害又怎么样啊,反正没输没赢也没人受损失,何必这么计较?”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道疑问,仿若醍醐灌顶般,让尚且处在愣怔状态的众人慢慢反应过来。 是啊,既然是比武,有伤有死肯定是最正常不过,最多不过说一句技不如人。而眼下两人明显旗鼓相当,谁也没吃亏,谁也没沾光,反倒是况盛表现得太过刻意,完完全全是恼羞成怒之后直接做出的反应。 很快,人群的态度就再度发生了转变,虽然大伙儿也不希望看到有人伤、死,但这种事本就是博弈,若是技不如人,那就只能认命。 况盛站在那里看着人群的态度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发生转变,他们忽略了有人下害这最重要的一点,反而将矛头对准了他,觉得他大惊小怪,觉得他太过较真。他几乎气得五官都快要扭曲了,目光扫过那已然沸腾的人群,唇瓣微张:“没想到啊,叶家竟能获得这么多民心支持。”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潜藏的戾气不禁让叶沉心里一惊。心下越发不安起来,他眉头紧锁,急忙道:“大皇子,这件事真不是我派人所为,一定是有人故意下害的!” “有人?刚才你不是还在指认自己的父亲吗?” “这……此事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我只想跟陛下说他是他,叶家是叶家,早在他离开那时候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跟叶家没有关系了!叶家从未有过任何谋反之心,对殿下也是一心一意,还望殿下明鉴啊!” 下方吵得热闹,上方两人却开始表起了衷心。苏青墨此刻正一瞬不瞬盯着那两人,尽管四周都很是吵闹,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想要偷听些谈话还是顺手拈来的。此刻在听到叶沉那一句“他是他,叶家是叶家”的时候,苏青墨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她想如果叶宇真的在场,只怕不必他们动手,那老家伙也会忍不住宰了叶沉的。 是了,眼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早早意料之中,在此静等也不过是想看最后的好戏。 前几日在范庭川他们猜到叶家跟况盛的人都在服用药物的时候,苏青墨当机立断,要求他们派人进入叶家,看看对方到底在用什么药。因着这件事的特殊性,总得需要一个有眼力的人,所以最终的重任就落在了叶时身上。而当他将得到的两味蛊丸的事儿告诉众人的时候,苏青墨很快猜到,当日共同携手的两方,到最后只会上演最初跟别人对战时的画面。 所以,他们便利用人心上的弱点来制造了一场好戏。 当日前去取药的的确是宫里的人,但却不是况盛手下,而是南帝手下。南帝在听了他们的要求后很配合地让那人在况盛耳边吹一吹风,比如说叶家如何嚣张,态度如何恶劣,叶沉如何不情愿等等。待到将这一系列都控诉完毕后再把药给况盛,怒火中烧一向看重面子的他自然会拒绝使用叶家的东西,如此一来上场的那几位皇宫高手,能力也只是跟普通人无异。 就在宫里面如此的时候,另一头的叶时也没闲着。因为叶沉也同样拒绝了让手下的人服用蓝蛊丸,所以一旦上场之后会发生的就是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而这样很容易叫人看出漏洞。 因着早早有了打算,所以叶时便在埋伏期间,小心地将一味虫蛊下在了那几个要参加比赛人的吃食中。虫蛊名为“化工”,会在短时间内加强人的体力跟精力,虽然达不到红蛊丸那种变态的地步,但对付什么都没有的皇宫高手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而至于那群人为什么没发现自己中了蛊……那是因为制作虫蛊的人,正是叶繁花。 身为叶家近年来最优秀的蛊术师,她又怎么会把一群学徒放在眼里? 不过原本他们只是打算利用此事让况盛吃瘪的,但最后却在容骁的提议下利用一抹花瓣的印记将整件事与叶宇扯上了关系。毕竟那老头现在下落不明,如果他们想找到他,就只能用这种近乎极端的手段将对方给逼出来! “如果况盛跟叶沉发现他们的人刚刚是在被你操控着厮杀的,你猜他们会不会现在就冲上来将我们给宰了?”想到这儿,苏青墨忽然笑着看向容骁。 就见容骁淡定一笑,望着远处道:“他们大可试试看。” 第639章 多说无益 因为叶繁花高超的技术,那一味蛊在除了能提升人的体能外,还另有一个作用,便是操控。 这操控却并不是对什么人都有用,只有在那些曾经服用过蛊丸,身体器官跟机能都对此早已熟悉的人身上才会产生效果。正是由于这一点,叶时才会在最靠近那些人的场中利用蛊母来牵制他们的动作,而容骁则用叶繁花之前交给他的节奏击出点子,在关键时刻强制改变那叶家门徒的动作。 而将这所有的事都串联到一起的……只是一块石头,那枚当日叶繁花出事前曾交给苏青墨的,阴阳石。 所有的事出总是有因,正是因为有因,所有才会有果。 苏青墨最是喜欢这种将一切都尽数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她重新趴回栏杆望着下首,便见况盛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碍着城中百姓的态度,只能暂时收起处置叶家的心思,一脸的愤愤不平。 “殿下,那您看下一轮……”眼见气氛僵持不下,一旁的主事人这时候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继续!” 况盛几乎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两个字,临了看都不看叶沉一眼就这样重新转身走了回去。而叶沉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那两具尸体就这样被人拖下去,他心头担忧更甚,越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比赛重新开始,现场的气氛却比一开始的时候要低迷太多。毕竟是已经出过人命的,很多百姓觉得晦气,于是全都纷纷掉头离开了现场。而外场那些买了皇宫高手赢的人这时候也隐约有些坐不住,想要悄没声息地把钱拿回来,却被赌局的人拦住一阵毒打。 总之场面已经越发混乱,就连苏青墨他们都感觉到有些异样的情绪正在人群中蔓延。可这一切对况盛却是丁点影响都没有,他满心想着的都是赢,于是在开场前的那一点点空档里,他将手里藏着的一味红蛊丸,无声地塞进了参赛着的手中,又看着对方放进嘴里。 比赛重新开始,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的麻烦。 苏青墨因为早知结果所以此刻有些无聊,她靠着栏杆跟容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由于背对着外面,所以压根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天边多出的那一抹诡异红光。 这最后一轮比赛进行到现在还算顺利,那两方似乎都明白这一场有多重要,所以打起来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随着叶家门徒一记重击过后,那皇宫高手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就在他擦了擦嘴角正准备继续上前的时候,竟莫名觉得身上一痛,一柄长刀就这样从自己的后背戳穿了整个身体,滴滴鲜血落下,在那阳光的照射下,竟无比的耀眼。 人群再度安静下来,连带着上首两人也全都呆住了。 “叶沉,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况盛第一个回过神来,此刻的他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他的名声,他的地位,他的金钱,他所有的一切,在那把长刀贯穿进入对方心口的时候也将这所有都击得粉碎,他顿时慌了神,不管是心里还是脑子里,此时此刻回荡的只有一句话。 杀了他,杀了叶沉! 不由分说就让身边的侍卫上前将人扣住,况盛看着叶沉一脸震惊的样子,面上扯出一抹残酷的冷笑。谁料这时他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冷,一股强大的戾气竟就这样直击他的后背。 出于这种贵族的本能,况盛下意识便从身旁拽过一个侍卫挡在了身前,随即传来的刀尖没入血肉的“噗嗤”声只让他浑身紧绷,那喷涌的鲜血瞬时洒满了他全身全脸,况盛呆呆地抬起头来,就见那叶家门徒正站在那儿,咧着嘴做出一张很是古怪的笑脸,而他的眼睛,则闪着叫人惧怕的绿色幽光。 “鬼……鬼啊!” 这时人群里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所有的人都慌了,纷纷回身,四下乱跑起来。 场面顿时大乱,而那叶家门徒在听到下方嘈杂吵闹的声音时,只慢慢将长刀拔出了侍卫的身体,然后转过身,向着人群走去。他的表情很是费解,偏着脑袋不知在思考什么,随着一声女子尖叫从不远处划过的时候,他脸上突然露出兴奋的光芒,于是瞬时便飞身而上,长刀一挥,血色蔓延,脑袋落地。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再度杀了一个人。 “那人好像不太对劲……” 这样的情况也让苏青墨等人始料未及,毕竟在他们当初的设定里,这时候应该是况盛跟叶沉两人针锋相对打起来才对。几人紧张地看着下方情景,就见那叶家门徒在眼睛都不眨地砍掉了一名女子的脑袋后,又重新露出一副懵懂不解的表情,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的举动叫人意外,满脸笑容更显出几分诡异,随着周围高分贝喊叫的出现又有不少人或被砍头或被捅死,显然他狙击的目标全都是那些发出大声喊叫的人。原本宽敞的街道这时随处可见跌倒在地哭喊不停的百姓,而没等他们再发出什么其他声音的时候就很快被一刀毙命,残忍的手段连带着鲜血都将地面染成了血红,而这时上首的况盛终于反应过来,怒喝一声让人下去救场。 “叶沉,你最好期望这件事跟你无关,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况盛才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想想那距离自己只有拇指距离的长刀时,扔回头皮发麻。在他的怒喝之下叶沉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望着下方,目光刚刚触到那叶家门徒身上的时候,就再度见到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疯了,都疯了。 赶过去的侍卫们尽管各个也都身手不错,可面对眼下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们并不知该如何处理。很快在两名侍卫的惨死下场面越发变得难以控制,毕竟如果连他们都拦不住这么一个疯子,那么其他人…… “都闪开!”这时,就听一道怒喝响起,接着便见叶沉飞身而起,双手结印,满目冷寒。 第640章 对叶家的控诉 因着他这一声十分响亮,那叶家门徒突然很兴奋地转过身子,将矛头对准他的同时抬起长刀就向他劈了过来。 一股紫色的暖光这时从叶沉周身散发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他表情不变只冷哼一声,待到那柄长刀快要触上他身子的时候他眼中冷光一扫,徒手便握住了刀刃。然而本该又是一幕血腥的场景这时却成了定格,叶沉竟就这样握着刀刃与门徒僵持着,少顷就见他周身的紫光缓缓延伸,通过那唯一连接二人的长刀,逐渐过渡至叶家门徒的身上。 就见那门徒原有的兴奋表情突然多了几分痛苦,随着紫色光芒逐渐占据他的身体,他突然仰头大吼,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他用力挣扎想要甩开那柄长刀,可那把刀就像是有灵性了一般,死死黏在了他的手上,挣不脱,甩不掉,而另一头的叶沉也在不断地压制着,完全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在当紫色光芒完全吞食了叶家门徒的时候,他发出一道凄惨的嚎叫,随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这时红肿溃烂,须臾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在一股青光自他头顶离开的时候,他长出一口气,直直栽倒在地。 终于是停下来了。 叶沉深吸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多少放下了几分心,不过对叶家门徒这种突如其来的暴走,他却仍旧感动头疼。对方这个情况完全是身中两蛊且互相作用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一幕,可这些日子他明令禁止过几人,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私自用蛊来改变身体的状况。 且又因这种两蛊相作用的情况只能是高等级的蛊术师才有能力做到的,难不成真的是他叶家出了叛徒?想到这儿,叶沉转过身子正准备跟况盛说明情况的时候,却只见场中侍卫纷纷围了上来。他们手执长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那模样完完全全是把他也当成了一个怪物,而他目光上移落在那高台之上,看到的是况盛一张脸铁青,眼睛里面的愤恨几乎能将他撕碎。 “叶沉,叶家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凶,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况盛冷冷道。 “殿下,事出有因,可否请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很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叶沉的要求,况盛手指着那满地狼藉,冷笑,“除非你能让现场这些人活过来,否则不过再跟我说什么有因不有因的!” 这场比赛是他为自己正名的好机会,却因为叶家的失误而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只是输了比赛倒也罢了,左不过是丢了面子,可眼下竟然死了人,而且还是无辜的平民,况盛知道,这下他肯定完了。 既然他不好过,他又怎么会让叶沉跟叶家的人好过? “早前城中传出布条的时候我就怀疑叶家心怀不轨,之后我派人去查,果不其然发现是你们叶家的门徒在四下里将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当日没有拆穿是因为你叶沉信誓旦旦跟我保证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以为是你不知情所以特意将此事压了下去,只处置了那几个人,可你叶沉竟然不知感恩,眼下还变本加厉!” “比赛之前我便说过胜负皆靠武力,关于你叶家蛊术的能力一律不可使用!可结果却是你们叶家门徒因为错用蛊术在这里发狂杀人,竟对我也要痛下杀手!而你身为叶家家主不检讨自己的无能还要在这里找借口,什么事出有因什么情况复杂,叶沉啊,你除了这张嘴以外还剩什么啊?” 况盛气头上的话全都攻击性满满,饶是叶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要发火了。反正眼下大家都没了退路,该没的都没了,不想毁的也毁光了,事已至此,他又何必再忍? “大皇子殿下,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偏颇了吧,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你何时告诉过我说不能使用蛊术了?我记得当日你为了赢得跟其他人的对决,还曾派人来过叶府,问我讨要过蛊丸吧!” 一语击出,再度震惊众人。 只是眼下人们已经没有了看好戏的心情,由于刚才那宛若炼狱般的一幕导致大家全都变得心有余悸,再加上此刻已然有人看出面前二人之间气氛不对,所以人们能做的除了保持镇定外就是不由自主的后退,只为了防止等一下战火再度引过来,惹祸上身。 况盛怒了,他二话不说抽过旁边人的佩剑就刺了过去,满目狰狞,口中狠道:“我可是大皇子,容不得你在这里污蔑我!什么蛊丸不蛊丸的,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便是你为自己开脱的下作手段!我定要带你入宫面见父皇,由他亲自来处置你!” 叶沉心中一惊竟然没想到这茬,但也由此可见,早在从那时候开始况盛便已经开始防着他了。他真是病急乱投医才没能发现其中古怪,竟然就这样一步步把自己跟叶家逼到了如此地步! “大皇子不承认,我自是没有办法让你开口,不过活的人不说,死的人却是说的了!既然大皇子你说你不清楚蛊丸,那不如将你手下人的尸体全都送去仵作那里,让他验尸看看他们生前到底有没有服用过什么东西!” “哼,你敢这么说,莫不是你已经在那些人身上动过手脚了?叶沉啊,眼下你们叶家身上可是背负着数十条的人命呢,你觉得现在,还有谁会信你所说的话?” 况盛最后一语完全是板上钉钉的罪证,让叶沉陷入了短暂的愣怔之中。而况盛瞅准了这个机会便怒喝一声刺了过去,长剑带着凌冽的杀气跟满腔的怒火,只要戳进去,只要戳进去一切就都能尘埃落定了! 电石火光间叶沉猛地抬头,在见那长剑即将没入胸口的时候,他周身紫光瞬间大盛。况盛虽不懂蛊术但好歹武功也不算低,他紧咬牙关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如此逼近,两两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力道之大竟是连地面都不由自主地发生了晃动。 第641章 他回来了 苏青墨他们看到了现在,忽然也觉得事情不太受控制了。尽管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两个人撕起来,但也不是这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打得连自己亲爹都快要不认识的局面啊…… 那个叶家门徒可谓事出突然,他的举动并不像是突如其来,但却也不是苏青墨他们提前安排的。他们是想闹出乱子来让鹬蚌相争,但也没必要为此去杀无辜之人。由此可见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改变情况才导致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而在苏青墨的脑子里,能不动声色做到这一步的,恐怕就只有叶宇了。 眼见况盛跟叶宇打得不可开交,这样下去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是苏青墨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人心已经动摇,且正逐渐偏向况盛那边,一旦他真的将叶沉压制住,那么不管刚才的局面又多糟糕,人们之后却是会对他重新信任起来。 苏青墨想,若是那样,她就只能先助叶沉一臂之力了,好歹得让这两个家伙同时倒下才行啊…… “先别动,我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正待苏青墨准备暗中出手的时候,容骁却忽然将她拉住,冲着她摇了摇头。 而仿佛老天爷也为了证明他所说为真,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在这时突然添上了一抹阴云,一股诡异的红光突然从云中闪现,在原本清透的空气中加了一丝血腥气。那种弥漫着不安的气氛果然让况盛跟叶沉全都停了下来,而就在他们随众人一起望向那天空的时候,突见一道惊雷落下,“咔嚓”一声,竟硬生生地将地面劈开了一道口子。 挨得近一点的百姓当即便七窍流血身亡,恐怖的气息逐渐压了下来。而这时就听一道马儿的嘶鸣声由远及近,人们下意识侧目望去,便见一个人骑在马上奔波而来,在他身后,是滚滚浓烟,是巨浪,是血浪,是铺天盖地的杀气。 待到马儿快要行至这一处的时候,一直静观全局的容骁终于出了手。他步子轻点踢过去几颗石子,尽数打在了四条马蹄上。随着马儿吃痛啼叫,在应声倒地的时候也将它背上的那个人摔了下来。 众人原想着对方或许会有一个十分利落的落地开场动作,谁料当那人也随之落地躺在地上不动的时候,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胆子大一点的已经凑过去看着来人,在见对方满身是血双目圆瞪的样子,不由失声喊道:“有……有死人啊,有人死了啊!” 死人?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一眼,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这时候他们也来不及再置身事外,就这样快速走了过去,想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事后苏青墨想,如果早知映入眼帘的会是那样悲惨的一幕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走上前去。 浅青的袍子早已被血色染红,此刻正透着深沉的暗灰色。尽管有衣服遮掩,却仍旧可以看出来人浑身上下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皮肉外翻,有的已经露出白骨,有的血迹凝固,有的却在流脓。而伤口四周隐约闪着的阴绿色光芒已经很清楚地表现出这些伤并非是由任何异样武器所造成的,苏青墨看着,慢慢紧了紧手,因为她几天前才见过这一抹阴绿在夜晚绽放出诡异光芒。 她深吸口气缓缓将视线上移,哪知还没看到来人长相的时候,容骁已经伸手将她的眼睛挡住了。 “别看。”他说着,语气中竟然带了几丝颤抖。 苏青墨心口一震,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却也跟着开始一起发抖。她不发一语伸手攀上容骁的胳膊,缓缓将他挡着视线的手往下拉了拉。容骁目光哀沉望着她许久,心知她不会就这样罢手,于是微微叹了声,顺着她的动作将手放了下来。 目光瞬时清明,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范燕堂,她的表弟。此刻他正躺在那儿,用已经近乎无神的双目看着她,然后冲她张了张嘴,一如小时候那样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苏青墨大脑“嗡”的一声,不顾周围地面还在晃动,就这样冲了过去。 “燕堂啊……”她叫着他的名字,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五年前的离开让她遗忘了太多,导致五年后再度遇见,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孩子。当日在皓月设计纪方宁跟肖瑾尘那一局时多少是她主谋,因而让范燕堂变成废人一事,她自当也脱不了干系。可那时候她不记得他,所以未曾想过这个少年心里面到底有多难受,而后来当她好不容易回忆起来了,他们却又相隔很远,一个在皓月,一个在擎南,还是没有机会。 前几天在听元勃说范燕堂正赶往这里的时候,苏青墨心里还挺高兴。她想自己终于有机会去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他,终于有机会跟他说一声燕堂,姐姐对不起你。 可对不起要是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了。 她设想了很多美好又开心的画面,却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会是这样血腥残酷。 苏青墨紧咬着嘴唇俯身将范燕堂抱住,她目光嶙峋扫向一旁,就见刚才载着他进来的那匹马背上正松散着几股麻绳,想必是他在赶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事后又被人强硬绑在了马上,然后再把他送进这里来。 她知道,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一旁的容骁见状赶紧让况琴过去帮忙查看,哪知况琴的手刚一搭上范燕堂的脉后便匆匆将手收回。看着这一幕的苏青墨终于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她紧了紧怀中的少年,哽咽道:“燕堂……是姐姐对不起你……” “姐……”这时,就见范燕堂微微张了张嘴,用他那无神的双目看着苏青墨。 苏青墨在他那即将消散的瞳光注视下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随着范燕堂低弱的几句话,她浑身越发颤抖,整个人都临近崩溃。 “凰图之女,五年过去了,你可还满意这一份见面礼吗?”这时,就听一道阴冷的声音自天际响起,带着那漫天的戾气,飘扬而来。 第642章 再见黑衣人 这一声开场让世人胆寒,让况盛跟叶沉震惊,也让苏青墨他们几人周身杀气瞬时扬起。 那漫天的阴森之气凝聚当下,几乎就要快将这一方天地都染得满是嶙峋。 苏青墨紧紧抱着范燕堂,凤目横扫,就见在那天空中突然裂了一道口子。一股黑云夹杂着阴绿冷光的奇异现象渐渐出现在她视野中,少顷,就见黑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正站在那里,一身黑袍,满目清高,就这样望着他们。 对方的打扮,气势,以及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无一不再彰显着他的独一无二。在那黑色兜帽跟面罩的遮盖下,对方一双冷眸轻扫,瞬时便觉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怎么了,是见到本座太过开心了吗?”黑衣人见苏青墨仰头看着自己,颇为喜欢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 谁料他话音刚落,就见一股红光自苏青墨周身飞扬冲天,她尽管仍旧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范燕堂,看似一动未动,却在身后用那红光凝聚成了一股利箭,冲着黑衣人飞射而去。 那黑衣人见势一动不动,只口中发出一道很耐人寻味的“哦”声,眼见红光就将戳穿他身体的刹那,突然他身边的另一个黑衣人身形一闪挡在了前面,阴绿的光芒逐渐形成一道屏障,少顷,两光相撞,“轰”的一声,就见他们身下房屋碎裂,瞬间化为灰烬。 “不要再妄图挣扎了,凰图之女,五年前本座让你们死,五年后亦是如此。”说着,他突然伸手按上了挡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肩膀,“更何况,有这极阳载体,你们是伤不到本座的。” 极阳载体…… 苏青墨闻言不怒反笑,终于站起身来。她缓缓将范燕堂的尸身交予一旁的凌薇跟况琴,自己则望着前面的黑衣人道:“赵润清,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放任自己沦落成这副德行。极阳载体?说的真是好听啊,实际不过就是个供人吸取精气的玩物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吗?” 随着苏青墨一语,容骁也是目光一沉,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人跟他们同样也是老相识。 眼见被她猜出了身份,赵润清倒是也不慌不忙,慢慢将面罩解开的时候,唯有眸底闪过一丝痛恨跟落寞,但很快他便道:“平南王妃,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他说着,缓缓抬起胳膊,冲苏青墨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太过邪气,让苏青墨看着心下一沉。而当对方手中逐渐幻化成一抹阴绿色光刃的时候,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便冲着凌薇跟况琴喊道:“快离开燕堂!”说着,自己却也飞身冲了过去。 容骁此刻也已经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便灌注全力冲着上方甩去。在苏青墨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扯住拉入怀里。索性因刚才那一剑的攻击争取了短暂的时间,在他们飞身后撤的时候,这才像那头的凌薇与况琴看了过去。 “松手啊!”容骁怒吼一声。 那边的凌薇与况琴明显因为时间太赶无法像他们一样,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凌薇一掌击向况琴的肩膀上将他震开,而她自己正准备将范燕堂放开的时候,绿光大盛,“轰隆”一声像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很快就见她与范燕堂两个人一起被那股寒光所包围,巨大的极阳之气倾泻而出,像是无声的雨点一样打在了他们的身上,然后慢慢的,将他们的身体变成了筛子。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范燕堂死了,凌薇重伤。 此刻,他们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阴绿色的火焰,皮肉跟骨头被烧焦的味道渐渐充斥在这广场的上空。阵阵阴森之气由他们头顶飘过让二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深渊的幽灵一般,面对如此诡异的画面,苏青墨全身僵住,紧紧抓着容骁的胳膊,周身红光大起,不由分说,便飞身而上。 容骁抽出贴身佩剑随她一起,二人于空中跟赵润清发出的绿光相撞,很快“叮叮咚咚”的声音响彻全场。下方的普通百姓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在他们的这一辈子里,眼前这一幕即便是死了下了阎王爷的面前,也是不可能会看到的。 况盛这时候跟叶沉两人也已经呆住,他们似乎忘记了彼此间的矛盾,互相对视一眼,也惊觉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然而索性他们的心里还保有几分良知,想到这儿二人并没有直接自己逃走,反而转过身,趁着上方打得热烈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让侍卫跟其他高手还有叶家门徒,将在场的百姓疏散。 上方战况越发激烈,苏青墨与容骁一刀一剑已经几乎将赵润清压制的死死的,再加上有凰图在她体内作用,尽管赵润清身上有什么极阳之气,一时间还是打的十分艰难。 下方趁着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悄悄疏散人群,正待第一拨人准备就这样穿过小巷离开的时候,忽然又一道惊雷落下,“轰隆”一声劈在了领头那个侍卫的身上,顿时就见他七窍流血,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身后跟随的百姓们忽然发出尖叫,扭头就跑。然而还没等他们离开多远就感到地面一震晃动,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慢慢凝聚成一个球将他们团在了中间。 随着这个球越聚越大,人们竟然惊恐地发现他们一行正逐渐离开地面,升至半空中。没人不会觉得害怕,越发惨烈的叫声在这时响彻天际,而少顷跟随过来的况盛跟叶沉见状,也全都愣在了那儿。 “不孝子。”这时,就听那操控一切的黑衣人,忽然冲着叶沉说道。 叶沉浑身一震,目光瞬间变得惊恐。而他身边的况盛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口喘着粗气,望着上首。 “你……你到底是谁?”少顷,他声音颤抖道。 第643章 你又想要什么 那黑衣人闻言动了动,缓缓将视线转过去。在见况盛被他一眼就吓得险些腿软跪倒在地的时候,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屑:“废物。” 两个字,也算是给况盛最精确的总结了。 相比况盛的战战兢兢,叶沉倒是表现的还算平静。他一脸复杂地看着上首的黑衣人,垂着的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到最后只抖着声音道:“父……父亲?” 语毕,便听那黑衣人发出一阵森森笑意。 “本座可没有你这种不孝子!”黑衣人便是叶宇,此刻他居高临下望着叶沉,冷冷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叶沉再怎么愚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今日种种可能皆是出自叶宇之手。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连连摇头,不住后退,最后只觉得一颗心都没了知觉。 “本座喜欢的事,不需要为什么。反倒是你,当日你不是说会好好将叶家的名声发扬光大吗,可你,竟然连这个废物都不如,不仅配合他来给叶家脸上抹黑,甚至还想以出卖本座为筹码,替你自己寻一条生路。你说,本座怎么会放过你?” 叶宇在说话的时候,周身阴绿之色大盛,就如那十八层地狱中最为叫人胆寒的画面,汩汩戾气飞扬,血腥之气越发浓厚。而叶沉张了张嘴满脑子所想在这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时,就见叶宇再度冷笑一声,双手大开,便见那被悬空的气球中的,原本声嘶力竭嚎叫的众人突然发出比刚才还要惨烈的声音,双手抱头,痛苦不堪。 他在吸取精气,见状,叶沉终于一脸颓败,跌坐在地。 那头苏青墨与容骁跟赵润清的对战已经进入尾声,这头黑衣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破坏。在将气球中所有人的精气都吸收殆尽的时候,他大手一挥,便见那群人从空中掉落,像是没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簌簌落地,不断传出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因着浑身精气被吸,这群人原本年轻的容貌全都变得褶皱,手脚哆嗦,双目呆滞。叶沉跟况盛被这种惨状围绕在中间,整个人的内心都几近崩溃。 “你们这些废物,蝼蚁,没用的家伙,即便留在世上也只是多余。与其活着浪费时间,还不如将自己仅有用的东西贡献出来,本座网开一面,或许还能让你们多活几天。”叶宇这样说着,再度抬起胳膊,很明显准备再一次对叶沉跟况盛动手。 “可我是你的儿子啊!”这时就听叶沉发出一声咆哮,他满目惊愕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痛苦,“我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身儿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闻言,叶宇抬起的胳膊又缓缓放下,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他很喜欢这种在屠杀猎物之前,看着他们挣扎痛苦的感觉。 “儿子?本座刚才已经说了,没有你这种无用的儿子。”他鄙夷道,“你以为本座为何会逐出叶繁花而选择扶持你,并非因为你是家中长子,而是因为你是叶家这一辈最没用的一个。” “因为没用,所以不能担当大任,因为不能担当大任,所以你会对本座言听计从。本座将你扶上高位,再让你狠狠跌落在地,这种于你而言内心的落差,岂不是十分美妙?” “什么名声什么荣耀,早在本座将你放上去的那天就全都不需要了。你们注定要成为本座成功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他日有本座荣耀的那一天,你们的死也会变得很有价值,所以,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十分冷酷的现实,却是只有他这种人才能领会到的残忍。说完这些再也不愿多费口舌,他双手抬起,就见况盛跟叶沉被升至半空,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被绿光笼罩,周身精气外泄,哀叫连连。 “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叶家家主,我不是废物!”叶沉完全意识不清,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大声叫喊。况盛虽不如他话多,但此刻也不住地哀求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将他放过,两道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交叠,几乎吵得叶宇脑仁都快炸了。 “住嘴!”他怒吼一声绿光气焰更盛,瞬时便见那两人喷出一口鲜血,竟是舌头被气刀硬生生割断了。 叶宇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正待继续下手的时候,却见一道红光飞袭而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炙热火气,正中他的面门。 叶宇皱眉,不得已只好将那两人扔下去,然后自己闪身避开红光攻击,少顷才又重回刚才的位置。 “凰图之女,你难道不知打扰别人用餐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事情吗?”顿了顿,叶沉侧过头看向苏青墨冷道。 苏青墨这时已经与容骁结束了与赵润清之间的战斗,后者毕竟只是一个凡人,且对极阳之气的运用并不如苏青墨对凰图的把握。尽管时间拖得久了一点,但胜负却是没什么悬念,而他也是毫发未伤。 叶宇的视线缓缓落在此刻正位于苏青墨跟容骁后方吐血的赵润清身上,只见他原本干净的袍子上满是泥污,原本凝聚的阴绿色光芒也变得支离破碎。叶宇冷哼一声突然一闪就落在了赵润清身边,他伸出五指按在对方头上,在见绿光重新凝聚的时候,这才又冲着苏青墨他们道:“五年未见,你二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尤其是你,平南王,没想到竟然也能从凰图之女身上吸取道凰图之气。” 关于这一点,其实早在苏青墨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与容骁便发现了。或许是因为五年前那场恶战的原因,事后苏青墨曾用自己一条命换了容骁一条命,正是有这个契机在前他二人才会在漫长的五年等待后重新相遇。 相连的除了感情以外,还有性命。 “我也没想到,过了五年你除了变态以外竟再没有别的改变了。”苏青墨接过话,少顷又道,“不过五年前,你也是一样,手法变态,且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闻言,叶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撤回了按在赵润清头上的手,一瞬不瞬望着苏青墨道,“凰图之女,你以为本座如此奔波是为了什么?” 第644章 都是为了你 苏青墨心下一沉,没有说话。 “你都明白不是吗,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苏青墨身上一阵冷寒,这话要是一个英俊少年跟自己说的,她没准还能感动,可眼下换成这么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死老头,她只是想吐。 “老东西,五年前你赢的可不算光彩。”这时,容骁慢慢上前将苏青墨挡在身后,看着叶宇淡淡道。 “无知小儿,本座在跟凰图之女说话。”叶宇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道。 闻言,容骁也只是轻笑一声:“你若真有话,跟本王讲就是,实在不必打扰她。不过本王想,不管什么时候,你要说的都只是凰图吧?” 眼见对方眸光一沉,容骁笑容更甚:“五年前你来,是为让她开启凰图,五年后你来,是为从她身上抢走凰图。这世上宝物千千万,本王其实并不懂你为何非要把注意力放在凰图身上,直到现在,本王懂了。” “你想要的其实既不是凰图也不是她,而是在她开启凰图之后可能产生的结果。所以,你想要的不过就是天下大乱对吗?” 因着五年前那场恶战,尽管受创最重的是齐宣,但之后却因齐宣新主登基而变相的改变了四国之间的格局。他们所有人全都流落四国,看似只是没了联系,却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每一个国家的政局。事到如今,随着擎南这一次的变故,容骁完全可以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便是齐宣与容召派兵攻打过来。毕竟四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实力相当,若不能与其中一国结盟,胜算就会小太多,这也是当初他为何会跟况琴一起去皓月的原因。 不过眼下看来,叶宇倒是不希望任何一方获胜,他只会在最最关键的时刻放一把阴火,将这整片大陆都燃烧殆尽。 叶宇听着容骁所说,脸色越发阴沉。他站在那儿打量他良久,到最后像是赞叹又像是自嘲般道:“本座倒是一直小瞧你了。” “韬光养晦,苟且偷生,我若不如此,怎么能让你放下防备?”容骁回道。 苏青墨听着二人的对话,这时慢慢转向容骁,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以为她是懂这个人的,知道他的想法,了解他的喜好。然而从刚才那番话看来,她却是一点也不懂面前这个人,他的做法决定了他的想法,而她却一直以为他只是置身事外。 “所以,你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这时,就听叶宇再度嘲讽道。 容骁再次露出一抹淡笑,摇了摇头,神情莫测地只道了四个字。 “皓月圣女。”他说。 顿时就见叶宇瞳孔猛地一缩,人虽未动,但情绪却暴露了几分。见状,连带着苏青墨都察觉到事态的严重,而最是让她疑惑的,是容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并且还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或许是察觉到苏青墨情绪中的那一抹异样,容骁并未立即继续,只伸手将她拉住。汩汩热气从他手中逐渐过渡至苏青墨那里,苏青墨抬首,就见他面含了几分担忧,但那温暖的双眸却叫她有些不定的心平静下来。 她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小姑娘了,她知道,这世上唯一不会害她的,只有他。而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善意的谎言还是有意的隐瞒,都只是为了她好。 “平南王,你这是在故弄玄虚吗?”谁料就在他二人对视之际,便听叶宇很是不满道。 容骁挠了挠苏青墨的手心这才松了手,他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老头,淡淡道:“本王原还以为你是想自己说的。” “本座没什么想说的!”叶宇冷哼一声,直接转移话题,“你们若聪明,就将凰图交出来,否则……” “这天下已经乱了,你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现在再来拿凰图,你又能做什么呢?”容骁却很是强硬地打断了对方所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既然一直在暗中观察,便应知这五年青墨下落如何。当日你一心想让她开启凰图然后去死,那么在得知她被人救下后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可是五年啊,你静等五年没有动作,直到她邀请三国进入皓月那天开始才重新开始布局将众人的命运再度扯在一起,这说明什么?” “说明若非不是青墨自己冒头,你是压根找不到她的。” 苏青墨心中一紧,顺着容骁的话继续往下,竟隐约看到了苗头。 “本王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让神通广大的你都找不到她人,直到本王听说了皓月圣女一事。五年前是皓月圣女感知到她出事,于是用尽全力将她肉身转至自己身边,开始为她疗伤续命。过程如何暂且不提,总之在几个月后她重获新生,唯一失去的只有记忆。而那些记忆,全都是与我们,与你,与凰图有关的。” “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容骁越往下说,就见叶宇的眼神越阴沉。尽管此刻不见他表情如何,但容骁相信那面罩下的脸一定早已全是怒火。说到这儿他终于停了下来,挑眉欣赏了叶宇片刻的冷怒,少顷,才复又道:“圣女就是青墨母亲一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为了保护女儿而去封存她的记忆,此举也无可厚非。” “但是她却将青墨的记忆跟凰图挂钩起来,没有记忆便没有凰图,除非记忆产生波动,凰图才会泄出气息。而你,便是利用那一抹气息才确定了她的位置,所以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那么最后的问题也来了,青墨的母亲明明若只是个皓月圣女,如何能够清楚你的动作跟行为?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为何要封印她的记忆,将凰图藏起,又为何在你们初露行踪的时候,不惜暴露身份让她赶紧走?” “叶宇,那个皓月圣女跟你,又或者说跟叶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645章 一切皆是有因有果 容骁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能叫人震惊的话,他看着叶宇瞬间收缩的瞳孔,便知早前的一切猜想都对上号了。 苏青墨的母亲是整件事中最关键的一点,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叶宇每一件阴谋的背后似乎都只是跟圣女有关。 五年前凰图开启,苏青墨若是被杀,圣女不会视而不见。 五年后四国齐聚,苏青墨恢复记忆,圣女不会坐视不理。 从凰图开启到天下大乱再到旧时纷争,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只是为了一个理由——要逼圣女现身。 “在察觉到这一切可能都跟圣女有关的时候,本王曾让况琴私下里去查过,可关于对方的消息却少之又少。唯一值得人注意的只有一点,十年前圣女曾携月帝之意入山,却在经过擎南边境的时候遭到伏击,当时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在那之后,你,这个叶家家主却宣布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你的长子,而你则渐渐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叶宇,本王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可千万不要再说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语落下,就此终结。 容骁知道叶宇不会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在说完后只转过身,再度拉过苏青墨的手。可以感觉得到在自己每说一句的时候苏青墨的情绪便会波动一分,到最后,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仍旧平静,但内心显然已经是波澜壮阔了。 而他在这世上最不希望伤害的就是他这个小妻子,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会在未查明之前就将这些全部讲出来。 苏青墨感觉得到容骁此刻对自己的关心,但眼下她心里面乱成一团,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跟心情去面对他。关于她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她知道对方身上有很多秘密,可没想到……会这么多,而且还隐约关系到了他们这一群人行至如今的原因。她虽然对这个印象中都没存在过的人丝毫没有感情,但总归还是不希望对方其实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在容骁说完后,叶宇很久都没有吭声。他整个人突然就静了下来,视线落在苏青墨的身上却又透过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那种完全沉寂下来的态度让容骁眼微眯神情中不由添了一丝沉重,而这时就见叶宇再度动了动,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么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圣女本人呢?” “呵,被你影响了,本座竟然也会用这么愚蠢的称呼……”叶宇突然怪笑一声,道,“毕竟本座平常可是一直唤她茹儿的。” 茹儿? 苏青墨脑中精光一闪,脑中忽然浮现起当年在齐宣皇宫的时候,宣帝曾不止一次冲着她叫过这个名字。茹儿……茹儿……她当时并不知为何自己会被认成对方,只知这人是宣帝很心爱的一位女子的小字。尽管后来知道是凌薇得了肖瑾尘的授意才将那看起来与茹儿颇为相似的面具给了她,但现在想想,一定是肖瑾尘提前知道些什么,才会设下这一局。 让她顶着茹儿的那张脸整日里在宣帝面前招摇过市,而人一旦被拉扯着陷入回忆,想要再出来,便会很难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没过多久,宣帝便会轻易死在封旭尧手里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黑衣人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布局了。 可是……他到底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从宣帝手中获得权力? “那贱人四处勾搭男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拥后堵一大堆的人围着,就如你今日这般。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二人除了在长相上相似外,性格跟处世之道也很是相近,不过比起你的大胆跟放肆,她可就胆小多了,否则也不至于就这样躲着本座这么多年,哼,废物!” “你跟她……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何一定要将她逼出来?”还是压不下内心的疑惑,苏青墨脱口而出道。 “仇怨?哼,本座跟她的仇怨可多着呢!明明就是个勾引男人的贱货,却偏生喜欢做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样子,结果最后还不是爬上了男人的床,生下你这么个小杂种!”叶宇越说,眼中恨意越浓。 “而且她不过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最后竟然敢欺骗本座!她那种人,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骗本座!本座找了她多少年啊,恨不能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再喝了她的血!本座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将她狠狠捏碎,如此,本座心里才会痛快!” 叶宇越说神情越是癫狂,到最后仰天大笑,倒是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那种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感! 苏青墨不知道他跟茹儿之间的关节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看着叶宇这幅样子,她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这种只有被挚爱之人背叛后才会有的表现在叶宇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难道说他对茹儿也…… “凰图之女,该说的本座都说了,你若聪明便将凰图交给我。只要本座找到茹儿并给过她惩罚,本座可以答应既往不咎,让你跟你的朋友们继续活着。” 那也就是说,除了她跟她的朋友以外,所有人还是一样要死了? “好,我可以把凰图给你让你去找她,还会告诉你她具体的位置在哪儿。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便将东西交给你。” 容骁一听急忙扯了扯苏青墨,却见苏青墨背在后面的手冲她晃了晃,接着扬声道:“你跟茹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终的问题,最后的答案,只要知道这个,苏青墨所有的疑问都能被解开。 “呵,凰图之女,你莫不会觉得本座喜欢她吧?”哪知叶宇却只是缓缓移开了视线后冷然一笑,他目光幽深望着远处,声音相当冷漠道,“你知道她姓什么吗?她姓叶,叫叶茹贞。” “她是叶家的人,她是耻辱。” “她是本座那血缘意义上的妹妹。” 第646章 你娘不是个东西 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被砸了下来,苏青墨几乎被惊得下意识往后一退。她的大脑“嗡”一声巨响将所有的感知跟想法都统统砸断,此刻,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她,而为什么她一定要是叶家的人? 有很多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在这一刻全都浮出了水面,苏青墨想,她终于还是可以确定,造成这一切原因的正主,并非自己,而是叶茹贞了。 她背叛了叶家,因为背叛了叶家所以才被叶宇如此痛恨。因为被痛恨,所以他才处心积虑到处寻找她的下落。他知道自己是叶茹贞的女儿,知道她不会看着自己去死所以才将自己一步步逼到现在,可,原本就是他们那一辈人的恩怨,为什么非要附加在他们身上,甚至不惜为此夺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想到这儿,苏青墨都有些想“哈哈”大笑了。 容骁看着她这幅样子很是担心,急忙上前想要将她抱住,却见苏青墨冲他摇了摇头。少顷她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以后才再度转了过去,看着叶宇那带着狡黠的目光,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按照交易,你应该把……” “我不会把凰图交给你了。”这时,就见苏青墨直截了当拒绝道。 叶宇瞳孔猛地一缩,浑身杀气尽数乍现:“你这贱货,竟敢戏弄本尊!” “并非是我戏弄你,而是我说过了,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便会把东西给你,但很可惜,我现在一点都不满意!” 话音落下,苏青墨周身杀气乍现,与之而出的则是那汩汩能将天都戳破的红光。两个名义上多少还有几分血缘关系的人就这样飞身至半空中,苏青墨招招狠厉,刀刀毙命,竟不过片刻间就将叶宇周身形成的包围圈划出了一条缝,接着徒手便将其撕开,然后短刀戳进叶宇的心口。 这一次叶宇倒是没有去挡,他眼睁睁看着苏青墨将刀子戳进自己心口,然后见她面色一凛的时候突然一掌将她击飞出去。 苏青墨闪躲不及硬着头皮接下一掌,飞扬的身子被后方赶来的容骁一把拽住。眼见容骁将她托住以后就要冲上去,苏青墨却拉住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沉重。 “他……不是人。”苏青墨说着,皱眉道。 容骁闻言看了看苏青墨手中短刀,果然不见任何血迹。而他再度看向叶宇的时候,就见对方已经解开了自己身上黑色的长袍,顿时一股恶臭跟血腥气散发出来,他指着胸口的刀伤,十分张狂道:“本座早说了你们不会是我的对手,愚蠢的凡人!” 说着,他怒吼一声,绿光大现。接着,他不由分说飞身上前,一掌一股绿光便想着苏青墨二人袭去。还好面对这种现象他们早已有了经验,在施展轻功飞速避开的时候,整个人穿梭于街道中,顿时便听“轰隆”、“轰隆”的声音连连响起,而那绿光也在多次的撞击后,彻底消散。 然而这样只一味逃跑根本无济于事,苏青墨正待掩护自己开启凰图的时候,忽然就听空中传来一道鸟鸣。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未名一身雪白正在阳光下面驰骋,而在它经过的那些地方,原本阴气弥漫的地方都有了缓解的趋势。 而在未名的下方,是范庭川、元勃还有景清蓝几人。在他们最前面领路的,是仍旧一身管家打扮的叶时,想必他是见刚才情况不对就先偷跑了出去,所以这时候才能赶来帮他们。 “一群蠢货。”这时,就听叶宇再度发出嘲笑。 在他看来,不管是来一个人还是来十个人,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他的功力已经修炼到变幻莫测的程度,且肉身也不在这里,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这群乌合之众会做什么。而这时赵润清也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头望着下方众人,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失望。 “主上,他们人数太多,要不要属下……”他灵机一动正说着,胸口却挨了叶宇一掌。 “别以为本座不知你在耍什么小心思,按照当初所说的,现在去办你自己的事!” 赵润清捂着胸口强忍剧痛,不得已只能低头飞身离去。然而在经过下方众人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瞥了眼苏青墨,却意外发现那头的范庭川正盯着自己,眼波深沉。 只可惜除了范庭川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宇的身上。而在他们前方那满城尸首,满地狼藉的惨状,也让某些没经历过这些的少年们看的是触目惊心。 “凰图之女,你口口声声说在乎你的朋友,实际却还不是把他们一个个推上死路。你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了,现在,还不知悔改吗?” 苏青墨敛眸一笑,忽然,步子后撤拉开架势。而随着她的动作,身后容骁、范庭川、元勃、景清蓝飞身两侧在她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圈,将苏青墨、叶时还有景清益全都围在里面。 红光就此大盛,不过片刻便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凰图之命,以此为盟!”苏青墨划破手掌怒吼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而随着她这一声怒吼,他们几人所形成的那个圈子,突然在地面显现出一个印记。一凤一凰相接的图案慢慢清晰,很快在边缘处与她散发出的凰图之气相连。而这时就见其余几人也纷纷划破手掌,用带着血迹的掌心灌注全力按在了那图案印记的边缘,一道金光色的光芒随之慢慢闪现,少顷便与苏青墨的红光融为一体,接着,直冲云霄。 “凤血之环,以此为约!”几人异口同声地呐喊出声,周身灵气尽数喷发而出。 “这是……”随着那天地之间的晃动,饶是连叶宇这个老江湖都没有站稳。他面露惊愕看着面前的几人,最后咬牙切齿道:“凤凰血阵!”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凤凰图腾的阵法瞬时转移,十分精准地停在了叶宇的下方。 第647章 凤凰血阵 霎时间,红色与黄色组合而成的橙色光芒从地面涌出,直冲云霄,将叶宇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叶宇浑身痛极,震天的吼叫响彻整个靳邺城。他疯了一样双手挥舞击出阴绿色的光芒想要将那靠近身上的橙色光芒打散,谁料橙光竟像是牢笼一样将他死死困在了里面,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有丝毫震动。 越发刺眼的光芒很快将叶宇周身击打的支离破损,黑袍成片散落在地,皮肤溃烂脱离身体,而他本人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双目圆瞪在里面大吼大叫,不断地挥出绿光,却始终只是徒劳。 然而见此情景,苏青墨等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凤凰血阵是景家自古流传下来的最复杂的一个阵法,其开启的关窍便是需要有凰图之力的支撑。原先景清蓝在熟读阵法抄本的时候并未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上面,是后来听苏青墨他们说起,才连夜翻阅以后,将心思动在了这方面。 毕竟,以叶宇现在的功力,不管是苏青墨还是他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即便结合众人之力,最多也不过打个平局,而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平局跟输局其实并无什么差别。 但是凤凰血阵除却凰图之力在中间支撑以外,其实还需要凤图之力从旁边协助,但是凤图眼下正在肖瑾尘的身上,众人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布出一个半成品。索性容骁灵机一动,让叶时跟叶繁花用蛊来将他们几人的身体机能调至最上限,再加上景清益于阵中用景家秘术将其稳住,如此才总算是颇有成效。 可眼下的问题在于,经受凤凰血阵攻击的人会在瞬时肉身被毁,灵魂消散,可叶宇竟然在坚持这么久以后仍旧挣扎在那儿,也不知到底是他力量太过强大,还是他们的阵法功效太弱。 “凤凰血阵十分耗费精力,我们力量有限,不能这样一直跟他耗下去。”这时,就听容骁皱着眉说道。 其余人虽然也赞同这一点,可眼下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毕竟凤凰血阵是由他们几人共同所布,一旦有一人异动,整个阵法都将会在瞬间毁于一旦。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颇有些驻足不前的时候,叶时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道:“你们看!” 众人闻言一惊,齐齐抬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就见一个青灰色长袍的身影缓缓向着那橙色光芒走去,他步履蹒跚走的十分艰难,可是脸上挂着的却是如十二月寒霜一般的冷意。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丁点神采,那般阴沉的模样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容骁见状当即便慌了,只因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况琴! 因着凌薇受伤一事,他心里恐怕最是煎熬。而那时因为苏青墨与容骁正在一心一意对战赵润清,是以二人全忘了他还孤身一人杵在那儿。况琴的医术是天底下最好的,但这世上却也有他做不到的事,凌薇是为了将他推开才伤的那样重,适才他必定正在全力为她救治。 而眼下瞧他的这幅样子…… 苏青墨急忙看向那一处,就见凌薇仍旧躺在那儿,只是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况琴的态度代表了凌薇现在的状况,他此刻那般决然地上前,必然是想以一己之力为凌薇报仇。 可是凤凰血阵却是不管什么人进去都会被打得灰飞烟灭的,看着他步步上前,苏青墨与容骁几乎心如刀绞。 他们这一行走的太艰难,现如今剩下的这些人,对彼此来说都是不能或缺的。苏青墨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她却不是什么坏人,她已经受够了像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步一步踏进死亡的深渊,她深吸口气,正准备撤回凰图之力的时候,就听容骁喊道:“住手,继续做!”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现在收手,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了!”明明自己心里也很痛苦,而容骁却需要在这时做出决断。 他望着前面那走路越发艰难的男子,那是自己的挚友,是他以为可以相伴一生在一起喝酒的兄弟。 “况琴不是冲动的人,他不会不清楚这样闯进去会对我们造成的影响。他会这么做,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毕竟眼下只需再来一击,我们便可以……” “胜”那个字最后还是没能说下去,容骁偏过头,死死攥住了拳头不忍再看。 苏青墨瞧着他如此心里也很是难过,而他们这一行人中的气氛也因对面的那一幕而隐约带了伤感。 那头的况琴待到快要接近阵法的时候,手中长剑挥舞而出。这么多年了,或许是因为总看着对方上蹿下跳没个正形,导致苏青墨有时候都要忘了,他其实也是一个正值最好年纪的男子,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可以有想做的事。 而他却是为了他们,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只留下来充当一个随从的角色,然后默默无闻地帮助他们。 “我……要……杀了你!” 震天的怒吼在这一刻几乎要比任何声音都要强烈,况琴怒吼一声提剑而上,越发靠近那橙光的时候,几乎可以感觉到周身的皮肤都被考的融化。 而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天空一道惊雷落下,“轰”的一声砸在了众人心里。一股不知名的戾气随即喷发而出,瞬时就见那阴绿色的光芒从内里飞蹿而出,很快将橙光击破。 苏青墨他们因为受到震动,此刻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随着每个人嘴里都喷出一个鲜血,随着身子整个飞了出去,苏青墨抬起头,就见那不远处绿光大盛的废墟中,缓缓,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已然没了力气的况琴。 而两一个,是凌薇。 只是此刻,凌薇浑身上下已经被橙光所腐蚀,此刻整个人都在随巨大的风动而渐渐消散。况琴站在她的面前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样子,少顷,眼中有泪水落下,而这时,便见她,扬唇一笑。 “你这个……傻……” “瓜”字未完,人已消散。 第648章 你给我站起来 “凌薇……”况琴呆呆望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场景,口中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来。 她最后那一声“傻瓜”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不见骨裂,不见肉碎,不见血涌,却偏偏疼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里,让他无所适从。 “傻瓜……傻瓜……傻瓜……凌薇你这个傻瓜……”缓缓瘫坐在地,况琴只觉得眼泪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从小到大,被人骂杂种的时候没有哭过,被人打得浑身青紫的时候没有哭过,被人说成是废物赶出宫丢尽颜面的时候没有哭过。他喜欢笑,不管做什么,不管心情如何,总是在笑。尽管自从遇到这个傻女人以后他经常会被对方气得跳脚,但在所有的情绪里也不过就是多了个生气而已。 况琴觉得,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哭。 然而,他还是错了。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当那个傻女人扑过来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自己进入凤凰血阵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撕裂一样疼得难以呼吸。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拉她回来,他想跟往常一样冲她喊一句你个母夜叉,他想说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要替我去死啊! 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他在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带着微笑跟决绝,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讨厌过她,算计过她,恨过她,担心过她……那么多从没有过的情绪,全都是为了她。 所以他想,有一句话,可能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再说出口了。 凌薇啊,我挺喜欢你的。 此时此刻的况琴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无助的流泪。凌薇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消散在了天地间,让他连一个可以慰藉的东西都没有。 而在这时一股阴邪的戾气突然自他周围冲了出来,哭泣的声音被打断,况琴抬眸,就见一张早已经皮肤脱落剩下如树皮一般嶙峋的“脸”正看着自己,他手上邪光大盛,不偏不倚正冲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不是避不开,而是不想避开。他怎么会不清楚都是这个老疯子才导致一切的惨剧发生。况琴怒吼一声跳起来就准备这样空着手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从后方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拽住以后扑向了另一边。 适才站过的地方有兵器相接的声音传出,况琴这才回过神来,就见是苏青墨正一脸冷寒地站在自己身侧,而那头是容骁还有范庭川等人,正手执武器与叶宇打的不可开交。 “站起来。”这时,就听苏青墨说道。 况琴一看到苏青墨就会想起自己初次与凌薇相识的场景,他闻言没有动静,只是慢慢将头低了下去,然后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想让她白白牺牲,就站起来了!她替你去死,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的!”苏青墨再度出声,她一边说着一边浑身发抖,两个眼睛通红,却死活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况琴呆呆望着她,心口却被刚才那一番话所击中。 “况琴,站起来,不要再让我说第四遍!” 苏青墨最后一声落下,况琴挣扎着,缓缓站了起来。 “适才因为凌薇身上带了赵润清所有的极阳之气,所以在刚才闯进凤凰血阵的时候,被叶宇在瞬间吸取了精气。你也看到了,凤凰血阵被破,叶宇人还没死且恢复了精力,如果我们不继续再布一次阵,只怕会很难打败他。” 况琴听着苏青墨所说,转过头看着那头厮杀的人群。饶是容骁、范庭川、元勃跟景清蓝四人联手也仅仅只是跟叶宇打了个平手,且因为他招式古怪又喜欢偶尔放蛊,即便有叶时跟景清益在一旁应付着,却还是显得十分艰难。 见状,况琴没有吭声,只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剑,然后提起一口气加入了进去。 谁料就在他身形飞至一半的时候,天空再度发出一阵巨响,地面也重新裂开了一道口子。众人抬头才见是容骁竟然强忍着对方阴邪之气侵体而直接给了叶宇心口一剑,此刻叶宇正一脸古怪地瞪着他,像是要发火,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 索性容骁有苏青墨的凰图之气护体没受什么损伤,但叶宇也因当下使用的并非是肉身才逃过一劫。如此一来不管怎么打最终的结果都是回到原点,且诱又因众人刚才布阵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儿也近乎衰竭了。 容骁眼见攻击不成,脸上神色难看,眉宇间皱痕越来越深。苏青墨虽然之前就说了对方已经不是人,但他还以为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眼下他却并不觉得是这样了,原本在他脑子里就一直埋着一根隐线,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可直到刚刚这一剑刺进去…… 不得已,容骁只能抽回长剑翻身退了回去,而苏青墨与况琴也在这时匆匆加入了战局。就在他们以为叶宇又要开始新一轮攻击的时候,却见那人突然停在了那儿,他用那张已经完全看不出长相的脸面对众人,少顷,发出一阵古怪的笑意。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废物!” 他怒吼一声,缓缓平张开两臂,这时就见在他身后,莫名涌出了一股黑色的龙卷风。那风力太强且阴气外泄,饶是苏青墨他们几人都得互相搀扶着才不会摔倒。而此刻,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作响,不过转瞬间,随着另一股扑面而来鬼阴气息的袭来,苏青墨等人皆是面露惊色。 叶宇的身后,多出了几十个人……不,那不应该叫做人了,因为苏青墨他们在对方身上察觉不到一丝丝的人气。 这是死人,叶宇利用邪气召唤而来的死人。 “凰图之女,你们胆敢伤本座,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叶宇狠狠说着,身形一闪,双手结印。 而随着他身边蛊法现行,那身后鬼军团的众人缓缓上前。 第649章 鬼兵团 当那领头的死人缓缓站在苏青墨他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瞳孔皆是猛地一缩,竟是比刚才看到鬼军团的时候还要反应强烈。 尽管对面的死人衣服破烂且浑身腐烂,可是那残缺的右臂跟暂时还算能看清的双眼,却让苏青墨他们瞬间认出了此人。 又是一个相对他们来说很熟悉不过的人,苏占言。 苏青墨还记得当日在皓月皇宫,苏占言因为纪方宁的缘故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而那时她的记忆中并没有所谓“大哥”的存在,是以便吩咐宫人们将他丢去了乱葬岗。 即便她当日还有记忆的话,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那不过是她留给对方最后的仁慈,自生自灭是最适合他的唯一的死法。 可那里面,不包括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被一个老东西使唤成这样。 然而面对众人各异的神色,已经是死人的苏占言自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缓缓抬起左臂挥出长剑,什么话都没有,就见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人宛若丧尸一般,全都手执武器挥了过来。 叶宇在另一头操控,苏青墨他们想要攻过去就得先解决这群死人。不得已众人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但在只堪堪过了几招后,便觉得情况有些麻烦。 因为面前的这些人除了已经没气息以外,其他方面跟活人无异。他们的行动速度跟招式十分利落,且因为感觉不到疼痛跟疲惫,所以在耐力方面反倒还要占据优势。而另一方面或许因为已死的这些人生前都是武功高手,所以在对敌中途,他们会懂得如何辨析敌方位置跟手段,而不是一味的死打。 因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苏青墨他们已经觉得难以招架。 “死吧!死吧!你们都给本座去死吧!凰图之女,你既不肯交出凰图,那就等本座将你杀了,再将你制作成傀儡吧!” 叶宇的笑声太过癫狂,让众人听着心里面一阵不舒服。而这时叶时跟景清益因为年纪尚幼且定力不足,很快在跟鬼兵团的对峙中受了伤。眼见二人的伤口在片刻后慢慢泛起了阴森绿光,苏青墨心中大惊,只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耗下去了。 她最初的打算是想让况琴带着景清益跟叶时,用一个小的阵法将叶宇牵制在里面,这样他们剩下的人则可以利用空档再度布成凤凰血阵。可眼下这一大波鬼兵团的出现却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苏青墨没有紧缩只机械地挥舞着手臂,在见那些鬼人即便被砍掉了胳膊以后,仍旧无意识地在那里进攻,直到整个身体都成了碎片以后,才就此停了下来。 “青墨,小心!”谁料就在苏青墨出神想事情的时候,一道寒光突然自她头顶劈下,苏青墨大惊,正待准备挥刀抵上去的时候,却忽见那一抹刀光堪堪悬在了头顶。 苏青墨心中大震急忙抬头,就见苏占言正双手握剑站在那儿,明明胳膊在抖,脸上的肌肉也在颤动,可他却不知为何就僵在了那儿,仿佛……仿佛不忍动手一样。 “大……哥……”苏青墨微微一愣,随即咬紧了嘴唇。 “废物!给本座杀了她!”这时,叶宇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声吼道。 苏占言动了动,可是胳膊却仍旧悬在半空。苏青墨这时明明已经可以完全避开他了,但是她也没动,依旧站在那儿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们明明是很好的兄妹,他们明明可以一起大哭,一起大笑,一起经历人生中的悲欢离合。 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 苏青墨有点后悔,并非因为对他的态度,而是对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大哥,你这么傻,迟早有一天要被女人给骗了。 然后,他就真的被一个女人给骗了,骗到众叛亲离,骗到失了良心,骗到不得善终。 耳边仍旧回荡着众人在打斗的声音,兵器相接,奋力怒吼,还有类似一些骨头碎裂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可苏青墨却统统都没有理会,她一双凤目盯着苏占言手中的刀,她知道他接到的命令是杀了自己,可他却在关键时刻,不知是因为惯性还是潜藏的那一缕幽魂,选择了放过她。 也罢,这一世,总要有个了结的。 “大哥,我知你怪我,我也是一样。但现如今你已变成这样,人家说,生前种种隔世抛,一切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该放下的便放下吧。”苏青墨轻声说着,就见苏占言的身子似乎猛烈震了一下。 那头的叶宇仍旧在咆哮,身旁的众人依旧在进攻,苏青墨就那样静静望着苏占言,望着他面目全非的脸,望着他幽深无神的眼,望着他慢慢、慢慢地放下了手中长剑。 苏青墨的耳边似乎飘过了一缕叹息,也不知是否来自于面前的男子。她看着他慢慢转过身去,长剑拖地,向着叶宇的方向走去。而因为他领头人的身份,在他放下长剑转身离开的同时,其余死人也都停止了攻击,随他而去。 明明……都已经成这样了,苏青墨却不知为何心里一酸。 容骁虽知她心中所想,但眼下毕竟不是伤感的时候。几人趁着鬼兵团走向叶宇的空档终于以血为盟重新布下阵法,而待到他们的阵法形成,那头的苏占言也因不受控制被叶宇一怒之下割掉了头。 “大哥,一路走好。” 苏青墨口中默念,接着怒吼一声,便与其余几人一同用掌心血在阵中一按。被鲜血所刺激的凤凰血阵重新散发出橙色的亮光,随着其瞬移至叶宇脚下的瞬间,苏青墨周身红光大现,于是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叶宇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在橙光中被撕成了碎片,然后……再也没有踪影。 此刻,天空放晴,将那满地狼藉照的是如此哀凉。 苏青墨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浑身力气都散尽了,几人纷纷跌坐在地望着地面的裂缝跟那徐徐上扬的青烟,心中竟有一股很不真实的感觉。 五年,这么长的时间,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吗? 第650章 孩子被带走了 苏青墨这时正坐在地上发呆,少顷便感觉到手被人缓缓握起。她侧目望过去就见是容骁面含淡笑望着自己,那般清浅的笑意,竟让她心中多出了几分不安。 “这样……算是结束了吗?”苏青墨看着他问道。 容骁张了张嘴像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而身旁的众人亦是如此。谁料这时就听那静谧的街道上似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音辨位,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几人这才正了正精神向着传来声音的那一处望去,少顷便见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脸土色,满目惊慌。 “莫胤!” 苏青墨当即跳起来,刚刚才放下的心这时再度悬了起来。原本他们并未想到今天会面临如此大战,所以在临出门前,只是让莫胤跟月影将其他几人照顾好。此刻见他一脸狼狈的样子,苏青墨便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她与莫胤相识五年,对方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霸王,何以见过他害怕成这幅样子? “出事了!出事了啊!”莫胤人未到,声先来,因着这一句“出事了”,在场其余几人的先全都吊起来了。 苏青墨迎到莫胤的时候,这才见他也受了点伤。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松松散散十分凌乱,干净的玄色长袍这时候也满是泥土跟灰尘。在一眼看到他手臂上出现的伤时,苏青墨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了上来,她一把拉过莫胤的胳膊,待看清那伤口四周隐约闪烁的阴绿色光芒时,腿上一软,险些就要晕倒。 “月晓呢!月晓呢!”苏青墨疯了一样死死抓住莫胤的肩膀咆哮道。 容骁急忙将她揽住,以免她等下伤到自己。他的手隐隐添了几分力,似乎已经顾不得苏青墨会不会痛,只隐约可见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莫胤,脸色沉重道:“是不是赵润清去过了?” 莫胤并不认识什么赵润清,只是见苏青墨跟容骁都一脸沉重的时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他穿着一身黑袍,莫名其妙就闯了进来。月影跟叶繁花好像是认识他的,三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动起手来,那男的打法太奇怪了,不见着人动,光见着一道道绿光闪来闪去……” “叶繁花行动不便没一会儿就被打倒了,后来月影、月影也受了重伤,那男的准备下杀手,幸好被纪小池给推开了。因着我们这边动静太大,月晓不知怎地就跟月岚跑出来了,他一见到那个男的就愣在那儿,后来、后来说了句‘怪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就……月华!” 苏青墨话没听完就腿上一软栽了下去,幸好容骁在旁边一直扶着她,这才没让她受伤。他几乎不再多问背起苏青墨就向着别院的方向冲去,其余几人见状也不做停留,纷纷跟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别院门口。 因为这一片距离城中的位置稍远,所以损坏并不是很严重。然而因为刚才那种种异象的发生,很多人都急忙躲进了家里,往常热闹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烂跟哀凉的气味。 容骁一脚将门踹开,目光所过之处皆是遍地狼藉跟滚滚青烟,而这时苏青墨也紧咬着牙从他背上跳下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后院走,结果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女子的哭泣声。 苏青墨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月岚,她急忙拉着容骁走过去,就见别院中仅剩的四个人都呆在那儿。 只是……没有月晓。 苏青墨如遭雷击般立在了那儿,最后,跌坐在地。 容骁尽管还站着,但表情不比苏青墨好多少。少顷他猛地回神一拳砸在了旁边的石柱上,随着石头变得粉碎,那头的三人也终于听见响动,浑身一震后看了过来。 “华姐姐!”月岚第一个回神,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她完全没注意到苏青墨此刻已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拽着她的胳膊,哭道:“怎么办,怎么办啊……月晓被那个人带走了……他还说,说之前有告诉过姐姐看好孩子的……” 苏青墨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跳起来就要往外走。 “闪开!”眼见范庭川第一个挡了过来,苏青墨竟二话不说抽出贴身的短刀挥了过去。 知道她现在正处于崩溃边缘,范庭川倒也没有生气。在见苏青墨打过来的时候他倒也不闪不避,就那样站在那儿用一双特别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直到苏青墨将短刀贴上了他的脖颈,却因为那双眼而迟迟下不去手。 “好了青墨,先冷静一下。” 这时,就听容骁的声音自后方响起,然后他伸过胳膊来,将她手上的短刀慢慢拿了下去。 谁知就在那短刀即将离开她手的时候,苏青墨却浑身一抖重新将刀子握住。刀刃瞬时割破了容骁的手指,他却只轻轻蹙眉,接着便听苏青墨咆哮道:“冷静?你跟我说冷静!你知道吗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他现在被一个变态给带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月晓也是我的儿子!” “那你就不配做他的父亲!” “啪!” 容骁随即挥过来一巴掌,清脆的响声顿时惊诧在在场众人。而原本暴怒的苏青墨这时却在那一巴掌的作用下整个人浑身的戾气都散去了,她呆呆站在那儿好久,最后只咬了唇道:“对不起……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她这样,容骁立马心疼地将她拥住。一边替她擦着眼泪,却发现自己此刻也是浑身发抖。他一边责备自己刚才下手太重的同时一边也不禁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往日清冷的瞳眸此刻潜藏在里面的怒火是深刻的担忧,是深深的责备。他缓缓垂首紧了紧眉头,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道:“青墨,你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苏青墨低声哭泣着,没有回答。 “你难道没有发现,叶宇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黑衣人。他……只不过是一具替身而已啊……” 第651章 他不是黑衣人 苏青墨的哭声堪堪停了下来,尽管她仍旧还窝在容骁的怀里,但是很明显已经停止抽泣。 容骁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也侧目望了一圈周围的人,在见他们多数都只是面露惊讶而唯有范庭川眸色沉沉的时候,他更加认定了心中的想法,心更加悬了起来。 “你之前在刺中他胸口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不是人。可你想过没有,叶宇尽管已经炼了十年的邪蛊,但毕竟还是在用肉身炼的,而叶繁花不是说过,炼邪蛊的人最惧极阴极阳之气,但是他却把赵润清时时带在身边吸取阳气,所以……” “所以那个人,并不是叶宇?”很快,苏青墨哑着声音道。 “恩,而之后我拼尽全力给他那一刀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对,他的身体不是看起来像树皮一样干枯龟裂吗,那不是因为受到了凤凰血阵的影响,而是因为……” “他死了很久了。”这时,却是范庭川接过话说道。 这两个人的发现果真叫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很难想象刚才那么一场恶战,竟然只是在打一个死人。但是从对方的表现跟动作来看,他似乎跟正常人没有区别,而且从那嚣张的态度来说,也跟五年前的黑衣人并没有差别。 “我记得……叶家古书上曾记载过一味蛊,因为炼制所需的东西太过阴邪,且效果十分恶毒,是比邪蛊还要恐怖的东西。”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叶繁花突然虚弱开口道。 景清蓝急忙走过去将她推了过来,见她满头冷汗又急忙拿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叶繁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这才望向众人,她顿了顿,才又慢慢道:“我们叫它,活死人蛊。” “活死人蛊?”苏青墨微微皱眉,“字面意思,就是能控制死人的蛊?” 叶繁花点点头,脸色也有些难看:“关于活死人蛊的内容我只看过一次,后来被他发现,就当着我的面把书给撕了,后来又打了我一顿。” “活死人蛊要用到的是七个童男跟七个童女的心脏,必须趁热挖出,再将它们放进需要制作活死人的尸体里面。连带着尸体一起放入蛊笼里面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需要用新鲜的童男女鲜血浇灌,待到四十九天以后,将尸体拿出洗净,然后把埋在肚子里的心脏挖出,最后再将身体缝合,便是制作了一具活死人蛊。” “活死人蛊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行尸走肉,但它比行尸走肉要优一点的是,活死人蛊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并且还拥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所以除了高灵力的一些法术跟阵法可以解决外,其他方法皆是无用。而因为活死人身体的特殊性,他们每月初一十五都需要新鲜的女人鲜血来喂食,这样才能保证身体不会腐烂太厉害。” “至于你们所说的极阳之气,活死人蛊的确是不能自行触碰的,虽然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长期就等于是自我毁灭。” “那叶宇吸取阳气的原因是……” “要不就是那个操控他的人做的,要不就是他自己做的。” 一个是想让他死,一个他自己想死,总归是有本质区别的。 然而眼下人已经没了,他们再去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下最关键的是赶紧找到月晓的下落,毕竟将他带走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疯子,再加上他们根本不清楚对方背后那人是什么身份,只能抓紧时间,不让孩子出什么意外。 就在苏青墨敛眸沉思的时候,容骁跟范庭川却是表情各异。就像是有心事一般二人不住地皱眉,眼神也偶尔会在空中撞上,但之后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缓缓移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公主,有一样东西,你们……要不要先看看?” 就在苏青墨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就听纪小池坐在那里说道。 这才发现他为了保护月影,此刻整个侧脸都被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然而他却自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只静静坐在那里握着身旁陷入昏迷的月影的手,眼神却很是坚定。 苏青墨闻言也不麻烦对方过来而是自己走了过去,在从纪小池手里接过一枚耳坠的时候,她眉头再度拧起,只因觉得这样东西看起来十分眼熟。 “哎,这不是我那天晚上在叶家发现的吗?”在见苏青墨将耳坠举起来的时候,就见叶时突然嚷嚷道。 “你在叶家哪里发现的?”苏青墨闻言,转过身问道。 “就是在那个禁地里,就是……是那个人曾经呆过的地方。”叶时说到叶宇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再称呼“爹”,只是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他跟叶繁花一样,对叶宇并没有任何感情。但没感情归没感情,毕竟是对方把自己生下来还养大了的,尽管那人从没有尽到过半分为人父的责任,可谁让他姓叶,自己也姓叶呢?眼下因为对方给自己的朋友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烦,叶时自然是感到羞愧的。 “这么说,这东西是叶宇的了?可他人都不在了,我们要去哪里查下去?” “除了叶宇也可以是另外一个人的,”容骁忽然打断苏青墨道,“别忘了还有个控制他的人。” “那个……月华,你可不可以把这个东西给我看一下?”谁料就在他们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莫胤却突然开了口问道。 苏青墨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见状只疑惑地将那耳坠放在了他的手上。莫胤接过以后直接仰头将那耳坠上的珠子对准了太阳,在见那七彩光芒闪烁的瞬间,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往昔的画面。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拿过类似的东西做过类似的动作,而那个时候这东西的主人还笑说他很是识货,却转头就让莫麟回去收拾了自己一顿…… “是陛下的东西。”猛地转过头,莫胤看着苏青墨说道。 第652章 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苏青墨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堪堪回神,用一副很是古怪的表情看着莫胤道:“你……当真?” “恩,不过陛下手里的那一只好像是右边的,这个是左边的。”莫胤将耳坠重新放回去,道,“不过我敢肯定,这东西是一对。” 莫胤虽然不学无术,但对珠宝古玩一类的东西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记得那耳坠上的珠子是一种叫做“流光”的古物,而这世上总共只有两颗。白天的时候流光会在太阳照射下发出七彩光芒,但在晚上则会变成如月色一般皎洁的幽暗白光。因着那颜色像极了月亮的色彩,所以人们也曾把这流光唤作是“月神石”。 “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发现流光的下落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发现。”莫胤说着,撇了撇嘴,“不过你说……为什么陛下跟那变态老头都各有一个,难不成……” “什么?” “难不成他们的心上人是一个人?” 莫胤听似随口一说的话却让苏青墨微微心惊,她重新垂首看回手里的耳坠,隐约已经猜到了主人是谁。 叶宇跟月云升,这两人之间唯一的关联就只有她的娘亲,叶茹贞了。 可不知为何苏青墨总觉得自己似乎也曾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她敢肯定不是在月云升那里,毕竟为了不想让她发现叶茹贞的真实身份,月云升可谓是想尽了方法。若非最后叶茹贞一纸传书让他将自己许配出去,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娘亲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且还有这么多不同的身份。 说起来,不知这一切她老爹苏钲清不清楚,要是清楚的话如何能表现得这般淡定…… 耳坠的主人找到了,但却并不能证明什么。月云升是因为对叶茹贞的喜欢才将耳坠留下,那么叶宇则很有可能是因为恨她才留下的。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叶宇真的喜欢自己妹妹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们的,关键在于苏青墨不知要如何通过这个坠子,判断出幕后那人的真正身份。 赵润清很明显是那真正黑衣人的手下,可惜他行踪不明,苏青墨他们也并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去了哪里。齐宣那头如果去找肖瑾尘的话也能从他口中问到黑衣人的下落,可苏青墨担心他们这伙人还没等见到肖瑾尘人就会被他关起来了,别说问话,估计当场丧命的就有不少。 既然齐宣跟擎南这边都没有下落,那么眼下他们唯一能走的就是两条路,第一是回皓月找叶茹贞问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第二是直接回去容召,将李继抓来问个清楚。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一旦做起来就会特别浪费时间,月晓还那么小,苏青墨又不知对方抓他去做什么,若是可能她真的一刻钟都不想再等! 正在众人都越想越头疼的时候,忽然天空一声鸟鸣,将众人的意识都拉了回来。苏青墨抬起头就见未名正在上空盘旋环绕,一边飞翔,一边口中鸣叫不止。 自打那一日从南山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其实很少听到未名会这样连续的叫唤很久。而看着它此刻的表现,就像是在跟某个人对话一样…… 对话?苏青墨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自己与未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那会儿重伤呆在叶茹贞那里的时候。 低落的心情忽然雀跃起来,苏青墨吹了一声口哨冲未名招了招手,很快就见未名从上空飞下,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未名很是亲昵的用雪白的羽毛蹭了蹭她的脸蛋,像是也知道她心情低落一样,甚至还用嘴在她脸上小小一嘬。苏青墨抿着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顺了顺未名的羽毛,然后在它面前伸出了另一只胳膊。 “她是不是有话让你带给我?”苏青墨满怀希望地看着未名,小心问道。 果然就见未名十分高昂的鸣叫了一声,然后伸出一只爪子,在苏青墨手心里划起来。它动作很慢却写的相当清楚,少顷苏青墨便缓缓松了口气,正准备要谢谢它的时候,却又见它再度写了起来。 随着最后几个字的出现,苏青墨原本放松的表情再度沉重起来,然而因为背对着众人,所以这小小的变化并没有发现。很快在未名写完后,苏青墨重新做出笑脸,顺了顺她的羽毛以示感谢。未名则再度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重新飞翔上天,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如何了?”难得没有跟那只鸟置气,容骁快步走上来,皱着眉问道。 “去容召。” “什么?”随着她一语落下,不少人都惊呼出声。 反应最平静地莫过于范庭川了,他见苏青墨说完后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便知她心中所想,于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容湛这些年虽然越发器重李继,但是跟那黑衣人却并无直接联系。他倒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只是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很明确,实在没必要去找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帮忙。” “他要做什么啊?”这时,就见莫胤一脸好奇问道。 “杀了容骁。”四个字,范庭川说的毫不犹豫,就好像这也是他心里的话一样。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就见容骁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未名虽然没说为什么叶茹贞要我们去容召,不过我想她那么神通广大,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月晓的事,所以才帮我们节省时间,提前指一条路给我们。” “去容召的话倒也不难,只不过你有考虑好要怎么去吗?” 容召一直都对他们虎视眈眈,恨不能找人每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他们。苏青墨已经完全受够了这种被人监视着的生活,她稍一沉吟,便冷笑着道:“光明正大的去吧,以我皓月公主的身份,对方恐怕还得赐我上座呢!” 因着没有更好的路,所以只能走着一条。在苏青墨决定以后,众人心里也都纷纷有了数。眼看着所有人都各自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的时候,苏青墨却突然拉住容骁,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小心,范庭川。” 第653章 再回容召国 虽说决定了要前往容召,但是眼下擎南这边一片狼藉,却也不能放任不管。 况盛跟叶沉因为被叶宇吸取了精气,眼下两人看起来都是鸡皮鹤发,一副苍老到不行的样子。且又因为当时场面太过恐怖使得两人的意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所以眼下整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就犹如一个患病的老者,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靳邺城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南帝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他派人从宫中出来收拾残局的同时,也吩咐他们将苏青墨跟容骁请进了宫。待到从他二人口中听到了整件事情的大概以后,不得不说就连南帝也是震惊的。毕竟这世上变态虽然不少,但是能变态到如此地步的,却也是不多。 虽然他与容骁早有协议,但是由于眼下这烂摊子实在太烂,南帝总觉得就这么交给况琴打理实在是不太可行。容骁瞧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留下来帮忙,不得已,他只好再将月晓的事全部告知南帝一遍,最后才说明他们第二日就要启程前往容召。 南帝当然是不乐意的,毕竟这烂摊子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容骁跟苏青墨造成的,而他虽然与面前这人有过交易,但在那之前他先是一个皇帝,既然如此又怎么可以放任那个给自己造成损失的人不管吗? 然而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却是况琴直接从宫外闯了进来。待到一把将御书房大门推开以后,他二话不说拉着容骁跟苏青墨就走。并且还威胁南帝,如果对方真想让自己来继承大统,那就必须放他们一行人现在离开。 南帝无奈,谁让他那么心疼这个小儿子呢?是以在答应了况琴的要求后,还亲自派人准备了马车,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最后还有大把银子,这才将他们送离开靳邺城。 而当日他们离开的时候,南帝忽然说起,最近容召似乎要拜帖给各国皇帝,听说是容召国的皇后娘娘的生辰。 皇后?苏青墨微微皱眉,竟是不知容湛又祸害了哪家姑娘,而那家姑娘会不会又是跟容骁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擎南到容召,大概需要三天的路程。虽说苏青墨已经提前写信给莫麟,让他以皓月国的名义通知容召自己要去的消息,但毕竟事关月晓,他们既不能太赶,也不能太拖沓,于是权衡之下选择在一天半以后,到达了洛阳城的角落。 五年了,物是人非了,索性他们这一行人还在。 莫胤跟月岚因为身份不便,所以在苏青墨他们启程前往容召国的时候,他二人也分道扬镳回了皓月。景家兄弟原本也是身份的原因不太好进入容召国,可景清蓝却完全是一副我才不在乎的样子,脑子里,眼睛里,心里也就只有一个叶繁花。见他如此叶繁花也破天荒地答应带着叶时,两家暂时一起在洛阳城中住下。 剩下的几个人中,因为纪小池不会武功且身份也不是那么合适,于是苏青墨便将他强硬塞给了景清蓝他们,自己则与容骁带着元勃、况琴还有月影一道入宫了。 当然,还有范庭川。 只不过或许是那五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他们一进城,当城中的百姓看到范庭川的模样时,脸上露出的全都是惊恐且胆怯的表情。 对此,范庭川没有解释,苏青墨他们自然也没问。 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直入宫门,时间匆忙到苏青墨连想回苏府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 因为早早打过招呼,且又因为苏青墨身份不同往日,容湛一早便派了好几个宫人在门外候着,在见他们一行人出现的时候,全都跪下来纷纷做礼,一副有礼又敬重的样子。面对如此待遇,只让苏青墨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令人觉得不胜唏嘘。 不过她对容湛的性子简直不能更了解,自是不相信这家伙真有那么好心。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跟随宫人们走到分岔路的时候,就见为首的那个太监转过头来,笑着道:“月华公主,依着陛下的意思,平南王得先去行刑司那边,有些事需要他去处理。” 都隔了五年了,还能有什么事需要容骁去处理?苏青墨心中冷笑,与身旁的容骁对视一眼后,就见容骁淡淡道:“继续往前走。” “可是王爷……” “当着外宾的面,你是准备把陛下的脸都丢光吗?”哪知容骁反客为主,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瞬时就让那太监慌了神。 过去五年又怎样,过去十年又怎样,主子依然还是主子,杀神依然还是杀神。或许是因为容骁早些年留给这群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恐怖,是以导致眼下他不过语气很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就已经见这些人腿肚子发抖,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连着道了好几声“奴才有罪”后,这才匆匆转身继续领路。 苏青墨与容骁相视一笑继续往前,却没注意到身后范庭川越发严肃的表情。 五年前的容湛最是喜欢没事儿就窝在御花园里喝喝茶听听曲儿,五年后的他依旧如故。苏青墨他们刚刚绕过假山,还没走近便听里面吴侬软语的靡靡之音唱着,那调子如此耳熟,那声音如此哀婉。苏青墨下意识便看了容骁一眼,却见他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笑了笑,想来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关于他娘亲的事儿。 二人与范庭川就这样徐徐上前,除了苏青墨以外其余两人都得按照规矩行大礼,于是在他们行礼的时候苏青墨则与容湛互看打量着。 五年过去,容湛已经蓄起了胡子,衬着他那张脸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他依旧喜欢淡淡的笑,依旧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然而与五年前不同,当年的他起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性子很温顺,但是眼下……他虽然在笑,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都是阴沉气息。 “真是许久不见了呵……”苏青墨这样想着的时候,容湛突然叹道。 第654章 朕不喜欢被忤逆 苏青墨闻言微微敛眸,面上是含蓄的笑,语气却很陌生:“容召陛下此话……恕我听不太懂。” 显而易见地装不认识,苏青墨此举果然让容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着她,顿见一股阴厉自他眼底闪过,然而很快他就恢复往昔淡笑的模样,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不好意思月华公主,你长得太像朕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才不小心认错了。” 按照正常的剧本走向,苏青墨这个时候应该问一句“什么故人”才对,但是她却只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容湛道:“陛下所说的故人我也听说过,不过今非昔比,就算那位故人还在,都过去五年了,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这般显而易见的宣战,顿时又让容湛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苏青墨看着,却是开心不已。 她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真的很希望把容湛脸上的假笑一点一点拆掉,连带着他的皮肉,血骨。 气氛顿时僵在这儿,因为苏青墨的不给面子,导致聊天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容湛慢慢错开视线只端着茶杯品着茶,他面上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但握着茶杯的手那隐约泛起的青筋却也叫人看得真切。 就这样两方谁也不说话,待到过了好久才见容湛重新侧目,视线落在容骁的身上,才道:“平南王,你总算回来了。” 刻意咬重“总算”两个字,在相比对待苏青墨时候的假意伪装,容湛在面对容骁的时候简直是装都不想装了。 容骁闻言并没有作答,事实上他觉得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不管他人是在擎南还是在皓月总有容湛的手下或明或暗地跟着盯着,他有时甚至在想是不是连自己一天吃了几顿饭去了几趟厕所,都有人跟容湛汇报? 见他不言不语,容湛明显很不高兴。幽深的眸子扫了眼容骁后又扫了眼苏青墨,这才不急不缓道:“看来这五年过去,平南王的性子倒是越发清冷了。朕本还想着让你去行刑司那边处理点事,没想到你竟然给拒了。” 谁知道去行刑司到底是处理事情还是处理自己,容骁心中冷笑,但在见容湛已经面露不悦的时候,他觉得总不好刚一入宫就跟对方撕破脸,于是只得耐着性子道:“陛下,微臣五年未归,对朝中很多事都不甚清楚,为防事情被耽搁,陛下还是请其他大人去办理吧。” “平南王一向聪明,不甚清楚就做到清楚,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朕教你?” 容骁闻言眸底利光一闪,态度却越发平淡道:“微臣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脑子不灵光,即便陛下亲手来教,臣也不一定能学会。” “你!” 被容骁这么不咸不淡刺得越发恼火,容湛甚至都顾不得苏青墨跟范庭川还在场,就想当即掀了桌子翻脸,把容骁关起来好好拷打一番!明明他才跟擎南那边商量好要冠以卖国罪名给容骁,谁料这话还没散出去,擎南那头就先出了事!而见苏青墨跟容骁眼下一副淡定自若的派头,此事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看来容召陛下对平南王还真是器重啊,只可惜所谓烂泥糊不上墙,平南王做了五年的甩手王爷,性子早已松散的一塌糊涂,估计他眼下听到朝政两个字儿腿都会软呢,陛下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苏青墨坑夫是一把好手,在坑了容骁一把的时候又连带着堵得容湛后面的话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毕竟她眼下身份不同以前,容湛也不好对她说什么,只待稍作停顿后,才十分不情不愿道:“既然如此,那最近便让平南王带着公主在容召四处走走吧。” 随着容湛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徐徐走过来一个太监。先是冲着几人做了礼,然后才贴近容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容湛原本还冷冽的双目这时突然闪过一丝晶亮,少顷他抬起头来,竟然很是愉悦地冲苏青墨道:“原本朕就是邀请三国陛下前来容召参加皇后生辰宴的,眼下既然是月华公主来了,倒也算是方便。你也知道,朕这后宫里人不多,皇后常年孤身一人难免显得寂寞。你二人同为女子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公主平日里若是无事,不如多去栖凤宫那边走动走动?” 栖凤宫……多熟悉的一个名字啊…… 苏青墨觉得一切恍若昨天一般,那时她也是初次入宫,便被人带去见了当时的皇后白昭然。而从那时开始,她便深陷在这权力跟情爱的斗争中一直走到了今天。 那么眼下,容湛的新后,这位他们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皇后娘娘,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尽管并不情愿去做这种交际方面的事儿,但心想是不用再对着容湛这张脸了,苏青墨便也笑着应了声“好”,与容骁一前一后离开,准备一同前去。 范庭川特意被容湛留了下来,也不知他是为了挑拨这几人的关系还真的是另有要事。只是在看苏青墨跟容骁走远后,容湛突然一把将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冷眸注视着那两人离开的地方,良久,狠狠道:“可恶!” 说着,他转向范庭川,冷道:“范庭川,你还记得当年对朕的承诺吧?” 范庭川眼波微动,淡淡道:“微臣记得。” “那就好,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再让朕失望!”容湛冷哼一声挥手示意范庭川退下,他眉眼冷寒重新注视着刚才苏青墨与容骁离开的位置,慢慢地,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苏青墨与容骁一路向着栖凤宫走去,场景依旧,但心境已是不同。就这样快到栖凤宫门口的时候苏青墨才发现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说,而容骁则一直很沉默。她慢慢停下步子看着他略显阴沉的脸,少顷,皱眉道:“你……是在为容湛刚才那些话生气吗?” 容骁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他那些话我从小听到大,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你是……” “青墨,你听我说,等下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激动,因为容湛等着的就是你这个反应。” 第655章 你竟然是皇后了 等下她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位新后,那么容骁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苏青墨当即问道。 容骁唇瓣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栖凤宫里的宫人已经迎了出来,在见到他二人的时候皆是一愣。 “这……平南王,平南王妃?”那宫女并未做礼,而是面带诧异看着他俩,那模样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见状,苏青墨心中不安更甚,还没等她解释,就听容骁先道:“去跟皇后娘娘通报一声吧,就说本王……跟皓月国的月华公主求见。” 这样的称呼对他两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这时候苏青墨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容骁从未刻意跟任何人强调过这些。在他说完以后就见那宫女微微怔住,接着做了个礼就快步跑了回去。 约莫眨眼的功夫就见那宫女重新走了回来,而这一次她脸上的神情却比刚才要严肃许多。先是按照规矩给苏青墨二人行了礼,这才迎着他们走入栖凤宫内,全程不再多说一句话而生生憋着的样子,让苏青墨认定对方刚才一定被里面的人提醒过了。 越是这样想便越感到心惊得不行,苏青墨这时候才有空抬头重新观望栖凤宫内的摆设,这才发现与五年前自己来的时候相比,完完全全大变样。 那时候的白昭然为了彰显自己正宫的地位,尽管对外总是一副母仪天下端庄华贵的样子,但吃穿用度及宫中摆设,却一应皆是色彩绚丽且十分贵重的东西,用几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低调的华丽。 然而眼下却是不同,四面环绕皆是花团锦簇,尽管已经入了十一月中旬,却仍旧可见百花争艳。随处可见都是小桥流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淡雅清丽的色彩,温婉清透的画面更像是一个对事实漠不关心的高人住所而非一国之母,苏青墨越发对那那皇后娘娘的身份感到好奇,因而并未发现容骁跟在她身后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待到穿过前殿便来到了中间的一处小院子里。院中有一汪池塘,清透明晰的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周围环绕的素色花朵明显是人工种植上去的,偶有几多鲜艳的色彩,却并不叫人觉得违和。而在池塘右侧不远处的回廊顶端有一间亭子,里面坐着的佳人只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此刻正在拨弄琴弦,哀婉的调子带着一股伤感只叫人觉得似乎要被催断了肠,苏青墨听着那曲调,熟悉到陌生的声音让她心口一滞。 什么话都没说只拨开那宫女快步走了上去,待到快要接近亭子的时候她却忽然顿住了脚,不敢过去了。 就这样站在那儿看着面前人的后背,瘦小的,挺拔的,散发着哀凉的…… “来了吗,坐吧。” 前方人一语,苏青墨竟然听得眼眶一红。明明想要迈出去的步子却就这样停在那儿,像是灌了铅般,怎么都挪不动一步。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前面的人微微叹了一声,琴声戛然而止,而她转过身来,看着她,浅笑如歌,一如往昔,却生生叫人落下泪来。 “长……姐……” 苏青墨很是艰难地念出这两个字,强忍着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相比苏青墨如此大的的反应,苏青怡则表现平静。她什么都没说只微抿了抿嘴,缓步上前,慢慢伸手,一只拉住了苏青墨的胳膊,另一只贴上了她的侧脸。 “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哭哭啼啼的,也不怕叫人笑话。” 仍旧是那般温婉动人的声音,仍旧是那副和煦如阳的表情,可苏青墨却在苏青怡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丝丝悲凉,那种像是认命又像是怅然的感觉更是叫她心头一酸,原本憋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的夫君还在那里看着呢,你这样莫不是叫他以为我在欺负你。”苏青怡强压下心头的难过,再度替苏青墨擦了擦眼泪后拉着她进入亭子坐了下来。她一边吩咐宫人们将长琴撤下去,一边亲手替她倒了热茶,又端过两盘糕点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是我亲手做的,不过好像已经有些凉了,你若不喜欢,我再去重新给你做。”苏青怡笑说着,夹过一块栗子糕放在苏青墨面前的小碟子里,“早就听陛下说你要回来了,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着你肯定会来我这里坐坐的,所以便每天准备一点,待到你过来了便可以吃了。” 明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段关心,但从苏青怡嘴巴里说出来却叫人听着无比心酸。苏青墨低头看了眼那栗子糕,笑着将它塞进了嘴里,明明下咽都很困难,她却吃的很是起劲。然而当她看到苏青怡的眼角也闪现过一抹泪痕的时候,刚刚才调整好的情绪再度变得起伏。她拉过苏青怡的手,抿着嘴道:“长姐,为什么?” 为什么会成为皇后,为什么要嫁给那样一个人? 苏青怡怔怔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问了整整五年,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青墨,像我们这些人,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余地的,只有是或者不是,永远都没有为什么。”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苏青墨眼中微光一凛:“是有人逼你的?” 苏青怡摇了摇头,表情失落:“没人逼我,而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必须如此。” 说着她叹了口气,反手盖上苏青墨的手背,淡淡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保护我,事到如今,也该我来保护你们了,否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青墨,不要怪任何人,也不要觉得我可怜,这是必经之路,对你对我都是如此。而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会比我过得好。” 第656章 无奈地选择 其实相比现在的苏青怡,苏青墨的确是过得很好了。 她有疼爱她的父皇,有深爱她的夫君,有活波可爱的儿子,有懂她帮她的朋友。可是这一切都跟苏青怡没有半点关系,苏青墨越想越觉得自责,毕竟如果当年她没有死,也不会造成今日这种种难以挽回的局面。 “你不是一直跟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所以有什么能比我活着还更好的?”苏青怡似乎察觉到了苏青墨的心事,于是看着她继续道,“当日你生死未知,我们心里都很难过。在见表哥回了容召,父亲便也说还是回来得好,毕竟大哥走了,你又没了,那时只剩一个病怏怏的我,我们实在没办法在别处继续呆着。” “后来回到容召,才发现天象大变。陛下似乎对平南王的事仍旧很介怀,开始大动干戈处置跟王爷有关的人,但美其名曰替王爷扫清家门。这一来二去的便扫到了苏家头上,那时父亲已经没了官职,昔日的苏府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宅子,那一日他们很多人冲进来绑走了父亲,在想要将我也绑走的时候,幸好表哥赶到了。” 听到这儿,苏青墨一颗心已经揪起来,万万没想到容湛竟然会如此大胆。可她总觉得事情似乎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于是只皱了眉头,道:“然后呢?” “表哥将我接去了范家,我一听才知最近这些日子被抓进去的人不少,但能活着回来的……却是不多。苏家就剩我一人了,我怎么也不能看着父亲就此获罪吧,于是我便问表哥要如何是好,而表哥给我的答案就是……” “让你成为皇帝的女人,以一人之力重寻家族荣耀?”不等苏青怡回答,苏青墨便已经脱口而出道。 苏青怡看着她已然带了愠怒的表情,知道她在问范庭川感到生气。她急忙用力按住她的手,解释道:“其实表哥他也是为了苏家好……” “他不是为了苏家,而是为了范家吧,不然以苏家当时的地位,何以能将你送进宫中,成为皇后?”苏青墨轻而易举地点破了最关键的一点,表情已经完完全全冷了下去。 当日情况如何她并不清楚,但从苏青怡短短几句话中她已经可以猜到,入宫为后这件事,一定与范庭川脱不了关系。当时容湛正在抓与自己跟容骁有关系的人,她若是容湛,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范家。可容湛不仅没有抓范家的人,甚至还让范家送进去的苏青怡成为了皇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两方早已达成协议,以一个苏家之女为筹码,不仅可以将外泄的皇权堵住,还能让范家一众唯命是从。 如此一来,容湛可以重塑威望扫清障碍再获权势,范家也没了生命之忧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他们两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可惜,苦了苏青怡。 “父亲之后如何了?”强压心头怒火,苏青墨深吸口气又问道。 “陛下已经将他放出了,表哥派人将他送回了苏府,并让人好生照看着。而我自从入了皇宫,已经五年……没有出去过了。” 看着她强颜欢笑,苏青墨心如刀绞。明明从小到大苏青怡都是最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眼下却突然站在了他们前面伸开双臂,这一幕只让她看着就觉得心酸。 她忽然很恨,很范庭川的阴谋诡计,恨容湛的处心积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他对你还好吗?”良久,却只能问出这么一句。 苏青怡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恍惚,她眉峰轻蹙,带着几丝不确定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有时候会对我很好,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颜色,还清楚我喜欢弹什么曲子。他曾经在闲暇时亲手做了一把琴给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人。” “可有的时候我却又看不懂他,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喝酒,喝醉了便到处打骂人,骂先帝,骂我,骂你们,后来那把琴……那把琴也被他摔了,所以每次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他其实对我并不好。”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始终都嫁给他了……是好是坏都是日子,我总得过下去……” 苏青墨看着苏青怡这副模样,重重叹了口气,忽然再度握住她的手。 “长姐,你且再忍忍,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你……青墨,你不要做什么傻事啊!”苏青怡一听不由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便也就是了!你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跟王爷好好过日子便是了,何必……” “长姐你应该知道,有他们在,我跟王爷的日子是永远都过不好的。更何况眼下我的孩子都被他们掳走了,我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等着他们将我们一堆人赶尽杀绝吗?” 苏青怡倒是打听了一些苏青墨这五年的情况,是以关于她已经生了孩子这件事也是清楚的。此刻见她神情这般坚定又决绝,苏青怡叹了口气,伸出胳膊贴上苏青墨的侧脸。 “青墨,你真的长大了。” 姐妹相视,再无言,心头苦,只有各自知。苏青墨又在苏青怡这里小坐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毕竟她还有很多情况需要了解,而苏青怡这边只能等日后再来了。 “皇后娘娘,你为何不告诉平南王妃,范大公子他们……”眼见苏青墨他们离开,早前将他们领进来的宫女忽然低声冲苏青怡问道。 “告诉她,依着她的性子一定会去做傻事。反正……反正我现在能保护的人就只有她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他们平平安安离开容召!” 苏青墨自是不知在自己离开后苏青怡又说了什么,此刻天色已暗,而她却站在栖凤宫外,一双冷眸带着几分痛苦,看向容骁问了句:“为什么?” 容骁眉眼微动,少顷只伸手想将苏青墨揽入怀中,然而在见苏青墨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的时候,他无奈叹了口气,道:“青墨,若是我早早就告诉了你,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占据上风吗?” 第657章 我儿子在哪儿 苏青墨前一世的身份是特工,她手段残酷,杀伐果决。 但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却又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因为她做不到更狠,做不到更决,她的心里有一块相当柔软的地方,那是她的软肋,也是她迈不过去的坎儿。 她是一个会为了感情变得冲动的人。 容骁也是跟苏青墨在一起很久以后才发现这一点的,虽然她在外总是会表现出冷酷无情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那些招惹过她的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善终,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是咎由自取,他们最后的结果都是昔日自己造的孽,而苏青墨只不过是一个执行者罢了。 她从来没有十分刻意的,去针对某一个人,去害过某一个人。她所做的,只是反应跟回击。 就是因为如此明显的一个软肋在这里,所以容骁才一直没有将洛阳城的情况告知于她。一开始是因为她记不得,后来她记得了,他却不敢说了。 而不管容湛跟范庭川最终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一开始考虑事情的起点,便就是苏青墨对苏家,对苏青怡的态度。如此一来,苏青怡就是一张万能的挡箭牌,而苏青墨为了不伤及到自己的长姐,之后很多时候就只能去学着妥协。 那样才是真的害人又害己啊…… “你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难道不清楚越是在乎就越会露出破绽吗?你如果真的想为苏青怡好,就不要表现得太在乎她,否则只会给她惹来杀生之祸。” 苏青墨尽管心里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容骁这番话其实是很对的。然而她还是气不过,紧咬着嘴唇道:“可容湛跟范庭川又不傻……” “他们是不傻,但只要是人,就都会犹豫会害怕。你已经强调过时间过去五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就算他真的用苏青怡来逼你,到时你表现的很无所谓,容湛也只会觉得她是一颗无用的棋子。只有他扔了这颗棋子,你才能在之后顺利将她带离开这牢笼,你明白吗?”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说教,苏青墨撇了撇嘴说了声“明白了”,就见容骁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我还是不希望你骗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或许我还能做点心理准备……”苏青墨仍旧有些耿耿于怀。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错,不该瞒着。但我也是不想你着急担心,毕竟眼下容召这边已经有范家的人渗透进来了,而我的人都已经被分散差不多,所以一时间也不好把握这边的情况,只能了解到大概。” 说起这一点还的确是叫人头疼的不行,而苏青墨更担心的是她根本猜不透容湛这个疯子接下来要做什么。再加上对方那里现在还有范庭川的支持,而自己这边月晓跟苏青怡接连出事……苏青墨越想越头疼,这时,忽听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几分轻快跟不怀好意,就这样慢慢靠近了他们。 苏青墨与容骁眉头皆是一拧,全都收敛了面上多余的神色,向着来人处望去。少顷就见一抹灰黑色的袍子出现在视线中,苍白的面容,怪异的笑容,尤其是在见到他们两个人后眼中突然闪烁的亮光,那般令人厌恶的样子,不是李继又是谁呢? “王爷跟王妃……哦不,现在应该是称呼月华公主了。二位还真是让我好找,陛下吩咐了,这几日宫中有事,你们进进出出的恐怕也不方便,于是便在宫里给二位安排了住处。”李继说的十分轻松,临了一笑,“不过是分开的两间房,毕竟你们嘛……” 在见苏青墨跟容骁眉眼一沉的时候,李继脸上笑意更浓:“虽说在下非常能够体会二位此刻的心情,但这是陛下的意思,所以漫漫长夜二位就只能……” “李继,你专门求得容帝派你亲自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些的吧?”却是苏青墨忽然扬声打断了李继,冷冷看着他道。 李继闻言笑容微微一僵,少顷只敛眸垂首:“月华公主还是一样敏锐,只是这种敏锐在容召皇宫里面,可是非常容易引来杀生之祸的!” “废话少说,我儿子在哪儿!”懒得跟他废话,苏青墨当即吼道。 李继佯装被吓到的样子,捂着胸口往后退了退。他故意做出一副很是委屈的表情,又神叨叨地道:“月华公主,人家问事情都是和和气气或者哀求连连的,你这个样子,我怕一不小心忘了……” 话音未落,苏青墨与容骁早已一人一边飞身而上,那架势完全是要将李继生吞活剥了一样。李继“哎呀”一声却是脚尖滑地就此避开,少顷他重新抬首,面上笑容终于散去,只余幽深。 “二位,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伤我一次,你们的儿子就会得到两倍的伤害吗?” “你们敢!”苏青墨怒吼一声,却是不敢动了。 见状,李继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月华公主明事理,那我便直说了。主上有言,只要二位好好呆在宫里参加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你们的小公子自然不会有任何事。” “仅此?”容骁突然开口。 “暂时而已。”李继说完,就见面前两人的表情皆是一沉,而他,最是喜欢这种耍的人团团转的感觉。 “我知道二位现在想杀了我的心都有,不过可惜,你们不能,因为眼下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你们联系到主上的人。”说着,李继眼睛一亮。 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音,苏青墨紧咬嘴唇,直截了当:“他还要我们做什么?” “没什么了,只要公主跟王爷答应好好参加宴会且不生乱子,你们自然可以得到下一步指示。” “好,我们答应你。”少顷,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道。 “那么,这个便是给二位的礼物了。”李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缓缓放在地下,然后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至于二位的住处,是在西华宫里面,还请自便。” 说完这些,李继得意一笑就此离去。而苏青墨在见他离开以后,匆匆上前,在望了眼信封没有什么异样后,这才捡了起来。 第658章 信纸上的信息 苏青墨将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信纸上并没有写什么内容,只是画了一轮圆月。 圆月,既是安好,这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给自己最好的暗示。 苏青墨将那张信纸紧紧贴在胸前,浑身微微发抖,却是总算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确不信这些人,但她还是相信月晓的。 这时容骁忽然伸手将那信纸抽了过去,手指一抹那论圆月,少顷微微蹙眉:“墨迹还是湿的,看来他们就在洛阳城中。或者,就在这宫里。” “能找到吗?”苏青墨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少顷却觉得有些羞愧。 虽然口口声声说惦记着月晓,但是每每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就失了理智。要不是容骁还在,她一定会漏过这条重要的线索,反而给对方那几人行了方便。 “可以让况琴派人去查查。”容骁说着,又将信纸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墨中带清香,若是我没闻错的话,应当是翰墨轩出品的顶级墨汁。” 苏青墨这时稳了稳心神,也将那信纸抽了过来:“翰墨轩的顶级墨汁是只供官家贵族跟朝廷重臣的,这样一来倒是能缩小不少范围。不过……你觉得那黑衣人会是容召国朝中的某一位吗?” 容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微敛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亮光。 苏青墨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只继续在那张纸上寻找线索。墨汁倒是定下来了,但难保不是对方所使用的障眼法。她紧咬着嘴唇又将信纸举起来看了看,少顷复又道:“这张纸……” “宫中御纸。”容骁甚至看都没看,便直接说道。 这一下,倒是使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然而眼下没有更多的证据可以指向那黑衣人的身份跟所处地点,不得已,苏青墨只好将信纸收起,只待等况琴先去查探一番后再做定夺。他二人很快回到西华宫中,索性容湛最后还是要了点脸,没在住宿上折腾他们。苏青墨见月影等人已经收拾好了,这才随便梳洗了一番后躺下休息。 整整一天了,原以为会走的相对顺利,可没想到却是接二连三的重磅炸弹。 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不太妙,苏青墨因为心里有事再加上换了床,所以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就这样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待到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便起了身,她身着单衣只披了一件披风,就这样走出宫门,望着那陌生的场景发呆。 失忆的时候她无比想要恢复记忆,可等真正恢复却又觉得麻烦。虽然知道不管自己什么状态,那黑衣人想做的还是一样会去做,她记得叶宇临死之前说想要找到叶茹贞,那么黑衣人会不会也是一样,只是为了找到叶茹贞? 可对方既然那么神通广大,直接去找就是了,何必要将矛头对准他们,把所有人都逼到如此地步? 她搞不懂,尽管也不是很想懂。 月晓那边她暂时可以放心,虽然见不到,但孩子没事就是好消息,总比见不到还听说他受了折磨的好。而容召这边看起来容湛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再加上有黑衣人的威胁,他们的确是不能轻举妄动。但是这种一直按照别人既定好的轨道行走的方式实在不符合苏青墨的性格,她想着,目光微沉,逐渐染上了一层寒霜。 “公主,范大公子来了。”这时,就听月影在耳边说道。 苏青墨抬头就见一袭白衫男子站在那儿,阳光微斜,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亮光中,看起来是那般英俊潇洒。苏青墨从不否认自己的表哥是一个美男子,且因他性子温和又与世无争,所以她总觉得是自己负了他。 可事到如今,她却不想这样觉得了。 范庭川口口声声跟她说着,让她信他,说他不会害她。他的确是没有害自己,可是他却害了其他无辜的人。 因着对他的做法感到心寒,苏青墨面对范庭川的时候就有那么点言不由衷。强忍着心头的烦躁,她走过去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范庭川假装看不出她的异样,只道:“姑父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想见见你。” 父亲?苏青墨微微一怔,少顷又道:“可依我看,容湛怕是不会让我随便出宫的吧?”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同意了。” “哦?所以,你是先去找了他,得到允许之后才来找我的吗?” “青墨……”范庭川看着苏青墨脸上的一抹嘲讽,表情难看。 “我随口一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苏青墨见状,缓缓道,“只是觉得你自从回了容召以后,看起来便有些奇怪。” 范庭川的眉宇再度皱了几分:“是你想太多了。” “但愿吧。”苏青墨抿嘴一笑,“不过,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很多,可是却不能说。 范庭川心里默默回复着,最后却只摇了摇头。 见状,苏青墨深吸口气,心里面有些憋得慌。即便只是一句对不起也好啊,不是为自己,是为了苏青怡,可看他如此沉默不语的样子,苏青墨不禁怀疑他到底经受了什么,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青墨知道,容湛让自己出宫不代表也会让容骁出去。是以让月影去打了个招呼后,这才叫上元勃跟自己与范庭川一起前往苏府。 一路上风景依旧,街边叫卖的小贩,跑来跑去的孩童,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记忆中的东西现在已经变了模样,而有些仍旧是最初的样子。待到下了马车站在苏府门前的时候,往日看起来十分光亮的牌匾此刻满满都是蛛网跟落灰,苏青墨虽未想过让苏家满门荣耀,但见到这一幕时,还是微微愣住了。 “姑父说,不过就是个养老的宅子,实在没必要收拾,所以这牌匾也一直没有让人打扫过。” 苏青墨听着心里有些怅然,她深吸口气后,抬腿步入院子。 旧时的风景一点变化都没有,唯一变了的就是少了很多人,有离开的,有更换的,还有,阴阳两隔的。 而当她走到后院园子里看到那个正窝在躺椅上打着瞌睡的老头,忽然觉得眼眶一红。 第659章 别怪你表哥 真是的,她最近是喝多了酒吗,怎么随时随地都想哭。 苏青墨吸了吸鼻子换上一副笑脸,小心地走过去,见苏钲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他的手里握着一本诗词抄本,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已经翻阅了多少遍。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矮桌,上面摆放着一直茶壶跟一只杯子,内里浓浓的中药气息散发而出,苏青墨微微一闻,隐约猜到是安神静心作用的。而他的另一手正搭在桌子上,拇指跟食指紧紧捏着,那动作好像他的手里本该有什么东西一样…… 心中微微一惊,苏青墨猛地直起身子。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带过的凉风让苏钲浑身一个哆嗦,接着就见他睁开混沌的双眼,望向来人。 “青……青墨?” 苍老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苏青墨抿嘴一笑:“父亲,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就好啊……咳咳……”苏钲笑说着,却因凉风入了喉咙咳嗽了几声。 苏青墨见他身子竟然这般虚弱,急忙凑上去很体贴地替他顺了顺气,这才道:“父亲,以前你的身子不是还很硬朗吗,怎么……” “姑父五年前曾被陛下派人抓去天牢受过刑,从那以后,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了。”这时,就听范庭川在身后解释道。 苏青墨微微紧了紧拳头,她缓缓俯下身,平视着苏钲道:“对不起父亲……都是因为我……” “傻孩子,若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只怕早就死了!”苏钲一脸祥和看着苏青墨,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发,“所以,别再说什么对不起了,更何况,父亲最后不是什么力都没有出吗,结果还让青怡……” “姑父,那是青怡自己做的选择,没有人逼她。” “真的没有人逼她吗?”这时,苏青墨忽然俯身看向范庭川,淡淡道。 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范庭川自是早就猜到苏青墨心里在记着这件事,所以闻言也只是道:“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继续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苏青墨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落败还是愤怒,她缓缓叹了声,唇角微扬:“既然这样,表哥先回去吧,我与父亲许久未见还有很多话要说,留着外人在,总是不好的。” 外人两个字让范庭川如遭雷击,他看着苏青墨,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而苏青墨亦是同样的表情看着他,少顷便见范庭川淡淡答了声“知道了”,这才转身离去。 “青墨啊,庭川他……他能为咱们苏家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你实在是不必跟他置气啊。”带到范庭川才走了没多久,苏青墨就听苏钲缓缓说道。 她重新转身,满眼冷凝已经变成一副笑颜。重新蹲下身呆在苏钲身边,她笑着道:“我没有怪他,我只是不想看到他而已。” “……”苏钲有些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才叹道,“说实在话,咱们苏家除了青怡以外,其他人跟范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当年因着你与王爷的事,苏家招来不少麻烦,要不是庭川他从中斡旋,我跟青怡……是万万留不住的啊……” “父亲,范家实力如何,你知道,我也知道,他们若真想帮咱们,未必使不上力,为什么还要把长姐搭进去?还不是因为没有东西跟容湛做交易,所以才想到用长姐来当作棋子。” “哎,你……”苏钲见不管怎么说,苏青墨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放在心里的样子,顿时有些气道,“当年毕竟是我对不起他姑姑,就算范家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他既然做了,肯定还是留着几分情,这情到底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你……你难道就不清楚吗!” 苏青墨急忙让府中下人去端杯水来给苏钲压压,她望着苏钲气得脸都发红的样子,终于没有接话了。 她当然清楚,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觉得担心,觉得害怕。 一个人的改变起码看在眼里才不会让人觉得没把握,可如范庭川这种,她真的很那保持镇定。 然而此刻她的脑子里却回荡起苏钲口中刚才的另外一句话,想起自己心头一直挂念的事,少顷,待到苏钲整个人平静下来了,她才缓缓道:“其实父亲,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问问你。” “什么?”苏钲尽管还在生气,但仍旧问道。 “我娘亲的事……似乎从来都没有听父亲说起过。” 苏钲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少顷竟然开始微微发抖。他急忙将杯子放下免得茶水泼出来,可随着那胳膊抖动的,之后却是整个身子了。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这五年在哪里,过得如何,想必父亲应该也从范家人那里听过不少,我便也不赘述了。而这五年我一直都把皓月陛下当做自己的父亲,他对我也很好。” 苏青墨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苏钲的神情,在他神色依旧混沌的时候,才复又道:“而我曾在他哪里听过不少关于我你娘亲的事,所以想问问父亲,知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并没有打算告诉苏钲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为的就是想看看他对此事的反应。因为苏青墨总觉得整件事似乎在哪里透着几分古怪,可思前想后,却又总是想不通,所以就只能等苏钲来给她解答了。 “你的娘亲……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她……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这时,就听苏钲忽然叹了一声道。 苏青墨眉峰一扬,关于叶茹贞长相极美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让四国里这么多男人为她牵肠挂肚。但是好人……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叶茹贞的这个总结。 “父亲为何要说她是好人呢?” “因为她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啊……”苏钲叹了声,转过头看向苏青墨,眼底竟然闪过一抹痛色,“可她注定不会是属于我的,所以,我只能放她走。” 第660章 苏钲的心事 苏钲的表现出乎苏青墨意料之外,但仿佛又在她情理之中,因为刚才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什么都说明白了,却又好像根本没说明白。 她看着苏钲这幅样子,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问才合适,斟酌了良久,这才小心翼翼道:“所以……父亲其实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吗?” “什么身份?”却是苏钲反问回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见状,苏青墨急忙摆手:“没什么,父亲你继续说吧。” 其实苏钲对于往事是压根不太想提起的,那就是他心中的一阵刺,日日夜夜扎的他不能安眠。然而此刻看着苏青墨一脸期盼的样子他又不能拒绝,毕竟他每每看着她的脸,就总是会想起那个人…… “我遇见你娘亲的时候不过二十多岁,那时刚跟你爷爷吵过架,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身上连一点碎银子都没有。” “当时想着如果就这样回去未免太丢人,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后来饿的前心贴后背想要拉下脸皮来去求周边店家施舍一个馒头,结果人家因为我穿得太少,反而数落我,说我戏弄他。” “不能回家又没有吃的,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去山里面找找。结果找了一宿反而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那儿,后来还被蛇咬了一口,险些就没命了。” “结果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你娘。” “她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子……柳叶长眉,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鹅蛋脸颊白皙清透,一双红唇让人垂涎欲滴。那时候我意识全无几乎就快要晕过去,脑袋里面唯一想的就是……我该不会是遇上仙女了吧,这样我死后就会升天而不是下地了吧……” 苏青墨看着苏钲陷入回忆里的样子,原本还迷蒙的双眼突然变得晶亮,那种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几岁的表现连她都不禁感叹,这世上,难怪有那么多人歌颂爱情最伟大。 “之后她过来跟我说话,我才发现自己还没死,而她也不是什么仙女。她见我面色苍白就问我怎么了,我指着腿比划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后来是她自己瞧见了,我还记得她当时吓得‘呀’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帮我把裤腿弄上去,将毒给吸了出来。”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女子……夜黑风高夜,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却表现得那样淡定自若。我当时只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土里,我走了一天,身上多脏啊,她竟然一点也不嫌弃……” 后来的故事,苏青墨大概也猜到了。为了报恩,苏钲将叶茹贞请回家中,且因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所以很受苏老爷的喜欢。可苏家那时候很注重门当户对,因为叶茹贞一直都没有自报过家门,所以苏老爷便让她给苏钲当了妾室。然而婚后日子过了没多久,当叶茹贞怀孕生子后,就这样留下苏钲跟自己离开了苏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难道没说为什么要走?”听到这儿,苏青墨皱眉问道。 “没有,她只是说要走了,让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她那时候很喜欢去插花的,我以为她只是跟平常一样……”苏钲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了哽咽,苏青墨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眼眶红红的,最后也只叹了声:“父亲,别说了。” “青墨啊,这些事父亲没跟你说过,是因为不想你跟父亲一样难过。范氏对你那么好,有她做你母亲就够了,其他的……” “我知道的父亲,你不用担心,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想必她离开我们以后应该过的不错,否则也不至于连皓月的国君都对她念念不忘不是吗?” 苏青墨在说完这句户以后紧紧盯着苏钲,想看看他的眸子里会不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然而过了很久她都只见苏青墨一脸怅然地坐在那儿,像是陷入了回忆,完全对她的话听而不闻一样。 见状,苏青墨只得叹了口气,重新俯下身道:“父亲身子不好,不要总是在院子里坐着,最近天气已经转凉了,还是自己多注意一点。” 苏钲怔怔回头看着她,一晃神才急忙道:“要回去了吗?” “恩,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过几天再来看父亲。” “好……好……青墨,你、你自己小心,父亲帮不了你们什么,能不给你们拖后腿就已经很知足了……” 苏青墨抿嘴一笑表现的不甚在意,躬身冲着苏钲做了个礼,这才往外走去。 “对了父亲,你有留下过娘亲的什么东西吗?”正当苏青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就问道。 转过头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苏青墨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却说不清那才那种异样的感觉来自哪里。而这时苏钲依旧是一副混沌的模样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你是她留下最大的东西了。” 真是……难得这老人家也会开玩笑了。 带着元勃走出苏府,苏青墨却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皇宫。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着,谁料走啊走,最后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平南王府的大门外。 往昔贵气逼人的地方现如今早已破败不堪,若非那门上的牌匾看起来光亮干净,她几乎要以为这里是一座鬼宅。 苏青墨这样想着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元勃一把拽住,他虽是看不见,却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人,所以小声地在苏青墨耳边说了几句。苏青墨闻言没有吭声只拽着元勃躲进了对面的小巷子里,没过一会儿,就见平南王府里跑出来两个人,半大的孩子,却是有些熟悉的长相。 好像……是跟范家的人。 “王妃,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苏青墨目光正注视着那两个孩子,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 结果她刚一说完便察觉到元勃在身边放出的低气压,这才侧过头去,就见他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无奈一笑,苏青墨问道。 “刚才苏大人他……” “你说他啊,我知道,你也看出他在撒谎了对不对?”却是苏青墨直接打断他,直截了当道。 第661章 疑云重重 元勃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心里面全都清楚,当下表情便有些不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苏青墨的情绪很是平静,于是不由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还……” “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猜想,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表现得跟以往一样。”苏青墨淡淡说着,重新看回王府那边,“以叶茹贞的身份,不可能随意出入容召国而没人知道。更何况,虽然那是我父亲,但我也想说叶茹贞凭什么就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元勃倒是不清楚关于世俗男女之情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是皱着眉,在听完苏青墨的话后又到:“我只是觉得……每当他在说起叶茹贞的时候,气息波动其实并不似伤感,而是愤怒。” 元勃是武痴,武功也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厉害的,所以会察觉到这一点并不稀奇。然而苏青墨眼下却不是很想继续讨论苏钲的事情,只在稍一等待后,拽着元勃就跟着那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因为不清楚对方能力如何,为了不惊动他们苏青墨就只能远远跟着,没一会儿便随二人走到了一间铺子外。苏青墨远远望着好像是一间杂物铺。铺子早前是赵家的,现如今因为赵家不在,自然成了容湛自己的产业。 苏青墨并未跟过去而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不多会儿功夫就见那两个孩子重新走出,鬼鬼祟祟地四下望了望后,这才原路返回。 见状,苏青墨趴在元勃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少顷便见元勃面色怔怔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苏青墨才懒得管那么多一把将他推出去,而她自己则站在那巷子口约莫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也才顺着原路往平南王府的方向走。路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元勃孤身一人站在一个巷子口等着自己,她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却见元勃一把将她拽进去,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苏青墨这才发现那两个孩子还在身后,只是元勃将他们的穴道点住且背对着巷口,所以暂时看不到他们。原本她是让元勃抓到二人审问一番后再打晕的,却没想到这家伙坚持自己的信念打死不做,非得等到她来了才行。 正想着揶揄元勃几句的时候,苏青墨却听他在耳边道:“他们拿的是火药……” 火药?苏青墨眼睛莫名圆睁,竟是觉得出乎意料。她驻足原地噤声沉思片刻,然后拉过元勃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元勃心领神会冲着她点点头,走上前去道:“你们买火药来,是为了炸掉平南王府吗?” 两个孩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震,但却没有回话。 “不说吗?是不是想让我亲自去问你家主子?”不得不说,元勃当起恶人来,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你别想冤枉我们!买火药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就说我们要干坏事!你、你有证据吗你!”元勃话音刚落,就听其中一个男孩嚷嚷道。 这死不认账的架势苏青墨还真不相信没人教过,她眉眼低垂笑容满满,继续在元勃手上划着,接着又听他道:“好啊,既然你们说不是做坏事,那不如来跟我解释一下你们的脚底为什么会有灰色泥土吧?” “什、什么灰色泥土!”少年因为被点住了穴看不到,只能有些紧张地问道。 “你们鞋底沾着的灰色泥土,整个洛阳城只有两个地方有。第一是在皇宫,第二是在平南王府。可你们看起来既不像是在宫里当差的花匠,也非平南王府的下人,所以我是应该把你们送去皇宫天牢呢还是京兆尹那里?”元勃在苏青墨的授意下,缓缓道。 顿时就见那两个少年慌了神,明明没说什么,但气息却乱了。苏青墨见状慢慢退了回去,只是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眸底幽深。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少顷,便见另一个少年仍旧挣扎道。 这时候不必苏青墨再教,元勃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心中默默叹了声,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准备把两个孩子拖走。 “我记得京兆尹那边对待不肯开口的犯人有一种刑罚,就是把掺了药的水从犯人喉咙里倒进去,那个水具有侵蚀性,他们就会慢慢等着你身体的器官被烧得差不多了,最后再用皮鞭狠狠抽你的小腹让你吐出来。从下往上,没有一个地方能逃过被烧的命运,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被烧空了,然后七窍流血……” “别、别说了!别说了!”这时就听一个孩子忽然怒吼出声,可身子却是都成了筛子。 元勃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估摸着是跟苏青墨混久了吧,连带着羞耻心都没有。他将放在那孩子肩膀上的手拿开,这才重复前面的问题道:“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有人让我们去炸了平南王府。” 苏青墨听着心中一惊,这时就听元勃复又道:“是谁?” “是……是……” “还想去官府吗?” “是范家大公子!”就见那孩子脱口而出吼道,“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也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啊!求……” 他们话未说完,苏青墨已经走上前去给他们一人一记手刀,瞬时就见两个孩子躺倒在地,昏了过去。 “你这是干嘛!”元勃还以为她准备痛下杀手,正准备拦着点儿的时候,就听苏青墨忽然道:“他们虽是为范家做事的,但那些话却并非范庭川会让他们讲出来的。” 说着,她从锦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二人的鼻子下一挥,这样待到他们醒来的时候,会记得不太清刚才发生的事情。这种可以令人暂时性失忆的药,还是当时在皓月的时候,莫麟给她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天派上了用场。 元勃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越发搞不懂苏青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而苏青墨在做完刚才一系列动作后,只从地上捡起那包火药,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走吧,去平南王府。” 第662章 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刚才说他们是在帮范家做事,但那些话又不是范庭川让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元勃一向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见此小跑了几步跟上来,侧目望着苏青墨道。 “范庭川的为人你不会不清楚,他做事一向缜密,就算是真的要炸平南王府,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么两个半大的孩子,而且随随便便一吓唬就说实话的人来做呢?” 元勃嘴角莫名一抽:“那你刚才……” “刚才啊,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苏青墨老老实实答道。 “那你干嘛不自觉做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出家人吗!刚才那些都是什么话啊!我这样说完心里很过意不去的话!” 元勃咆哮声音太大,街边路人闻此都纷纷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苏青墨真是觉得丢人,一把勾过元勃的脖子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压低声音道:“现在还打算跟我扯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种话吗?元勃,自打你跟了我,这吓唬人说谎话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做人呢,就是要随心所欲,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嘛!” “你滚开,我是一个出家人!” “对对对,出家人,那要不要我去佛祖面前说说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啊?”苏青墨说完察觉到元勃瞬间紧绷的身子,轻声一笑,松开了他。 刚才的试探分两面,一是想看那几个孩子到底是干嘛来的,二则是想看他们到底在替谁做事。就算他们真的是范家的人吧,但是以范庭川的性子,绝不会养出这么两个没用的手下,那他们类似刚才那种控诉,就很有问题了。 到底只是想陷害范庭川,还是另有原因? 这样想着,苏青墨二人已经到了平南王府大门外。因着这些年容湛的态度,府里面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眼下似乎也没什么人在了。 轻轻叹了声,苏青墨抬腿走了进去。 熟悉的景象在进入眼睛的瞬间联通了大脑,让那些尘封了很久的记忆翻滚而来。从最初的相识到最后的相恋,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里发生的。他们打过闹过哭过笑过,这些真实存在于脑海中的东西是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过实物如何风化,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这边。”正待走了几步的时候,就听元勃在一旁说道。 因为视觉的缺失,所以元勃在其他方面就要比普通人厉害很多。他可以闻到其他人闻不到的气息,可以比别人先一步感觉到异样的气氛,听觉跟味觉也是相当出色的两方面,所以尽管刚才只跟那两个小鬼待了片刻,他却也已经通过他们身上的味道,找到了二人刚才在王府呆过的地方。 那是后院的一处杂草堆中,却也是整个王府靠近中心的位置。 苏青墨缓缓蹲下身在图里面乱刨着,很快便在那松动的泥土下面挖出来另外一些火药,分量十足,这一旦点燃,整条街都会荡然无存。 “我记得过几日,好像会有其他国家的贵族或者陛下前来?”少顷她想了想,仰头望着元勃问道。 “是会有人来,但是不清楚到底是随便一个使臣还是其他皇帝。”元勃皱了皱眉,道,“容湛虽然往四国都派了帖子,但真正会来的恐怕也就只有齐宣了吧?” 皓月的月云升正在养病,而莫麟又需要处理朝政,自然有她一个人在就够了。而擎南那边刚刚出了事,南帝为了给况琴留下一个太平盛世,正亲自在收拾那堆狼藉。这样一想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齐宣国了,只是不知来的到底是肖瑾尘还是那新上位的南帝? 然而不管是肖瑾尘还是南帝,这条路都是通往宫门的必经之道,到时只要火药一炸,齐宣一明一暗两位主子就这样没了,齐宣国群龙无首,自然是最好吞并的时候。 事后一旦查起来,便会发现爆炸是从平安王府发生的,到时容骁一定脱不了关系,而在那种情况下也没人再会去管证据不证据的,齐宣方面只会要求手刃容骁,而此举则正中容湛下怀。 那么如果再继续往下查,连带着范庭川跟范家都吃不了兜着走的话…… 一箭三雕,当真是一场好戏啊…… 苏青墨浑身不禁一阵冷寒,事到如今她如果还想不到是谁做的,那可真是白活两世了。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是隔了五年,容湛那家伙的脑子不仅没退化反而还更上一层楼了,这般一环一环的布局他竟也能耐得住性子等着它慢慢道来? “现在要怎么办?”元勃这时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皱眉看着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瞥了眼地上的火药,少顷又瞥了眼元勃。元勃被她那样看着很快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那个……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要是把这些东西都一个一个搬出去太麻烦了,你看要不然你直接在这撒泡尿,然后……哎,你别走啊!” “你这女人真是,还要不要脸了!”元勃走到门口,却又不放心苏青墨一个人,于是只能忿忿跺脚道。 苏青墨本就是逗他的,此刻见他搔得一张脸都通红,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然而嘴上虽然没个正行,但脑子里却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反正容湛就是想要炸嘛,那她就成全他,让这洛阳城陷入一片爆炸的海洋中好了。 “对了,有一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明白。”就在苏青墨已经弯身开始刨火药的时候,忽然听元勃在身后问道。 “什么问题?” “咱们一直都说范庭川多厉害多厉害,可像他这么厉害的人,心思缜密,做事小心,怎么会发现不了容湛在他眼皮子底下动的这些手脚呢?毕竟对方找的可是他们范家的人啊!” 苏青墨刨着火药的手微微顿住,顺着元勃的话一想,果然还是不对。目光重回地上那堆火药上,她的一颗心高高悬起,竟莫名有了几分恐慌。 难道……范庭川是故意的? 第663章 心里有谱了 苏青墨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眉头紧锁,除了满心恐慌外剩下的全是不解。范庭川对容湛的纵容导致的结果就是范家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获罪,原本容湛最初对范家的态度就是防备,即便眼下看似和解了,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以容湛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一个可以让范家消失的机会。 所以范庭川这种近乎于自取灭亡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恕罪?内疚?还是别有他用? 想不到就不去想,苏青墨觉得最近整个事态的走向已经完全脱离了她身为一个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畴,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她还不如先忙着手头上的事。 就这样拉着不情不愿的元勃将那地里面埋好的火药统统挖出来,然后又在地面上做了些伪装,以防被人看出来。因为担心那两个小鬼事后还会有动作,苏青墨无奈之下只得通过平南王府在城中仅剩的暗线找到了两名暗卫,让他们把人给盯好了,并且一定不能告诉容骁与况琴。 毕竟眼下所做的事都是小偷小摸的,要是万一出了岔子,她一个人出事总比全都拖下水的好。 待安排完这些,苏青墨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宫中,原本还想洗一洗再去跟容骁说说今日的发现,哪知却因为太累,整个人竟然就那么坐在木桶里睡着了。要不是月影察觉到不对进来看了,她还真是险些淹死在自己的洗澡水里面。 苏青墨一身疲惫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肯再动一下,便让月影去容骁那里说一声等明日在见。而彼时的容骁恰好也有事情要忙,所以在明知苏青墨身子不适的时候,竟破天荒的没有去看她。 容骁此刻正静坐房中,面前桌子上摆着的是况琴今天一天搜集到的东西。 “我去问过了,这张纸上面的墨汁是翰墨轩这个月才新出的花香墨,因为价格比之一般顶级的墨汁还要昂贵,所以暂时买的人还不是很多。”况琴坐在一边看着容骁,缓缓道,“除了给容湛送来了一些外,城中还买了的……就只有范家了。” “范家眼下风头正旺,不会犯这种上赶着冒头的小错误。再者说就算是真的用了,也只会是容湛赐给他们,而非他们自己买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陷害范家?” 容骁眸光一闪,没有回答,毕竟陷害这种事某些时候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 凭借范家目前的势力,想要将他们拉下水的比比皆是,但也不见得都能请动那位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正是有这个前提在先所以才能帮助他们过滤掉一些无用的消息,就比如说现在,那墨汁八九不离十是第三方所为了,那么只要查出城中第三个用了这墨的人,基本就可以摸清走向。 “你说的倒是简单,我总不能带着人挨家挨户看人用什么墨吧……”况琴当即表示了不满,“更何况那黑衣人那么厉害,万一他用完就把墨给扔了呢?” “他不会的。”哪知况琴刚一说完,就听容骁淡淡道。 眼见况琴面露不解,容骁无奈之下只得叹了一声:“我以为交手过这么多次你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性格张狂,为人自恋,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就是垃圾就是蝼蚁,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把心思动在细节上的,因为……” “因为他觉得以我们的能力压根找不到?”况琴接话道。 容骁的没有回答就是默认,可相比他的淡定,况琴却显得相当不满。因为凌薇的死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没日没夜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凌薇在临死前冲着他笑得那一幕。本该心痛到不行的他不知为何心里面涌出来的竟然是被激起的斗志,一定要把那人杀了,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这些话几乎成了他每天都要默念几千遍的内容。 容骁并没有指望况琴有多聪明,毕竟他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动脑子的一直都是他。如此敛眸沉思了片刻,他才复又道:“宫中御纸又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有点复杂。”况琴回过神来,很快凑到容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哪知容骁在听完后,表情虽也惊讶,但却带了几分明晰跟了然。 “喂你……你不会是早就猜到什么了吧?”见他如此,况琴惊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容骁却并未回答,只目光幽然落在那张信纸上,良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看来他是想让我们成为他的垫脚石啊……既然这样,那就好好陪他玩一场吧。”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苏青墨几乎睡到快要日上三竿才起来,而容骁已经坐在她的房中,一边静静喝着茶,一边看着她的睡颜。 在见苏青墨醒来的时候,容骁什么都没说,只走过去俯身在她额前一吻,见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他轻点她的鼻头笑道:“你这蠢样子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只怕一世英名早就被毁了。” “你才蠢!”苏青墨一脚踹过去,谁料脚腕竟被容骁一把握住,然后顺势将她压在了床上。 如此位置看着面前的男人,苏青墨咽了口口水竟然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见状,容骁笑意更浓,俯下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嘴巴太臭我就不亲了。” “你滚。”好好的情趣就被这家伙一句话给破坏了,苏青墨挣扎着想要把这家伙推开,谁料容骁却越来越贴近了。 “喂,别乱动啊。”眼见苏青墨挣扎的越发厉害,容骁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一股火气都被撩起来了。然而眼下毕竟不是办“正事”的时候,他将她死死压住,俯在她耳边叹了声,“你就算不体谅自己,也该体谅体谅我吧,我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为了你憋了五年,现在你还这样动来动去的,你让我怎么办?” 明明就是一段很羞耻的话却被容骁说的那般云淡风轻,苏青墨一张脸潮红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坏光,接着趁容骁不注意她膝盖瞬时顶上他身下,笑盈盈地道:“需要帮你废了它吗,我亲爱的王爷?” 第664章 齐宣来人 容骁浑身一震,记忆飘飞忽然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个夜晚。那时候也如现在这般,只不过是她在上,他在下,而那天她也是这样邪魅地冲着自己笑,然后状似无意地说,需要我废了它吗? 这个女人啊…… “好啊,你舍得的话,就来啊。”容骁却是一点儿不生气,然而把头埋进苏青墨的颈窝,在她耳边出了一口气。 苏青墨当即便被吹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奋力一把推开容骁,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两只眼睛圆瞪着对方,一副你他妈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的样子。 容骁见状大喇喇地靠坐在床头,见此情景,甚至还松松地解开了衣袍带子,拉开半边衣领露出肩膀看着苏青墨。 靠,这都是跟谁学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你给我正常一点!”担心自己忍不住会扑过去把这人吃干抹净,苏青墨紧紧攥着胸口,窝在角落里说道。 “我很正常啊,不过是知你所想,满足你所需罢了。” 相当引人遐想的话,这家伙却说的云淡风轻。苏青墨撇着嘴越发无奈,那般犹如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瞬时就让容骁看着脸上乐开了花。 “罢,不折腾你了。”他说着,作势将衣服拉起,眼见苏青墨似乎松了口气的时候,又突然再度凑过去,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苏青墨吓得浑身僵硬只任由容骁那般放肆的动作,一冷一热彼此交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待到过了很久,当苏青墨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一凉,这才发现自己衣裳都被面前这坏家伙褪了大半,她匆匆做抵御状,而容骁也总算是停下了做坏,单手托腮在她身侧看着她一脸凌乱。 “以后还敢随便乱说话吗?”他眉峰一扬,一脸狡黠。 “不敢了……”苏青墨偏过头,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 “下回再敢说,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见状,容骁捏了捏她的脸蛋。 “哦……那你下回会怎样?” “你说呢?”容骁说了像是没说,只用那炙热目光在苏青墨身上一扫,吓得她赶紧拉住衣服,一脸阴晴不定看着他道:“你大清早过来找我,应该是有事吧,要不咱们来说正事?” 哪里不清楚她的小心思,容骁哼了声,反手将她带入怀中:“昨天出去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跟父亲随便聊了几句,其他的,等以后再告诉你。” 她不肯说的,多半都是坏事,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容骁早知这一点于是也不强问,只想着回去以后让况琴再去查查,毕竟是一路携手走过来的,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对方心中所想? “对了,听说齐宣那边已经回了信,宣帝会带着肖瑾尘一起来参加皇后生辰宴。” “新帝吗?” 容骁点了点头,眉宇之间似乎有些担忧。见他这样苏青墨心里也是一阵不安,想起当年在齐宣经历过的种种,她小心道:“那你可知现在的新帝是谁吗?” “还能有谁呢……”容骁无奈一笑。 “可他当日不是帮着咱们逃跑以后就陷入昏迷了吗,怎么会!” “所以说,肖瑾尘跟容湛其实都不算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这位新帝到底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者鬼了。 就这样煎熬地等了三天,期间不管是黑衣人还是容湛,都十分安静的没有再找他们任何人的麻烦。期间苏青墨又去了一趟栖凤宫,在那儿呆了一整天都不见容湛有派人过来问上一句。这般冷漠的对待苏青怡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她就像是这一汪泥潭中盛开的唯一一朵清莲,因为太过格格不入,所以最后根本无人理会。 索性苏青墨想着有自己在,多少能够照顾到一点她的心情。只可惜这样的想法只建立在她不忙的时候,因此更多情况下她还是满心愧疚的。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是十分平静的,就在众人都按兵不动默默等待的时候,宣帝带着肖瑾尘终于踏进了容召国境内,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到了洛阳城外。 身为朝中唯一一个王爷,容骁自当有责任要去接人。可苏青墨却装病说自己身子不爽,需要容骁伺候他,以此将他强托在身边,甚至不惜跟容湛翻了脸,这才将他留了下来。 容湛将苏青墨的小心思看在眼里,知道她肯定是别有用心。不过对此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认为苏青墨他们一定飞不出自己的掌心之中。最后他只能派李继前去城门口接人,尽管身份地位长相皆是不如容骁,但毕竟近些年朝众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也算是对对方的尊重了。 随着李继到了城门口,就见远方齐宣的队伍已经到了。虽然一路长途跋涉略显疲态,但是那威武霸气的架势却仍旧不敢叫人小觑。若非不是容湛早有提醒他几乎要以为这群人是来找事儿的,李继看着冲自己策马而来的肖瑾尘,稍一躬身,笑道:“瑾王爷。” “怎么是你?”肖瑾尘脸色阴沉。 “怎么不能是在下?”李继眼微眯,似笑非笑,“什么样的身份值得什么样的人来接,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你!”肖瑾尘脸色大变,正待怒斥出口的时候,只见空中飞扬而来一条长鞭,径直向着李继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高扬的冷饮震彻城门四周,顿时就见尘土飞扬,黄沙漫漫,而在那朦胧的视线中慢慢出现一个人影。若不是李继反应得快闪身就躲,只怕会儿早就皮肉开花,没一处好地方了。然而即便是这样,身上的灰袍也还是被那鞭子带来的戾气所撕破,这样看着,李继眼神一凛,慢慢抬头看向前方。 就见一袭黄龙袍出现在他的眼中,随着目光上移,一张清瘦的娃娃脸出现在面前,但却语气冰冷道:“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对我齐宣的王爷如此放肆?” 第665章 差点炸了 来人正是齐宣的新帝,当年的齐宣国二皇子,封旭楠。 这个人李继是认识的,当年在齐宣就是因为他的帮助,才使得容骁跟苏青墨他们能够成功逃出皇城。尽管之后的结局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却还是给主上添了不少麻烦。 事后他曾听主上说已经处理了这位齐宣国的二皇子,其他事则由肖瑾尘代为管理。他原以为那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更没想到……主上所谓的处理竟然是用这种方式。 李继微微挑眉重新打量封旭楠,果然在他暴露于外的脖颈处发现一丝丝端倪。他敛眸掩去眼底那一层阴森,只很快换上了一副表情,很是委屈道:“齐宣陛下,在下与瑾王爷是旧识,所以我们说话、做事一向是如此方式,实在并非在下无理在先呢!” 他说的委屈,一张脸却还是带着令人厌恶的笑容。封旭楠最是讨厌这种表里不如一的人,于是只脸色更加难看地道:“放肆,当着朕的面竟敢不称为奴,简直找打!”说着,手中长鞭再度扬起却,在即将落下的时候被一旁的肖瑾尘给拽住了。 “陛下,他所言……的确如此。”肖瑾尘十分别扭地说着,要不是黑衣人早早就嘱咐过他,他恨不能自己手撕了这阴阳怪气的家伙! 不知为何,封旭楠原本满脸怒气,却在肖瑾尘的手触上他长鞭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垮下来的肩膀,渐渐平息的怒火,恢复如常的娃娃脸,一切就像是被人下了符咒般,慢慢地恢复了最初以往的常态。 “既然瑾王爷开了口,那么朕便饶他一命。”少顷,就见封旭楠如此说道。 “多谢陛下。”肖瑾尘做了个虚礼,这才吩咐后续人马继续跟进,而容召国这边的人也已经继续领着他们往皇城的位置走去。 “真是没想到啊,原以为瑾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只是吹嘘,现下看来竟然是真的。”当封旭楠刚骑着马走过以后,李继便再度恢复往日那神经兮兮的样子,笑着说道。 “你不必费尽心思挖苦我,他怎么回事,你心里还不清楚?”肖瑾尘冷哼一声。 “我清不清楚有什么用呢,关键还是主上对你的器重,把这么一个好东西都给了你,还连带着齐宣一整个国家……” “李继,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要逞一时嘴快给本王惹麻烦!”没等李继说完,肖瑾尘已经怒喝一声让他闭嘴,心情也比刚才变得更差了。 李继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肖瑾尘一前一后地走着。二人虽然什么都没有再说,但彼此周身散发的冷气却让气氛变得莫名有些古怪。肖瑾尘因为一直记挂着苏青墨跟容骁的事,所以心里面惴惴不安,正待他转过身准备问几句的时候,就听前方的马儿突然发出几道尖利的嘶鸣,接着“轰!轰!”几声巨响响彻整片洛阳城的街头! 漫天的火势“噌”一下就燃起来了,飞扬的瓦块,墙皮还有许许多多家用之物此刻全都飞袭上天,然后又打着旋儿落在了地面上。随着两道巨大响声过后,四周隐约还有其他小的声音,但爆炸造成的后果便是所有的马匹都被惊到,它们疯了一样将背上所有的人和物全都甩了下来然后飞奔而去,而那些甩不下来的也因为惊吓过度带着东西便跑掉了。 肖瑾尘愣住了,如此大规模的爆炸若说是巧合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可若是人为…… 他猛地侧目看向李继,却见对方脸上的惊讶不比自己少多少。 漫天的大火越烧越烈,连带着周围的房屋都在燃烧中变成了废墟。幸好这里是城门入口所以并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些房屋跟里面的东西被炸毁外,唯一遭殃的也就是门口那间客栈。索性关键时刻里面的人都跑出来了,这才没有人员伤亡。 “陛下!陛下!”正待肖瑾尘在四下里找线索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呼唤。他这才想起那个已经被他忘记了的国君,于是暗暗骂了声“妈的”,这才转身走了过去。 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被马摔下来了所以肋骨断了几根,且因为掉下来的时候是头先着的地,所以连带着意识也不清楚了。他手中仍旧握着鞭子,口中呢喃不休,一张脸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叫人恶心,肖瑾尘心里一阵烦躁只吩咐侍卫们将人抬起来,接着他转过身道:“李继,可有想好让你们家陛下如何解释这件事了吗?” 李继闻言却是“嗤嗤”一笑,一副看着傻子一样的表情:“瑾王爷,他在是我们家陛下之前,可也是你的陛下啊!” “废话少说,今日之事绝不可能是巧合,若是你们容召不给个解释,我们齐宣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你们容召我们齐宣的,瑾王爷一定要分的这样清吗?”哪知李继却缓步上前,在与他站在了同一水平线的时候,悄声道,“这天下,迟早都是主上的,你我二人不过都是他手里面的棋子罢了。” 肖瑾尘闻言猛地握紧了拳头,他这一生最恨被人利用,可无奈那黑衣人势力太过强大,他除了听话外竟然一点能力都没有!然而听到这儿他的脑子里却也闪过一丝亮光,望着前方那满目疮痍,忽然道:“所以你是说,今日这一局是主上故意安排的?” “我可没那么说,毕竟咱们主上怎么会亲自动手做这种事呢?”李继说着邪邪一笑,却让肖瑾尘看着眸色更沉了。 而与此同时,洛阳城发生爆炸一事也瞬间传进了皇宫中,传到了容湛的耳朵里。 眼下他正躺在贵妃榻上由宫人伺候着闻香,一听这事儿,唇角一扬便道:“真是可惜,竟然就这么炸了,那齐宣陛下跟瑾王爷没什么事吧?” 说着也不等宫人回答,容湛再度一笑,道:“好了,别站在这儿跟朕废话了,还不赶紧去把平南王给朕抓起来!” 第666章 跟容湛谈交易 容湛表现得太过兴奋,导致他说完话以后很久都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是以压根没发现那前来传话的宫中依旧站在原地。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眼皮子底下还站着个人,于是侧目看过去见还是那一张脸的时候,他眼微眯,透出几分不悦:“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那宫人闻言急急跪倒在地,一脸诚惶诚恐道:“陛下,可、可那炸掉的并非是平南王府而是城门周围啊!” “什么!”犹如被人一头冷水浇在了头上,容湛眼睛圆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含在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是谁做的,怎么做的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事有人破坏了他的计划,让容骁跟平南王府逃过一劫,也变相让范家逃过一劫!封旭楠跟肖瑾尘他们这时候恰好就在城门,此事一出,岂不是明摆着给他们一个把柄,让他们以此来要挟自己吗! 可恶!当真是可恶! “派人下去,先去将齐宣众人接进宫来,再让太医前去救治。”说着,容湛见那宫人转身,忽然又道,“不,不用派太医去了,先让平南王过来见朕!” 眼下容骁正跟苏青墨坐在一起敬候“佳”音,毕竟城门口那爆炸声震天响,虽是隔得远的皇城也有感觉。苏青墨原本还正窝在房间里面嗑瓜子,听到这一声响动的时候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起来了。容骁哪里不清楚她的德行,见状便猜到事情跟她有关,于是提着她的领子就把她按回凳子上问她怎么回事。 原来那一日在将火药从平南王府挖出来以后,苏青墨思前想后都不确定放在哪里最合适。这时恰好听说肖瑾尘他们要来,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顺着容湛的意思,将那火药埋在了城门口两侧。因为她一直在偷偷使唤着王府暗卫,所以便也将过几日点燃火药的活儿全都交给了那两人。 容骁听过后只尝尝叹了一声,敛眸垂首,不言不语。苏青墨原以为他是生气了,小心地拽着他的袖子装疯卖傻了好一会儿,才听容骁叹道:“本王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暗卫,就这么臣服在你的美色只下了。本王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 他虽是在戏说,可那眼睛里面的寒光却叫苏青墨瞧着都微微胆寒。 嘛,明明有才学却偏要靠脸吃饭,她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这家伙吃的哪门子醋? 索性没等容骁“惩罚”苏青墨的时候,容湛派的人已经来了。他二人即便不多想也能猜到容湛是什么意思,然而毕竟是皇帝的意思,又不好这样明着拒绝,于是容骁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宫人过去,谁料刚走进花园还没请安的时候,就听一道太监高呼的声音响起。 “陛下不好了,宣帝重伤,瑾王爷闹着要咱们给个说法呢!” 说起来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恐怕当日容湛将肖瑾尘送去齐宣当细作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对方有朝一日会以王爷的身份重回容召,并且还敢来找自己麻烦吧! 容湛气得脸色铁青,想不通肖瑾尘这么一个狗杂种竟然还敢跟自己叫板。他冷着脸眸光微凛便扫到正驻足在后方的容骁,一方面懊恼被他听到这种话,另一方面则瞬间计上心来,冲着容骁招了招手。 “平南王,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容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陛下,微臣年纪大了且许久没有插手过朝政,所以……” “平南王,朕劝你不要再耍这种小聪明来糊弄朕!”蓦地,容湛突然抬高音调打断了容骁的话,怒目而视道。 容骁微微挑眉,只觉得有趣。多少年了呢,自从他与容湛记事开始,这家伙在他面前就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表面对他很是看重,实际却想方设法地要弄死他。他一直都表现的那般处变不惊,不动声色,像是眼下这种震怒跳脚的模样,想必是真的被逼急了才会如此。 “陛下,你多虑了,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朝中众人。” 容湛要真去问了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他怎么也没想过容骁会用这种态度来反击自己。 “平南王,你既是容召国的王爷,那就有为容召国尽力的义务!眼下城中爆炸事出突然,齐宣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你身为朝中唯一的王爷难道不应该出点力?” 容骁像是听进去了这番话,眉眼一抬,道:“那不知陛下打算让微臣如何出力?” “你身边那位擎南三皇子不是医术了得吗,由他去给宣帝看病,齐宣自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仅此而已?” “当然,城中爆炸一事也得由你去查清楚,务必要在三天之内给朕一个回复!” 三天么……容骁敛眸,唇角却微微翘起。就这样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头,看着容湛淡淡道:“那么微臣也有一个条件。” “你!” “陛下,虽然你是君,但眼下情况如何,你总不需要微臣再讲了吧?”明目张胆地威胁着,容骁淡定一笑,“这个条件很简单,陛下一定可以做到的。” 容湛阴晴不定地看着他,良久才不情不愿道:“你且先说。” “自由。”简单两个字,却饱含了无穷的意思。 果然就见容湛表情一僵,这可是他万万不愿意提及的两个字。 毕竟,给了容骁自由就等于让他在容召国继续畅通无阻,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将他的势力扫清,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东山再起? “陛下若是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齐宣那边还有爆炸一事,就得陛下派其他人去做了。本王最近身子太虚,有点晕血呢!” 容骁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慢着!”终究还是拗不过如此阴险的容骁,容湛怒吼一声,紧咬着牙道,“容骁,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最好安分守己一点,做自己该做的事,好好把齐宣的问题给朕解决了!” 第667章 齐宣新帝封旭楠 就在容骁离开御花园的时候,在场的宫人们觉得眼下的情形只能用一句话来说明,那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容湛坐在御花园中大发雷霆,几乎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而容骁则一身轻松满面含笑,运筹帷幄的样子颇有王者之风。 然而当时的人们只不过是看看,却忘记了有时在小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态度,才是日后决定输赢的关键。 待到容骁一路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再抬头时就见苏青墨正站在前方等着自己,而同她一起的则是况琴、月影还有元勃。早就知道聪明如她一定会猜到容湛的意思,也因此利用这一局来给自己赢回了自由之身。 事后不管容湛会不会信守承诺,但对容骁而言,对方既然已经答应,他就有万全的把握让他一直答应下去,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月影说,宣帝跟肖瑾尘已经被人送去东客殿了,还有李继眼下也跟他们在一起。”苏青墨拉过容骁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说道。 “肖瑾尘与李继一向不睦,只不过是碍着黑衣人的关系才会彼此合作。眼下他二人齐聚在此,肖瑾尘又有那样的过去,只怕这戏可要更好看了。” 容骁拉过苏青墨的手,仿佛一点也不顾忌她此刻的身份是月华公主而非平南王妃。不过对此苏青墨也表现的完全不在意,有句话说得好嘛,人家两个金童玉女,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小妖小怪来反对的? 是以待到他们一行相当高调的走进了东客殿的时候,才见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遍地躺着的皆是伤员,血肉模糊的场景看得人简直触目惊心。宫中的太医们正在忙前忙后替那群人处理伤口,唯独宣帝的屋子空空荡荡,只有肖瑾尘一人守在那儿,完全是一副任谁来都不肯放行的样子。 “容骁?” 然而肖瑾尘很快就看到了苏青墨他们,他前后一扫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对面二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火气。在见他们就那样大大方方接受自己审视的时候肖瑾尘终于走上前去,似笑非笑道:“王爷跟公主此举怕是不妥吧,毕竟听闻当日在皓月皇宫的时候,月帝是打算将公主许配给……” “瑾王爷,这里是容召国,咱们只说当下。”却是苏青墨不动声色打断了肖瑾尘,见对方脸色沉沉,心道这家伙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一事。 顿时脑袋里闪过一道精光,苏青墨望着肖瑾尘,复又道:“当日在皓月是我多有得罪,不过也确实是事出有因,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王爷的地方,还望王爷包含。” 肖瑾尘不知苏青墨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眉头紧锁,深望了她一眼。 “大家毕竟是一家人,实在不用每次见面都这样针锋相对的。对了王爷,不知我二妹月曦在齐宣如何,有没有给王爷添麻烦呢?” 苏青墨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小,且还用上了内力。因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周围几十个齐宣随从跟侍卫在听见月曦名字的时候,瞬时没了声音,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添了几分古怪。 而肖瑾尘则静站那里深吸了口气,他紧了紧拳头,心知,苏青墨是故意的。 就算她不清楚齐宣皇宫现在的情况,也明知月曦那么一个疯子在齐宣皇宫根本就不可能有活路,肖瑾尘留着她那条贱命的唯一理由不过是担心日后皓月会找自己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那女人几乎关都关不住,整日里总是到处乱跑,还一见到男人就要脱衣服上去跟人家睡,也不知给他丢了多少脸!后来不得已之下肖瑾尘只能在她手脚中都钉上钉子锁起来,谁料就算是这样,她那狐媚子的本性也没改,仍旧有些不怕死的人敢跟她共赴云雨之乐! 因而不过短短几个月,肖瑾尘就砍了十几个人的脑袋,且回回都是当着那贱人的面!可那贱人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见到那般血腥的场景竟然会大笑叫好,甚至在他的暴揍之下也只是疯疯癫癫大笑的样子! 他真是恨啊,要不是因为苏青墨,他怎么会把这种赔钱货砸在手里! “月华公主,你适才不也说了吗,这里是容召国,咱们只谈当下。” 算是一个小小的交易吧,他们用对方的软肋,暂时让气氛变得稍微和睦一些。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王爷带我们去看看齐宣陛下吧。有擎南三皇子在,想必齐宣陛下不会有事的。”苏青墨说着就要与容骁等人一起进屋。 “慢着!”哪知步子还没迈出去,肖瑾尘却忽然开了口。他冷眉横扫几人,最后只将视线落在了容骁身上。 “平南王,这就是你们容召给本王的解决方法吗?” 最是不喜肖瑾尘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整日里到自己跟前来自称本王,容骁眉峰微挑,几乎懒得说话。 “瑾王爷,怎么有我替你家陛下治疗,你还不放心吗?”这时,就见况琴接过了话,似笑非笑道,“距离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你就这么挡在门口谁都不让进,是真的担心你家陛下还是想看着你家陛下……” 况琴的话没有说完,就见肖瑾尘怒视而来,冷着一张脸僵持了片刻,这才一脸不情愿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将路给苏青墨等人让开。 见此也没心思再去挖苦他,待到苏青墨他们进了屋子,就闻得整间房间里全都是血腥气,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证站在那里,伺候着封旭楠。 李继在见到他们出现的时候,微眯了眯眼,似乎觉得很是意外。然而并不似肖瑾尘那般阻拦,他只露出惯有的古怪笑意,微微侧开了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苏青墨向床榻上望去,就见一张标志性的娃娃脸引入眼帘,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几分阴沉跟瘦削。然而乍看之下的正常却在之后的注视中渐渐让人觉得心惊,只因为封旭楠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如那擎南国中的叶宇一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第668章 他在逃避现实 苏青墨当即脸色便不太好看,因为对这种感觉真的太过熟悉,所以担心会不会又因此衍生出不少磨难。然而一旁的容骁看起来却比她平静太多,只是在注意到封旭楠那看似异样的皮肤时,眼微眯,像是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让王爷来处理这件事,当真是叫人意外呢!”少顷就听李继如此说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容骁淡淡回应,目光却没有离开封旭楠,“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总归……是不会死的嘛,毕竟是一国之君,手上又有那么大一个国家要管理,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死呢?”李继毫不避讳地说着,言语中却很是不怀好意。 容骁没有再吭声,只侧目扫了眼况琴,让他上前去看看。就见况琴走上前去拉过封旭楠的胳膊探脉,少顷便眉头紧锁,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太对的情况。过了会儿他又将封旭楠的胳膊放下,四下摸了摸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最后这才起身,很是直接地冲着容骁道:“有些奇怪。” “怎么说?” “宣帝只是受了皮外伤,照理说并不会昏迷这么久的。” “那是被人用药控制了吗?”苏青墨突然插嘴道。 闻言,况琴摇了摇头,表情依旧难看,他重新侧目看回封旭楠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他只是……自己不想醒。” “哎呀,这可真是麻烦了呢。”况琴话音刚落,就听李继在旁边说着,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房中众人全都懒得理他,只对封旭楠的情况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此事毕竟是跟容湛做交易换来的,如果封旭楠真的在这里出个什么事,容湛不会放过他们,肖瑾尘也不会,从而更是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乱,那是苏青墨跟容骁最不想看到的。 “其实就这么躺着也没什么不好,这世道啊太麻烦,一直沉睡倒是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好法子。”这时,就听李继复又说道。 他话里的内容总是没那么简单,暗示也好,嘲讽也罢,总是会叫人莫名其妙就往其他的地方想。苏青墨与容骁很是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是以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便见容骁冲着李继道:“既然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由本王处理,那你就先回去复命吧。” “王爷这是要赶我走啊?”李继一副故作矫情的样子,“这么着急,难不成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 “你若想留下来也行啊,或许可以跟外面那位瑾王爷好好谈谈那些火药原本是埋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埋的。”苏青墨很快接过话,似笑非笑地冲李继说道。 李继微笑的表情微微一僵,眸底一沉,顺着苏青墨的话便猜到了些大概。事实上他并不清楚今日为何会产生爆炸,更不知是什么人做的。但是如果此事真跟容湛扯上关系的话,那一切就没那么简单了。 苏青墨他们肯定会闹个鱼死网破将容湛拉下水,而黑衣人给他的命令却是要保护好那个草包。 草包啊草包,竟然瞒着他做了这种事,还真是给人添麻烦…… “二位提醒的还真是及时,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还要回去复命。”很快就见李继脸上添了一抹虚假的笑意,他冲着苏青墨他们点了点头后,就此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肖瑾尘也不知为何跟了过去,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那并非苏青墨他们所担心的,随着李继的离开,房中的压抑气氛总算缓解了不少,她深吸口气后亲自上前,拉过封旭楠的胳膊稍微一探,很快就露出了如况琴之前一样的表情。 封旭楠还活着,这恐怕是眼下最值得他们高兴的一件事了。他的脉象很平静,除了因为受惊而显得有些波动外,其他均跟正常人无异。可就是如此正常的一个人却迟迟不肯醒来,除了是在逃避现实外,恐怕没什么原因可以解释了。 这样一想,苏青墨几人心里不禁都有些担忧,恐怕不必再去想去问,也可以猜到封旭楠这五年来在齐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咦,这是什么?” 就在苏青墨叹了口气目光下移的时候,视线落在封旭楠的脖颈处,很快发现了异样。 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在到了脖颈处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丝丝褶皱跟裂痕,就像是七老八十上了年纪的人一样,虽不是很明显,但在此刻衣襟微敞的状态下却是能够瞧得仔细。 而最叫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那褶皱皮肤的外围好像绕上了一圈线,毛毛的边缘向外翻着,透亮的白色与整个皮肤看起来都格格不入。看着那东西苏青墨莫名就觉得身上一阵鸡皮疙瘩冒起,因为眼下这情景太像是一具已经被割了喉的身体,又在外力的强大作用下重新连接起来。 就连她之前感觉到的阵阵死气也全都是来自于这一圈线,而随着她的注视,那一圈线仿佛正随着封旭楠的呼吸起伏波动,甚至对着她摇摆了起来。 还真是……叫人觉得有点恶心。 随着苏青墨的提示,房中其他人也在这时看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正当况琴准备上手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就听一道“叮里哐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接着阵阵怒骂自门外传来,像是有人不小心做了什么坏事,正在被齐宣国的管事随从收拾。 时间太过凑巧,难免叫人生疑。苏青墨深望了容骁一眼后指了指外面,接着自己小心地走了出去。贴在门边上的她让自己整个人陷入在一侧的黑暗中,她沿着门帘的缝隙向外一看,就见一个身着齐宣衣服的少年跪在地上,身边是被他打翻的好几个混着血水的铜盆,此刻正是太医们在救治伤员最关键的时刻,因这一闹,满地狼藉添了不少乱。 他面前的管事指着他的头骂的相当难听,可那少年不哭也不求饶,只无动于衷地跪在那儿。苏青墨正觉得奇怪微微皱眉的时候,忽然就见那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向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第669章 迟到的对不起 那双眼睛晶亮黑透,内里流转的淡淡冷光完全不是一个在宫中伺候的下人眼里该有的色彩。且加上他的表现太过淡定,那种完全是为了引起人注意的做法更是叫人生疑,而他周身微微散发出的那种潜藏的傲气,更不会是一个下人应该有的。 此刻,他看着苏青墨,苏青墨看着他,时间久了,竟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迈出步子,苏青墨看着那齐宣的管事问道。 “啊,公主殿下……”那管事一见到苏青墨就换上了另一幅面孔,诚惶诚恐道,“一定是这家伙动静太大打扰到几位了,还望公主殿下恕罪,奴才现在就把他拖出去……” “不必那么麻烦,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一双手总多一份好处。”苏青墨蛋蛋说着,打消了那管事的念头,目光侧移落在少年身上,又道,“不过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人前走动,还是去后面清洗纱布一类的吧。” 说完,苏青墨重新看回房间,声调微扬,“王爷,可否麻烦你陪我一起将这孩子送过去?” “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您让奴才去办就是了,何必劳烦您亲自跟王爷……”那管事一听,立刻恐慌道。 “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们也要去后面拿些纱布跟药棉来,顺路罢了。我只不过是不太想听你打骂他的声音,相比起刚才的响动来说,明显你更让人觉得烦躁。”苏青墨依旧表情淡淡,冲着正走过来的容骁使了个眼色,就见他很快更换了方向,往后院的位置拐去。 苏青墨不再理会那管事一脸讪讪的样子,冲着那孩子说了声“走吧”,这才自己也跟了过去。 三个人成一列一前两后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然而就在快要进入后院的那一瞬间,容骁与苏青墨突然齐齐闪身,步子一闪至少年两侧,将他胳膊一架后闪进了一旁的假山中。 “说吧,你到底是谁?”在将少年压在假山石上的时候,苏青墨眼微眯问道。 那少年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是以此刻表现的仍旧波澜不惊。他将胳膊从他们二人手里抽出,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才重新抬头看向苏青墨。 将那压抑了很久的气息释放而出,苏青墨竟意外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你……” “苏青墨,五年未见,你真的变了好多。”少年说着,喉结滚动,但声音却多了几分女子独有的清冷。 浑身猛地一震,苏青墨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人影。然而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人好几眼都完全想不到好好一个女子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对方见她如此,忽然自嘲一笑道;“你不必费心了,若是你能看出来,那几人必然也会,而我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表现,依旧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就如她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一样,对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生喜欢表现出一副清冷淡定的样子,因而也让她这么一个阅人无数的人,竟然在她面前栽了跟头。 “李梦泉。”蓦地,就见容骁突然说道。 面前的“少年”正是李梦泉,脱去了往昔那蓝白相间的医女长袍,此刻的她一身男装倒是也颇有几分英气。然而长相、身形还有声音等其他因素导致她此刻看起来就是一个男孩,若非不是她的眼睛太过透亮,苏青墨也不会因此而注意到她。 “这五年间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会……” 当年在齐宣,李梦泉领着她逃跑却遇黑衣人阻拦,之后在黑衣人单方面的屠杀下,是她跟封旭楠以自身作为肉盾,替他们挡住了后续攻击这才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才让一切没有于那一天就结束了。后来因为她失忆记不起这些人来,只是听说在当年出事后的第三个月,新帝便登基了,想必那时候便是封旭楠执掌了齐宣大权。 此刻李梦泉闻言,只是抿嘴一笑:“这五年到底如何,平南王不是应该很清楚吗,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 苏青墨微微蹙起眉,看向容骁,就见他表情沉重,完全是被李梦泉一句话戳在了心坎上。 “没错,我是怪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齐宣不会如此,封旭楠更不会如此。是你们当初的冒然进入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结果,我讨厌你们恨你们想千刀万剐宰了你们……可、可是我没办法,因为我没有能力,更因为那家伙到现在都不觉得后悔过。”李梦泉说着,苦涩一笑。 “对不起,并非不是本王不帮忙,而是在五年前的那件事后,本王也躺了许久。待到清醒以后手中势力已被除去大半,如果冒然行动,我们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李梦泉望着容骁,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自嘲一笑:“你若是早一点说这声对不起,我也不会记恨你们这么多年了。” “不过……记不记恨又能如何,事到如今,我还不是只能找到你们来帮忙。” “目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封旭楠虽然为皇帝,但因为身边有肖瑾尘的缘故,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受到限制。政务方面他根本不能插手,只能在肖瑾尘的授意下进行简单的批阅,剩下的则全由肖瑾尘去处理。而肖瑾尘因为从没有学习过帝王之道,所以上手很难,便一应去征求他上面那黑衣人的意思。” “尽管齐宣内外都被他们打理的很不错,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所以人们表面上没说出来,但仍旧在人人自危的。而我虽然一直只在旁边看着,但却从不觉得欣慰,只觉得他们是在养猪而已。毕竟待到一头猪最是肥硕肉满的时候将其宰杀,不才是更有用的吗?” “等一下,你是说……那个黑衣人懂得帝王之道?”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打断李梦泉的话,皱着眉问道。 第670章 站在死亡线上的人 李梦泉不知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在见苏青墨微微变脸的样子,只微微皱眉:“尽管我很厌恶那个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肖瑾尘在他的调教下,将齐宣国治理得很不错,甚至……甚至隐约要超越当年先帝还在时候的局面。” 一个变态到极致的黑衣人竟然能有如此才学,想必对方一定是了解过跟帝王之道有关的一切。苏青墨想到这儿紧紧咬住了下唇,脑中慢慢浮起的那个影子,让她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心中更是起伏不定。 见到她脸色如此难看,容骁面露担忧正要开口,却见苏青墨猛地抬头,佯装没事人一样冲自己摆了摆手。 “我没事,只是身子忽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她笑着解释,然后看向李梦泉道:“你继续说吧,后来如何了?” 李梦泉毕竟也是学医出身,哪里看不出苏青墨此刻的样子正是受惊过度。然而并没有在此点破,她只敛眸想了想刚才说到哪里了,这才复又道:“朝政方面因为有黑衣人的帮助,肖瑾尘学得很快做的也很好,恭维他的人越来越多,取悦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之后整个人就膨胀起来,处处顶撞封旭楠,处处针对封旭楠,丝毫不把这个皇帝看在眼里。虽然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以前多少还会注意分寸,之后却是变本加厉了。” 在皇宫里生活的人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在看风向不对以后,便全都跑去讨好肖瑾尘而无视封旭楠,堂堂齐宣皇帝能做到如此,也真是叫人大跌眼镜了。 “其实五年前你们离开以后,那个黑衣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们打败了。封旭楠当时身受重伤,我拼尽了一身医术才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十天,我几乎没怎么闭过眼才陪着他熬了过来。可他醒来后在发现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很生气,正准备要将那些人的罪行昭告天下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却再度出现了。” “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封旭楠的脖子上便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带子,那带子就像是活物一样,只要他心里有不好的想法或者想说不好的话的时候就会紧紧勒住,直到……把他勒死。” “而我也是到了那时才知道,黑衣人之所以任由我将他救回,就是因为他早有准备。他说封旭楠因为开启过龙炎之气,体内阳气太盛,所以他无法用蛊控制他,只能先让他活过来,然后再用其他方法将他制住。他在我所有的用药里面都加了东西,然后让那些东西于封旭楠体内慢慢成长……三个月,他用三个月的时间在封旭尧身体里培育了一个活物,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鬼东西,它只会每次依附在喉咙处,融化他原有的那一块皮肤,最后取而代之。” 苏青墨听着心里一阵恶寒,尤其是想起刚才那鬼东西正冲着自己摇摆的时候…… “后来那黑衣人的目的达到,他便让肖瑾尘将我杀掉。是封旭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他才在最后关头答应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出宫。可……你们也知道,他这样做并非出于心软,而是他想看着我们这群蝼蚁是如何在世俗的情爱中迷失自我,最后丢了性命的。” 这种想法完全符合黑衣人那种变态的性子,苏青墨尽管与对方就打了这么两次照面,尤其是第二次还并未是本人只是傀儡,她也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对情感近乎偏执的看法。 他觉得,在这世上一切都是假的,尤其是感情,男女之情。 “所以之后……是你自己又偷偷回去宫中的吗?”少顷,苏青墨望着李梦泉问道。 李梦泉抿嘴一笑,微微叹了口气:“是啊,他为我跪地求人,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那你现在这样子……” “我吃了药。”李梦泉淡淡道,“在离开皇宫以后,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到处走动,终于从一些江湖中人的手里买到了这种可以短暂变化人体征的药。” 闻言,苏青墨眉峰一蹙,她倒是在几年前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违背这世上自然生长的东西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李梦泉的代价…… “我没有几年好活的了,所以我想在我离开之前,可以帮他从那个牢笼里面走出来。”似乎看出了苏青墨的疑惑,李梦泉笑着说道。 苏青墨与容骁皆是一震,心中除了对面前女子的钦佩之外,还有对她跟封旭楠的愧疚。 毕竟当年若非不是他们太过无能受了对方的算计,何以让所有人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五年的情况如何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眼下需要说的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李梦泉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四处张望了一番,苏青墨与容骁查探一番无人后,也都表情严肃地看向了她。 “因为封旭楠不能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东西是我替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偷偷拿来的。”李梦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了二人。 “这不是当日容湛送去的帖子吗?”苏青墨望了眼道。 “是,但是我觉得这并非是一般的帖子,因为我曾见过肖瑾尘拿着这帖子在书房里静坐了两个时辰以后才出来的。” 这倒是近几日以来获得的最有用的消息了,苏青墨道了声“谢谢”后小心的将折子收起,这时就听李梦泉再度叹了一声道:“你们不必谢我,毕竟我也不是白白帮忙,我要的是什么已经在一开始就跟你们说过了,希望你们这一次……不会再食言了。” 千言万语有时候也抵不过一个相信的眼神,苏青墨紧紧拉住李梦泉的手颇有些难过,因为她突然觉得他们这一群人因为那黑衣人的所作所为真的过得太苦了。 蓦地,正待苏青墨还想再问李梦泉几句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那越发靠近的声音跟气味,苏青墨眉眼低垂,冲着容骁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第671章 宝刀未老 容骁在闻到来人身上的那股气味的时候皱了皱眉,深望了苏青墨一眼明显不想先离开。然而苏青墨眼下却是要先替李梦泉考虑,她急忙搓了搓手一脸委屈地看着容骁,眼神更是楚楚可怜。 容骁一向最是受不了她这种磨人的样子,最后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后,这才带着李梦泉先一步离开。 “瑾王爷怎么寻到这儿来了?”就在容骁他们前脚离开假山石的时候,苏青墨后脚便转了出去,面含浅笑冲着走来的肖瑾尘问道。 原本肖瑾尘还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这下子倒是被苏青墨吓得一惊,下意识便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因着这反射性地小动作引来了苏青墨秀美高挑深望一眼,肖瑾尘没来由觉得懊恼,轻咳一声化解尴尬,却是一边开口一边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向后看去。 “月华公主怎么会在这儿?”他假惺惺地问着,在见她身后没人的时候微眯了眯眼,“怎么不见平南王?” 苏青墨闻言轻声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肖瑾尘,双臂环胸靠在了身后的假山石上。 “瑾王爷,你似乎对我跟平南王的事情很是关心?” 肖瑾尘表情一僵,随即不由冷笑:“本王只是担心公主吃亏被人占了便宜。” “哦?这话从何说起?”苏青墨故作不解道。 肖瑾尘总觉得苏青墨今天表现的不太对劲,她先是在之前像模像样地冲自己表达了歉意,现在又肯不顾容骁留在这里跟自己交谈。要知道以前他二人碰面的时候她可总是不说超过三句话就会翻脸的,是以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还真真是头一遭。 难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肖瑾尘心里面这样想着,下意识就向自己的手腕处看去。凤图已经被他刻进了身体里,若是感受到了凰图气息的时候,就会将他的一条血管变成绿色。然而不知为何,他明明在很早以前就确定面前的女人是苏青墨,可凤图却迟迟不肯做出反应,难道是凰图已经出现意外?还是她已经将凰图毁了?可若是那样……黑衣人又怎么可能还不罢手? 心中疑惑太多,肖瑾尘深吸口气正要抬头的时候,却见苏青墨的脸正凑在自己跟前,那幽深清冷的眸光瞬时戳进他的心里,吓得他猛地往后一缩,竟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待到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动作有多怂,肖瑾尘顿时烦躁的不行,正想转过身就走的时候,忽听苏青墨在身后道:“瑾王爷,不是说担心我吃亏吗?你若就这么走了,那你的担心也太廉价了吧!” “我没有!”肖瑾尘猛地转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明知容骁心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不过就是个一个替身,为什么还要跟他走那么近!” “他利用你的好心,欺骗你的感情,用你的身份跟势力去满足他所想要的一切!听说他还将你带去擎南帮着那擎南三皇子夺位,可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可能给你带来的麻烦!”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却就是不听就是要听信这个小人的话!” 肖瑾尘,你说的这个人……是你自己吧…… 苏青墨心里面回应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若是以往,她在听到肖瑾尘如此诋毁容骁的时候,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可碍于眼下情况特殊她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必需得忍着这个不要脸的禽兽,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恶心嘴脸,却从来不肯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她真是后悔啊,竟然跟这么一个畜生做了那么久的朋友。 “瑾王爷,你说的那些话我虽然嘴上不服,可心里面却是记得的。在外人看来我可能与平南王情投意合,但实际……我们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毕竟他日我父皇殡天之后,皓月那么大一个国家可不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就能轻轻松松执掌手中的,所以我需要一个男人,一个不会对皓月动心思的男人来帮我。” “那我也可以帮你!” 随着苏青墨话音落下,肖瑾尘突然控制不住怒吼道。 苏青墨眉眼低垂掩去眼中鄙夷,心中暗道鱼儿终于上钩了。原本她对类似于此的色诱术真是一点儿都看不上的,但特殊时刻特殊对待,在已经跟肖瑾尘撕破了无数次脸的情况下,若是继续强硬下去恐怕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只能以此来慢慢靠近了。 “瑾王爷,我知道你也能帮我,但是我说过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对皓月没有心思的男人。而你,对权力的渴望表现得太明显了。” 被苏青墨当众戳破,肖瑾尘却没了适才的慌张。他忽然就松了口气,毕竟他一直以为苏青墨是在失忆的情况下再度爱上容骁的,那时,他真的是感到绝望。可是眼下听她解释起来,他觉得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他就说嘛,容骁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可以让苏青墨如此念念不忘! “但是月华公主,你执掌皓月以后难道不希望皓月日益壮大吗?平南王,他只是一个空有王爷之名的废物,实际什么能力都没有。但是我不一样,我在齐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我愿意,就算拿着一整个齐宣给你,都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肖瑾尘说着,步步上前,最后贴着苏青墨站住,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所以说,你难道不更应该跟我合作吗?” 苏青墨强忍内心的恶心,忽然伸手抓上了肖瑾尘的胳膊。她很是为难地假意一笑,接着却眸中一亮,顺势把人给推开了。 “既然瑾王爷这么真诚,那我便再考虑考虑好了。”她说着,径直离开。 然而,该找的东西,却在刚才已经找到了……凤图,正在肖瑾尘的右臂内侧,只要在他情绪强力波动之下就会显现而出。而她必须要在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之前将凤图抢回,否则黑衣人加上凤图,他们这一方绝对不会有任何胜算。 第672章 生辰宴会 就在苏青墨沿着原刚刚返回东客殿的时候,就见容骁一脸阴沉站在那儿,见她出来以后匆匆走上前来,一把扯呼她上下看了一遍。 “他有对你怎么样吗?”检查完毕后,容骁冷着脸问道。 “没有。”苏青墨说着,尽管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还是想笑。 “真的?” “那个……他捏了我的下巴算不算?” 结果这一次话音刚落,就见容骁推开她往回走,明显是准备过去把肖瑾尘的手给砍了。见状,苏青墨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将容骁拦住后又在他耳边将刚才的发现低声说出,这才见容骁的火气消了一点,只是看她的眼神依旧愤愤不平。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错了,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苏青墨再度搓着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容骁简直快要气笑了,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在苏青墨额头上一弹,看着她瞬间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的样子这才方觉得解了气。 “下不为例。”他低声说着,又伸手擦了擦苏青墨的下巴,“下回如果还有这种事,自己提着他的胳膊来找我。” 苏青墨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憋着嘴很委屈地道:“恩!” 而就在他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况琴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冲着他们招了招手,脸上是一副总算松了口气的样子。苏青墨与容骁敛了敛心神匆忙上前,这时就见肖瑾尘也向着这处走来,在看到他们又在一起的时候,脸色明显很难看。 不过这种时候已经没人再去顾及他心情如何了,随着况琴进了屋,待看到床榻上的封旭楠已经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而容骁这时已经走上前去,正要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在瞥见封旭楠脖颈处的那个怪物时,整个人都停住了。 他们不能有任何一人让封旭楠情绪激动。 想到这儿,他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是十分无奈地俯身做礼:“见过……齐宣陛下。” 封旭楠怔怔望着他没有说话,然而他微微颤抖的手却似乎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那种隐忍憋闷的样子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痛苦,见状,苏青墨急忙上前将一味清心丸塞进了封旭楠的口中,然而压低声音道:“自己小心。” 因为知道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对封旭楠不会有任何帮助,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苏青墨便拽着容骁一行离开了房间,只让月影跟元勃留下来帮忙照看封旭楠,毕竟这两人他不怎么熟悉,也就不担心会因此刺激到他的情绪了。 苏青墨并未跟肖瑾尘再打招呼就这样拽着容骁走了,她知道,隐忍的不止是封旭楠一人,其实还有容骁。 果然在没走出多远以后,容骁就将她的手慢慢拂开,少顷,他一拳砸在身边的墙壁上,随着那裂缝滋生,苏青墨心疼地望着他,却是没有上前阻拦。 是人,总会有受不了的那一天,而为了不把自己逼疯,就总得找到方式去发泄,去让自己没那么痛苦。 “我不会放过他的。”容骁缓缓抬头,看着苏青墨说道。 深吸口气,苏青墨回道:“真巧,我也不会。” 容骁看着她坚定的样子,不知为何,没过多久眸底又再度溢出一抹忧色。他什么都没说只伸手将苏青墨紧紧抱住,他薄唇贴着她的耳朵,仿佛是挣扎了很久,才缓缓道:“青墨答应我,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 苏青墨心中一紧,总觉得容骁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她想挣开他的怀抱问他怎么了,可容骁却将她死死按住,重复道:“你答应我!” “我答应,我怎么会不答应……你也不想想,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儿呢?”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之后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情况,你都一定不要自己逞强,一定要记得你还有我。” 总觉得容骁这番话似乎另有内容,苏青墨慢慢蹙眉心里不安,最后却只反手也将他抱住。 “我答应你。” 因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容骁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而就在他拉着苏青墨缓缓回宫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回廊处,正站着一个身着白衫的人,正一瞬不瞬望着他们,眸底低沉,表情不辨。 封旭楠醒来一事可谓是皆大欢喜,尤其是对容召国众人来说,更是令他们松了口气。而容湛即便一百个不情愿承认容骁的功劳,但在前有交易,后又有封旭楠的感谢下,只能不情不愿地下旨赏了容骁,并且还派人修缮了平安王府,只待王府一好就让他赶紧搬回去。 这在众人看来或许只是帝王的一时开恩,可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却很清楚这是容湛在兑现承诺。不过如果是他派人修缮的王府,那么在日后住进去之前恐怕是得再好好查看一番了。 原本紧接着等待容骁的便是要让他查清爆炸案一事,可幸好两天后便是苏青怡的生辰了,因着此番盛宴就是为她生辰做准备的,所以为防添了晦气,容湛也只能将此事作罢,告诉容骁之后再去处理。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而待到苏青怡生辰当天,便见朝中重臣全都携其家眷进宫而来,锦上添花,喜气洋洋。虽说三国中正儿八经来道贺的只有封旭楠跟肖瑾尘两人,但苏青墨与况琴多少也是皇室身份,总不能就这样厚着脸皮呆着,于是便也精心筹备了一份贺礼送上,也算是聊表心意。但在那之后二人便也就不把自己当客人了,就如这宫里是自家后院一般,随处可见他们四下走动的身影。 苏青墨因为不愿意傻呆呆地坐在宴会席位上等待,所以在听说容湛并未去凤仪宫的时候,便自己带了月影前去,想看看苏青怡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然而谁料刚绕过亭台楼阁准备往卧房行进的时候,就见一抹白衫出现在面前,清逸俊雅,倒是与往常无二。 “表哥。”苏青墨当即表情一淡,却是下意识道,“今日长姐大喜,你这身衣服怕是穿的不太合适吧?” 第673章 善意的提醒 苏青墨说话的语气很淡,表情也只是如话家常一般的平和,然而此刻在范庭川看起来,这不过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她是真的很讨厌自己,所以才会在见面的时候流露出如对肖瑾尘等人一般的表情。 “只是习惯于穿白衫而已,倒是没想过会引起误会。”心中一声轻叹,范庭川道,“更何况……想来今日你我应当都不会觉得这是一场大喜之事。” 苏青墨眉峰微扬,颇有些不知该答什么。 这个人啊,明明是他把苏青怡一步步逼到这种绝境,现如今又何必要露出这般伤感的表情?而她呢,明明知道这件事将会成为心里面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却连问一声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把长姐逼到如此境地,为什么还不肯在自己面前露出真面目。 苏青墨与范庭川就这样对视良久,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毕竟是真不知还能讲什么。待到身后月影轻咳一声,苏青墨才惊觉自己还得去苏青怡那儿,于是冲范庭川点了点头后擦过他身边径直离开。 “青墨。” 谁料经过范庭川身边的时候他却再度开了口,苏青墨微微蹙眉并没有回头,就听范庭川在背后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任何人。” 仅一句,苏青墨垂着的手却忽然握成了拳头,她突然有点想笑,毕竟这句话太像是那些杀人犯在行刑之前说的忏悔了。 我从没想过要杀谁,我从没想过要伤害谁,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做…… 可结果呢? “表哥,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表里如一。”这一次不带遮掩地嘲讽出声,苏青墨不再逗留,抬脚离开。 而若是她肯回头看一看,就会发现范庭川此刻站在那儿悲凉哀婉的样子是多么的无奈。 “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不去宴会场等着吗?” 待到由宫人们通传后,苏青墨刚一进门,就听苏青怡问道。她抬头看过去,就见对方一身正红色宫装裙,裙摆拖地很是大气,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插着六支金步摇,尾端还缀着丝丝银线流苏。平日不施粉黛的脸上今日画了精致的妆容,让原本就长相姣好的苏青怡看起来更是美丽,浑身上下彰显着贵气,如此瞧着倒真是有母仪天下的姿态了。 “很漂亮。”苏青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冲她说道。 苏青怡面上一红,颇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真的吗……我、我还是第一次打扮成这样,不……还有一次,是大婚的时候……” 说着说着,苏青怡像是想起了什么,满面光彩就这样慢慢褪去,一抹愁容染上眉梢,将她原有的欢快变成了一汪哀凉。苏青墨哪里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挥手屏退周围宫人们退下,这才走上前去握住苏青怡的手。 “无论如何,长姐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苏青怡抿嘴一笑,低下头:“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前几日才派人送过来的,说今日是容召国大事,让我好好打扮切莫不要丢了容召国的脸。” “其实青墨……我真的不太懂,今日不是我的生辰吗,既是为我庆贺又何必搞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可若不是为我庆贺,又为什么要打着我的名义……”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皇室惯用的手段。他们想要做的事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会用宴会、酒会等开场,将人聚在一起,然后再一个一个下刀。妻子生辰、孩子寿辰亦或是大丧他们都有本事将其说的一本正经,那些看似恩宠如爱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所做的假象。 这些,苏青墨懂,容骁懂,容湛更懂,可是苏青怡不懂。 苏青怡的声音很轻,虽然表面看起来她只是在疑惑,可苏青墨却能感受到她心里面的委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她抱住,然后强作笑颜在苏青怡耳边道:“不要管别人是如何想的,反正我只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呀,长姐。” 明显感觉到苏青怡因这一句微微松下来的身子,苏青墨这才放下心来,将一条手钏从锦囊内掏出,平放在了苏青怡的手上。 “这个东西你拿好,可以保你不受邪气或者药物的影响,你现在在宫里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我无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就让这东西来保护你吧。” 看似普通的朱砂珠,实际却是苏青墨特意出宫去向叶繁花寻到的方法,对方说她身上的凰图之血有可以改造这些东西的能力,因此她便用自己的血将这些珠子养了好几天,这才串起来给苏青怡拿过来。 晶亮的朱砂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在周围缓缓流动着一股很微弱的红光,苏青怡看着这串手钏,眼底流过一丝哀色,却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戴上。这时就见栖凤宫的掌事太监小声地在门口说了句“时辰到了”,苏青墨闻言,这才告别了苏青怡,带着月影先回去宴会场中。 待回到宴会场中,苏青墨这才见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上首的座位正是容湛跟苏青怡的,下首左侧紧挨着的是封旭楠,接着便是自己。而对面右侧第一顺位的是容骁,紧接着的却是肖瑾尘跟况琴。如此一看,肖瑾尘被两个仇人夹在中间,左右都不舒服,当真是叫人看着好笑。 “平南……王妃。”就在苏青墨打量对面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很是压抑的声音。她侧目顺着声音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见封旭楠正皱着眉看向自己。 “齐宣陛下认错了,我并非平南王妃,而是皓月国的月华公主。”苏青墨淡淡提醒着,右手冲着封旭楠轻轻一晃。 封旭楠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说话,可事到如今既然再度碰上了,他也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深吸口气右手莫名箍上了自己的脖子,他看着苏青墨,道:“今日之宴,绝不简单,你们小心为妙。” 第674章 果然好戏不断 这种情况苏青墨早有预料,然而此刻听封旭楠说起却仍旧觉得忧心。侧目看着身边男子有些难受的脸色,她也不由压低声音道:“陛下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不要再说了。” “怕什么,反正、反正他们也不敢让我死在这儿。”封旭楠自嘲地冲苏青墨笑了笑,再度又道,“容帝跟肖瑾尘不知做了什么交易,此次前来看似是为庆贺皇后生辰,实际却是来密谈的。你们若是有空便多盯着这两人,我怕他们会对你们不利。至于今日……今日大庭广众……恐怕他们会……会让阿骁跟你……咳咳……” 最后面的话封旭楠几乎说不下去,见状,苏青墨急忙让身后的宫人去拿了一杯清水,自己则再度掏出清心丸喂他服下。她替他顺着气,这才察觉到周围似乎有各色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们两人。苏青墨大大方方抬头一个一个回望过去,在见无非是些八卦不齿的眼神后只全都忽略,可最后在触上肖瑾尘冷冽目光的时候停了下来。 果然,那种沉重又紧张的样子是怕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呢…… “肖、肖瑾尘这两日表现的有些奇怪,好像、好像容湛找了他多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不知是不是、是不是反悔了……” “二皇子你且放心,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不会再让他们占到半分便宜。倒是你,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再说下去了,否则你真的出个什么意外,阿骁会内疚一辈子的。” 苏青墨这时也换了称呼,一脸严肃地看着封旭楠说道。见状,封旭楠这才“恩”了一声,借着清心丸的药效总算把心里面冒出来的那股邪火压了下去,如此喉咙处的异样这才减轻了许多。 而随着这一小插曲的落幕,门外一声内监高呼,打开了今日宴会的开场。一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使得在场除却封旭楠之外的所有人都起了身,目光投向殿门,就见容湛携着苏青怡缓缓而来,男才女貌好不亮眼,就这样于众人的视线中落座上首,笑脸相迎。 “都平身吧。”容湛笑说着,心情似乎大好。 苏青墨倒是懒得去看这个变态,只很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了苏青怡脸上。不得不说苏青怡的表现要比她想象的优秀太多,没有胆怯,没有不堪,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跟母仪天下的温婉之气,倒是莫名让人产生一种她天生就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而更让苏青墨觉得诧异的是,为什么她竟然会产生觉得面前两人很配的想法? “今日恰逢皇后生辰,朕设此宴会,是为给她的惊喜,而能邀三国贵客前来,更是我容召的荣幸。在此朕便先敬各位一杯,多谢在座几位赏脸。”容湛说的霸气,动作更是豪放,举起手边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便大笑起来。 见他如此,除了封旭楠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外,其余人只好配合他的动作一起干杯,看似和乐融融的气氛,实际背地里却是暗潮汹涌。 宫中乐坊早已在开场时便奏起了乐,闻声,竟是苏青怡最爱的江南小调。打扮成江南女子的歌姬跟舞姬鱼贯而入开始各自的分工表演,一时间,众人只觉置身于江南独有的烟雨蒙蒙中,随着那柔美的小调,踩着叮咚作响的青石板路,竟别有一番愉悦的滋味。 不得不说,苏青墨对容湛这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贴心是感到恐慌的,毕竟她完全没想过上首的那个变态竟然会把苏青墨的喜好记在心里。这样想着她目光再度上移,少顷却秀眉微扬,只因看到容湛竟然在替苏青怡布菜,而且还很是贴心地替她拽着袖子,免得沾上污渍,由此失了面子。 谁料这时容湛突然望了过来,在触到苏青墨脸上那一抹严肃的时候也慢慢皱起了眉。他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苏青怡的衣袖,很快,唇角微翘,却是转向容骁突然道:“平南王,朕记得你母亲当年便是出身江南吧,不知你觉得今日这歌舞如何?” 随着容湛一语问出口,整个宴会场除了歌舞声外,其他人全都静了下来。 母亲……这不仅是容骁的禁忌,更是整个容召国贵族圈子里传了很久的流言。 苏青墨急忙紧张地看过去,担心容骁因此而发怒。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容骁只坐在那儿仰头饮下一杯后,这才不急不缓地站起了身,看着容湛道:“陛下,微臣早前就说过自己不通音律,所以看不出这歌舞到底如何,还望陛下见谅。” 容骁语毕,眼见容湛就要接话,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微臣想这些既然是陛下为娘娘准备,那自当是极好的。” 既没有贬低自己,也没有高捧容湛,容骁如此机智的回答顿时赢得了在场众人无数赞赏的眼神,却也让上首的容湛脸色难看,只见他眸底冷光一闪,恨不能将容骁的嘴给撕烂。 然而容骁只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心中想着以对方的性子定然不会只一个问题就将这场争锋结束。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容湛就恢复了往昔清冷含蓄的笑脸,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朕还一直以为那是王爷谦虚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可惜啊……可惜……” 说着,容湛冲身旁的太监点了点头,复又道:“事实上朕之前得了一样好东西,一直都想交给王爷,只是没想到王爷并不通音律,看来是要错失这个机会了。” 就在容湛说话的当口,那太监已经拿了一个锦盒走了上来,待到他呈给了容湛之后,就见容湛修长指尖将盖子打开,随后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到那样东西的一瞬间,容骁双眼圆睁瞳孔猛地收缩,而容湛似是很喜欢他这幅表情,于是一边把玩手中之物,一边道:“既然王爷不擅长音律,那么这东西朕留着也没用了。只是不知该砸了好呢,还是另送他人好?” 第675章 只是看不爽 那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晶亮又厚重的色彩在阳光的照射下正流转其中,仿若是酷夏的一抹清凉由此灌注心尖,尽管此番已是初冬之际,却并没有让人感到丝毫冷意,而只余甘甜。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却让苏青墨与容骁齐齐愣住,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苏青墨震惊,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时是在平南王府,彼时的容骁曾说自己不通音律,却在夜深人静的傍晚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用这玉笛吹出令人断肠的小调。 容骁震惊,是因为那东西的确是他留在王府暗格中的,却因此番回来没有时间,所以一直都没去看。此刻玉笛在容湛手里,一定是他已经派人在王府暗格中查找过了,可平南王府的暗格绝非什么人都能找到的,由此可见……在之前失踪的那一堆暗卫中,有人不堪受刑,将他出卖了。 然而暗格如何在这时已经不重要了,对容骁而言,真正重要的是那支玉笛……自己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 容骁的表情在最初震惊过后已经逐渐归于平静,而全程容湛就坐在那儿一瞬不瞬地欣赏着,些微一点点变化都能让他欣喜不已。眼见容骁恢复,他眉峰微挑,再度重复起刚才的问题:“王爷觉得,应当把这玉笛如何?” 许久未曾冒起的火气慢慢燃了起来,容骁深吸口气,依旧慢条斯理道:“东西是陛下的,自然是由陛下做主。” “可朕现在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容骁慢慢握紧拳头,强忍着满心怒火,深吸口气道:“依微臣之见,不如就……” “不如就请陛下将它送给我吧。”这时,却是苏青墨站起来,打断了容骁的话。 她看着容骁略显错愕的样子,只冲着他淡淡一笑。她很清楚容骁要选什么,毕竟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软肋这种东西永远是越少越好。可那支玉笛却不同,那是容骁娘亲留下来唯一的东西,她曾见过容骁在看到玉笛时候满怀眷恋跟温情的样子,她不希望他内心最后一点关于过去的温暖都被上首那个疯子给抹杀。 而比这些还重要的,是她实在不愿意看到那疯子沾沾自喜的笑容! “月华公主,你如此……未免也太过放肆了。”容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青墨说道。 “那是因为我实在太喜欢这支玉笛了,心痒难耐所以才放肆出声。不过既然已经放肆了,就这样坐下未免也太可惜。容召陛下不是说想为这支玉笛寻找一位良人吗,恰好我认识那么一位,不如请陛下将笛子直接赐予那人可好?” 一听苏青墨这话,饶是连容骁都不自觉皱了皱眉。而苏青墨却是大大方方一笑,手指着下首朝臣所在的位置,笑道:“听闻容召范家的大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是这等妙人,自当在音律方面颇有见地。像是这么好的一个东西,砸了是浪费,给不懂的人更是浪费,陛下何不成人之美,也算造就一段佳话呢?” 苏青墨一语落下,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在公报私仇,因为她知道范庭川不会拒绝,她只是在利用对方现如今的身份跟地位,来保全容骁的东西。 毕竟,这也是范家欠了容骁的。 眼见这一语过后,在场所有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聚集在了范庭川的身上,那些人虽然不知这玉笛的来历,但也能看出其贵重,所以在低声讨论着范庭川与苏青墨关系的同时,也在一旁观察着范庭川的反应。 只可惜,他全程都是表情淡淡,只在目光触上苏青墨眼神的那一瞬,微有波动。 她果然……还是在怨自己呵…… 昔日那个曾说会为了范家一同承担的小表妹现如今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范庭川心中有苦不能言,只在稍后缓缓起身,恭敬做礼道:“多谢公主。” 如此,便是应了下来。 容湛一听,当即一张脸就掉了下来。他愤愤瞪了范庭川一眼,再看容骁与苏青墨皆是一脸平淡的样子,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好像曲折许久最后丢脸的又成了自己一人。容湛这样想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将气儿喘匀,他手中把玩着那支玉笛,脸上故作笑容道:“既然公主都开了口,那朕若是不依未免显得太过小气,范庭川,上来接赏吧。” 范庭川应了声慢慢上前,众目睽睽之下,他双手平伸,头颅低垂静站容湛下首。往日的范庭川何曾做出过这种低人一等的样子,苏青墨明明怪他怨他,但眼下看到了,心里却又很不是滋味。 “不过话说起来,朕适才还以为月华公主是准备为自己求得这支玉笛呢,现在看来,只怕也是瞧不上这种东西吧。毕竟这玉笛所用的都是早些年的料子,当时虽然是好,但年代久远已经失了本来的颜色,所以说很多东西随着时间过去久了,总是能看出贵贱,一支玉笛是,人更是。” 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容湛故意以此刺着下面的人。就在将玉笛即将放在范庭川手里的时候,他忽然又道:“有一事朕也是最近才得知,原本还不确信真假,现下看来倒是没什么可怀疑的。” “范庭川,听闻当日在皓月的时候,皓月陛下曾有意为你与月华公主赐婚,说你二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眼下她这般为你着想,想来那事的确是真的。既然如此,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便由朕为你二人赐婚,一是应了皓月陛下之意,二则是为今日大喜锦上添花,如何啊?” 该死的,竟然来这招! 苏青墨当即火冒三丈,万万没想到容湛竟然利用月云升随口一语来大做文章!虽然她身为皓月国的公主,即便容湛赐了婚也得要月云升那头答应,可这旨意一旦下了,依着月云升之前的想法,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想到这苏青墨终于忍不住了,然而正当她准备要走上前拒绝的时候,却见范庭川微微抬首,掷地有声地道了四个字。 “多谢陛下。”他说。 第676章 本王不同意 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苏青墨虽然早就知道范庭川变了,可那些变化是处在暗处的,起码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半分。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拒绝,答应了容湛的提议,当众把自己架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苏青墨生气,更多的却是想笑,她终于明白那天未名传来叶茹贞的口信时,为何最后留下的是那样一句话! 小心范庭川,果然是真的要小心他啊…… 人家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范庭川虽然不算是家贼,但也是一个熟悉的人。苏青墨或许是因为对他莫名的肯定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早上的承诺所以潜意识里竟然觉得他会按照自己的套路走,可是她忘了啊,这个人是范庭川,一个与容骁不相上下的厉害的人,更是……她的对手。 “月华公主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心里太高兴了?”就在苏青墨敛眸沉思的时候,忽听容湛开口找麻烦道。 苏青墨抬眸,却是直接向范庭川看去,就见往日里平淡温和的翩翩公子此刻却用一双幽深到极致的眸子望着自己,那般陌生的样子让苏青墨都为之一震。 少顷,她却是笑了,笑得无谓,笑得邪气,讽刺:“容召陛下,这桩婚事,我不愿意!” 如此直白的拒绝再一次让现场气氛降至冰点,而随着一曲小调结束,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再开口说什么。容湛眼微眯打量了苏青墨半刻,很快一笑:“月华公主,婚姻大事是每个女子都需要走的必经之路,你实在不必因为太过害羞而……” “容召陛下是听不太懂吗,那我说明白点好了。”苏青墨打断容湛,直截了当道,“我不愿意嫁给范庭川,无关害羞,无关心事,只是不愿意,仅此而已。” 深吸口气,那头的范庭川微微垂首,嘴角上扬,扯出的笑容却是很苦涩。 “陛下,这事儿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眼下人这么多……”一旁的苏青怡见状不对,急忙劝道。 哪知容湛却是不依不挠,冷笑一声,道:“当日婚事是你父皇所言,虽没有下旨昭告天下,但意思却已经很明了了。父母之命是婚事首要条件,公主这话难不成是想抗旨不尊?” “即便抗旨那也抗得是我皓月国的旨,与容召陛下何关?再说我就算身份再不济也是个公主,容召陛下这么轻而易举就替我决定了婚事,是越俎代庖呢还是刻意针对我皓月呢?” 眨眼间就将事情上升到了两国之间,苏青墨面含淡笑,就见容湛脸上微微变了色。 她虽不知容湛今日最初的打算是什么,但很明显那支玉笛只是个引子,后续赐婚才是正题。若是她答应,日后皓月便是跟容召国绑在一起了,荣不会一起,但损绝对不少。但若是她不答应,那这天底下的悠悠之口会将她毁的一干二净,连带着皓月也会被从云端拉入地狱,日后不管容召对皓月做什么,都会是情有可原的了。 前路已有,后路已备,倒是只把她架在这半空中,当真是……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这时,容骁忽然开了口。 苏青墨大惊之下急忙拼了命地给他使眼色,毕竟此事牵涉太广,如果再把容骁扯进来,以他现在的处境,他们这一方多少会再受影响。而容骁对苏青墨的暗示却浑然不觉,只在上首容湛看过来的时候,淡淡道:“微臣也不赞同这门婚事。” 闻言不禁笑了,容湛好整以暇地看着容骁:“平南王,此事与你何关?” “此事与微臣的关系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月华公主乃微臣心上人,看着心上人被许配给别人,身为男人,自然是坐不住的。” 这话一出,顿时惊诧众人。 就算以前苏青墨还是平南王妃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容骁这样直截了当地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喜欢她。而今她身份与以往不同,公主的婚事毕竟牵扯到了国事,容骁这么明目张胆的举动除了会让容湛下不来台外,也会让人们以为他是否有意造反,毕竟皓月国的实力摆在那儿,因为一本《千秘本》,它们可是人人都想拉拢的对象。 “平南王,你僭越了,朕在说正事。” “微臣也在说正事。”毫不退让半分,容骁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陛下总不会连微臣这么一点喜好都给抹杀了吧?” “你!” “陛下,月华公主摆明了不想嫁给范大公子,若你执意赐婚,只会让皓月陛下觉得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毕竟再怎么联姻,也得对方也一起下旨点头?” 容骁的似笑非笑让容湛怒火中烧,几乎就想要提剑而下。他是料到了容骁不会答应,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可恶!可恶!他就说容骁这家伙怎么会甘心一直居于自己下面,看来是早有准备,想要以下犯上来造反啊! “陛下,既然月华公主不答应,那婚事便之后再议吧。总归……是要等皓月陛下先点头,时间还长,微臣愿意等。”就在气氛越发紧绷的时候,范庭川突然开口,就像是在那已如死水的湖面丢下了一颗石子,惊起阵阵波澜。 “所以,连你也是在质疑朕的意思了?”容湛越发不高兴,冷着脸问道。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适才觉得,既然平南王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为了佳人,我二人最好还是以男人之间的方式来决一决高下,既是给月华公主一个选择的标准,也当是为今晚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助兴了。” “哦?”容湛一听,阴冷的神情瞬时带上带上了兴趣。 “平南王骁勇善战,一向是众人心目中不败的战神,而微臣虽说名不经传,但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总不能给在座世族丢脸,所以微臣提议与平南王比剑一场,看看各自的实力,彼此心中也能有个谱儿。” 第677章 男人之间的对话 “我不同意!”哪知范庭川话音刚落,苏青墨忽然扬声喊道,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淡定。 反正局面已定她也没必要再顾及什么,苏青墨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跨出座位走上前就道:“范大公子这是把我当成什么,筹码?赌注?还是玩物?你说得好听是为了给我一个选择标准,可实际应该是想表达谁赢了就能将我娶走的意思吧?” “如今这众目睽睽之下,你这般提议,置我名声于何地,又置皇后娘娘于何地?范大公子怕是忘了吧,今日是她的生辰,而我并没有反客为主的打算!” 随着苏青墨一番话落下,现场气氛更添压抑,几乎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既为苏青墨的勇气所钦佩,也为等下可能到来的暴风雨所心悸。 范庭川的沉默,容骁的不语还有容湛的冷眼导致对话暂时,就在几个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忽听有人轻咳一声,众人侧目,就见肖瑾尘慢慢站起,手执酒杯,表情……不明。 苏青墨暗道一声糟糕,不会连这家伙也要插一脚吧…… “月华公主,依本王看啊,范大公子的确只是想切磋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男人毕竟不如你们女人家,有什么不开心的吵闹一番也就过了,男人嘛,总是要发泄出来,否则岂非太没面子了?”他事不关己地火上浇油,冲苏青墨笑得阴邪。 苏青墨猛地攥紧拳头,正要反驳时就见肖瑾尘冲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不过本王似乎也是头一回见公主如此生气的样子,只是不知到底是为了那场切磋还是为了其中的某个人?” 肖瑾尘说着,指了指容骁:“是平南王吗?”然后,又指了指范庭川,“还是范大公子呢?” 紧咬牙关,苏青墨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能让自己上去把肖瑾尘一拳打死! 好阴毒的一个坑啊,不管她选择哪一方,日后带来的都是无穷祸患!而且因为她白日里的那番话,肖瑾尘此举明显就是在试探!她若是再表现激进,只怕…… “陛下,本王答应同范大公子切磋一下,就当是为今日助兴了。”就在这时,容骁开口将在场视线全都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深望了苏青墨一眼,示意她心安。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除了按照这群人的剧本继续往下走以外,苏青墨他们别无选择。 就在苏青墨被月影强硬扯回座位以后,容湛露出一抹冷笑,挥手示意太监们下去准备。很快就见原本站着歌姬跟舞姬的中心圆盘被空出来,两方被摆上了兵器架,瞧着那应有尽有的架势苏青墨都不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准备好的。她有些担忧地攥紧了拳头望向容骁跟范庭川,这两人本事如何她都心里有数,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想要分出胜负来并不容易,最轻松的结果恐怕都是要两败俱伤…… 然而苏青墨的担心并不会对既定的事实产生任何影响,容骁与范庭川彼此冷眼对望一眼,袍角翩飞,走上前去。 两人站在兵器架前只望一眼便全都选择了长剑,还没等上首的容湛下令开始,他二人周身杀气爆出,宛若那离弦的箭的一般,飞身而上,只听“叮”的一声,两剑相撞,只见其影,不见其样。 因着彼此都是个中高手,所以二人比武的画面完完全全是按了快进的,在场中人若是没有武功的就只能看到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在空中飞舞,耳边也只有那“叮叮叮”不断而来的声音。但对会武功的人来说所看到的画面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每每见到一方的长剑贴着另一方胸口而过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容骁跟范庭川,是真的抱着要杀死对方的决心在比武。 随着战况越发激烈,随着两剑相撞的声音越来越响,随着周遭气氛都已经凝滞成冰,就见容骁突然怒喝一声,迎着范庭川刺过来的长剑直接对上,就在那剑尖划破胸前衣襟的时候他突然侧身,贴着范庭川的手臂向对方身后滑去。在一个利落转身后容骁忽然收回长剑一掌击向范庭川后胸,在对方因惯性而出的时候,他一剑刺了过去,最后停在了范庭川的脖颈处,没有再动。 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望着那一幕,迟迟不语。 “陛下,胜负已定。”少顷,容骁薄唇轻启,声音响彻众人耳中。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面对此情此景他们是该继续沉默还是拍手叫好,而这时就见范庭川将长剑扔下,回眸望了容骁一眼后,转身面向容湛:“是微臣输了。” 见状,容湛原本还怀揣着期待的表情顿时变得阴冷,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范庭川会输,更想不到容骁会在关键时刻收了手。 “皇后娘娘!” 谁料还没等他说话的时候,身边一道宫女轻呼却拉过众人视线。原来是苏青怡紧张过度,竟在战局结束后就此晕了过去,好好一场生日宴因为一根玉笛开始又因为一场对战结束,多数人都心照不宣,却因身份使然没有人敢再说什么。 容湛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容骁他们,他心中莫名一紧,抱着苏青怡便大喊“太医”。在见下首还有一堆人正望着自己的时候,深吸口气道了句“都退下吧”,终于将这一切结束后,他抱起苏青怡便起身退场,竟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反应有多么不对劲。 正主一走,其余人再呆着显然没什么意思。随着当朝官员携其家眷退场,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苏青墨他们几个人了。 “为什么不使出全力?”哪知待到那群人都走光的时候,容骁却望着远处淡淡道。 范庭川敛眸不语,俯身将长剑拾起后重新放回武器架。他轻拂身上褶皱跟灰尘,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是范家欠你的。” “你以为如此就算是还了吗?”容骁瞳眸射出冷光,扬声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那散落在风中的一声轻笑,带着遗憾跟怅然,一瞬过后,再也不见。 “你怎么样啊?”这时,就见苏青墨也急急走上前来问道。 第678章 潜藏的威胁 容骁默默摇了摇头,看着苏青墨冲后面使了个眼色。苏青墨这才意识到身后还有肖瑾尘等人在,想起之前的计划,她微微敛去面上的担忧,只浅笑道:“点到为止,王爷果然说话算话。” “平南王做事一向靠谱,说的话嘛也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适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公主,那么对那驸马之位也是势在必得的。” 就在苏青墨的话刚一说完时,肖瑾尘便按捺不住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复又道:“本王说的对吗,平南王?” 容骁眼神一凛,只回以一抹嘲笑:“瑾王爷怕是喝醉了吧,当着公主的面,什么污言秽语都敢往外喷?” “本王这都算是污言秽语的话,那平南王你当众说的那些话岂不更是肮脏龌龊?” 闻言一笑,容骁往前一步,用高出一头的身高优势压制着肖瑾尘,一字一句道:“瑾王爷,眼下你好歹也是齐宣国的门面了,闲来无事就去多读点书吧。你在这儿大放厥词本王可以置之不理,但若是出去了,丢的可是你自己的人。” “你!” “怎么了,本王有说错吗?圣人口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能被你说成是肮脏龌龊,这……”容骁摇了摇头,含笑往后一退,然后看了苏青墨一眼,转身离开。 苏青墨憋了好久才没笑出声,在看着容骁离开的背影时她突然好羡慕……她其实也很想走啊,可是身后面还有这个蠢货等着她招架啊! “月华公主,你怎么不随平南王一起走?”正待苏青墨沉思时,就听肖瑾尘在背后阴测测问道。 苏青墨转身,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闻言,肖瑾尘眼微眯,上下打量了苏青墨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她了。 “往日你二人总是出双入对,即便对你们没什么看法的也都变成是有看法的了,怎么这两天……忽然就生疏了呢?” “那么王爷希望我与平南王是交好还是生疏呢?”苏青墨笑问道。 “公主以为呢?” 话题扔来扔去,二人谁都不肯正面作答。苏青墨心里面早已经烦得要死,可在这家伙面前却还是得保持淡定,道:“与每一位的结交都点到为止,这是我应有的礼仪。不过至于是否交好,这就要看对方于我而言是不是有用了。这一点,早前我已经告诉过瑾王爷了。” 肖瑾尘就是喜欢听苏青墨讲这种话,起码证明她对自己跟容骁是一视同仁的。之前不过是因为月曦的事情她才会对自己多有不待见,可眼下那贱货还在齐宣关着,这时候他得抓紧时机才行。 这样想着肖瑾尘不由往前一步拉近自己与苏青墨之间的距离,他抬手正准备挑起苏青墨下巴的时候,却见苏青墨往后退了一步:“瑾王爷,一次我可以当你不小心,但两次可就是无理了。” “公主不是说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人吗?”肖瑾尘没有生气,只一脸高深地问道。 “那也得有真材实料给我看到,否则的话,就是纸上谈兵了。”苏青墨眼睛一亮,顺着对方往下说。 眼见她如此,肖瑾尘便知道苏青墨还是对自己有所防备的。他敛眸一想,顿时计上心来。再度抬头看向苏青墨的时候,眼中已然带上了笃定跟自信:“那么就请公主拭目以待好了,本王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此最好。”苏青墨笑着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在刚一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就见李继从远处走了过来。 对方脸上一如既往带着那抹诡笑,在看了眼苏青墨后,又往会场里面的肖瑾尘他们看了一眼。 “王妃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他笑着,语气不善。 苏青墨静默不语,心头却隐约有些不安。在这一环中李继算是最最不确定的一个因素了,这个人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也明白她始终都是站在他们这一群人的对立面,所以如果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肖瑾尘,那么她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神秘感就会被打破,肖瑾尘也不会再上钩。 “我能打什么主意呢,不过是跟瑾王爷聊聊旧事罢了。” “哦?跟瑾王爷吗?”李继脸上笑意更甚,“可我记得,你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啊,怎么突然就……” 苏青墨突然捕捉到李继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森,稍加沉吟,她突然反应过来后。适才的不安在这时全都消散无痕,苏青墨没有再回答,也露出一抹高深的微笑后,绕过李继的身子继续往前走。 下属太多有时候也并非好事,黑衣人只知一心招揽这些人,却没有注意到这群人之间潜藏的矛盾。或许是为了争宠,或许是另有原因,反正像是肖瑾尘跟李继这样的两个人来说,他们都是很希望对方赶紧去死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不会有更多的交流,也不会在看到对方快要掉进坑里的时候拉一把对方。 而这,就是她唯一能把握住的机会。 与此同时的栖凤宫中,容湛破天荒地没有回去而是留了下来。在太医们为苏青怡把脉过后,他将周围伺候的宫人们统统赶走,自己正坐在床头,望着床上的那个人发呆。 她嫁给自己五年,五年来,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施舍一点温柔给她,心情不好她就跟宫里那些下人没什么两样,任由他打骂。他以为她会跟那些人一样哭哭闹闹,可她没有,永远都是一副静默如水的样子,看得久了,有时会无趣,有时却会心安。 可是刚才那么一瞬间,真的是只有那么一瞬间,他在看到她晕倒的时候,突然就不心安了。 容湛很讨厌这种感觉,他眼中的迷茫逐渐被狠戾所取代,看着床铺上的人,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向着她的脖颈处。 “陛下……”这时就听一道轻呼从她口中念出,容湛浑身一震瞳孔微缩,接着就见面前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679章 看不懂那个人 容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用动作所掩盖了。尚未收回的手就这样继续伸了过去,他紧紧扣住苏青怡的脖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今日在席上,你是故意晕倒的对不对?” 苏青怡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强忍着身体不适,紧咬下唇道:“陛、陛下,妾身并不是故意……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你撒谎!”加重手上力道,容湛恶狠狠道,“明明是你看出朕动了杀机,所以想以晕倒制造混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朕无法不管你,就只能先放过那两个人!苏青怡啊苏青怡,平日里见你唯唯诺诺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心计!” 知道面前这人在气头上,也知道只要是对方认定的事,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听,苏青怡面露哀色慢慢侧过头,任由容湛的手越发大力地扣着自己的脖颈,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却绝不肯再多说一句。 见状,容湛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可那紧扣着苏青怡脖颈的手却慢慢松开了。 “苏青怡,别忘了你嫁给朕时说过的话,你若想让他们活,就乖乖在这容召皇宫做你的花瓶,若是把朕惹毛了……” “陛下觉得,妾身还要怎么听话呢?”这时,容湛就见苏青怡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尽管他刚刚险些掐死她,可她的脸上却一点没有埋怨,只余哀凉。她的脖颈处还留着淡淡的青紫痕迹,可她仿若浑然不觉,只大口喘着气,一双眼睛泛红看着他,良久良久,忽然就落下泪来。 容湛只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伸了出去,正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着面上的泪痕。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容湛当即惊住,为这下意识而做的动作感到震惊。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与自己同样表情的苏青怡,很快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青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哀色更浓,两道清泪就此滑落,她紧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只缓缓闭上双眼,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的苏青墨已经在摆脱了李继之后回到了东客殿,刚一入门,就闻到一股兰花香扑面而来。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苏青墨早就见怪不怪,于是她静站原地不动,直到一双猿臂从身后将她环住,接着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了自己耳边。 苏青墨顿时痒得扭了扭身子,这时就听旁人有人不乐意道:“啧啧啧,大白天的你们两个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拜托,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正经的人好吗,可是面对这种美男在怀的时刻,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把人家推开伤了人家的心呢? 月影见苏青墨一副“你来咬我啊咬我啊”的样子十分无语,只仰天翻了个白眼后跺脚离开。容骁则一直静默看着这两人抬杠,待到月影走远以后,他才突然道:“刚才我跟范庭川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是这样?” 苏青墨大脑一顿,很快轻笑出声。 知道这女人又在笑自己,容骁紧了紧眉头就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听她痛呼出声,他才终于退开,却继续从她身后抱着她,道:“你应该看出来今日是范庭川有意放水,否则我不可能那样轻松取胜。” 提起范庭川,苏青墨心情顿时有些不好。事实上她觉得不止自己看出来了,容湛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不得不说苏青怡晕倒的恰到好处呢,否则那个疯子又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他临走前说是因为范家欠了我所以才这么做,可我却觉得……并非如此。” “怎么说?”听到这儿,苏青墨也不禁心情沉重道。 容骁将她放开,拉着她的手步入客殿,在小心地观察了一圈周围后,他将那支玉笛放在了苏青墨面前。 “这是适才宫人们送来的。”他修长指尖流连过笛身,缓缓道,“来人说是奉上面的意思将笛子送还给我,可容湛压根不承认笛子是我的,且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在事后做这种事,那么送还笛子的只能另有他人。而那个人不仅有能力调派这些宫人们,还被他们称为‘上面’,所以我想除了范庭川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苏青墨听着容骁的话眉头微拧,目光落在那玉笛上良久,后又看回容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反反复复,一会儿像是示好,一会儿却又针锋相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苏青墨也越发看不懂范庭川的意思。 容骁摇头表示不解,拿起玉笛后指尖再度流连笛身。然而就在靠近末尾一寸的地方时他忽然停住了手,迎着苏青墨投射而来的疑惑目光,他用指节轻轻在上面一叩,只听“笃笃”两声传来,就好像……是空的一样。 二人同时为这发现感到震惊,容骁握着笛子快速摸索起来,很快他就在一个关节处发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卡子,轻轻一抠,便听“咔哒”一声,那半截玉笛应声落下,在内壁藏着的,竟然是一封信。 苏青墨急忙将其展开,在与容骁一同看到上面满满的字迹正诉说着一件天大事情的时候,顿时全都觉得震惊不已。看完信后她抬头看向容骁,却见容骁在看过信后只一瞬不瞬盯着那玉笛若有所思,苏青墨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笛身,少顷联系着信纸上的内容,她也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机关是一早就存在着的,包括里面的这封信,一直陪伴着容骁至今。可他却因为深陷在对过去的痛恨中而鲜少触碰这些,是以他也压根不知道这玉笛里还夹着一封信,信上则是关于他身世的最后一个秘密。 他才应该是这容召国的皇帝,因为当年先帝留下的遗诏上写着的,是他容骁的大名。 而让容湛即位的那道遗诏是假的,是当年白浩威伙同赵汉明一起作假的东西,所以真正的骗子,正是如今坐在那上首最高位的人。 第680章 不要再怪他了 难怪这么多年以来,容湛一直都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掉他,难怪从一开始,白家跟赵家就总是与平南王府针锋相对。 因为他们心里有鬼,因为他们怕死,所以只能用容骁和平南王府众人的血来浇灌自己不安定的心以求安宁,用近乎残忍的手段将一个已经被他们夺去了大好未来的人一步步逼入绝境。 这些人,多残忍的手段,多狠的心…… 苏青墨颇有些心疼面前的男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就如他对自己那般,缓缓将内气过渡至他冰凉的手上,希望能够以此传进他的内心,起码……起码不会让心变得太冷。 容骁这时终于抬眸,他看着她,抿嘴一笑,表情倍显落寞。 “其实……就算他死之前留给我这个,我也一点都不感激他。”容骁看着苏青墨道。 “我从没想过要当皇帝,对那个皇位也没有丁点兴趣,我只是想做我自己,待在我娘身边安安静静过日子。不用去做什么王爷担负整个国家的安危,不用因处在乱世就要对这天下负责。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只是那个人……从来都不知道罢了。” “他以为杀了我娘是为我好,可是没想过我愿不愿意,他以为给我皇位就是为我好,可是却没问我喜不喜欢。他用自以为是的想法将我这一辈子都紧紧与容召国连在了一起,却没想过因为他自私的做法,可能给我带来的无限后患。” “所以青墨,你说他是在乎我,为我好吗?我不觉得,从来都不。” 容骁的声音很轻,那种隐约强忍着的痛苦让苏青墨看着心里面疼得不行。她起身走过去将容骁的头揽入怀中,轻叹一声,道:“不要再想了,事已成定局,再想……也无用。” 容骁闻言,却是发出一声闷笑。他反手将苏青墨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那眼中痛苦的色彩逐渐褪去,留下的仍旧是往昔清明。 “要想,怎么能不想呢?那信纸上不是说他留下了一封遗诏藏在宫里吗,这件事估计没有人知道,否则容湛早就将遗诏毁了对我痛下杀手了。这么多年,那家伙一直小打小闹地在撩拨我犯错,不过是认为我手中有什么可以制住他的东西,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我自取灭亡。” “那……你有吗?” “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先皇遗诏,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只要让其大白于天下,总是会打得容湛措手不及。待到那时容召国朝堂大乱,他们便有机会重新安插手中势力,而那黑衣人如果就在朝堂之中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待对方出现,就是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时候!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就是这支玉笛。” 苏青墨重新看回桌上的笛子,秀眉轻蹙:“你是担心这件事……范庭川也知道吗?” 容骁说道:“这支玉笛之前是在王府暗格中藏着的,一般不会有人知道。我之前让况琴打听过了,当年带人去搜查平南王府的,正是范庭川。” “我怀疑是有人泄露了王府的消息,才让范庭川拿到了这支玉笛。而以他的本事,一定已经发现机关且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但因人多眼杂所以只能将玉笛交给容湛。但光凭他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容湛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今日之事看似只是用玉笛开端,但之后却是按照他打算得在进行。他知道容湛一定会用赐婚说事,而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故意提出比武切磋后又放水让我全身而退。他做这些说是因为范家欠我的,但却很明显在告诉我另一个消息。” “他是真的……没有背叛我们……吗?”苏青墨接过话,突然觉得心里面很乱。 叶茹贞跟她说小心范庭川,范庭川自己却说不会害他们。在她每一次都有所动容的时候范庭川又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会把她心里那些好不容易树起的信任再度瓦解,但之后又在她极度失望的时候再给她希望。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她已经完全猜不透那个人在做什么了。 容骁看着苏青墨陷入挣扎的样子,眉头微拧,也是与她同样的想法。他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可自己却也深陷在范庭川的目的中。 对方没有背叛他们,那就说明他跟他们目的一样,是为了抓住那背后的黑衣人。可天下之大,他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选择在容召国扎根,而且还会贴近容湛? 虽然他们嘴上都在说他是为了范氏一族的平安,可容骁并不觉得是这样。毕竟范家就算没有权力但还有实力,若真想跑也不见得跑不掉,那么他留在容湛身边帮忙做事……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所以才出此下策呢? 这样一想,容骁眸底利光一闪,难道…… “对了,眼下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少顷,容骁再度开口。 “怎么?” “当日李梦泉给咱们那封容湛派去给肖瑾尘的帖子,说是那里面有门道,这几日我一直都在看却找不出来破绽,所以在想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帖子没有异样,内容也很正常,里面也没夹东西,所以……” “是类似机关的东西吗?”苏青墨眼睛一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但片刻后又垂下头来。 “如果是有关这方面的,倒是可以直接去问莫麟,可他眼下远在千里之外,就算赶过去也不见得时间充足。” “所以咱们要去找其他人啊。”容骁笑说着,点了点苏青墨的鼻子,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样子。 苏青墨挥开他的胳膊翻了个白眼,思前想后也没觉得他们认识的这一堆人里面有哪个还有这种本事。正当她准备拉下脸要问一问的时候,容骁却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见状,苏青墨急急将他往回扯,却听容骁叹了一声道:“其实青墨,范庭川已经尽他所能将消息给我们了,所以你真的不必再怪他,我想……他应该才是最无奈的那一个人。” 第681章 找到王府细作 容骁竟然会帮着范庭川说话,这在苏青墨听来是第一次,这在容骁说来也是第一次。然而苏青墨却无法因为这一句话就完全对范庭川重拾信任,横竖中间还插着苏青怡那档子事,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到底有多么难解的原因需要把她的长姐嫁给那样一个疯子,更无法理解的还是范庭川亲手推过去的。 所以除非范庭川站在她面前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一切都讲清楚,否则她真的没办法接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容骁自是知道苏青墨心里的郁结在哪儿,但这郁结恰好是他所解不开的,为了不再给苏青墨徒增烦恼,他便也不再继续说服。 经过一晚的休息,第二日天刚亮,二人便决定一起出宫去打听打听。为防尚在宫里的肖瑾尘看出端倪来,苏青墨便让元勃跟月影留了下来,嘱咐他们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告病在床不能见人。安排完这些以后苏青墨才换了一身男装,假扮成容骁的随从,这才与他跟况琴一道离去。 “哎,这样偷偷摸摸的真是叫人怎么看都不爽!”就在三人成功出了宫后,况琴忽然一脸不情愿地埋怨道。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一眼,颇有些好笑:“要气也该我二人气吧,你这么大反应是干嘛?” “不爽喽,还能干嘛,你们可知我每天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冲过去把那几个狗崽子碎尸万段!”况琴说的咬牙切齿,自从凌薇过世后,他动不动就会开启暴怒模式。 容骁见状,心里虽然也不是滋味,但面上却保持如一。他抬手给了况琴头上一巴掌,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好歹日后也是要做太子的人了,这样口无遮拦也不怕被人笑话。” 况琴站在原地顿时脸上一僵,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解释什么,但很快只一跺脚跟了上去喃喃道:“谁说我想做那劳什子的太子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不清楚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做就真的可以不做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况琴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最后只叹道,“说来那老头子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会让我当太子,他不是明明最看不上我的吗,就不怕我把他几十年打下的江山给卖了啊神经病……” 看着他一脸的不情愿,苏青墨与容骁再度互看一眼,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关于南帝的那些心里话了,不然……他真的要被吓跑的。 “怎么到这儿来了?”正在闲话间,苏青墨再一抬头,竟然发现就这么跟着容骁走到了平南王府的大门外。 眼下的王府看起来倒是比她之前见到的要好一些了,毕竟那天替容湛解决了齐宣国的麻烦后,他便也真的派了人过来整修。但尽管如此,破败的大门跟萧瑟的画面仍旧比不得五年前那门第荣耀的光芒场景,如今人依旧是人,但物却早已不是物的感觉只让三人心里都莫名生出了几分怅然。 “你不是说那日就是在这里发现火药的吗?” 苏青墨侧目看着问话的容骁,眉头轻蹙:“怎么,你还真打算给那疯子找个凶手出来啊?”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容湛才是安排火药的真正凶手。然而知道归知道,他们毕竟是没有切实证据,否则容湛又怎么肯把这种会露出破绽的任务交给容骁,不过就是想找点麻烦给他们,只要他们一天找不出凶手,容湛便可随时随地以此来让容骁不痛快。 容骁闻言耸了耸肩:“我若真想找凶手给他,随便从朝堂上指一个就能解决了,他那么多疑,自然不会叫我失望。” “那你现在是要……” “当日你说在这里发现两个范家的小孩,范庭川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等着被人抓,所以极有可能是他故意留下来的线索,又或者说是他帮人留下来的。”容骁说着,双手后背,就此入了王府大门。 按照苏青墨的指引三人很快来到了当时埋藏火药的地方,苏青墨在见之前自己跟元勃处理好的地方此刻竟然是一团乱糟糟的样子,她顿时紧锁了眉头走上前去,蹲在那里看了半晌才缓缓道:“看来,的确有人在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 平南王府眼下尽管已经没人看管,但是类似这种埋藏火药的地方也不见得谁都能找到。容湛算一个,可以他如今的处境根本不能在肖瑾尘眼皮子底下有任何动作,所以只能被排除在外,那么细想看看唯一会找回来的,也就只有当日那两个孩子了。若是照容骁所言这一切并非是范庭川安排的话,那么就只能是他们在找的那个人了,平南王府的细作。 其实昨天在听到容骁要找的人竟然是王府细作的时候,苏青墨还是诧异的,毕竟府里面那些女人她各个都见过,怎么没发现有哪一个竟然还有解开机关密语的能力? 而更让她怀疑的,是对方既然是细作,又凭什么会帮他们? “从这些脚印来看,来的人应该是三个人。其中两个脚印较小,当是你说的那两个孩子,另一个稍显大一些的看起来却要比寻常男子小很多,应当是女子无疑。” “对了,我想起之前你派出去看着那两个孩子的暗卫曾经说,就在爆炸发生的前几天,他们跟着那两个孩子好端端什么事都没有。结果爆炸当天他们再去找的时候,竟发现再也找不到人了,那两个孩子就像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后来他们想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也没必要再继续看着那两孩子,这才作罢的。”随着容骁说完,况琴也突然插嘴道。 总觉得这两件事好像有什么关联,苏青墨低头看了看脚下被挖的乱糟糟的院子,眉头紧锁,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况琴,有件事我也是才想起来,这院子之前的东西都是你去置办的吧?”这时,就听容骁忽然问道。 况琴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对啊,这些苗圃啊、花草啊还有……” 说着,他脸上一僵:“还有土壤,都是我去置办的。” 第682章 有人领路 苏青墨看着这两人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原本就不安的心情更添沉重。顺着他们的视线向下看去,不过就是些杂乱的枯草,看不出原样的苗圃,当然还有最后况琴口中所说的土壤。 心中忽然一动,苏青墨微微俯下身去蹲在了苗圃旁,伸手触上那土壤。上一次由于一颗心全都挂在了火药上,是以她压根没注意到周边的其他异样。而眼下细细观察,再顺着容骁他们刚才的对话,则很快就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手中的土壤是暗棕壤,非常适宜林木生长,具有很高的农用价值。原本她听说况琴是打算在这里搞一个果园的,后来被容骁拎着棒子追着打了一天,才不得不含泪放弃这个想法。 暗棕壤是况琴一手置办的,他会将其放在这儿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位置采光适中,且温度也比较合适。常年潮湿的土壤对林木生长很有好处,如此才可以让府中植被生长茂盛,看起来美观又富有生机。 “可是除了我以外,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府中那几个管理园艺的下人,而根据情报显示,那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了。”这时,就听况琴忽然说道。 苏青墨闻言皱了皱眉,视线重回土壤。在这个位置的土壤因为里外不同的很多因素导致其常年湿润,所以即便火药真的被埋在这里,几天后也会因为太过潮湿而导致无法顺利点燃。既然如此,那很明显背后那个出卖了平南王府的人并非是真的背叛了他们,对方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破坏容湛的计划。 可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还有一个人应该也是会知道这一点的,如果对方的身份并非是府中的下人,而是……” 这时,容骁一句点到为止的提醒让苏青墨与况琴齐齐愣住,顺着刚才那句话往下,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一道很轻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假思索纷纷闪身隐入暗处。在屏息凝神之间就见两个小小的人影伸出个脑袋冲着门里面望了望,在见里面无人之后,这才小心地走了进来,四下张望一番,松了口气。 “真搞不懂,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让咱们每天过来查看。” 来人是两个孩子,此刻其中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小一点的一边往过走一边埋怨道。 苏青墨很快认出这两个孩子便是那一天过来埋火药的,她见状顿感震惊,暗自腹诽的内容却也如那说话的少年口中一致。 “哎你不要总说这样的话啦,她行动不方便只能找咱们帮忙,况且也不是让你白帮啊,不是每次都有拿银子让你去给你妹妹买好吃的吗?”这时,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少年说道。 年纪小的闻言顿时做出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的表情,他撇了撇嘴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所说不太合适,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苗圃边上,蹲下身子随便拨弄了一下,少顷疑道:“咦,怎么多了几个脚印?” “怎么了,怎么了?”年纪稍大的闻言匆匆跑过来,蹲下一看,也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门口卖馒头的王婶儿不是说最近没人进来过吗?”那年长少年侧目问道。 “我哪儿知道啊,兴许是她年纪大看花眼了呢?”年纪小的那个摇了摇头,一副无语的样子,“我就说这地方邪气吧,你们还都不信,现在好了,明明没人还能出现脚印,真是怪哉。” 结果话刚一说完,头上就被旁边的年长少年拍了一巴掌。 “就你废话多,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大公子不是说了吗,这里经常有人盯着,咱们也都是趁对方交班的时候才有机会过来看看。”年长少年说着,伸手摸了摸土壤,“感觉好像才留下没多久呢,平时那些人可从来都是挂在上面看的,咱们啊还是快点回去汇报吧!” 两个少年点点头就这样转身跑了出去,待到他们人刚一走,苏青墨三人也纷纷走了出来,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少年口中所说的大公子必然是范庭川无疑了,他说这里经常会有人盯着,估摸着便是容湛派过来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国家的。不过到底是谁都不重要,毕竟这里已经被荒废,就算要再住进来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而以他们几人的本事,对方想要在这里安插人手盯梢,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但是,两个少年口中的那个“他”,又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多想就匆匆跟了上去,幸好那两个孩子没有武功,所以苏青墨他们很轻易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然而跟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那俩孩子看似是无意识的举动实际却是初入门的反跟踪技巧,见状,苏青墨心中更为震惊,因为这种技巧是每一个王府暗卫在初入王府的时候都会学到的。 就这样,带着满心震惊跟疑惑,三人终于穿进了一条巷道中。他们小心地跃上墙头,就见那两个少年四下望了望以后轻轻敲开了一扇木门。 随着门扉开启,钻进苏青墨他们耳朵里的,是一句很轻的疑问。 “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在苏青墨的记忆中,对方一向嚣张跋扈,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她下意识就侧目望向容骁,却见他只一瞬不瞬盯着那里,眼中情绪翻转,只难得没有行动。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那头,年少的少年急忙摇头道。 结果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旁边年长少年一巴掌:“没有个屁,你脑子装屎用的啊!刚才自己发现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年少的少年被打了一巴掌这才想起来,又急急摆手道:“不不不,还是有的。” 他说完,见面前的女子只含笑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红了脸,侧开头道:“是、是我们在你说的苗圃那里发现了几个脚印。” “那几个脚印,是我们留下的。”这时,少年话音刚落,容骁便与苏青墨三人忽然闪身至那少年背后,淡淡说道。 第683章 没有什么忘不了的 “哇!鬼啊!” 两个熊孩子首先反应过来,估计是没想过这么一路走来竟然还有人能跟着他们,所以在看到容骁几人阴沉着脸站在后方的时候,险些吓得灵魂出窍。 这样乱糟糟地喊着太容易引起周边四邻前来参观,苏青墨微微皱眉,上前给了一人头上一巴掌,然后将他们丢给了况琴,让他带着这俩臭小子走远一点。 做完这些苏青墨才得空看向那木门内,就见一个身着墨色布裙的女子正站在那儿,泪流满面,紧捂着嘴巴却不肯哭出声音来。 她记忆中的女子在她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种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优越感曾让苏青墨很烦躁,但凡见到,就恨不能撕下她这张假面。对方在见到自己跟容骁时永远都是两张面孔,一个厌恶一个欣喜,如此无缝隙的转变是她在平南王府那段日子见到最多的,而之后紧随的那种种陷害,对方也曾出过力。 那时候,她是真的很讨厌她。 然而五年过去,再见面的时候如果不是听到声音,苏青墨恐怕也很难认出这人。明明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好几一般,头发隐约可见灰白,皮肤褶皱犹如老妪,一身粗布长裙上到处都是污渍跟油点,而在她身后那破败的屋子,则更让她倍显凄凉。 “阿婉,好久不见了。”这时,就听容骁忽然说道。 听到阿婉两个字,女子脸上突然变得有些慌乱。她匆忙后退想要将门关上,容骁却先一步上前顶在了那儿,不由分说就将木门大敞,然后双手后背踱步进去。 苏青墨跟着容骁走进去,这才得以看到屋子的真面貌。虽然在外面看起来很是破败,但索性里面的生活用品还是一应俱全的,尽管多数都是废旧的东西,可对生活来说却没那么多计较了。 容骁看到这些却是没有说话,他双手后背在这不大的院子跟房子里转悠了足足有三圈,就像是一个观赏者,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严肃的表情背后似乎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苏青墨见阿婉表情越来越痛苦也不由生出几分不忍,她一把拽住容骁正想劝他别这样的时候,却见容骁猛地停下步子,强忍着怒气道:“谭素婉,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过的?” “王爷,我……” “你是谁?你是平南王府的人,是本王身边留着的唯一一个女暗卫,是只要肯去做就绝不会比别人差的人!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才二十好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容骁越说声音越大,那样子好像恨不能上去把阿婉打清醒一样。苏青墨是真担心他会犯错,于是急急走过去将他往后扯了扯,而这时就见阿婉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她跪在地上,冲着容骁磕起头来。 “王爷,我、我知道是我错,当年、当年要不是我听信别人的话给你吃了那个药,事情又怎么会变成那样!要是你没有吃药,要是你没有出事,王妃她……王妃她何必以命换命去救你,要不是因为她的死,你又怎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我看着你痛苦却无能为力,看着王妃去死却没有办法!况琴他们都说不怪我、不怪我……可我、可我自己办不到啊!” “王爷你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被容湛他们一点一点摧毁,你明明才是这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却要被那群人玷污,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聪明,是我不要脸,所以才会害得你们这样!我想要弥补,想要做些什么,可王爷……我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啊王爷……” 阿婉哭的很厉害,在苏青墨印象里,她即便在被容骁惩罚的时候都不曾露出过这种表情。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比如说身处的环境,比如说周遭的情境……但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心,尤其是一颗愧疚的心。那种每时每刻都在让人饱受煎熬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或许正因为如此,阿婉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婉,你知道的,就算你当日没有给本王吃那个药,事情的发展也未必就会有什么改变……”良久,容骁长叹一声道。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的错,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 “那你让本王怎么办!明明答应过你哥哥要好好照顾你,结果却让你变成了这样,你让本王能怎么办!”终是没有忍住,容骁一声怒吼,就见那边的阿婉彻底被惊得没了声音。 苏青墨暗暗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容骁这一生愿意结交的人不多,仅有的那些,全都是以真心换真心而来的。她虽然没有见过阿婉的哥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愿意跟容骁出生入死,并愿意为他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绝对是不多的。 正是因为如此,对方的死会在容骁的心上留下一道疤,正如五年前自己“离世”时那样,越是在意的人和事就会留的越深,不管是过去几年还是几十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容骁因为自责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答应对方在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对她来说是让他好好活下去,对那个男人来说却是让容骁照顾他此生唯一的妹妹。 是以见到阿婉这样,容骁只会觉得是自己没有信守承诺。 真是一个傻子,有些事既然是命定好的,又岂是一个凡人可以左右的了得? “阿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难过够了就站起来好好活着,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你哥哥。” “你是……王妃吗?”因着苏青墨乔装过,所以直到此刻开口的时候才被阿婉认了出来。对方见她点了点头的时候,眼中再度涌出泪水,她紧捂着嘴巴,最后终是叹道。 “真好,你还活着。” 因为只有你还活着,我才有脸去见我最心爱的这个男人。 第684章 范庭川的苦心 苏青墨再度叹了一声,走过去掏出一块帕子,替阿婉擦了擦脸。想起五年前的种种,那时候恐怕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做出给阿婉擦眼泪这个动作。 待到擦完这头的眼泪,苏青墨又走回去拉着容骁细声安慰着。在总算将这二人都拉着坐下来以后,苏青墨抬头望了望,发现就这么来来回回,竟然已经半刻钟的功夫了。 真是……她什么时候竟然自带孩儿属性了? 啊不对,她好像真的是孩儿他妈…… 就在苏青墨暗自腹诽的时候,那头的阿婉已经泡好了一壶茶,将两个有些破损的茶杯放在苏青墨与容骁面前,倒满了茶水,这才开始讲自己这五年是如何度过的。 当日苏青墨出事,容骁虽然无碍却暂时陷入了昏迷。况琴一行人忙前忙后只有她无事可做,整日里以泪洗面,待到最后旁人倒是没说什么,自己却已经开始嫌弃自己。愧疚的心理大约是从那时候便埋下了,她觉得自己除了添乱以外什么用都没有,就这样等到容骁转醒以后,招呼也没打就这样悄然离开。 一路兜兜转转回到了容召国,才发现真的是物是人非。容湛在得知容骁的情况后,将曾经对平南王府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加了倍,她眼见曾经的家竟然被人毁成这样,自是忍耐不了于是冲上前去想要理论。 “幸好当时带人来平南王府的是范大公子,否则换了别人,怕是你们今日也见不到我了。”阿婉说的云淡风轻,但表情却很是苦涩。 然而这却是她过了很久才产生的想法,毕竟当时在看到范庭川竟然投靠了容湛以后,她的内心愤怒多过于震撼。她想或许平南王府很多人的心情都跟自己是一样,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明明爱苏青墨爱得要死,竟然在她离世后转身投靠了她最厌恶的人,以此来跟他们作对。 可范庭川对所有的谩骂跟鄙夷仿佛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将王府众人全都押走,该利用的利用,该处死的处死。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大牢里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胆战心惊地等着去死。 “后来有一晚,天牢突然起了火,我看所有的狱卒全都出去救火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那儿。我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希望有人来救我,但最后却只能在那滚滚浓烟里面失去了意识。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结果没想到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己在这儿。” 苏青墨与容骁听到这儿再度互看一眼,依着阿婉的这番话,想来那些被范庭川处死的人也不见得就是真的死了。苏青墨仍旧很难理解对方为何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在容湛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若是想做坏人就做的彻底一点不好吗,总是这样在不经意的时候留下后招,难道是在等什么? “我醒来以后就见范大公子在我身边,我砸了手边的药碗跳起来就想杀了他。可是他却把我制住了,只问我想不想恕罪,想不想为平南王府做一点有用的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当时那个表情,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了下来。” “什么表情?”听此,苏青墨忽然问道。 “就是一种……一种很说不清楚,很隐忍的样子。” 苏青墨还是难以想象,只道了句“你继续说吧”便就此作罢。容骁望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再度陷入挣扎中,只不过比起在皇宫里的时候,很明显她内心的天平又往范庭川这边倾斜了一点。 后来阿婉在范庭川的授意下便一直居住在此,平日里也很少出门,只由那两个孩子将消息带回来。关于平南王府里面的情况她原本是不想说的,结果没想到不过是几个闪躲的眼神跟动作,加上那欲盖弥彰的话,就被范庭川猜了个通透。 包括土壤跟那暗格的问题,也统统都是他自己猜到的。 “一个月以前,他说你们要回来了,我原以为他说的是你跟况琴,结果没想到……” 苏青墨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于是只笑了笑,问道:“那关于火药的事还有之后暗格里面那支玉笛,也全都是他的主意?” 阿婉点了点头,停了一下又道:“不过让那两个孩子每天去王府查看是我的主意,毕竟我想你们要是回来的话,总有一天会去那里的。我当时没想过要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只要知道你们过得好,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阿婉自己的主意,苏青墨知道一定是范庭川早早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一定会如此,所以才故意在一个月以前告诉她,他们会回来。而之后她重回苏府也是范庭川带路的,事后遇到那两个孩子也是范庭川的意思,他从一开始就在做局,不仅让他们破掉了容湛的计划,变相保住了平南王府,也让容骁获得了自由之身,最后更是给他们隐蔽的信息,让他们找回了阿婉。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难道他也知道我们手里有那封帖子?”苏青墨忽然问道。 容骁眉眼一沉,没有说话,但事实却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帖子?”这时,就听阿婉忽然问道。 容骁将怀里的那封帖子拿了出来,摆在了阿婉面前,苏青墨见状心下一惊,下意识就向容骁那边看去,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本事的样子。 容骁笑了笑甚感无奈,抬手轻抚苏青墨的长发,这才道:“阿婉虽然以前不怎么做正事,但本王会把她留在身边,却也不全是她哥哥的原因。” 她就说嘛,像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做无用功! “意思是,这上面有密语一类的东西吗?”少顷,就见阿婉抬头问道。 容骁点了点头,手指着那帖子:“因为以前听你哥哥说起过类似的东西,所以才想找到你问一问。怎么样,可以发现什么吗?” 阿婉没有说话,只起身走进屋子里,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她的手中多了一支毛笔跟一摞白纸,最后,则是几张奇怪的卡片,看着那微微泛黄的颜色,想必是已经存放多年了。 第685章 帖子上的秘密 “早前就听你哥哥说起过谭家有什么宝贝,原本一直想让他拿出来看看的,没想到就是这些东西。”容骁看着那几张泛黄的卡片,整个人忽然陷入了回忆中。 阿婉闻言也只是笑笑,眼底却多了几分哀凉。她很快坐下后将纸笔放在一旁,然后又将那封帖子摊平,最后将手里的卡片叠在了上面。 苏青墨这时候才发现那些卡片上竟然有一些不规则的小孔,她毕竟是现代特工出身,在看到这一情况的时候,瞬间便反应过来。 正常的帖子内容不变,但通过那叠在上面的卡片,却能从那镂空的小孔里读出来新的内容。这种方法通常是两方为了掩人耳目所做出来的伪装,看似无常,但实际另一方却拥有可以阅读的技巧。 难怪当时李梦泉会说肖瑾尘拿着这破帖子坐在房间里一个时辰都没有出来,想来正是在用这个方法解读密语吧。 “不过你们是如何知道对方的暗号呢?”蓦地,苏青墨忽然出声问道。 容骁有些诧异她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里面的关窍,闻言只望了她一眼后,便重新把视线放回了阿婉身上。阿婉此刻已经拿起第二张卡片去尝试解读了,听此她慢慢抬头,看着苏青墨道:“王妃莫不是忘了,我们都是替王爷搜集过各种消息的。” 因为容骁早前便让况琴将手下势力全都分散了出去,所以除了皓月那块世外桃源外,基本上每个国家都有他们自己的人在。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市井,他总可以通过这些人掌握一些那个国家的消息。 而阿婉此刻手中的卡片便是来源于此,因为各国皇室都有传递自己隐秘消息的方法,藏字自然也算是其中之一。不过其他两国山高皇帝远的他们没有办法进一步得到更准确的消息,但容召国就不是了,毕竟容骁是从小生长于宫廷之中的,所以派人打听起消息来也更是得心应手。 至于阿婉这时候手里拿的,也就是容召国一般情况下常用的藏字的方式。 “找到了。”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当阿婉将那解读出来的几个字写在纸上以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其呈给苏青墨跟容骁过目。 内容并不是很多,但字字句句皆是叫人震惊。苏青墨与容骁互望一眼只觉得容湛应该是疯了,不然何以为了除掉他们,竟是连身为皇帝最根本的一件事都忘了。 “其实容召国这几年的情况并没有外界看起来那么好,容湛整日里都在琢磨着如何能除去王爷,是以朝中如何,国家如何他都不怎么操心的。”这时,阿婉再度说道。 苏青墨心中莫名一条跳,却并不觉得阿婉这句话全对。容湛的确是无心于政,但是容召国却也并没有看起来有多糟糕,如果说宫里面那位整日里都在琢磨着害人的话,那么真正替他执掌朝政的就是另有其人了。 可朝中重臣那么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青墨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伸手都够不到一样。仿佛只要握到这一根线,所有的一切麻烦就能够迎刃而解一样,黑衣人的身份,对方的目的,造成这种种结果的原因……那时候,就都可以明晰了。 “阿婉,眼下我们还被困在宫里面无法脱身,所以只能委屈你继续在这里呆着了。”事情已经办完,容骁一边收起那封帖子,一边看着阿婉说道。 阿婉闻言顿时有些惶恐地摆摆手:“王爷其实别看这里破成这样,但、但却是我这些年住过最安心的地方了。” 少了那些阴谋诡计,少了那些嫉妒情爱,人一旦静下来就会觉得轻松,因为无欲,所以无求。 “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好你,总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的。”苏青墨也开了口,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这些钱你先拿着,置办点新的东西换一换,再让那两个孩子去换点碎银子来,你不是还得给他们吗?” 阿婉张了张嘴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垂着头将银票收下,道了声“谢谢”。 “过几日我会再让况琴过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他说,反正你们也是老相识了。”容骁说着,缓缓起身,拉过苏青墨,“今日我们便先回去了,阿婉,你……照顾好自己。” 阿婉点了点头,起身送苏青墨他们到门口。然而到了门口苏青墨却一把将手从容骁手里拽出,她见容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比出手指做了个“嘘”字,然后将他往远处推了推。 心知她这是准备说点女儿家的话要给阿婉,容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我在前面等你”后,才与况琴一起走了。 “王妃你……还有什么事吗?” 阿婉并不习惯与苏青墨单独在一起,想起以前,似乎每每她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总会出事。然而苏青墨却只摇了摇头拉过她重新回到院子里,她将门闭上,这才转身看着阿婉道:“有件事,我实在不知该找什么人,所以希望你能帮我。” 顿时心中一惊,阿婉双目圆睁:“王妃你……” 苏青墨走过去趴在阿婉的耳朵上说了几个字,在见阿婉越来越惊恐的样子时,她有些无奈地抿嘴一笑:“我知道你很震惊,其实我一开始也是一样。不过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并不能告诉任何,尤其是阿骁。我希望……你也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阿婉很严肃地点了点头:“那范公子那边……” “你以前如何,今后就还是如何,我总觉得这两件事必定有什么关联,阿婉,拜托你了。” 将自己心里的小秘密劳驾阿婉去办,苏青墨又说了几句后这才离开了阿婉的院子。走到巷头的时候只见容骁一个人站在那儿,苏青墨正待询问时,就见况琴从远处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没、没错,的确是肖瑾尘那个、那个孙子!” 苏青墨撇了撇嘴不知他二人发现了什么,这时只感觉容骁伸手在她腰身一环,然后道:“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咱们要不要顺水推舟,给瑾王爷找点乐子?” 第686章 狗还是喜欢吃粑粑 苏青墨微微侧目,就见容骁平静的表情下隐隐藏着几分狡黠,每当他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苏青墨就知道是有人要倒霉了,她秀眉微扬,道:“要做什么啊……你们可别太过头了,我最近可得留着肖瑾尘……” 谁料她话还没说完,容骁突然将她拽过去俯下身就咬在了她的嘴上,那般旁若无人,丝毫不在乎此刻两人都穿着男人的衣服。 “你!”苏青墨顿时羞得不行,顺势就在他腰上一掐。趁着容骁吃痛松了点力气她这才抽身而出,靠在墙上不满道,“你疯了呀!” 容骁揉了揉腰,一脸不情愿道:“疯了,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帮那个狗东西说话!” “我哪有!”苏青墨顿时委屈起来,“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留着他是为了凤图呀!” 经苏青墨这么一提醒,容骁这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该死的,吃醋吃过头,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容骁脸上却丝毫不肯松懈,愤愤不平地瞪着苏青墨,强硬道:“我不管。” “……”苏青墨真是无语,心道你不管能有个屁用。 “话说……你们还去不去了?”这时,就见况琴在一边环着胸,满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结果他话音刚落,瞬时就见苏青墨跟容骁像是没事人一样凑回了一起,两人彼此相携,一边说笑一边云淡风轻地走过况琴身边,夫唱妇随道:“都是这小子废话多,不然哪儿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对啊对啊,就属他最墨迹了。”苏青墨帮腔道。 看着这两个人就这么视若无睹地一边暗骂自己一边走向对面的酒楼,况琴简直不能更气,直接就想扯开嗓子喊一声,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去吃药啊!我有药,你们要吗!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酒楼外围,苏青墨抬头望了望,就见“悦然阁”三个大字顶在那大门正中间。悦然悦然,心悦则然,这样想着她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就见不少眼熟的达官贵人都聚在这里,左手美酒,右手小妞,真是……世风日下啊! 而从况琴刚才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肖瑾尘此刻正在三楼的雅座间,估摸着跟这群衣冠禽兽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悦然阁是最近两三年才兴起的一座酒楼,听闻似乎还跟朝中某位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悦然阁并非只是寻常喝酒吃饭的地方,它是整个洛阳城中唯一一家集吃饭、喝酒、泡妞、打牌等等娱乐活动于一体的场所,能进到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各个拉出来都是洛阳城、乃至容召国排的上名号的人。 在苏青墨看来,这种搞得阵仗很大的场所无非就是想利用一些特殊手段获取消息,如此明目张胆的做法,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是有朝中官员坐镇又能如何,除非是容湛亲自特许的,否则迟早要被除掉。 但是听闻悦然阁已经在洛阳城当了经营类的榜首三年之久……恐怕这里面,还大有门道。 “对了,你刚才说狗改不了吃屎是什么意思?”这时苏青墨一边看着容骁吩咐小二找一间雅座给他们,一边藏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容骁这头说完,闻言,微微侧目:“肖瑾尘最喜欢什么?” “我。”苏青墨毫不迟疑地说着,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容骁一巴掌。 她很是无奈地揉着脑袋心想我又没有说错,这时听那小二冲他们招手,这才一边跟过去一边道:“他喜欢乱来喽。” “这一次重回容召,他因着以前的身份,害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是不敢在宫里面嚣张放肆的。但你也清楚他当日在皓月皇宫那副派头,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不就是这么回事,他肖瑾尘心里面能忍,身体却不能忍。” 这话听得还真是玄乎,搞得肖瑾尘好像只会用两条腿思考一样。容骁说完以后见苏青墨很久都不吭声,侧目就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连险些被楼梯绊倒都没抬头。 “别乱想,我不是那样的人。”当即便猜到她的小心思,容骁无奈道。 苏青墨有些尴尬地抬头,心道这家伙怎么就知道我在想他呢?毕竟是过去五年了,难道在这五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哎哎我跟你说,阿骁他骗你的。”就在苏青墨意味深长地看着容骁的时候,况琴突然凑过来小声道,“他去过花楼的。” 心猛地一跳,苏青墨眼微眯:“然后呢?” “然后啊,他挑了两个姑娘,再然后……”况琴一副感到很羞耻的样子,正趴在苏青墨耳朵旁边说的起劲儿,这时就感觉到一股戾气从周围窜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容骁提着领子甩进了屋子里。 苏青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见容骁冷冷冲况琴道:“衣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现在立刻马上穿着去肖瑾尘的屋子里。” “去干嘛!”况琴瞬间怒瞪双眼。 “该干嘛干嘛!”容骁说着,将那刚才吩咐小二准备好的一袭女装扔在了况琴面前,接着二话不说就拽着苏青墨走去外间。 苏青墨几乎要笑弯了腰,她万万没想到容骁竟然也会想出这种损招。他肖瑾尘的确是饥不择食,但也没到男女通吃的地步吧,就算是让况琴换上女装又如何,那身形那长相,不还是下不去嘴吗? “那个……我去花楼不是……不是找姑娘的。”就在苏青墨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忽听容骁在耳边轻声道。 苏青墨当即便惊到了,这种怎么都像是玩笑一样的话她肯定不会相信呀,怎么容骁这家伙反倒还当真了,难道…… “你别瞪我呀,我、我不是为自己去的,是另有原因。”容骁在见苏青墨微眯了眼的时候,平日里的好口条突然就结住了,略显惊慌地摆着手解释道。 “那好啊,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苏青墨一个不在乎的人这时候也不得不正经道。 “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所以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跟黑衣人有关。” 第687章 长成这样男女都不要 苏青墨以为容骁只是在说笑,包括他刚才做出那副唯唯诺诺样子的时候,她都以为他其实只是想戏弄一下自己。 可到了眼下的,当听到他口中冒出的“黑衣人”三个字时,表情依旧,动作依旧,但苏青墨却不得不认真对待,因为在事关那个人方面,容骁从来都不会跟自己开玩笑。 “所以……五年前你就在查那个黑衣人吗?”少顷,苏青墨一脸严肃道。 容骁眉头微拧,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五年前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发誓要替你血债血偿。尽管那时候我手中可用的人并不多,但即便这样也全都被我派去了齐宣,四处寻找黑衣人的下落。” “可自从那日宫门异变后,包括后来发生的种种也仅仅都只是肖瑾尘他们这些人在做,而那黑衣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得不承认他消失的时间太过巧合,因为恰好就是那时我们离开了齐宣,去到了咏化城内。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在咏化城,阿婉是被人诓骗后才给我喂了药,这才造成了后续的发生。所以我一直怀疑……那个诓骗她的人,跟黑衣人是一伙儿的,又或者……他就是黑衣人。”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当时就在我们的队伍中。” 苏青墨心中一滞,几乎为容骁的这个发现感到窒息。若是一切真的如他所言,那她不需多想便可以将那黑衣人的身份跟她脑中一直盘桓的那个影子重合。 容骁见苏青墨一脸沉重,心道她果然这些日子是发现了什么,否则此刻一定不会是这副表情。他走上前去将她慢慢拥在怀里,声音也不由轻了几分:“其实这只是我五年前的发现,直到咱们后来去了擎南见到了叶宇,我才更加坚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察觉到苏青墨的身子微微一震,容骁叹了声:“从叶宇的身形跟表现来看,五年前在齐宣出现的就是他,但我们都清楚,他也不过是个被操控的可怜人,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着的才是那幕后黑手真正的想法跟心理。他希望你开启凰图,希望天下大乱,那么天下大乱之后,他……又要如何?” “不要再说了。”苏青墨突然拂开容骁的手站了起来,她的拳头慢慢紧握,然后又松开,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抬头看着容骁,抿嘴含笑,眼神却有些慌乱:“你说,那个人是谁?” 容骁看着她,良久只伸手贴上她的侧脸:“我不知道。” “不是查了五年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苏青墨此刻的笑容几乎有些像哭。 见状,容骁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他急忙将苏青墨抱住:“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猜测,既然是猜测,就没什么说的必要,除非……我有万全把握。” 苏青墨依旧紧紧握着拳头,她没有反手抱住面前的男人,只因此时此刻一颗心凉得彻底。容骁的确说得很对,可她知道他不过是出于担心,因为担心所以不敢正面这个问题,不敢正面那背后的人,也是因为担心,所以才忍了这么久都没有告诉自己,直到今日况琴不小心的一语,才让他不得不讲出来。 就算是不说又能如何,心知肚明的事,不过缺少两句话罢了。 一个是不是你,一个是我,显而易见。 就在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凝滞的时候,包厢里间的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打开了。苏青墨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头异样,随容骁侧目望去,就见一身红裙映入眼帘,光瞧身材倒是不错,妖娆多姿,的确容易惹人遐想。然而当视线上移落在红裙主人的脸上时,饶是苏青墨跟容骁心事再重,此刻也不由忘得一干二净,浑身汗毛倒立,只感觉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棱角分明的脸型轮廓,略显苍白的肤色,嘴角边胡茬青痕……苏青墨觉得这一幕只有四个字才能形容……惨不忍睹。 恩,况琴是真的不适合女装,这是她脑中唯一闪过的一句话。 况琴此刻真是快要哭出来了,他堂堂擎南三皇子啊,不要脸的说还是未来擎南的皇帝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威胁做这种事…… “阿骁,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容骁还记恨着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眼睛都不眨一下,侧身指着大门,“现在、立刻、马上过去。” 知道他是让自己去转移肖瑾尘的注意力,况琴忿忿叹了口气,见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门口挪,结果临出去前还被苏青墨一把拽过去,重新替他梳妆打扮了一番,好歹是让他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丑了。 况琴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架势,就这样低着头小步子往外走。肖瑾尘的包间就在他们隔壁的隔壁,况琴只要一想到自己得以这幅样子走过去的时候就腿软无力。他忽然停下步子正想着要以怎样的开场进去的时候却见那包间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接着就见一个花娘一边笑着一边冲着他走了过来。 而在那花娘身后的,正是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肖瑾尘。 见状,况琴急忙抬起自己粗壮的臂膀,用帕子将脸遮住,谁料那花娘竟然好死不死地跑到了他身后,把他当成是挡箭牌,还冲着肖瑾尘喊“快来呀,你快来呀!” 况琴真想转过去喊一声“我来你大爷啊”,结果没等他将这个想法实施,垂着的那只手就被面前的衣冠禽兽给握住了,瞧着对方手上微微用力的架势,况琴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成是被这孙子给看出来了? “青、青墨?”谁知下一刻,肖瑾尘口中就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字,接着手上一用力就将况琴给拉了过去。 况琴惊呼一声险些要被这人吓死,他急忙抬起头向苏青墨他们所在的房间望去,就见容骁两口子正在那门缝中冒出四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明显在冲着他说一句话。 祝你好运,他们说。 第688章 什么叫欲哭无泪 况琴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苏青墨在帮他梳妆打扮的时候曾经从锦袋里掏出来一个白瓷瓶,闻着味道挺香的,应该是寻常女子所用的香氛一类的东西。他原以为苏青墨将那玩意儿洒在自己身上是为了掩盖他身上阳刚的男子气味,现在想来,不就是一瓶破香氛吗,能掩盖个鬼哦! 倒是那东西跟苏青墨平日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合着她是知道肖瑾尘会对这气味有反应,所以才故意洒在自己身上的! 他妈的,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这对狐狸夫妇给卖了! 况琴这时候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了,他一边用口型比出“救我”两个字,一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冲着苏青墨他们,完完全全是一副良家少女即将被怪叔叔给糟蹋了的凄惨样子。 可惜,回应他的却是那边木门“咚”一声关上的光景,苏青墨他们相当决绝地,就这样抛弃了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想想容骁那张冰块脸,况琴觉得……还是忍了吧…… 这头的况琴刚刚被肖瑾尘拽进屋子,那头的苏青墨早已将心中烦闷压下,拉着容骁翻身从后窗跃了出去。虽是大白天很容易被人发现,但这悦然阁的地理位置极好,背后就是河,所以压根不会有人发现此刻有两个人影正“嗖”一声飞射而出,最后一人高坐房顶,另一人则挂在房檐边上注意着那唯一开启了窗子的屋内的情景。 “青墨……青墨……”这时候就听肖瑾尘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出来,像是急不可耐一样。 苏青墨此刻满头黑线坐在房顶,视线对上看过来的容骁。 “我长得有这么丑吗?”她皱眉问道。 容骁被这问题惊得险些掉下去,他定了定心神,很是自然地移开视线,道:“他瞎了。” 闻言,苏青墨也这样觉得。 那边的况琴在肖瑾尘的拉扯下,浑身衣服已经快要被扯没了。他紧紧护住胸前就是担心被那孙子再一扯就春光乍泄,被看了倒是没什么,被发现他的身份可真是丢死个人了。 “这位、这位大爷你先别急嘛……” 况琴捏着嗓子,按照以前逛花楼的经验喊了这么一声,话音刚落就见肖瑾尘果真停下了动作,只是表情却有些迷茫。 “青墨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声音这么……” “咳,是有点不舒服,所以……”你他娘的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开! 当然,腹诽是一回事,表面就是另一回事了。况琴哀叹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很是哀婉地道:“你、你太粗暴了,轻一点呀,人家会痛的。” 他这一声出去,外面的容骁跟苏青墨险些双双掉下墙头。而这时就见肖瑾尘竟然很听话的“哦”了一声,甚至还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然后看着他道:“那咱们慢慢来。” 慢你个鬼,老子才没功夫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况琴心里面想着,却站在那儿扭着身子:“太慢了也不太好吧,毕竟……” “那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肖瑾尘一听,打了个酒嗝,甚至有些期盼地看着他眼中的“苏青墨”。 “你、你先把眼睛闭上。”见状,况琴臭不要脸地要求着。 肖瑾尘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闻言却仍旧照做。况琴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他缓缓将挡住脸的袖子放下,一边说着“不准睁眼哦”,一边小心地踱步站到了肖瑾尘的身后。 按照容骁的意思,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凤图所在的位置,所以没必要再继续跟肖瑾尘浪费时间下去,必须先下手为强将东西抢回来。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但况琴清楚他只是不乐意看到苏青墨在这孙子面前卖笑脸,于是便苦了他堂堂擎南三皇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卖肉的花娘。 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况琴伸手将之前藏在内衫之中的一个药包拿了出来,嘴里继续哄骗着肖瑾尘,手上却快速将药包打开,然后趁其不注意,大手一挥,就此全都洒了下去。 这可是他精心调配的麻痹散,没有三五个时辰根本解不开。怪不得有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这法子要是放在平时肯定连肖瑾尘的身都近不了,眼下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控制在了手心里。 “什么……青墨,你做了什么!”肖瑾尘尽管酒醉,但多少还有意识,在察觉到气味不对的时候他浑身一紧就出声吼道,下意识便要睁开眼。 下一刻便见一抹红色的外衫罩在了他的头上,带着那令人沉醉的香气,以及叫人沦陷的虚幻。 两世,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只不过在等,想要抱着她,想要拥有她,想要说声我爱你。一直在等待的那一刻终于快要到来,却是叫人隐约害怕得心颤…… 时也,命也。 “别着急,不是说要慢慢来吗?”这时,就听苏青墨的声音再度响起,肖瑾尘的回忆被打断,他猛地睁开眼,隔着那红色的纱衣,却见另一个蓝白袍子的身子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像是男子打扮,说话的声音却是苏青墨无疑。 肖瑾尘丝毫没觉得惊讶,他反而嗤嗤地笑了起来,那般绝望那般癫狂。 “青墨啊青墨,如果这是你,刚才那个又是谁呢?” 肖瑾尘周身杀气蹦出,猛地将那红绸撕碎,他看着一身轻爽站在那里的苏青墨,忽然笑道:“让我来猜猜,是你那个贴身的婢女,还是随便从哪儿花钱找来的贱人,还是说……男扮女装的……” 没有让肖瑾尘把话说完,苏青墨身形一动,再出现已经位于他的后背。 她一双玉手多出了一把短刀,此刻正架在肖瑾尘的脖颈上。苏青墨微微偏过脑袋,声音很轻地道:“你不会有机会知道了,瑾尘。” 肖瑾尘瞳孔猛地一缩,少顷却是再度大笑出声。他这样的反应只让苏青墨始料未及,蓦地,便见他周身杀气昂扬,独属于凤图的蓝光突然散出,然后,飞袭而来。 “青墨,你果然恢复了记忆。”肖瑾尘瞬时破解了麻痹散的功效,转身就想苏青墨脖颈扣去。 “可是你怎么就忘了,你看到的肖瑾尘早已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心慈手软的人了呢?” 第689章 我知道,全都知道 苏青墨心中一震,似乎没料到肖瑾尘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翻身。她急忙收回手想要躲得远一点,谁料这却给了肖瑾尘可趁之机,就见他周身蓝光瞬时变得更加刺眼,杀气伴随着灵力就这样让他拥有了比常人要快上许多的速度,是以还没等苏青墨抽身干净,他早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来,然后反手将她扔在了床上,接着欺身而上。 “青墨,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会再放手了。”肖瑾尘低喃出声,大掌开始撕扯苏青墨的衣服。 苏青墨却就那样默不作声看着他,幽深的瞳眸透出几分利光,不挣扎,也不闪躲,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疯子,久久不语。 肖瑾尘最是害怕她这种目光,少顷便听他怒吼一声,停下了手上猥琐的动作,却是一拳砸在了床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撕心裂肺地怒吼出声,似乎忘记了他们此刻身处容召国,而这里更是搜集各类情报的关键地。 苏青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很是欣赏他这般痛苦不堪的样子。良久她却只是将胳膊慢慢抬起,手里依旧握着短刀,就那样横在了自己跟肖瑾尘之间。 “因为你活该。”她淡淡道出这五个字,顿时就见肖瑾尘周身蓝光更加浓烈。 “我活该?我活该!”肖瑾尘失笑着摇头,“我跟你在一起两世,两世啊!做过那么多任务,走过那么多的路,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明明、明明我才是靠你最近的那个人,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心,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感情!却偏偏要爱上容骁那个废物,你才认识他多久!” 面对肖瑾尘如此暴躁,苏青墨依旧反应如常:“我认识他,六年六个月零二十天。” “你!”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记得住这些对不对?我也很奇怪,毕竟我以前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起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 肖瑾尘怔怔望着苏青墨,不语。 “你我认识两世,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肖瑾尘,你是一个男人,却担负不起任何责任,不要跟我说你现在掌管着齐宣天下如何如何,这五年来,那齐宣的天下到底是什么人在管理,我相信你比我清楚。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以为自己是一个男人,但在我眼里,你依旧是一个弱者,一个失败的人。” “就因为你不爱我?”肖瑾尘眼眶泛红问道。 “你看,这一切跟我爱不爱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爱你,所以你才会有信心去做一个男人,而我不爱你,所以你连怎么去做一个人都不会了?别闹了肖瑾尘,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你以为有钱有势就能搞定一切?是啊,或许金钱跟利益可以给你带来一切,但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走不远。” “你问我为什么骗你,我没有骗你,从始至终我对你都相当坦诚。我说不爱你就是真的不爱你,但是我也不恨你,因为既然没有爱过,又何来的恨?”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如果不是为我,你当初不会代替苏青怡嫁去平南王府,不会跟容骁针锋相对只为了得到我的消息!青墨,你骗了我难道还要骗你自己吗!” 苏青墨冷冷看着肖瑾尘,蓦地,嗤笑出声。 “是啊,我是有目的所以才嫁进王府的,但是肖瑾尘,那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凤图。如果没有凤图,你觉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 “你嘱托给凌薇的那些事,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只是在等,等你出现,等你知道自己错了,等你看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当年在齐宣,凌薇说你们手下的那群人跟了你一路却没有认出你来,肖瑾尘,这样明显的漏洞只有你才会疏忽。那些人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们对气息最是敏感,难道会认不出来你?” “你……”闻言,肖瑾尘瞳孔猛地一缩。 “没错,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愚蠢的不止是你,我也很蠢,所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按照你们画好的轨迹去走,去做,希望可以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果。但是,没什么不同,你还是背叛了我,背叛了那两世的情分,朋友之间的情分。所以时至今日,这一切都是的自作自受,只为了那肮脏的,扭曲的,卑微的爱……” 随着苏青墨每说一句,肖瑾尘周身的蓝光便强烈一分,到最后,蓝光几乎要将这屋子里的光亮全都挤出去,而肖瑾尘更被其笼罩在其中,他望着苏青墨,良久良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他眼中的色彩从一开始的痛苦到之后的迷茫最后再到冷凝,每一次的变化都伴随着内心的挣扎与崩溃。待到最后,心碎了无痕,而他也已经不再是他。 “青墨,果然……就算是陪了你两世,我还是看不懂你,你的心,你的人。” “你才是最狠的人,你知道如何将一个人所有的希望一点一点捏碎。” “我承认我败了,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弱者,但是青墨,我不会放手的,就算我死,也不会放手。”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管是前世,这一世,还是……” “放手!”这时,没等肖瑾尘最后一语说出来,一道冷声出现在他背后,与之相应的,是那比他周身杀气还要浓烈的阴冷煞气。 肖瑾尘知道,是容骁,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个人的出现。 他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多久。 “平南王,你该知道就算你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以你现在的处境,只要我跟容湛随便说一句,你,连带着整个平南王府,都会死。”肖瑾尘依旧压在苏青墨身上,却冲着容骁冷笑说道。 容骁目光阴冷,周身煞气不减反增。而这时没等他说什么,苏青墨那头却突然将短刀重新架上了肖瑾尘的脖颈。肖瑾尘浑身一震想要回头看去,耳边传来的,却是令他魂牵梦萦,却又锥心刺骨的声音。 “肖瑾尘,认识我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从来都不喜欢在下面吗?” 第690章 凤图易主 苏青墨一语双关的话让肖瑾尘浑身冷汗直冒,当即愣在了那儿,而就在他想要闪躲离开的时候,容骁却已经站在他身后,长剑在手,不由分说就向着他的手臂砍去。 一前一后两边夹击让肖瑾尘进退两难,他怒喝一声周身蓝光射出,宛若那无形的箭一般向着苏青墨二人刺了过去。见状,苏青墨反而诡异一笑,翻身从床上跃起,凰图的红光在这时突现周身,且因着早前喂食过容骁凰图之血,于是连带着他周围也散出了红色的光芒。 两方光芒相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肖瑾尘发出的蓝光压了下去,就像是遭到强酸腐蚀一样,眨眼间那蓝色的光箭便消散无痕。肖瑾尘见状大惊,左手放上右臂准备催动凤图护住身体,谁料这时就听苏青墨道了声“破”,随后她整个人突然出现在肖瑾尘后方的位置,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将他压在床上,另一手的短刀也顺势架了过去。 此刻,凰图闪现着血色的亮光,仿若猎人见到了猎物一般充满兴奋,苏青墨冷笑一声紧紧抵住仍在挣扎的肖瑾尘,道:“我说过了,我从来不喜欢在下面。”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 肖瑾尘双目圆瞪,口中怒吼,他刚才之所以会掉以轻心,完全是因为没有察觉到凰图的气息!他以为苏青墨身上的凰图被毁或者已经被人拿走,他觉得没了凰图的苏青墨跟容骁在自己面前也不过就是两只蝼蚁!他甚至想好了事成之后他要如何处理这两个人,却就是没想过苏青墨在凰图这件事上竟然又一次骗了自己! 而最最该死的,是本该察觉出凰图气息的凤图竟然全程没有反应! “如果我不这样做,如何能引你上钩,又如何能将你体内的凤图之力一点一点逼出来?肖瑾尘,你自作聪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原以为五年没见你多少会长点脑子,可惜啊,我高估你了。” 凤图跟随肖瑾尘已经有两世,部分能力已经与他的血骨融为一体,所以即便不用放出实物,他也可以催动凤图的力量。但对苏青墨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她虽然已知凤图在对方的右臂,但如果凤图不直接显现,即便剁了对方的胳膊都不一定能找到。 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她才在之前遇见肖瑾尘的时候假装没有恢复记忆,一方面是让肖瑾尘抓心挠肺的难受,另一方面则是让他在感受到欺骗的时候爆发出凤图的力量。待到肖瑾尘情绪最为激动的时候她只要催动凰图,两种久未相遇的强大灵气碰撞在一起后便会下意识互相融合,到了那时凤图一定会显形,而她便可以成功将其取出。 这一切不过就是基于人性弱点之上,肖瑾尘本可以避免,但谁让他执念太深。 这时就见容骁慢慢上前,一拳砸在了肖瑾尘脸上后,趁对方吃痛之际快速将他的穴道点住。从苏青墨手里接过短刀然后代替她站在刚才的位置,容骁眼冒寒光,眼睛都不眨一下,挥手便给肖瑾尘身上划下一刀。在随肖瑾尘撕心裂肺嚎叫发出的同时,他右上臂的位置隐约好像凸起了一块儿,周围蓝光十分刺眼,显然就是凤图所在的中心位置。 见状,苏青墨手掌翻转,手心中逐渐形成一个红色的光球,她缓缓将手伸了过去贴上肖瑾尘的右臂,在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反抗自己的时候,她眼睛一眯,抬起另一只手就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肖瑾尘即便再拎不清情况这时也猜到苏青墨要干嘛了,然而穴道被点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躺在那儿长大嘴吼道:“苏青墨!苏青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一旦凤图被取出,那他……就真的跟她再也没有半点关联了! “我早说了,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苏青墨被他吵得头疼,怒吼一声就将手掌用力顶了过去。随着“咔嚓”一声响起,肖瑾尘右臂骨头被折断,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向上扬着,而苏青墨手上的红光也越来越耀眼,在将那蓝光彻底碾压后,莫名形成了一个光圈,将仅存的蓝色光芒裹在了里面,犹如被封印了一样。 容骁在这头压着人,苏青墨在那头取凤图,肖瑾尘躺在床榻上鬼喊鬼叫,将这三幅画面组合在一起,只叫人越看越觉得诡异。还好况琴已经换回平日里所穿的长衫,此刻正堵在门口将准备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给一个个挡回去了,索性那群人听这声音只以为悦然阁今日来了一位重口味的客人,若是被他们看到里面这一幕,只怕这洛阳城不到半刻钟就能闹翻了天去。 就这样,在容骁与苏青墨的配合下,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听肖瑾尘嚎叫的声音突然高扬,随着那一道尖利叫声响起,苏青墨的手掌也慢慢离开了他的胳膊。 她平展的掌心中慢慢出现了一枚菱形的碎片,此刻正被红光包裹着,将肖瑾尘的皮肉顶破,伴着鲜血,渗着蓝光,逐渐离开他的身体。随着菱形碎片的慢慢离开,肖瑾尘周身的蓝光也淡了下去,直到最后就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两眼无神只瞪着床顶,四肢僵直再无挣扎,半张的嘴似乎还有千言万语,但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凤图被强硬剥离,带走的除了那纠缠两世的孽缘以外,还有他本该拥有的特殊能力。 这便是苏青墨从被植入凰图起一直隐藏至今的秘密:凤凰图可以相辅相成,但却也拥有毁灭对方的力量,只不过这种力量是单方面的,而且仅限于凰图对凤图。 所以凰图之主可以替凤图更换主人,所以凰图可以摧毁凤图。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天注定,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肖瑾尘在成为了凤图之主的那一刻起,或许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守得了永恒,更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 苏青墨攥紧拳头将凤图收起,先将其刻入掌心中保管起来。这时就见床上的肖瑾尘身子似乎动了动,蓦地,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苏青墨,你会后悔的。” 第691章 新仇旧怨一起算 到了这种时候还认不清情况,并且还向着敌方说大话的行为,的确值得令人钦佩,毕竟在这世上蠢货太多,但像这种以自己的蠢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却不多。 是以在肖瑾尘话音落下后,就见容骁冷哼一声,忽然出手抓住了肖瑾尘的脸,臂上一用力,只听“咚”的一声,将他整个头都按进了床板之中。 肖瑾尘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头上流了下来,慢慢遮住了视线,他咳出一口鲜血,看着冷脸位于自己上方的容骁,忽然一笑:“容、容骁,真难得你到现在还在帮着她。咳……难道、难道你还不懂吗,像她那种女人,蛇蝎心肠,全身都是秘密,她、她只会在你身上索取自己需要的,然后利用你,到最后……最后你的结果不过是跟我一样……” 容骁没有说话,只眼微眯然后侧目看了苏青墨一眼。 这个女人,是他口口声声说深爱且追随了两世的人,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才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时至今日没了退路却开始怪对方太过狠心,不给自己机会。 像是这种连反省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人,活在这世上还真是浪费地方啊…… “肖瑾尘,你听清楚,”少顷,容骁冷冷道,“她的狠毒,她的秘密,她的利用,她的索取,全都只是针对你。因为,最先背叛的那个人,是你。” “你为了一己私欲诈死,投靠敌国,这倒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她扯进你设好的局里,把她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总说自己为她做了多少多少,可你有看到她为你做过的那些?” “她为了你违背意愿代姐出嫁,她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不惜跟容湛对上,她为了你孤身一人潜伏进入齐宣皇宫,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只是想护你周全!是,你说她有私心,你说她有别的目的,但不管是那私心还是目的,凌驾在它们上面的不就是要你肖瑾尘平安无恙吗!” “肖瑾尘,是你自己不懂什么叫珍惜,眼下还有脸去责怪她?” 容骁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戳进了肖瑾尘的胸口,让他本就溃烂的心再度变得血肉模糊。由于身上穴道未解,所以他只能躺在那里死死瞪着容骁,认为对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呵……事到如今你当然可以这样说了,毕竟……最后得到她的是你……”他自嘲一笑,再度咳出血来。 闻言,容骁仅剩的耐心被磨光,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跟他废话那么久?此刻他忽然想起曾经在看到苏青墨为肖瑾尘一味付出的时候还吃醋过,现在想想,真是没有比那更可笑的事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紧握了手中短刀,容骁已经不想再看面前这人多一眼。然而在下刀之前,他还是侧目先看了一眼苏青墨。 这一次苏青墨没有上前阻拦,很明显她也认为肖瑾尘真的是特别该死。如果不是他诈死,就不会引出这么多的关系,也不会让他们走到现在,接连不断地失去身边最重要的人。 谁料就在容骁高举短刀准备下手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咚”一声撞开了。容骁与苏青墨眉头一拧警惕地看过去,就见况琴十分焦急地走了进来,而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脸严肃的元勃。 见状便知出了事,这时候苏青墨二人也没心思去杀肖瑾尘了,他们收起短刀走过去,就见元勃沉声道:“宣帝他……出事了。” 此话一出,震惊的除了苏青墨跟容骁外,自然还有床榻上的肖瑾尘。 “宣帝今儿个身子好了很多,一大清早便起来说想在宫里面四下逛逛。原本宫人们跟齐宣的随从们都好好跟着的,结果快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不过是拐了个弯,宣帝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苏青墨重复着元勃口中所说,眉头紧锁,怎么也想不通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不成这容召皇宫的地底下还有什么猫腻? 苏青墨这样想着,下意识就看向容骁。然而容骁却只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冲元勃道:“应当不止是不见了吧?” 元勃闻言叹了口气,复又道:“容帝在得知这一事情后很快赶了过来,发动整个宫里面的人里里外外找了一整天,一个时辰前才终于找到了人,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他人已经浑身是血,重伤昏迷,我因为看不见所以问了月影,说是他脖子上那一层东西已经……” 这一次没等元勃说完,苏青墨已经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自己则侧目看回床榻。在见肖瑾尘仍旧双目圆瞪床顶的时候,她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虽然对方没听到那最后一句,但显然也在思考是什么使得封旭楠出了这种事。 然而她还是很郁闷地叹了口气,苏青墨真是不明白,像肖瑾尘这种衣冠禽兽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原本今日一定是对方死期的,她忍了他那么久,完全无法想象再让他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可她万万没想到封旭楠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事,他毕竟是宣帝,宣帝出了事,王爷如果也出事的话,就会显得是容召国太过刻意针对齐宣。到时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以容湛的德行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这件事将他们拉下水! 她的孩子还没找到,黑衣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自找麻烦! “元勃,你跟况琴先回宫一趟,就说他们的瑾王爷在这里遇到点麻烦,让齐宣的人赶紧来接。”就在苏青墨正懊恼的时候,容骁忽然说道。 她知他跟自己心情一样,不过相比之下明显容骁可以更狠下心来做出决断。他说完这话以后重新望回床榻上的肖瑾尘,冷然一笑,道:“肖瑾尘,本王今日放你一马,你若聪明就该知道回去后要怎么说,否则本王倒也不介意将你的事迹分享给其他人,比如说,肖家的人。” 第692章 很快就要见面了 威胁有的时候并非是单方面,而是一种在彼此认清局势下的互换交易。 对容骁跟苏青墨来说只是不希望再生事端,但对肖瑾尘来说,这一世恐怕亏欠最多的便是肖家那户人家了。虽然提及很少但也不至于全然忘记,毕竟能让他健康成长了快二十年,对方就算没有功劳,却也还是有苦劳的。 是以在此刻听容骁说起的时候,肖瑾尘总算露出了自己还潜存的几分良知,他默不作声,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后,缓缓闭起了双眼。 见状,苏青墨与容骁知道他已经答应,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走出了悦然阁。 幸好在之前况琴的驱逐下周围并没有人再关注这里,是以当苏青墨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也并未引起任何人关注。外面阳光依旧,人声鼎沸看起来到处都很热闹,苏青墨跟容骁却明显没那么好的心情,只阴沉着脸租了一辆马车后,赶回皇宫。 “主上,他们回去了。”就在他们的马车刚一离开悦然阁门前的时候,三楼角落的一间包厢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那紧闭的包厢窗户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一袭黑色衣袖出现在窗口,暴露在外的手于太阳的映照下很是白皙,几乎隐约显得透明。他微微探出头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表情微冷,一只眼睛中的色彩略显迷茫,但另一只却一动不动好似是假的一样。 男子正是赵润清,早在苏青墨他们来之间他便一直呆在这里,自然也听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知为何,他的耳边到现在似乎仍在回荡着刚才肖瑾尘那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个声音就如五年前的自己一般,与在遇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如出一辙。 那种绝望跟痛苦每当他想起的时候就会浑身一震,非人的待遇跟经历成为这五年来每一晚的噩梦,让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赵润清这样想着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闪躲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他张了嘴正要说话,却只听“咔哒”一声响,就见男人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桌上,冷眸看了过来。 “跟上去吧。” “可是主上……”赵润清心中一惊,几乎以为是对方看出了什么。 然而在被男人抬起的眸子再看了一眼后,赵润清满腔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低低垂首,只道了声“是”后便再也无话了。 “本尊知道你喜欢那孩子,所以多给你一些时间跟他相处。”蓦地,就听黑衣男人再度说道。 一股凉气自赵润清脚底升起直冲心口,他眉头紧皱,下意识便道:“主上,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 话音未落,就被黑衣男人一挥手散出的阴绿之气打在了墙上。 “所以说,你永远都成不了大事。”黑衣男人冷冷看着赵润清,道,“优柔寡断,为情所困,废物一个。” 赵润清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紧咬着牙跪了下来。 “是。”他说。 “滚去容召皇宫,帮本尊好好招待凰图之女他们,如果做得好,本尊可以让你这个月满月少受点苦,如果做的不好……” 男人话没有说完,赵润清却浑身发抖。他起身擦干净嘴角边的血迹,冲着男人行了个大礼后,这才离开房间。 而黑衣男人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只重新端起茶杯微抿一嘴香茗,唇角微微翘起。 “茹儿,咱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另一边,苏青墨跟容骁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们快马加鞭回到宫里,人才刚一下马,就见容湛身边的贴身太监已经等在那儿,在见到他们出现的时候匆匆一礼,急忙道:“王爷,陛下说要您先去……” “告诉陛下,本王没空。”容骁相当直接地拒绝了容湛的要求,毕竟想也知道那家伙找自己过去肯定又是想把事情推给他们。 “可是、可是陛下他……” “滚开!”容骁最是厌烦自己赶时间的时候被人挡住,抬脚就冲那太监踹了过去。 苏青墨担心他一怒之下踢伤了容湛的人又得惹来一身骚,于是匆忙伸手将容骁拉回来,看着那太监道:“回去告诉陛下,我们现在就要去宣帝那边,如果他有什么事,要不就自己过来说,要不就等王爷有空了再去听他说。” 苏青墨说话的语气比容骁要和缓很多,可那太监却只觉得期间隐约夹杂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思。他急急点头然后逃一般的离开,见状,苏青墨几乎连衣服都来不及再去换,就这样跟着容骁一路长驱直入进了东客殿,在见整个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人的时候,脸色一沉。 宫中几乎所有太医都齐聚在此,各个脸色都很难看。四处忙碌的小厮一盆接着一盆从屋子里端出来血水,那般触目惊心的颜色,只叫人感觉仿佛封旭楠浑身的血液都快流干了一样。 很快况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边招呼着太医们去给自己找需要的药材,一边又让那群随从再去弄一些干净的棉布过来。在安排完这些以后他侧目才见苏青墨跟容骁正站在外围,于是推开众人后匆匆走了过去,示意他们赶快进屋。 门帘掀起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尖。苏青墨与容骁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匆忙进屋,就见封旭楠正躺在那儿,浑身遍布伤口,鲜血仍在渗出。 那些伤口并不像是寻常刀剑一类的武器所留,看起来更像是黑衣人他们所用的邪气造成的。 而他脖颈处那一圈毛茸茸的东西此刻已经膨胀,原本只位于脖颈正中的位置,眼下竟然上下联通,隐约要攀上脸颊跟身体。如此可怖的样子只叫人看着浑身汗毛倒立,而这时苏青墨就见一个人影突然从床榻边站了起来,转过身就冲向了他们。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快过来,陛下他、他留了东西给你们!” 第693章 封旭楠的暗示 苏青墨还从没见过李梦泉如此激动的样子,她先是拉住对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扬声吩咐尚在房中伺候的宫人们退下后,这才拽着容骁走近床榻,看向李梦泉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李梦泉很快转身从衣架上将封旭楠适才换下的龙袍取了过来,她将其平放在床榻上,指着袖口的位置道:“原本我以为这里只是沾到血迹了,结果替他换下来以后就越看越不对劲,你们瞧,那上面是不是写了几个字?” 苏青墨与容骁闻言看过去,就见那宽敞的袖口的确沾了不少的血迹,然而并非一滩而是几笔,看起来倒的确像是在慌乱中留下来的痕迹。 容骁眼微眯微微俯身,将那袖口拿起仔细辨认。一旁的苏青墨见状也俯身凑了过去,二人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直起身子,脸色却比刚才要严肃许多。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那袖口上显出来的是三个字……第一个字是“黑”,第二个字是“密”,第三个字是“月。”完完全全是毫无关系的三个字,根本让人想不到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可是能在那种情况下趁乱做出的提示,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容骁这样想着,视线再一沉,重新看回那个袖口的位置。 “他以前有做过类似的事吗?”少顷,他看着李梦泉问道。 李梦泉摇了摇头,一脸忧色:“自从五年前开始他就一直被软禁在宫里,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呆在寝宫,根本就哪里都不能去,更别说有机会留下这种消息了。” 既然封旭楠五年中都没有做过类似的事,那就说明这东西跟皇室传递消息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容骁闻言敛眸沉思,从他身上的伤痕跟那个“黑”字倒是多少可以理解为黑衣人,那么后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适才元勃说,封旭楠是突然在花园里消失的,那后来他又是在哪里出现的?”这时,苏青墨突然问道。 李梦泉垂目想了想,道:“还是在花园里,但却是从另一边,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去到那边的。” “那周围有什么东西吗?”苏青墨复又道。 “有……好像只有一些假山石。”李梦泉说着,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青墨再度与容骁互看一眼,由此可见几分端倪。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端失踪,也不可能又莫名出现,或许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只有两点,第一他是被人带进去的,第二他是自己走进去的。而从封旭楠伤成这样还能活着出现来看,应当属于后者,那么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他所说的“密”应当就是密道了。 假山底下遍布密道,封旭楠无意中闯入,却不想被对方发现,还将他打成了重伤,然后再将他从密道里面扔了出来,成了眼下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奇怪之处在于,如果对方想要掩盖这个秘密,直接把封旭楠杀了照样人不知鬼不觉,而如此将他送回,难道……是希望他们找过去? 苏青墨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这时,却见容骁重新俯下身看向那个袖口,道:“月……如果是说月亮,明显跟他失踪的时间对不上,如此一来能代表‘月’这个字的……”说着,容骁侧目看向苏青墨。 苏青墨心中一惊,抿嘴不语。她现在的身份是皓月公主,依着皓月国的国姓,月自然就代表了他们。但是她现在就好端端站在这里,如果说封旭楠是想提醒她小心的话那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毕竟看到他遍体鳞伤的样子,任谁都不会小看这件事。 那么眼下除了她还能代表“月”这个字的…… “月晓。”容骁轻声说出这两个字,苏青墨猛地抬头,情绪冷寒,浑身紧绷。 难道说,封旭楠看到了月晓?就在皇宫,在那个密道里? 苏青墨二人顿时觉得这件事云里雾里,若是可以,真想提着封旭楠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明摆着的是如果他们想要知道真相就得去他失踪的那个地方,然而眼下正值白天,容湛还在那头虎视眈眈等着他们,如果就这样冒然行动,还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 前路凶险,却是不得不去。 李梦泉站在一旁看着苏青墨与容骁十分挣扎的样子,少顷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走向衣架,摸索了一阵后,将一个锦囊呈在了二人面前。 “这是……” “看得出来你们是决心要去那里探探情况了,这个东西你们带好。”她说着,将锦囊塞进苏青墨手里,“适才我替陛下清洗伤口的时候发现,他全身上下只有佩戴了锦囊的地方周围没有受什么伤,我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总之你们先拿去吧。” 苏青墨接过锦囊,打开后微微扫了一眼。里面装着的多半只是一些普通的香料,想来是封旭楠平日所用,但其中却夹杂了一块琥珀,琥珀身上的松香味略显刺鼻,却恰好可以掩盖他脖颈处那毛茸茸的鬼东西发出的恶臭。 敛眸细想片刻,苏青墨忽然计上心来。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协助我们。”这时,容骁忽然开口道。 “平南王你且吩咐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话。” “等一会儿肖瑾尘应该也会回宫,不管他什么样子,你都要极尽努力将封旭楠受伤这件事扩大化,然后让他去找容帝闹。” 李梦泉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你们……” “不用管我们,左右……都不会死就是了。不过若是本王跟青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切记,一定不要再让他为我们出头,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容骁语气淡淡,重新看向床榻上的封旭楠,一脸担忧。 将事情安排完,苏青墨他们也回去准备夜探容召皇宫。在外人眼里富丽堂皇的宫殿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一座坟墓,可惜的是还总有人乐此不疲地想要进来,一享那高高在上的生活,殊不知,只是赴死罢了。 于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苏青墨与容骁带着元勃跟月影,就这样走到了御花园中。 第694章 竟然别有洞天 往日里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竟然可能还埋藏有秘密,这样的事情一想就叫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对容骁这种从小生活在宫里面的人来说。 他站在御花园最中心的位置,头顶上是一轮明月,那月亮将他的身形拉的很长,影色朦胧,冷风徐过,无端让人觉得透出几分寂寥感来。 四周是通往各个寝宫的石子路,站在这里望过去,那远处黑蒙蒙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妖魔鬼怪张开的血盆大嘴,等着将这里的人吞噬干净。 容骁不知为何,很多关于过往不太好的记忆一个劲儿地往上涌,他眉头越皱越紧,这时忽见一双玉手伸了过来,贴上他的眉峰将那褶皱抚平,然后玉手的主人道:“别烦,总会有办法的。” 仅这一句,容骁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这里是整个宫中阳气最重的地方,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听方士所说,这下面似乎有什么……龙眼一类的鬼东西。” 苏青墨心知所谓“龙眼”不过就是一种比喻,她想了想,疑道:“若那方士所说没错,这地方倒的确值得让人怀疑了。试想这整个宫里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帝,那阳气最重的地方也应该让他来住,可眼下却在阳气最重的地方建了个花园……” 难怪这宫里面的花开得格外妖冶,苏青墨想。 “御花园是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建好的,但那方士所说的这番话却是我三五岁的时候才听到的,之前御花园里面的花可远不如现在开得如此妖冶,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改变了这里的风水位置。” “为了什么?” “谁知道,反正这宫里没一个正常人就是了。”容骁嗤笑一声,后背着双手开始在四周走动。 很快找到了宫人们口中所说的封旭楠消失的地方,那里是一个拐角处,正位于东北角的位置。相比于全局来说,这个位置应该属于阳气稍显薄弱的地方,挨得近了,几乎可以感觉到一抹冷意突上心头。 由于这个位置后方不远处正好是冷宫,所以往日里也没什么人经过,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任何异样。若不是封旭楠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恐怕关于这园子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如果他们所猜测的没有错,下面如果真有密道,那月晓就是一直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苏青墨心里一阵抽痛,四下里开始寻找有没有机关暗门一类的地方。元勃跟月影闻言也都开始在四周找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三个人前前后后找遍了,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见状,苏青墨越发着急起来,那种明知有鬼却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磨人,她眉头紧锁一怒之下挥拳砸在了身旁的假山石上,这时就听“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启动了一样,四周的气氛微变,更添几分阴鸷。 苏青墨这时才发现从刚才起容骁就一直站在一道门前静默不语,他头颅低垂,像是在想什么。她踮起脚尖望了望才发现这扇门的后面便是通往冷宫的道路,而她如果没有记错,容骁的娘亲之前所住的宫殿便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尽管她很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但眼下毕竟不是伤感的时候。 “青墨,你过来一下。” 哪知正在苏青墨犹豫该不该过去说两声的时候,就见容骁突然转过头来喊道。 苏青墨快步上前,见容骁所指的正是那道木门的时候不由定睛看去。这才发现由于刚才离得太远所以并未察觉,那道木门上花纹重重却像是一个古怪的阵法,而按照宫里面对待冷宫的态度,必然不会花费心思在这上面。 她适才四下里都看过了,并无异样,只有这道木门很是不对劲。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道类似关卡被崩开的声音,她伸出手去,很快在木门四周摸索,却遗憾的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找到了!”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元勃突然喊了一声。苏青墨与容骁闻言急忙赶过去,就见元勃恰好站在刚才苏青墨击打过的假山石旁边,而此刻他手遮掩的地方,是一块做的很逼真的突起,但摸起来却是软的。 容骁不假思索伸手按去,随着那突起被整个按进假山石中,就听“轰隆”一声,犹如齿轮开始运转,四周场景慢慢发生了变化。那种明明看起来就像是换了场景的画面却叫人感觉不到异样,苏青墨不得不佩服这一机关的精妙,而少顷便见一道黄色光芒从前方出现,正是刚才那道木门。 四个人匆匆走过去,就见刚才门上的花纹已经全被点亮,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一种召唤,殷切又着急地希望他们赶快进入其中。而随之发生变化的是刚才还坚如磐石的墙壁突然凸出了一块,石块是镂空的,里面是一个手的形状,而在那手掌的位置上有一个很浅的凹槽,此刻凹槽里面也闪烁着微弱的黄光,像是在与那木门上的花纹呼应着一样。 就在其余三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容骁突然抽出苏青墨贴身的短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自己的手掌划破。 “你干什么?” 苏青墨大惊,谁料容骁却只摇了摇头。他将手掌平放在那石块上方,随着点点鲜血滴入凹槽,黄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竟亮的让人觉得刺眼。紧随而来的一道咔嚓声打断了众人的出神,就见那木门突然分成了两半逐渐移向了两边,而原本该通往冷宫的道路却变成了一处幽深又不见底的通道。 见此,苏青墨的心顿时落入了谷底。 如果说这才是正确开始那条密道的方式的话,那么封旭楠会闯进这里,就绝对不是偶然了。 “果然,那老头子总算是做了一件不让我那么讨厌他的事。”这时,容骁一语将苏青墨抽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侧目疑道。 哪知容骁却只苦涩一笑。 “这个地方,那老头子曾经给我说过。” “老头子?” “恩,就是……我应该叫做父皇的家伙。” 第695章 冤冤相报没完了 苏青墨怔怔看着容骁,似乎还没有从他刚才这句话中缓过神来。可容骁却像是不愿意多提一样,拉过她的手便率先进入了那条密道,随着层层深入,直到听见后方的木门重新闭合发出的声音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瞬时,四周灯光亮起,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 容骁察觉到苏青墨的视线仍旧钉在自己身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侧目看了过去:“就这么想知道?” “也不是……”苏青墨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好吧,虽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但她的确对这件事比较好奇,毕竟像是这种巧夺天工的机关真是不多见了。 容骁先让月影跟元勃去四周探一探路,他则与苏青墨二人在后面,一边往前走一边道:“那时候我还小,有一次那老头把我拉到他面前,问我想要什么。” “我那时候正在看江湖上流传的画本,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我也有一间类似上面画的什么机关密道石室,便可以和我娘亲藏在里面,没有人能找到我们,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们。” “那时我很不喜欢跟那老头子说话,被他问得烦了我便全都喊了出来,当时老头子脸色不对我也负气跑走,后来听我娘亲说,那老头是想给我准备生辰礼物来着,可笑,我稀罕他那礼物不成?” 即便到了现在,容骁在提起先帝的时候仍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那种已然刻进骨子里的恨在每当他想起先帝的时候就会迸发而出,不管多么令人动容的话语跟回忆,到最后都是血腥一片。 苏青墨闻言抓紧了他的手示意他放松情绪,然后轻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送礼物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再后来,我娘亲便被他让范家的人给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跟老头子说过话,没过几年就从宫里搬出来了,直到他死我也没去看过一眼。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造化弄人,竟然在宫中探路的时候看到了这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在孩童时期,人们的想象力总是无边无际,自由发展,所以即便想要的只是一个石室,也会在那之前添加上属于自己的想象。彼时的容骁便是如此,对自己想要的石室他有一番独特的见解,且又因为当时在气头上,一股脑说出的话难免带了几分夸张,但在当时的先帝看来,却是无比当真的。 这也导致他造出来的这间石室,完全符合了容骁童年时口中所述。 “所以说……这个地方是他专门为你建造的吗?”苏青墨倍感惊诧,重新环顾了一圈周围,“不得不说你小时候的想法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话音刚落,苏青墨头上就挨了容骁重重一巴掌。她紧紧护着脑袋十分委屈地看着他,就见容骁叹道:“青墨,他在身为一个父亲之前首先是一个皇帝,他连杀我娘那种事都做得出来,你难道真以为他建造这种地方只是为了我?” 此话一出,苏青墨心里一紧,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忘了这一点。 容骁见她已经明白过来,不由又叹了一声,这才拉起她继续往里走,道:“早些年他刚上位的时候根基不稳,那时候李家如日中天很是咄咄逼人,他没有办法,所以需要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可以隐藏自己的谋士,顺便藏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冷宫附近寻常不会有人靠近,可以说是相对安全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开启这条通道是有条件的,需要用血作为引子。正因为人人都说龙体不可损伤所以无人会去关注他的手,所以那时候他一定是用自己的鲜血开启了密道,而我因为身上有他的血,所以才阴阳阳错开启了这里。” “那么封旭楠……” “恩,我也猜到了,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到这里,而那个人估计当年也参与了这间石室的……” “啊!” 这时,忽然一道尖利的喊叫声响彻在整个密道中,苏青墨瞬时听出这是月影的声音,想都没想拉过容骁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冲了过去。 明明听起来就在咫尺的声音却不知为何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人,而且过了这么久也不见元勃的身影,苏青墨心中越发着急,整个人不由都慌乱起来。 “小心!”正在她准备越过一条沟壑的时候,容骁一语惊呼将她拉了回去,苏青墨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抬眸,就见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无数个火球,悬在半空中犹如鬼火一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说不清这到底是有人所为还是密道中本有的机关,苏青墨脑中瞬间想起适才封旭楠的身上似乎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估计这也算是必经之处了。 谁料这时就见容骁突然走上前去,冷眸看着面前的几个火球,手中剑光一闪,随着他怒喝一声,那火球顺势飞来,但却在触到他剑光的时候竟然犹如遇到水一般就此消散。“滋啦”一声完全就是将水倒在了火上的情景一样,苏青墨瞧着,竟不自觉地愣在了原地。 “你……” “快走吧。”容骁说着,甩了甩长剑,苏青墨这才发现那上面隐约带了血迹。 密道既然是容召先帝建造的,那么首要条件就是对他不起作用。难怪那几个火球会在碰到容骁鲜血的时候消散,苏青墨想到这儿,看着容骁的背影,只觉得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是非常煎熬的。 自己最讨厌的人却用一种很是变相的方法保护着自己,这样的心情,真的太糟糕了。 苏青墨叹了一声快步跟上,在越过三道暗门的时候,竟意外发现眼前一亮。 光芒太过刺眼,苏青墨与容骁不自觉抬起了手遮挡,而这时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热浪,那种几乎眨眼间就能将人吞噬的温度让苏青墨浑身一震。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月影正莫名悬于最上首,而她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鼎,里面红光滚滚,尽是火热。 第696章 忍辱,然后爆发 “月影!” 苏青墨失声叫了一句,不由分说就准备冲上前去。容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回来,竖眉怒道:“你疯了不成,那鼎里面尽是邪火,你若就这样冲上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苏青墨满面焦灼,与平常镇定自若的模样大相径庭。容骁望着她此刻表现便觉得其中有异,然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就听高悬于上首的月影再度发出一声犀利尖叫,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道:“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不要碰我!” 她双目圆瞪却没有色彩,浑身湿透却并不是因为下首邪火的炙烤,她一张脸惨白仿佛整个人都处在惊惧中,那挥舞的手脚一点没有往昔利落的样子,反而只余震惊跟惧怕。 “别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要!不要!” 又一番尖叫声响起,但远比刚才还要显得撕心裂肺。饶是连容骁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此刻听起来都不自觉皱了眉,他侧目看向苏青墨,就见她此刻也面色苍白,望着月影一脸不忍。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少顷,容骁出声问道。 苏青墨没有看过去,只依旧盯着月影,良久才道:“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那副样子的,看尽世间丑态,只用放荡跟妖娆作为伪装面向世人。她曾跟我说受尽千夫所指又怎样,受尽众人冷眼又如何,人活着若是事事都计较怕是也活不下去,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好自己。” 说着,苏青墨转向容骁:“就如你我一样,只不过她的方法……更显无奈。” 容骁眼微眯重新看向上首的月影,耳边仍旧回荡着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多久以前的事了?” 苏青墨敛眸一想,道:“大抵是四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做完月子,得了空便去宫外走了走,结果就遇上了她。” 那时候的月影远没有现在这样耀眼,那时候的她不过就是个受人欺凌的庶女,因为长得好看,因为身材傲人,因为这看起来如此平常的两点,就成了其他兄弟姐妹的眼中钉肉中刺。 月影当时还不叫月影,她的生父只是江月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富商家里妻妾很多,子女也很多,正因如此,每人脑子里想出一个折磨人的法子就全往月影跟她娘亲身上招呼。她娘亲不堪受辱早早跳河自尽,留下她一个人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 而苏青墨遇到她的那天,她正被家中奴仆拖拽着前往勾栏院。 想想就是残忍的对待,明明骨子里都流着相同的血,却偏生要把跟自己一样的妹妹推入死路。 如凝脂一般的玉肌上满是伤痕,本就破旧的粗布麻衣早已被磨损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在对方大力拉扯下,连蔽体都有些困难。四周围观的人们多数抱着看好戏的心里站在那儿,有人骂她淫贱,有人骂她放荡,却没有一个觉得她可怜。 但就是在这种身体跟心灵都备受折磨的情况下,月影却无动于衷。那张沾满了血迹跟泥污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怕跟愤怒,并非是认命,而是为了活下去。她的眼睛很亮,晶光闪闪满含冷凝,在那默不作声的沉寂下是波涛汹涌的巨浪,对现世的嘲笑,对所谓亲人的痛恨,凝结在一起,只待有朝一日蓄势喷发。 苏青墨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就因为这一个眼神,她插手了。从月影那富商父亲手中将她买走,带她回宫,给了她新的名字,替她换了新的衣裳,然后让元勃教她一些功夫。 月影很刻苦,很努力,每天十二个时辰,她几乎有八个时辰都在练功服。苏青墨很清楚,她做这些其实并非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让自己尽早有能力去手刃那些恶人。 是以,当一年后她听说那富商一家被血洗的消息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月影彻底告别了过去,破茧成蝶,成为了她身边的得力助手。 这些年月影一直活的很开心,苏青墨也真的以为这就是属于她的生存方式。可是直到前一阵在皓月遇到纪小池的时候,月影偶然间表现出的那一抹关心跟哀凉,却让苏青墨觉得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些。 不是不想忘,而是早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分离了。 所以此时此刻,当苏青墨看到月影再度陷入过去的梦魇中而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很是担心。 苏青墨诉说的语气很轻很淡,但她周身透出的浅浅哀凉却给本就燥热的空气更添一分凝滞。容骁静声听到最后只伸手将她环住,而这时上首的月影突然声调高扬,手脚挥舞间竟就这样往下落了一段。 “月影!” 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可以借力的地方上去将人给拽回来。谁料这时那铜鼎突然发出震动,连带着地面都开始微微晃动,而随后小石室内的场景也产生了一些变化,四周光亮消失,几道刺眼的阴绿色逐渐出现在周围,就像是鬼火一样,忽明忽暗,只叫人心惊。 眼看上首的月影离那铜鼎越来越近,而周边绿光也逐渐大盛。容骁眉峰一拧,脑中却像突然闪过什么似的,眼睛紧接着一亮。他二话不说提起长剑飞身而上,却是避开月影直戳她顶上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随着他的剑气逐渐逼近,那黑如夜幕的天花板突然闪出一个很不明显的绿色圆圈,仿佛与那周围的颜色遥相呼应一般。 “青墨,用凰图!”容骁怒喝一声,长臂一挥,剑气飞射。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剑气袭上那正中顶上的绿色圆圈以后,四周的阴绿色光芒突然开始晃动。仿佛被触到了逆鳞般,它们开始愤怒地闪着强光,不由分说全都向着月影所在的位置袭去。 而这时,一抹红光自下方蔓延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时侵占了整间石室,在将绿光冲散的同时,也在月影周身形成了一层保护膜,将她紧紧护在了里面。 第697章 畸形的感情 苏青墨右臂平伸垂直于身体,她的手掌中心正是那红光的来源。此时此刻她人站在距离那铜鼎五步的位置,尽管有凰图护体,但仍旧被那炙热的温度烤的浑身难受。 她眉头紧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深吸口气突然怒喝一声,随着声音的发出,周身红光变得耀眼,她上前五步直接将手掌贴上了滚烫的铜鼎,预想的刺痛没有传来,反而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暖感觉,正在她周身蔓延。 缓缓地,苏青墨将体内凰图的力量汇聚在右手掌中,在那红光将铜鼎整个包住的时候,阴森的小石室这时已经被照得犹如白天一样亮堂。而随后苏青墨口中一声“破”,在那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铜鼎四周因为红光的渗透而逐渐产生裂痕,一点点,一寸寸,到最后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铜鼎碎裂,内里的邪火喷涌而出。 “青墨!” 此刻容骁已经在高空中将月影救了下来,正将她放置在安全的地方。回眸的瞬间他就见那邪火散出的炙热温度就要将苏青墨包裹起来,他怒吼一身飞身而至,长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冷光闪过,竟是硬生生将那邪火劈成了两半散落在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容骁紧接着落地,烈火自他身边擦过,将长袍染红,将发丝飞起,他却全无感觉,只快步走到苏青墨身边,前前后后拉着她看了好几遍,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苏青墨回眸冲他一笑,殷红的双瞳中透着几分利光。少顷她重新转身,看着四周仍旧在燃烧的火海,眼光微冷,两手画圆,红光形成圈子的同时也将周围的火光带起。直到将那遍地火光重新汇聚成一个球的时候,她猛地抬眸,直接冲着前方的石门推去。 “轰”的一声,山体剧烈晃动,灰尘碎石落下,却在这烟雾朦胧中慢慢引出了整个密道的尽头。 依旧是一间石室,但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死人的墓室。 “啪啪啪”这时,就听一道鼓掌声自前方响起,清脆的声音带出回音,不知哪儿来的冷风拂过,竟莫名叫人打了寒颤。 “原来这就是你真正的力量,看来是我一直小看了你。” 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语气像是自嘲又像是感叹,苏青墨与容骁齐齐看过去就见一袭黑袍缓缓出现在前方,阴绿色的光芒在他身边环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那地狱的恶鬼,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赵润清?”苏青墨微微挑眉,似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你。” 赵润清冷哼一声:“对付你们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难不成你还觉得是……” 一道红光自苏青墨手中飞出,顿时将毫不防备的赵润清打进了后方的山壁。她面无表情缓步上前,少顷停住脚:“废话少说,我儿子呢?” “你儿子?” 赵润清从那碎石中狼狈起身,轻咳两声笑道:“苏青墨,你来容召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你心里真有这个孩子,不会等到现在才来!” 面对如此嘲讽,苏青墨不怒反笑:“怎么,现在你是在打抱不平吗?赵润清,孩子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是你让我们一家三口分离,是你让他置身在危险的情况中,所以你有什么脸来责怪我?” “那是因为你们不配为人父母!他才不过四岁,却要因为你们不负责任的表现而承受一个孩子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苏青墨闻言紧了紧拳头,而这时容骁将她往后拉了拉,冷眼看着赵润清:“所以,赵二公子是感同身受了吗?” “你说什么?” “本王说,赵二公子是不是感同身受了,所以对本王的孩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面对赵润清瞬间惊愕的表情,容骁步步逼近:“听闻你母亲因为出身低微,所以在赵家连妾室的身份都没有。莫说你父亲赵汉明动不动就打骂于她了,连府中稍微有能力的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若非不是你争气,赵汉明压根不会看你们母子多一眼,正因如此,你从小就生活在恐惧跟愤怒中,觉得都是大人们的错,才将你逼到如此地步。” “后来你的能力越来越强,不仅越过你大哥赵润仲成为了赵汉明面前的红人,更是接管了赵家部分势力。大房的人看不过眼于是加害于你们,那时你年轻气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却险些就丢了性命,是你母亲为了救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命,这才将你保了下来。” “听说她是被人乱棍打死的,而执行者正是你的父亲。” “你闭嘴!闭嘴!”赵润清卑微的往事被容骁道出,他怒极之下就操控着绿光飞射而来。 容骁却是无动于衷,只在那绿光将要触上身体的时候,就见苏青墨红光逼近,将那绿光彻底打散。 “从那时候起你就学会了如何掩藏心迹,如何收敛光芒,你周旋在大房跟赵汉明之间,重获信赖,步步高升,直到将大房一脉全部除去,你才逐渐露出了爪牙。可无论你怎么厌恶赵汉明这个父亲却始终不敢对他动手,因为你知道他是赵家的根本,只有靠着他,你才能获得那些好处。” “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取代他。” “想必容湛就是利用你这个心理,才在五年前将你收入麾下。可惜你不够争气,自取灭亡的时候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当那些高高在上的荣耀消失的时候,你一定很心痛吧?” 赵润清望着容骁,拳头紧握,浑身颤抖,却破天荒地没有说话。 “但是赵润清,在本王看来,除开那些表面的心痛,你内心也是窃喜的吧,终于有人帮你毁了赵家,终于你可以解脱了。所以你想用自己的力量重新获得那往昔高高在上的荣耀,可是却用力过猛,导致自己如今变成了这样一幅样子……人不成人,鬼不成鬼。” “你这副样子,还有什么资格与你那死去的父亲再做抗衡?” 第698章 他是个好人 容骁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重石狠狠砸在了赵润清的身上,令他无所适从。浑身颤抖的越发厉害,那阴绿色的光芒越发刺眼,到最后连他整个人的双瞳都变成了绿色,才嗤嗤一笑,道:“平南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不也是先帝生出的一个小杂种吗,你母亲不也是被他亲手找人杀死的吗,所以刚才那些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容骁闻言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毕竟在他大约确定了那幕后黑衣人的身份时,就已经猜到了对方可能知道的一些事。包括这些难以启齿的过往也是一样,不过既然已经是过往,他又何必还要在乎? 这样想着容骁深吸口气,双手后背,却是开始慢慢围绕着赵润清,一边冷笑,一边道:“本王就算再卑微,却也是这容召子民心目中的战神,而你呢,出卖尊严为人奴隶,苟延残喘,人鬼不知,就凭这些,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本王比较?” 话音刚落,容骁周身杀气迸发,引得赵润清急忙警惕提防,却显然忘记了身前还有苏青墨在虎视眈眈。 就在他冷冷注意着容骁的时候,那头的苏青墨已经飞身而至,她手中红光成线直击他心口,待到那炙热的温度直接渗进血骨的时候才堪堪回神,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其实早在刚才他看到苏青墨救下月影的过程时,就已经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跟她体内的凰图之力抗衡的,但是因为有黑衣人的指令在前,他根本没得选,只能以这种自寻死路的方法直面她的攻击。 一红一绿两道光芒不断交错碰撞,力量之大几乎快要将整个石室都撞碎,而这时一道轰然巨响却让赵润清浑身一震,导致他压根顾不上苏青墨袭来的那一掌,就这样侧目看去,就见石室右上角的石壁被迫,容骁正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从里面缓步而出。 是月晓,他一直都将那个孩子藏在这容召皇宫的地底下。 赵润清内心百感交集,这时迎接他的却是苏青墨飞来的一掌。再度被她击飞装上了山壁,赵润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是缓缓抬眸看向那个孩子。 自从赵家没了,他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被凌辱,被利用,被像狗一样使唤。为了利益,为了荣耀,他忍辱偷生,换了假眼,装了假腿,跟了黑衣人,却被对方搞成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 不知有多少次当他经过人群的时候,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一个怪物,说他恶心。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生气,会直接将说这话的人统统杀了,可时间久了,连生气都懒得去做,只当是已经麻木。 直到遇上了这个孩子,他的出现就像是一股暖流,在他早已经僵硬的心间浇灌出了一个小洞。 “叔叔,你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相反我还觉得很酷呢!” “叔叔,你不要理会那些人了,他们总觉得别人可怕,却不知他们的嘴才是世上最可怕的。” “叔叔,你别担心,以后有我罩你,没人敢欺负你了。” 他不知道那些“酷”、“罩”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沉静许久的心因为这三句话有所动摇,面对那孩子的笑脸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脏。 就像是久久浮在大海无依无靠的人面前突然飘出了一块木板,那种求生的欲望以潜存的温暖,让人不自觉就想要抓住。人人都以为他丧心病狂,却不知每一个夜晚他都在后悔中度过。 这一切明明就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才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赵润清长出一口气,他其实到现在也不懂,明明那小家伙是自己最讨厌的两个人生的,为什么他竟然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 而另一头的苏青墨早已飞身上前从容骁手中一把抱过月晓,她上上下下看了他几十遍,见他乖巧地躲在怀中望着自己的时候,终于喜极而泣。容骁见状一把将他们抱住,一家三口终于在这莫名的地方团聚,但总归是值得高兴的。 “晓晓,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折磨你,有没有伤害你?”苏青墨哭了好久才想起来,抱着孩子问个不停。 月晓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只是因为很久没有晒过太阳,所以脸色有些苍白。他很快地摇了摇头,冲着赵润清那头看了一眼,这才道:“我没事的娘,他们……不,怪叔叔他对我很好,没有让那些人欺负我。” 心中一震,苏青墨突然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润清。而这时就感觉月晓攥紧了她的衣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娘亲,你跟爹爹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杀他?” 苏青墨与容骁皆被这番话所惊,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由难看起来。 月晓虽然年纪尚幼但跟着他们久了未必看不出这眼神的意思,他抿了抿小嘴,低下头道:“我知道的,怪叔叔其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可是他没有伤害过我啊。我听过一次的,那个人很凶残地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还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就是因为怪叔叔不肯对我用刑。” “我被抓进来这么久,只有怪叔叔每天来陪我,虽然我不能出去,可是我想要的东西他都有拿给我啊!爹,娘,他其实人很好的,起码、起码对我很好,所以你们可不可以放过他,他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两个字,让苏青墨与容骁心中一滞,更让那头的赵润清忽然流下了两行清泪。少顷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踉跄着步子缓缓起身,一边跌跌撞撞地冲着他们往过走,一边大笑着摇头。 “小鬼,最后一次,你给我听好了。” “这世上,好人跟坏人其实并没什么差别,有时候好人会因为某些事变坏,坏人也会因某些事变好。” “可是像我这种作恶多端的人,除了死也没别的下场适合我了。因为我做了太多的坏事,而你不过是我在做坏事的时候动过的恻隐之心罢了。” 第699章 让他生,等于让他死 听了这话,苏青墨与容骁心中皆是一沉,竟发现有些看不透面前的男子。明明处在敌对关系的两拨人因为一个孩子而引伸出莫名的触动,不知该说是自我嘲讽还是说命中注定?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月晓却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面前这个叔叔看起来很悲伤很悲伤,那种就犹如溺水一样的感觉连带着他心里都不舒服起来,不由扯着嗓子大喊道:“怪叔叔你不要这样啊,你讲的话我都听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不想死的……” “小鬼,这世上没人会想死,但是我跟你爹娘之间,必须要有一方去死,另一方才会好过!” 赵润清突然怒喝一声,周身阴绿色的光芒瞬时迸发,两只绿色的双瞳也透出阴森寒光,将他身上仅剩的人气散去,只余鬼气。在将体内绿光逐渐汇聚至手中的时候,他不假思索飞身上前,直逼抱着月晓的苏青墨。而他的视线却落在月晓的身上,那满满的哀凉就像是一汪凝寒,连苏青墨都备受影响。 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容骁手执长剑抵了上去,另一手则将苏青墨母子推开。由于他体内的鲜血也有凰图的力量,是以在将那股力量过渡至剑身之后,他顺势挥出,就见一股红色的道光飞袭,不仅抵住了赵润清手中绿光,更是逼得他后退了几步。 容骁趁对方稳住身形的功夫忽然再度上前,长剑所过之处带出丝丝血花,就见赵润清身上刀痕隐现。然而本该流血的地方却缓缓流淌而出一股阴绿色的液体,腥臭恶心直冲鼻子,容骁不自觉皱眉,就听赵润清嗤嗤一笑。 “平南王啊,你自己都说过我早已不是人,又怎么还能用对付人的手段来对付我啊!” 话音落下,赵润清周身绿光再度乍现,气势强烈,竟连容骁都稳不住身形被逼得后退了几步。而这时就见赵润清的脸上出现了几行莫名的字符,像是已经刻在他的肉身上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心口的位置蔓延至全身。 这般场景只叫人看的触目惊心,而随着那字符的出现,他本身已经微弱的力量竟然再度变得强大。赵润清冷笑一声飞身而上,手中绿光与容骁手上长剑的红光打在一起,速度之快只叫人眼花缭乱,而苏青墨因为要护着孩子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那方对打的两人,一颗心高悬。 本来容骁的武功是在赵润清之上的,可对方却因有绿光协助而越挫越勇,眼见就要将容骁撕碎。苏青墨看得心急正想让容骁回来而自己上前的时候,却见赵润清不知何时在身后聚起了一股强大的光束,在容骁长剑刺过来的转瞬间,他抽身避开,反而引得容骁由于惯性上前。 “咔嚓”一声,长剑碎裂,容骁也即将被卷进那绿光中。 “不!” 见状,苏青墨与月晓齐齐怒吼出声,两股莫名的力量自他二人身上发出,汇聚成一团,然后飞速而来。此方的容骁也没闲着,在见自己即将被卷入其中的时候早已将内力灌注双拳,与苏青墨母子所发出的灵气一起,三方聚拢,完成致命一击。 “轰”的一声巨响,石室晃动更加厉害,石块散落,灰尘密布,乱糟糟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苏青墨此刻已经抱着月晓赶到了容骁身边,在拉过他查看一番后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这时原本阴气弥漫的石室逐渐被一股很是温暖的气息所替代,随着正中心一道黄色光芒的出现,将原本阴暗的石室照的十分亮堂。那些灰尘于瞬间被吹散,苏青墨感觉到月晓的小手正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她抬头看去,就见前方的碎石废墟中,赵润清正躺在那儿,不断地咳着血,脸上却带着笑。 “他在最后的时候将那气旋给散去了。”蓦地,就听容骁说道。 “为什么?”苏青墨眼神微沉,却是看着赵润清问道。 赵润清咳着血,不断地摇着头轻笑:“技不如人,哪有什么为什么。” 说着,他再度将视线投向月晓:“小鬼,你以后千万不要情绪激动,你身上的毒……还真是厉害。” 月晓身上的毒随着苏青墨身上的凰图力量在那一瞬间发出,与容骁的内里相融,直接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其实想过几百种自己死时候的样子,却没想到过程会是这么疼这么苦,仿佛将那二十几年受过的苦楚一股脑倒进了身体里一样,难以忍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月晓这时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要去赵润清身边看看,却被苏青墨死死抱住不能上前。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跟我说大家都会好好的,为什么要骗我!” 赵润清听着“嘿嘿”一笑:“所以你看,我骗了你,才最应该去……” “死”字尚未出口,一口黑血涌出。容骁见状侧目望了眼苏青墨,依着赵润清现在的状况,就算他们真的放过他一马,他也不会再好了。而有时候与其看着一个人在临死前如此痛苦,还不如一刀了断来个痛快。 苏青墨小心地将月晓的眼睛遮住,知道他心中难受,索性直接转过身去。这样的现实对一个孩子来说必定是无法接受的,但月晓很聪明,他当然知道所谓了结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痛快。 容骁冷着脸走到赵润清面前,眼眸低垂,轻轻道出两个字。 “谢谢。” 赵润清望着他,扯了扯嘴角,最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吧,不过也好,总算是不用再为那些仇怨去分神了,生前种种隔世抛,希望自己来世的时候,可以不用再经受这些了…… 长剑缓缓上扬,落下时却是饱含冷意。谁料就在这时,一道冷风突然袭来竟逼得容骁不得不抬剑去挡,随着那“叮当”相撞声音的传出,一道古怪的声音自石室中响起。 “平南王,一人换一人,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第700章 这是你的坟墓 阴森古怪的声音自这时响起,给原本由暖意充斥的石室添上了几许凉意,也让容骁手中的长剑僵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这声音对他们来说太过熟悉,脑中不自觉就会出现那张令人作呕的假笑的脸。苏青墨与容骁微微皱眉侧目看去,就见石室的门口出现一个身影,身形瘦削,灰黑色的长袍看起来脏兮兮的,对方头发披散略显凌乱,袍底沾了丝丝血迹,叫人看着十分刺眼。 来人见他们全都望了过来,自然而然露出一贯使用的假笑,他踱步上前,身后还拖拽着一个人,布料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分难听,偶尔还有鲜血落地的“滴答”声。 那人在距离他们十几步的位置站住,笑脸盈盈道:“平南王既然收了手,应该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李继,你搞什么把戏?”苏青墨闻言眉峰一拧,偏头向他身后看去。 “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的伙伴都忘了,真是可怜他一人奋战在外连命都不多。” 李继笑说着,将手中托着的那人的腿放了下来。随着四周的烟雾散去,苏青墨这才看清被他拖拽进来的人的长相,却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元勃!” 在他们中一向武功最高的元勃此刻竟然是一副狼狈的样子,身上僧袍破破烂烂,周身伤痕遍布,血色渗出。他一张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自他眉骨处一直划到嘴角,皮肉外翻,看起来相当残酷。 然而饶是这样,他却仍旧大口喘着气,用无神的双眸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喊道:“不要……管我!” “我杀了你!” 元勃在苏青墨身边呆的最长,与她的感情也最深。此时此刻见自己珍视的朋友竟然被伤成这样,苏青墨再也忍不住,放下月晓就准备冲上前去。 谁料步子还没迈出人就被容骁一把扯住了,苏青墨有些恼火地回头看他,却见容骁眉眼沉沉,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还是平南王识时务,知道你们这样冲过来的下场是什么。” 李继见状笑得更是开心,他看着他们微微俯身,将元勃的长袍扯开,就见他的腰上正捆着一股很细的钢线,钢线的另一头正在李继空着的那只手上,只要他稍稍用力,元勃整个人就会被拦腰隔断。 苏青墨不敢动了,容骁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冷冷看着李继,有点不明白不过是一个赵润清,何以需要他如此大动干戈。 李继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道:“原本主上的意思是打算让王爷你今日葬在这里的,毕竟你一直围在苏青墨身边,碍手碍脚的,他很不开心。” “这地方想你从进来的时候就很熟悉吧,门口机关和内里的布置都是你童年时候的梦,但你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你那亲爱的父皇给自己做的真正的墓室吧?” 容骁眼中情绪翻滚,有点厌恶李继在这时候提起先帝。 “别生气嘛,好歹是生你养你的父亲,虽说给你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可也是因为你灭了我们李氏一族不是吗?”李继察觉到容骁的情绪波动,邪笑一声道。 “其实刚在铜鼎那儿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死了,毕竟这里面是你父皇给自己建造的墓室,你若是闯进来,岂非大不敬?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能破了三星阵的阵眼……”李继说着,口中咂舌,“啊……还真是我忽略了,想你年幼的时候,先帝一定经常给你讲这些弯弯绕绕的鬼东西逗你乐子吧?” 容骁适才会在铜鼎邪火喷发之前动手,正是因为脑中突然冒起的关于“三星阵”的想法。以铜鼎为阵中,两边石壁为边缘,就此形成一个类似于三角一样的阵法,不仅可以让所有踏进阵法的人受邪火侵蚀,更会变相护住那正中的铜鼎不被人破坏。 而三星阵与其他阵法不同之处在于,三星阵的阵眼并非是阵法中的某一方,而是位于阵中上方的位置,也就是铜鼎正上方的小石室的顶子,这也就是月影为何会被高悬于空,却不会掉下来的原因。 容骁之所以会知道,的确是因为先帝曾经把这种阵法当做睡前故事一样给他讲过,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但有一点李继还是说错了,那种小时候的记忆不可能延续到现在,让容骁想起来的真正原因是很多年以前,容湛曾经利用过这样的阵法将他困在山中,险些让他丧命。只不过那时所用的三方物品并非是铜鼎跟墙壁,而是其他罢了。 李继说完很久见容骁只是冷眼看着自己,顿时颇感无趣。他耸了耸肩,甚至还席地而坐,一副百无聊赖准备跟他们话家常一样,继续道:“你破了三星阵自然就要进入石室,虽说这里是你老父亲的墓室,但给你用用也算不错,毕竟父子一场嘛。” “但你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一点,你没想到赵润清会对本王的孩子产生感情,更没有想到因为厌倦了往昔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竟然会选择死在本王手中。”很快,容骁接话道。 李继打了个响指:“虽然你抢了我的台词,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对,是啊,都怪这个废物竟然会想出如此自我了断的方法,还真是叫人大伤脑筋呢。” “不过平南王,他赵润清没本事,我李继没脑子,但我们的主上可没那么简单。早在让赵润清来镇守这最后一关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打算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跟我一起走,否则你们希望……” 李继话没有说完,只是拉了拉手中的钢线,顿时就听元勃痛苦的闷哼声响起,尽管他在强忍,但仍旧叫人心颤。 若非不是元勃跟苏青墨他们走散,也不会被这密道中的机关给绊住。就算他一身武功,但李继却是得了黑衣人的真传,是以在他的偷袭下元勃被打成了重伤,他便将他作为最后的筹码,来跟苏青墨他们谈判。 “为什么?”这时,就听苏青墨忽然问道。 第701章 迫在眉睫 “什么为什么?”李继饶有兴趣地看着发出疑问的苏青墨。 “区区一个赵润清而已,何以让你跟你的主上如此大动干戈?”苏青墨直截了当道,“若说是因为他陪在你主上身边很长怕也说不过去吧,以他的性子,长时间的陪伴远不如短时间的有用来的重要。”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李继撇嘴,伸出一根手指冲苏青墨晃了晃:“平安王妃,我拒绝回答。” 闻及此言,苏青墨更加确定了这其中定有猫腻,而且很有可能是打败那黑衣人最重要的一点。她重新回眸瞥了眼已经晕倒的赵润清,少顷眼微眯,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擎南对阵叶宇的时候,对方似乎说过赵润清为什么极阳载体,那么一般情况下有极阳就会有极阴,如果赵润清是极阳,那么一定还有一个人为极阴,而这两方则是对黑衣人具有什么特殊意义的。 “好,我们答应你,一个人换一个人。”想到这儿,苏青墨转过头去看着李继道,“但他之后是死是活,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平南王妃真爽快,我还是喜欢跟你们说话。”李继说着,就要走过来。 “等一下。”这时,容骁再度开口,让稍有缓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李继迈出的步子没有收回,只挑眉看着容骁问道。 “你除了是黑衣人的一条狗以外,还是容湛身边的谋士,你这样大动干戈,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想要交易,就告诉本王,接下来容湛在打什么主意?” 随着容骁一语,整间石室的温度再度下降,李继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去,他冷冷看着容骁,道:“平南王,这个交易可一点也不公平。” “交易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一切不过各凭本事。” “那你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个和尚……” “本王不怕,你杀了他,大有我们为他报仇,但是如果我们杀了赵润清,你猜你的主上会如何处置你?” 显而易见的选择,李继错就错在不该用元勃跟赵润清来作交换,因为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两人并不是同等价值,因为交易也不会是公平的。 从来没觉得事情这般棘手,李继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咬牙切齿道:“好,我告诉你,容帝现在就在这石室外面等着你们,连罪名都给你们想好了……以下犯上,是不是很没有新意?” “所以如果你们要做筹谋最好尽早,要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果然……尽管早在石室发生晃动的时候他们就猜到容湛可能会知道,但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快。封旭楠此刻还躺在床上生死未知,肖瑾尘身为齐宣的王爷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放过容湛,除非…… 除非他们是一伙儿的,从封旭楠进入密道开始,就是他们布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用这密道给容骁泼一身脏水,说他以下犯上,说他造反。 而知道这条密道的只有那个黑衣人,很显然,对方也参与到了其中。 堂堂容召国的皇帝竟然跟这样一个人联手,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国家的秘密,当真是……疯了。 李继见苏青墨跟容骁都陷入了沉默,他依旧邪笑着,眸底却闪过一丝阴寒。示意那二人将赵润清推过来,他则将手中的钢线缓缓递了过去。 两方交换,眨眼之间,彼此间周身戾气乍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做,李继拉过赵润清起身,苏青墨则蹲下去替元勃解开那腰身的钢线。 人已经到手,李继不再逗留,扶着昏迷不醒的赵润清就往原路返回。 “啊对了,还有一句话。” 谁料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继再度转身,看着苏青墨二人,笑道:“主上让我告诉二位,很快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苏青墨心中一滞,再想要问什么的时候发现李继人已经没了踪影。她的情绪再度因为那最后一句话而起伏不定,因为黑衣人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她脑袋里那根一直断着的线似乎也快要连起来了。 门外容湛正在虎视眈眈,他们没有退路,一旦出去,后续如何发展完全没人可以预料。而那黑衣人竟然会说他们即将见面,这种莫名而来的自信,难不成他是要…… “走吧。”这时,容骁在一旁说道。 “等一下。” 苏青墨将刚才心中所想小心地在容骁耳边说着,就见容骁眼中色彩一点一点暗去,最后皱眉道:“青墨,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垂首:“没什么。” “真的?” “我……” 顿时有些犹豫,苏青墨紧咬着牙不知该不该把那藏在心里一个多月的秘密说出,谁料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紧随而来的“咚咚”声像是重锤击打在墙壁的声音,导致整间石室都开始发生晃动,无视碎石跟灰尘飞扬落地,乌烟瘴气一片,几乎叫人无法正常呼吸。 “该死,他想直接毁了这里!”容骁横眉冷竖,怒道。 随着那重锤的声音越发密集,石室的晃动更加厉害,且因为山石四处滚动,若是再按照原路返回无异于是去找死。 那头的月影也因为在这剧烈的撞击跟晃动下醒了过来,见她匆匆跑了过来,苏青墨灵机一动,一把拉过月影,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接着她将身上的伤药留给一旁的元勃,示意月影将他照顾好,然后又将月晓拉了过来,语重心长地冲他道:“晓晓,你跟着月影他们先走。” “我不要!”月晓一听,小脑袋晃得犹如拨浪鼓一样。 “听话!”苏青墨语气重了几分,心里却不禁难受起来,“只有你安然无恙,爹爹跟娘亲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 月晓一向是个倔脾气,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容骁突然一手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小身子瞬时软了下去。 他侧目看着苏青墨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轻咳两声,很是不自然道:“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废话,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第702章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苏青墨嘴角抽搐,很想掰开容骁的头看一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暂且不说这句话她没说过吧,就算是她说过,那也是对外人不是对他们的儿子啊!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她没工夫跟他计较,苏青墨瞪了容骁一眼,将月晓交给了月影,道了一句“拜托你了”后,便推开他们,孤身一人走到那石室正被位置的墙,望着墙面上与之前木门所刻一样的花纹,她深吸口气,将贴身的短刀抽出,正要将手掌划破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 “我来。”容骁淡淡说着,用身子将苏青墨推开了一点。他握住她的短刀很快将手掌再度划破,无视那瞬间涌出的鲜血,只侧目道:“接下来呢?” 苏青墨无语看着他,知道这人是心疼自己,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看到他这样也是会心疼的。 “我要用凰图的力量把这堵墙在他们之前炸开,这样可以趁乱先送月影他们出去。”苏青墨说着拿过短刀,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在自己的掌心也划开一道口子。 “那之后呢?” “听天由命喽。”苏青墨微微一笑。 “好,我陪你。” 容骁说着,在苏青墨额头留下轻轻一吻。二人手掌相贴,一股红光自他手心那道伤痕处缓缓散出,片刻后将他二人全身笼罩。 血液的相溶让凰图散发出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而这时苏青墨与容骁两手分开,分别贴在了那墙壁的花纹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响起,似乎是容湛带来的人已经成功攻破了密道大门,他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知事不宜迟,于是调动全身内气将其过渡至那手掌中,在微微将手掌后撤之后,全力一击。 “轰”的一声,墙壁应声而碎,四周鼎立的柱子也因为在强力的撞击下被懒腰斩断,越来越多的碎石落地,无数飞尘充斥在空气中完全叫人看不清前路。而苏青墨此刻将凰图之力开启,用一圈红光将几人围绕其中,就这样趁乱飞身而出。 待到一行五人终于落地时,苏青墨因为精力耗尽再也支撑不住,腿上一软就要倒下去。容骁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冷宫之中。 从冷宫外到冷宫中,看起来很短的距离,下面却是别有洞天。苏青墨原本还搞不懂先帝为何要把石室建在这下面,现下看起来,估计是因为对容骁的娘亲心怀愧疚吧,因为在对方的寝宫没有被毁掉以前,便是在这附近位置的。 生前不能陪伴,死后愿意相随,想法总是好的,却难以抵消生前的种种罪恶。 月影此刻左手抱着月晓,右手拉着元勃,而她自己也是一脸苍白,看起来很是吃力。但她很明显也知道等下需要面临的是多么大的危险,是以深吸口气深望了苏青墨一眼后,道了句“多加小心”就这样转身离去。 索性早在入宫前况琴就让手下暗卫安排好了一条可以成功脱身的路,所以倒是不必担心会再生意外。 而苏青墨他们选择留下,是因为知道所有的恩怨从现在开始,将会一件一件的,被彻底解决。 二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的内心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静站原地不言不语,双手相握,虽一身狼狈,那气度却也非常人能够相比。 当容湛与肖瑾尘带着无数侍卫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他们一个人感到愤怒,一个人感到嫉妒,此时那丑陋的情绪全都写满在了脸上,怒视苏青墨二人,最后便见容湛冷笑道: “平南王,月华公主,这,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身为容召国的王爷,却不理国中朝政,反而投敌卖国,不仅与皓月同流合污,甚至还以下犯上在容召的皇宫搞这些动作!而你,皓月公主,身为客人却不把主人放在眼里,甚至还勾引本国王爷企图煽动他叛变!你们,你们是当朕不存在吗!” 容湛的皇帝派头表现十足,让苏青墨看着都不禁想拍手叫好了。于是她这样想还就真这样做了,迎着容湛能喷出火的目光,一边拍手一边道:“陛下这话说得特别好,但是有一点却说错了。” “什么?”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皓月公主,而是平南王妃,所以不是皓月煽动王爷造反,而是我,是我们,是平南王府容不下你要造反!” 苏青墨一语落下,周身杀气乍现,那架势竟逼得容湛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他咽了咽吐沫没想到苏青墨竟然会这般痛快就承认下来,于是急忙侧目看向容骁,眼微眯:“平南王,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该说的内子已经都说了,陛下没听到吗?”容骁淡淡一笑,眼神嘲讽。 被那眼神所刺,容湛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朕宰了!” “本王看谁敢!”容骁声调高扬瞬时将那躁动的气氛给压了下去,所有侍卫看着他,明明刀都已经出了刀鞘,却就是不敢冲上前来找死。 见状,容湛简直气得跳脚,懊恼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眼见他转身就从身边侍卫手中夺过短刀,眼见他怒吼一声“去死吧”就这样冲了过来,眼见他周身戾气爆发再也忍耐不住,苏青墨突然轻笑一声,只挥了挥手,便见一股红光掠过,“咔嚓”一声响,刀身断裂,容湛当即愣在了那儿。 一旁的肖瑾尘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原以为苏青墨他们多少会有所收敛,却万万没想到竟然生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而这时就见容骁双手后背踱步上前,他每近一步,容湛连带着那群人就退一步,这种仅凭一人之力就压制了众人的场景简直太过可笑,而容骁却面不改色,只淡淡一笑。 “陛下,在你要杀本王之前,本王倒是有件事想先问问你。” 说着,他眼光一亮,微微俯身,用仅能让容湛听到的声音,低低道:“你这屁股底下的皇位,到底是怎么坐上去的?” 第703章 来做交易吧 容骁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嘲色,他的声音很轻,他的语气很淡,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就见容湛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呆立在原地,满目惊恐。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此刻,真正意义上的两兄弟就这样对峙着,只是一个信心满满,另一个却倍觉心虚,如此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旁的肖瑾尘不明所以轻咳一声,容湛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容骁一眼后,赌气般地将长剑扔在地上,然后抬手示意周围侍卫先退下。 “陛下!”肖瑾尘见状,立马出生阻拦。 “朕跟平南王还有些私话要说,瑾王爷也请先回去吧。”容湛淡淡道。 “可是……” “瑾王爷,这里是容召国,而朕是皇上!” 容湛抬高音调刻意提醒着,明明是一语双关,肖瑾尘却不懂,只表情一僵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在这过程中,容骁双臂环胸静立一旁,完完全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容湛回眸看到他这个样子,脸色一沉,怒道:“容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话,当本王问陛下才对。”容骁淡淡道,“陛下想要干什么?” 容湛无语,他当然想要容骁死,可是这种话明显不应该在眼下说出来。 “适才不过是一句提醒,陛下是聪明人,心中应当有数。” “哼,就凭你空口白话,以为朕会被你摆布吗?” 容骁没有回答,只面带嘲色冲着容湛挑了挑眉。容湛见状顿时怒火中烧,他紧咬牙关不敢轻易再开口,只因从未见过容骁如此笃定自若的样子。 难不成,他真的有先帝遗诏的消息…… “容骁,不是朕非要为难你们,而是你们今日所做实在太过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容召皇宫是朕的地方,不是你平南王府的后院!”深吸口气,容湛冷道,“宫里面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便朕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其他人那儿要怎么办,天下人又会怎么说?” “就算你对皇位一事有些意见,但眼下,此刻,朕才是这容召国的皇帝,朕不会因着往昔的情分就轻饶了你!” 退而求其次,容湛不得不为之,但是天生的傲气不允许他对容骁低头,是以这番话说的是相当纠结,字字句句看似是为了容骁二人好,实际却只在强调一件事,他才是这容召国的皇帝。 容骁依旧面含浅笑,闻言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少顷才道:“微臣自是知道陛下的难处,所以在不为难陛下的前提下,微臣希望能跟陛下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容湛瞬时警惕道。 “正如陛下所言,今日宫中动静的确过大,但具体原因如何,本王不说陛下也不会不清楚。” “你……” “所以陛下可以依照宫中律令关押本王跟内子,但流程必须根据律令所标,须得经过三堂会审之后才能给本王与内子定罪。” 容湛万万没想到容骁竟然会自己提出来进天牢,他一脸不信地后仰着头深望了容骁一眼,道:“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 容骁笑着无视容湛瞬时铁青的脸,复又道:“三堂会审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这时间很充足,完全足够陛下去寻找‘真正的’凶手来替换本王跟内子,反正到时三堂会审的结果一定是死罪,所谓人死如灯灭,不管曾经有多大的殊荣,这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吗?” 容湛警惕地再度深望容骁一眼,不自觉垂目打起了小算盘。 他是一直都想让容骁死,但究其原因除了那从小到大的嫉恨外,还有担心对方会危及到自己的皇位。可如果容骁这个人不“存在”了,那他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区区一个草芥而已,自己身为皇帝不是更容易将他毁掉吗? 心里面打着如此小算盘,容湛几乎要为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鼓掌。他小心地将眸底那一抹窃喜抹去,沉默良久,抬首却道:“那如果朕不答应呢?” 闻言,容骁抿嘴一笑:“朝中的老臣似乎有很多人都对当年皇位一事有所疑惑,看来本王得多费点时间跟他们一一解释清楚了。” “你现在走不出这皇宫!” “陛下,你难道真以为本王会什么打算都没做就这么冲进密道然后等着被抓吗?” 容骁当然没有准备,就连遗诏到底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他甚至也不清楚,他故弄玄虚的真正理由就是为了吓唬容湛,一个贪图荣华富贵却小心坐在这皇位上数年的人,他的破绽可暴露的太多了。 容湛紧咬了牙,恨不能将容骁生吞活剥了,可他却不得不小心提防,毕竟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不正言不顺。 “七天,朕给你七天时间,‘真凶’你们自己去找,结果如何朕不负责。不过……你若是敢动什么手脚,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最后的警告说完,容湛甩袖离开,吩咐在外面守着的侍卫先将苏青墨他们关进天牢,然后又派人去通知三堂六部,会审此案。 在做完这些以后容湛才发现竟然不见肖瑾尘人,心中怒骂对方无理,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声旁边的太监。 “适才齐宣那边派了人来说宣帝身子好像又不舒服了,瑾王爷二话没说就赶回去了。” 那太监说这话的时候,苏青墨与容骁刚好从旁边走过,听得倒也真切,但脸上却添了几许担忧。他们自从进入密道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也不知封旭楠那边情况如何。 而这一次如果能够顺利脱身,封旭楠跟李梦泉两人他们也是一定会带走的。 容湛并未注意到苏青墨跟容骁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只是紧皱着眉,觉得最近琐事繁多,头越来越疼,身体也不太舒服。想着对方好歹也是齐宣过来的使臣,他重重叹了声,道了句“去东客殿”后,便双手后背走了过去。 第704章 到底是谁安排的 约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容湛便到了东客殿。在见门口又熙熙攘攘为了一堆人的时候,他脸色难看,轻咳一声后,身边的太监便扬声“皇上驾到”,让那群挡路的人都散了开去。 听到声音的肖瑾尘此刻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在见容湛只孤身前来的时候,眼神一冷:“他们人呢?” “肖瑾尘,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容湛冷哼道,“人已经押进天牢了,七天后三堂六部会……” “什么!还要三堂会审?”肖瑾尘顿时抬高了音调,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然而他如此表现还是激怒了容湛,就见他眼一眯,冷笑:“这是容召国,该怎么处理是朕的自由,跟你没关系。” 说着,容湛眼睛一瞟,移向身后的房间:“朕要是你,会先操心自己国家的事,比如说回去以后要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宣帝怎么会变成这样!” “宣帝受伤是在容召,既然容召国是陛下你说了算,不也是应该你来负责吗?”肖瑾尘不甘示弱,冷笑挑衅道。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目光阴冷注视着对方,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一样。少顷房中传来的一道轻呼打破了这个僵局,容湛二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齐步并进,直接冲进屋中。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刚一进门,肖瑾尘率先发威道。 此刻候在床前的依旧是乔装过的李梦泉,她强忍内心愤怒,只一脸沉色道:“回王爷,陛下的情况越来越差,眼下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擎南三皇子呢,平南王不是拜托他一直照顾宣帝的吗?”这时容湛望了眼封旭楠,在见到他脖颈上冒出的毛茸茸的东西时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冷着脸问道。 李梦泉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容湛见状顿感不妙。自觉走上前去一把提住李梦泉的领子,他冷眸射出寒光,道:“说!人呢!” “他、他三皇子早就离开了,就在……就在之前发生异动的时候……” 容湛心中一惊,急忙甩开李梦泉就往门外跑。 他之前派人盯着苏青墨与容骁身边的几个人,就是担心自己收拾他们的时候会有人冲出来找麻烦。元勃跟月影那两个随从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就算他们武功高强如何,想要出这洛阳城还不是得看他答不答应。可况琴不同,他虽然看起来是容骁的跟班但身份却很尊贵,且听闻南帝有意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如果他以擎南国的名义来找麻烦,那容召可是十分危险了! 就在容湛疯了一样下令搜宫,要求众人务必找到况琴的时候,肖瑾尘却缓步从房中走出,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嘲讽一笑。 “你笑什么?”容湛顿时恼了,转过头怒道。 “陛下一直都说容召是你做主,怎么眼下连区区一个皇子都看不住?” 似乎听出他话里有话,容湛高深莫测地望了肖瑾尘一眼,挥手屏退下人后,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应该发现刚才容骁他们只有两个人,平日里跟在苏青墨身边的和尚跟婢女全都不见了,此刻连带着况琴也失了踪影。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三人另有任务,而这个任务不惜让容骁与苏青墨自行暴露,以此来转移咱们的目标。” 容湛听着这话,脑子快速一转:“那密道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肖瑾尘其实对密道下面有什么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一次他与容湛联手,完全是因为李继那边带来了黑衣人的意思。容湛不知黑衣人存在,所以也不会清楚对方目的如何,可肖瑾尘不同,他见识过那黑衣人的厉害,因此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做无用功。 眼下很明显是容湛已经被苏青墨他们压制住了,不管有没有三堂会审,那两个人估计是死不了了。如果他们不死,那在离开容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会对容召发起进攻,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苏青墨一定不会放过容湛。 到时苏青墨以皓月之力联合容骁跟况琴那边的擎南之力,无论容召这边容湛再怎么拼尽全力,也必输无疑。那时候容召国群龙无首,自然会需要一个新的君主,而那黑衣人似乎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只是……对方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才能成功控制那个皇位,而不是被容骁所得呢? 肖瑾尘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无奈之下只能按照黑衣人的意思去做,即便对方很有可能在灭掉容湛后下一个就对自己动手。 然而随着凤图被抢走,再加上封旭楠越发糟糕的情况,肖瑾尘突然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朝着一个不可预估的方向在走,四国大战即将开始,皓月、擎南明显会联盟,而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容湛跟容召国。而相比之下,容湛自然要比那黑衣人好对付太多了…… 如此一来,他眼下真正要做的,就是必须要让天牢里那两个人去死! 想到这儿,肖瑾尘深吸口气,缓缓道:“那密道中有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猜到那三人一定是在执行一项很重要的秘密。眼下估计他们还没走远,陛下只要派人将四边城门守好,待到发现他们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至于容骁跟苏青墨……陛下不是说还有七天吗,七天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比如说……”肖瑾尘凑近容湛,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四个字,就见容湛眼睛一亮,竟是意外高看了他几分。 “奇怪,瑾王爷为何突然转了心性,竟然肯帮起朕来了?”少顷,容湛冷笑问道。 肖瑾尘不慌不忙,垂首一笑:“陛下多虑,并非我转了心性,而是我心性一直如此。” 他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尽是冷厉跟寒光,然而殊不知就是刚才那段对话却被此刻藏在角落里的一个太监听得真切,他见那头已经完事,急忙回转身子走出了东客殿,来到一处园子冲着里面的人道:“去回禀娘娘,就说鱼儿已经上钩了。” 第705章 不止是天下大乱 而此时此刻的苏青墨跟容骁已经被押进天牢中,二人互相依偎靠在墙壁上,悠闲地打着哈欠,说着情话,那样子完完全全像是来度假,哪里还有半分受苦的状态? 因着二人名声在外,尽管容湛一早就吩咐过侍卫们不能给他们好脸,但他们还是变相做出了反抗,表达了对容骁跟苏青墨的敬意。 他们所在的牢房是整个天牢采光最好且最干燥的,里面的杂草被收拾得很整齐,落在墙边,上面甚至还铺了一条薄薄的单子。一旁的墙角有刷干净的恭桶供他们方便用,似乎是担心味道太冲,竟然有人还特意在牢房的四个角落撒了些香粉。 就在他们刚刚入了天牢以后便见侍卫上前将干净的茶碗摆在了门前,旁边甚至还有一小碟的点心跟水果,如此待遇,简直叫苏青墨跟容骁都瞠目结舌了。 做完这些的侍卫们见容骁跟苏青墨冲着自己微微一笑,顿时倍感受宠若惊,连话都不敢再说,就这样纷纷退了下去,几个去门厅守着,几个去外面守着,以此做好通风报信的准备。 “难怪你上次来天牢的时候一点消息都没有,合着在里面待遇这么好啊。”苏青墨白了容骁一眼道。 经她一说,容骁才想起五年前的确来过这儿,而那时是为了给苏青墨顶罪才被抓进来的。 彼时的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却开不了口,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谁想在一起的五年后又再度故地重“游”,虽说物已非,但好歹人还在。 “五年前可不是这光景,容湛一直恨我入骨,我好不容易落在他手里,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容骁笑说着,摸了摸苏青墨的头发。 “那这一次呢?”苏青墨突然道。 容骁闻言摇了摇头,心里面突然有些不安。 “宫里多少还有点人手,我们想要脱身应该不会太难。况琴他们三人如果情况顺利的话,会在七天内赶回来,到时再加上莫麟他们……” “莫麟?你何时跟他联系上的?”苏青墨突然扬声道。 容骁像是被人抓住了尾巴,眼神突然一变。察觉到苏青墨虎视眈眈的样子,他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道:“其实在启程来容召之前,我就已经跟他联系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一次不会那么顺利,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用什么跟他联系的?”苏青墨竟是没想到这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这种事,不由冷着脸问道。 “你的鸟喽。” “未名?可是它……” “我若是连一只鸟都搞不定,还怎么保护你?”容骁笑说着,没敢告诉苏青墨是他半道上拦截了跟过来的未名,然后险些拔光了它屁股上的羽毛,最后才逼得它不得不为自己送信回皓月。 轻咳一声急忙转移话题,容骁又道:“容湛今日会答应我的条件,不过是忌惮我手中有先帝遗诏,而接下来的七天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去找,但很明显他找不到什么。” “那个时候,他就会恼羞成怒想要违背承诺了吧?”苏青墨嘲笑道。 容骁没料到苏青墨竟然会如此清楚容湛的性子,他伸手在她额上一弹,道:“我就是要让他违背承诺,这样等到遗诏出现,他的表现才会更应景。” 若非不是中了圈套,他可能一早就会把遗诏拿出来,但那样未免显得刻意,以容湛这几年散播出去的谣言,人们恐怕会真的以为他想谋权篡位。所以为了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弱者,他这一次算是费尽心机,也是机缘巧合有了进密室这么一茬,才总算是把事情铺上了正轨。 “可我还是很担心,容湛看不出咱们的意图无所谓,但黑衣人不应该看不出来的。他一直都想天下大乱,甚至不惜在除皓月之外的三个国家内安插自己的人手。齐宣那边已经乱了,擎南也受了重创,眼下只有容召这边还算安宁,但如果这次的事情是他策划,那他不会不清楚一旦我们的人进入洛阳城,就算会乱也只是一时,待到控制住了容湛,他的目的还是不会达成。” “这天下乱的不够彻底的话,那个人是不会出现的……”苏青墨又补充了一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容骁见状很快陷入沉思,倒不是为苏青墨这番话,而是为要不要告诉她事实真相。 见她眉宇间的皱痕越来越深,容骁叹了一声,伸手抚上她的眉宇:“其实青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黑衣人的目的呢?” “什么意思?”心中猛地一跳,苏青墨下意识抬起头来。 “天下乱,圣女出,这是既定的事实,但只是一个开始。圣女出现,大陆重组,四国战乱终会结束,到了那时,胜者为王便可占领四国一统天下,而很明显,现在最有实力的就是那个人。” 苏青墨怔怔看着容骁,几乎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有些慌乱地垂首握紧了拳头,只因感觉自己脑中断裂的那根线就快要连起来。 如果……如果她的猜测为真,那她终于可以理解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权力,天下,女人,三个因素,缺一不可。 长长地出了口气,苏青墨忽然觉得疲惫。她转过身望向旁边的托盘想要喝口水的时候,谁料目光却被旁边小碟子里的核桃酥给吸引了。其中一个的形状明显要比其他圆润许多,那样格格不入的样子只叫人忍不住想第一个拿起它。苏青墨眉头紧锁伸手过去,在触到那略显松软的外皮时,心道果然有猫腻。 拿过核桃酥,将其放在掌心,苏青墨一点一点将外面的酥皮剥去,待到即将要露出内芯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张被叠好的宣纸,上面透着墨迹,显然是写了什么内容。 小心地将宣纸拿出,苏青墨抬眸望了望外面,这才将其展开。 娟秀的字体一看便知是什么人所写,苏青墨对在这里竟然能收到对方的提醒而感到诧异,但更诧异的,却是那信纸上面的内容。 第706章 不讲信用 如此过了两天,宫中一片宁静,容湛那头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三堂六部也正在抓紧时间审查此案。尽管在众人看来这案子其实并没什么可查的,毕竟容骁与苏青墨是被当场抓住,百口莫辩。 而那密道跟石室虽然已经被毁了,但是依旧无人可以轻易靠近,因为最先准备下去探一探的宫中侍卫们,没有一个回来的。 事实如何摆在眼前,三堂六部的会审也只是走个过场,人人都知平南王这一次必死无疑,却不懂身为皇帝的容湛到底在等什么。 两天后的夜晚,宫中众人在做完自己的工作后,回房的回房,值班的值班,守夜的守夜。因着今夜容湛宿在了苏青怡那里,是以栖凤宫周围的守卫比平常多了不止一倍。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帝后身上,因而没有一个人发现在这寂寥的夜幕中,有三个黑影正快速穿梭在宫道,一路向着天牢的位置走去。 那三个黑影看起来身手不凡,在很快避过三波侍卫后,整个人几乎都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少顷待到他们停在了天牢外,两边的守卫已经被顺利打晕,接着就见其中身形最为瘦削的少年缓步而出,手中拿着的一串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他伸展双臂摇晃起了手上的铃铛,随着那清脆响声出现的,是一道悉悉索索很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丝丝”声。 “什么鬼?”这时,就听他身旁的蓝袍少年皱眉道。 铃铛少年白了他一眼,随后走上前,将手贴在了天牢大门上。随着那“丝丝”的声音越来越响,过了会儿,就听门内似乎传来了几道闷哼声。 “成了。”铃铛少年一脸喜色,拉开门走了进去。 天牢独有的腥臭果不其然让走进来的三人都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已经昏倒成一片的侍卫,三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跨过他们东倒西歪的身子,沿路开始一个牢房一个牢房找着什么,索性容召国一向太平并未关押太多的人,否则今夜还不知道情况会有多乱。 就在那握着铃铛的少年走的洋洋洒洒动静十分之大的时候,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一位突然一把将他拽住,又将闷头往前走的蓝袍少年挡住,然后按着两人的头往旁边的牢房看去。 此刻在里面的,正是苏青墨跟容骁。 “哼,枉费我们千辛万苦跑进来救他们,这两人倒是活得挺自在。” 来人正是景家两兄弟跟叶时,此刻为首的景清蓝一眼便看出了这间牢房与其他的不同,于是冷哼一声暗暗道。 “既来之,则安之,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是吗?”谁料他话音刚落,牢房内的苏青墨忽然睁开眼,笑着说道。 容骁此刻也缓缓起了身,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三人道:“之前一直未曾有空去找你们,这几日情况如何?” 景清蓝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自己也知道几日未见,难道不会问一声过得怎么样啊,过得好不好之类的?” “本王看着你挺好的,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景清蓝表情一僵,顿时泄了气道:“有范庭川帮忙,况琴跟月影他们已经带着孩子成功出城了。” “容湛没有发现?” “没有,范家有派人伪装成他们三人的样子,眼下正在城里面你追我赶呢!”叶时这时候插嘴道,“不过范庭川现在不是在帮容湛做事吗,他这样明目张胆跟皇帝对着干,就不怕连累范家?”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些内疚。 “那今日的计划,也是我表哥派人送信给你们的吗?”少顷,苏青墨复又道。 哪知这一次,景清蓝却只摇了摇头:“非也,是皇后娘娘亲自派了宫里面的人送来的。” 不是苏家的人也不是范家的人,苏青怡反而选择了宫里面的人……苏青墨越发不明白她到底在做着什么打算,只一颗心七上八下越发不安宁起来。 “其实在见到她派来的人的时候我们也很惊讶,毕竟在我们之前的了解中,你这位长姐可是……”景清蓝说着,一边走上前用刚才拿到的钥匙开了牢门,一边道,“不过适才我们一路走来的确没发现任何异样,想来为了让你们能成功出逃,她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区区闺阁小姐而已,入了宫也只是像花瓶一样呆了五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苏青怡变成这个样子? 苏青墨心中疑惑更甚,却为这一走就办法再见到对方而感到遗憾。前几日那封夹在核桃酥里面的信就是苏青怡放的,娟秀的字体写明了这几日的计划打算,原来是她偷听到了肖瑾尘跟容湛的对话,肖瑾尘怂恿容湛先下手为强,只要在这七天内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他们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自然不必再担心会受到任何威胁。 这一消息完全在苏青墨他们意料之中,但对是肖瑾尘怂恿一事却仍旧感到诧异。毕竟从这几次对阵的过程中来看,黑衣人虽然想杀死旁人但却会留下苏青墨,而肖瑾尘的主意一旦实施,他们这一群人则会全军覆灭。 如此说来,这主意只能是肖瑾尘自己想的了。 那么倘若事情失败他们二人都没有死的话,相当于是给肖瑾尘和容湛之间制造了矛盾,以容湛小肚鸡肠的性子,一定不会再相信肖瑾尘。这样想着,苏青墨与容骁灵机一动决定将计就计,横竖容湛这一次都不会放过他们了,那就索性让大家撕破脸皮,而所谓的先下手为强,有时候也并非只是一方的选择。 苏青墨、容骁还有景清蓝三人领头往外走,身后的景清益跟叶时则跟在后面做准备。待到将牢房内无辜的侍卫都拖出来以后,随着容骁一声“开始”,叶时邪邪一笑,手中铃铛剧烈摇晃。 “轰隆”一声,仿若一道惊雷劈在了这里,由爆裂蛊引发的火光瞬时笼罩在了天牢周围,给这无尽的夜色里,添上了一抹暖阳。 而与此同时,听见震动的容湛也猛地从栖凤宫的床榻上坐起,一脸震惊地看向门外。 第707章 完了,全完了 “发生什么事了!”容湛几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他赤脚冲到门口,拉开门大吼道。 然而还没等守门的太监回答,那从天牢方向高扬的火光便瞬间吸引了容湛的眼睛,他怔怔望着那个方向,整个人呆在门口良久,终于怒吼一声“畜生”,随即一脚将那太监踹开来去。 容湛很想赶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毕竟在他跟肖瑾尘的计划中,火烧天牢是明晚才会发生的事。那种跟自己的安排一样但在时间上出了纰漏的感觉太让他不安,他隐隐觉得这一切肯定都跟容骁他们有关,一旦让他们趁乱跑出宫再离开了容召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容湛没有前往,只吩咐大批侍卫赶往天牢救火,并看看里面情况如何。眼下明明已经入了冬,他却只着一件内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虽有暖炉点着但门窗却被开着,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容湛丝毫没有被影响,只一颗心越来越沉。 “陛下,还是先坐下来喝碗参汤吧。”这时,苏青怡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容湛浑身一震,侧目就见苏青墨披了一件外衫站在那儿替自己盛汤,那般淡定自若的样子莫名就让他看得来火儿,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手里的汤碗打掉,然后狠狠攫住她的下巴。 “你倒是挺镇静啊!”他加重手上力道,冷冷道,“苏青怡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青怡被掐的难受,但仍旧平静道:“陛下想听实话吗?” 容湛眼微眯,没有回答。 “牢房里关着的是妾身的妹妹,她到底多有本事,妾身清楚,陛下更清楚,难道这些不应该在陛下的意料之内吗?” “你说什么?”顿时火冒三丈,容湛面露凶光道。 苏青怡望着面前暴跳如雷的男子,微微叹了一声:“妾身是说,如果她跟平南王老老实实呆在那里,才最不正常不是吗?” “胡说八道!” 顿时被这话刺中,容湛松手就给了苏青怡一巴掌,看着她被打的跌坐在地,容湛却抑制不住怒火,抬起腿就踹了过去:“贱人,他们把朕的皇宫当什么,把朕当什么!是不是在你们所有人眼里,朕还不如那两个乱臣贼子,是不是!” 苏青怡紧咬着牙忍耐着容湛的打骂,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匍匐在地将脑袋护住免得他暴怒之下又抓起自己的头往墙上磕,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眼下这么关键的时候,她绝对不能晕过去。 就这样足足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当苏青怡被打得浑身青紫的时候,容湛终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着她,眼睛里面却有奇怪的东西。 很疼,苏青怡浑身都难受的厉害,可她仍旧紧咬着下唇踉跄着步子起身,深吸口气走到桌子旁边,端起上面的汤碗再度盛了一碗参汤道:“陛下先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吧,等一下……” “啪!” 汤碗再度被打碎,容湛死死扣住苏青怡的肩膀,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咆哮道:“苏青怡,你是不是人,你难道一点都不会感到疼吗!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让朕喝汤喝汤喝汤,这汤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再度发怒的容湛直接将桌子推开,叮铃哐啷的声音响成一团,几乎叫外面的宫人们听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苏青怡一脸哀色看着面前的男人,此刻她的嘴角边甚至还流着血。看着他如此疯魔的样子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痛色,最后只淡淡道:“妾身说疼,难道陛下就不会打骂了吗?” “妾身说疼,难道陛下就不会生气了吗?” “陛下,不管妾身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不是因为妾身做的不好,而是因为妾身姓苏,是青墨的长姐,所以……” 苏青怡没有说完话,就见容湛浑身的怒火在这时忽然消散开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狼狈。他垂首冷笑着坐在凳子上,低垂着脑袋,良久,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也要跟他们有关系?”他低喃出声,却忽然就让苏青怡瞳孔猛地收缩。 这时随着外面的太监一声高呼,肖瑾尘应声而内。他站在门口就看到了这满室狼藉的样子,目光下意识投向那头的苏青怡,却在见她鼻青脸肿的样子时,微微皱了皱眉。 若是苏青墨看到这一幕,只怕会生吃了容湛的心都有了吧,可惜…… “你有什么事?”容湛没有回头,只冷笑道,“天牢被炸毁了,估摸着他们人早就走了,肖瑾尘啊肖瑾尘,你出的好主意。” 肖瑾尘自是早就知道容湛会怪罪自己,他倒也一点都不着急,只斜倚在门边,淡淡道:“陛下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吗?” “为何?”容湛嘲讽一笑,“我们为何,他们就为何,这不是很简单?” “非也,在我看来,他们所做跟咱们并不是出于同一个理由,否则当时被抓的时候以他二人之力完全可以这样做了,何必还要等这么多天?” 容湛循着肖瑾尘的话往下细细一想,顿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转过头去一脸阴沉看着肖瑾尘,眼微眯道:“你是说……” “他们是猜到了陛下的想法,所以正在先下手为强,目的自然是要挑拨你我二人了。” “他们如何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容湛拍桌怒道。 而这时就见肖瑾尘微微挑眉,浅笑着将视线落在了那头的苏青怡身上。 “我想,陛下应该好好问问咱们的皇后娘娘了,她或许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肖瑾尘说着,双手合十“啪啪”拍了几声,就见下面的宫人们押了一个人上来。容湛见肖瑾尘一脸狡黠地看着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脸色一沉,缓缓走了过去。 “这是……” “若是我没记错,这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吧,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天牢附近,而且身上还带着这个东西呢?” 第708章 犹是故人见 就在宫里面乱作一团的时候,苏青墨、容骁还有景清蓝几人已经顺利出了宫,此刻正在阿婉所住的院子里,做最后的准备。 宫门已出,现在就剩下城门需要闯了。因着前几日容湛一直在派人搜索况琴他们几个的下落,是以最近这些日子城门的守卫要比往常多出好几倍,而其中不乏还有几个齐宣的高手。 不得不说容湛跟肖瑾尘还真是搭档多次的“好伙伴”,处处事事都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去跳,却不知就算他们真的肯跳,也一定会多拉几个下去垫背的人。 “如果就这样走了,你们留在城里的那些人要怎么办?”在临出门之前,景清蓝突然问道。 苏青墨跨过门槛的身子一震,少顷才又继续往前走:“容湛不会放过任何一颗能威胁到我们的棋子,所以他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那万一他恼羞成怒呢?” “那时候……还有我表哥在。” “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景清蓝并非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范庭川的行踪,他基本上每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于苏青墨跟容骁的情况他更是全然不予理睬,更别说去容湛面前帮着说点什么话了。 如此明显的倒戈在景清蓝几人看来已经是分道扬镳的标志,可是他不懂聪明如苏青墨跟容骁,为何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那个人? “景大公子,你突然说这话,其实是想借我的嘴说服繁花跟你一起离开吧?”这时,就听苏青墨突然揶揄道。 景清蓝瞬时一怔,随即恼羞成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跟你说话你听不懂,非得跟人找事儿不成?” “景大哥,她这话也没说错啊,的确是你跑去我大姐跟前说七说八然后被她……” 叶时在一旁不遗余力地补刀,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景清蓝已经一掌拍了过去。 因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打闹,原本还紧张的气氛消散无痕,众人绷紧的情绪也不由放松下来。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眼瞅着天边即将泛白,苏青墨四下张望一番瞧着并无异样,这才稍微提醒了一声正在那头拉扯的两人,让他们不要再浪费时间。 寂静的街道上眨眼便多出了他们几个人影,各个气势十足,周身戾气环绕。原本他们就没打算藏,所以这一举动立马引起了城门守卫们的注意。容骁原以为对方不由分说就会凑上来盘查询问,谁料他们却稳如泰山,只有序地将城门围起来,形成如弯刀一样的队列静静等着他们。 待到走进以后,容骁定睛一看,却发现在那一个个惊愕眼睛里面的自己,也是一样的震惊。 “他们是?”苏青墨瞬间察觉出异样,侧目看着容骁问道。 容骁久久不语,只见对方为首的一人迈出,他才长出口气道:“御林军。” 前几年没有战乱的时候,容骁曾被容湛调派去了御林军的军营,让他训练里面的士兵。当时的御林军里面多数是一些官家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不是寻欢作乐就是混吃等死,根本没人管得了他们。原本容湛的意思是想让容骁进去吃点瘪,谁料不过短短三日,容湛就用自己的铁腕手段将这群纨绔子弟调教的服服帖帖,整个御林军上下变得焕然一新,没有一人再敢撒懒闹事。 当年因为容骁这一成就,朝廷内外都对他称赞有佳,气得容湛第二日就又将他调回了军营,让他继续做他的甩手将军。 如此细细算起来,他跟这群御林军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王爷,奉陛下旨意,不许跟平南王府有关的任何人出城,还请您回去吧!”为首的男子眼神虽然犹豫,但语气却不容置疑道。 “若是本王执意要出去呢?”哪知容骁反而一笑,看着面前男子问道。 那男子眉头一皱,只稍一沉吟便道:“抗旨不尊是为反,王爷您……难道真的……” 这话说得十分犹豫,毕竟在接到守城的旨意后,他们多少听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御林军内的新人对容骁要谋反一事深信不疑,可他们这些老人却无法相信,正因为对方当年那短短几个月的调教才有了如今的他们,那样一个存在于他们心目中的战神,又怎么会是一个觊觎着皇位的无耻之徒? “本王没问你这个!”容骁却是不答,只扬声道,“本王问如果今日我们执意要出城,你们会如何!” 那为首的男子一脸苦色看着容骁,良久,那闪躲的眼光突然添了几许坚定,这时就见他身后的十几名御林军也纷纷走上前来,他们脸上带着同样的苦色,但眼神却一个比一个坚定。 “奉旨阻拦,格杀勿论!” “好,这才是本王带出来的人!” 容骁突然大笑了一声,挥手示意苏青墨他们先去一旁。他孤身一人站在城门前面对那数十个御林军,原本清冷的空气中缓缓添上一股热血之气,属于男人们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隐约流淌在其中。 他缓缓抽出贴身佩剑,光亮的剑尖一闪,面向众人。 “本王无意与你们任何人为敌,也不想让你们难堪,但是这城,本王今日是一定要出的。所以来吧,让本王看看你们到底长进了多少!” 话音落下,长剑飞扬,映着那即将泛白的天色,给这寂静无声的街道添了一许光彩。容骁的身形穿梭在御林军的队伍中,刀光剑影四下闪烁,看起来危险万分,而对方众人尽管在人数上有优势,且各个都奋起直击,却依旧占不到上风。 见此,苏青墨他们几个却无一人上前,这是属于容骁,不,应该说是属于平南王与那群御林军独有的尊严,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当然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容骁已经击倒了大半御林军,而他除了袍角些微沾了点灰尘之外,全身上下皆是清爽。在用内力震翻仅剩的几个人以后,他终于将长剑架在了最初为首的男子脖子上,看着对方满脸汗地冲自己一笑,他也微微翘起了唇角,一手刀砍在了男子脖子上。 “走吧。”击倒了最后一个人,容骁长舒了口气,缓缓走向城门。 谁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匹高扬的嘶鸣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苏青墨几人浑身一震,匆匆侧目就见是肖瑾尘正带着人赶过来,空气中也隐约多了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709章 是人就有弱点 苏青墨万万没想到最后出现阻拦他们的竟然会是这家伙,但即便他人来了也于事无补,因为城门已经被容骁打开了。前方大道平坦宽敞,他们无人再理会身后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只纷纷转身,准备就此离去。 “苏青墨,我保证只要你今日踏出城门,他日一定会后悔!”肖瑾尘的声音适时响起,那般鬼畜,竟真的让苏青墨步子微微顿住。 “别理他,那家伙一向喜欢虚张声势,不过就是拖延时间罢了。”这时,就听景清蓝压低声音提醒道。 然而苏青墨仍旧没有动,连带着为首的容骁也停下了步子。他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竟破天荒地转过了身去,没错,肖瑾尘的确喜欢虚张声势,但他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浪费时间。 眼下城门就在眼前,除非有弓箭手放箭,否则谁都拦不住他们。肖瑾尘不会不懂这个道理,那么他此刻的话……很明显是真的了。 苏青墨深吸口气,抬眸看向即将靠近他们的肖瑾尘,却冲景清蓝几人做了个退后的手势。 “不愧认识了多年,知道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肖瑾尘笑得邪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该知道我们若想走,凭身无一物的你是拦不住的。” 苏青墨刻意提醒肖瑾尘凤图已被夺的事,果然就见他笑容一僵,瞬时有些恼火道:“那我也告诉你,老天不会每一次都眷顾你们的!” 说着他大手一挥,抛过来一样东西。 容骁见状急忙拉住苏青墨往后一扯,免得她被那不知名的东西伤到。然而随着那东西松松垮垮落在了地上的时候,二人这才意识到那并非是什么危险物品。 苏青墨深吸口气定睛看过去,只见是一缕头发,此刻正在冷风的轻抚下微微摇晃。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她目光缓缓下移,待到触上发尾绑着的那一个手钏的时候,她瞳孔猛地一缩,推开容骁就走了过去。 “看来你已经认出来这是谁的东西了。”肖瑾尘见状,冷声一笑。 苏青墨浑身发抖,她僵直着后背缓缓蹲下,将那一缕头发拾了起来。手钏被她握在手心中几乎快要捏碎,她紧咬着嘴唇,深呼吸了好久才将满心杀气压了下去。 “你们做了什么?” “这一点应该我问你才对。”肖瑾尘冷笑,“你跟你的长姐做了什么?” 苏青墨眼微眯,周身杀气还是没有压住。 见状,肖瑾尘笑得更是得意:“本王就说你们怎么会猜到我跟容帝的计划,却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放心好了,陛下已经找到了那个传信的人,并且将他活活打死了,至于那个协助你们放火烧了天牢的婢女……” “婢女?”这时,苏青墨忽然扬声道。 肖瑾尘正在自喜中,是以压根没发现苏青墨眼底的异色。他冷哼一声翻身下马,一边往过走一边道:“是啊,婢女,若非她从中斡旋,你们的人如何能成功入了皇宫,并在天牢里放火?” “苏青墨,这件事若是你来做,想必一定不会露出如此多的马脚,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见面。但可惜啊,这次动手的不是你呢,你说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肖瑾尘越说越兴奋,他眼中邪光大盛,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苏青墨手里的头发上:“这一缕头发呢是陛下送给你们的临别礼物,不知你以为如何?” 敛眸沉思片刻,苏青墨心头却对那婢女一事十分介怀。即便就如肖瑾尘口中所说苏青怡布局的能力不如自己,但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己的人出现在事发现场这种白痴的举动。 既然如此,她会这样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啪!” 就在苏青墨敛眸沉思的时候,肖瑾尘正缓缓伸手吗,欲要触上她的脸颊。一旁的容骁哪里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是以当那只手行至半途的时候容骁就将其一把拍下,于是也间接打断了苏青墨的思绪。 “信不信本王剁了你这只狗爪子?”这时,就听容骁冷冷道。 肖瑾尘冷哼一声表情不屑,轻抚那被拍红了的手背嘲笑道:“容骁,你也就只有现在可以威风一下了。” 言下之意,竟然已经替苏青墨他们做好了决定。 苏青墨闻言猛地握紧了拳头,她真是忍够了面前这个人的挑衅。然而眼下对方手里握住了苏青怡,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何况这件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她只能再一次回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们跟你回去,放我的人走。”良久,苏青墨道。 “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离开洛阳城。”肖瑾尘一脸鄙夷道。 “那我要求让范家的人看着他们。” 肖瑾尘闻言眉头一竖,顿时不悦道:“苏青墨,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你……” 这时他话没说完,苏青墨却突然将手臂一扬,一道奇异的蓝色光芒在这时微微闪了起来,竟瞬时逼得他闭上了嘴。 “我不介意跟你们鱼死网破,反正如果我要死,就会拉你们所有人陪葬。” 凤图、凰图现在都在她的手里,一旦彻底开启,将会使天象改动,而这种逆天之举一定会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的。苏青墨其实并没有开启凤凰图的打算,但是她也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吓唬吓唬面前的蠢货。 “哼,你最好期待等一下你们还能活着!”肖瑾尘此刻早已没了往昔对苏青墨那深深眷恋的感情,他并不知道她心中真实的想法,此刻只被那凤图的光芒所慑,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这才转过了身。 一边吩咐将刚才受伤的御林军抬下去,一边吩咐将景清蓝几人送去范家,最后他终于转向苏青墨与容骁,看着他们,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信我,这一次你们一定不会活着走出来的。”眼中冷光乍现,肖瑾尘如此说道。 就在肖瑾尘带着人把苏青墨与容骁往回押的时候,此刻的栖凤宫中,却是一派阴森森的气氛。 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正瘫坐在正殿中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而一双干净到让人觉得刺眼的明黄色长靴却缓缓停在了她的身边。 “醒了?”容湛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苏青怡,你真的不该现在醒过来。” 第710章 他才是骗子 适才,被肖瑾尘带回来的那个婢女在一顿板子过后很快道出了事情真相,也让容湛知道了为什么苏青墨他们会那么快知道消息,那么快动了手脚,那么快就把他当成一只猴子耍的团团转。 这一切,全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 他真是觉得可笑,他之前竟然会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之心,要知道她可是出身苏家,有那样一个如豺狼鬼神一样的妹妹,她又怎么会差! 一想到这儿,容湛肚子里的火再度冒了起来,他一把拽住苏青怡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看着那已然没了神采的眼睛,他狠狠道:“贱人,你说啊,为什么要背叛朕!” “妾身……没有!”苏青怡用尽全身力气说着,死死瞪住容湛的眼睛。 “你说谎,说谎!” 再一次将苏青怡甩出去,容湛上前就是几脚:“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敢狡辩,你当朕是什么?朕就那么傻吗,到现在还会被你骗吗!” 苏青墨此刻早已经处于一个奄奄一息的状态了,她没有能力去阻挡容湛的怒火,只能慢慢抓住他的长袍下摆,一字一句道:“骗了、骗了陛下的不是妾身,而是……而是肖瑾尘!” “你!” 容湛闻言又想踹过去,可看着苏青怡这幅样子,他抬起的脚却怎么都落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怜惜或者心疼,而是常言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青怡目前这种情况若不医治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活不了,可到了现在她仍旧不认罪反在指认肖瑾尘,难道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样想着,容湛的脚终于还是放下了,他深吸口气,只将下摆从苏青怡手中抽走,冷冷道:“你说,他为何要骗朕?” “妾身……不知,但陛下想想,如果真是妾身协助青墨他们离开的,妾身为何还会让人留在现场等着被抓?妾身即便再愚蠢,也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把柄啊……” 苏青怡因为身体原因,这句话说了很久,而容湛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不耐烦,只顺着她的话回想着。 也许是因为静下来的原因,他竟也觉得有些奇怪。 “可那丫鬟是你的贴身婢女,整日里都跟在你身边,难道还会说假?”少顷,容湛冷冷道。 苏青怡此刻正喘着粗气,因为被打的缘故,她每说一句话,都会觉得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扯着疼。 “其实……还有件事,妾身一直没有告诉过陛下。” “何事?” “那丫鬟……那丫鬟其实早前并非苏府的人,而是、而是在平南王府伺候的。” “你说什么?”闻言顿时一惊,容湛下意识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青墨嫁进去没多久就将府里面的一众侍妾遣散了,她便是伺候其中一位侍妾的人。听她说,离开王府之后没多久她的主子就没了,她自己也流落街头,混得连乞丐都不如,后来……后来恰好是被我碰上了,见她差点被人强暴,我看她可怜才将她带回去的。” “因着这个遭遇,她对青墨他们一直恨之入骨,只是后来被我开导了很久才说看在我的救命之恩上绝对不会再记挂往昔的事,可谁想……谁想她竟然……” 苏青怡咳得厉害说不下去,可容湛却已经想的明白了。 “所以说,她是对你们所有人心怀怨恨,所以才被肖瑾尘收买了?”就听容湛冷冷道。 苏青怡点了点头,身子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可大脑却仍旧在叫唤着“再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那肖瑾尘为何要这样做?他若真想杀了他们,直接告诉朕就是了,何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或许是因为……因为他知道陛下对平南王的事情一向上心,只要陛下为此分了神,他就能……” “陛下,瑾王爷带着人回来了。”谁料还没等苏青怡说完,门外的太监已经通报道。 容湛有些心烦,对这种听话到一半的感觉很是不爽。他冷冷扫了眼浑身是血的苏青怡,没有再问只甩袖往外走,可当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又再一次顿住步子,少顷转头回来,将自己的一方明黄色的帕子扔在了她的面前。 “擦擦脸吧。”他说着,再一次走了出去。 苏青怡趴在地上,一瞬不瞬盯着容湛的背影,良久却只缓缓闭上了眼。她将手伸过去触上了那一方锦帕,将其死死攥在手里面,少顷,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而此时的容湛已经走出了栖凤宫的大殿,他站在殿门外看着被带上来的苏青墨跟容骁二人,唇角翘起,满脸鄙夷。 “真是高兴又能见到二位了,朕还以为你们真要一走了之了呢!” “我长姐呢?”懒得跟他废话,苏青墨当即怒道,“我长姐人在哪里?” “你长姐?”容湛微微挑眉,“哦,你是说皇后吗?” 说着,容湛往身后看了一眼:“她人就在后面,可惜不能出来看你了。朕派人狠狠赏了她一顿鞭子,你也知道,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所以这时候只能奄奄一息躺在里面等死了。” “我他妈杀了你!”容湛挑衅的话果然激怒了苏青墨,她怒吼一身便释放出周身红光,完全无视周围纷涌而上的侍卫们,当即就要冲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是容骁将她一把扯住,他死死抱住苏青墨不愿让她为此涉险,然一双冷眸却看着容湛,扬声道:“你想找的不应该是本王吗,那就冲着本王来好了。” “别担心容骁,你们几个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容湛一边往下走一边说着,目光紧紧锁在苏青墨与容骁身上,少顷他一抬手,就见周围站着的无数宫中影卫走上前去,将他们团团围住。 可众人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连肖瑾尘也被一并围在了里面。 “陛下?”这时,就见肖瑾尘眼微眯询问道。 “瑾王爷别误会,朕不会对你做什么,当然前提是你要乖乖配合朕。”容湛说的十分轻巧,一手在前一手后背,停在了肖瑾尘的面前。 “朕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你也一定要让这两个人死呢?” 第711章 我既为帝 其实如苏青墨跟容骁一样,肖瑾尘与容湛也是老相识,自然也无比清楚面前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 此刻见他派人将自己围了起来,肖瑾尘也多少猜到了大概原因,但却不慌不忙地只看着他道:“陛下心中所想的原因,就是我心中所想的原因。” “是吗?”哪知容湛却只是轻蔑一笑,指着苏青墨冲肖瑾尘道,“那这个女人呢,你不是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吗?当年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答应朕的要求,难道眼下你就打算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原本就凝滞的气氛因容湛这一句话而变得更为糟糕,在场众人虽然是按照命令办事,但听到这儿也不由纷纷变了脸色。苏青墨与容骁倒是表现平静,毕竟这种把戏他们已经看过很多次了,而这一次明显是肖瑾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陛下,还记得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曾说过一句话吗?”这时,就见肖瑾尘忽然道。 容湛没有回答,只眉峰微扬看着他。 “这世上只有权力跟地位才是永恒的,当时,你是这么告诉我的。”肖瑾尘淡淡说着,侧目将视线投向了苏青墨,“所以那些挡了我的,骗了我的,害了我的,统统都该死!” 不同往日略含纠结的样子,此刻的肖瑾尘,满目阴冷,刻骨的恨意自周身散出,当然连着这句话也是出自真心的。 苏青墨闻言一笑,她知道,他是恨透了自己。 那些过往没用的感情终究抵不过现实跟利益的交合,苏青墨觉得这样很好,而最让她满意的,是只有肖瑾尘恨了自己,才可以感受到她曾经感受过的那些痛苦跟煎熬。 所谓一报还一报,她一直都是这样公平的人。 容湛静站一旁观察着他们之间的情绪流动,他挑着眉翘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那头的容骁看着他这幅样子只扯开嘴角冷笑一声,蓦地就见容湛看过去,一脸不悦道:“你笑什么?” 容骁表情不变,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果然就见容湛猛地拉下脸来,抬起胳膊就欲走上前去掌掴容骁。 “陛下可得仔细点身子,毕竟王爷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体格跟你比起来怕是要强得多。”这时却见苏青墨忽然开口,侧目笑着道,“所以如果陛下这一巴掌下去不小心扭了自己的腰或者再出个什么毛病,这容召国上下怕是就没有人能打理了呢,除非……” 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显而易见。容湛的胳膊高架在半空中真是下不去也收不回,他纷纷盯着面前二人,良久冷声一笑:“苏青墨,你尽管现在放肆吧,反正等一会儿就没机会了,想想朕都替你觉得可惜呢!” 说完,他侧目看向众人:“把东西都拿上来!” 照理来说让苏青墨跟容骁死那是很容易的,但是容湛偏偏不愿意。他恨了这两个人那么多年,每日每夜都在饱受煎熬,如果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让他们离世他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驻守心中多年的执念? “陛下……” “瑾王爷便先站在那儿吧,待朕收拾了他们,自会跟你好好谈谈。” 容湛对肖瑾尘仍旧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想起苏青怡的提醒,他觉得只要把人给扣在这儿,无论对方想怎么折腾,最后都翻不出自己这五指山! 越想越是得意,容湛吩咐太监搬来了一张椅子,待到他悠哉落座的时候,之前派出去的那几个太监也在这时回来了。 眼见他们大包小包地拿着不少东西,苏青墨与容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各种刑具。什么枷锁、夹棍、烙铁一应俱全,看来是准备将那天牢的几十个刑罚全都在他们身上练一遍。 “朕知道你们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想离开这里也是易如反掌。不过东西既然拿来了就不能浪费,你们大可以就此离开,但朕也保证绝对会把这些东西用在你看重的那些人身上。” 容湛笑说着,一个一个念道:“皇后自然是首当其冲,然后就是你表哥范庭川,至于范家那些人嘛朕当然也不会放过,最后就是你……” “够了!” 苏青墨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她皱眉冷道:“容湛,你真觉得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任你摆布了吗?” 如此直白的称呼果真让容湛一愣,随即便见他撕下了身上最后一点君子的伪装,面目狰狞道:“没错,眼下,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们只能任由朕来摆布!” “你可知你们这些人最可悲的是什么?是你们的情,是你们的义,是那些在朕眼里最最没有用的垃圾,是人心!想要做强者就得摒弃这些没用的东西,是你们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朕的,是你们自作孽!” 容湛说的十分癫狂,他“哈哈”大笑,指着身后的殿门:“里面的人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做什么付出跟牺牲,殊不知这天底下只有权力跟地位才是永恒!” “容骁啊容骁,朕原以为你会比你那死鬼娘亲聪明一点,可到头来却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你知道她临死前说过什么吗,听闻她啊临死前紧紧抱着范家家主的腿,让他们放过你,照顾你……哈哈哈,明明是杀了他的人啊,她竟然会将你托付给他们!” 苏青墨此刻正紧紧按着容骁,以防他冲上前去把那个疯子打死。然而在听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她心里却也是“咯噔”一声,正如容湛所说,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在那种状况下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杀自己的人,除非…… 除非根本不是范家的人杀了她!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太可笑,那你自己守着这样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难道就不觉得可笑吗?”这时,却见容骁忽然开口,满面嘲讽道。 “你说什么!”容湛笑容僵住,顿时怒道。 “本王说,你苦心守着这个位置多年,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出卖国家就是担心本王染指半分。可说一千道一万,原因还不是只有一个?容湛,若不是你从小嫉妒本王在先,何以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 “所以相比之下,你又比我们强多少?” 第712章 恭喜你,被涮了 这个秘密,容湛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一直表现出的只是对容骁的不满,对皇位的患得患失。但是却从没有人想过,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基于对容骁的嫉妒。 是了,是嫉妒,连他的母亲都没有发现的那种可悲的感情。 他嫉妒容骁长相俊美,他嫉妒容骁身姿挺拔,他嫉妒容骁能言善辩,他嫉妒容骁学识高深,他继续容骁能得先帝喜爱跟赏识,他嫉妒容骁有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母亲,他嫉妒一切,容骁拥有的一切,那些人那些物全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恨不能一应扫去。 可就是这样的心理他却不敢跟任何人提及,因为那时的他是太子,现在的他是皇帝,他才应该是这世上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人。 容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阴暗面就这样被容骁当众说出,且还是用嘲讽的语气。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还是比不过面前这个人一身冷傲的男子,身在皇位上又如何,穿着龙袍又如何,能睥睨天下号召众人又如何,他这一辈子始终翻不过去的就是一座名为“容骁”的大山。 这时的他,像极了年幼时曾经躲在阴暗角落里,看着被众人围绕的自己。 “被本王说到痛处了吗?” 这时容骁再度出声,本是嘲讽的眼神,最后却闪过一丝悲悯。他忽然抬起胳膊握住了挡在身前的长矛,两眼一瞬不瞬钉在面前男人的身上,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出了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错误,你怪本王名声太响,你怪本王受百姓爱戴,你怪本王事事总能做好,可你为什么不怪自己昏庸无能?” “这皇位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本王从没有想过跟你争什么,你说我们自作孽,在本王看,你才是真正的自作孽!” 容骁轻描淡写两句话就点燃了容湛的怒火,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刀径直刺了过去。 见状,容骁眼中利光一闪,事实上他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古人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倒不是说他们打不过周围这些影卫,而是眼下情况紧急,他们实在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 容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就这样刺了过来,周身杀气汹涌,两眼泛着红光。容骁冷笑着掰断了挡在身前的两根长矛,在将其一左一右击出打飞了那拦路的两名侍卫后,他一把抽出苏青墨腰间短刀,瞬时迎了上去。 两两相撞不过三五招,还没等容湛做出新的反应,容骁已然一脚踢开了他的长刀,随后闪身至他后背,用刀子抵住了他的心口。 一切,都在此静了下来。 “朕不信你敢动手!”少顷,就听容湛咬牙切齿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后背被刀尖刺破的痛感,容湛瞳孔猛地一缩,就见容骁慢慢凑至他的耳边:“本王动不动手,关键还是要看陛下的反应。” “你!”顿时被震住,容湛紧攥着拳头,却显得那般无可奈何。 “你们!都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上!” 谁料就在这情势紧绷的当口,肖瑾尘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指着容湛与容骁道。 他此话一出,就见容湛瞬时瞪圆了双眼:“肖瑾尘,你敢害朕!” “陛下放心,容骁他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不敢动手!”哪知肖瑾尘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反而还安慰起容湛道。 这时,就连苏青墨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骂他一声“傻逼”,之前容湛明摆着对他百般提防,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他没想着救驾反倒还鼓动周围的人冲上去,当真是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果不其然在肖瑾尘刚一说完话后,容湛便再也忍耐不住,即便身后有短刀抵着,他仍旧咆哮道:“来人,给朕杀了肖瑾尘!现在!马上!”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一群影卫跟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先救驾还是先杀人。这区区不过三两天之间宫里面出了太多的事,饶是他们被训练的井井有条,这种时候也难免蒙了神了。 “陛下!陛下!” 似乎是有人还嫌不够乱似的,就在这边一群人都在虎视眈眈的时候,就见一个太监一路小跑着,从殿门外冲进来,仿若没看到这边情况一样飞奔而来。 来人在距离他们五步的位置停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陛下,出大事了!适才边关来报,说……说是咱们的边城被攻了!” 闻言在场众人全都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转不过弯来。容骁此刻也没心思再抵着容湛了,他急忙推开众人走过去,一脸严肃道:“何人来攻?” 那太监此刻还没缓过神来,张大了嘴愣在那儿半晌,竟是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儿来。见状,容骁怒极之下一巴掌抽了过去,就见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是……是齐宣大军!” 齐宣大军! 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现场本就凝滞的气氛变得更为古怪。少顷,所有人侧目将视线投到了肖瑾尘的身上,就见他本人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齐宣大军虽然不如早些年那般神勇了,但也一向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绝不会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随意出兵。他起码到现在都没有想过要对容召出兵,毕竟他还要靠着容湛的帮助去踏平另外两国,可齐宣的士兵又绝非是没有命令就乱跑的人…… “宣帝呢!宣帝在哪儿!”肖瑾尘脑中精光一闪,突然双目圆瞪冲着容湛吼道。 可惜容湛压根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只冷笑一声道:“肖瑾尘,事到如今你以为抬出那半死不活的宣帝有什么用?朕就奇怪为何你偏偏要在这时候将苏青墨与容骁推到朕的面前,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惜你千算万算算错了朕的心思,朕既然已经被你算计了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来人,给朕杀了他!” 第713章 一切都只是假象 容湛一下令,那群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影卫们终于不再迷茫,纷纷拉开架势,提剑而上。 肖瑾尘尽管被压制着但也不傻,见此情景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于是怒喝一声抽身闪避,心里想的却是要赶快去找到宣帝,问问是不是对方派兵攻打容召边城的。 战争的事情毕竟非同小可,即便他肖瑾尘眼下才是齐宣国真正说得上话的人,但也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给人背了黑锅去。 一人闪,数十人攻,没多会儿功夫就见一群人在栖凤宫的大殿前打的激烈,吓得周围伺候的宫人们四下逃窜,仅有少数几人围在容湛身前,与其他侍卫将他护在了里面。 “哼,你还真是好命。”这时,就听容湛冷哼一声道。 他虽然看着肖瑾尘一动不动,可这话明摆着是重容骁说的,闻言容骁也并无太多反应,只敛眸沉吟半晌才道:“当务之急,还是请陛下派兵前去边城援助。” “这是容召国是朕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乱臣贼子在这里指手画脚!”猛地转过身来,容湛眼冒凶光道。 这时他见容骁只一个人站在那儿,不由微眯了眯眼,心中再度打起主意来。耳边响着的是那头厮杀的碰撞声,他想如果这时连容骁也一起拿下的话…… “陛下,你既为帝,还是先操心好国家政务比较好。” 苏青墨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她双手后背走到了容骁身边,似笑非笑看着容湛道:“别忘了这宫里面还留着一个宣帝呢,眼下那头可没人盯着他,若是他想做什么的话,声东击西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瞳孔猛地一缩,容湛死死瞪着苏青墨,少顷,甩袖道:“来人,随朕去东客殿一趟,还有……派人看好这两个乱臣贼子,若是有什么差池,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示威的话说完,容湛终于离去,而另一头的肖瑾尘则被众人围攻明显有些快要撑不下去的迹象。 苏青墨见状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拉过容骁的口二话不说就准备进入大殿内,谁料步子刚刚迈出,就见容湛刚才留下的人挡了过来。 “滚开!”容骁脸色一变,长剑挥出,“不想死的就给本王滚远一点!” 那几人虽然有命在身,但刚才也都见识过容骁的厉害了。闻言他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苏青墨他们也只是进去又不是逃走,于是便微微让开了身子,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苏青墨快步走进大殿,内里那浓郁的血腥气瞬时冲上她的鼻尖。她眯着眼很快在略显昏暗的房中望了望,少顷,视线触到那靠近内殿的漆黑角落里的一个黑影时,瞳孔猛地一缩。 “长姐!” 她喊了一声,声音微微发抖。不假思索走上前去,却在即将要靠近那个人的时候,有点不敢上前了。 这个躺在地上的人是苏青怡没有错,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个“惨”字可以说明的了。 那往日里华贵的明红色凤袍此刻满是破损,暴露在外的肌肤上寸寸血痕,皮肉外翻,有些甚至可以窥见白骨。披散的头发夹杂着汗水跟血水瞧着十分狼狈,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一双眸子晶亮,却看得人心里面揪着疼。 苏青墨紧紧攥着拳头,最终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他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对你! 最后还是选择上前,苏青墨小心翼翼地将苏青怡揽入怀里,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她从锦袋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将里面的药汁喂着她喝下一点,然后从身上要出帕子,一点一点替她擦拭着那已经干涸的血迹。 容骁此时也站在旁边,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侧着头很轻地披在了苏青怡的身上,他的目光隐忍且带着愤怒,毕竟是他们疏忽了,忘记了容湛的疯癫早已不是常人状态,忘记了身为一个疯子,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别……哭,不要哭……” 苏青怡在察觉到滚滚热泪落在脸上的时候表情微动,她很想抬起胳膊来替苏青墨擦去眼泪,可是却因为伤得很重,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抬起脑袋用迷蒙的双眼望着面前的小姑娘,这是她的妹妹,她从小最珍视的人。 真好,她安然无恙。 “不要……哭,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只要看到你……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就能……咳咳……” “别说话了,不要再说了。”苏青墨急的急忙运气想要替她梳理一下,可是那遍体鳞伤的样子几乎让她连落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是故意把那个婢女留在天牢附近的吧?”这时,容骁微微侧目,看着苏青怡问道。 苏青怡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知道,肖瑾尘跟陛下不会真的白白浪费那七天时间,他们一定会提前动手。” “我……不能看着你们出事,所以派人送了信给你们,事后又让那个婢女留在那儿,就是想让陛下以为是我做的。” “为什么?”这一次换成是苏青墨发问,她紧张地咬紧了嘴唇,急忙替苏青怡顺了顺气。 苏青怡说完这几句话以后缓了很久,这才继续道:“因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把火引到肖瑾尘的身上,我不能让他毁了你们,也不能看着他与陛下联手,唯一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只有让陛下杀了他……” 苏青怡说得很慢,可那字字句句却全都戳中了苏青墨的心,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她面带错愕看了眼容骁,几乎不知这时候应该如何反应。 对他们来说肖瑾尘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他掌控着齐宣,又有容湛联盟,更关键的是他上面还有一个黑衣人!这三点加起来,只要他一个不顺心出手对付他们,他们就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来招架。 可……可这件事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苏青怡这五年来都一直身处宫中,她是如何知晓的? 第714章 我知道他是谁 “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青墨啊……长姐没有本事,一直靠你保护着,这一次……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了……” “不要,我不要你保护我,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为什么不听话啊……”苏青墨带着哭腔道。 苏青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缓缓道:“青墨,这都是命啊……” “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知晓这些吗,因为我见过他啊,我知道那个人,你们口中所说的黑衣人……” 苏青怡再度咳嗽了一阵,道:“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借着陛下的手将王爷除去,这样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愤怒之下必定会血洗皇宫。” “你的愤怒将会引发战火,这样一来天下势必大乱。擎南跟皓月,容湛跟齐宣,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这些,而他、他想要的是这天下,是睥睨苍生,我不能……不能看着他如此……” “所以我只能这样做,我咬紧牙关告诉陛下是肖瑾尘买通了那个婢女栽赃给我,说他是另有目的所以才会利用你们来转移陛下的视线。现在……现在齐宣派兵攻打边城了,陛下会以为他是故意的,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杀了他,他死了,这一切就都可以缓一缓……” 苏青墨心中大震:“那齐宣那边……” “我……我见过他身边的那个小厮,是我跟宣帝联手的……我们两个废人,能帮你们做的……仅此而已……” 苏青怡的声音越来越低,苏青墨却越发心惊。容骁此刻也蹲在她身边一脸震惊看着苏青怡,难怪他们一直都想不到苏青怡一个闺阁出身的女儿为何会有如此心计,全原来是封旭楠从旁协助,这才使得事情倒向了他们。 “长姐……你会知道这些,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苏青怡!” 谁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湛的声音再度出现在栖凤宫外。苏青墨与容骁眉头一紧侧目看去,就见他如风一样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名刚才还在与肖瑾尘厮杀的人,他们各个挂彩脸色难看,显然最后还是没能将肖瑾尘给杀了。 此刻的容湛满目阴冷浑身气得发抖,他死死瞪着躺在苏青墨怀中的苏青怡,很明显是已经听到了刚才他们对话的内容。 “贱人,果然是你,你竟敢……算计朕,把朕逼到如此地步!”容湛咆哮出声,愤怒的他几乎忘了此刻所处环境,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打人。 这时就见容骁猛地起身挡在了他面前,眼看身后众人抽出长剑,他却无动于衷,只冷冷看着面前陷入暴怒中的疯子,面带嘲讽,心里觉得可笑。 “容湛,你闹够了没有?”少顷,他冷冷道。 再一次的直呼对方姓名,容骁所有的耐心都被磨光。他伸手就提住容湛的领子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口中带着狠意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皇帝,是容召的王吗?那你请你擦亮眼睛看看,看看面前这境遇,看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 “你好歹活了快三十年了,你的脑子都喂狗吃了吗!为什么就是不信这里,没有人想要与你为敌,没有人想要抢走你的东西!你是有多愚蠢才看不明白,你真正的敌人是在外面,是肖瑾尘背后那个人,是那个想要逼死你,自己坐上皇位的人!” 容骁的怒吼终于震得大殿内所有人都失了神,他们呆呆看着他暴怒的样子,脑中回荡着他刚才的话,心里却越发摇摆不定起来。 “哈哈哈哈……” 就在众人都愣了神的时候,容湛却忽然大笑起来。他一副疯癫的样子猛地伸手扣住了容骁的两只胳膊,眼睛圆瞪,一字一句道:“对啊,你说的没错,朕的敌人是在外面,可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你派来的啊,平南王,朕的大哥!” 此话一出,苏青墨与容骁齐齐愣住,竟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 而这时就见容湛猛地推开容骁的钳制,他一边往后退,一边摇着头:“多动听的话不是吗,若是早几年,朕兴许就会信了,可估计那样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吧?” “说什么不想与朕为敌,不想抢朕的东西,容骁啊,你抢的还少吗,现如今竟然让擎南跟皓月的人直接长驱直入进了洛阳城,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与朕为敌!” 苏青墨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便觉得此事有诈。当初让况琴带着月影他们回去的时候,她只说让他们带小部分的莫家影卫出来,这样方便行动也不会阵仗太大惹人怀疑。 可眼下事情如果真的如容湛所说,那必定是有人从中捣鬼,而对方的目的就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再从两方获取渔翁之利! 可恶,他果真是等着让这天下乱起来! “容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这件事不是我们授意的,是有人故意捣鬼,对方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两方残杀。只要你肯放我们离开,我保证不会威胁到你的任何利益,日后也不会对容召国做什么事。”稍一沉吟苏青墨心中已有了定夺,尽管恨不能将这个伤了苏青怡的恶人撕了,但为了大局,她还是耐着性子商量道。 哪知容湛此刻却是听不进去一句话了,他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最后大手一挥:“给朕杀了他们,一个都不准留!” 苏青墨与容骁眉头齐齐一拧,只好先解决面前这些人。虽说他们彼此各个都是高手,但因之前跟肖瑾尘厮杀的时候,受伤的受伤,无力的无力,眼下也只是一群废物而已。 是以,苏青墨几乎连手都没出,容骁一人便在十招之内将众人解决干净了。待到看见容湛正趁乱提了把剑刺过来的时候,他眸中冷光一闪,抬脚就将对方给踹飞了出去。 苏青墨小心地将苏青怡扶至殿外的门上靠着,与容骁比肩,望着正一身狼狈躺在殿外空地上的容湛,以及正在周围护着他的一众侍卫跟宫人们。 “如果本王将你最在乎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给你,你可否愿意相信我们的话?”这时,容骁叹了声再度开口,以遗诏作为筹码,看着容湛道。 容骁眼睛一亮,过了会儿却仍旧暗了下去。他被人搀扶着起身一脸复杂看着他们,最后只冷哼一声:“朕不会再相信你们!” “容湛,你最好想清楚,以你的这些人是不可能拦得住我们的,与其被打的狼狈倒不如……” “苏青墨,每次都是你们留有后招,你以为朕就对你们没办法了吗?” 第715章 要么死要么活 容湛这一句话里有话让苏青墨与容骁心中都暗道不好,然而还没等他二人行动,就见容湛忽然抽出身边侍卫的贴身长剑,二话不说在自己右手掌心处划了一道。 鲜血瞬时涌出,没多会儿就将他整只手都染得通红。一旁的侍卫跟太监们见状早已惊慌失措,毕竟龙体贵重不能有任何损伤,这一剑下去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他们? 然而容骁此刻看着容湛这个动作,脑中蓦地闪过一道亮光。他突然面带惊恐就欲冲上前去阻拦,谁料容湛却比他动作快了一步,往后一退猛地俯身就将带血的手掌拍在了面前的空地中央。 不过须臾之间,栖凤宫上方的天空突然乌云密闭,雷声阵阵仿若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雨袭来,而周围突起的血腥恶臭以及那浓郁的戾气,明显预示着将有异样发生。 见状,苏青墨与容骁二人瞬时变了脸色,一把拉起苏青怡就要冲出去。谁料不过就是这眨眼的功夫,一道无形的墙壁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猩红色的亮光闪耀着将整个栖凤宫大殿都围了起来,只要靠的近一些,似乎就能听到那在墙壁里面传出的一阵阵嘶吼跟血腥的喊叫。 “容骁,别忘了这里最初是谁住过的地方!”这时,就听容湛在外面咆哮道,“是朕的母后,是这容召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比起你那个出身下贱的娘亲她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起码她死了也能助朕一臂之力,不像你的娘亲,只会一次又一次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哈哈哈哈……” “他这是疯了吗?” 陷入癫狂状态的容湛此刻已经没有半点常理可言了,苏青墨极其厌恶他这幅样子,皱眉说着就要伸手触上那挡着的戾气障壁。 “别碰。”谁料胳膊才伸出去一半就被容骁扯了回来,苏青墨一脸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容骁脸色难看地叹了口气。 “我之前曾跟你说过李家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少顷,他淡淡道。 苏青墨这才想起容湛的母亲正是李家出身,而当年因为先帝想要除掉李家,所以才用容骁的母亲作为饵,一方面保全了容骁,一方面借故除去了李家。当日满门抄斩的李家那时只逃出了一个李继,现如今也早已成为黑衣人的手下,从李继满身不正常来看,莫非这种疯癫还是李家独门特产? “李家当年灭门,虽说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但李家众人却十分受打击,尤其是一向心高气傲的李皇后。听闻当日先帝下令李家满门抄斩时,李氏在栖凤宫的大殿内哭喊了三天三夜,但那时因为先帝对李家不满,众人担心迁怒于自己所以没一个人敢靠近这里。” “就这样过了很多天,有一个老糊涂的太监进来清扫的时候才发现了尸身已经腐烂变臭的李皇后,据说人已经看不出原型了,但穿着的那一身凤袍却鲜红得叫人觉得刺眼。” “从那天以后,就经常有人说看到栖凤宫里面有鬼影,晚上还有女子哀嚎的呜呜声,到后来连发现李氏尸体的那个老太监也被人发现淹死在御花园的池子里,先帝才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就像是有人在利用此事故意惹得人心惶惶。” “然后呢?”苏青墨这时似乎也顾不上他们所处危险的环境了,只皱眉疑问道。 “然后……”容骁嘴角一扯,嘲讽一笑,“然后那个先帝做了一件不知多愚蠢的事,他竟然找了个道士,用二十童男童女的鲜血作为祭品,作法将这里的怨气镇压了下去。听闻这个主意当时还是一位朝中大臣给他出的,想来……那人就是在等着今天的情况发生吧。” 暂且不说栖凤宫里面到底有没有闹鬼,只说那二十童男童女的无辜惨死,就足够让这里怨气冲天了。当年施法的道士听闻是那出主意的大臣找来的,从当时来看或许的确是为了镇压宫中邪气,但从现在看却是为了在此布下邪阵,而唯有用李氏一族的鲜血才能开启的邪阵。 苏青墨倒吸了一口冷气,为对方缜密的心思,为对方残忍的手段,更为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的打算。 她心里面忽然揪的难受,无数情况已经明显指向了那个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人的身份。只是她依旧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人,到底是如何掩盖他最真实的面目,如此坦荡如此正直地生活在他们身边,说着一句又一句安慰的话,做着一件又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死吧!死吧!今天你们都给朕去死吧!” 这时容湛再一声怒吼将苏青墨的思绪拉回,周遭戾气的加重让她表情变得更难看。就见无数怨气化身的鬼影缓缓出现在他们周围,阴森可怖,那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莫说是身子最弱的苏青怡早已晕过去了,就连她跟容骁此刻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就在苏青墨将苏青怡扶着靠坐在门框边上的时候,那些黑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显然对它们而言,此刻生命体征最弱的苏青怡可以激起它们对新鲜血液的渴望。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黑影在苏青墨弯腰之际猛地开始行动,它瞬时移至三人身侧,释放出强大的戾气来压制他们的动作,在它准备直接从嘴巴直接进入苏青怡体内的时候,蓦地一道红光突见,苏青墨周身凰图之力散发而出,一拳挥了过去。 黑影虽是无形,却实打实地挨下了苏青墨这一拳,顿时就听一阵凄惨的叫声自黑影发出,然后很快烟消云散。 苏青墨直起身子冷冷看向四周的鬼影,她周身红光越发浓烈,最后形成一个小的圈子将他们三人包裹其中。而她则只伸手两根手指,冲着那些鬼影们一勾,扬唇笑道:“既然已死,就好好去投胎转世,活人的事情,你们死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随着她一身怒吼,那些鬼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发出更为惨烈的叫声,四周戾气更为浓郁。很快就见它们缓缓凝结成了一体,在逐渐幻化出一个类似人的形状的时候,那包围着栖凤宫四周的无形墙壁,也在如此霸道戾气的撞击下,支离破碎了。 第716章 蠢得无药可救 这样奇异的场景,震惊了包括苏青墨与容骁在内的所有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怨气冲天的鬼影凝结成人形,看着它们撕破那无形的墙壁冲出,看着它们将这天跟这地全都染成了黑色,而空气也因这一系列的变化变得越发稀薄,那阵阵血腥的臭气只叫人作呕。 苏青墨站着没动,目光快速闪过下首的容湛等人,就见他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站在那儿,显然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令人恐怖的场景。少顷就见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太监突然转身就跑,完全顾不得容湛还在场,一边向外狂奔一边口中连连叫着“有鬼啊”,那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简直比真正的鬼还要令人畏惧。 一旁的众人见势,也不免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离开,而这时就见那鬼影突然怒嚎一声,一股黑色的烟雾自它“身体”里面发出,像是一条鞭子,径直甩了过去将那逃跑的小太监懒腰拎了起来。 在将那小太监拎至半空中的时候,随即一股重力又将他狠狠摔在了地上。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阵阵不绝,那种面对着死亡跟支离破碎的感觉简直不能让人更难受。而很快就有另一股黑气分散出去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人们能够听到的,是那犹如在执行剐刑一样的痛苦哀嚎跟尖利的嘶吼,然而这样的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待到那股黑气重回那鬼影的时候,人们这才发现,那个小太监已经死了。 他全身的衣服已经破损不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溃烂跟血痕,那种仿佛被硬生生撤掉了一层皮的画面当即就让不少人软了腿,低气压在这时蔓延开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望,当然也包括造成这一切的容湛。 这一次,他真的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他不仅不能弄死苏青墨跟容骁,还有可能被这衍生出来的怪物毁掉。 “不、不是朕,不关朕的事,是他们,你要杀的人是他们!” 人在危急的情况下总是会做出一些傻事,比如说此刻。容湛在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后突然就失去了理智,他疯了一样跳脚,手指着苏青墨跟容骁,冲那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话的鬼影乱吼乱叫。 果然那幻化出来的鬼影瞬间被他的举动吸引了,然而只见它发出一声嚎叫,随着天空一道惊雷落下,那黑影竟缓缓前移,像是一个还不太适应走路的巨人一样,慢慢向着容湛靠近。 容湛周围的侍卫跟太监们此刻早已吓得四散开来,他们有的已经自己摔倒晕了过去,有的在碰到那鬼影的时候被瞬间吸干了精气。唯有容湛依旧呆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满目惊恐望着那越发靠近的鬼影,少顷猛地回过神来,突然大喊。 “你这个蠢货,不是朕,不是朕这里!” “回头!回去!是他们,是他们那两人乱臣贼子,你这个蠢货!” 殊不知这样恶意的谩骂还是会激起那无数冤魂凝聚起来的鬼影,随着容湛越来越不客气的语言,那鬼影突然膨胀起来,渐渐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俯冲就像他冲了过去。 “上吧。” 那头的苏青墨见状,在分散出一小部分的凰图之气将苏青怡护住后,拉着容骁的手就冲了过去。在个人感情上,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救那个白痴跟废物,因为他不会领情,因为他的确该死。 可是在谋略上他却不能死,容湛的死会造成整个大局的崩坏,那个背后虎视眈眈的人就等着这件事的到来。尽管知道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可能并不会对此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能托一时是一时,万一就找到可以杀死那个老东西的方法呢? 苏青墨的凰图之力跟体内潜藏的凤图之光要比容湛所谓的真龙之血更吸引那鬼影的注意,所以在他们行至半空中的时候,就见那鬼影突然转移了目标,微微侧开了巨大的身形,将那张大嘴对向了他们。 索性苏青墨早有准备,在鬼影对过来的一瞬间,她早已将凰图之力凝结成了一道光剑,随着那张血盆大口的露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挥手过去。 “噗嗤”一声,未见鲜血溢出,却听鬼影嚎叫。 天空中的闪电跟惊雷越来越密集,周遭黑漆漆的就像是人间炼狱一样。面对如此场景苏青墨难免会回想起五年前那十分惨痛的一幕,她当即便下定了决心,一定一定不会再让当日的事情重演。 谁都不会死,谁都不会输! 在来到容湛身边以后,她单手将对方领子一提就扔在了后面,苏青墨与容骁一左一右站着,一个以凰图之力掌控全局,另一个以内力助攻。由于那鬼影是无数怨灵集合而成的一股怨气,想要消散,就必须以极阳之气打中其命门,这样才可以将其消散。 凰图虽有神力,但毕竟不具有极阳之气,容骁虽然本身为极阳之体,但因为体内凰图之力只是苏青墨分散出来的一小部分,所以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见得就会成功。 而他二人的能力相互融合虽说的确有相互增进的作用,但最后效果如何,仍旧是未知。 这最后一次的攻击完全是带了赌博的性质,不是生就是死,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死在这里,尤其还是因为这种人。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全神贯注盯着那张慢慢面向他们的血盆大嘴的时候,一道很短促的噪声却让二人浑身一震。苏青墨心中暗骂一声“该死”便用眼睛余光向后撇去,就见容湛正手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断刀,正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他们露出一个疯癫的笑容。 而他们,后背大空,命门大敞,尤其是在此刻内力全聚的时候,不管是谁中那么一刀,情况都会很糟糕很糟糕。 “容湛,你不要再犯傻了!”这时就听容骁怒吼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去你的吧容骁,朕再也不会受你们威胁跟摆布了。”哪知容湛只邪邪一笑,手握断刀冲了过来。 第717章 总有人要牺牲 身前是鬼影重重,身后是疯子在袭,这种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的处境让苏青墨与容骁很是为难。 虽说相比之下鬼影的威胁对他们最大,可也不能真就放任容湛不管,毕竟在这种内力全聚的时候一旦被伤则很有可能造成反噬,到时候鬼影没被击退反而因为反噬死掉,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情况危急让苏青墨与容骁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脑中冒出的唯一可以解决的方法就是将原本凝聚成一体的凰图之力跟内力分散开来,一部分对付鬼影,另一部分对付容湛。 然而一旦这样做了,击退鬼影的可能性就从百分之百变成了百分之五十,但对苏青墨两人而言,却是根本没得选。 深吸口气,苏青墨怒喝一声就准备将另一只手伸向后方,谁料这时就听有人喊了一声“不要管他”,接着两道人影“嗖”一下闪身到了他们身后,不顾凰图霸道力量的压迫,只见剑光一闪,随着“叮”的一声,毫不费力地挡住了容湛的攻击,并将他整个人都震飞了。 苏青墨与容骁几乎来不及去看来人是谁,就被那鬼影的到来逼得后撤了半步。尽管他二人之力相凝灵气不凡,但在对付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怨气时仍旧心有余而力不足,鬼影里面来自冤魂撕心裂肺的尖叫、怒吼还有浓厚的瘴气,只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们周身的力量,让他们无力适从。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们就会跟之前的小太监一样成为那鬼影的一部分,苏青墨紧咬牙关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容骁出事,却不知另一边的容骁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是以当这个念头出现以后,他二人将气再度运至掌心的时候,脚下步子轻移,准备就这样挡在彼此的身前。 “要牺牲的话,就让我来吧!” 就在他们二人同时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见之前出现的那两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闪身到了他们身前,随着撕心裂肺的两道怒吼声,鬼影发出的瘴气在触上他们皮肤的时候几乎可以闻到阵阵焦灼的气味,而那空中的两个身影就像是两块破布一样,飘落而下,似乎抓都抓不住。 苏青墨与容骁大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那掉下来的二人却挡在了他们面前,直接用后背抵上了他们灌注内气的双掌。用这种类似于传功的方式在将四人之力凝合在一起以后,随着齐齐的一声怒吼,天象异变,地裂山崩,一股金红色的光芒由他们发出,径直贯穿了那鬼影的血盆大口。 仿佛被撕裂一样的嚎叫声瞬时充斥在这栖凤宫的周围,鬼影被逼得步步后退。在金红色光芒逐渐吞噬它周身瘴气跟黑影的时候,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在这时露出一条口子,如火的阳光就此倾下,洋洋洒洒,却将这满地血腥跟狼藉照耀的如此残酷。 天重新亮了,一切归于平静,可似乎又没那么平静。 在苏青墨几人合力发出的内力驱使下,随着那一抹阳光的灌注,那由无数宫中怨灵所集合而成的鬼影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然后缓缓地变成了股股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缕缕飘散,再也不见。 终于结束了。 苏青墨这样想着,却因力竭而腿上一软跪倒在地。容骁身为男子,情况自然比她好一些,此刻他正站在那儿,目光却落在依旧挡在他们身前,却早已经千疮百孔的两人身上,眼中是痛苦是煎熬,到最后只化作低低的一声哽咽。 “封旭楠,你这个神经病……” 随着容骁一声低叹,挡在身前的那个身着龙袍的人影轻咳出一口鲜血,躺倒在地,而与他一同躺下来的,还有李梦泉。 苏青墨与容骁见状急忙凑过去将二人扶住,可看着他们失去血色的脸跟察觉到那越发微弱的心跳时,心口皆是一紧,痛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早在一开始每个人就知道,他们选择的这一条路注定会死人,每个人也都想过如果要牺牲的话,就让自己来吧。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认为自己该死的人怎么都死不了,反而是那些不该死的,却要为了大局付出自己的性命。 顾念是这样,范燕堂是这样,凌薇是这样,封旭楠跟李梦泉是这样,以后……苏青墨不知道还会有谁,可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别、别废话了,瞧瞧……你那……傻样……你可是平南王啊……”封旭楠此刻正靠在容骁的怀里,大片大片的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他一边笑着,一边抬起手扣上自己的脖子。 “被这玩意儿折磨了这么多年,现在……现在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他说着,猛地将脖子上缠绕的那一圈东西徒手撕下,皮肤连着肉被扯得血肉模糊,他却只咧了咧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阿骁,其实啊我一点都不后悔,真的。我们早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能为你们死,能在死前给你们帮忙,我……我挺高兴的。”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容骁紧紧攥着封旭楠的衣袍,带着狠意道。 “哎哟哟,你……你好歹是当爹的人了,别这么像小孩子一样。阿骁你听我说,齐宣国那边我还留了点东西给你,你……”封旭楠努力撑起身子,在容骁耳边说了几句,可没说几句,身子又重重跌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你真想死不成!” “哎哟哟……你、你这小子,你以为我想死啊……可是没办法了呢,感觉等会儿就得咽气了。到时候你、你一定别把我的尸体送回齐宣去,你把我、还有梦泉,合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吧……” “这辈子活得可真憋屈,我想死后真正的做自己……” “对不住了阿骁,兄弟我先走一步,不过我相信,这天下大势,终究要你们来掌握的……” 封旭楠笑说着,唇角噙着一抹笑,被容骁握住的那只手缓缓落下,他的双目渐渐闭合,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而苏青墨与容骁却突然红了眼眶,老人们说,只有心愿已了的人才会走得这般安详。 这个人,这家伙,他的心愿就是一死,为他们死,为大局死。 第718章 你我之间的了结 苏青墨与容骁怔怔看着彼此怀中的人儿,心中痛苦,眼中满是苦涩。 李梦泉早在将那鬼影驱逐后便力竭而亡,封旭楠尽管留了一口气,也在临走前跟他们说了不少话,可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他们宁愿他在刚刚结束的时候就离开,这样就不会有对话,也不用直面离别,更不用感到心痛。 终归是因为无能,他们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已入十二月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森森的,很少见到如此刻一样明亮到刺眼的太阳。然而在如此明媚的光芒的照射下,那满是血腥跟残肢断臂的空地,还有依旧充斥在空气中的阵阵恶臭,却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些丑陋不堪的,残酷血腥的,终有一天会暴露在天阳光底下,成为众人厌恶跟痛恨的存在。 此刻,冷风清徐,苏青墨与容骁落在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而这时一道悉悉索索细小的声音突然自他们后方响起,因为声音太小,且又因为他二人太过沉浸在失去朋友的伤痛中,是以压根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直到那一股异于常态的腥臭荡过鼻尖的时候,容骁猛地回神,一把拉过苏青墨就向后方撤去。 随之而来的是那强大力道驱使下的近乎于冲天的杀气,待到他二人抽身闪避站定之后,抬头一看,就见一个人正站在他们刚才呆过的地方,正是容湛。 然而此刻的容湛早已不是最初疯癫的样子,这时候的他双目猩红,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只有死人身上才有的阴森杀气,手握长剑,剑身已经在刚才的攻击过后有三分之一戳进了地面中。 “废物,竟然会被怨气附体。”苏青墨冷哼一声,面带不屑,正欲上前开启凰图解决麻烦的时候,容骁却将她拉住,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管他了吗?” “不,让我来。” “可是他……” “青墨,从名义上来讲,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惹了那么多乱子,害了那么多人,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该教训教训他了。” 容骁说的云淡风轻,但周身突然冒出的浓烈杀气却叫苏青墨都心中一惊。她侧开身子后退没有阻拦,就见容骁缓步上前,慢慢抽出了贴身的长剑。 而那边的容湛见状依旧咧嘴一笑,猩红的眸光一闪,二话不说,提剑而上。 两剑相撞,叮当声作响。容骁下手毫不留情,每一剑每一招看起来都是带了怒火跟杀气,是真心想要杀死容湛的。而这种比试放在以往来说,恐怕十个容湛都早死透了,但可惜他此刻被怨气附体操控,所以一言一行也都是狠厉毒辣,竟堪堪能与容骁打个平手。 兄弟间的争斗从之前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朝堂之争再到她加入进去以后的变本加厉,如今,终于正面开战。 这样的场景未免会叫人觉得不胜唏嘘,因为本来是可以避免这场麻烦的,若非不是容湛为心魔所困一直被人利用,恐怕他也不会把自己逼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会将容骁所有的隐忍跟耐心都消磨的一干二净。 有些人,真的是该死,比如肖瑾尘,比如容湛,还比如…… 就在这时,殿门外一声巨响打断了苏青墨的思绪,她警惕地看过去,就见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接着数十人杀气十足地冲上前来,完全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而当苏青墨正准备拉开架势再干一场的时候,却见那数十人冲着自己就跪了下来,随着他们口中那一声“公主”的称呼,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几人穿的都是皓月跟擎南的服饰。见此不由心中大震,苏青墨急忙抬首,就见在这几十人身后跟着的,竟是况琴跟莫笑两人。 “你们怎么……” “谢天谢地,你跟阿骁还活着!”哪知没等苏青墨问清楚,况琴却激动地喊出了声。 苏青墨闻言微微皱眉,心头不安的感觉再度升起。她环顾一圈看着面前的皓月跟擎南的士兵,脸色越发难看。她忽然想起容湛今日之所以暴走就是因为发现有擎南跟皓月的人兵临城下,而在最开始的商议中,况琴只需要带着应为们在城外造势逼迫容骁放人就是了,完全不必劳莫笑出马,更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 眼下这样……若说不是攻城,只怕也没人相信吧! 如此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了她与容骁的“死讯”,以此蒙骗了况琴等人,再让他们带兵入城,惹得容湛愤怒之下再对他们出手。 而刚才如果不是有封旭楠跟李梦泉,她与容骁两人之间必有人死,而且很大可能是容骁死。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暴走,会在震怒之下开启凤凰图,如此一来天象大变,这世道……将会乱的一塌糊涂! 那个人,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就在苏青墨沉思的时候,那边容骁与容湛的战斗也即将进入尾声。原本况琴等人还准备上去帮忙,苏青墨却只将他们拦住,说这是属于那兄弟俩之间的斗争。 毕竟是两代人的仇怨,既然选择了开始,那就还是趁早了结这段作孽的亲缘比较好。 容骁毕竟是上过战场带兵打过仗的人,是以身体体能很好,几十招过后依旧生龙活虎。而容湛即便有怨气附体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让他的身体越发娇贵,他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是以在又一招落败后,他脚下一个趔趄,竟抑制不住后仰而去。 见状,容骁眼一眯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机会。他怒喝一声提起长剑滑步便刺了过去,将那二十多年憋在心里的种种恼火跟不堪尽数放出,伴随着周身杀气,就这样,了结了一切。 “噗嗤”一声,剑身没入身体的钝感扬起了飞溅的血花,在那耀眼阳光的映照下,飞散开来,宛若奈何桥边的彼岸花一样,红得令人心疼。 “不!”而这时,苏青墨突然咆哮出声,疯了一样地冲上前去。 第719章 他就是黑衣人 头顶太阳高悬,阳光明媚如火,万里无云,天空湛蓝,一派无限好风光。 脚下残肢密布,阴森黑气如墨,四边无声,血色蔓延,一派触目惊心状。 宽敞的栖凤宫殿前,遍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恶气,让人闻着只觉得肠胃很不舒服。在那空地的正中间,容骁手执长剑杀气十足,剑的另一头已经完全没入对方的身体里。滴滴鲜血仿佛流不完一样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中剑的人双手平伸,一副大无畏的就义模样,脸上带着的,是安心的笑容。 如墨的长发倾洒,凤袍混着鲜血的颜色比那太阳还要炙热,只刺得人生生流下泪来。 是苏青怡,她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用尽毕生最后一点力气冲了上去,挡在了容湛面前。 可悲,又可笑。 所有人望着那一幕全都呆住了,直到苏青墨一声怒吼响起,他们才堪堪回过神来。众人只见她疯了一样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苏青怡摇摇欲坠的身体,白皙玉手紧紧捂住那尚还插着长剑的胸前,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傻瓜傻瓜傻瓜!你为什么要冲过来,为什么要替他挡住这一剑,为什么,为什么啊!” 苏青怡大口喘着气,任由苏青墨将自己抱住,眼神温柔,笑容浅淡。 “因为……这都是命啊……青墨,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是你我的宿命,是我们苏家女子的命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什么苏家,什么命运,我不信!”苏青墨吼着,紧紧抱着苏青怡,“长姐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况琴呢,况琴!你过来,替她治病,替她疗伤,我不让她死,不准她死……” 最后苏青墨的声音越来越弱,只因苏青怡反手用沾满鲜血的手将她握住了,那样冰凉的触感,绝非一个正常人能够拥有的,她知道,她无比清楚,即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她的长姐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青怡见苏青墨如此痛苦,心中更是难受。她紧紧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道:“青墨,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安排好的,他要所有人死,他要这天下大乱。我不能……不能看着他再伤害你了,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只要你好好的……” “傻瓜,你总是骂我笨,你自己不也是一样,难道你不知道如果陛下死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我们无力改变那个人的想法,但……但我们起码可以改变一些结果……不让他如愿……” “长姐……” “我知道你要怪我,可是青墨啊,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要再说了。”苏青怡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我这一生,活得不如你肆意,也不如你精彩,可起码到最后关头,我看起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那个人自打我们出生时就在谋划着一切,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人,可后来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想要变强,想要权力,想要站在这大陆最顶端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将我们所有人都当成是一颗棋子带上棋盘,根本不给我们任何选择的机会,青墨,莫说是你了,就连我当初在偷听到真相的时候,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他。” 苏青墨死死攥着苏青怡的手不肯松开,眼泪簌簌落下,却决意不肯哭出声来。苏青怡很是艰难地微微抽出手抬起胳膊,她一点一点将苏青墨脸上泪痕拭去,轻声道:“所以,不要哭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必你心里也明白了。” “那个黑衣人……那个将我们全都逼上死路的人……正是我们的父亲呵……” 一句话犹如惊雷落下,惊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却只让苏青墨缓缓闭起双眼,露出一个痛苦的笑容。 她早就猜到了,从那一日入苏府见面开始,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们的父亲。关于叶茹贞,关于圣女,关于这天下大乱,关于这四国之争,他以一个幕后者的身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痛苦,而他却面无表情地只将他们一个个送上应有的道路。 他们生是因为他,现在连死也是一样了。 “长姐,你既然早知如此,就不会不清楚他的性子,他若想成事一定会不择手段,就算真顺了他的意又能怎样,你实在没必要为了阻挡他赔进自己这条命啊……” 苏青怡闻言,摇了摇头:“青墨,他要杀的这个人……毕竟是我的夫君啊,我如何……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苏青怡最后一语让苏青墨彻底怔住,她呆呆看着她良久,最后只抬头看向此刻仍旧站在她们面前的那个男人。他一身龙袍早已肮脏不堪,蓬头垢面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他的脸上是如苏青墨一半的惊愕表情,痛苦、震惊、疯狂一应自眼中闪过,最后却只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步步后退。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将她伤入骨髓,她却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你……你在说什么?”少顷,就听容湛问道。 苏青墨从没有一刻这么恨过一个人,即便在知道苏钲就是黑衣人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慢慢将苏青怡交由容骁手中,自己起身,步步走了过去。 “她在说什么你还听不懂吗?” 她说着,冷笑一声:“她说你是她的夫君,所以才肯为你做这些。可这五年来你从没有把她当人看过,她就像是你养在笼子里面的鸟儿,心情好了逗逗她,心情不好就将她的羽毛拔干净。你羞她,辱她,打她,骂她,这一世苦是因为你,这一身伤也是因为你,可就是这样一个你,一个愚蠢、肮脏、自私又恶心的臭男人,她却对你动了心。” “所以你听懂了吗,容湛,她说她爱上了你,所以她才肯为你去死。” 第720章 你没资格做父亲 容湛呆呆看着面前的苏青墨,似乎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听懂。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五年来对苏青怡做过些什么,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最后关头选择保护自己,理由却是因为爱他。 多么愚蠢又可笑的理由啊,她的所作所为跟他见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下贱又愚钝,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看着她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身前,他的心也会变得很痛? “那、那又怎样!这些……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朕是皇帝,她理应……” “啪!”容湛话没说完,苏青墨抬起胳膊用尽全力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她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厌恶,周身杀气浓郁,她看着容湛,知道只要自己愿意,下一刻就能将这人碎尸万段。可正如苏青怡说的一样,容湛这条命他们得留着,如此才能让苏钲的主意落空,这样一来在对方考虑新的法子之前,他们则有更多的时间去筹备应对的方法。 但是就这样放过面前这个渣滓,她真的,不甘心。 苏青墨深吸口气,脑中利光闪过,拔出贴身短刀迎着容湛瞬间收缩的瞳孔,她闪身一动,手臂一扬,瞬时就将刀身插进了容湛的肩头。耳边响起他突发的痛苦嚎叫,苏青墨却仍旧觉得不够,反正只要给这人留口气就是了,她这样想着,拔出短刀就准备再来一次。 “青墨……”这时,刚刚举起短刀的苏青墨就听苏青怡那微弱的声音自耳边划过,她侧眸,果然就见那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儿此刻却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紧咬嘴唇,摇了摇头。 真是该死啊,到了这种关头,她还在惦记着这个男人。 “容湛,这一次我放过你,不是因为大局,而是因为我长姐。你的命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不想让她就这么白白去了。” “但你给我记住,只是这次而已,下回若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你欠我长姐的,欠容骁的,欠我的,我会让你一个一个偿还干净,而且是加倍!” 苏青墨提着容湛的领子说完,奋力将他甩向一旁,而就在她收回短刀准备走过去与容骁带着众人离开的时候,四边气氛却突然多出一抹阴郁,接着就见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渐渐被阴暗所笼罩,少顷,便听一道笑声响起,闷闷的,低低的,带着丝丝嘲讽跟冷意。 “优柔寡断,处处软肋,不用我出手你们也会两败俱伤,还真是……愚蠢。” 苍老声音响起的瞬间,苏青墨心头一震,她四下张望,却不见来人,只感觉一股强大的阴气正逐渐将他们包围。 这时就听空气中突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噗”声,接着一道阴绿色的光箭突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并以极快的速度划过长空,径直刺向尚未回过神的容湛胸口。 见状,苏青墨闪身而至,开启凰图之力的瞬间以红光作为保护,将容湛暂时护住的同时,抬手将那绿光徒手撕裂。 随着一红一绿两道光亮消失,天空的乌云似乎散开了些许,一抹阳光自云层中透下,射向那不远处徐徐走来的一个人身影。 黑衣如夜,杀气如魔,被面具罩着的脸丝毫看不清长相,可是那双眼睛,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即便在有阳光的照射下也依旧叫人感到阴冷和绝望。 置身于阳光下,却几乎能毁了阳光,这便是苏青墨此刻的感受。 来人缓缓前行,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见众人表现平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冷笑一声缓缓将那半张面具取了下来。 “终于见面了,青墨。”苏钲笑着,看向苏青墨。 面前这个人何其熟悉,那眉,那眼,那唇,那长相,是从小伴随着他们的人。然而此刻他脸上的这个笑容却太过刺眼,苏青墨看着,只觉得那强压许久的怒火跟愤怒瞬时涌了上来。她几乎想都没想便运起凰图之力,将其灌注至内力中,随着一声怒吼发出,奋力挥了出去。 内力夹杂着空气形成的气球就这样飞速攻了过去,可苏钲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待到那攻击置于眼前的时候,他轻轻挥了挥手,顿时消散无痕。 这一幕,当即叫众人警惕起来。 “青墨,见到长辈要做礼,这才是为父教你的礼貌。”这时,苏钲慢条斯理道。 苏青墨大口喘着粗气,几乎无法抚平内心的愤怒。她深呼吸了好久才冷笑了一声,道:“父亲?你有什么资格还自称父亲?” “你因为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儿女一个一个送上黄泉,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死,利用他们来达成自己的野心,你,你这个人,丧心病狂,狼心狗肺,你有什么资格做一个父亲!” “就凭你们是我生养的,我就有这个资格,我是父亲,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必须做什么,死,当然也一样。” “你放屁!” “啧啧,青墨啊,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本尊,或许你可以学学你的大哥跟大姐,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苏钲拖长了调子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苏青墨双目圆瞪,完全没料到苏钲竟会这般。 苏钲见状,唇角翘起,淡淡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 “明白什么?” 苏钲依旧表现平平,淡淡道:“明白这所有的一切从最初,就是在我计划中的。” “从肖瑾尘的背叛开始,到将你送入平南王府,我替你们规划好了一切,将你们一步步带入今天这一步,虽说有些意外是我没考虑到的,但幸好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苏青墨听着,浑身发抖,她紧攥拳头,死死瞪着苏钲道:“所以……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为了让这天下大乱,为了逼出叶茹贞?” 闻言,苏钲“哈哈”一笑,他摇了摇头,目光冷冰。 “那只是最初的想法。”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要这天下!” 第721章 前尘今世终成空 苏钲一语说的云淡风轻,冷风徐过,将那布满天空的密云吹散,露出原有的大好阳光。 他就这样站在阳光下,那一身漆黑的装束犹如这世间万千肮脏污秽的丑态,那般阴森可怖令人厌恶,却始终带着倨傲面向众人,无畏无惧,毫不在乎。仿佛这天下间独有他一人,高高在上,看尽世间百态,看透世间众人。 苏青墨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伴随着她们二十多年,他们的父亲,一个看起来最最没用的虚弱的老头子,竟然手握乾坤,几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多么可笑呵……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对吗?你知道我对你起了疑心,所以故意露出破绽给我,就是想引我入局一步步走到这里,看着你……如此肮脏可憎的脸?” 苏青墨的质问没有引起苏钲的丁点反应,他只微微挑了挑眉,少顷才缓缓道:“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你们这些人不一向是最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吗?” “背叛、欺骗、厮杀、生死还有离别……对你们而言,看到的就是真的,不管如何发生,不管如何结果,你们总相信眼睛不会欺骗你们。可这世上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佛说人性本善,在我看来人性本恶,有恶才会体现出善的美好,但那些美好最终都要被残酷所打败。” “当年我与你母亲的确如我所说一般相遇,她也的确在生下你没多久以后就离开了我。这个故事是真,但你没想过身为圣女的她为何要出现在那儿,而我又为何会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苏钲缓缓而语,双眼迷蒙,似乎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 “我与她初识并非是在山中那一夜,而是还要再早几年。那时我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周游四国到了皓月,某一日于山中闲游的时候,遇到了她,惊为天人,只看一眼,便想将她据为己有。可那时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而以我当时的身份,是抵抗不了那个男人的。” “月云升。”这时,苏青墨心中一紧道。 “那时的月云升已是皓月新帝,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用处,但好赖有权有势。我原以为她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贪念荣华富贵,便想有朝一日待我功成名就时,同样可以给她这些。可就在我跟她表白心迹的以后她却拒绝了我,她说我肮脏愚蠢,她说她之所以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是因为爱他!” “她说她爱他,多么可笑的理由啊!她,一个圣女,注定为天下而生,注定要孤独终老,注定不能属于任何一个人!她明明知道这些,明明知道,却还是爱上那个没用的男人!她宁肯无名无份跟在他身边,宁肯看着他后宫三千家里在怀,她宁肯这样饱受痛苦跟煎熬都不愿看我一眼!” 此刻的苏钲再难以保持刚才的镇定,他双目圆瞪,周身戾气旋绕。他死死瞪着苏青墨那张酷似叶茹贞的脸,狠狠道:“凭什么,我苏钲虽名不如月云升,可能力却要比他强上百倍!这世上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说到这儿,苏钲的眼睛里突然透出一抹邪光,他冷冷一笑,继续道:“所以我派人去查了她的来历,在得知她跟擎南叶家有关的时候,原想利用叶家众人威胁她,可叶宇那废物竟敢不听我话,甚至还想杀了我!我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又怎么会把那种东西放在眼里,在将他控制喂了药后,他很轻易地说出了叶家的秘密,那本秘书,那一味蛊。” “难道是你!”苏青墨脑中瞬时一道亮光,心口一滞,竟隐约觉得可怕。 “是我,是我拿了他身上的那一味醉生梦死,也是我将其伪装一番后交给了叶茹贞。或许我该庆幸叶茹贞早年离开叶家不知道这一茬,我更应该庆幸她对我的轻视,让她在将那一味蛊收下后便置之不理,而我也在离开皓月前派人刺杀了月云升。” “一把尖刀,正中心口,听说流了很多血,听说很疼,听说月云升那时候真的快死了。” 苏钲说着,突然仰天大笑了好几声:“我多想那时候就让他死啊,可是我不能,他们让我受辱让我痛苦,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那个蠢女人,竟然相信了我临走前说那是一味可以保命的药,所以是她,亲手将那醉生梦死喂给了她心爱的男人啊,哈哈哈……” 干枯的笑声犹如一把锯子在人心头上来回摩擦,苏青墨听得浑身发抖,若非容骁走上前来将她揽住,她恐怕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前去。 一个人,要有多残酷,才会因为得不到而这般处心积虑? “所以,她在喂药给月云升以后便猜到了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这才愿意孤身一人来到容召,求你,答应你的所有要求,甚至愿意嫁给你?” 听着苏青墨的话,苏钲面上笑容忽然僵住,随后慢慢淡去。他重新看着那张令他爱得要死又恨得要死的脸,冷哼一声,道:“她来求了我,为了那个没用的男人,说只要我肯救他,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我便让她嫁给了我,并派人将解药送回皓月去给那个废物,顺便将我二人的一纸婚书拿给他看。我以为她死心了,愿意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了,可万万没想到那贱人竟然敢骗我!她在我身边谋划了整整两年,摸清了我手下的人脉跟路数,就在我放下戒心准备彻底接纳她的时候,她竟然逃跑了!” “那时她才刚刚生下你没多久,你的眉眼像极了她,你是我跟她的女儿,可是她却狠心地弃你于不顾,弃我于不顾,弃这个家于不顾!两年啊,两年的朝夕相处竟然还抵不过她对那个废物的一往情深,我恨,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当夜我便派人出去寻找,可足足找了三个月才找到。听闻那时她正在齐宣境内一座名为从化的城内,我便马不停蹄带着手下赶了过去。” “从化……” 苏青墨心头一惊,侧目与容骁互相对视一眼,二人眸底皆是惊恐。她紧咬着嘴唇重新看向苏钲,一字一句道:“从化城的毒……其实是你下的?” 第722章 处心积虑为今朝 那时她负气出走前往齐宣,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成为了齐宣的医士。当时齐宣境内的从化城发生了莫名灾害,之前的宣帝担心事出有异,所以派她与容骁率领御医坊众人赶去医治,也是在那儿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关于黑衣人的事,却没想这又是苏钲提前布好的局。 “难不成你到现在还以为是叶宇在做?哼,那废物只是我的一个傀儡,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受我控制,一般的事只用他出面即可,但是那一次,却是我亲自出马的。” “我赶到了从化,却没能找到她人,只找出了那一方帕子。那帕子是大婚之夜我送给她的,可她却丢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贱人心里压根就没有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戏弄的小丑!”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把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十倍百倍还给她!没错,她是带走了一切,可是她还留下了一个你啊,你出生当日我手下方士便说你身怀异物,那时我们虽不知是什么,但却深知它有可以霍乱天下的能力。圣女的职责是保这天下太平,如果让你,一个圣女的女儿亲手将这天下乱了,她还会不会坐视不理呢?” 苏钲说着再度大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而此时的苏青墨眼睛里几乎能流出血来,她虽并非苏钲与叶茹贞亲生,但是这二十多年以来,在她把他当做亲生父亲看待的日子里,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对方眼里一颗用来复仇的棋子! “苏钲,做这种事,你还有人性吗!”容骁听不下去,出声怒吼道。 “人性,那是什么?”苏钲冷冷一笑,“那东西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它只会成为我的弱点,给我带来麻烦跟灾难,变得……跟你们一样。” 他伸出手指一点苏青墨他们,满目鄙夷,冷冷道:“当日我在从化埋下那百足弓的时候就在等着你了,那些人竟敢收留她,简直是找死!”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想起当时从化那人间炼狱的情景,苏青墨气得浑身发抖。 “哼,要怪只怪他们非要跟那贱人扯上关系,若是他们没有收留她,我不会对他们下手,他们自然也不会得此下场。我说过了,这世上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叶茹贞是因,死就是他们的果!” “你!” “别激动,看看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心性也是一模一样。青墨,你们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天下如何关你们什么事,世人死活又与你们何干,你们大可抛下一切就此离开,但你们偏不,选择插手是你们的因,那承受痛苦跟死亡就是你们的果!” “是我怂恿容湛鼓动肖瑾尘叛变,是我让他下旨赐婚,是我利用你们将这洛阳城最碍眼的两家人除去,是我让白暮璇算计你们将你引入齐宣,是我在齐宣将你们逼到绝路,也是我看着叶茹贞将你救回皓月,一直到现在!青墨啊,从一开始你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计划好的,为的就是今天,看着你们站在我面前,一脸震惊,满心痛苦,这说明什么?” 苏钲表现得越来越兴奋,他眼睛圆瞪,笑道:“说明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说面你们自作孽,不可活!” “你闭嘴!” 苏青墨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开启了凰图。当耀眼的红色光芒即将包裹了她整个身子的时候,她轻轻将容骁推了出去,随后从手臂上慢慢引出凤图,就见红色跟蓝色的光芒慢慢融合,灵气之大,几乎惹得周围众人都有些站不稳。 凤凰图一旦融合后开启,这天下大乱的局势便是定了,苏青墨知道自己即将承受的结果,可却只能如此。 由圣物造成的天下大乱总比由苏钲造成的好,起码前者还可以重塑,但后者却是灭绝。 这样想着她再度加速了融合,在那两两相交的光芒下,整个天地都被染成了异色,而苏钲却依旧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竟然还带了几分欣赏的色彩。 “不必白费力气,你适才已经用气过度,眼下即便同时开启凤图跟凰图,也影响不了我分毫。” 苏钲慢条斯理地说着,忽然就见一股绿光将他周身环绕。明明看起来那般微弱,却瞬时就将聚在他身边的凤凰图的光芒给打散,而他整个人慢慢腾空升起,悬于空中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众人,又或者说……蝼蚁。 苏青墨并不受影响,只缓缓将平伸的双臂同时交合在胸前,左臂红光右臂蓝光的融合瞬时镀上她全身,她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在这一刻都绞在了一起,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几乎要让她忍耐不住。 果然这具身体还是没有办法承受开启了的凤凰图啊,只怕这孤注一掷的攻击过后,连她自己都难以幸免吧…… 那么……只一次,只这一次,她必须要亲手解决了苏钲,给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一个句号! “青墨!” 就在苏青墨咬破了嘴唇强撑的时候,忽然一双宽厚的臂膀从身后将她环住。股股热气自对方的双手过渡至她身上,那样温暖的感觉瞬时抵消了身体正在承受的撕裂的痛感。 苏青墨侧目,就见容骁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尽管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受到凤凰图的侵蚀已经有些皱痕,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只拥着她,用尽全力。 “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他轻声说着,侧头在她脖颈处落下一吻。 只这一吻,几乎逼得苏青墨要落下泪来。她怒嚎一声,就见身前的红光跟蓝光渐渐就要融合成为一体,而苏钲也发出一道阴绿色的光箭,正中二人心房。 此刻,天色巨变,地动山摇,那碰撞一触即发,之后便是谁都无法阻挡的毁灭。谁料就在这电石火光间,一道歌声突然从天际传出,宛若天神哀鸣的吟唱,瞬时让一切都慢了下来。 一道金光自天空洒下,在将两方光芒消散的同时,便听一语叹声响起。 “收手吧,阿钲。” 第723章 不成佛,便成魔 婉转轻调,像极了恋人对恋人的耳语。那般空灵的感觉莫名让人听得心头一紧,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种种旧事心酸涌上心头,只叫人无法自拔。 苏钲在最初的愣怔过后早已恢复平静,他尚未收回运出的阴绿色邪气,在如此光芒包围下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厉鬼。他缓缓抬首望向天际,看着那从天而降的一个洁白身影,一如既往的纯洁无暇,一如既往的……让他怨恨。 “你终于来了。”他说,唇角微微翘起。 随着苏钲一语,苏青墨等人立即回神。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白纱的朦胧身影缓缓降下,步于平地,脚下却似乎有云气环绕,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梦如幻,仿若神界仙子一般叫人不敢亵渎。 来人尽管带着面纱,但仍旧可以想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映衬出的是怎样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容。眉眼如水,叫人心颤的眼波缓缓流转,她综观众人,最后视线只落在了苏青墨的脸上。 “青墨。”她道,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青墨心口一紧,莫名有些难过。 就是这个人,这个女人,让苏钲疯狂,甚至为了报复不惜颠覆这整座大陆。 “叶茹贞,你终于肯现身了。”苏青墨深吸口气,淡淡道。 闻言,叶茹贞的眸子里渐渐漫上一层惆怅,少顷她敛眸笑了笑,声音落寞:“我原以为,你会唤我一声娘亲的。” “你多虑了,你跟苏钲,一个不配为父,一个不配为母,若不是立场不同,你二人可真当是绝配。”苏青墨冷笑一声,极尽嘲讽。 他们这些人所受的苦楚全都是因为叶茹贞,最初她以为她死了,所以才不那么怨恨对方,可眼下见她好端端站在这儿,苏青墨不禁觉得生气。那么多的人,因为她而死,她既是圣女,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可以避免,但是她没有,她一直在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死,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现在她倒是出现了,可还有什么意义? 失去的不可能回来,死掉的不可能复生。 “哈哈哈哈……茹儿,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啊,我们的好女儿!” 苏钲自是最喜欢看到所有能伤害到叶茹贞的事,他癫狂一笑,周身阴气大现。他也缓缓从半空中落地,站定后眉峰一扬:“圣女出山则代表天下大乱,看来你是有所觉悟了。” 叶茹贞这时候才转身看向苏钲,依旧是那如水的瞳眸,可内里色彩却变了又变:“天下尚未大乱,只要你及时收手。阿钲,你所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倘若我愿意赎罪,你……”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没等叶茹贞说完,苏钲已经怒道:“赎罪?你拿什么赎罪?叶茹贞,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你们每一代圣女都有自己的使命,平天下,安天下,但这盛世不可能一直安宁,所以你们会有自己的办法窥探天机。你一定早就知道这一世天下大乱是定局,你不愿让这盛世因你而毁,所以你侥幸的认为只要自己不出现,天下就会一直太平!可你忘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两个条件都满足,你圣女出不出现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钲一边说一边紧盯叶茹贞的双眸,在见她眸中哀凉遍布的时候,他便觉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你看,我多了解你,我怕是这世上最最了解你的人了。可是叶茹贞,你真是叫我失望,你背叛了我,就等于将这天下推向了乱世,这一切都是你,是你造成的!” 被戴上了霍乱天下的帽子,估计常人早就崩溃,可叶茹贞却一脸平静,看着苏钲,满心哀凉。 “收手吧,你要的不就是逼我出现吗?现在我来了,这天下也乱的差不多了,这些孩子……这些孩子也都被你逼的疯的疯,死的死,阿钲,我只求你放手,只要你肯放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 苏钲闻言,眼中利光一闪。他一脸阴冷紧盯叶茹贞的眸子,少顷冷冷一笑:“那我若要你杀了月云升呢,你也肯做吗?” 叶茹贞瞳孔猛地收缩,尽管早已预料到,但真的听起来仍旧觉得心口一滞。她一瞬不瞬盯着苏钲的眼睛,两两相望,却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一样,彼此再也看不清楚。 良久,她缓缓闭眼,深吸口气:“我……” “别跟他废话了,不管你杀不杀月云升,他都不会收手。”这时,苏青墨一句轻语,打断了苏钲跟叶茹贞之间的对话。 苏青墨见二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自己,只一脸鄙夷地冷哼一声。可怜这些活了半世的人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局势,既然天下大乱已成定局,又岂是死几个人或者动几个念头就能改变的?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深知为父的心思啊……” 少顷,苏钲十分赞赏地叹了一句,但是很快,他周身杀气毕现,疯了一样地扬起无数阴森戾气将自己包裹住,“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打断我们的对话,尤其是……” “尤其是你即将知道这么多年,自己跟月云升在她心里的地位到底有没有变化的时候。”却是苏青墨接过话,一边说着,一边运起凤凰图的力量,“真相如何很简单不是吗,你们在她心里的地位若是有改变,她刚才又何必那么痛苦那么犹豫?” “苏钲,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这辈子注定会败给月云升,就算你得了这天下又如何,你也得不到这个女人的心!” “你给我闭嘴!” 苏钲果然被苏青墨所激,愤怒之下,他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冲破天际。他怒吼一声便催动着无数光箭射向苏青墨,而苏青墨却只冷冷一笑,在用凤凰图之气抵挡的时候,她目光越过苏钲的肩膀看向后方,在那儿,容骁正手握她贴身的短刀,灌注全力,奋力一击。 第724章 天下大乱成定局 此刻,天空黑云密布,宛若给这天地间添上了一笔浓墨,将那最后的光亮就此抹去。 苏青墨、容骁还有苏钲三人正位于一条水平线上,前方由苏钲跟苏青墨二人催动的光亮越发明亮,彼此争斗看起来危险重重。而后方的容骁则毫不迟疑地挥出了手中的短刀,那般迅猛的速度带着他灌注的内气,就这样飞袭而至。 众人望着这一幕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谁料就在那短刀刺破苏钲的阴气保护层正要戳进他心脏的时候,凭空飞出的一柄折扇突然改变了短刀的力道将其打开,随即一袭白袍飞身而至,一拳击向容骁心口,让毫无防备的容骁顿时口涌鲜血。 而另一头的苏钲在察觉被人暗算时更是怒火中烧,他咆哮一声瞬时加大了阴气之力,在见苏青墨被逼得步步后退时,他突然冷笑一声,挥手便招出无数怨灵,往那出现缝隙的保护层中窜去。 一旦凤凰图的灵气被破,等待苏青墨的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胜负已定,苏钲脸上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意。可还没等他得意够,突起的一道金色光芒却叫他脸色大变,侧目就见叶茹贞正重新升至半空,用自己的圣女灵力在将众人护住的同时,也散去了四周苏钲身上鬼厉之气的破坏。 “你这贱人,竟然敢!” 苏钲话没说完,运气便击出一道光箭。叶茹贞不闪不躲就这样硬着头皮接下,而在两方灵力相撞的时候,她双眼突然迸射出金亮的光芒,仰天怒吼一声“破”后,在场众人连带着她自己,全都消失不见了。 密布天空的乌云因那一抹金色光芒的直冲而逐渐消散,在重新放晴的天空下,栖凤宫前满是狼藉,四处可见尸体跟残肢断臂,原本干净透亮的青砖路此刻早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整个皇宫,又或者说整个洛阳城,此刻俨然变成了一座鬼城。 “他们逃走了。”这时,一语响起,打断了苏钲疯狂暴走的状态。 他猛地侧目就见那一袭白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如此干净出尘的模样,与四边对比起来当真是滑稽的可笑。 “你既已选择入魔,又何必故作这出尘的姿态?” “我压根就没得选,不是吗?”男子却是不答,反而自嘲一笑。 闻言,苏钲冷冷一笑,缓步上前按住了男子的肩膀:“很好,你既能看清形势,我便会依照约定如你所愿。” “待到尘埃落定,我会把苏青墨留给你的,庭川。” 苏钲大笑着扬长而去,在他身后,那一袭白衫的男子静望他漆黑如夜的背影,而后,视线侧移,直视那如血一般的残阳,满心落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青墨当时因为用气过度且差点开启了凤凰图,她全身的精力几乎都被耗干,况琴跟容骁等人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抓紧救治,才堪堪将她从阎王爷那儿把她拉回来。 如此,待到苏青墨醒来,距离那一日在栖凤宫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苏青墨缓缓睁眼,很是熟悉的床顶跟布置先是让她心有疑惑,少顷在察觉到手边正伏着一个人的时候,她动了动指头,便见那人一跃而起,凑上来紧张道:“青墨!” 是容骁,只是不同他往常冷傲凌厉的样子,此刻的他胡子拉碴,黑眼圈浓重,一脸憔悴看起来几天都没有合眼。苏青墨见状心头一酸,张了张嘴却因为嘴唇干涸很快裂开了口子。容骁顿时心疼不已,端过床头摆放的白瓷杯,一点一点用棉布沾了清水替她擦拭嘴角。 “我们……在哪?” 过了很久苏青墨才说出话来,她靠坐在床头再度看了一眼四周,顿时一惊:“皓月?” 容骁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青墨不傻,当下便明白过来可能是叶茹贞救了他们,毕竟她依稀记得在自己昏过去以前看到的就是叶茹贞升至半空召唤出来的金色灵光。 “她人呢?”微微叹了口气,苏青墨只觉得自己此刻的感觉有些奇怪。 “月帝亲自照顾着,她伤得也很重。”容骁说着,轻轻握住苏青墨的手,“其实青墨,你不要怪她了,有些事是苏钲故意让你知道的,所以你并不清楚在那背后有怎样的隐情。” 苏青墨敛眸避开容骁的视线,没有说话。 “叶茹贞是圣女,自古以来都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因为这会消耗她们太多灵力,如此一旦大陆有事,她们就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去平复这天下。” “当年她生下你以后身子很虚弱,但又不肯放弃自己做了三年的出走计划,所以才强忍不适偷偷跑出去,却没有直接回到皓月而是先呆在了从化休养。原本她是打算在那里待一年的,但因为苏钲的人提前发现了她的下落,她担心会伤及到无辜所以才再一次出走。”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次的出走会害死那么多人吧?”苏青墨忽然嘲讽道。 容骁面露难色,轻抚苏青墨如墨长发,继续道:“后来她回到皓月的时候,周身灵力几乎要耗光了,但却没人有能力去救她。月帝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孤注一掷将她送入南山中,因为山中灵气最盛且又有一代圣女的神庙,他觉得或许会出现奇迹。” “自那以后,叶茹贞再也没出现过,月帝只知她没死,却再也找不到她人,而叶茹贞数十年给他的唯一一封信,就是拜托他找到你,然后照顾你。” “我?”苏青墨心中一惊。 “青墨,虽说你是从异世来的,凤凰图也是你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东西,但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如此巧合,你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都会有凤凰图,而你就偏偏来到了这里,且可以自由运用这具不属于你的身体?” 苏青墨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攥住了容骁的衣袖。 “想到了不是吗,叶茹贞早就知道天下大乱是定局,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片大陆。” 第725章 有因才有果 苏青墨怔怔望着容骁,几乎很难从这知道真相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如果说叶茹贞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她的离开看起来就不单单只是为了逃离苏钲身边那么简单了,否则要怎么解释自己携带凤凰图而来,却恰好陷进了这天下大乱的局势之中? 心里面越想越焦虑,一股无名火瞬时冒起。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发表意见,门外却传来了一道敲门声,接着响起的是月影小心翼翼的声音。 “王爷,陛下说若是公主醒了,要你们去玉泉宫一趟。” 苏青墨与容骁互望一眼,对月云升竟然知道她已醒之事感到诧异。然而苏青墨很快想到容骁说对方此刻正在照顾着叶茹贞,刚好她心里有很多疑惑跟不满想去说说,是以起身稍作收拾后,便随着月影一同前往玉泉宫。 依稀记得自己还在皓月的时候,她对玉泉宫唯一的印象,就是那里是月云升的禁地。别说是宫里伺候的下人们了,就连她跟莫麟都被明令禁止靠近那里,但凡违令者,严惩不贷。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漠视,当人们的好奇心被磨光的时候便也没心思再去猜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听说月云升每月里总有几天会一个人去那儿,亲自打扫,孤身居住。 随着他们越靠越近,尘封的一些记忆再一次开启,待到苏青墨走进玉泉宫的时候,那满目春花的颜色顿时叫她心中一震。此时已是十二月了,正值隆冬,虽说皓月国因为沿海所以冬天比之其他几国要温暖许多,但毕竟是冬天,外面多数鲜花早已枯萎,剩下的也只是一些绿色植被,何曾会有这般鸟语花香的场景? 苏青墨与容骁身临其境中,莫名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幻境。他二人深吸口气互相拉住对方的手,缓步而上,却在将要靠近房门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淡淡一语:“入门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凉风带进来了。” 月云升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似乎很累。苏青墨很快与容骁走进去,刚一入门就闻内里弥漫着一股花香跟药香混合的气味,他们抬眸就见两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正立在两侧,上面分别罩着一层薄纱,在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的同时,也让光线变得柔和没那么刺眼。 见此苏青墨也不得不承认,月云升对叶茹贞是真的好。 她慢慢走进屋内,绕过一道屏风来到了床榻前。苏青墨站在拱形的门框边上不动,对面,是叶茹贞正靠坐在床头,而月云升一手端碗一手握匙,在将滚烫的汤药吹凉后,再慢慢送进叶茹贞口中。 他们互相对视,嘴角边噙着笑,明明谁都没有说话,但那场景却叫人看着倍感温馨。苏青墨看着看着,原本喷涌的怒火也在这短暂的等待中逐渐归于平静,她长出口气慢慢低下头,而容骁也在此刻伸手将她环住,胳膊微微用力,示意她心安。 “不生气了吗?”这时,就听月云升突然问道。 苏青墨心中一滞,抬头就见月云升侧身放下了汤碗后,含笑看着自己。见此她不由苦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语气并不和善,叶茹贞微微皱眉:“你父皇早知你性子执拗,如此也是不想你太过难受,毕竟……毕竟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 “父皇?”苏青墨很快接过话,微微挑眉,“事到如今,这句父皇我怕是叫不起了。” “那姓苏的如何跟咱们没关系,月华,只要你想,你就依然是朕的好女儿,而朕依旧是你的父皇。”哪知月云升却很是严肃道。 闻言,苏青墨抿嘴一笑:“所以,这算是爱屋及乌吗?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其实并不是……” “月华,不管是什么,你既然生在这一世,就是属于这里的。”月云升打断了苏青墨的话,看着她道,“所谓有因必有果,是我们的因在前,才有你们的果在后。” 说起来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苏青墨深吸口气,拉过容骁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那好,就请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因到底是什么吧?” 闻言,月云升与叶茹贞互相看了一眼,少顷,就见叶茹贞缓缓道:“平南王想必已经将事情大概说给你听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会来到这里,并不是偶然。” “我们总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句话,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一样作用在每个人身上。当年我离开叶家,原本只是想周游四国找一处落脚之地,却没想入了皓月,遇到了上一代的圣女。” “当时她的灵力已经快要耗尽,她告诉我,所谓圣女,便是上天派给这片大陆的使者,以灵力平定四方,以善心安抚众人,维护整个大陆的和平。但是圣女并非永生,她们因为一直在用灵力稳定大陆平衡,所以只会比普通人更早死去。上一任圣女在新一任圣女出生时会有所感知,待到对方长大成人,上一任圣女的灵力会逐渐耗尽,最后归于天地。而最后,也只有新一任的圣女才能找到上一任圣女,从她口中知晓一切,从她手中接过重任。” “那你现在这样……” 叶茹贞摇了摇头,表情苦涩:“可是事情到我这里却变了,因为苏钲的出现,我成了婚,生了子,圣女守护大陆这一定律被打破,我的灵力被消散,所以说,天下大乱是定局,而我早就不是那个可以左右这一切的人了。” “那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从异世而来,携带凰图出生,可倾天下,也可覆天下。而你所占用的躯体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虽早逝,但身体里毕竟还留有我大半部分的灵力,所以当凰图之力跟圣女之力相融合,这才造就了现在的你,也注定了你的宿命。” “青墨,这天下,终究是要由你来左右的,在你的凰图跟圣女灵力结合的那一刻起,你心有所属,你身有所依,你再也回不去你来时的地方,因为你是真正属于这里的人了。” “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就是你的宿命。” 第726章 我只是不想失去 叶茹贞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石头,在苏青墨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她其实突然有点想骂脏话,想说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你们的生死,你们的世界,凭什么要我来左右,要我来拯救? 这他娘的关我屁事? 然而这样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不是不能说,而是真的没有必要。 正如叶茹贞所说,她心有所属,她身有所依,她在将自己的羁绊留在了这儿的时候,就等于是选择了这个命运。 “可是那天你也看到了,苏钲不知道练了什么邪术,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我开启凤凰图跟他抵抗估计也只能打个平手,更别说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开启凤凰图只怕撑不了多久自己先灰飞烟灭了……” “而且……苏钲他除了自己以外,身边还有其他人相助,那些人……” 苏青墨想起那日昏迷前看到的那一抹绢白的身影,心中一紧,几乎说不下去。 “他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的计划,肯定不是我们一夕之间就能颠覆的,不过从那日交谈来看,比起逼我出面,他现在应该更想将这天下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我估计接下来……他是准备发动战争了。”少顷,就听叶茹贞担忧道。 想要夺得天下,最快捷有力的方法就是出兵,那么以目前的局势看来,苏钲如果控制了容召国,第一个会拉拢的就是肖瑾尘跟齐宣。至于擎南,虽说他们有况琴,但也难保现在仍在位置上的南帝不会顺势倒戈,到那时光凭皓月一国之力,只怕难以抵抗三国进攻了。 “陛、陛下,出事了!”正在他们四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惊呼却打断了这方宁静,苏青墨侧目,就见是守门的一个太监冲了进来,浑身是汗,一脸惊慌。 “谁准你进来的!”月云升一见到来人,在出声质问对方的同时急忙起身放下床帐,将叶茹贞挡在了身后。 苏青墨瞳孔一紧,深望了那太监一眼,就见那太监像是如遭雷击般猛地立在那儿,随即忙不迭地磕起头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奴才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才……” 他如此连连不停地磕头跟念叨简直不能让人更心烦,苏青墨轻咳一声,扬声道:“你也是宫里面伺候的老人了,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公、公主,并非奴才不守规矩,是、是客殿那边出了乱子,有人在闹事……” 客殿?苏青墨皱眉抬头看向容骁,却见容骁眸色一沉,道了句“你先下去吧”后,见人走远了,这才道:“是容湛。” 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一日叶茹贞在带他们离开的时候连着把容湛也带来了,而据容骁所说,一是为了不走漏风声,二是为了不影响大局,所以他们暂且隐藏了容湛的身份,让他住在客殿,并派月影等人专门伺候他。 苏青墨闻言脑中快速闪过一道利光,她二话没说拉过容骁就往客殿走,谁料还没等他们靠近,就听那头传来阵阵吵闹跟喧嚣,期间甚至还夹杂了兵器相接的声响。 然而并不担心真的会有什么意外,毕竟于苏青墨而言,多少是希望看到容湛吃点苦头的。是以当她跟容骁出现在客殿门口,看着此刻正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容湛,只轻哼一声,冷道:“容召陛下这么大的礼,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容召陛下”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刀戳进了容湛的心口,他猛地抬头瞪着苏青墨,怒吼一声跳起来就要冲过去找她拼命。 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不自量力四个字怎么写,是以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旁的元勃早已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回地上,一脸不高兴道:“老实点!” “温柔点元勃,他毕竟是客人,咱们应当以礼待人。” 苏青墨淡淡一笑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容湛:“你说是吗,容召陛下?” “贱货,你不如杀了我啊!杀了我,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容骁哪里受过这种侮辱,顿时双目圆瞪咆哮道。 然而在说完这话以后他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扭着头,眼波流转喃喃自语道:“不……不,苏家还是有好人的,青怡呢,青怡去哪儿了,你们把青怡藏在哪儿了!让她出来!朕要见她!” 苏青怡是苏青墨心中的一道疤,此刻从容湛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她完全没有再继续戏弄面前这人的心思。她一脚踩上容湛的手,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怒道:“青怡?你怎么敢,怎么有脸还提起她的名字?” 容湛像是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死死瞪着苏青墨,挣扎道:“你知道青怡在哪儿对不对,你让她出来……” “我说你怎么敢再提起她的名字!”终是忍不住,苏青墨怒极出手,一巴掌打在容湛的脸上,狠狠将他扔在了地上。 被打之后的容湛依旧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在那里神神叨叨,苏青墨看着越发来气,真想一刀子捅死这个害人精。这时就见元勃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这几日你一直睡着所以不知道,这家伙自打醒来后就一直是这神经兮兮的样子,不是叫嚣着要回去,就是骂苏钲不是个东西,要不就是……就是找你长姐。” 一旁的容骁此刻也听到了元勃所说,他神色复杂看了眼容湛,道:“况琴看过了吗?” “看过了,但说是只有些皮外伤,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元勃说着,想了想复又道,“听闻当日他曾被怨灵附体过,会不会是事后被驱逐的太狠所以落下了病?”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能,苏青墨重新侧目看着面前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男子,心念一动,忽然道:“你想见青怡是不是?” 话音落下,就见容湛猛地抬起头来,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看着她:“青怡呢,青怡在哪里?” “我带你去见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青墨……”这时,容骁忽然猜到了苏青墨的念头,突然压低声音道,“他人已经疯了,说的话……” “无妨,有些东西,即便一个人疯了,他也会记得的。”苏青墨笑道。 第727章 最后的交易是什么 容骁听苏青墨说的云淡风轻,便也没往心里去,只让元勃跟月影拉起容湛,一行几人这才往安置苏青怡的地方走去。 那一日在栖凤宫时,苏钲出现时戾气过重,且再加上苏青怡本就受了重伤,最后终是没能留住。一行人在回到皓月原本打算将她下葬,但容骁却想着让苏青墨再见她最后一面,是以便请月云升派人连夜用寒冰打造了一副上好的冰棺,将其放在了皓月宫中最为阴凉的地方,每日里由宫人们更换新鲜的冰块。 这的确是苏青墨见苏青怡的最后一面,可是谁能想连着容湛也来了。 苏青墨的心情自打那天起就没好过,先是封旭楠跟李梦泉的牺牲,再是苏青怡的离世,最后又是苏钲的出现。一切看似真相大白,却又是另一场浩劫的开始,她受够了这种无止境被人算计的日子,她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手撕了苏钲。 可是她不能,并非是她心系天下,而是她不想再看到身边任何一个人受伤离世了。为了这,她也得忍,用一个万全之策将苏钲彻彻底底的毁掉,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因为心里面挂着事儿,待到苏青墨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停放冰棺的地方,而容骁正紧紧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里面走。 这里是靠近冷宫的一处宫殿,里面的摆设早已被清空,只在最阴凉的地方停放着一具冰棺。四周陈列的新鲜冰块在热度的侵蚀下正逐渐化成水,滴滴答答响声不断,竟叫人意外觉得好听。但此刻毕竟是冬天,内里骤降的温度仍旧叫几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苏青墨紧了紧大氅的带子,缓缓抬首,心里面蓦地一痛。 拂开容骁的手缓步上前,苏青墨看着冰棺内已经僵硬的尸体,里面人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安定平和,唯那眼角眉梢的寒霜告诉着众人她已离去的残酷事实。 没等苏青墨伸手再一碰那熟悉的容颜,身旁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将她狠狠撞开,就见是容湛疯了一样贴在冰棺上,紧紧握住苏青怡的手,双目圆瞪道:“青怡,你……你为什么要躺在里面……你起来啊,起来啊!” 容骁急忙走过去将苏青墨扶住,他侧目望了眼疯疯癫癫的容湛,眉头紧锁:“他这样……你还想问什么?” 苏青墨摇了摇头,静默看着容湛一个人在那儿发疯,直到见他有意要将苏青怡从冰棺里拉起来时,才走过去按住他的手道:“她死了,为你死的,你现在做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有什么意义?” “你胡说!”哪知容湛却一把将苏青墨推开,狠狠瞪着她道:“她没有死,没有!” “你看看清楚,正常人会躺在这里吗?容湛,她在的时候你不知道好好珍惜,现在人死了,你哭天喊地的做给谁看!要不是因为她,你这条贱命老天早就收走了,还会给你机会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告诉你,该躺在这儿的人是你!该死的也是你!” 似乎这样骂还觉得不够,苏青墨转手拎着容湛的衣领子,恶狠狠道:“她因为你,身上无数道伤痕,因为你,受得那一刀正中心口。她明知你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玩物,明知你这人狼心狗肺,却因为认定了你是她的夫君,所以愿意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容湛啊容湛,你凭什么可以得她如此对待,你有什么资格!” 狠狠一巴掌甩在容湛脸上,苏青墨眸底一抹深色掠过。容湛被打的匍匐在地,表情呆滞,口中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少顷他缓缓抬头,竟真的流下两行泪水,怔怔望着苏青墨:“朕……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这个人那么自私,又怎么会顾及别人?” “不……我……我对她……”容湛说着,低下头,忽然泣不成声。 苏青墨深吸口气,望着如此陌生的容湛,缓缓道:“你若真的心里也有她,就不要哭哭啼啼这幅样子,真难看。” “可我能做什么……权力没了,国家也没了,我现在、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还能怎么样?” “你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前不是,容湛,你在位这么多年,难道真只一心对付阿骁,连一点后招都没留?”苏青墨冷笑一声,俯身看着他道。 果然就见容湛眼中浮起一丝阴霾,他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看了眼容骁后,又看向苏青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跟肖瑾尘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当日他在容召留了那么久,不可能只跟你谈了如何对付我们这件事。” 苏青墨说着,再度一笑:“更何况他一直都是苏钲的人,苏钲想杀你,而他想保你,所以他一定告诉过你一些其他的事。” 容湛闻言,脸色突变,似乎万万没想到苏青墨竟会考虑到这一层。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少顷才又道:“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告诉你?” “不是朕,是我,我劝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苏青墨说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已经什么都没了,而苏钲为了保自己的位置稳一点,一定会不遗余力杀掉你,所以你现在只能靠我们,而没有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苏青墨的话相当不客气,只让容湛听得脸色煞白,拳头紧握。沉吟片刻后他才缓缓起身,望着苏青墨,压低了声音道:“肖瑾尘那时还不知黑衣人的身份,只说对方绝不会放弃自己掌控容召国的机会,所以一旦朕这边出了事,他就要朕……” 靠近了苏青墨耳畔,容湛声音低沉,眼中闪着莫名的亮光。苏青墨眉峰高扬,显然是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待到听过后,她唇角含笑,侧目瞥了容湛一眼,却是一言不发,是以容骁几人跟自己一同出去。 “朕……我可以在这里,陪陪她吗?”待到临到门口时,就听容湛在身后问道。 “陛下自便吧,我们现在有事要去忙,希望你好好儿的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第728章 夜晚有黑影 “青墨!” 就在他们一行四人离开冷宫以后,容骁突然一把扯住苏青墨,眉头紧皱道:“你信他?” “不信。” “那你……”容骁瞳孔一缩。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 “我懂,但是我担心这家伙被逼急了反而会伤到你们,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他可从来都没有刚才那么正常的时候。” “所以说,越是正常的对他来说反倒越不正常,不过他毕竟身在高位多年,再傻也要比普通人聪明,他知道一般的小把戏我是不会相信的,所以……” “所以他刚才说的,必定有一半是真。” 苏青墨点点头,越过容骁的肩膀重新看回冷宫内,唇角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或许是因为大陆动荡搞得人心惶惶,一向在晚间才开始夜生活的江月城也在这段时间平静了太多。家家户户一到日落后便回家团聚,颇有一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沮丧之意,实在是叫人看着徒增伤感。 此刻的皓月皇宫中已经点上了一盏盏宫灯,暖黄明亮的色彩只让人看着觉得心情无比柔和,明月当空,树影微动,凉风清徐,四周皆是一片寂静,偶有几队侍卫路过巡视,整齐的身影倒映在池水中,却叫游来游去的鱼儿搞得阵阵涟漪,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时,就见一个漆黑色的人影突然从夜空中划过,在经过那皎洁月色笼罩过的地方时,吹动的冷风扬起他的发丝跟袍角,在利落滑出一道长线后,他的身影很快融进了漆黑夜幕中,避开了宫中巡视的守卫跟几名宫人,落在了一处宫殿外。 内里鸟语花香跟暖热的温度,证明这一处宫殿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而四下无一人巡视跟靠近的寂静,让来人唇角微微翘起,抬头瞥了眼顶子上的牌匾。 玉泉宫三个大字,此刻只有月云升跟叶茹贞在里面。 来人现在倒是不慌不忙了,他双手后背迈着步步一点点靠近,在看到墙角处一抹烛光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这时就听月云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睡吧,你今日看了太多的书,眼睛该熬坏了。” 屋内并没有人回答,但是很快就见烛火被熄灭。来人眼中精光大现,他小心地贴上窗边,从怀中抽出一根竹管,在将顶子的空管拔掉后,他慢慢用其捅破了窗户纸,缓缓将里面的迷香吹了进去。 似乎并没有等很久,当他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吧嗒”的响动时,低声一笑,少顷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轻掩口鼻,来人一双眼睛乱转打量着这一间屋子。屋子里似乎有一股很是奇异的甜香,叫人闻着心里面暖暖的,来人在逐渐适应了黑暗后,不假思索就向着床榻的方向摸去。 在经过一张贵妃榻的时候,他脚下一晃竟像是碰到了什么,来人顿时警惕起来,周身杀气全开,小心地往后避开,观察着周围。 然而在等待良久以后都没有其他动静,来人这才定了心神重新走过去。这才发现是月云升躺在那张贵妃榻上,此刻在迷香的作用下他已经沉沉睡去,而适才绊到来人的正是从他手中掉落的一个熄灭了的香炉。 来人自嘲一笑,一脚将那香炉给踢开。他再不看月云升一眼,只径直上前走向床榻,却在靠近床榻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眼中冷光闪过,来人的袖口中滑下一把匕首,迎着那能见到的丁点光芒,匕首上阴绿色的痕迹十分显眼,他再度低笑了一声这才走上前去,眯眼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过去的叶茹贞,冷哼一声,手臂高扬,然后狠狠刺了下去! “啊!” 谁料匕首刺进叶茹贞身体的时候,来人自己却发出一声惨叫。他急忙收声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可那身上传来的痛意却让他握着匕首的胳膊都在颤抖。他死死瞪着面前的叶茹贞,看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汩汩鲜血,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疼的人会是自己! 眼中狠戾划过,来人偏偏不信这个邪,他重新举起匕首向着叶茹贞身上的另一个地方扎了进去,谁料同样的剧痛也从他身体的那个位置传来,疼得他眼前一黑,匕首竟也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他紧扣着床沿的手几乎要将那木头都撕碎,他眼中邪光更盛,猛地侧目拾起匕首,最后一次向着叶茹贞心脏的位置捅了过去。 “你最好不要真的扎进去哦,这里是心脏,一旦扎进去,人是会死的。” 这时,却听一道轻盈的笑声自四面传来,惊得来人浑身一震,强忍剧痛后退了几步。 床上的叶茹贞依旧没有反应,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几乎已经将她一身白衫给染红了,而在来人身后的月云升也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斜倚在贵妃榻上,垂着的手没有丁点动静,显然刚才那一语并未是这两人发出来的。 来人顿时慌了,他四下乱挥着匕首,两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而这时就听那笑声再度响了起来,比之刚才似乎还要欢快,绵软婉转,俏皮却又邪恶。 “是谁,是谁!”来人叫嚣着。 “没有人啊,是你自己的心在叫呢。因为它不忍心被你这样活活给捅没了,所以在跟你哭呢!”这时就听那个声音回答道。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谁,你是什么人,滚出来!”来人再一次喊道,神情已经近乎崩溃了。 而这时他就感觉到一阵阴风自面前经过,少顷竟有一双很软的手贴上他的侧脸,慢慢上下摩挲着,耳边响起的,是那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 “扎下去吧,只要冲着心口扎下去,你就再也不会感受到一点痛苦了。”那个声音说道。 来人的眼睛忽然就直了,他目光呆滞任凭那个声音在耳边戏弄,自己则高举双臂,慢慢将那匕首扬了起来。 随着那笑声一道接一道地响起,来人瞳孔猛地一缩,很快就手握匕首往自己的心口刺去。蓦地,一道冷风自门口拂过,接着一股大力竟硬生生将他的胳膊掰折,而这时就听一道叹息声响起,接着便听有人道:“好了月影,别玩儿了,再玩儿这个人可就真死了。” 第729章 自己杀自己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像是突然被人扯掉了蒙在上面的黑布,“唰”一下变得亮堂起来。几个人随即推门而入,木门“吱嘎”一声响起,悠长扭转,只叫人听着浑身不舒服。然而那早前出现的男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手中仍旧举着匕首,两眼无神,像是没了神智。 “啪啪”很快两道巴掌声很快响起,月影拍了拍手走到此时刚刚进来的几人身边,笑着道:“公主,这种货色难不成你还打算留着?” 苏青墨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起码这人现在得留着。” 她说着走上前去,就见那个男子突然发出一道痛苦的呻吟,随即躺倒在地。 “你……你……” 苏青墨居高临下望着他,目光很快移到他身上的两处伤口,笑道:“自己捅自己的感觉如何啊?” “你们……是你们……” 男子手指着苏青墨忙不迭地往后缩,看起来似乎很怕她,而这时就见容骁缓缓上前,手中长剑一挑,将男子脸上蒙着的面罩给挑了起来。 “果然是你。”苏青墨含笑轻语,秀眉微挑。 今日她与容骁在玉泉宫的时候,曾有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说客殿那边出了事。这件事乍看之下没什么异样,但对方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玉泉宫是月云升的禁地,旁人根本不能进入,就算是守卫跟太监们也只能在不远处的园子周围候着,以防里面的月云升有什么事需要人伺候。 这太监虽然看起来眼生,但苏青墨已经打听过了,对方是在他们离开这几个月后被新提上来的小太监,听说他乖巧懂事很有规矩,可若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忘记月云升的吩咐,做出冒然闯入这里的举动? 而当月云升发怒斥责他的时候,对方虽然表现的很害怕,可眉眼之间却无丁点惧意,且在苏青墨说他是宫里老人的时候也没有做出否认,很明显在他心里可能压根没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下人,而是一只静候时机出动的野兽。 这般明显的破绽苏青墨早早便注意到了,她却按兵不动,静待对方出手。 果然今夜晚些时候,被派去盯梢他的人说他很早就告病歇下了,而这个时间,正是她放出风去说他们几人因为有要事,匆匆出宫了。 如此一来,宫中重要的人只余月云升跟叶茹贞,而他二人又在无人伺候的玉泉宫内,最适合动手不过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子看苏青墨见到自己时一脸平静,顿时面露惊色。他忍着剧痛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只是一处冷宫,而并非他以为的玉泉宫。这里没有月云升没有叶茹贞,那满地鲜血也全都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他内心越发惊恐,眼珠子一转就欲咬舌自尽。 “想死?” 然而容骁早已看出他的意图,一剑刺穿他大腿的同时,走上前去紧紧扣住了他的下巴。苏青墨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少顷她微微俯身,脸上溢出一抹淡笑,道:“你若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不过没这么痛快就是了。” 紧盯对方瞬间收缩的瞳孔,她道:“适才你进门的时候应该闻到了一股甜香吧,那是叶茹贞亲自调配的幻香,会让人产生幻觉,塑造出你脑子里想到的情景。只可惜它是无形的,所以里里外外只有你自己在表演。” 说着,苏青墨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至于那些刀伤,自然也就只能你自己来承担了。” 苏青墨说的云淡风轻,男子却早已被吓得一脸惨白。他挣扎着想要从容骁的桎梏中逃脱出来,可惜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呜”的声音,而苏青墨却已经手握匕首,将刀刃贴在了他的脸上。 “所以如果你想死,我会再一次让你进入那个幻境,不过这一回就不是一刀正中心口,而是让你亲手将自己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手起刀落,苏青墨在男子脸上划下一道口子,听着他痛苦的闷哼声,她眼神冰冷:“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所以你是想割下自己的肉活活痛死呢还是跟我说实话?” 男子在见她手中匕首又再一次举起时,两眼发直,挣扎地越发厉害。一旁的容骁见他忙不迭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味软骨散喂他服下后,这才将人松了开去。 “说吧,你是谁的人?”扔掉匕首,苏青墨起身问道。 “小的……小的是瑾王爷的人……” “肖瑾尘?呵,看来你还是不想说真话啊,那要不……” “我说!我说!” 在察觉到周围光线再一次暗了下去后,男子真心害怕会再受一遍刚才的痛苦,于是忙不迭道:“小的、小的的确是瑾王爷留在皓月的人,但实际……实际是容召陛下的人。” 就知道此事跟容湛有关,苏青墨抿嘴一笑:“容湛想干什么?” “小的不知,只是……只是他说一定要杀掉叶茹贞,否则的话……” “如何?” “瑾王爷就不会帮他,他也没办法回去容召了……” 就在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门外再度传来几道脚步声。这时就见莫笑跟况琴两个人押着容湛入内,刚刚好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容湛原本还在挣扎不休,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浑身僵住。少顷他猛地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冲上前去:“你是什么人,竟敢陷害朕!” 苏青墨与容骁面无表情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表演,直到一柱香过后喊得累了,才见他缓缓抬头,一脸惊疑:“你们……不会是信了他的话吧?” “很抱歉啊容召陛下,我们的确是信了他的话,所以不如你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朕没什么可解释的,苏青墨,你简直蛇蝎心肠,在你眼里……在你眼里就没有好人了是吗!” “是啊,在我眼里的确没有好人,尤其像你这种狗改不了吃屎的。你以为只要表现对青怡的死感到痛苦跟绝望我就会放松警惕吗?容湛,你也太天真了吧,交手那么多次,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 第730章 李家没那么简单 苏青墨说的大大方方,容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而这时就见容骁背着手走上前,冷冷道:“其实你不说,我们多少也能猜到些大概,毕竟能让你如此豁出去表演的,除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以外,也没其他东西了。” “可是容湛,你是真的蠢啊,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叶茹贞死了,就算肖瑾尘与你合力,你们也不可能是苏钲的对手。” “你放屁!” 终是没有忍住,容湛怒吼一声,双目圆瞪:“容骁,你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们夫妻二人才是人中龙凤才最聪明是吗?苏钲那老匹夫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见利忘义,吃里扒外的老怪物!他有邪术护体如何,有帮手又能怎样,朕就不信他们能打得过容召跟齐宣两国的千军万马!” “你疯了不成?就为了一个破皇位,那么多人的性命在你眼里就不是命吗!”苏青墨吼道。 “朕疯了?哼,朕看是你们疯了才对!他不过就是个老匹夫有什么可怕的!看看你们一个个畏首畏尾连头都不敢冒的样子,胆小怕事,就这样还敢惦记朕的皇位,还想成大事?简直可笑!” 容湛鄙夷的话音刚刚落下,容骁却已经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看着容湛吃痛的表情,他眉眼低垂,脚尖一点,拎起地上长剑,直接架在了容湛的脖子上。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一样的愚蠢、自大、狭隘,像你这样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做一个皇帝,满心满脑子都只记挂着自己,却没想过是谁让你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难道是你吗!” “不是我,是你的百姓,是你的臣民!你看看你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为了一个近乎可笑的理由,你出卖自己的国家,甚至不惜发起战争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既然早知你这位置坐的名不正言不顺,你就该好好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看,可你简直是自掘坟墓,你简直是该死!” “那你杀了朕!杀了朕啊!”容湛叫嚣道。 容骁微微用力,剑刃已经在容湛的脖颈处划破一条口子。顿时就见容湛脸上表情微变,容骁看着他,冷笑道:“你忘了,我不是你,不会在意这种幼稚的挑衅,如果我杀了你,刚好给了苏钲进犯皓月的理由,到时你的好盟友肖瑾尘一定会借此做出布局,我不会让皓月成为你们布置的棋子。” “你以为不杀朕,苏钲就不会进犯这里了吗?”容湛冷笑道。 “起码现在不会,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容骁撤去长剑,示意莫笑跟况琴松手。在见容湛忿忿瞪了自己一眼后,他冷笑:“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我看出来了。” “你明知以自己的能力去跟苏钲抗衡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故意投诚肖瑾尘,希望看到他与苏钲鹬蚌相争。而你之所以在这里挑衅我,是因为笃定我会顾全大局不杀你,所以你准备在受刑之后说出一个‘事实’来让我们相信,到时皓月跟擎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四国开战,我们打的不亦乐乎,而你却能作壁上观,得渔翁之利。” “你这脑子,倒是难得如此清醒,可你忘了,四国中的哪一个人拎出来都比你强上百倍,所以你会这么做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招吧?” 随着容骁的话继续说下去,容湛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很快嘲笑道:“反正朕现在已经这副样子了,随你怎么说,不过容骁,你不杀朕并非是顾全大局吧,你是想让朕帮你找那老家伙留下来的遗物里有没有可以对付苏钲的东西吧?” 眼见容骁忽然沉默下来,苏青墨眉头一拧,正要上前询问,就听容骁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人人都以为先帝诛杀李家全族是因为李皇后害死我母妃,可我母妃再得宠也只是个女人,先帝怎么会只为了一个女人就灭掉当年与他一同打下江山的李氏家族?” “哼,那老家伙一向见色忘义,会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奇怪的。”容湛不屑道。 “但是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让范家杀死我母妃再嫁祸给李家,说白了,他真正想弄死的是李氏一族。能让一个皇帝做出诛杀重臣这种事的原因不外乎两个,第一那臣子要反,第二那臣子手里有东西威胁到了他。” “当年李氏一族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所以第一个理由不成立,那么……就只能是第二个了。” 容湛表情不变,只眸底沉了几分。他紧盯着容骁片刻后忽然一笑,道:“朕还真佩服你的想象力啊,说的跟真的一样,怎么,当年那老家伙就是这么趴在你耳边告诉你的?” 容骁知道他在故弄玄虚,闻言倒也不生气,只哼了声,念出两个字:“李继。” 蓦地,就见容湛表情一凛,随即不由急道:“你神神叨叨地有完没完,要不就杀了朕,要不就……” “容湛,你暴露了。” 这时,就见苏青墨淡淡一语。她尽管不知容骁在卖什么关子,但是看容湛此刻忽然炸毛的反应,便知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李氏一族现如今只剩两个人,一个是你,但血统不纯,另一个自然就是李继了。当年在容召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他曾说是有人将他从牢房里换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就隐姓埋名地活着,直到后来回到你身边,成为你的谋士。” “从李继现在死心塌地跟在苏钲身边来看,当年救出他的一定就是苏钲了,以苏钲的性子不可能会去救一个没用的人,所以一定是李家有什么东西让他很心动,所以他才会在当时的情况下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动手。” “而你,身为李继的堂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定都是他在一旁给你出谋划策。他虽然不一定会背叛苏钲,但是他一定会背叛你,因为在他眼里,你才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第731章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容骁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瞬时就见容湛面色阴冷,一副恨得要死却又奈何不能的样子。 所以说,如果一个人真想隐瞒些什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却尊严,如果什么都置之不理,自然没人会看出端倪。 “你可以选择不说,那我就会将你直接送回容召,想必苏钲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回去,或许一个兴起还会将你做成活死人蛊,到时候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那皇位都跟你没有丁点关系了。” 容湛紧了紧拳头:“可朕若说了,又有什么好处?” “最起码,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笑话!若是叫朕像现在这般活着,朕还不如死了!” 苏青墨看着容湛大呼小叫的样子,口中咂舌,走上前去:“容湛,你最好明白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是连青山都没了,你留一堆柴等着盖房子吗?” 被苏青墨呛得脸色越发难看,容湛皱着眉在她与容骁之间来回看着,最后冷哼一声:“好,朕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必须要答应朕一件事。” “什么?”容骁挑眉。 “你这一生都不会坐上那个位置,否则将会永失至爱,沦为万劫不复之地。” “你!” 如此歹毒的誓言顿时触了苏青墨的逆鳞,但容骁却将她一把拉向身后,看着容湛道:“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你应该知道如何立誓。”容湛得意道。 容骁闻言依旧不动声色,只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柄匕首,接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右掌心处划下一道,惹得苏青墨惊呼的同时,他却举起右手,淡淡道: “我,容骁,以容氏一族血脉立誓,永生不会踏上皇位,若有违背,此生将永失至爱,沦为万劫不复之地。” “你疯了吗!” 一旁的苏青墨听得恼火,容骁却在开口过后,缓缓将出血的右掌放在了胸口。见他说的如此认真,苏青墨没来由的心中发慌,一跺脚便忿忿转身离开了此处。容骁却是不急不缓,扔掉匕首让元勃跟莫笑帮忙处理掉那个黑衣男子以后,看了眼容湛,这才跟了出去。 此刻苏青墨已经跑的没了人影,容骁走着走着,不由停下来,望着那皎洁月色叹了口气。他眉宇之间添上了一抹愁色,眼中哀色转瞬即逝,负手而立,身影被月色拉的很长。少顷他不发一语转身向着皇宫最阴森的一角走去,没多会儿就来到一处满是守卫的地方。 在他们身后的铜门已经露出了一小条细缝,此刻冷风清徐,扬起上面贴着的两张符咒。 皓月深渊,一个对别人来说不吉利的地方,却是苏青墨在皓月时期,每每心情不爽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容骁走过去示意守卫们不要吭声,他缓缓推开铜门,就见一道粉色的亮光突然出现在眼前,像是一个找不到归宿的游魂一般,在他面前稍作打量,却又很快移向了别处。 容骁的视线离开那粉色的光芒看向内里,很快找到了苏青墨的身影。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灵力最强的中心地带,整个人都被粉色的光芒包围,看起来身影似真似幻,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容骁不发一语走上前去,却在距离苏青墨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而苏青墨虽然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也知道来人是谁,却死活不肯转过身,只坐在那儿单手撑着下巴发呆。 明月当空,粉色的光芒充斥周围看起来是那般美好,可在他二人之间却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凉。 “发誓有用吗?”少顷,就听苏青墨轻声问道。 容骁慢慢垂眸,眼中哀色渐聚:“没用。” “是啊,一般的誓言是没什么用,但刚才那个……却是一旦反悔就真的会遭报应的吧?”苏青墨自嘲一笑,终于转过身,瞥了容骁一眼。 这种事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不知的,可在皓月五年,她为了了解其他三国的情况,曾经翻阅过不少书籍,曾经有一本上面写过类似的立誓方法。那是独属于容召皇室的誓约,名曰“血誓”。 以皇室之子的鲜血作为盟约,向容氏列祖列宗立誓,一旦誓言出口,就必须做到,否则誓言成真的同时,自己也会遭受天谴。 或许以前她根本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毕竟在现代,发誓跟反悔永远都是结伴而出。但是眼下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虽不愿认命,却还是信命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话不假。 容骁知道她心里难过,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能够选择的余地。他俯身也坐在了苏青墨身旁,静静望着面前灵力团聚的画面,良久才道:“青墨,你……是想事成之后,要我一统天下吗?” 这问题问的太多突然,苏青墨略显惊讶,随即却苦笑:“高处不胜寒,我可不忍心让你去到那种地方。” “那你刚才……” “我只是生气,气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说出永失至爱这种话。”苏青墨也顺着容骁的视线向前望去,微微叹道。 容骁明显有些惊讶,他侧目看着身边的苏青墨,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相识已经六年,他们却错失了太多,眼下好不容易相聚,又要面临如此巨大的危险。 若是可以选择,他想他们没有一人愿意承受这种压力,天下何关,百姓何关,他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死了那么多的人啊,他们的至亲,他们的好友,那些生命那些血,总是不能白白消散的。 这样想着,容骁再度叹了声,握住了苏青墨的手。 “青墨,我每一次都说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可我每一次都食言了。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说什么死不死的,就不担心不吉利吗?”苏青墨顿时不高兴道。 哪知容骁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眼中哀色遍布:“青墨,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早就猜到了苏钲的真身,也猜到事情跟李家有关,所以我比你更清楚,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第732章 人比鬼可怕 苏青墨窝在容骁的怀里,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心头一滞,只觉得有些不安。 她紧紧攥着他前胸的衣襟,紧咬着嘴唇良久,才语气弱弱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容骁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说过,那个黑衣人太过了解我们几个人的性格,而且十分清楚我们所有的打算跟举动,原本我以为是咱们之中出了内奸,可后来站在黑衣人的角度一想,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青墨眉头轻蹙,下意识说道。 容骁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在齐宣受了重伤,你们拼尽全力救我出来前往咏化城,虽说情况很糟糕,但是凭况琴的能力,多少是可以保住我这条命的。” 苏青墨轻轻应了一声,道:“可是阿婉自作主张给你服了药,才让你……” “那时候她病急乱投医,而大家又因为我的事无暇分心,所以才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情况。阿婉虽说平日里脑袋不够灵光,但关键时刻也不至于犯这种致命错误,至于那周明山,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怎么她就可以轻松入内,还能取到药来给我?” “或许是因为……那个给她指了路的人,是她认为可以相信的人?” “但当时咱们几个基本天天都在一起,很少有人单独行动,除了……苏青怡跟苏钲。”容骁叹了一声,接着道,“而事后我听况琴说他问了阿婉到底是谁告诉她山中有药的,阿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情况就像是这段记忆被人剪掉了一样。” “况琴觉得她可能是被人下了药,但在帮她检查过后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后来阿婉离开,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置了,直到前阵子在皓月皇宫,我在得知叶繁花出身蛊术之家叶氏一族时,忽然才想到蛊毒里有一味叫做忘忧蛊的东西恰好有这种能力。蛊虫会吃掉下蛊者想要消除的那一部分记忆,这样被下蛊的人就再也想不起来那个片段。” “而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苏青墨低语喃喃,说不下去了。 那时候她已经失忆不知所踪,范庭川也带着叶繁花回到了容召,容骁他们无人可用,所以压根不会有人发现阿婉是被人下了蛊。 苏钲的心思当真缜密的可怕,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真的就像是蝼蚁一样,任由他玩弄摆布,却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少顷,苏青墨有些挫败道。 “因为我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个黑衣人就是他,毕竟……毕竟当时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爹,我怕你……” 容骁的话没有说完,苏青墨却很清楚他的意思。然而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缘故,导致那一天苏钲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反而很平静。有时候直面一个敌人要比两方暗搓搓的互相争斗强得多,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却没想过对方早已按住了他们的七寸,让他们无力招架。 “那这件事,跟李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跟叶家有关吗?” “你想,苏钲虽然口口声声只说想逼出叶茹贞,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要一统天下。这样的想法绝非一朝一夕或者凭空出现的,只能是日积月累,从一个小小的萌芽状态长成参天大树。他应该早就想过要反,但却又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乱臣贼子的位子上,所以只能从这些旁门左道下手,如此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 “而叶家虽说有名,但关于其在蛊术方面的造诣却不是什么人都清楚。苏钲手下是有很多能人异士,但他们其中却没有叶家的人。苏钲那一天说他是为了威胁叶茹贞才故意找上叶家的,但在我看,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你可还记得……我的母妃,也姓叶。” 苏青墨心中一惊,猛地从容骁怀中抽出身来:“你是说,你母妃她跟叶家……” 容骁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叶氏一族旁支很多,我母妃算是其中一脉,但其实已经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蛊术的修习只能是叶氏主脉家族的人,所以对此她也一无所知。我应该告诉过你,当年李皇后在的时候经常刻意针对我母妃,这种事若只是在后宫那无可厚非,但为何会牵扯到前朝?毕竟以我母妃当时的身份,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就算再得宠,也不至于越过李家去。” “难道……李家针对的……其实是叶家?” 苏青墨只觉得事情正向一个越来越难以估计的方向发展,待她说完后,就见容骁再度点了点头,苦笑道:“可惜我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觉得李家对我母妃针对得太过莫名其妙。再加上先帝利用她除掉李氏一族的举动,还有苏钲眼下对待李继的态度,都让我觉得这件事似乎另有隐情。” “所以……你才想从容湛下手?”苏青墨心中一揪,急道,“甚至不惜立下血誓,阿骁,你这样做,值得吗?” 容骁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重新揽住苏青墨,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值不值得,我只要认为对的就去做,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我也认了。” 苏青墨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心情更是沉重。一抹隐隐的不安自此涌上心头,她很怕,很怕接下来又要面对一系列的分开跟痛苦,而她真的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公主。” 就在二人彼此相依过了很久后,月影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苏青墨没有回头只淡淡“恩”了一声,就听对方道:“莫笑已经带容湛下去休息了,他说要你跟王爷准备一辆马车跟些许干粮,说咱们明早出发。” “出发去哪儿?” “不知道,他只说……那是王爷想要知道真相的地方。” 第733章 最恐怖的日子 夜晚,一片沉寂,原本异常繁华热闹的洛阳城在经历了前些日子的浩劫之后,几乎变成了一座鬼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灯烛,唯有那哀鸣的呻吟跟低低的哭声偶尔冒出,却又很快在一阵响动后彻底归于平静。 容湛跟苏青怡下落不明,朝堂人心惶惶,就此导致整个国家都动荡不安,而这个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的,竟是那看起来唯唯诺诺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国丈爷,他下令封城休养,一方面寻找容湛他们的下落,一方面却派人去齐宣国联系沟通,看起来颇有要结盟的意思。 对此原本朝中内外都是不满意的,尽管容湛对他们而言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但那好歹是皇帝是主子,眼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突然就冒出一个老男人来执掌朝政,谁能受得了? 对此,最开始有几位老大臣很是不满,整日里呆在金銮殿门口谩骂,说那国丈爷谋权篡位,说他害死了皇帝。国丈爷对此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然而就在那老大臣闹了两天后,第三天却被发现他一家几十口人全部被分尸于菜市口,连他那个才刚刚三岁的小孙子都没有放过。 这下子,人们终于慌了,然而他们不知道的,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三天,洛阳城的人们陷入了这一生最恐怖的日子中,接连三天,每天都有人横尸街头,要不就是被肢解,要不就是遍体鳞伤,残肢断臂到处可见,鲜血几乎要把地面都染得变成另一个颜色。 这些惨死街头的人,有些是朝中官员,有些只是市井百姓,而他们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曾反对过苏钲上台。 谁也不是傻子,尽管苏钲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但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操控。 没有人会跟性命过不去,是以短短三天,朝堂内外再也无一个反对他的人,而反对他的那些,全都死了。 此刻位于整个洛阳城地势最好的容召皇宫中,昏暗的烛灯犹如鬼火一样,阴风阵阵,只叫巡夜的守卫们都怕的腿肚子发抖,总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低吟哭泣,那声音简直要生生催断了他们的肠。 这时一队守卫恰好从冷宫附近经过,其中位于最后的那一名侍卫面色苍白,捂着小腹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在跟领头的侍卫招呼了一声后,他一溜烟地冲进了冷宫内一间废弃的茅房,在刚解开裤子准备解手的时候,却忽然就见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惊得他顿时没了解手的欲望,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握着武器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谁……是谁!”他小声质问着,这才注意到此刻周围静的几乎叫人害怕。 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关于冷宫的种种传闻,他瞳孔一缩连裤子都不提好就往外跑去。谁料还没走几步靴子就踩上了耷拉着的裤腿,在摔了个狗吃屎后,男子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哒……哒……哒……” 一步,两步,三步,那声音逐渐靠近,四周的阴森之感也越发叫人透不过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 男子呜咽着想要爬起来,却接连好几次都失败了。在察觉到那声音距离自己不过三两步的时候,他终于怒喝一声,转身就把手里的武器给扔了出去,并趁势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口中呼喊连连。 “有鬼……有鬼啊……” “哼。” 这时,他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哼,接着一股黑气蔓延而出,像是长了手脚一般将他的四肢困住,并紧紧捂住了他的嘴。那侍卫疯了一样挣扎叫嚣,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拉扯得很疼,很快就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出,男子低头,却见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跟身子分了家。 “咔嚓”、“咔嚓”,在接连几声响起过后,男子唯有一个脑袋还被架在半空,那仍旧蠕动的神经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肢解,鲜血滴滴洒落,很快就见一只身着黑袍的胳膊伸了过来,对方打开一个广口的白瓷瓶,将他流下来的血全都灌了进去。 “废物。” 这是那人临走前说的唯一一句话,这也是男子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手握白瓷瓶的男子再度走进夜幕中,他的一身黑衣与夜幕融为一体,明明步子很慢,却在经过树丛花坛的时候,没有惊起半分响动。很快他来到了皇帝寝宫的外围,无视门口的守卫径直入内,在来到寝殿门前的时候,轻叩三声门扉,俯身道:“主上,东西取回来了。” “进来吧。”里面的人答道。 男子这才走了进去,当门扉开启,内里一股浓厚的腥臭跟血液的味道顿时让他皱了皱眉。而不过须臾之间,就见一道阴绿色的光芒将他的脖子扣住,光芒对面,正是苏钲一脸阴沉看着面前的男子,表情冷寒,不带温度。 “怎么,觉得这里太脏?” “属下不敢。”男子急忙说着,俯身下去,双手呈上了白瓷瓶。 苏钲没有动,只那阴绿色的光芒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从男子手里卷过那白瓷瓶,缓缓放在了苏钲手中。 这下子,苏钲的脸上终于添了一抹笑意,他慢慢拔掉瓶塞,将瓶子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嗅了一口。 “真是好闻呵,虽然只是下等货色,但多少也能派上点用场。”苏钲说着,举起白瓷瓶,仰头饮下。 看着苏钲一脸享受的样子,看着那殷虹的鲜血从他嘴角边留下,男子脸色略显苍白却强硬保持着镇定,他藏在袖袍下的手紧紧攥住,胃里面止不住的翻滚起来。 苏钲假意不觉,只在喝的还剩下最后一口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抬手将那白瓷瓶飞至男子面前,一脸邪笑看着对方道:“李继,跟了本尊这么久,不如你也来尝尝看吧,这可是上好的补品呢!” 第734章 阴阳洞 男子正是李继,这些年来也是他一直帮着苏钲杀人取血,有时候还会取肉。早些年因为苏钲一直操控着叶宇这个活死人蛊来活动,所以阴气耗费不多,不必经常补充,他也不用总干这种血腥的事儿。 可在苏青墨他们用凤凰血阵毁掉叶宇以后,苏钲就只能亲自出马了,他的肉身因为常年修炼邪术已经很脆弱,往日里只靠阴气护体,所以前几日在栖凤宫前的对峙,他虽没有用尽全力,但也耗费了不少阴气,是以这几日才总是要他取人血给他服食,而这种枉死人的血,则是阴气最足的。 但是做归做,尽管自己已经跟随苏钲快十年了,可李继还是无法忍受对方当着自己的面行这种丧尽天良之举。食人肉,饮人血,这哪里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情,他这样想着,却是不敢表现出分毫。 此刻看着那剩下的人血被故意摆在面前,他的胃里翻滚的更是厉害,那刺鼻的味道于他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李继攥着的拳头几乎暴起了青筋,他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后退,皮笑肉不笑道:“主、主上,您最近身体虚弱,还是您喝吧……属下、属下没有那个福分……” 苏钲闻言眸中利光一闪,却是不言不语,只长臂一挥。瞬时就见那阴绿色的光芒再次摆动起来,而这一次分成了两股。一股直接贴上李继的下巴,大力迫使他的嘴巴张开,而另一股则扬起那盛着鲜血的白瓷瓶,就此给他全部灌了进去。 “呕……” 终究还是没忍住,当人血进入口腔的一瞬间,李继从那两道绿光的束缚下挣扎出来,他夺门而出,狂吐不止。 见状,苏钲再度恢复往昔冷酷阴森的样子,他起身,双手后背走向门边,看着蹲坐在一根柱子旁边一身狼狈的李继。 “本尊早就说了,你虽看起来人模狗样,但已经不是人了,既然不是人,就不要再过人的生活来给本尊添麻烦。李继,你应当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这一次本尊可以放过你,但下一次那人血可就要你来喝了。” 李继浑身一个哆嗦,不顾自己满身狼狈,突然跪向苏钲磕头道:“主上……主上……你放过我吧,其他不管什么事我都能为你做,就这一点,求求你……求求你……” “废物。” 苏钲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就见李继浑身一僵,半个字儿都不敢再念了。 “不是你说要复兴李氏一族吗,不是你说要找他们报仇吗,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尊留你还有什么用!” 苏钲语气很淡,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就见李继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一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被击了出去。 “这普天之下,如你一般的人不是没有,本尊懒得去找,但不代表找不到。若不是看在当年是你带本尊找到了长生之法的面子上,本尊早就将你撕了,何必还留你到现在?所以,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你与那赵润清最好乖乖按照本尊的吩咐去做,本尊心情好可以纵容你们一两次,但心情不好……” 苏钲说着,微微握紧了拳头,瞬时就见李继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瞪,语气颤抖:“求……求主上……饶命……” 见他眼中满满都是恐惧,苏钲这才住手,满意道:“很好,既然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现在就去把本尊准备的大礼给他们送过去吧。” 苏青墨他们并不清楚此刻的容召国内是个什么情况,在得了容湛的意思后,她与容骁连夜派人将东西准备好,另一边则在临行前单独见了景家两兄弟一面,拜托他们去做一些事。 眼下莫麟有事在外还赶不回来,他们这样一走,留在皓月皇宫的还真就只有一群老弱病残了。虽说莫笑有以一当十的能力,但若是真出个什么事毕竟不能全靠他一人,是以苏青墨与容骁在商量之下,便留下况琴暂时主持大局,而他们则带了少量莫家影卫跟元勃还有月影一同前去。 那边纪小池跟月影正在依依不舍,另一边莫笑则在向莫家影卫训话,独独只有元勃孤身一人站在旁边,苏青墨见状走了过去,一拍他的肩膀道:“别难过,还有我们关心你啊。” 元勃的眼睛如果能看见,此刻一定是会翻个大大的白眼给苏青墨。他有些别扭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用耳朵再一听周围的声音,良久才道:“我有些不安。” “怎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一趟出去……”元勃的话没有说完,他眉头紧锁顿了顿,复又道,“反正就是不舒服,我师傅说过,人心连着天意,我是担心……”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尽管苏青墨心里面也不太平,却仍旧一按元勃的肩膀道。 元勃再度冷哼一声:“你这女人,哪次不是这样讲的,结果还不是连带着自己都搞得遍体鳞伤,我现在啊只希望那山洞里面有关于可以制服苏钲的方法,否则,这天下何止是要大乱,简直是要被毁了。” 阴阳洞,这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别说是苏青墨跟容骁了,就连一向无所不知的元勃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充满了危险性,又因为此行是容湛带路,他们真担心这疯子会不会发疯之下直接拉着众人陪葬。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钲的存在毕竟已经脱离了一个正常人的范畴,那么他们想要取胜就不能单纯只靠出兵打仗,而是要另辟蹊径,否则一不小心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此刻容湛正大喇喇地躺在马车中,仍旧是一副皇帝出巡的派头,他一指皓月最偏北的方向,那里恰好是靠近擎南的边界,而再往东走不远处,便是咏化城。 每一次靠近咏化就总会有事发生,苏青墨心里不安更甚,怀揣着如此糟糕的情绪,待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阴阳洞的外围。 第735章 能与上天对话的国家 众人下了马车,四下望了望,这才注意阴阳山竟是一处死山,所谓死山,就是天然生成的,无人看管,无人打理,自生自灭。 苏青墨想着难怪她在皓月五年都没有听说过这里,而看着四周一片黑压压的样子,内里似乎流动着一股让她很是熟悉的感觉,却说不上在哪儿碰到过。 虽说这里仍旧是在皓月境内,但左右毕竟挨着其他两个国家,先是从温度上来说,便是走一会儿热得满头大汗,再走一会儿又冷的哆哆嗦嗦。 为了防止山中有异,苏青墨先是派出几名影卫在山脚下守着,一旦下面有什么动静,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放烟雾来提醒他们。而另一部分人在跟随他们进山以后,苏青墨又分派出去小一部分,让他们这几日静守周围,这样就算是他们真的在里面出了事,也有人手可以立即去帮忙搭救。 容湛此刻正双臂环胸站在一旁静看苏青墨左右指示,少顷他冷哼一声,冲着身旁的容骁不屑道:“人家都说娶妻娶贤,你看看你娶的这个……” “这不也是你亲赐的婚约吗,我还没有感谢你。”容骁目不斜视,淡淡道。 容湛这一巴掌打脸再一次扇在了自己脸上,他紧咬着牙冷哼一声,转过头就继续往前走。 “我一直有个疑问,这里毕竟是皓月的地盘,跟李家跟先帝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为何会把东西藏在这里?” 容湛听着身后容骁的问话,头也不回依旧往前走。就这样闷头走了好久,他才终于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侧目却见容骁一身轻松,丝毫不像他这般气喘吁吁。 “你……你……你难道不知道皓月是个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大陆盛传,皓月是能与上天对话的国家,虽说这话听起来玄乎,但也不是毫无依据可言,起码皓月多年来可以凭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与其他三国抗衡,总是有他的本事的。” 容骁微微挑眉,见对方神神叨叨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自己是不是上当了的感觉。然而容湛的表现虽说亢奋但并不像是假装,起码跟在苏青怡棺材前比起来,此刻他眼中的色彩更真实。 “你难道是想说《千秘本》吗?”少顷,容骁淡淡道。 “《千秘本》?”这时,就见苏青墨快步走了上来,一股古怪,“你要带我们找的是《千秘本》?” 容骁与容湛齐齐看向她,心里不约而同起了几分异样。但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了会儿,就见容湛冷哼一声,道:“那《千秘本》可是你们皓月的宝贝,朕怎么可能知道在哪儿。朕只是说,你们皓月这块宝地可是蕴含了不少灵气的,否则那圣女啊,叶家啊,还有先帝啊何必一窝蜂的都往这里赶?” “你这回答怕是不能服众。”他刚一说完,容骁便冷冷道。 闻言,苏青墨也不禁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就推了容湛一把:“所以等下不管是要上天还是要入地,就你先上吧。” “你们!” 没想到这两人竟是一点也不买自己的账,容湛气得牙痒,最后却只能瞪了一眼后,转身道:“朕没有骗你们,不管是李氏一族的记载还是先帝留下的遗物,都说过这里是整个大陆灵气最盛的一处。但因为这种能力不是常人可以拥有的,所以灵力一直被封印在山中,唯有能力者才可以接近将其打开。” “那这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苏青墨忽然停下步子皱眉道。 “朕早说了,朕不知道!虽然早些年的确派人进来过,可事后却没一个人出来,估计全死在里面了!朕昨晚就提醒过你们了,这山中危险重重,进来,就得抱着必死的决心!” “必死?要真是那样,你又怎么肯带我们进来。”哪知却是月影在后面突然开了口,一脸不屑道。 容湛闻言,停下步子转过身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厌恶:“朕是李氏一族的血脉,你家主子一个有凤凰图,一个有叶氏血脉,你说呢?” 闻言,苏青墨心中一震,她深望了容湛一眼,少顷目光侧移,就见容骁也一脸沉沉看着对方,显然是与她想到了一处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却让元勃跟月影将后面跟随的影卫们分成了两队,他们各领一队人,一方跟着苏青墨,一方跟着容湛,这样即便有事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由于容湛身子骨太弱,原本半刻钟就能到的路他们硬是走了一个时辰,如此赶到阴阳山洞口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怎么又不走了?”眼看着容湛又一次坐在了一边的石头上,苏青墨不耐烦地走过去,踢了踢他长袍下摆道。 容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先是将那已经满是泥土的下摆拍了拍,这才不急不缓道:“你没看到天快黑了吗?” “怎么,你害怕了?” “朕才不怕!”再一次被激得跳起来,容湛看着苏青墨眸底一闪而过的嘲笑,这才微微僵住,随即重新坐了回去。 “老头子的抄本上写过,这洞太邪气,只能在每日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进去,其他时间进去,就是找死。” 还从没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苏青墨狐疑打量了容湛一眼,这时却听元勃在另一边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苏青墨与容骁一同走上前去,就见元勃正偏着脑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山洞的石门,而那石门上印着的,刚刚好是一个阴阳八卦的图案。 有阴有阳,正是这座山所涵盖的意思。 “你二人体内都有灵力,你们试试把手放在这儿,有没有感觉这里气的走向有些不对劲?” 元勃总是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苏青墨与容骁虽然不解,但却知道是有用的。他二人一个伸出右手一个伸出左手,在一左一右将掌心贴上去以后,随着那内里气息的流动,他们瞳孔猛地一缩,竟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吸进去了。 第736章 夜晚幽魂 “不对劲,果然不对劲。” 元勃虽然看不见,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其他感官则更显灵敏。他不仅会发现一些细微的声音,更会通过这些声音摸清一些气息的流动。 就比如说此刻,当苏青墨与容骁的手放上去的时候,他可以察觉到一声很轻微的响动从某个方向传了出来,而适才还在缓缓流淌的气息也在这时变得越发汹涌,大有喷发之势。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青墨与容骁也收了手,皱着眉问道。 “朕不是说了吗,这地方只有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才能进去,其他时间倒是可以进,只要你不怕死的话。”容湛冷哼一声面露不屑,说着,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影卫,“你们,还不赶紧给朕搭个睡觉的地方,难不成要朕在这里干坐一宿?” 莫家影卫一向只听莫麟跟苏青墨的话,此刻他们一动不动,完完全全把容湛当成是空气。 苏青墨眼见那家伙瞬时又要跳脚,她真是受够了对方这几天没完没了的唠叨,于是急忙使了个眼色过去,这才见影卫们行动起来,找了一处还算干燥的地方,开始搭帐篷,做夜晚露宿的准备。 影卫们在那头忙着,苏青墨在让元勃跟月影看着容湛后,自己则与容骁想着再往里走一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没走多远便察觉到前方瘴气重重,且闻着那股气息中的一抹甜涩味道,竟是还有迷幻作用。 不知为何,苏青墨虽然没有靠近,但却总觉得四边有一股自己很熟悉的气息在涌动,她说不清这气息的来源,只觉得这里面除了李氏一族跟先帝发现的东西外,可能还有一些尚未被发现的秘密。 “只要找到李氏留下来的东西,咱们就立刻离开这里。”稍一沉吟,苏青墨拉住走在前面的容骁道。 容骁转过身就见她一脸愁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伸手将她环住,柔声在她耳边道:“放心好了,谁都不会有事的。” “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苏青墨却是苦笑,耷拉着的手很快摸上容骁紧攥的拳头,明明他也在为此担心,却还要说些谎话来安慰她。 容骁顿时失语,任由苏青墨将他紧攥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这才缓缓道:“我觉得苏钲应该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我想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但这里毕竟是皓月境内,他若真出现了,我们不可能收不到消息的。” 也不知这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相,容骁只低低应了一声,少顷才复又道:“这里面或许有可以打败他的方法,但也有可能让我们丧命的东西,青墨,我忽然有点后悔把你们拉进来,若是我一个人……” “若是你一个人前来,我就去把这座山给炸了,到时候就算你成碎片了,我也会把你带回去。你不是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吗,所以别犯傻了,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同样的话,轮番说出口,良久,只听二人同时轻笑出声。 他们回去以后才见容湛已经睡下,而月影跟元勃正在林子口等待,见他二人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还不知道明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四人面色沉重谁都没有说话,只分别钻进各自的帐篷,道了一声“晚安”后,养精蓄锐起来。 是夜,阴阳山的温度终于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冷不热的气温下他们终于沉沉睡去,一轮明月缓缓升空,当那如薄纱一般的暖黄色渐渐倾洒在大地上的时候,明明没有风,但那周围的草木却开始发生颤动。 很快,就见一抹抹黑色的气凭空出现,他们在林中穿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很快寻找到了苏青墨他们露宿的地方,尽管周围还有影卫守着,但那些黑影却浑然不觉,直直飞出林中,向着那全是人气的帐篷冲了过去。 “什么人!” 其中一名影卫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他怒喝一声以此惊动了众人,提剑上前却什么都找不到,只感觉到一股股的恶臭扑面而来,慢慢占据了这一整个上空。 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步子一点点迈出,他四下张望,却始终不见有人出现。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左边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闻声,他冷哼一声,提起长剑就刺了过去! “嗷!” 谁料他的剑身却穿过那藏着的人的身子,直接刺进了树杆。而他自己却被一股莫名的黑气包围,那黑气中间正传出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而他自己则感觉到一股股烧灼之感从四肢传了出来,痛彻心扉,难以忍受。 “啊!” “怎么了!” 随着影卫一声尖叫,苏青墨等人也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四边的影卫们早在第一声提示的时候就散开四下寻找起来,尽管此刻局势紧迫,但他们却有条不紊,让人看着莫名心安。 苏青墨抬头一望四周竟意外发现原本清透的空气正渐渐被瘴气所覆盖,而其中甜涩的味道正是早前她与容骁在林中闻到的。 事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随着周围越来越多影卫们的叫喊声响起,苏青墨几人步步后退,却不知危险到底来自何方。她见容湛还在帐篷里面磨磨蹭蹭不肯出来,一怒之下踹翻了帐篷直接将里面衣衫不整的人提了出来,而这时就听一声咆哮响彻山林,接着一股股黑影从林中飘散而出,渐渐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 首先回过神的反而是一脸睡眼惺忪的容湛,他看着面前那一个个漆黑无比的影子,闻着从他们身上发出恶臭,对方那猩红的眸子一闪一闪,口中怒吼连连,如此像极了那些被烧干的尸体,怨气冲天。 “糟糕,是幽魂!” 这时就听元勃突然喊了一声,随着他一声提醒,为首的那个幽魂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就见所有的幽魂从四面八方拥了上来,阴气森森,完全不留余地。 第737章 冒险入洞 苏青墨几人因与苏钲交手过多次,是以在面对如此场景时,当最初的震惊过后,便只剩下沉重了。 他们里面唯有只有容湛是养在深宫里面的一朵娇弱的花朵,他在一开始愣怔过后,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大呼小叫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却不知自己跳腾地越是厉害,越引得那些幽魂往他这边聚集起来。 容骁真是恼火得不行,甩手就给了容湛头上一巴掌将他甩到一旁,接着指尖快速在他身上一按,就见他呆立在原地,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由于容骁的当机立断,那些幽魂进攻的速度莫名慢了下来,苏青墨见状眼睛微眯,很快道:“这些家伙眼睛看不见,是靠着人气儿来判断位置的。” 听她这么一说,剩下三人立马屏住了呼吸。然而很快月影却猛地张了嘴,苍白着脸道:“可是……要怎么解决它们?” 苏青墨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在屏住呼吸以后,她脚尖轻点传进那群幽魂的队伍中,拔出匕首,冲着其中一个刺了过去。 果不其然这一刀落空了,在她的胳膊穿进那个幽魂的身体时,就听它发出了一声犀利的嚎叫,随即周围的几个幽魂也因这一道声音而齐齐高呼,那此起彼伏的嚎叫宛若地狱门边的野兽叫唤,只叫人听得胆战心惊。 气氛突然变了,那几道幽魂莫名加快了速度,它们像是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冲着容骁等人扑过去,而这一次竟是完全不用等他们呼吸,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的位置。 苏青墨当即愣在那儿,看了眼适才插进那幽魂身体里的右手,股股黑气正缠在上面,像是一缕烟雾,却无论如何都甩不脱。而她的身体也在这时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那独属于凰图才有的耀眼光芒正逐渐从指尖溢出,与那幽魂身上的黑气绕在一起,最后竟是被直接吸了进去。 随即,身前咆哮声更响,苏青墨双目圆瞪,当即吼道:“糟糕,它们吸收了凰图的灵气!” 事实上已经不用她多说,那头的容骁几人在幽魂的攻击下开始察觉到情况不对,那些不知是灵气还是阴气的攻击完全压制的他们无力动弹,再加上幽魂身体无形,不管他们从哪个方向攻击打到的都只是一团团的雾气。 周边的多数影卫都在纠缠中被这些幽魂吞噬殆尽,一具具的白骨横陈四方,看起来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怕是连他们都要跟着一起死在这儿,苏青墨眉毛一竖,飞身跃起跳回容骁几人身边,将短刀收回,不由分说就准备开启凰图。 “等一下!” 容骁旋身避开一个幽魂的攻击,拉过苏青墨严肃道:“你不可以再开启凰图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些东西来历不明,很显然能够吸收一些凰图的力量,若是你冒然开启,不仅会增强它们的力量,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变的糟糕。”他说着,摸了摸苏青墨的头发,“我不可以再冒这个险。” 虽然知道容骁是为了自己好,可苏青墨抬眸看了眼,在见四周情况越发残酷的时候,面露不忍。以目前的情况他们既无法解决也没办法后退,就这样静站此处最后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如此看来,最后唯一可以让他们拼一下的,也就只剩下凤凰图了。 苏青墨深吸口气,敛眸正想着如何能够避开容骁偷偷开启凤凰图的时候,却突然被他一拽,离开了原本站着的地方。她震惊之下抬眸看去,就见一个幽魂突然出现在那儿,血盆大口正对着他们咆哮,而那身形也比刚才看起来庞大很多,估计是吃了太多人的缘故。 它似乎对苏青墨很好奇,不管她身形如何移动,它都能快速找到她的位置,然后旁若无人的滑过去,张开大嘴,腥臭的口水滴滴落下,好不恶心。 幽魂的嘴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苏青墨看着一阵头皮发麻。而随着这一只幽魂咆哮了好几声后,其他的幽魂们也纷纷感应,少顷就见它们齐齐向着这里移动,似乎对它们来说,苏青墨才是最好的食物。 又或者说,她身上的凤凰图的力量,才是最好的食物。 “呜呜呜呜!” 正在局面变得更加紧迫的时候,一道闷哼惹得众人紧张的情绪被打断,他们纷纷侧目,就见是容湛靠在一处山壁上,而他面前正是一只落单的幽魂张着大嘴,准备将他吞进去。 见状,容骁暗骂一声该死,在他飞身而起冲过去救人的时候,苏青墨也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都撞在了那处阴阳八卦图上。 身体里气息的变动让她脑中精光一闪,她猛地抬头吼了声“进山洞!”后,转身推门,却发现完全没用。 “用血!”这时,就听容骁在远处喊道,“跟在容召的时候一样,用一阴一阳两种血来开启!” 闻言,苏青墨不假思索拔出短刀就在手掌心处划了一道。 血液涌出的瞬间,她似乎可以听到身后那些幽魂们发出兴奋的尖叫,而这时就见容骁拎着容湛赶了回来,用同样的方法将掌心划破,随即与苏青墨一起按在了阴阳八卦图的另一边。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体发生剧烈的晃动。那些幽魂显然是被惊到了,在晃动开始的时候它们尖叫连连不住后退,竟是再也不敢往前进犯半分。见此情景,苏青墨与容骁急忙招呼剩下的人过来,在那阴阳洞露出一条缝隙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头也不回地挤了进去,终于将身后那群幽魂挡在了外面。 山门缓缓闭合,“咔哒”一声响起,整个山道忽然亮了起来。周边燃着的那些烛灯看起来年数应该已经很长了,而从那灯架的样式来看,的确是容召国生产的。 “你们……你们竟然敢现在进来!”就在众人都在四下观察的时候,就听刚刚被解开穴道的容湛忽然喊道。 苏青墨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出去,只要你不怕死的话。” “你!刚才……刚才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容湛自然是不敢的,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怂,只能强硬改变话题道。 “是幽魂。”这时就听元勃淡淡解释道,“由枉死之人的怨气跟山中阴气所结合的怪物,我师傅曾经说过,幽魂正是这世上最最阴暗的东西。” 第738章 被困于此 元勃的师傅是一位高人,尽管苏青墨他们无缘能见到他,但是从元勃偶尔冒出的话中可知,对方几乎知晓这世上各种奇闻异事,尤其是那些脱离了常人认知,甚至不能用简单几个字就解释清楚来龙去脉的东西。 “难怪我刚才觉得那些东西一出来,整个人都不太舒服。”这时,就听月影赞同道,“心情糟糕的恨不能自尽算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人急忙点头表示赞同,尤其是那些幸存的影卫们,此刻看着各个都像是傻了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是由莫笑万里挑一选出来的,在成为莫家真正的影卫前,全都受过十分严苛的训练。 他们原以为那些训练就已经是最残酷的事了,可他们没想到这世上真正的残酷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被一群不知名的怪物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具具骨架,在这荒山野岭中与泥土融为一体。 “会是苏钲干的吗?他应该……已经猜到咱们的行踪了吧?”少顷,就听月影再一次疑问道。 没有人回答,元勃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可以感受到此时气氛的低迷。他眉头紧锁垂首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道:“应该不是他,幽魂这东西生长于天地之间,它们本身无形,只会根据吸收的气来决定最后的形态。也就是说并非所有的幽魂都是刚才外面那种,如果它们吸收了足够多的灵气的话,反而会有助于我们。” “但如果是苏钲操控的话,在刚一入山的时候它们应该就会行动了,而不必非要等到后半夜。我之前进山的时候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明明到处都弥漫着阴气跟瘴气,偶尔却又会有丝丝灵气从山中溢出。我想这也是那些幽魂为什么可以吸收凰图之气的原因,它们身体里本就蕴含着灵气,所以对灵气特别盛的凰图也就格外喜欢。” “但若是照你所说,它们吸收了灵气应当会变得和善起来,为何反而更加兴奋了?”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元勃皱眉说着,侧耳倾听,“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这座山……有点邪乎。”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这时就见容骁转过身去,一把将容湛拽到了最前面:“你来领路。” “凭什么!”容湛当即挣扎道,“朕说的是正午进来,你们不听,现在还想害朕?” “不领路就滚出去!”容骁眼睛都不眨一下,指着大门,掌心中尚未干涸的血迹在烛灯的照耀下看起来很是诡异。 容湛简直要气晕过去,他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心知如果拒绝的话则完全有可能被推出去。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的情况,于是冷哼一声,转过身向着里面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这地方与苏青墨他们之前去过的几间山洞都很是不同。没有机关也没有多余的响动,唯有一条长长的山道望不到头,一众人就这样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里面的烛火比在山道里的还要明亮,但其中却隐约闪着红色的光芒,叫人心生不安。不知为何,苏青墨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她四下望了望,却只见八尊石像各分为四尊立在两侧,长相奇怪,动作怪异,突起的眼珠充满了恶意。 “东西在哪儿?”她扫了周围一圈,重新看向容湛问道。 容湛此刻正处在震惊中,听苏青墨一问,他只摇了摇头道:“朕不知道。” “你在耍我们吗?”苏青墨冷笑道,“都到了这里了,你跟我说不知道?” “朕可没必要拎着自己的脑袋耍你们!那老家伙留下的抄本里只写到密室这儿就没了,说是里面藏有什么邪恶之物,后辈子孙万万不可进来!虽然之后我也问过李继,但那家伙更狡猾,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只要朕亲自来看就能知道了。朕见他无心多说便也没继续追问,自己派了人进山,但……” 苏青墨挑了挑眉,侧目望向容骁。 这一路走来,除了幽魂外他们暂时还没遇到过其他攻击。幽魂会腐蚀人肉,以吸食精气为乐,最后会留下白骨,但那白骨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风化消失。 既然如此,容湛派来的人就不是死在外面,而是死在这里面了。 “你们过来看,这是什么?”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四下里查探的时候,元勃那边又有了新发现。众人快速走过去,就见他修长的手指正抚摸着一处突起的石台,光滑的青石板上刻着莫名的符号,几根蜡烛长短不一立在那儿,明明无风,烛火却一直在晃。 苏青墨伸手触上元勃抚摸过的地方,就感觉到在那石台的下方正有一条很细的凹槽。凹槽笔直地从头直达山壁中,内里光滑,并不像是普通的裂缝。而就在凹槽与山壁相连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她使劲儿按了下去,却没有一点反应。 容骁此刻也伸手触上那道凹槽,脸上露出与她同样的表情。而从四下里观察的情况来看,这里应当是一处隐藏的机关了。然而抄本内没有记载,他们又不知如何打开,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种到手的鸭子不能吃的挫败感。 “等一下,既然这石室是李氏一族的,那是不是只有李氏一族的人才能打开?”少顷,苏青墨灵机一动,突然道。 而随着她这番话说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站在最后的容湛,就见他一脸莫名其妙,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苏青墨示意众人将他推过来,不由分说拽住他的手就往那凹槽上按去,可惜与他们刚才一样,那突起依旧按不下去,而密室也丝毫没有变化。 “难道是我想错了?”苏青墨微微皱眉,问向容骁。 “不,你没想错。”良久,就见容骁抬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触上苏青墨藏在身上的短刀。 “如果只有李氏一族的人才能打开,那么验证来人为李氏一族的方法,就只有血了。” 第739章 他的老巢 容湛见状顿时就慌了,一边嚷嚷着“朕是皇帝”,一边挣扎着想要从苏青墨手中逃出去。 然而苏青墨与容骁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个握着手,一个拿着刀,眨眼的功夫,就见刀口出现在了容湛的手指上,听着他哀嚎一声,苏青墨抓着他的手就从凹槽的底端滑到顶端,再一次按下那突起。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密室内除了容湛依旧的哀嚎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一行人小心地注意着周围情况,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气息正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地动惹得众人回过神来,随即就见整个密室都开始发生晃动,那亮着的烛火在大力摇晃的作用下开始尽数熄灭,到最后漆黑一片的同时,密室正北位置的那一面墙壁,却从上面脱落下来覆盖着的泥土,露出上面繁杂的花纹,而此刻在这漆黑的环境中,花纹内里透着的一点绿光,只叫人觉得与阴气沉沉。 “咔嚓”一声,那一点绿光在经过所有的花纹以后,终于开启了那一扇门。 瞬时,一股浓重的腥臭从里面散发出来,与之伴随着的是几乎叫人站不稳的强大戾气。苏青墨几人急忙运气抵挡才没能被戾气伤到,如此站在原地静等了好一会儿,待到两间密室内的空气融合的差不多了,他们才终于可以走上前去,一看里面的模样。 与刚才满是红火的色彩不同,新开的这一间密室,内里燃着的全是幽暗阴绿的光芒。那些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烛灯全都被放置在了铁架子上,无数根铁链在架子底端蔓延而上,最红从顶端凝结,形成了一个八卦图的样子。 整间密室的味道都极其难闻,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像极了苏钲之前每次出场时候带出的味道。苏青墨面不改色缓步入内,她走到烛台前,用手扇着那烛火一闻,当即皱眉道:“是尸油。” “你们看那儿!”而随着她定论落下,一边的月影也指着不远处,瞪着眼睛喊道。 众人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累累白骨全都被放在一个大坑里,而密室内的腥臭多数也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容骁与苏青墨急忙走过去,就见在那白骨之下,全都是一些被腐蚀了的碎布,想来正是那些白骨的主人生前所穿。而内里夹杂着几块还没有被腐蚀掉的烂肉,臭气熏天,蛆虫遍布。 胃里面一阵翻滚,苏青墨脸色难看退了回去,稍一沉吟,道:“这里……应该是苏钲的老巢了。” “苏钲的老巢?”容湛一脸惊疑。 苏青墨却没理他,看着那白骨坑冷冷道:“密室只能用李氏一族的鲜血打开,那么必定是李继带他进来的。大坑早就存在,但里面的白骨跟腐肉却是近几个月才有的。最近这段时间苏钲屡次受挫,即便不是他亲自出马应该也会受到影响,这地方阴气跟戾气都很重,于他而言,是一个休养的好地方。” “之前元勃不是说这山中隐约会有灵气溢出吗?我想,这里或许原先只有灵气,但是这么多年在苏钲的影响下,阴气增多,灵气被掩,这才造成了目前的情况。” “那他到底在这里修炼什么?”月影打了个哆嗦问道。 苏青墨没有回答,只站在原地扫了眼密室内部,由于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她迟迟不敢迈出步子,而这时就见容骁忽然一动,面不改色地拎起容湛的衣领子,将他悬空置于身前,推着他往里走。 见此苏青墨心中一跳,这时就听容骁淡淡道:“反正你身体里有李氏一族的血,想必这里面真有什么东西的话,也不会伤害你的。” 他说完,转过头冲着苏青墨眨了眨眼,顿时惹得苏青墨哭笑不得,招呼众人跟了上去。 就这样利用容湛为当键盘,他们顺利通过了那条青石板路,站在了密室顶端。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看不出材质,只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在阴绿色灯光的照耀下透着丝丝寒气。四边空无一物,唯有一盏熄灭了的灯放在旁边。容骁想都没想就抓住了容湛的手,将那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再度挤裂,然后将鲜血涂了上去。 “咔哒”一声,烛灯被点亮,暗红色的光芒与外围阴绿色的气氛相融合,看起来好不诡异。而这时地面再度发生轻微的晃动,少顷就见那空无一物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四道裂缝,接着表面的那一层缓缓下沉,而待到其降落至底端的时候,中间突然缓缓伸出一层,代替原来的板子重新升了上来。 一本抄本正放在上面,看起来年代久远,乃至纸张都已破损泛黄。 一旁的容湛原本还在为刚才容骁的举动而耿耿于怀,此刻见状,他早已将那怒火抛去九霄云外了。他趁着众人还在愣神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那抄本,他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步步后退,正想说话,却只觉得一道剧痛从手上传出。 “啊!” 容湛定睛一看,发现那抄本的里面竟然散出了星点阴绿色的光芒。此刻他的右手完完全全被这绿色光芒包围,明明看起来很是阴冷,却传出了犹如烈火一般的炙热,很快就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而疼痛也瞬时袭来,当即就让他跌坐在地,哀嚎不止。 “蠢货。”苏青墨冷冷说了句,周围众人也表示赞同。 这里既然是苏钲的老巢,那么里面的东西一定没有它们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想着出去的时候容湛这家伙应该还有点用处,她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稍一沉吟,便缓缓催动内气,掌风一扬,一阵风划过,就见那阴绿色的火光像是遇到了冷水一样,在发出“刺啦”一声响后,彻底消失了。 俯身从容湛手中拿下抄本,苏青墨毫不迟疑地将其翻开,然而在翻阅了几页后她突然面色一沉,再抬头时,一脸难看:“容湛,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第740章 阴阳双人 苏青墨此话一出,别说是容湛,就连元勃几人都愣住了。唯独只有容骁一脸平静,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愣怔的容湛,道:“我早说了,我们不是你。” 容湛瞳孔猛地收缩,却是不语。 “虽然你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有一点你却忽略了。苏钲既然早就来过这里,那他一定已经看过这抄本上留下的东西,以他的性子,看过之后肯定会把这个秘密毁了,何必还要等着被人发现?” “李继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告诉了你,第一或许是他想诱你进来杀了你,但你那时身居高位不可能亲自出马,所以这个条件不成立,那就只能是第二点:他对苏钲并没有表面那么臣服,他想留下一个后招,而你就是他的那个后招。” “所以,到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李继到底把苏钲的秘密藏在哪里?” 苏青墨俯身平视着容湛,尽管早知这家伙不怀好意将他们引来此处是想让他们全都命丧于此,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情形。她与容骁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却一直保持沉默陪着容湛演戏,甚至不惜牺牲掉那些影卫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他亲身体验一下所谓生死边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旁人的性命他或许可以无视,但对自己却是不然。尤其是在刚才经历了噬心之痛以后,想必容湛的心理一定会发生改变。毕竟相比之下,他算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最怕死的那一个了。 两两相视许久,在苏青墨阴冷视线的注视下,容湛只觉得浑身冒冷汗,最后低头,很是挫败道:“在这儿,也不在这儿。” “什么意思?” “李继虽然早就知道黑衣人就是苏钲,但碍于对方的淫威,且因为被操控,所以不敢直接告诉朕。只有一次朕在派人找寻先帝遗诏的时候,他曾指着先帝留下的那个抄本上,这上面记载了一个秘密。朕问他什么秘密,他只摇头,但手却点在了阴阳两个字上面。朕不懂他的意思也没往心里去,是到了最近忽然想起时,才隐约有了几分想法。” 容湛说着,深吸口气:“这山叫做阴阳山,山洞又是阴阳洞。此间密室虽是苏钲的老巢,但你也看到了头顶上那个八卦图,所以苏钲的秘密应当与阴阳有关。” 阴阳?苏青墨眼微眯,脑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快的她抓不住。 “之前你们在容召的时候,有一晚朕忽然有些事想要找李继商量,于是就一个人去了他的院子。朕当时入了他的院子却不见人影,没办法就只能原路返回,可……可就在回去的路上,朕却碰到了他,而他正在……正在……” “正在怎样?” “他正在杀人……” 容湛说着,竟打了个冷颤,“不是一般的杀人方法,他用类似于这密室里的阴火将人控制住,然后将他们分尸,再……再收集他们的血液……” “朕当时惊住了,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已经站在了面前。朕问他在做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后面。朕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侍卫跟一个宫女,两人死状很惨,而李继却只用帕子擦了擦手,让朕以后不要晚上来找他。” “他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朕回去后却想了很多。阴阳阴阳,女为阴,男为阳,若说他指的就是这个意思,那阴阳代表的意思,或许就是他伺候的那个人的秘密?” 苏青墨缓缓站起身,难以掩盖内心的震撼。杀人,取血,多么残酷的手段,即便她见惯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场面,也很难想象当时的画面。 “你如何知道那血不是他为自己取的?”这时,就听容骁突然问道。 “因为他的表情……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厌恶,而且不知是不是朕看错了,他在做完那些事以后,整个人好像都在发抖……” 容骁闻言眼微眯,与苏青墨一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气氛再一次沉静下来,古怪的环境加上压抑的气氛,当即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容湛微微动了动身子,心里面说不出的感觉。他眼睛快速在四下里转悠,掩住的眸底却闪着异样的光芒,而这一幕苏青墨他们却没有发现,因为他们正在绞尽脑汁想着那所谓阴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阴阳……阴阳……极阴极阳?”这时,容骁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而苏青墨在听到极阳两个字的时候,脑袋里那根断了的线也突然连了起来,她望向容骁,有些兴奋道:“极阳载体?” 是了,因为事情过去太久,导致他们全都忘了当日在擎南与叶宇的厮杀中,苏钲曾经借对方的嘴说过这件事。那个时候赵润清一直跟在对方身边,不知练了什么邪功,气势大增,饶是她与容骁联手,也得要开启凰图以后,才能彻底将其拿下。 而之后在容召国底下的那间密室里,赵润清明明有心求死,却在关键时刻被李继救下。按照苏钲的性子来说,不过是一个随从,没了就没了,何必还要专门让李继跑这一趟将其救下? 那时她便觉得这件事怪异,此刻想来,这不是怪异,而是破绽。 赵润清是极阳载体,他对苏钲来说很重要,而苏钲从一个普通人变成这样的怪物一定是修炼了什么邪功,那么这个邪功定当与阴阳有关,也就是说他的命门就在这一阴一阳两个载体上。 既然有极阳,那么就会有极阴,一个白天发力,一个夜晚跑腿,再从李继跟赵润清一直跟在苏钲身边来看,想必非这两人莫属了。 事情终于捋顺,苏青墨与容骁也算是放下心来。原以为苏钲一身邪功牢不可破,现在也有了可以解决的办法。只要将他身边的阴阳载体给毁去,苏钲的能力就会大大削弱,到时再开启凤凰图与之抗衡,总是可以将其彻底打败的。 此行总算是有点收获,苏青墨侧目正想拽着容湛离开的时候,却见那家伙已经整个人缩到了刚才的桌子底下。此刻,他一脸怪笑,十分诡异,眼睛里闪着邪光,冲着她,冲着容骁,冲着众人,唇瓣微张。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算是死,应该也可以瞑目了吧!” 第741章 怕自己保护不了你 万万没想到这疯子到现在还抱着要害死他们的心思,容骁眉峰一凛就要上前拿人,谁料容湛却突然从桌底拉下一根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细绳。 瞬时,整个山洞再度发生剧烈的晃动,且力度比之刚才那一次还要强烈。除了紧紧抱着桌子腿儿的容湛还算能保持平衡外,苏青墨几人早已被震得七荤八素。这时就听一声巨响从他们脚下传出,竟是那白骨坑突然从四面蔓延出来几道裂缝,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 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众人可以落脚的地方。不等苏青墨几人有所反应,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密室大门在外力作用下闭合,甚至连回去的路都给他们堵住了。 很快在一震地动山摇下,苏青墨几人被强制分开。容骁与月影还有两名影卫被分在了一边,而苏青墨则跟元勃还有其他三名影卫在另一边。地面就此陷落,大块大块的石头变成了粉末。眼见天花板就快要砸下来,苏青墨与容骁互相冲着对方喊了一声“小心”,便拉过身边的几人直接跳了下去。 索性没了容湛这个拖油瓶,他们各个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借助这掉落下来的石块为落脚点,不过片刻后,便成功落在了地面。 苏青墨不得不感叹这阴阳山真是处处都有惊喜,她原想着或许山壁四周还有洞口可以借势进去,谁想这么一路跳下来,竟直接到了另一方天地。 与上面阴森漆黑的环境不同,这里清爽宜人,阵阵淡香漂浮在空气中,叫人闻着心情不由变得很是愉悦。四边虽然没有灯光但是却有星点粉色的灵光在四下里游走,苏青墨对这个颜色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触碰,就见那粉光像是很欢喜似的,流连在她手指边缘,最后在贴上皮肤的时候,缓缓散去。 “这里……是阴阳山真正的密室吧?”少顷,苏青墨缓缓道。 苏青墨等了很久却没听到元勃的声音,她心惊之下急忙转身,却见元勃正眉头紧锁坐在一旁调理内息,而他的右小腿缠着的绷带上已经透出星点血迹。 “怎么会受伤了?” 苏青墨急忙走过去,小心地解开那绷带,再从贴身的锦袋内掏出一瓶伤药,在稍微清理了伤口后,将其洒在了上面。 察觉到元勃的身子微微一震,苏青墨抬头,就见他正用那无神的眸子注视着自己,但眉宇间的皱痕却明显表示着他此刻心情不佳。 苏青墨转身让其余三名影卫先去探探路,自己则蹲坐在地上替元勃包扎好了腿后,才重新看向他:“生气了?” “没有。”元勃嘴里终于冒出了两个字,可那模样却一点不像没事。 “是不是觉得没面子啊?”苏青墨小声问道,毕竟元勃一向最痴迷武术,他们这几个人里面,就属他武功最高,可其他人都没受伤反而只有他受伤了,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时,就见他不满道。 苏青墨点了点头,心道反正你也看不见,于是起身想从旁边搀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哪知手才刚刚碰上元勃的衣袖时就被他拂开了,这下子苏青墨也有些不高兴道:“你既不是生气也不是觉得没面子伤心,那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说看啊!” 元勃自己扶着大石头站了起来,皱着眉道:“若不是因为眼睛看不到,刚才也不至于在往下的时候撞上山壁突起的石头被划伤腿了。” 他说着,忽然自嘲一笑:“我还是头一回觉得这双瞎眼竟然如此碍事。” “哎,干嘛那么说。” 苏青墨可是从来没见过元勃这般自暴自弃的样子,她走上前再一次将他扶住,道:“你不是一直都说眼睛看不见没关系,只要心如明镜就好了吗?不过是点轻伤,我已经给你上过药了,不会留下什么毛病的。” 谁料苏青墨话音刚落,元勃却再一次把手从她胳膊里抽出来,愤愤道:“我……我不是担心那个!” “那你是担心什么啊!” “我……我……我是担心在这种情况下,我受伤以后就不能保护你了!”少顷,就听元勃怒吼一声道。 这一声过后,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苏青墨眉峰微扬没有说话,而元勃更是恼得再度叹气坐了回去。 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彼此沉默了不知多长时间,苏青墨才敛眸轻语道:“元勃,你难道就没有怪过我吗?” 元勃微微一愣,不解道:“怪你什么?” “咱俩之间,说好听点呢是不打不相识,但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你抓了个小偷,然后发现这小偷有点本事,所以想跟她较量较量。” “你为了这个小偷不惜将寺中宝物拿了出来,事后还因为帮了她要被人追杀。你因为她手刃了自己的师兄,又因为她背井离乡一路跟到齐宣。因为她你要面对从没有过的危险,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到最后更是佯装不语陪在她身边五年。五年啊元勃,这世上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的呢?” 元勃静静听着苏青墨的话:“所以呢?” “所以我想说,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跟着我在刀尖上过活,不该因为我摒弃了身为出家人的觉悟,不该手染鲜血,更不该说谎骗人。” 苏青墨句句发自肺腑,这么多年了,这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这算是多年以来二人难得的独处机会,也不知怎的,看着他这个样子,她便心怀内疚。 原以为元勃听完又会生气,可过了很久,苏青墨却只见他扬唇笑了笑,那清秀的面庞在此番昏暗的环境下竟格外好看,而那笑容也更是叫人心安。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 “什么话?” “你说自己对不起我,说我不该这样不该那样,但若是没有我,苏青墨,你觉得你能好端端活到现在吗?” 第742章 这地方似曾相识 “我承认自己没有王爷那般英勇机智,也不如莫大公子那样沉稳谦和,但我怎么的也要比肖瑾尘之流强上百倍吧,你说说要是没有我的帮忙,当年王爷能成功脱困吗,你能安然呆在皓月五年而不被人发现吗?” 苏青墨心中暗暗吐槽要不是因为你出现,他们还真未必能发现就是我,但是看着元勃此刻的样子,这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就是因为你一直在帮我,而我却只能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才会觉得对不起你啊……” “但是你也没让我走啊?”元勃冷哼一声道。 “我让你走了你没走啊!” “你什么时候让我走了?” 元勃一句话问住了苏青墨,她眉头紧锁,深吸口气道:“当初在容召,你师兄的事情过后我曾问过你,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那不就得了。”元勃突然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这都是我自愿的,你计较什么?” 苏青墨顿时愣住,看着元勃洋溢着笑容的脸,心里面越发不是滋味。 “苏青墨,你知道我这人的,固执,不识好歹,一根筋,所以即便出来这么久,也结交了不少人,但我还是最喜欢待在你身边。因为你这人靠谱,因为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在关心我。” “可是我嘴笨,不会说,一说出来话就变了味,所以我其实一直都想说,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还挺高兴的。” “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试啊,之前你失忆我放过你了,现在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记得陪我比试一场啊!” 元勃说得兴高采烈,尽管一双眼睛看不见,但那脸上洋溢的光彩却让苏青墨低沉的情绪都高扬起来,于是她想也没想伸手就在对方的光头上摸了一把,顿时就见元勃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后退两步怒道:“你这女人!” 苏青墨见状不由笑出了声,这算是这些天以来,她真正感到开心的时候了。元勃虽然看不到她的笑脸,但是能感受到空气中缓缓升起的那股愉悦,于是他便也收了那微怒的模样,抿嘴一笑,只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念珠。 “公主,元勃师傅。” 就在这时,密道的另一头传来一道喊声。苏青墨收了笑意扶着元勃慢慢走过去,待到了那里,就见一尊很是精巧的水晶摆放在那儿,四边虽是空旷却暖意融融,一股股粉色的灵气正环绕在周围,那般耀眼夺目,只叫人感到震撼。 苏青墨看着那粉色的水晶,莫名感到有一股力量正缓缓汇聚进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原本被凤凰图掏空的身体逐渐缓了过来。而一旁的元勃也感觉到那股奇异的力量正在缓缓打通经脉,让他整个人身心都感觉到无比舒畅。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少顷,就听他忽然说道。 “落樱石,可汇天地之灵气,净化身心,疏通经脉,是可以帮助修武练功升级的好东西。” 苏青墨是头有一回听说也是头一回见,她侧着头打量了许久,皱眉道:“既然这样,苏钲为何不把老巢建在这里?” “因为灵气太盛,落樱石是圣物,其灵力跟你身上的凤凰图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对苏钲而言,灵气越盛的东西对他伤害却越大,因为这东西太干净,以他所练的邪功跟那肮脏的身体,压根承受不了。”元勃很快答道。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东西带出去?”苏青墨灵机一动道,“你不是说灵气越盛对他的伤害就越大吗,那若是我集凤凰图之力跟这落樱石……” “不可。” “怎么?” “适才说了,落樱石的灵力是汇天地之灵气而形成的,这表示它只能生长在这天地之间,若是一旦离开,将会没有作用,反而还要被其他污气所染,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苏青墨越听越觉得玄乎,这阴阳山中遍地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不管它们是汇聚灵气还是阴气,总是让她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她在偏着头注视着这落樱石许久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苏青墨侧目抓住了元勃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你可还记得,皓月深渊?” 元勃眉峰一扬,顿时明白过来。 落樱石因为埋在这阴阳山的最低端,且因其灵力旺盛,所以即便在阴气密布的条件下,仍旧有丝丝灵力外泄。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进入这里便觉得十分熟悉的原因:皓月深渊中的灵力汇聚便算是落樱石的一部分分支,但因皓月深渊那边已经失去了天地灵气的寄养,只能吸收四周的气,而深宫中多是怨气跟龙阳之气,两两汇合,便成了人人都害怕的深渊。 而那股子邪气之所以对苏青墨无效,则是因为她身上有凰图,灵气是落樱石最初的养分来源,所以它们便格外喜欢她,这也是为何皓月深渊只有在她的操控下才能发挥作用。 这算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但对苏青墨他们而言却是好事。只要她能够操控皓月深渊,给其灌注了足够多的灵力,便可呼应阴阳山中落樱石的力量,如此一来便能够与苏钲抗衡了。 苏青墨深吸口气,伸手在元勃肩膀上拍了一把:“你还真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要是没有你,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元勃一脸嫌弃地拍开了苏青墨的手,撇了撇嘴角懒得理她。苏青墨却笑得更开心,拽过元勃的手,便拖着他开始四下里寻找出去的地方。 他们与容骁等人虽然是一起落下来的,但眼下却不在同一个地方。起码经过那条不算长的密道,看见的就是这样一间小小的山洞,而再也没有其他。如此看来,阴阳山真是处处都是别有洞天,也不知容骁他们几人到底如何了。 落樱石的光芒照的四边如白日里一般亮堂,苏青墨侧目找了好久都没能看到可以去的其他地方,而这时忽然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周围响起,带着无边的回音,进入了他们的耳朵。 第743章 为什么会是你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苏青墨心中一惊,这才发现适才被派出去探路的另外两名侍卫还不见踪影。 此处前后左右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即便走再远也不至于看不到。除非有一个他们看不到但是对方能看到他们的地方存在,否则很难解释他们眼下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况。 眼见元勃不由分说就要走上前去,苏青墨一把将他拽住,只向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道:“不知阁下是人是鬼,可否让我等一见呢?” 苏青墨说完这话很久都不见四周再有什么动静,若不是空气中渐渐多出的那一丝血腥气,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判断错误了。 两方对峙,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苏青墨一瞬不瞬盯着那个位置看去,少顷却见两个黑影从里面被丢了出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瞬时,血花四溅。 正是之前去探路的那两名影卫。 苏青墨不去看他们惨死的表情有多恐怖,她只是不动声色拉着元勃跟另外一个影卫往后退了退,她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这时,就听一道很轻的脚步声出现在了那个位置,虽然在他们的角度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但很快就见一双绢白的绸鞋凭空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他们目光上移,就见那一袭白衫,手握折扇的身影彻底落入了眼中。 双手后背,面如冠玉,遗世独立。 苏青墨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她缓缓垂下了双手,一瞬不瞬盯着出现在面前的那个人,眼睛里面死寂一片,心更是没了知觉。 是范庭川。 与苏青墨彻底沉寂下去的模样比起来,范庭川则显得平静很多。尽管已经入了冬,他却仍旧手握着那把折扇,明明皓月的温度要比容召高上许多,他的身上却披了厚厚一件狐裘,但即便这样,他的脸色却依然苍白,看起来情况似乎很不好。 范庭川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咳嗽了几声,这才道:“青墨,好久不见。” “是你?”话音刚落,就见元勃也瞬时皱起了眉。 并不意外他们此刻的表现,相反,范庭川还有些希望看到他们这时候的样子。那一日在栖凤宫前他的出手想必已经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原以为他们会对自己失去信任,可现下看起来,却还是留有希望的。 只是……只是他却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你们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谁料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苏青墨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你也不应该来。” 范庭川看着她这般仇视自己的样子,顿了顿,深吸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问吧,今日我便全都回答了你。” 苏青墨猛地攥紧了拳头,心头无数个问题在这一刻却一个也说不出来。她很想冲上前去,提着对方的领子给他几个大嘴巴问他是不是疯了,可是她不能:有些事早就显而易见,若不认清真相,只会显得太傻。 “为什么?”几乎没有迟疑就将最后的问题道出,苏青墨声音几乎在颤抖。 “因为你。”范庭川不假思索地回答,果然就见苏青墨瞳孔再度一缩。 “因为我?呵,你是疯了不成,难道是我让你去做这种事的?” 苏青墨颇有些崩溃,扬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跟他混在一起的,可是你瞒了下来,不仅欺骗了我们所有人,还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博得我们信任!” “你知他是个怪物,手上染了我们无数好友的鲜血,其中还包括你亲弟弟的!但你却能视而不见,做他的走狗帮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些人,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里如草芥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你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将他们了结?” “因为我要信守承诺。”范庭川语气镇定,但那藏在袖袍下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你胡说八道!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不知道像他那种怪物在利用完你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你杀掉!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那一日还要阻止我们对他下手!” “因为你们杀不了他!” 终于忍耐不住,范庭川突然咆哮出声。在见对面的苏青墨突然收了声一脸怔怔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再度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再睁眼时,依旧是刚才一脸淡淡的模样。 “因为你们杀不了他,起码以你们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们?”苏青墨嘲讽一笑。 “你们今日在这山洞里发现了不少秘密,那你应该知道,一旦他受伤的话,想要恢复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并非是为了救你们,而是为了不让他受伤。”说到这儿,范庭川稍作停顿,才又道,“因为我希望跟他的交易能够尽早实现。” 苏青墨闻言,心口一紧。 “什么交易?” “我说了,你。” 这下子才总算明白范庭川最初那句话的意思,她一脸惊愕看着他,就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可笑的是即便到了现在她脑子里、心里在回荡的还是容骁告诉她一定要相信范庭川的那句话,但事到如今,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她如何还能坚定不移地相信一切都是美好,而他根本没有改变? “很诧异吗?我也很诧异,竟然真的有一天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眼见苏青墨不说话,范庭川再度扬声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可惜的是,你却只把我当做一个兄长,而并非是心上人。我明明有过可以拥有你的机会,最后却只看着将你亲手送到了容骁的手里,青墨,我不甘心啊,我怎么能甘心?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子,我怎么愿意将你双手奉上,送给他人?” “所以你便要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就只是为了……为了得到我?”苏青墨的声音突然哽咽,一脸不可置信道。 “没错。”范庭川说着,缓缓抬手,按上了手边隐藏着的山壁上的机关。 “或者说,你本来就是我的,所以青墨,我做的,只是让你回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地方。” 第744章 少年往事 苏青墨眼睁睁看着范庭川按下了什么东西,随后,地面发生晃动,四边场景变换,很快,身边影卫消失,再过一会儿元勃也没了人影,唯有范庭川的身影一直静立在自己面前,他眼波如水,含笑如风,他唇角微扬,仍旧是她记忆中翩翩公子的样子。 莫名就忘记了呼吸,待到范庭川的影子也彻底消失在面前的时候,苏青墨猛地回过神来,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却不知眼下身处何方。 原本密室的景儿已经不见,四周尽是红墙高瓦,她孤身一人站在高墙下,冷风吹过,带起一股凉意。 苏青墨打了个寒颤,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什么人影。她伸出手想要运起凰图之力打破面前的幻象,却发现只是徒劳。不得已,她只好缩了缩身子往前走,却在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后猛地停了下来。 这里……竟然是容召国皇宫? 苏青墨颇感震惊,她静立在那儿沉思片刻后,始终不得解。待到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树枝,她这才回过神来,俯身想要将那树枝捡起,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了过去。 头顶上的阳光很是和煦,她缓缓抬起胳膊,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是透明的状态。 苏青墨终于慌了,她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镇静,再度往前走了几步,却意外听到前面传出来的人声。 “我不管我不管,你答应过要陪我出去玩儿的。” 女子娇嗔的声音惹得苏青墨再度愣住,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她小心翼翼地贴着一片树丛走上前去,待到藏身于暗处,就见一男一女正在不远处,男子负手而立,女子在一旁拽着他的袖子喋喋不休。 两人约莫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女子一身娇粉色的裙装看起来娇俏可人。男子虽然没有转身,但那一身青蓝色的长袍却将他整个人衬得玉树临风,更别说他身上散发的傲人气质,让人光看着便心生敬畏,决计不敢如那女子这般纠缠。 “哎呀你倒是说话啊,我都跟你说了小半个时辰了,嘴都说干了。” 女子不满地跺了跺脚,哪知话音刚落,面前就被人递过来一盏晶莹剔透的小水壶,正是那男子所给。 顿时就听女子“咯咯”的笑声响起,她接过水壶灌下一口,重新贴上男子的胳膊,这才笑道:“你看,你明明就是关心我的嘛,还总是这样一幅死人样子。” 女子说着,忽然踮起脚尖在男子侧脸轻吻了一下。苏青墨只见那男子整个人僵在了那儿,而那女子则巧笑着从自己面前经过。 见此情景,她双目不由圆瞪,这个人……这个女子……竟然是已死的白昭然! 虽然对方只有十六七岁,并不如她们见面时候那般成熟的姿态,但苏青墨怎么会认错,那个在容召国险些要将她逼死的女人!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苏青墨下意识就抬头看向男子,她银牙紧咬,手握成拳,少顷就见那男子动了动,长出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 发髻高梳,碧玉的冠子将其束在其中,剑眉入鬓,目光如炬,星点冷光渐凝,明明只是十六七的模样,却显得十分老成。他薄唇微抿,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只望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片刻后,猛地转向了苏青墨所在的位置。 苏青墨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那眉那眼那唇,她何其熟悉。 那是她的枕边人啊…… 眼看着容骁一步步走过来,苏青墨惊得步步后退。直到一个黑影穿过她的身体准备溜走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此刻根本没有人能看到自己。而这时就见容骁几步上前提住了那个黑影的领子,将其扔在了地上。 “是你?” 年幼的容骁声音远不如现在迷人,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他看着地上的家伙慢慢扬起了眉。 苏青墨顺着容骁的视线看去,就见幼年的容湛跌坐在地,一脸愤恨瞪着他。然而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厌恶却没引得容骁脸上有半分变化,二人就这样对峙良久,直到白昭然的声音重新在外面响起,容骁才冷哼一声,绕过容湛走了出去。 “你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时,就听容湛在身后咬牙切齿道。 容骁步子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唇角扬起:“关你何事?” “你……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告诉昭然的,我要让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好,你去啊。” 容骁即便在年少时也仍旧不把容湛放在眼里,他眉眼之间尽是鄙夷,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道:“反正她也不会信你。” “你!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说!” 年少的容湛依旧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他见容骁这般无动于衷,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连袍子都顾不上拍就冲了出去。 “去吧,快去,你说完以后,她只会更讨厌你,甚至还会觉得你是因为嫉妒我跟她在一起,所以才这般挑拨离间。女人这种东西,一旦动了心就会失了理智,跟你一样,尽是些没有脑子的蠢货。” 年幼的容骁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自己数十年后的妻子正站在身侧,而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她的心口。 苏青墨怔怔望着身旁的少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在看着少年容骁迈步而去的时候,她缓缓伸手,却只能看着袖袍从手中滑过。 远处似乎传来了争吵声,可惜她却已经听不到了,随着少年容骁的离开,苏青墨所在的场景忽然发生晃动。四周红墙高瓦逐渐褪去,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也逐渐添上了一抹深色,而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从身体里穿了过去,她侧目望了过去,就见少年容骁正有些愠怒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大晚上不在家呆着,进宫来作甚!” “找你啊!”少年白昭然巧笑着抱住他的胳膊,“今晚有灯会,你陪我去看吧!” “不去!”瞬时就见容骁拉长了脸,猛地将胳膊抽回。 第745章 原来的你我 少年白昭然看着容骁生气的样子微微变了脸,明明自己也很不高兴,可眼中更多的却是惧怕。 她顿时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拧着手帕,小声道:“可明明是你前两天答应人家的……” “我现在不想去了,你快走!”容骁颇有些不耐烦地说着,转过身正要进屋,却见身后的房门缓缓开启。 一个只着素袍的妇人从门内缓缓走出,眉眼柔和,笑容浅淡,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反而给她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尽管这是苏青墨第一次见到对方,但在视线触上那眼角眉梢的时候,那般熟悉的感觉让她很快认出此人正是容骁的母妃叶氏。她素净的打扮与生活在深宫中的其他女人比起来,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只叫人看着身心俱畅。她缓步上前,轻轻在容骁头上拍了一下,少顷便笑道:“你这孩子,既然答应了人家女孩子,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可母妃,你的身子……” “我没事,你还是先陪昭然出去吧。”叶氏笑看着容骁,随后抬头冲着白昭然道,“白小姐,劳烦你在这里等等,阿骁换身衣服就陪你一起出去。” 叶氏扯着容骁进了屋,苏青墨见状也跟了过去。烛火下,叶氏一边亲手帮着容骁更换长衫,一边道:“她毕竟是白家的小姐,你这孩子怎么可以一点礼数都没有。” “可我不喜欢她!”这时,就听容骁压低了声音吼道。 叶氏颇有些无奈地长出口气,她替他紧了紧腰带,这才又道:“可是母妃喜欢她,白小姐虽说出身大家,但一点也不娇气,性格也很好。这宫里面谁不把咱们母子当成是瘟神,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只要她肯来看我们。” “阿骁,感情这种事儿就算一开始没有也不要紧,所谓日久深情,等你慢慢长大就懂了。更何况这也是母妃的私心,母妃是担心自己不在了,有白小姐陪你,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她温婉大方,性格活泼且不骄纵,家世又好,你若是能娶到这样的女子,母妃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啊……” 叶氏的声音充满着无奈,两行清泪自面上滑落,顿时浇灭了容骁满心怒火。苏青墨站在窗外看着他淡淡“恩”了一声的样子,微微皱眉,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叶氏希望他找的是温婉大方性格活泼的女子,要家世好,要不骄纵,容骁自是知道她的这片苦心,所以才答应陪着白昭然。可事实上她才是他未来的妻啊,她小心眼,她泼辣,她脾气暴躁,她心机深沉……还有她的家世,自己来历不明,父亲是怪物,母亲也不太正常…… 用糟糕透顶四个字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容骁那么在乎他的母妃,难道他就没想过选择自己是反其道而行,难道他就不担心叶氏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吗? 心情越来越不好了,苏青墨大脑一片空白,而这时就见场景再度转换。 依旧是夜幕,四周的静谧却被热闹所取代。苏青墨一个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踮起脚尖四下里望了望却不见容骁的身影。 这时,一道巨响自天空传来,听着四边响起的惊呼声,她抬眸,就见无数烟火绽放在当空。耀眼的色彩几乎要将夜幕染成白日,周边尽是欢声笑语,那一幕幕欢笑温暖的画面只让苏青墨觉得浑身不适,她逃也似的挤了出来,大口喘气的时候,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站在河边桥下的两个身影上。 女子俏丽,男子俊朗,他们相视而笑,面前的烟火犹如点缀般绽放在两侧,那般和谐的画面几乎让人不忍去打破。 “哎,我真是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 略带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那般老成。苏青墨浑身一震急忙抬头,就见一个女子从面前走过,而与她同行的是那一身白衫的白衣公子。 年少时的自己的确是与众不同,周边女子尽是身着五颜六色的裙装,唯独只有她穿着长衫一身洒脱,丝毫看不出丁点女孩子的样。她看着河边的两个身影不住摇头,这时就见身旁的白衣公子抬起折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你自己不是年轻人?” 那时候范庭川的笑容要比任何时候都灿烂,他静静注视着年少时的苏青墨,伸手将她的碎发绾去而后。 年少的苏青墨一副很习惯的样子,扬起笑脸,笑道:“当然不是,我这心里面可比他们成熟多了。” “是啊,是成熟,成熟到大半夜还要出来买糖人吃。” 少年苏青墨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她作势推了范庭川一把:“表哥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嘲笑我会死啊。” “会啊。”少年范庭川说着,自然地签过她的手,“青墨……” “恩?” “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在一起?” 少年苏青墨完全没把这话当成是一个男子的心迹表白,她只转着眼珠子想了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傻,我们不在一起还能怎样?”说完,反拉住范庭川的手,就这样向着集市走去。 原来,他们很早就见过了。 可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不是她,而她的身边也不是他。年少时候的记忆总是脆弱,尤其是对她跟容骁两个没有心肝的人来说。那种最最纯真的感情对他们而言只是有利可图,或许正是如此,他们成年后才要不断地接受背叛跟离开。 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是吗? 明明相距很近,但却渐行渐远。苏青墨站在原地看着左手边的自己跟右手边的容骁彼此相携那时的伴侣缓缓离开,最后只剩她孤身一人站在那儿,河水粼粼,月色皎洁,却孤单的叫人害怕。 很多事,或许从一开始就真的注定了,但……真的只是注定吗? “你哭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宛若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将周围所有的嘈杂散去。苏青墨缓缓抬头,发现身边重归黑暗,而在那不远处的光亮下,似乎有什么人站在那儿,冲着她,慢慢伸出了一只手。 第746章 那是你的梦 “回来吧,青墨,回到我身边。” 那个人的声音绵软不断,像是一根羽毛正在撩拨着苏青墨的心弦,让她整个人像是受到了迷惑一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却在快要触上那只手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时,就听那个人问道。 苏青墨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浸透。她望着那个看不到长相的身影,少顷,缓缓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执念吗?”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全身一震,而苏青墨却是不看,只盯着那光芒下虚幻的脸,道:“思而不得,念而不忘,想而不见,是为执。” “我一直在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命中注定,可在看过刚才那些后才知,是有,而且从出生时便定下来了。” “你们的付出,你们的心意,你们的感情,都将会成为灰烬,因为你们面对的是没有心的两个人,自我,现实,残酷,这是他们。所以如果说真的有注定,注定的也是他们,而不是彼此身边的那个人。” “不……不是这样……”那人声音微微颤抖,而这时就听“咔嚓”一声自四边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 “知而不认,也是一种执,它会蒙蔽你的意识,欺骗你的心灵,麻痹你的感情。其实你自己早知结果如何,为何还要自欺欺人?”苏青墨声音哽咽。 “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我选择后者,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前者,而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相处久了生出的感情才最真实。但不是所有的感情相处久了都能升华为爱,有些时候,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的出现就能发生改变。” “所以,不爱就是不爱了,没有理由,只是不爱。” 苏青墨流着泪说完这些话,缓缓伸出了手。然而却是擦过那一只伸向自己的手,继续上前,最后贴上了一张冰冷的脸颊。点滴泪水打在手上,滚烫的温度让她身子微微发颤,少顷一声“咔嚓”响起,梦境破碎,站在她面前的是范庭川,他含泪看着她,眼中尽是哀凉。 “我知道你想让我看清楚,他绝情,他冷酷,女人在他眼里只是感情冲动的废物。你想让我知道他母亲的夙愿,你想让我了解我跟他门不当户不对,你想让我看明白我与他才是真正的不适合。” “可是表哥,我与他,是带着一张面具出现在那个梦境里的,那不是我们真实的模样,那只是你的梦,你以为的现实。” “可是梦终究是要醒过来的,即便再痛,我也选择活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中。所以,你也放手吧好不好,不要再执着,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苏青墨颤抖着说完这些话,看着范庭川眼中泪水将自己的手掌都打湿。他伸出去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像是仍在苦苦挣扎着等待她的回应。可那些话却像是一把刀子,在割断他血脉的时候也将他的心戳的面目全非,他泣不成声,他露出犹如孩子一样迷茫的表情,他缓缓闭起双眼,感受这一生最后的触碰跟温暖。 “我明白……但是对不起,青墨,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范庭川话音落下,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运起内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狠狠击上了苏青墨的心口,将她整个人击飞,撞上了身后山壁。 苏青墨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烧灼的感觉让她快要痛晕过去。而此时就见范庭川脚下步子轻点,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头的影卫跟元勃冲了过去,那两人一动不动满脸迷茫地站在那儿,显然也是被困在了梦境中。 见状,苏青墨怒吼一声“不”,随即在情绪的波动下强硬打开了凰图。 随着那一股殷红光芒的射出,整间密室发生剧烈晃动,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将那两人震醒,就见元勃猛地抽身避开,而那影卫则因为动作稍缓了几分,没等他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范庭川飞出的折扇击中脖颈,到底身亡。 苏青墨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范庭川兵戎相见,她见他再度运气向元勃冲去,她担心脚受伤的元勃会因此而受伤,于是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抽出短刀,也向着那两人飞身而去。 顿时,三人混战在这晃动的密室中,因为苏青墨周身凰图之力过分强大,而一旁的落樱石也明显受到了感应,光芒四射,灵气逼人。 在如此剧烈灵气的撞击下,原本牢不可破的密室震动越发激烈,隐约有坍塌之势。虽是二对一,却因为自己跟元勃都算负伤在身所以明显落了下乘。而明明应该对凰图之气感到不适的范庭川不知在苏钲那儿得了什么利器,竟然毫无反应,甚至动作还越来越迅猛。 越发激烈的打斗更是加速了山石的坍塌,就在苏青墨奋力运气想要一掌击向范庭川的时候,就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上方掉下,正冲她头顶。 为求自保,苏青墨只能收起内气后撤避开,谁料这时范庭川却猛地转身,手中长剑划出,正冲她心脏的位置。 一个前行,一个后退,苏青墨一瞬不瞬望着面前这个曾经最信赖不过的人,看着他将自己逼入绝路,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那剑身刺向自己。 那一瞬间,似乎连时间都静了下来。 地面不再晃动,山石不再掉落,四周声音全无,只余被那长剑刺中的胸膛下,滴滴落下的鲜血。 滴答,滴答,婉转动听,却是让人断肠的心酸哀歌。 身体并未传来任何痛意,可心口的痛苦却比没有受住那一剑而更加难受。适才,就在最最关键的时刻,是元勃奋不顾身冲上前将她紧紧护在了怀中,而那柄长剑,范庭川握着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滚烫的鲜血顺着剑尖落在了她的身上、脸上,她呆傻着缓缓抬头,就见元勃面上含笑,唇角微动。 “我总算……没有食言。”他说。 第747章 我这一生的劫 初次见面,他说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人。 后来见面,他说你可真的要害死我了。 后来? 后来,她帮他脱离了危险,代价却是让他亲手杀了他的师兄。 原本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每天唯一考虑的问题就是怎样让自己的武功变得更厉害。如果没有她,他不会涉足进入这尘世中,不会双手染血,不会撒谎骗人,不会忘却初心,不会……不会丧命在此。 苏青墨下意识就抱住了元勃,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他继续站立。她惊慌失措地抱着他顺势跌坐在地,看着他胸前伤口溢出越来越多的鲜血,那般刺目猩红的颜色几乎要将她的眼睛灼瞎,她颤抖着双手,一只按住他的伤口,一只伸进锦袋里去摸索伤药。 “没事的……没事的……元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青墨语无伦次地说着,却因为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找不到伤药在哪儿。她忽然自暴自弃一样在身上拉扯着想要将锦袋拽下来,可此刻她浑身颤抖,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苏青墨却一直反复手中的动作。直到一双手缓缓按住了她的胳膊,她才猛的停了下来。 “元勃……元勃啊……”如今,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可元勃却躺在她的腿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别哭……”他断断续续说着,“不要……哭……” 他越是这样,苏青墨越受不了,原本只是小声的啜泣,到此刻却已经是嚎啕大哭。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所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环境,只是紧紧抱着元勃渐渐发凉的身子,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元勃用尽力气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他无神的双眼向着她脸的方向,眉宇之间遍布哀凉。 “这一切……是注定的……” “什么注定,什么天命,我不信,我不信!元勃,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苏青墨心口抽动,紧抱着他道,“我带你走,带你回去,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 “不要……不要这样……”元勃无力地按着她的手,声音越发低弱,“苏青墨,其实很多事,要在一辈子走到尽头的时候才会发现。” “刚才,我进入了一个梦境,那好像是我的梦,又好像不是。梦里面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你,但是我很开心,因为那时候出现的会是你。” “我很小的时候师傅曾说,我这一生会有一劫,此劫无解,源自女子。他要我这一生都呆在为云山上,不入凡尘,不理俗事。可既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左右的?” “师兄临去前让我不要对任何人动情,他说你要好好做一个出家人。可这出家人我终归是做不好了,但情之一字我却无论如何都参不透。直到刚刚那一刻,我忽然在想,若是可以便让我来吧,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死。” “既定终生,便不可更改。我们出家人原本只想看透生死、平淡一生,我以为我懂,可现在……我却不懂了。” “苏青墨,你说……这是为什么?” 元勃眉宇间的哀凉添了一许疑惑,可就是这一丝疑惑更让苏青墨心如刀绞。 “傻瓜……你既然不懂为什么还要冲过来……”苏青墨把头埋在元勃胸前,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终是看不透是谁乱了谁的命。 “呵……傻,便傻吧,反正……我也不会比你聪明。苏青墨,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高兴的事,缘也好,劫也罢,我都……都不后悔……你……你不要忘了我……你答应过我的……还要跟我比试一场……” “我记得……我都记得……”苏青墨咬着嘴唇,死死攥住了元勃慢慢下滑的手臂。 然而随着这一声说出,元勃的口中忽然涌出一股黑血,他浑身抽搐看起来很是痛苦,而苏青墨除了紧紧抱着他之外,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地面震动不断,四边碎石洒落,那嘈杂刺耳的声音在这时已是空白,苏青墨埋在元勃胸前痛哭不止,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贴上皮肤,深入血肉,刻进骨髓。 是孽,是罪,是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缺失。 当她手中攥着的那只胳膊无力掉落,苏青墨发出一声尖叫,她疯了一样揽住那只胳膊,强硬拖拽着想要把元勃从地上拉起。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毫无办法,他的眼睛依旧无神,表情也定格在了那一抹安心的笑容上。 他走的安然,她却已然崩溃。 “不……不……不!” 苏青墨怒吼出声,强大的凰图之气从她周身散发而出,只听“轰”的一声,如此强大的力量加速了密室的瓦解,而她却放开了元勃的手缓缓起身,望着仍旧静立在面前的那个白衣身影,她眼神冷寒,终于消散了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你杀了他。”她看着范庭川,步步逼近。 “是。”范庭川毫不犹豫地说着,却是更加刺激苏青墨。 “你让我信你,可你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你说为了我,可刚才却要杀我。我知道其实是我害死元勃的,因为真正该死的是我,可是范庭川啊,如果不是你的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为他报仇了吗,青墨?” 他依旧唤她青墨,依旧面含淡笑,依旧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苏青墨嘴角噙着一抹嘲笑,抬手将面上泪水拭去,再抬首,眸色突变,刻骨的恨意席卷整只眼瞳,独属于凰图的艳丽红光几乎要冲破这方密室,直上天际。 下一刻,苏青墨身形一闪来到了范庭川身后,在他尚未回神之际,她一掌击向他的后心。而眼看范庭川随着惯性身形飞出,她也步子轻点跟了上去,再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范庭川口中喷出的血花绽放在半空,苏青墨却一点不为所动。黝黑的瞳眸在这时已经染成了红色,她唇角微扬,笑容阴冷。 “是啊,是要报仇,不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748章 没错,我疯了 苏青墨的声音很轻,那般虚幻飘渺,只让人觉得置身在梦中。 范庭川接住了她用尽全力的两招,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揪在一起,她猩红色的眸子看起来是那般耀眼,周身再无半点人气,灵气绕身,却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魔鬼。 然而他却笑了,吐出一口血水擦了擦嘴角,直起腰身,依旧如往昔那般看着她。 苏青墨最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他才刚刚杀了一个人,一个他们的至亲好友,可他却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眼下甚至还在笑。 满心的愤怒几乎快要冲破头顶,她怒吼一声,拔出短刀再度冲了上去。 这一次,范庭川终于还手,长剑一挥,直逼苏青墨而去。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原本该就此分开,苏青墨却忽然用力,不顾脚下晃动,直接将范庭川逼到了另一边的墙头。 很快,就见凰图的红光逐渐从刀身蔓延至剑身,少顷她微微用力,就听“咔嚓”一声,在凰图大力的侵蚀下,范庭川手中长剑断裂,而苏青墨则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将短刀送入他心房。 范庭川瞳孔微缩,猛地抬腿直击苏青墨下身。被他这么一挡,苏青墨尖利的刀锋只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衫,而在她后退的时候,范庭川再度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她的肚子,惹得她疼得弯下了腰。 山洞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再这样下去两人恐怕都要葬身于此。然而苏青墨却浑不在意,稍作停顿后再度飞身而起,周身红光越发强烈,竟完全逼得范庭川无力招架。 就这样彼此打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脚下山石碎块遍布,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越来越多的石块从上方掉落,很快就要将这里掩起来。 范庭川已经全身是伤,即便他自诩功夫不错,可在开启了凰图的苏青墨面前,还是显得那般无力。她犹如疯了一样的打法招招用尽全力,即便伤了自己也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他有心招架但却因身体状况而显得越来越无力,直到她手中短刀递进了他偏向心口的位置,他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却是微微泛黑。 苏青墨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一口黑血,看着范庭川脸色惨白的模样,眉头紧锁。 “你……” 她似乎想要问什么,然而没等她这句话说出口,范庭川却突然飞身而起,抽出身上折扇,直接打在了她心口处。 剧痛瞬时传来,苏青墨咧着嘴一脸嘲笑,她真是疯了竟然还想着问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有什么事又与她何关,这个人,这个人可是杀死了元勃,杀死了她最好的朋友的人啊! 苏青墨再度发出一声咆哮,深吸口气抬眸准备继续进攻。谁料这时一阵十分剧烈的晃动发生,随着对面一堵山壁的碎裂,无数飞石迸射而出,两块很尖的山石一前一后对准了苏青墨此刻所在的位置,闪躲不能,接下必死,竟完全堵死了她的前后路。 对面的范庭川此刻虽然脚下不稳,但相对来说处境要比苏青墨好上太多。他抬眸就见那两块山石正义迅猛的速度向着苏青墨逼近,他瞳孔微微紧锁,双手颤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身后有人喊了声“青墨”,随即,强大的内息瞬时充斥了整间石室,在将最后的支柱打碎的同时,也径直劈了过来,将苏青墨身前身后的两块石头击碎后,一把将她扯到了后方。 苏青墨此刻的眸子仍旧紧锁在范庭川身上,察觉到整个身子被人往后拉扯,她却开始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去。 那个人……那个人还没死啊,她还没有帮元勃报仇啊…… 然而没有再等她发动攻击,范庭川却深吸口气望了她一眼,眼神温润,手执折扇,站在那山石不断掉落的缝隙中,冲着她,微微一笑。 他的身形渐渐隐藏在了地面飞起的尘埃之中,苏青墨满眼只留那一个笑容,看着他从有到无,就此,彻底消失了。 “青墨!青墨!” 容骁咆哮的怒吼终于拉回了苏青墨的神智,她侧目望过去,就见他满身狼狈地站在那儿,身后是月影。他紧攥着她的手,一脸焦急道:“这里要塌了,快跟我出去!” 说着,他四下里望了望:“元勃呢?” 提起元勃,苏青墨的四肢终于痛的有了几分知觉。她突然甩开容骁的胳膊疯跑起来,跌跌撞撞摸索到了适才元勃去了的地方,这才发现他整个人的尸体已经被山石掩去了大半,正慢慢陷入裂缝的地面中。 苏青墨扔掉短刀徒手开始挖那些山石,她一边说着“再等等,再等等”,一边两眼直钉在元勃的脸上,想要将他给拉出来。然而她一双手的速度怎么都比不过山石掉落的速度,容骁站在她身旁满目哀凉,在察觉到山洞即将坍塌之际,不再询问只俯身强硬将她拦腰扛起,然后与月影一道飞身而起,向着上方露出的空隙直奔而出。 “放开我!放开!” 苏青墨仍旧挣扎着,她不能把元勃留在那儿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她怎么能让他死了以后还留在这个地方!他们、他们明明说好了还要比试一场的啊,这样她还要怎么找到他…… 然而容骁置若未闻,只越发紧了手臂,迎着那掉落的山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了出去。 原想着从这里出去可能还要上到上一层苏钲的老巢,但当他们三人冲出去以后才发现已经彻底离开了阴阳洞,四边鸟兽正在发出咆哮四下逃窜,因为灵气跟阴气的同时外泄,整个林子乌烟瘴气,连带着那些幽魂都逐渐瘫软,变成了一堆堆烂泥。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容骁并未放下苏青墨,而是与月影加快步子冲下山去。沿途中他们碰到了已经疯疯癫癫的容湛,容骁不得已只能让月影也拽着他一起离开,四人马不停蹄几乎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山底,而当他们刚刚站定,“轰的”一声,就见整个阴阳山上冒起一股烟雾。 此刻,天光大亮,随着一抹阳光倾泻而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第749章 我只要结果 这一趟,他们损失了几十个一等的影卫,更失去了元勃。 山下候着的影卫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见容骁他们一行四人一身狼狈出来的时候,二话不说,牵过马车迎着他们上去,就此离开了这个地方。 容骁担心灵气跟阴气外泄会有影响,于是率先吩咐莫家影卫先送信回去,又派人去周边小城找到当地的府尹,让他派人去将阴阳山守好,没有命令不得让人进入。 在安排完这些以后容骁一颗心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苏青墨,满身是伤,手指全烂。他眼中疼惜涌起,少顷将自己的大氅脱下裹在了她的身上,他手臂微微用力,脑中却不断闪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因为之前与苏青墨所站的是两个位置,是以当地面陷落的时候,他与月影则掉进了另一个地方,那里瘴气密布,到处都是腐尸跟枯骨,路上除了遇到一些奇异的生物就此损失了两名影卫后,便再也没遇到其他危险了。 奇怪的是即便这样却总有一股灵气在周围流动,看起来相当格格不入。 后来他们当然也遇到了范庭川,只是两方还没有开始交手,范庭川就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将他们二人全都带入了幻境中,彼此不同,却是根本走不出来。 那是他心里最不堪回首的一段阴暗的日子,他满心愤恨,险些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到发现幻境中的一丝破绽后,他一剑砍了过去,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时,月影仍旧在幻境中苦苦挣扎,他走上前去将她强制带出来,而范庭川却已经没了踪影。 想来他是为了拖延他们赶过去的时间,可若是这样,他何不直接将他们杀了就好,毕竟适才,他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杀了元勃啊…… 想着范庭川临走前的那一抹淡笑,容骁眉头微紧,心情更是沉重。 一行几人就这样气氛压抑地回到了皓月皇宫,而此时莫麟也已经从外面赶了回来,在看到他们一身狼狈的模样时,面露异色,却是什么都没问,张罗着让他们把苏青墨先送回去,顺便又派人重新将容湛关押起来。 容骁将苏青墨送回了寝殿,并让况琴赶紧去替她瞧瞧。看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容骁心里更是烦闷,这时就见莫麟走了过来,先是望了眼苏青墨,后才道:“出了什么事?” “范庭川来过了。” “范大公子?”莫麟眉峰一扬,显得很是惊讶,“他……” “他杀了元勃。”容骁面无表情地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苏青墨,“而青墨则想杀了他……” 即便短短几个字,莫麟却因为深知苏青墨的性格,完全想到了他们之前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情况。 在这些人里面,他最熟悉的是苏青墨,其次就是元勃。当日若非不是叶茹贞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明明是个和尚,却不肯呆在寺庙里,反而跟在苏青墨的身边,尽做些不该和尚做的事儿。 可正是因为他一直看着,才很清楚不管是苏青墨失忆的时候还是恢复记忆的时候,元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她为先,他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初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以前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事实呢,却是满口谎话。 “走……便走了吧,现在这种时候,死也未免是坏事。我会再派人去阴阳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尸首,月华那么看重他,总不能就让他呆在那种地方。” 容骁淡淡“恩”了一声,这时就见况琴在一旁慢慢直起身子,叹了一声。 “怎么了?”听到他叹气,容骁忽然紧张道。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原本在容召的时候身子就亏空的不行,事后也没调理好就又跟你们去了阴阳山。早前她还没从苏青怡离开的痛苦中缓过神来,眼下的死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她又强制开启了凰图,现在的身体状况相当糟糕。” “会有危险吗?”莫麟皱眉问道。 “暂时没有。” “暂时?” “眼下我只能用猛药先暂时稳住她的情况,但若想全好,她就不能再奔走操劳,需得静养调理一年,这样以后才不会再有问题。但……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况琴说着,重新回望了苏青墨一眼,“而且以她现在身体的承受情况,不能再开启凰图了,阿骁,等她醒了后,你好好劝劝她吧。” 这一路走来,正是因为有凰图存在,所以很多时候他们才能转危为安。苏钲已经是个怪物,对方手段很辣且招数诡异,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谁也不知道,而一旦连凰图都不能用,他们的胜算估计也没多少了。 在场每个人都清楚这个情况,但却不愿看到苏青墨为此而丧命。容骁深吸口气很快点头道了声“好”,稍一沉吟后才又道:“景清蓝他们那边如何了?” “在你们回来前刚传了消息来,他们已经到了珉合城,正在联系之前封旭楠留下的旧人。” 总算是有一点进展,容骁点点头,又道:“齐宣现如今情况如何?” “用四个字来说,就是一塌糊涂。”却是莫麟接过了话,看着容骁答道。 容骁见他一副相当了解的样子,这才想起他之前有事离开过皓月一阵子。想至此,他不由道:“你去了齐宣?” “并未去都城,只是去了周边几个小城。” 莫麟说着,回头看了眼床上沉睡着的苏青墨,然后招呼着容骁跟自己出去。待到二人重新站在门外的时候,他才再度看向容骁,一脸严肃道:“有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的,但现在局势已经变成这样,尤其是月华已经不能再动用凰图,我也不好再瞒着你了。” “你要说什么?” “你难道一直没想过皓月这么多年能与其他三国平起平坐,真正靠的是什么吗?” 第750章 这世上没有巧合 容骁闻言眼微眯,这个问题他当然考虑过,而且考虑了几乎一年的时间。 但早前考虑是因为他想重回容召需要一方助力,这才带着况琴来到皓月,可谁想反而找回了苏青墨。原本他想做的事就是与苏青墨有关,既然已经找到她人了,他也必要再去考虑其他那些事情。 然而眼下听莫麟提起,他脑中再度涌出当年查到的一些消息。容骁不由深望了莫麟一眼,试探道:“难道不是《千秘本》?” 哪知话音刚落,却见莫麟笑了起来。 莫麟身为莫家当家,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十分老成的样子,就连容骁与他的几次交谈,都未曾见他露出过其他表情。 然而面前这一笑却十分耐人寻味,那种明显带着揶揄跟小把戏的感觉瞬时让容骁眉头轻蹙,他敛眸沉吟半晌,忽然道:“这是你们放出的假消息?” “总算是明白了。”莫麟道,“没错,当初正是为了将你们三方都引过来,月华才故意放出了这个假消息。” 世人总喜欢人云亦云,只要内容够玄乎,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想就会下意识选择相信。苏青墨当时虽然失忆但仍旧深知世人本性,尤其是对那些位高权重者的心思,所以她在考虑皓月劫难这件事时,便用《千秘本》为矛头,引得三方出马齐聚皓月,如此既方便他们藏身于暗处,又能让他们查到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因为皓月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神秘吧,所以他们认定我们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才能有如此实力跟其他三国抗衡。” “难道你们没有?”容骁却并不赞同,只淡淡问道。 莫麟眼睛一亮:“有自然是有,别说是皓月,其他三国不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吗?容召当年能一跃成为四国之首,除了容召先帝为人果决又很有手段外,不都是靠着范家那铺天盖地的情报网跟人脉,若非不是当年范家风头太盛,容湛上位后也不至于将他们逼到那个地步。” “至于齐宣,虽说当年看起来纪家跟景家不相上下,但对已故的宣帝而言,景家手中的阵法图可是当年在战场上让他屡战屡胜的主要原因,这也是为何现在景家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却还是无人敢轻易挑衅他们的原因。” “擎南那边你应该最清楚,叶家的蛊术亦正亦邪,对常人来说那东西是噩梦,但对上位者而言却是杀人利器。眼下叶家当家虽已不在,但叶氏一族旁支很多,再加上那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不仅活着还与你们相交甚好,这也是南帝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南帝即位。” 莫麟说的简单而轻松,但他脸上笃定的笑容跟那字字句句都震撼人心的话却让容骁眸色沉了几分。 一个基本上不出皓月国门的人却无比清楚其他三国的能力跟特殊之处,不知该说是其他三国暴露太多,还是该说皓月收集消息的能力太过可怕。 容骁深望了莫麟一眼,稍一沉吟,道:“那么,皓月的底牌是什么?” 闻言,莫麟只敛眸不语,左手轻抚右手拇指上的那一枚扳指,良久才道:“你应该听说过当年老宣帝曾经发兵皓月,却在中途被皓月伏击,丢了五万精兵的事吧?” 容骁挑眉,表示知道。 “当年那件事人人都以为他们是中了邪,否则怎么会做出投敌叛国,抛家弃子这种事。但世人只看表面,却不知内涵,那些士兵的家人早已被皓月派出去的人悄无声息地带离开了齐宣,所以家人无忧,士兵们才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即便这样,他们依然也是投敌叛国。”容骁淡淡道,“别忘了,无论如何他们出身齐宣这件事是改不了的。” 莫麟不置可否,侧过身子望着远处长出了口气:“这一点我承认,但皓月拉拢他们也并非全无原因。” “不过是些普通士兵罢了。” “或许士兵是普通人,但主帅不是。”这时,就听莫麟忽然道。 容骁心里本就有些想法,此刻一听立马明白过来。他顺着莫麟的视线向着远处看去,不一会儿就见莫笑带着侍卫从殿门口匆匆走过,此刻忽然吹起一阵冷风,扬起二人长衫飘飞。 “是他吗?”良久,容骁问道。 “你可知他为何要叫莫笑?”哪知莫麟却是避而不答,反问了一句。 “为何?”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齐宣进兵皓月的时候。他身为主帅,镇定、杀伐果决,冷酷无情,但那不是人,只是一个挥舞手中长剑的傀儡罢了,因为他不会思考。” “那时候别说是笑,他甚至连话都没有几句。他手下士兵在如此强压待遇下虽然看起来各个都十分勇猛,但是你知道,即便再优秀的人偶尔也是要捧一捧的,如果一味挑刺打压,反而适得其反。” 容骁亦是上过战场的人,当然知道莫麟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身为主帅,冷静的头脑跟过人的胆识缺一不可,但有时候一些小小的情趣却更能拉近主帅跟士兵之间的距离,不仅会让他们更加臣服更加相信自己,也会使他们在战场上更加卖命。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手段,他们的生存之道。 而莫笑,就是因为太过无情失了心力。 “所以第一次交手,他以为会大获全胜,却被我一小股精兵打得落花流水。他当然不服,他想不明白我这种看起来瘦弱的人怎么会做到这一点。” “然后他恼羞成怒质问了你?而你则想跟他做一个交易?”少顷,顺着莫麟的思维,容骁忽然挑眉问道。 莫麟显然对他的认知有些惊讶,他侧目重看回他坚毅的侧脸,道:“说是交易其实也不然,只能算是一场比试。我让他交出五万人马由我训练,三天,我会让他看到成果。” “他竟然答应了?” “他当然会答应,因为是我特意去了齐宣的军营,当着一众齐宣士兵的面冲着他说的。” 莫麟深吸口气,眸色涌起一股暗色:“不过想想,若是可以再选择一次,我应该不会那般鲁莽了。” 第751章 攻心战攻的就是心 莫麟表情平静地说着,但那幽深的眸子里却更添沉色,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事实上不用他说容骁也能猜到些大概,莫麟虽然并非当日皓月的主帅,但因为他独特的身份,如果入了齐宣军营,相当于是羊入虎口。军人们的乐趣有时候很可怕,素质不太高的总喜欢用一些难听的话来嘲讽战俘,更甚者则会在骂人的时候做一些具有羞辱性的事。而素质高一些的倒是话不多,但是手段却极其残忍,但毕竟是对待俘虏,所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对莫麟这种一直养尊处优的人而言,那样的环境,真的会令他感到绝望。 莫麟深吸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继续道:“五万精兵,三天时间,我需要做的就是调教他们,让莫笑心服口服。” “可你既然已经把自己置身在了那么一个危险的境地,你就没有再谈条件的资格了。”这时,容骁忽然道。 “我当然明白,所以早在入军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安排。莫笑当时只知我们手段了得,却不知皓月除了依靠脑子外,还有另一样东西才是真正的底牌。” 莫麟并未提及那张底牌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稍微沉吟过后才继续道:“我只是稍微吓唬了他们一下,而他们因为第一战已经失败,再加上他们根本不清楚我的底细,所以只能答应我的要求。当然了,这其中也不排除莫笑好胜的心里。” “尽管那时候也偶有人建议他用我来做筹码要挟皓月,但他却始终没那么做,而是真的给了我五万的人,让我跟他们呆了三天。” “对士兵来说,他们只听主帅的命令,像我这种人他们根本不屑一顾。不过我虽看起来只是个文弱的公子,但好歹也从小习武,所以在我接连打败了他们中最厉害的十人后,他们便多多少少对我有些改观了。” “而这一些,莫笑全都看在眼里,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于是只看了半天后便再也不来了。” “你便是等着他离开吧?”容骁忽然笑道。 “自然,如果什么都看在眼里的话,最后便没有乐趣了,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清楚。莫笑走后,我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些人,我让副官将这五万人里面能说得上话的人全都叫了过来,几句交流,了解他跟他手下人的擅长之处,分析他们的主要性格。之后半天过去,那五万人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大概。” “之后呢?”容骁忽然觉得有趣起来。 “之后,我让他们好好休息了一晚。”莫麟缓缓道,“他们一路长途跋涉从齐宣过来,步子还没站定就先跟皓月交了手,他们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莫麟表现出来的体贴跟温柔对那些一直生活在莫笑强压下的人而言当真是一汪温泉,尽管他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但还是会心怀感动。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温柔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莫笑就让副官将那五万人全都召集了起来,那时正值六月伏天,气温虽说不如擎南那般燥热,却也很是难熬。 就在这样的温度下,莫麟却让他们开始绕着军营跑圈,他无视周围其他士兵跟莫笑从帐篷中投射出来的诧异目光,只让那群人一圈接着一圈,五万人,浩浩荡荡的画面,无论是中暑还是谩骂他都不理,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倒在了地上,他才缓缓出面。 “后来,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莫麟笑道。 “让我想想,你应当是骂了他们吧?”容骁也笑道。 莫麟眉峰一扬:“是骂了几句,什么废物啊没用之类的,他们再生气也没办法,因为连跳起来跟我争执的力气都没有了。” “骂完以后我便让他们回去休息,我自己则去了厨房,付了些银子让他们煮了解暑的绿豆冰给那些士兵,顺带还有一顿大餐。”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在很多情况下只对小孩子有用的手段,对这些士兵来说却无比有用,一是因为他们早上挨的那一巴掌太狠急需安慰,二则是那里面多数也只是些孩子,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世上乱七八糟的纷扰跟争执,所以才能保持单纯。 “晚些时候我找了他们谈话,告诉他们我并非是有意折磨他们,我只是想让他们清楚,在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共存的,有好就有坏,有真就有假,同样,有付出就有回报。” “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的,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啊。”容骁很是敏锐道。 “但他们是不会发现的,他们只会对莫笑的对待感到更加委屈,而对我也更加信服。” 莫麟说着顿了顿,才继续又道:“后来我便告诉他们三天后要进行的比试,原本莫笑是想让我用这调教出来的五万精兵去攻打皓月的,但在我的吓唬下,他最后只说在军营里面比试就好。” “我告诉他们,人若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有用尽全力去付出,结果才不会让自己失望,也会让别人看得起。你知道,他们一直想在莫笑面前被重视,所以这些话无非是最好的鼓励。” “第三日我没有再插手,让他们跟着其他士兵一起进行常规的训练,但却各个气势十足,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而那时莫笑终于坐不住了,他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却让他只等着看明天的比试就好。” “看来最后的结果是你赢了。”容骁慢慢将视线移开,看向适才莫笑经过了的殿门口缓缓道。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赢。总共三轮,我这边一胜两平。但关键莫笑挑选出来的都是他手下最厉害的人,而我这边则是往日里看起来比较弱那一些的。如此,即便是平局也能看出高下。” “攻心战,你这一局倒的确让我心服口服。”听了这个结果,容骁再度一笑。 “那时候,莫笑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莫麟看着容骁道,“但他只以为是我带兵有方,却不懂所谓的攻心战,赢得只是人心罢了。” 第752章 一枚玉扳指 莫笑当时尽管还算服气,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同样的人为什么短短三天就变了样。这三天他虽然没有时刻注意,但听下面的人来报,那五万人除了跑过一次圈以外,甚至连常规的训练都没做,难道那跑步还有什么秘诀,会增加人的体力,激发人的斗志? 索性莫笑倒也不是什么别扭的人,尽管输了比试,但为了解惑还是将莫麟请去了自己的营帐中,跟他寻求经验。而莫麟却只是避而不答,只冲莫笑说了一句……你领兵打仗说的是保家卫国,实际却根本没有出过全力,如此做法,愧为主帅。 “当时他气得险些就要将我杀了,后来我便把刚才告诉你的那些尽数告知于他,他这才不得不承认我说的是对的。而他之所以不愿意打仗,是因为劳民伤财,他见不得平民受苦,也觉得这样整天生活在刀口上的日子太过无味,他更想平静度日。” 身为主帅却抱着这样的心里,也不知这对齐宣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你将这些话都说明白了,你对他也就没用了。”这时,就听容骁忽然打断了莫麟的话,直截了当道。 莫麟闻言淡淡一笑:“所以当晚皓月的士兵就来偷袭了,在将我救出去以后,也将莫笑一道带走了。谁让他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呢,醉的不省人事也不能怪我。” 莫麟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无意识地抚摸右手拇指上的那一枚扳指,时间长了,也不禁引起了容骁的注意。 他敛眸扫了那碧玉的扳指一眼,稍一沉吟,道:“你这样不遗余力地打入敌营又将他带出,应当不只是为了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主帅吧?” 眼见莫麟淡笑瞥了自己一眼,容骁又道:“你可别跟我说他就是皓月的那个秘密。” “他不是,但那个秘密却是与他有关系。莫笑虽然只是齐宣的一名主帅,但他却是在杀气重的同时又保证了心无杂念的澄澈,可以算是两种极端,而我正是需要这样极端的人,他能帮我开启一些东西。” 莫麟说着,忽然取下了右手上的那一枚扳指,摊平在手掌心中,冲着容骁伸了过去。 “看看就好,不要随便乱碰。”在见容骁正要伸手拿过去的时候,莫麟突然提醒道。 容骁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此刻阳光微斜,刚好将那碧玉的眼色照的透亮。在如此色彩的映照下,容骁微微俯身,就见一股黑色的烟雾正在里面游走,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到。 “除了莫家家主,普通人碰到扳指会被这股气所重伤。那是剧毒的烟雾,只要沾上就必死无疑。”这时,就听莫麟如此说道。 容骁长出了口气,他重新起身,想起之前的确不管在哪儿都见莫麟手上戴着这枚扳指,于是老实道:“我原以为这只是你莫家家主的象征。” “它的确是莫家家主的象征,但你别忘了,莫家家主能有今天,是全靠陛下赏识的,而陛下之所以赏识莫家,则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莫麟的话让容骁陷入沉思,毕竟原先他们以为莫家会受到月云升的提拔,只在于莫家十分有钱,而莫家的男子有比较有能力。可细想看看,有钱有能力的人这世上一定有不少,何必非要选他们? 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先入为主的进入了一个怪圈,因为把视线放在了能看到的东西上,反而忽略了一些看不到的真相。难怪他们三国齐聚在此那么久,谁都没能找到皓月国真正的筹码在哪里。 毕竟,谁能想到它还真就一直被戴在莫麟的手上呢? “所以,这枚扳指到底是什么?” “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启一样东西,而那个东西……”莫麟话没有说完,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扳指重新带回手指。 见状,容骁眼微眯,眸底闪过一抹沉色。 “事已至此,你还是不信我?”他问道。 莫麟摇了摇头:“我若不信就不会告诉你这些,我只是在想,那东西虽然是莫家的,但莫家的使命却是辅佐皓月皇室的人。月华虽不是月帝亲生,但月帝已经决定百年后将大统交由她来继承,所以你可以理解这东西是月华的。” “目前天下大乱,之后四国必有一战,而我们手里有了它便是如虎添翼,虽说对付苏钲可能没用,但对他手下那些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战我们死都要赢,但倘若尘埃落定了,你可有想过这天下该由谁来统一?” 容骁心中一滞,随即皱眉:“眼下谈这个问题只怕为时过早吧?” “但如果不谈,有一个问题就没办法解决了。”莫麟也直截了当道,“我说过,莫家只侍奉君主,同理,莫家的秘密也就只有君主才能知道。” “每一任的莫家家主都会与自己选择的君主签下契约,如此才能号令莫氏一族听令。而那样东西也是一样,因为具有灵性,所以只有在认主之后才会发挥最大的力量,才最有用。” “那你跟陛下……” “可惜的是,与陛下签订契约的是我的前辈,而一位君主只能选择一任家主,是以我到现在仍旧算是个自由身,会选择扶持陛下,不过是因为他与叶茹贞有恩于我罢了。”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这样我今天说的话你就全当没有听过。但为了不输给苏钲,我必须要把那样东西祭出来,所以我一定要选择一位新主去扶持,眼下看来,不是你,便是月华了。” “如果是她,会怎么样?”容骁微微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道。 “那东西的力量耗费的是君主的内息,以她目前的状况自然不能承受,我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来询问你的。可是你……” 莫麟没有再说,容骁也没有再问,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当日对容湛做出的承诺,倘若为帝,他将永失至爱,可若是不答应,他依旧会失去至爱! 从没有陷入这么两难的情况,容骁垂着头不知想了有多久,才终于深吸口气道:“罢,便如你所说,这责任我来担!” 第753章 任务失败 就在皓月皇宫正陷入沉重气氛的同时,此刻的容召皇宫依旧是一片阴云。四下里尽是血腥跟恶臭,每日里总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每个人都活得胆战心惊,只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城中的气氛比皇宫内院来说可能要稍微好一点,在那些反对苏钲的人通通惨死过后,百姓学会了沉默。只是往昔热闹的场景不复存在,人们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没有笑容,没有欢声,一个个脸上皆是愁容,在看着那紧闭的城门时,竟是连逃跑的打算都没有了。 此刻正是傍晚,一轮弯月被层层的乌云盖着,只余那星点亮光将地面照的朦胧虚幻。空旷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一股臭味,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明明才刚吃过晚饭,却是连点灯光都没有。 寒风渐渐大了起来,“呜呜”的风吹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听起来格外渗人。而这时就听“吱嘎”一道响声,城门被侍卫们从外面开启,接着一个人影缓步走了进来,却是步子踉跄,身形摇摆。 他走的很是艰难,似乎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落脚后留下的脚印似乎带了丝丝血色,他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喘几口气,这时就见滴滴鲜血自他胸口处落下,在地面开出妖冶的花朵,很快又被寒风扬起的尘沙给盖住了。 如此走了不知道多久,待到走到一间宅子外的时候像是终于没了力气,靠坐在门边就这样滑了下去。 “开……开门……” 他低声说着,努力抬起胳膊拍着大门,却只发出一道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当那阵风刮过,便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就那样躺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冻僵了。鲜血从身子里流出渗入地面很快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他长出口气觉得自己四肢都麻了,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想自己不会真要死在这儿吧。 “吱嘎……” 随着一道开门声响起,他身后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那儿,视线微微下唇,落在们门边的那个身影上。 “你……” 来人面带诧异,稍一沉吟便俯身将地上人给拉了起来。将他的胳膊搭在肩头,来人扶着对方缓步走进宅子内,在绕过几个弯子后到了一处房间。 那房间里明明有声音传出,但却是一片漆黑。黑衣人却不假思索走上前去,腾出一只手轻叩门扉,低了声音道:“主上,他回来了。” “进来吧。”里面的人很快说道。 黑衣人道了声“是”,重新搭上来人的手将木门推开来去。瞬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传出,而当两人站到屋子里的时候,就见屋内一个女子从他们面前缓缓躺倒在地,双目圆瞪,浑身是血,但……身体却已经腐烂了。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轻蹙眉头,急忙避开视线,将身上搭着的人放在了地上。 “伤的这么重?”这时,就听刚才让他们进来的那一个声音再度响起,黑衣人抬头,就见那躺倒的女子身后正坐着一个男人,尽管屋内一片漆黑,但他穿在身上的明黄色龙袍却格外耀眼。 正是苏钲无疑。 他坐在那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扫了眼地上的范庭川后,看着面前的李继道:“继续。” “内息紊乱,内伤颇重,皮外伤也有,胸口这一处……最重。”李继说着,头已经快要插进地里。 “你知道该怎么做。”苏钲依旧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截了当道。 李继闻言身子微微发抖,他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范庭川,少顷,眸底掠过一丝忧色。而这时就听苏钲轻轻咳嗽了一声,李继顿时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拿起一边放着的短刀,在胳膊上划下一道,然后揽起范庭川,将血慢慢送入他口中。 范庭川惨白的双唇在触上那鲜血的时候突然动了一下,之后不用李继再喂,他自己已经张开嘴咬了上去,十分贪婪地喝了对方的鲜血。李继一脸痛苦几乎快要痛死过去,他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眼见范庭川力气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突然一掌击向他肩膀将他拍出去,自己则踉跄着步子起身,摇摇晃晃地躲到了苏钲身边。 被拍出去的范庭川终于清醒过来,他缓缓抬首,原本黝黑的瞳眸竟然在此刻闪过一道阴绿色。他身子依旧虚弱,伤口也依然很痛,想要站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只能喘着气停了下来,发现苏钲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任务……失败了。”良久,他缓缓道。 “我知道。”苏钲却是很直接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你还有用。”苏钲很快说着,站起身来,双手后背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让你去将容湛带回来,如果有空余时间就把容骁他们给杀了。但是你不仅没有带回容湛也没能伤到容骁,反而自己落了这一身伤,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苏钲的声音很轻,这些话是他笑着说出来的。然而范庭川只觉得在那阴森目光的注视下,头皮发麻,手脚发冷,豆大的冷汗自额上滑落,最后解释道:“我……失手了。” “我看你不是失手,你是故意吧?” 苏钲说着,突然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他那满是阴绿的瞳眸就像是野兽看到猎物时候的样子,而范庭川在他毫不费力的控制下完全没有回手的余地。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回手。 “我……我没想到那个和尚会冲出来,我原以为……原以为会是容骁……”范庭川一边咳嗽一边说着,鲜血从他口中大片大片落了下来,“但是你放心,这……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看他说的这般笃定,苏钲眼微眯打量他片刻,这才松手将他放开了。 “你什么意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范庭川,冷冷问道。 “青墨……她现在很伤心……很生气,以她目前的情况,她应该不能再开启凰图了,这对你来说,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吗?” 第754章 让他们无处可逃 苏钲闻言微微挑眉,像是没料到竟然会在范庭川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他并未吱声只仍旧用很是幽深的目光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见范庭川又因体力不支快要晕厥时,他才重新出手抓住他的头发,道:“万一她强制开启呢?” “容、容骁不会允许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没什么用处了……”范庭川很快说道,“他们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所以应该会去找新的东西来抵抗你……” 苏钲冷哼一声,狂傲道:“我连凤凰图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其他东西?” “就怕……就怕万一,毕竟他们那边还有个莫家,不是一直盛传莫家手里有什么《千秘本》吗,我是担心……”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操心。”苏钲冷冷说着,终于松开了手。 看着范庭川重新趴回地上,一身白袍漆黑不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苏钲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停了一会儿才又道:“你惹怒了凰图之女,她这一次应该要开始反击了。眼下容湛还在他们手里,有那家伙在,容召国的情况他们可以先不必考虑,她如果真想反击,恐怕是要去齐宣那边了。” “也……也不一定是这样。”就在苏钲说完后,范庭川突然插话道。 “恩?” “不是还有擎南国么……之前因为叶宇的事情,擎南那边一直还在休养,南帝绝口不提再立况琴为太子的事,不知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所以我想如果能够拉拢来南帝,或许咱们的胜算可以更大一点。” 这一点倒一直是在苏钲的考虑之外的,他与南帝并不相熟,唯一知道的那些还都是从叶宇口中得知的。听说那老东西十分狡猾,明明将大权都交给了大皇子,但实际却还是在背后操控着一切,静待时机将那大儿子跟叶家都弄下去,好让最小的儿子即位。 这样一个处心积虑才老家伙,难道真的会因为之前的事就改变了想法? 苏钲不清楚,但他觉得也并非没可能。 这天底下没人没人不想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上,没人不想一统天下当霸主,南帝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不可能一点野心都没有,或许他也是一直以假面示人吧,如此看来,他倒的确可以派人去探一探那老家伙,到时候三国联手,还怕弄不死一个皓月? “李继,等下我写点东西,你亲自送去给南帝。”在简单的思考过后,苏钲说道。 李继点头道了声“是”,但因为他刚才被范庭川饮了血,此刻伤口正在隐隐作痛,浑身都在冒冷汗。 这时就见苏钲再度走上前去,他看着范庭川,面上终于撤去了怀疑而换上了笑容:“虽然你没有完成任务,不过你做的也不错。” 说着,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范庭川:“你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李继还要替我跑腿,不能一直用血来给你疗伤。这样吧,我送你去一处地方养伤,但是你最好规规矩矩的,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苏青墨死在你面前。” 范庭川瞳孔一缩,皱眉道:“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可以。”苏钲“哈哈”一笑,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李继,把这儿都处理了,再带他去那个地方。” 李继再度答了声“是”,垂目不敢去看那个背影。就这样一直等到再也听不到苏钲的半点声音了他才终于敢抬起头来,他先是瞥了一眼门边,后才望向范庭川狼狈不堪的样子道:“你……不是在搞什么把戏吧?” 可范庭川却连看都不看他,只长出口气,慢慢躺了下去。 他很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好好休息一下…… 四国眼下虽然还没有开战,但因各国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关于天下大乱、四国战起的传闻则愈演愈烈。原本在提前知晓战事可能发生的时候人们都会拼命逃跑,可这一次是四国大战,他们无论去到哪里都难逃一死,这样一来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更甚者竟然直接选择自尽来了结自己跟家人的性命,就是担心战争的时候太过痛苦。 容召早已是一潭死水,对那里的百姓来说是生是死也没什么区别,而擎南因着上次叶宇造成的混乱还没过,眼下又即将开战,城里面的人简直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有些甚至还想跑进皇宫,却被守门的侍卫一刀给砍了。相比前两个,皓月眼下要好太多,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直生活的很乐观,又或许他们很相信自己的君主,总之相比起来这里算是唯一一个正常的地方了。 而唯有齐宣是两极分化,城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则是因为他们认为现在执掌大权的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好他们,而忧的人则是认为对方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一时间,还没等开战整个国家就闹得不可开交,上到朝堂,下到地方,没有一处净土。 就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中,日子一天天过着,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当整个城里面的人都犹如疯了一样争吵不休的时候,某一日,齐宣的都城珉合城中却迎来了几位新的客人。他们各个身着素袍长衫,男子长相普通,女子以面纱蒙面。人们原还以为是不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私奔到此了,在见他们这副穷酸样子以后,便也失去了八卦的心思。 毕竟,眼下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人们逃走都来不及,上赶着往这儿凑得不是疯子便是傻子。 这一群来人十分低调,在入城之后便轻车熟路地进了城边上的一间破破烂烂的客栈。那间客栈里面以前有个十分泼辣的老板娘,甚至听说还跟已去的宣帝有什么关系,但后来宣帝驾崩,这城中有关他的一切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人们见他们这般低调,很快也就忘了曾有这几人来过,而重新加入他们争吵八卦的行列中去了。 但他们不知,正是这几个人将齐宣目前的情况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而那为首的女子,正是当年老宣帝最深爱的女子生下的女儿。 第755章 又见故人来 苏青墨自从阴阳山中出来后足足躺了有两天,才终于转醒。可醒来后她便觉得浑身不适,仿佛提不上劲儿一般怎么都不舒服。 从容骁的话中她大概知道了那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而在莫麟派去回来的人口中得知阴阳洞已经彻底被埋了的时候,她则陷入了很长的沉默中。 心里面有一道疤,每走一人,它就裂开一次,直到元勃的死将它彻底撕开,连带着她整颗心都被扯得粉碎。 痛极,伤极,恨极,但却无能为力。 尽管很想亲自去阴阳山下为元勃点上三柱香,可苏青墨知道他们时间不够。在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后,便与容骁收拾了东西,带着况琴跟月影出发前往齐宣,而莫麟跟莫笑等人则在皓月准备,随时开局。 在路上的时候,苏青墨总觉得容骁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那种凡事都亲力亲为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可问他,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往,她就算是把炸锅碾成渣都会问到底的,可现如今,却是没那个心思了。 赶了两天路,当他们四人到了珉合城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城门处的守卫看起来相当疲惫,不时见有人从城里冲出来想要逃跑,却都被他们乱棍打一顿后拖了回去。在见他们四个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守卫的态度仍旧很不耐烦,可当月影将一枚银锭子放在对方手里的时候,就见那守卫立马变了脸色,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很快将他们迎了进去。 “就这么容易?”刚一入城,看着身后那人乐呵呵的走开,况琴一副吞了屎的表情看着其他三人。 “景清蓝的信中已经说过了,眼下城中一片混乱,朝廷根本无力管那么多。侍卫们倒是有不少,但都是拦人们出去的,倒是不会不让人进来。” “更何况肖瑾尘自己现在已经应接不暇了,哪里有功夫操心这里的事儿。” 苏青墨淡淡说了一句,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随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记忆中的客栈很快出现在视线中,然而比起以前门庭若市的样子,现在瞧着却相当冷清。 心中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苏青墨轻叹一声,却见容骁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的大厅内摆放着几张矮桌,厚厚的灰尘显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烛火在冷风的侵蚀下显得那么弱小,摇摇晃晃仿佛很快就要熄灭,却又在风停之后坚强的竖起来,在地上映出他们长长的影子。 房子里有些冷,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气儿的缘故,只站这么一小会儿都觉得浑身发凉。门外的街道上依旧是吵成一片,可这里却像是凭空多出来的地方,竟然完全听不人什么声音了。 “吱嘎……” 脚踩在木板上摇晃的声音响起,那般刺耳的调子果然让苏青墨几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时就见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将捂着嘴的手撤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大厅中竟然站了几个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苏青墨却是笑了。 “这儿是客栈,你是小二,你见到人了不应该问客人几位吗,竟然还问我们是什么人?” 那小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在触上一旁容骁的目光时吓得“咚”腿上一软,结果因为踩空了楼梯,很利落地滚了下来。 随着他脸朝下摔倒在地,一旁立着的酒缸在这剧烈的撞击下发出“咚”的一声响,将里面原本结了薄冰的酒水晃得到处都是。一边的矮桌也在他乱晃的脚下被踹的歪七扭八,这时就听楼上传来一声“要死啊”,接着就听“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就见又有一人冲下楼来,是个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袄子,速度却比刚才那小二还要快上许多。 女子冲下楼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苏青墨他们几人,原本含在嘴里的脏话竟是怎么也没说出来。她站在楼梯上怔怔望着他们良久,少顷却只低低喊了一声王妃,然后一脚踹开那小二就冲了过来。 阿晴嫂仍旧是以前不拘小节的样子,口中喊着苏青墨王妃,但却一点也没把她当成是主子。她紧紧握着苏青墨的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而苏青墨看着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再联想起这冷清的客栈,最终只叹了一声:“这些年,苦了你了。” 阿晴嫂闻言,急忙摆了摆手:“不苦不苦,跟你们比起来,我这点苦算啥。” 她笑呵呵地说着,突然挣开了苏青墨的手,一边迎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冲着那小二喊道:“你个不长眼的,还不赶紧地去烧点热水泡壶茶来,顺便再去集市上买点熟食来弄点饭吃!” 苏青墨原本想说不必那么客气了,容骁却及时将她拉住,慢慢摇了摇头。 以前的阿晴嫂总是笑呵呵的,连带着整个人都看起来生机勃勃。然而刚才这么一照面过去,却见她满面愁容,显然因为封旭楠被控再加上齐宣的情况,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所以在见到他们到来的时候,她是真的高兴,起码那眼角眉梢的笑意,一如往昔。 阿晴嫂很快关了店门,只给那冒着天冷出去的小二虚掩了一扇。她走到后厨洗了几个杯子跟茶壶,又泡了一壶热茶过来,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来回跑了几趟,将店里面能吃的东西都给端出来了。 看着她跑的脸蛋子红扑扑的,苏青墨深吸口气,总算是觉得这屋子有点人气儿了。 “你们将就着用点,我这点好久没人来了,所以也没心思去打理。更何况殿下他……”阿晴嫂说着,眼眶一红。 苏青墨急忙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从月影手中接过帕子,小心翼翼地替阿晴嫂擦着眼泪。 “别伤心了,现下我们都在这儿,不管那混蛋做过什么,我全都会加倍还在他身上。” 阿晴嫂闻言微微愣住,少顷她突然抓住苏青墨的手道:“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齐宣……已经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样子了!” 第756章 鬼东西 苏青墨还从来没有见过阿晴嫂这么害怕的样子,她拿起茶壶替她续了一杯热茶,然后一边替她暖着手一边道:“难道不就是外面的情况?一边有人拥护新主,一边有人反对,可宫里面却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不仅仅是这样。”阿晴嫂说着,眼色一暗,“自从殿下不在了,齐宣早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现在外面只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但实际……” 阿晴嫂正要开口,谁料没等她出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况琴坐的距离大门最近,他跳起来拉开木门就准备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却见一个黑影子佝偻着腰快步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来,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一边搓着手道:“唉呀妈呀老板娘,吓死我了,外面又开始了!” 虽说从他们一开始见面他就一直是这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与刚才比起来,这会儿的震惊显然更甚。这时苏青墨察觉到阿晴嫂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低低道了声“没事”后起身与容骁一起走到门边,稍微探了个头出去。 就见漆黑一片的街道上突然火光冲天,原本争吵不休的人群这时候全都四下逃窜,惊呼声,救命声,惨叫声,连连不断。 “这是……” “如果我没猜错,是宫里面的意思。” 阿晴嫂叹了口气,也走上前来,却只是将他们拉回去,顺手合上了门。 “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自从那位前阵子回宫以后,这里就乱了。我原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在捣乱,有一次想要去拦,却被我当家的挡住了。他说那些人看起来好像不是正常人,一身黑衣,浑身冰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是……” “死人。”容骁接过话,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只见阿晴嫂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这事儿太邪乎了,你说哪有死人还能活蹦乱跳到处跑的?我没敢过去看,拉着我当家的就跑回来了。结果从那天以后,他们动静就越来越大,每到晚上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不管你呆在家里还是站在街上,都不安全。” “他们做什么?打砸抢烧?”这时候况琴突然插嘴道,“难不成还去调戏妇女?” 苏青墨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发觉他们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阿晴嫂的当家,不由心中一沉,道:“阿晴嫂,你家掌柜的……” “被抓走了。”阿晴嫂叹了口气,“不然王妃你觉得我会这样干坐着没反应?” “那群人虽然每晚出现,但时间却是不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根本让人摸不清规律。原先人们以为只要呆在家里就没事了,结果第二天那群怪人直接闯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将强壮的男丁全都带走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人们都说,那些家伙办事儿没个定性,有时候只带走人就行了,有时候却还要打伤几个顺便砸了东西烧了屋子。我当家的就是那一次被带走的,到现在……还没消息。” “眼下这城里面只剩一群老弱病残还有女人跟孩子,整日里就乱逛在集市,说什么的都有。其实在你们来之前,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 阿晴嫂的话又一次被打断,这次却是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她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冲着苏青墨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让那小二将他们一行带去后院藏起来。 苏青墨等人随着小二进了后院,倚在门边静观前厅的情况。这时就见阿晴嫂轻咳一声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晃了过去,结果没等她开门,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随着那群人鱼贯而入,刚刚才有了点温度的房间顿时冷的如冰窖一样。那领头的男人一整张脸几乎都罩在了面具下,他看都不看阿晴嫂,只带着人在前厅翻找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阿晴嫂见状,急忙上前拉扯道,“我当家的被你们带走都好几天了还不见人,你们还要找什么!给我出去,滚出去!” 哪知阿晴嫂话音刚落,那领头的黑衣人忽然伸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阿晴嫂几乎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扣住,很快透不过气来,四肢挣扎,两眼外翻。 眼看这样下去很快阿晴嫂就会没命,苏青墨在后面顿时急得不行,正想着要冲出去救人的时候,却被容骁一把拉住了。 只见容骁很平静地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收拾,他摇了摇头,手先指向外面,却又很快移开,指向了窗户的位置。 苏青墨这才发现那里似乎有个黑影,正藏在暗处不知做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这时就听“轰”的一声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炸了一样,外面的喊叫声更甚,而那黑衣人也终于松了手,微微偏过头,看向门外。 少顷,他越过阿晴嫂就往外走去,身后几人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客栈。全程这几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那样子像极了行尸走肉。而苏青墨在见他们走远后这才急急冲出去,她一边揽住阿晴嫂替她顺气儿,一边抬头紧盯大门,果然很快就见有人再次走了进来。 “你们真是!” 果然是个老熟人,景清蓝正一脸不情愿地瞪着他们,一边手指着外面,一边压低声音道:“你们也不看看那外面什么情况,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你们是生怕肖瑾尘不知道吧!” 苏青墨一听,顿时也来了火气。她将阿晴嫂交给月影照看,自己起身怒视景清蓝道:“外面的情况,什么情况?你信中只提及了齐宣目前的对峙局面,却从来没有跟我们说明这城里面还有苏钲的怪物在!”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景清蓝长大的嘴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他忿忿瞪了苏青墨好一会儿,忽然就泄了气低头道:“谁跟你说那是黑衣人的怪物了。” 苏青墨秀眉微扬,并未做声。 “那东西不是苏钲的,是肖瑾尘自己的。”这时,就见景清蓝缓缓抬首,一脸苦色,“是他让繁花跟阿时帮他弄出来的鬼东西。” 第757章 倒了八辈子血霉 叶繁花跟叶时…… 苏青墨难掩内心震惊,望着景清蓝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让况琴先去把门关上。 “他们……万一回来了呢?”这时,就听况琴忽然问道。 “不会回来。”这时,景清蓝再度道,“那些家伙每天出来的时间有限,眼下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我刚才是用乾引香将他们引出来的,那声爆炸不过就是个噱头,免得让肖瑾尘的人明天查过来发现我在这儿。”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再度一沉:“那东西还是繁花他们留下来的……” 看他一脸沉重的说完坐了下来,苏青墨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容骁表现的却比苏青墨要平静太多,他走上前拉开凳子坐在了景清蓝对面,眉峰一扬,冷道:“你是担心我们不来,所以才只报喜不报忧吧?” 景清蓝表情一僵,随即不悦道:“你这是说我在骗你们了?” “难道不是?”容骁反问道。 当即没了话,景清蓝很快就恢复成刚才惆怅苦闷的样子。往日里看他都是一身清爽高高在上,此刻却是面带憔悴,衣衫不整。他坐在那儿,少顷双手抱头,很是郁闷道:“我知道现在局势复杂,与其冒险倒不如静待时机。可这一次我是真没办法了,谁能想到肖瑾尘那下三滥竟然会用这种办法?” “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说景清蓝经常被他们气得跳脚,但如此刻这样狼狈的样子还真是头一回,不得已,苏青墨也只好坐下来询问道。 “我们前几日刚到齐宣的时候,看到外面这情况还挺高兴,毕竟他们闹得乱,我们才更有机会不是?” “想着肖瑾尘可能已经派人盯着景家宅子了,我们便没有回去,只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进去,谁知道却是入了狼窝。”景清蓝说着,忿忿砸了一拳桌子,“那客栈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是……是晚上的时候,它里面有那个什么!” “什么?”苏青墨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这时就听容骁轻咳一声,冲着景清蓝摆了摆手:“你继续。” “等会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苏青墨狐疑看了这两人一眼,越发觉得古怪。 “哎呀这还不简单,不就是那种陪吃陪玩陪睡觉的事儿吗,王妃你咋连这都不明白!”阿晴嫂终于看不下去,语出惊人地提醒道。 此刻那头的况琴正喝了一口茶,闻言瞬时喷了个天女散花。他目瞪口呆看着已经快要将脸埋进桌子里的景清蓝,忽然站起身,一拍桌子道:“好啊你小子,合着你是去逍遥被发现了?” “放屁,老子是那种人吗!”景清蓝当即反驳道,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看着这二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容骁作为房间中剩下的男子,只是一脸轻松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又缓缓放下,这才道:“所以说,是你惹恼了叶家兄妹,结果他们负气出走,然后被肖瑾尘的人给抓住了。” 没想到他总结能力这么好,景清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恩”了一声。 “不过我先说明,我可真什么都没做,是那女的自己突然闯进来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就……就已经那什么了!” “以你的武功,若是有人闯进来不可能会不知道。”苏青墨皱眉道,“可你之前也说了店家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如何断定此事跟肖瑾尘有关?” “因为这个。” 他说着,从怀中掏了一个布包扔在了桌子上,在一层一层地掀开外面包着的白布时,最后进入众人眼帘的却只是一个小包。然而随着景清蓝的这一系列动作,那香味顿时飘了出来,味道香甜甚至有点腻,很快便越发浓郁,只让闻到的人感觉自己好像飘起来了似的。 苏青墨急忙端起茶杯浇在了那个香包上,很快味道淡了几分,而在场的几人除了那小二之外也都回过神来。 “媚骨香。”苏青墨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拨弄了一下面前的香包淡淡道,“味道闻着是挺香,但主要功能是会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然后里面的毒素就会从皮肤进入四肢,造成短暂的麻痹,不过还好,没有催情作用,所以你应该还未失身。” “谁关心这个了!”景清蓝一听,顿时脸上一红。 “哦,这句话我记下了,回头就去跟繁花讲。” 苏青墨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直到看着景清蓝都快要急的去死了才终于轻笑出声,道:“罢了罢了,骗你的,你倒是说说这玩意儿跟肖瑾尘有什么关系。” “这香包是从宫里出来的,下放到城中每一家客栈,并给了店家一本图册,但凡是里面的人去了,就必须得挂上这香包。” “听说这上面画的都是一些反对他的官员跟贵族,这些人总喜欢出门找乐子,于是肖瑾尘便用这种法子引他们上钩,再等人昏迷后抬去他那儿,以此把柄来跟对方谈条件。” “那些人虽说爱玩乐,但哪个不是爱面子爱到死的人?更何况听说肖瑾尘许诺了他们不少好处,所以很快拥护他的人就越来越多,而这些人又去发展了另外一批人,现如今,整个朝堂几乎都快要被他买通了。当然了,也有怎么都不肯动摇的,比如说几位老臣子,那可是老宣帝在的时候就一直忠心耿耿的伺候封家的人了。” “那你怎么会中招的?他并未有时间发现你们的行踪。”听到这儿,苏青墨微微挑眉。 “所以才说我倒霉啊,那店家用完香包没收起来,结果刚好是我睡的那间,而当然那女人又进错了房,所以第二天一早繁花来叫我的时候就……” 越说越乱,景清蓝懊恼地再度一拳砸在桌子上,简直欲哭无泪。 众人见他这样真是又可怜又好笑,然而这时就见容骁忽然抬头,修长的指头轻叩桌面,看着景清蓝道:“那你是如何知晓叶姑娘他们被抓住了的?你亲眼见到了?” “亲眼见到倒是没有,只不过……”景清蓝一副没生气儿的样子说着,忽然心中一滞,猛地抬头,“怎么了,是不是你们那边出了什么事?” 第758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苏青墨与容骁互望一眼,只觉得都到眼下了,还是跟景清蓝说明白一些好。 因着苏青墨心里对元勃的死一直很难释怀,此事便由容骁来解释。在说到众人都在阴阳山受到了来自范庭川攻击的时候,就见景清蓝瞳孔猛地一缩,显然也很是震惊。而在听到范庭川亲手杀死了元勃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问道:“他……他杀了元勃?” 容骁点点头,下意识将苏青墨的手握得紧了点。 “他……范庭川不是这种人啊,怎么会……” 这个问题他们也很想知道,然而这世上除了范庭川自己,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了。元勃与范庭川对现在的苏青墨来说就是打击,仅仅只是听到他们的名字,她的情绪就会不对劲。 容骁心知她心里痛苦于是也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只摇了摇头后,才道:“适才你说自己房中恰好有那个香包,又恰好被人闯进,我只是觉得太多的巧合往往就是故意了,所以才想,会不会是叶姑娘她……” “不会。”容骁话音未落,景清蓝就很是严肃道,“自从得知范庭川那一日救下了苏钲后,她便再也没提过那个人了。” 女人心海底针,远远不是一个男人就可以了解的。苏青墨知道他们几人在这里怎么说也说不出来个名堂,于是在短暂的失落后,便重新振作起来,道:“照目前这个情况,肖瑾尘一边巩固自己的朝堂势力,一边在城中引发恐慌,只要将精壮的男子绑走,一群老弱病残、女人、孩子自然掀不起什么大浪。” “这些,应当不是苏钲让他做的。” “怎么说?”就见景清蓝眉头轻蹙问道。 “苏钲不可能会花心思搞这些,从他一贯的手段来说,反抗他的人就应该死。所以眼下这种种表现应当都是肖瑾尘自己的意思,他可能是尝到身居高位的甜头了,所以才想在苏钲的眼皮子底下成为齐宣的新王,到时就算要跟苏钲联手对付我们,他也有底气些。” “这王八羔子,原来打这个主意呢!”阿晴嫂一听,顿时拍桌子道。 “我了解他,以他的性子不会一心好几用,因为他兼顾不到,所以叶繁花跟叶时的出现对他来讲是意外收获。有了叶家蛊术的帮忙,他可以慢慢将整个齐宣握在手里,所以我估计用不了几天,那几位反对他的老臣恐怕也会危险了。” 对于叶繁花跟叶时的能力,苏青墨一向很相信,所以才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被俘之后,他们竟然会如此听话。 不过顺着刚才的事情捋了一遍,如果叶繁花他们没有异样,那眼下这个局面尽管紧迫,却还是有些微妙了。 毕竟对方很清楚他们会来,而她与容骁一向最喜欢做的事也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落井下石。 这样想着,苏青墨心里已经有了办法,在不偏离原有想法的轨道上,他们倒是可以给肖瑾尘锦上添点花。 由于阿晴嫂的客栈还算是安全,是以他们五人便全都住了下来,但却并非客房,而是后院。 第二日大清早苏青墨与容骁便乔装了一番走上了街道,看着明显比昨日萧条了很多的集市,她无声叹了口气,越发觉得无论是什么时候,真正受苦的也就是这些与政事无关的百姓了。 昨晚出现的那几个黑衣人,他们原以为又是类似活死人蛊一样的东西,可在景清蓝的解释下他们才知道,那些仍旧是活人,只不过服用了蛊毒后,在增强身体机能的时候,意识会渐渐薄弱,由此造成的便是大脑短暂停止运转,而一旦这样身体的体温就会下降,直到越来越冷,但就是不会死。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节省时间,精简人才,一个人可以拿来当十个人用,因为他们不用吃喝不用休息,只需要按上面吩咐的命令干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在晚上行动,因为白天他们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做。 而对肖瑾尘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先除掉那几个老臣子,这样他的即位就会是顺理成章了。 苏青墨与容骁已经从景清蓝那里拿到了其中几位的宅子地址,而在简单排查过后,其中一位姓郑跟姓吴的大人是比较棘手的存在。于是此刻她与容骁前往郑大人府上,景清蓝则之后与况琴一起前往吴府,而月影则留在客栈内协助阿晴嫂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 郑大人家的宅子距离闹市还有很长一段路,苏青墨与容骁慢慢走着,沿路看到什么铺子都钻进去瞅瞅,那模样就像是来游玩的小两口,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这样走了快有小半个时辰,苏青墨只觉得小腿肚子都有些发麻了,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郑府两个大字。而此刻周围的环境也安静了许多,看来这位郑大人应当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否则怎么会把宅子选在这种狗都不路过一只的地方。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处境才更危险。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正站在角落里面打量着对面的宅子时,蓦地,那宅子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这时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家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四下张望一番见没人,这才蹑手蹑脚地飞跑了斜对面的一条巷道里,在那儿,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等他。 苏青墨与容骁因为与他们所站是平行,因此并不能看到站在那里的是什么人。他二人小心地往前挪了挪,运起气来凝神去听,这才终于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这东西谁给你的?” “你别管了,你只要听我的……” “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放心吧,这东西不会死人的,反而会让你家老爷飞黄腾达呢!你呀,乖乖听我的,到时好处不要拿到手软哟!” 而就在那两人正说在兴头上的时候,忽然有一辆轿子缓缓从远处冒了出来,在越发接近那小厮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发现,只待与他交谈的人走了,而那边的轿子落下,里面的人下了轿走了过来的时候,他才慢悠悠转过身来,谁料抬头就是郑大人皱眉看着他,一脸严肃。 “你在这里干什么?”郑大人道。 第759章 媚骨成香 那小厮微微愣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道:“大大大、大人,小的是……是刚才见这儿有只野猫在叫唤,您不是一直最讨厌野猫的吗,所以……” “野猫?”郑大人眉头紧蹙,越过小厮的肩膀朝后面瞅了一眼,“哪儿来的野猫?” “啊,都说是野猫了,它从哪儿来小的……” “哼,胡说八道!你刚才明明在这里跟什么人说话,我看你可是开心得很呐!说!到底在做什么!” 随着郑大人一声怒喝,那小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真是看到一只野猫,所以过来赶的!至于说话……说话那是因为小的一向喜欢念叨念叨,就跟那野猫说赶紧走吧,以后别来了什么的……” 那小厮急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没一会儿脑门上都起来了一个包。郑大人一脸嫌弃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最后只哼了声,一边转身回去一边道:“赶紧滚回来,没得在那儿丢老夫的人!” 小厮终于松了口气,拢了拢自己的口袋,这才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待到那几人全都入了郑府,苏青墨与容骁才慢慢走暗处走出,看着郑府牌匾上的两个大字,相视一笑。 “这郑大人,不知该说是老糊涂了还是太过自信了。”苏青墨笑说着,拉着容骁走到刚才那两人站过的地方。 “我觉得都有。”容骁浅笑回答,视线一扫苏青墨唇边笑容,投向了地面。少顷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再起身时,苏青墨则拉过他的指头,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你这样子还真像是我养的小狗。”见状,容骁忽然开起了玩笑,伸手在苏青墨脑袋上摸了摸。 “滚一边儿去!”苏青墨抬脚踹了过去,仰天翻了个白眼。 拜托,她要真是狗的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去咬死苏钲那老东西了,还至于在这儿浪费时间吗? “怎么样?”容骁不顾袍子被她弄污,伸手将她环住。 “是媚骨香,估摸着肖瑾尘是打算用对付那些家伙的手段来对付郑大人了。” “不过我看这个郑大人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容骁笑道。 “呐,绑人的话无非就是三件事,第一收买,第二灭口,第三威胁。” “对郑大人来说,收买无用,杀了的话对肖瑾尘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就只能剩下第三点了。而要威胁郑大人的话,这里是唯一有用的地方。”苏青墨说着,纤纤玉手一伸,指尖轻点,正是那写着郑府的牌匾。 日落月升,当整个珉合城再度陷入黑暗之中,繁华的闹市比前几日明显要空旷许多,但还是可见不少人在街上走动,显然他们是心存侥幸,觉得那群黑衣人昨日既然已经来过,今日就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抱着这样侥幸心理的人却并没有很多,就比如说眼下的郑府,郑大人的小孙子正躺在正厅的地毯上撒泼打滚,说是今儿个在集市约了几家小公子,非要这时候出去玩。 小孩子因为认知水平不高,他们不会知道这样一出去就有可能回不来。他们只会觉得你不让他去就是对他不好就是罪大恶极,尤其是像郑小公子这种娇生惯养出来的,发起脾气来那更是厉害,几乎搞得整个府里面都鸡犬不宁。 郑大人这段时间因为肖瑾尘掌权一事本就糟心的不行,此刻本想在书房里呆着好好想想对策,结果就听那死孩子在正厅里鬼哭狼嚎,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德行。 原想着不过是个孩子,嚎两声便也罢了,谁料郑小公子为了展示他惊人的肺活量,竟接连嚎了快半刻钟的功夫都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郑大人终于被惹恼,一脚踹开书房的怒火中烧地快步走到正厅,二话不说拎着郑小公子的衣领子就把人给甩到了外面。 “来人啊,开门,让他出去!” 郑大人一张脸通红,咆哮着又看回小公子,“你,出去了就别回来,郑家没你这样的孩子!” 眼见那郑小公子瞬间就被吓得没了声音,郑大人忽然又转向一旁的长子,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废物,连个儿子都管不住,简直是丢老夫的人!我看啊,等老夫死了,这郑家也就要被你们搞完蛋了!” 随着郑大人一阵怒骂,整个郑府鸦雀无声,连乳娘都赶紧上前捂住小公子的嘴,免得他抽泣时的声音再度惹恼了郑大人。 殊不知他们越是这样,郑大人反而越不高兴,他如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一扫众人,道了句“一群饭桶”后,竟就这样扬长而去。 正厅中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知郑大人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他们齐齐侧目看着郑大人走回书房的背影,只觉得今日府里面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而另一边的郑大人喘着粗气走回了书房,他重重坐在了凳子下,随着身体的放松,心口的怒火似乎也有些消散了。他深吸口气正想端起茶杯喝口水压压惊的时候,谁料胳膊一抖,竟直接将茶碗打翻了。 蓦地,郑大人只觉得一股很甜腻的香味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原本就透不过气的喉咙更加难受。 而这时就听“吱嘎”一声响起,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在月色映照下缓缓走了进来。郑大人看着对方一身漆黑的模样当即愣在了那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家伙到底是谁派来的。 “你……你们……”郑大人浑身发抖指着那些人,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出去。 在如此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下带来的结果就是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毕竟是六十多的老头子了,当即就觉得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他躺在地上,两眼望着门的方向,就见那黑衣人不发一语缓步而来,冲着他,慢慢伸出了手。 第760章 有前就有后 郑大人此刻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他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了。 嘴巴张大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万万想不到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反叛者竟然敢这么对他们这些老臣子! 可恶啊可恶,他自己是正人君子便以为人人都是正人君子,可那种连皇帝都敢杀的畜生,却是十足的宵小之徒啊! 郑大人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这一次必死无疑。很快,随着眼睛紧闭,他的意识也逐渐消散,因而他压根没注意到就在他昏迷过去的同时,一道闷哼声自房中响起,而那个黑影也缓缓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该死的,竟然自尽了。” 出现在房中的正是苏青墨与容骁,她俯身查看那黑衣人的情况想从他口中套出对方的大本营在哪儿,谁料翻转过来人脸的时候就见一股黑血自他唇边留了下来,对方双目圆瞪,没了呼吸。 “他倒是心狠手辣,竟然让他们含着毒药出任务。”苏青墨掰开黑衣人的嘴巴,往里面瞅了一眼,“鹤顶红啊,捏成小丸子藏在上颚用舌头顶着,难怪他们从来都不说话,看来是一开口就必死无疑。” “眼下整个齐宣国都局势动荡,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做这种防备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也算得上他手中的优质人才了,竟就这样糟蹋了,也实在是可惜。” 没人知道肖瑾尘怎么想,或许以前苏青墨还能琢磨一下,可现如今对方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疯子,远不是她这种正常人可以了解的了。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了对方一眼,只得耸耸肩作罢。在将那黑衣人的尸体堆放在一边后,他二人这才搭着手将郑大人扶上了另一边的软榻。随后,容骁前去关了门点灯,而苏青墨则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当塞子被拔出时,顿时一股恶臭从里面挥发而出,气味之难闻,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容骁都皱了皱眉。 苏青墨将瓶子在郑大人鼻子底下晃了晃,随后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又从瓶子里挑了点里面的东西出来,就势抹在了郑大人的鼻子跟嘴巴上。 少顷她急忙起身,随手就将那簪子扔在了地上,她收起瓶子很嫌弃地甩了甩手,这时就见原本昏迷不醒的郑大人突然身子一抖,干呕了几声后竟是直接坐了起来。 昏迷之前的记忆早已经定格,他呆坐在软榻上两眼无神根本想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而这时一股恶臭顺着他的鼻子嘴巴一路蔓延至大脑,郑大人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边猛擦嘴巴跟鼻子,一边连连吐着口水。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待郑大人觉得那味道没那么重了以后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蓦地他瞳孔一缩,只因他才发现这房中竟然还有其他人,而他们正站在自己书桌的旁边看着自己! “来……” “郑大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喊人过来。”容骁及时发声,随后指了指郑大人脚下。 不知为何,郑大人在面对容骁的时候没来由觉得心里面有点发憷,原本想喊得,可看着对方那双幽深的眸子竟真就不喊了。他惊疑不定地顺着容骁手指的方向慢慢低头,在看到那一袭黑衣七窍流血的尸体时,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捂着心口连连后退,只觉得老命都丢了半条。 “这是肖瑾尘派来带你走的人,郑大人那么聪明,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在你其他几位老友身上发生的事。” 这一说倒让郑大人反应过来了,他先是望了容骁一眼,随即看着地下那人啐了口:“臭不要脸。” 看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如此,苏青墨莫名还觉得挺可爱的。而察觉到她唇角微扬的容骁忽然从她背后伸手捏了把她的后背,这才复又道:“不知道郑大人之前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那是媚骨香的味道,会控制人的心智,麻痹你的四肢,到时你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夺取了。” “哼,老夫不怕他!” 郑大人闻言,忽然挺起胸膛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什么必须要隐藏起来的丢脸事!” 苏青墨这时候秀眉轻扬,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呀,肖瑾尘想掳走郑大人你,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郑大人眉头皱得快成个“川”字,哪知他这话刚一问完,眸色突然一沉,“老夫的家人!” “所以说郑大人,如果不是我们出现,你现在正在接受他的威胁,而你的家人……” 苏青墨话未说完,容骁忽然用掌风将等给熄灭。而那静谧的郑府上空却忽然多出了几个人影,他们静立墙头周围杀气十足,虽不如刚才那个黑衣人一样周身冷寒,但气势也叫人不可小觑。 少顷,他们宛若流星一般纷纷跳进了郑家的院子里,随着“叮”一道细声响起,几把长剑出现在那几人手中,刀尖凌厉,此刻正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而这时就见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前院,他只着里衣飞奔到了那几人面前,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郑大人呆在屋子里一看,瞬时瞳孔紧缩。 那正是他的长子,他忙不迭地冲着那几个杀手磕头,一脸苦相道:“各位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郑家人吧,我……我保证不会再让我父亲反对瑾王爷了,求求你们了!” 他在那边连连磕头,郑大人却在后面看的怒火中烧。被愤怒气昏了头脑的他正准备冲出去斥责的时候,却见容骁身形一闪,挡在了他身前,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郑大人,不要再固执下去了,你儿子是在救你,救整个郑家的人。” “什么……你!”郑大人有些不解,怒视着容骁气得浑身发抖。而早知他会如此的苏青墨也缓缓上前,掏出一枚令牌放在了郑大人的面前。 “现在,郑大人可以相信我们了吗?” 第761章 瑾王爷的齐宣国 纯金的令牌下是一根红线缀着一颗碧绿的圆玉,即便此刻房中无光,但映着那微弱的月光也能看出其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珠子下面挂着一缕明红色的穗子,皆是用真丝制作,瞧着十分精细。 而郑大人的视线却被那令牌上明晃晃的一个“月”字所吸引,他就算没怎么出过齐宣也清楚,这片大陆上姓月的人可不多,而有这样令牌的人则更不多。 眼见郑大人没了要冲出去的心思,苏青墨微微一笑将令牌收回。尽管她很不喜欢在外面暴露自己月华公主的身份,但不得不说有时还真挺有用的。 就在这时,门面外几道“咚咚”声再度引起三人的注意,他们小心地向外望去,就见领头的那个杀手突然一把提起郑大公子,重重地将他按在了一边的柱子上。 “你们家老头子呢?”就见那领头的人问道。 “在……在……在书房。”郑大公子虽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但还是指了指不远处书房的位置道。 “让你家老头子亲自出来跟我们说。”那领头的明显不太相信,一把将郑大公子甩了过来,一脚踹上他的屁股喊道。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了一眼,心道他们猜的果然没错。 原想着以肖瑾尘的性格,可能会先派一名黑衣人过来将郑大人掳走,之后再派几个黑衣人将郑府的人都绑起来,如此才有了威胁郑大人的筹码。 可当他们看到来的只是几名刺客的时候这才想起来,齐宣皇宫原本有一批老宣帝的暗卫,在老宣帝离开后,他们本该效忠的人是封旭楠,却因为肖瑾尘横插了一竿子,而变成了后者。 听景清蓝曾经说过的意思,这些暗卫表面的确是忠心耿耿,但背地里却明争暗斗,非要分出个高下来。被灌了蛊毒的黑衣人显然就是这个群体里面的佼佼者,那么对剩下的人来说,面对那些黑衣人,他们心中的嫉妒跟仇恨一定是并存的。 而肖瑾尘虽说人已经疯狂了,但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他必然清楚这里面的斗争,但眼下却分派两拨不同的人来完成两份任务,一个简单一个难,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告诉他们双方,这样不仅可以节省时间完成任务,也可以防止有人背叛,这些,全都在现代的时候他们曾经学过的理论知识。 肖瑾尘的理论一向学得很好,但是他始终忘了一句话,事在人为。 苏青墨与容骁示意郑大人先藏到一边的书架那儿,他们则一人分立在门的一边,静候那一心想要争功的暗卫头领的到来。 随着几道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那映在门框上的人影越来越显,当郑大公子的手慢慢轻叩门扉喊了声“父亲”的时候,苏青墨与容骁同时一笑,“咚”的一脚踹开了房门,飞身而出。 一刀一剑的光亮在院子里不断闪烁,那些暗卫还没等做出防备就被他们贯穿了喉咙,鲜血四处飞溅,紧张的气氛不断蔓延,然而这注定是一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战斗,不过眨眼间,苏青墨与容骁一人解决了三个人后,一身轻爽地站定在了院中。 “大公子,可能要劳烦府中靠谱的下人将这些人的尸体连夜处理掉了。”容骁有礼地点了点头,“该怎么做我已经告诉你了,还有,别忘了书房里的那一具。” 郑大公子这时早已是目瞪口呆,在容骁说完又轻咳一声的提醒后他才猛的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然后快步走了下去。 这时郑大人也鼓起胆子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才瞄了眼那地上的鲜血,他就赶紧用手掩住视线,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苏青墨二人身边,这才道:“而且,我想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苏青墨与容骁倒是谁都没有意见,就这样跟着郑大人一路走到了后花园。谁料步子刚刚站定时就见郑大人突然转身冲着他们跪了下来,这里明明没有外人,他却十分严肃道:“老夫见过月华公主跟平南王,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恕罪。” “郑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容骁急忙上前去将老人家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少顷,不解道:“不是郑大人是如何猜到本王身份的?” “这个嘛……”郑大人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家中女眷繁多,这话就比较多。老夫也是偶尔间才听闻您跟月华公主的事,后来在宫里面也有肖瑾尘讲过,这一来二去的便就记下了。” 说着,他再一次很是有礼地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这才复又道:“适才多亏了二位相救,否则我怕是没脸再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了。” 郑大人长叹口气,忽然忿忿在石桌上一砸:“可恶,那逆贼竟然敢对老夫动手,等明日一上早朝,老夫就当场揭穿他的假面具去!” “不可,郑大人。”哪知郑大人刚一说完,容骁便阻拦道。 “怎么,平南王不相信老夫的本事?”郑大人闻言顿时有些不悦,“别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三朝元老了!” “就因为您是三朝元老,您才更不能说。”苏青墨插嘴道,“眼下局势已经是一边倒的了,您若是反对,则显得鹤立鸡群,而如果没有证据就指责,他肯定说你诬陷。到时整个朝堂上的人不反对他全来反对你,那就算他人不在那个位置上,却也是有能力将你赶下台的。” “那要怎么办?”郑大人一改刚才不相信的态度,反而虚心起来。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郑大人愿不愿意?” “月华公主但说无妨。” “将计就计。” “什么?” 闻言,苏青墨笑了:“将计就计,就是希望郑大人能够顺着他走,他不就是想要继承大统吗,那我们就顺着他的意思来,支持他,鼓励他,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但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肖瑾尘一没打过,二又守不住,那即便他上去了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到时不必咱们多做什么,他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郑大人狐疑地看了苏青墨与容骁一眼,敛眸沉思了片刻,忽然道:“可……不是听说他背后还有个高人支持吗,若是那个高人出马怎么办?” “放心好了,如果那高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的话,是不会出马的。”就见苏青墨淡定一笑,说道。 第762章 拍马屁也是一门技术 郑大人仍旧不知他二人所说为何,但看他们如此笃定的样子,便也莫名安下心来不再多问。 然而很快他就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面露疑惑道:“不知二位怎么忽然来了齐宣,而且还……还如此清楚宫里面那位的动作?” 苏青墨与容骁互相看了眼,就见后者含笑道:“本王与先帝私交甚好,看着封氏江山落入贼人手中,实在是心有不忍。至于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郑大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他的本王怕是不能告诉你了。” “这么说,先帝果真是那畜生不如的东西杀的?”郑大人一听,顿时恼道,“可恶,老夫当年便说这人来历不明不值得信赖,无奈老宣帝非得将他留下,若是当初就将他赶走,何以落到今日下场!” 听郑大人这么说,苏青墨便知当年的情况对方也是清楚的,但老宣帝一意孤行,这才酿成今日惨祸。然而她心里清楚,即便没有肖瑾尘,苏钲也会派别的人过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只不过肖瑾尘身怀凤图又与自己关系亲密,这才成了苏钲手中的一颗棋子。 “对了,适才不知月华公主是用了什么药让老夫清醒过来的?”就在气氛刚刚静下来以后,郑大人忽然又道,“若是可以,能否行公主给老夫一点,他日若是再有朝中同僚中计,老夫也可帮他们抵挡一下。” 苏青墨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低下头拧着帕子道:“郑大人,不是我不给你,而是那东西……其实很容易拿到。” “哦?是什么?” 眼见郑大人如此有兴趣,苏青墨撇了撇嘴,小声道:“是……” “什么?”郑大人并未听清,只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老了。 “是童子粪便,郑大人。”这时,就见容骁忽然开口,有些抱歉地看着郑大人。 时间似乎静了下来,郑大人看着面前两人,脑子里来回闪着那童子粪便四个字。少顷他胃里面一阵翻滚,什么话也没说弯下身就狂吐不止。苏青墨见状不由有些内疚,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眼下她手中又没有对症的药,制药又需要时间,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再说了,这粪便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况琴找到的,他们也很不容易的好吗! 就在郑府上下一片和乐融融并夹杂了几声呕吐的时候,齐宣皇宫的勤政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门口聚着不少下人,竟是没一人敢吭声,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内殿中,肖瑾尘穿着一身紫金常服正坐在龙椅上,满目阴沉,脸色难看。尽管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坐在这个位置可谓是大逆不道,但因朝堂风向逆转,眼下已经无人再敢多说什么。 除了那几个该死的老头子。 肖瑾尘长出口气,抬头望了眼门外。现在已经是四更了,再不过多久天都要亮了,而他派出去的人却没一个回来的。 若只是那群暗卫倒也罢了,他本就对他们没多大指望,可若是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黑衣人…… “王爷,要不……奴才再派人出去看看?”这时,原本静站一旁的小太监忽然问道。 肖瑾尘看都不看他一眼,双手交叉肘在桌上横置于鼻子下方,目光微沉,心里莫名不安。 最近城中除了那叶家两姐弟外再无其他特别的人出现,原本他想着互相利用那两个人威胁他们说点什么,可谁料他们竟然用蛊毒一事来反威胁他。这种落差放在平常他如何能忍,可现如今这个情况,他真的很需要叶家的蛊毒来帮他强大力量。 肖瑾尘忽然记起昨日黑衣人回来时曾说城边的那一处客栈似乎有点古怪,他依稀记得那里正是苏青墨当年来时住过的地方,也是封旭楠曾经的联络点,难不成……又是他们? 越是这样寂静的夜晚,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肖瑾尘只觉得再这样煎熬下去,他都想自己出宫去看看什么情况了。 然而强忍着没有动弹,他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终于确信,是自己的人出了意外,可能是郑家跟吴家在搞鬼,也可能是…… “王爷,郑大人跟吴大人求见。” “现在?” 肖瑾尘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等了一夜竟然等到这两人亲自来见了。眼下距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以那两个老东西的性子绝不可能私下来找自己,这一次又是所为何事? 尽管心里面百般不情愿,但对方都已经来了,他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深吸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肖瑾尘道了声“传”后站在那儿想了想,最后还是从龙椅上走下,反而站在了殿正中。 殿门缓缓开启,一股冷风随即灌了进来。肖瑾尘拢了拢袖子打了个寒颤,就见郑大人跟吴大人双双走了进来,见到他时竟破天荒地躬身行了个大礼。 肖瑾尘倍感惊讶,这一惊让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脸狐疑看着面前二人:“不知二位大人这么早入宫,有什么事?” 闻言,郑大人清了清嗓子,有礼道:“臣等二人是来向王爷赔罪的。” “赔罪?” “眼下齐宣上下无主,城中一片混乱,百姓苦难,臣等心里也不好受,因而钻了牛角尖,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这几日臣等二人回去细想很久,王爷虽然是外姓,但老宣帝在的时候一直都很器重您,先帝在位也是您一直扶持,若您的能力说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的。” 这马屁拍的让人十分爽快,可面对拍马屁的人,肖瑾尘却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所以呢?” “所以……臣愿拥立王爷为新帝,只愿齐宣在王爷的统治下可早日结束混乱局面,越发强盛,最后……一统四国!” 这般豪言壮志从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嘴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肖瑾尘表情越来越难看,忽然他往前走了一步,紧盯着郑大人问道:“郑大人,府上昨儿个没发生什么事吧?” 第763章 顺藤摸瓜 郑大人毕竟是三朝元老,若说一点本事都没有,换谁都是不信的。 眼下肖瑾尘刚问完,他就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小心道:“陛下这话……恕老臣不知什么意思啊……” 这才发现自己有些鲁莽,肖瑾尘收回腰身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本王只是看二位大人今日有些反常,所以担心……你们是不是被人威胁了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王爷怕是多虑了,若说真有事,也只是老臣一夜未眠,想着天刚亮就匆匆入宫来跟王爷赔罪。” “还请王爷看在臣二人年事已高脑袋不太灵光的份儿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啊……”这时,一旁的吴大人也笑着说道。 肖瑾尘越发看不懂这两人在搞什么把戏,尽管对他们说的话还挺受用,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眼看着两个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老头冲着自己笑得跟朵儿花似的,肖瑾尘浑身一震冷寒,只得假笑着道了声“如此便麻烦二位”了以后,便让宫人将他们送去一旁的内殿休息,等着上朝的时候直接过去便可。 “陛下,这事儿……怕是来得蹊跷啊。”当郑大人跟吴大人走后,肖瑾尘的贴很太监小声嘀咕道。 “本王不必你提醒!”他明显感到烦躁,说着,大手一挥,“派人下去,就算把整个珉合城翻得底朝天,也要把昨晚派出去那几个家伙给本王找回来!” 肖瑾尘眼下满心都挂在昨晚的事情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苏青墨给他挖好的坟墓里。就在他的人开始到处寻找昨晚那两拨人的下落时,苏青墨他们早已先一步开始行动,眼下正在阿晴嫂的客栈里,而在他们身前放着的,是一个麻袋。 月影得了苏青墨的授意走上前去将袋子解开,很快就见里面的人冒了个头出来。对方的手脚全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由于动弹不能,他只能用那张被黑布塞满的嘴“呜呜”的叫唤着。 苏青墨听得头疼,瞥了月影一眼后,就见她顺手在那人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月影虽说力气并不是很大,可毕竟练过武,因而就见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竟真的再没声音发出来了。 这时苏青墨才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那人身上,对方正是郑府昨日行踪诡异的那个小厮,在郑大公子的帮助下,他们很容易便将人带了回来。 小平头、小眼睛、小脸、小鼻子、小嘴……对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黄鼠狼一样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苏青墨眉头轻蹙,而这时就见容骁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然后冲着那人道:“聪明的就告诉我们昨日跟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这样也不必浪费彼此时间了。” 小厮口中的黑布被扯掉,他正想张大了嘴嚷嚷,就见容骁忽然抬脚踹了过来,踩在他头上道:“事到如今还学不会老实,看来是得给你点厉害尝尝了。”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况琴则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手中来回倒着两个小瓶子,诡异地冲着那男子一笑。 “这里面一个是毒药,另一个……还是毒药。”他说着,蹲在了那小厮面前。 “其中一瓶会让你肠穿肚烂,另一瓶则会让你失去知觉,麻痹你的神经。”他说着,缓缓将瓶塞打开,“然后呢,我们就会一点一点割下你的手足,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慢慢变成一个废物,可是你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的,你只能看着,直到最后整个人都被逼疯……” 况琴一向擅长做这种吓唬人的事儿,他话才说了一半,客栈内忽然散出一股尿骚味,原来是那小厮被吓得尿了一裤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冲他们喊着饶命。 “老板娘,瞧他们这架势咋跟土匪似的呢……”就在苏青墨他们忙着办正事儿的时候,客栈的小二正压低了声音冲阿晴嫂念道。 他刚一说完头上就挨了阿晴嫂一巴掌,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样用很小的生意斥责道:“你懂个屁,这哪是土匪,这叫流氓,而且还是有文化的那种!” 完全没发现两人说的都是同一种意思,随着阿晴嫂的话音落下,那头的小厮终于哀嚎起来:“各位大爷,各位姑奶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们还没问,你怎么就能说不知道呢?”苏青墨淡淡说着,示意况琴先去到一边。 看着月影将那小厮拉了起来,苏青墨顿了顿,才又道:“只有一个问题,昨儿个快到傍晚的时候,在郑府外面跟你碰头的是什么人?” 听着她的话,那小厮顿时连哭嚎的声儿都没了。他呆呆看着苏青墨,过了好一会儿才浑身一激灵,微微侧开头道:“这位贵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事儿……这事儿跟小的无关啊……” “无关?那是谁把媚骨香带进苏府的,又是谁把它放在了郑大人的书房,是谁偷偷摸摸开了府中后门,又是谁将整个郑府的地形图画出来放在了门口的柱子边上?”苏青墨笑盈盈地说着,每道出一句,就见那小厮身子抖一下。 “你的所作所为郑大人已经知道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们这可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供出你身后那人,事后我们便可以帮你去劝劝郑大人。” “所以要钱还是要命,这得你自己权衡了。”容骁看着那小厮,最后补充道。 小厮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两人,心里面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垂着头琢磨了很久,最后终于抬头,紧咬着嘴道:“那老家伙是城西一间药铺里的掌柜,姓白,你们顺着集市的路走过去就能找到他。” “是他把这药给你并让你那么做的?”苏青墨在得知了消息后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挑眉问道。 哪知那小厮闻言急忙摇了摇头:“这药……何止是他给我的,这药就是那老东西自己做的!” 第764章 姓白的老师傅 苏青墨依稀记得当年在容召国的时候,正是那姓白的一家子人对她赶尽杀绝,不遗余力把她往死路上逼。后来更是一个姓白的女人疯了一样对她进行打击报复,不仅拐走了她的大哥,还险些害死了她的妹妹。 因此对白这个姓氏,苏青墨心中有一种没来由的厌恶。 “这姓白的掌柜有什么来历?”少顷她稍一沉吟,皱眉问道。 那小厮为了活命,此刻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了。他闻言后,连连摇头:“小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什么底细,只知他在齐宣待了好多年,以前是在人家药铺里面当看诊的老师傅,后来才有了自己的铺子……” 以苏青墨对肖瑾尘的了解,对方生性多疑,不可能会让一个连底细都不清楚的人给自己办事,除非他们早就相识,又或者他深知对方的能力……想到这儿,苏青墨脑中很快闪过什么东西,她微微挑眉,莫名觉得有趣起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很快,苏青墨再一次抬头看着那小厮问道。 那小厮已经把自己都知道的全部说了,这时候只能摇着头表示不知道。见状,苏青墨轻声一笑,连带着容骁跟况琴等人也微扬了唇角,那般诡异的模样顿时叫那小厮呆愣在原地,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让人无所适从。 “小的……知道的都说了……贵人可以放小的走了吗?” “放你走?”这时,就见容骁笑道,“我何时答应要放你走了?” 那小厮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他双目圆瞪,唇瓣微张最后却只能喃喃道:“可是你们明明说……” “我们只答应帮你跟郑大人求情,但郑大人不答应,我们也无能为力。”苏青墨浅笑着起身,走到那个人身边,手里却忽然多出一把短刀。 她笑盈盈地看着那小厮然后将短刀高高举起,在引着对方扬起脖子的时候,她却忽然“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的刀子却压根连动都没动。 “啊!”然而即便这样,那小厮仍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最后两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就这小破胆儿怎么还敢学人家搞什么背叛主子的把戏,真是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况琴一边念叨一边嫌弃地走过来,他重新将那小厮绑起来塞进了麻袋,抬头看着苏青墨二人:“真就把他这么送过去?” “怎么,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苏青墨笑问道。 “我是担心他们碰头后会彼此通气破坏咱们的计划,到那时不仅郑大人,连咱们也会被发现。” “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我敢保证,等着这家伙的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白日的喧嚣跟吵闹过后,当夜幕降临,整个珉合城归于最初的平静之中。因为前几天的争吵,人们终于感觉到有些累了,因而这一晚没有争执没有打骂,有的只是那家家户户点亮的烛灯,在这本就冷寒的夜幕里,莫名叫人觉得温馨。 城西的和善堂是最近几年城中生意最好的药铺,这并不是因为那家店卖的药有多珍贵,也不是因为他们家的药疗效比其他家快一些。人们之所以会来这儿,大多数是冲着掌柜的面子,那个姓白的老头,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对待穷人跟富人都一视同仁,又或者说多数时候他都是偏向弱者的。 正是因为这与众不同的一点,再加上和善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免费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们治疗,时间一长,齐宣和善堂的名号也越来越响,若不是因为眼下四国大乱,怕是会有不少商人想要前来合作的。 然而那白掌柜却似乎对这些名啊利呀的全然不在乎,他依旧我行我素做着一个医者该做的事,依旧隔一段时间便救济贫民,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过了很久,有人传言说曾经受过他恩惠的那些流浪汉跟贫民有些无故失踪了。 百姓们总喜欢人云亦云,一人说,千人传,但越是危险的事他们就越发好奇,反而打破头似的往里面冲,想要一睹真相。 就这样过了很久,人们依旧喜欢去和善堂买药看病,但关于和善堂那些妖魔化的传闻却没有一天停止过。 夜晚的和善堂立在城边看起来异常繁华,然而紧闭的门窗跟那没有丁点灯光的画面,却叫人觉得有些阴气沉沉。子时已过,正是城中众人都陷入沉睡到时候,这时却见两个身影抬着一个很大麻袋,正四下张望着小心翼翼地往和善堂的后院走。 穿进巷子,就见二人很轻松地跃上墙头。在快速巡视一圈内院以后,他们飞身换至另一处屋顶,然后不偏不倚将那个麻袋,丢了下去。 “咚”的一声,连带着几块瓦片随之落地,内院的卧房瞬时亮起了烛光,很快就见有人从房间走了出来,冻得哆哆嗦嗦,口中骂骂咧咧,在看到那个麻袋的时候明显一愣,但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小心地解开麻袋,在那朦胧月色的映照下,就见一个人被捆住了四肢捂住了嘴躺在那儿,犹如从高处扔下撞到了不少东西,此刻正满脸是血看起来好不恐怖。 来人见状惊呼一声便撒丫子往另一边的房间跑,一边忙不迭地敲着门,一边大声嚷嚷着“掌柜的”。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这时就听一道老人家的声音发出,少顷就见一个身披厚披风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烦,看着来人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心头一滞莫名有些不安,再抬头时,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麻袋。 白掌柜老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他推开药铺的伙计快步走过去,借着那月色,很快发现了躺在那儿的是什么人。 当时便震惊得往退了好几步,白掌柜指着地上的小厮,颤抖着声音道:“快,快杀了他!” “啊?可是掌柜的……” “没什么可是,快点把这家伙给宰了!”白掌柜不假思索道,“还有……快点帮我备车,老夫要去见那人一面!” 第765章 报应要来了 那伙计还从未见过白掌柜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去备了马车,往常来回需要半刻钟的时间,今日竟是一柱香功夫不到就准备好了。 白掌柜匆匆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城外的矮树林。因为走得太过匆忙,是以他压根没注意在自己说完目的地后,那车夫嘴角边溢出的一抹诡异笑容,他更没有发现此刻贴在马车正下方的那个黑色的影子,袍角正随着夜风飘动。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来到了矮树林外。这里因为地势崎岖且环境阴森,再加上早些年死过人,所以近些年来一直荒废着,长久以往只见那树丛越发茂盛,气氛也更是阴森,如此更加没人敢靠近了。 此时已是深冬,寒风簌簌,让尚未来得及着厚衣就来的白掌柜打了个冷颤。他吩咐车夫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把两只手揣进了袖子里,哆哆嗦嗦地向着矮树林的深处走去。 尽管林中的树全都只剩下干枝,但白掌柜这一路仍旧走得相当艰难。走三步停两步是他的常态,如此跌跌撞撞了好一会儿,在看到不远处一根比周围粗壮许多的树杆时,才终于松了口气走上前去。 他先在树干周围摸索了一圈,少顷停在一处俯下身来,伸手扒开周围的泥土。 很快一个小小的木盒从土里面露出了顶来,他小心地在上面轻叩三声,就听“轰隆”一声响起,地面似乎发生了晃动,而一旁的空地上却缓缓出现了一扇石门,虽被尘沙掩盖,但石头上印刻着的一个凤模样的图腾却是那般鲜亮。 白掌柜没有再动,依旧揣着袖子颠着小碎步取暖,过了一会儿就见那石门慢慢开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见到白掌柜的时候明显脸色一沉,随即道:“王爷不是吩咐过你没事不要主动联系我们吗?” “哎齐先生,如果不是有要事,老朽怎么会敢来找您呢!”白掌柜急道。 被唤作齐先生的男人上下打量了白掌柜一番,不耐烦道:“要事?” “是这样,之前您让我去买通的那个小厮,他……他不知怎么今儿个晚上被人装在麻袋里扔在老朽药铺了!” “那你应该先解决他,而不是跑过来找我!”齐先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语气冷道。 白掌柜见状越发着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齐先生,你说会不会是郑大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给老朽做了这一出,以此来提醒老朽?” “既然你自己也这样想,为何还要来找我?” “可……可如果那样,老朽跟家人的安全……” “你一个卖药的,他能把你怎么着,难道还绑了你来指控王爷?”齐先生冷哼一声,鄙夷道,“更何况那老家伙跟姓吴的已经明确表示过会支持王爷即位了,所以你现在立刻滚回你那破药铺,没有王爷的提醒,不许你再来这儿!” 齐先生一脸严肃说得不容置疑,他连看都不看白掌柜一眼便转身重新回了石门里面。白掌柜尴尬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却只长长叹了口气,他心里莫名不安,因为他想起了这世上有一个词儿叫做报应。 他总觉得,自己的报应快要来了。 静站良久,白掌柜最终只能离开,然而就在他人走了没一会儿,那石门却重新开启,齐先生再次从里面走出,这一次他的身后却跟了几个人。 他们的打扮跟状态与之前那些在夜晚出现闹事儿的人一模一样,这时就见齐先生冷冷看着白掌柜离开的方向,道:“你们几个跟去药铺看那小厮到底怎么回事,有必要的话就继续追查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动手脚。” “不要露面,不要吭声,实在不行就把那姓白的宰了,免得他惊慌碍了事。”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但那几个黑衣人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很快,他们便如风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齐先生见几人离开,再度转身走了回去。而就在他入了石门后过了一会儿,另有一个黑影缓缓从不远处走了出来,昏暗的月色将她的身形拉得很长,她望着那缓缓下沉的石门,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随着月落西沉,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鸡鸣鸟叫,拉开了珉合城新一天的序幕。 和善堂一如既往地开了门,也很快迎来了当天的第一个客人。不管是铺子里的伙计还是柜台的师傅,都跟平时一样笑脸相迎,勤勤恳恳。 然而很快来往的客人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因和善堂内的每个人眼下都挂着浓重的乌青,他们虽然脸上在笑,但很明显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有好奇的客人不免要上去问几句,但全都被他们打着哈哈略过了这个问题。很快就到了晌午,眼见这会儿无人再来,铺子里的伙子正想去后院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却见又有几个人出现在了店内。 “这位姑娘,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尽管心里面不太高兴,但那小伙计还是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来的客人正是苏青墨,她一袭厚厚的青色袄子衬得肤色白皙,身披雪白的狐皮大氅,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十分不凡。她站在那儿四下打量着整间铺子却一直没有开口,放在往常那小伙计怕是早就再问了,但今日却是不太敢发出声音,只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脸都快笑僵了。 “我有一味方子,想要找你们老师傅给看看。” 过了很久,苏青墨终于开口,说话间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张方子出来。 那伙计总算是松了口气,迎着苏青墨走到柜台师傅前,再从她手里拿过方子递了过去。 苏青墨全程不再多说一句话,只饶有兴趣地盯着那老师傅的脸,少顷就见对方眉头紧蹙,诧异抬头道:“这位姑娘,不知你这方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用来治病的,而且还是专治疑难杂症的。”苏青墨淡淡道,“不知老师傅觉得如何?” “这……姑娘,还说什么专治疑难杂症,你难道不知这方子上面的药材……多数都是剧毒之物吗?” 第766章 掌柜的不是普通人 一如五年前,对方的回答与当时给苏青墨所说一模一样。尽管并非是同一个人,但苏青墨相信这对白掌柜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见面礼。 想到这儿她面带微笑,冲着那老师傅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那姑娘还给老夫看什么,这里面的毒物啊随便一个下去都能要了人命!更何况还这么多!”老师傅的表现比当年白掌柜要震惊许多,他说着,突然狐疑地看了苏青墨一眼,“这位姑娘,你莫不是逗老夫开心的吧?” 苏青墨闻言轻笑一声,摇着头道:“老先生多虑,其实你并非第一个看过这方子的人,也并非是第一个说这里面全部是毒物的人,之前有一位先生也帮我看过这方子,但他说的跟你可是大不相同。”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以毒攻毒也不乏是一个好点子。” 那老先生一听微微变了脸色,作为和善堂的看病先生,他可是一直引以为傲的。就这么被苏青墨不轻不重打了脸他怎么可能高兴,于是脸色一沉便冷道:“是谁说的,可否请姑娘告知,老夫倒想跟他请教一下!” “这个嘛……倒也不是很难,请老先生将你们掌柜的请出来就是了。” “这……这跟掌柜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因为另一个看过方子的人,就是他。”说着,苏青墨还补充了一句,“不过那是在他当药房先生的时候。” 老师傅听着苏青墨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他眉宇微拧,表情有些疑惑。这白掌柜当药房先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还经常把曾经做先生时看到的奇怪方子跟他们分享。可这么一个“以毒攻毒”的方子却从没听他提起过,不知是面前女子骗人还是另有隐情? 心里怀着疑问,老师傅深望了苏青墨一眼后赶紧转身跑回后堂内院。不过半刻就听脚步声再度传回,那老师傅第一个冒出头来,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位身着浅灰色棉袄子,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正是白掌柜无疑。 对方站在柜台后面上下打量了苏青墨一会儿:“敢问这位姑娘,咱们当年可曾在哪里见过?” 苏青墨含笑不语,只下巴一抬点了点那案子上放着的方子。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掌柜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这才拿起方子细细看了起来。很快就见他瞳孔一缩脸色变得难看,没等看到最后他就猛地抬起头来,呼吸急促,嘴唇微张却说不出来话。 “掌柜的?掌柜的?”老师傅在一旁唤着。 “住嘴!” 哪知白掌柜却莫名其妙发了脾气,他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表现有多诡异,于是急忙深呼吸一口,重新挂着淡笑冲苏青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青墨依旧没说话,只顺着白掌柜胳膊伸过去的方向走了过去。待到进入后院,一棵巨大的扶桑树正立在那儿,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扶桑在如此冬季还能正常盛开,当真是奇事。而这时对方匆匆上前领路,最后将她带入了一间类似会客堂一样的地方。 苏青墨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她轻巧坐下就见白掌柜僵直着后背立在那儿,视线紧紧钉在她身上,却并没有说话。 见状,苏青墨笑了。 “白掌柜,我劝你把你手里面那把刀放下,不然我怕死的会是你。” 汗毛一阵倒立,白掌柜不肯把手放回来,只支支吾吾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年不就是你跟肖瑾尘还有白暮璇演了一场好戏给我,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会不知道?” 白掌柜无言以对,一脸警惕地瞪着苏青墨:“你……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只是想来问一问方子的事儿。不过嘛,除了那满是毒物的方子外还有一贴,媚骨香。” 猛地打了个寒颤,白掌柜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我就先走了。”闻言,苏青墨却忽然起了身,“不过如果被肖瑾尘知道昨儿个你私自跑去找了那群黑衣人,而且还被不该知道的人跟踪了,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等一下!” 白掌柜原以为苏青墨真要走还处在兴奋之中,哪知还没等情绪调动起来就听见了不想听见的话。他松了手中的短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最后压低了声音怒吼道:“原来都是你这个毒妇做的!” 毒妇?苏青墨唇角一扬,这个称呼还真是搞笑。 “比起毒妇,我更喜欢别人唤我恶鬼,因为我这人呢吃认识不吐骨头的,尤其是对你这样的老东西。” 苏青墨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的人,道:“和善堂之前接济过的那些穷人跟乞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踪,旁人或许不知他们的下落,但我却是清楚的。” 她说着,下巴一抬,轻点他院中那一棵扶桑。 “看来他们的腐肉是很好的养分呢,竟然能让这扶桑在大冬天还开得如此茂盛。” “你……你在说什么!” “媚骨香,或许就连肖瑾尘都以为那只是能迷惑人心的东西,但是他并不清楚,你在这媚骨香里面加了一点其他的东西,百缇叶。百缇叶能够加速媚骨香中迷药的挥发,但相应也有副作用,那就是会产生毒素留在人体内。” “所以肖瑾尘只以为是你的媚骨香暂时控制了那些人的意识让他们留下了把柄,可他却不知正是这些药会慢慢把那些人逼上死路。到那时候,他若是为帝,就会成为杀害忠良朝臣的凶手,到时天下人人得而诛之,那皇位他怕是坐不稳。” 随着苏青墨每说一句,白掌柜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竟是黑如锅底,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并没有否认苏青墨刚才所说,白掌柜冷冷看着她问道。 闻言挑眉,苏青墨含笑缓步而上。在距离白掌柜还有的三五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轻语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表面臣服肖瑾尘,实际却想害死他呢?” 第767章 卑微到尘埃里 苏青墨最初与其他人想的一样,以为那媚骨香真的就只有迷幻人心的作用,而白掌柜也是一心一意为他在办着事的。是后来她听说了那些关于和善堂的传闻,以及况琴跟月影带回来的消息后,才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昨晚况琴他们回来后,苏青墨便将存放起来的媚骨香拿出,与况琴连夜琢磨,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丁点百缇叶的痕迹。百缇叶无色无味,若非行家根本不可能发觉,再加上它本不能自己形成,而是需要一些特殊的炼制方法才可以得到,如此更添了困难,也难怪肖瑾尘和他手下的人什么都没察觉到。 “扶桑加上被喂过剧毒的人身上产生的腐肉,还有几样特殊香料药材的融合,可以得到一种汁液,我们称之为百缇叶。百缇叶的效果我之前已经说过,但还有一点,那就是百缇叶里面的毒素经久不散,会在进入人体以后慢慢从毛孔里渗透出来,形成一层膜将人包住,最后造成堵塞,将人活活憋死。” “死状惨烈,且很容易被看出,这样一来肖瑾尘百口莫辩,而那时候你人已经逃之夭夭,他更是没有办法。” “对了,还有一点,昨晚你已经发现了我的人在后面跟踪你吧,不然何必把那开启机关的方法做的那么仔细,甚至连看都不看四周情况。要知道,既然是肖瑾尘的地盘,你若真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不可能完成的那样利落且淡定的。” 苏青墨说的轻描淡写,每说一句,就见白掌柜的脸色难看一分,到最后他的脸上再也不见刚才的惊慌失措,只冷冷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你的假设,你没有证据。” 点头表示肯定,苏青墨却并不是很在乎:“我刚才的确没有证据,但现在……” 她说着,侧目看向那一棵扶桑:“自从我表达了来意,你每说几句话就会不动声色往那边看一眼,显然你掩藏秘密的能力并不如你以为的那样缜密。” “你说如果我现在就派人告诉肖瑾尘让他来你这院子里挖一挖,会发现什么呢?” “你不会告诉他的。”哪知苏青墨话音刚落,就见白掌柜冷哼一声说道。 “哦?这么肯定?” “当然,因为相比之下,你更希望他死!否则也不至于跑这一趟,来这里试探我!” 白掌柜一句怒吼让苏青墨秀眉轻挑,她想她可能猜到面前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你不是白掌柜。”她说着,又急忙摇头,“或者说,你并不是五年前我看到的那个老头子。” “那老东西虽然也精明,但本性还是懦弱的,而且以他的年龄,不可能会有你刚才发出的那种内气。” 她像是一点也不害怕一样,眉宇轻蹙,紧紧盯着“白掌柜”的脸:“人皮面具吗?” 白掌柜脸色再度难看一分,没有吭声。 “看来是了,当初那老头子是在白暮璇手底下干活儿的,与肖瑾尘也算是老相识。五年前那件事以后白暮璇离开,药房也没了,里面的人更是不知所踪,而以肖瑾尘的本性,肯定会将他们全部灭口。” “除非……那个人能让肖瑾尘另眼相待。”说着,苏青墨淡淡一笑,“所以现在第二个问题来了,你跟那个老头子又是什么关系?” 苏青墨步步紧逼,“白掌柜”虽然满目阴森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招架。而这时就见苏青墨再度上前,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你这么恨肖瑾尘,估计不是他杀了你全家就是抢了你女人吧?可据我所知肖瑾尘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灭过谁家满门,所以第一个理由不成立,那就只能是第二个了。” “肖瑾尘现如今正儿八经娶到的女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我妹妹,另一个是纪家的小姐纪若鱼。我妹妹从未出过皓月也不认识你这么一号人物,那便是与纪小姐有关了。” “啧啧,而纪小姐一直心仪的男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 当苏青墨提起纪若鱼名字的时候,“白掌柜”瞳孔猛地收缩,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到最后听见她心仪的男子,他终于忍耐不住,怒吼出声,气得浑身发抖。 苏青墨终于将手拿开,恢复往昔清冷的模样看着面前的人:“是你吧,如果我没记错,纪小姐一直心仪的那个男人……是叫叶萧。” 五年前她为了寻找肖瑾尘,乔装入了齐宣皇宫,后来容骁为了找她,也化装成一个丑脸种药草的人跟了进来,而那个人就叫叶萧。当年纪若鱼对叶萧有多么喜欢他们都看在眼里,她也曾想过真正的叶萧人在何处,却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么一个戏剧化的情况下遇到。 面前的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脑袋低垂,拳头紧握,不知在想什么。苏青墨静静看着他,此刻,一阵冷风拂过,带来一股寒意的同时也扬起彼此的袍角,让视线变得模糊。 “你不是二皇子的人吗,怎么会……” “我若一直跟着二殿下,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叶萧冷冷说着,终于抬起头来。 他转过身走到门边将大门慢慢关上,重新转身的时候,他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撕掉。 花白的头发透出一抹黑色,到最后披散而下,宛若瀑布一样。适才满是沟壑的老脸这时候也变成了真正饱经风霜男人的脸庞,一道刀疤自眼角到嘴角看起来格外恐怖……这张脸,苏青墨很熟悉,但现在似乎又不太熟悉了。 “其实早在你们入城那一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会做这么多,也是想让你们注意到我。” “我知道。”苏青墨道,“所以才问你为什么?” 闻言,叶萧不由冷笑一声,随手将人皮面具扔掉,抬眸看着那满是扶桑盛开的树。 “王妃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为了报仇,为了让肖瑾尘死。” “所以……是为了纪小姐吗?” “除了她,还有二皇子,还有这齐宣天下无数的百姓,无数的忠良。” 第768章 能忍,则成大事 “我是先帝捡回宫里的人,一直都本本分分做着我的工作。我很少与其他皇子们结交,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利用我来对付先帝。二皇子是个意外,我的确很欣赏他,也知他是唯一一个对皇位没有兴趣的人,所以后来越走越近,便在他的建议下成为他暗卫队伍里面隐藏最深的那一个人。” “后来你们到齐宣,二皇子为了让平南王顺利入宫,便让他化妆成了我的样子,而我则前往暗卫的队伍,一边搜集情报,一边执行任务。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二皇子被控,而我则在关键时刻逃脱,藏身在珉合城周边的小镇,一直到二皇子即位以后才敢回来,但那时齐宣的天已经变了。” “我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所以不敢去找任何人,最后只能乔装一番找了间药房打工,一边注意城中情况,一边想办法可以混进宫去。原本我想着一切慢慢来,可直到……” “直到你看见纪小姐嫁给了肖瑾尘?”苏青墨见叶萧忽然沉默,不由问道。 叶萧深吸口气缓缓叹出,眼神复杂:“肖瑾尘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我都知道,而我与纪小姐虽说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她一直待我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里什么都不做,所以最后想方设法打听到了肖瑾尘的计划,原来他在搜寻当时曾在白暮璇药房中干过活儿的人,显然是打算将他们灭口。” “我其实不愿伤人性命,但那姓白的先生因为自己患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他不想去宫里受苦,所以求我了结了他。于是我便取代了他入了皇宫,在肖瑾尘即将要灭口的时候说自己可以帮他。我用早就准备好的媚骨香得到了肖瑾尘的信赖,如此一来便成了他的手下,为他做事。” “但即便这样,却还是没什么用。”叶萧说着,自嘲一笑,“我帮不了二殿下,救不了纪小姐,反而让自己沾了一手的血腥,当真是可笑。” “再后来他们去了皓月,没过多久我便听说了纪小姐难产而死的消息,之后他们又去了容召,这一次连二殿下也没幸免于难。眼下只剩肖瑾尘一人了,我知道他想脱离那个黑衣人的控制自立门户,所以我出了主意给他,我要用媚骨香让他成功坐上那个位置,然后再一点一点将他的希望毁灭,我要替他们报仇!” 叶萧虽然语气平静,但他眼中刻骨的恨意却如那深冬的寒雪一般叫人浑身阴冷。苏青墨静静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想刚才有一点我可能说错了,也许事成之后你根本不会逃之夭夭,而会选择与肖瑾尘同归于尽吧?” 叶萧身子一僵,眸色恢复之前的阴冷:“是。” “我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暗卫出身,但既然有那个责任在身,就不能忘记本分。先帝于我有恩,二皇子于我有义,纪小姐于我有情,他害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平南王妃,此事若是换成你,你会释怀吗?” 苏青墨无言以对,只沉默片刻后道:“既然眼下我们已经到了城中,你也不用再孤军奋战了。” “我不希望你们插手。”这时,就听叶萧忽然说道。 “为何?” “肖瑾尘那人疑心很重,最近城里发生这么多事,他已经怀疑到你们头上并派了人出城去探寻你们的行踪。你们这一路走来难保不会有人发现,到时被他知道了,一定会下令封城彻查,就算你们再厉害也避免不了一场恶战,而眼下这种情况,一旦两方交手,那个黑衣人很快就会知道,到那时,咱们谁也跑不掉。” 叶萧的话一直也是苏青墨担心的,她秀眉轻蹙,稍一沉吟便道:“你要如何?” “眼下他俘虏了叶家姐弟,增强了手下黑衣人队伍的力量,必须只有先除了那群人,胜算也会更大一点。”叶萧说的一脸严肃,“你们不也是打得这个主意,所以才顺藤摸瓜到我这里来了吗?” 不得不佩服叶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若是他们可以早些遇见,或许很多事便会有另一个结局吧。 然而想法总是美好的,苏青墨深吸口气便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叶萧知道。而就在他二人于和善堂紧密联系的时候,另一头的容骁,则带了况琴跟月影,小心地跟在那群被派出的黑衣人后面。 “跟那个姓白的比起来,感觉还是这群黑衣人比较难缠。”望着前方正在四处搜查的几个人,况琴打了个哈欠道。 为了让这群人上钩,苏青墨他们可谓是连夜赶制了一套方案出来,在和善堂丢下郑府小厮的周围留下痕迹,一路引着那群黑衣人过来。原本他们设定的目的地是一个很容易寻找的地方,可在昨晚见识了那位黑衣人头领后,容骁便改变了计划,在四处设下了一些埋伏后,将真正的目的地放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越是不可能就越是可能,对眼前这群人跟他们的主子而言,最是相信这个道理了。 如此跟随了约莫有多半个时辰,看着几名黑衣人来回跑,顺着他们埋伏好的线索,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地点。 在那儿等着他们的,是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其中最为显眼的正是当日被派去郑府劫持郑大人的黑衣人,而其余几具,则是宫中先帝培养出来的那一批暗卫。 黑衣人是被一剑毙命,剑伤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那群暗卫最喜欢的地方。而暗卫们身上的刀伤也是那黑衣人所留,眼下他们站在这里看着,很显然是这两拨人起了内讧,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最后谁都没能幸免。 很快这个消息就被那群黑衣人的领头传进了宫,肖瑾尘听着对方的汇报脸色难看,也因为这个真相发现的太艰难而对此深信不疑。眼下黑衣人头领跟暗卫头领全都站在他面前。 就在那黑衣人汇报完毕后,暗卫头领顿时怒道:“你他娘的放屁,老子的人才不会去动你们!” 第769章 不会再手下留情 那黑衣人头领闻言只冷冷一笑,他似乎觉得看对方一眼都多余,只面向肖瑾尘,拱手一礼道:“王爷,黑衣人全是从暗卫中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接到的任务比他们多,执行的任务比他们难,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因为心有不满就对同门痛下杀手,这只怕是连畜生都不如吧?” “你他娘的骂谁呢!” 暗卫头领一听便火了,不顾肖瑾尘还在唱,抽出贴身长剑就准备挥过去:“让老子说,你们才他娘的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话音落下,暗卫头领挥剑过去。谁料这时上首一只茶杯扔了过来,“咔嚓”一声在他们面前摔得粉碎,也让那暗卫头领浑身一震停了下来。 他一看黑衣人头领唇边溢出的嘲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这时,就听肖瑾尘冷冷问道。 下首二人立刻齐齐跪地,一个依旧面含冷笑,另一个却诚惶诚恐。肖瑾尘本就为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搞得头疼不已,看着手底下的人自相残杀更是恼火。 他深吸口气双手后背缓步而下,停在那二人面前,过了会儿才道:“现在的问题在于,你们两方并未一起出动,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碰上?” 黑衣人头领眉头微蹙,很快道:“王爷,或许是有人早早就打好了主意,一路跟随属下的人……” “你……” “都给本王闭嘴!”肖瑾尘怒极上前一脚将那暗卫头领踹了出去,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 “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暗卫这段时间好好去查一下,城中最近有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稍一沉吟,肖瑾尘道,“而且记住了,最好从封旭楠留下的那些地方入手。” 说完,他重新转身,看都不看暗卫头领一眼:“你先退下吧,本王还有话跟他说。” 那暗卫头领心里面恨得要死,如果可以,他只想用自己手中的长剑将那黑衣人头领的头割下来。肖瑾尘很明显已经对自己不耐烦了,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暗卫一行怕是连活命都难。 一个很疯狂的想法逐渐从他脑中出现,他眸底冷光一闪,道了声“是”后,就这样退了下去。 “王爷难道真的打算放过这群家伙,依属下看,这次的事怕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就在那暗卫头领退下后,黑衣人头领忽然道。 肖瑾尘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少顷没等对方反应,他突然出手扣住了对方的脖子。两两相视,眸中内容却多姿多彩,就见肖瑾尘唇角微扬笑容冷厉,宛若那寒冬腊月的冰霜一样,彻底让整间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可依本王看,你们黑衣人才是最不安定的存在。” “王爷!” “不必多说,你以为本王不清楚你心里的打算?这次的事不管是谁做的,本王都不会放过,但眼下情况特殊,本王还得靠你们去查清一些事。” “王爷的意思是……”那黑衣人头领心里一震,急忙问道。 “最近苏钲的人去了擎南,估计是想拉拢南帝跟自己结盟。南帝手中的兵力要比齐宣强大许多,一旦他们联手,齐宣就成了整个同盟里最弱的一方,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苏青墨跟容骁那边以及整个皓月国都没有动静,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所以本王觉得最近的事恐怕跟他们有关。”说着,肖瑾尘再度转身,看着黑衣人头领道,“放出消息,就说叶家姐弟性命垂危,本王倒要看看这一次有没有会跳出来!” 黑衣人头领什么都不敢再说,只应了声后退了下去。 很快整座大殿内就只剩下肖瑾尘一人,门外冷风在适才开门的时候灌了进来,尽管很快就被殿中燃烧的火盆给驱散,但他还是觉得很冷。 目光不由自主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那里,曾经放着他最珍视的一样东西,正如他的心里也藏着一个最喜欢的人一样。 可事到如今,东西丢了,人走了,他跨越了千百年来到了这种地方,竟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青墨,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少顷他望着远处,缓缓说道。 “阿嚏!” 此刻正在一间宅子内的苏青墨突然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容骁见状,急忙起身拿了件厚点的披风过来搭在她肩上,又俯身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碳。 “着凉了?”少顷,他抬头问道。 苏青墨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估摸着是肖瑾尘正在宫里面骂我吧,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们原先的计划的确是借由此事将火引到自己身上,但在那之前,他们会让郑大人跟吴大人等人给肖瑾尘建议,要他在那几日的吉日中登基。到时他们两方在外的冲突会间接影响到肖瑾尘的登基大典,只要大典中断,他就算日后坐上了皇位,也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到了那时,才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 但是叶萧的出现却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幸好也给了他们多一分胜算。只要他们不出面,肖瑾尘就没有办法,而一旦到了两方对峙的那一天,他们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跟他的手下消失在这世上。 “青墨,你有做好准备吗?” 容骁的一语低问让苏青墨微微怔住,抬眸,就见他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苏青墨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她伸手贴上他的侧脸,柔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担心我会下不了狠心吗?” 容骁摇了摇头,反手将苏青墨的手握住:“我并非担心这个,而是担心你的身体……” 突然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苏青墨秀眉轻蹙正准备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却听门外传来一道脚步声。况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靠在门边,一边指着外面道:“你……你们快来,外面出事了!” 第770章 谁构陷了谁 尽管况琴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但也鲜少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苏青墨与容骁来不及继续刚才的话题只随他出了大门,瞬时就见四边街道火光冲天,炙热的温度在冷风的吹动下更显高温,给原本阴冷的环境添上了几许热意。 那般耀眼的火光让四方看起来犹如白天一样亮堂,人群堵得到处都是,人人脸上写满了恐慌跟惊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造成民众恐慌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但眼下还不是时候,他们也并未动手。毕竟这种有可能会伤及无辜的事情做起来还是有些不道德的,苏青墨越想越觉得烦躁,正想着是不是叶萧动手的时候,却见一个人影快速冲他们走了过来,身形一闪就进入了他们身后的大门。 苏青墨与容骁还有况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这才进屋关了门。 “你到底在干什么?”刚刚关上门,苏青墨便皱眉问道。 面前的人正是叶萧,他闻言缓缓转过身,将头上戴着的兜帽取下,一脸平静地看着苏青墨。 “不是我做的。”他淡淡道,“尽管我一直很想。” “肖瑾尘自己的人动的手脚,看起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比咱们知道的还要深。” 肖瑾尘手下两拨人马,一拨是宫中原有的暗卫,另一拨则是黑衣人他们。两方之间的矛盾已经很久了,苏青墨原先也是打着这方面的主意,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尚未动手就已经产生了这么大的结果,也不知这对即将上位的肖瑾尘来说,会作何感想? “暗卫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估摸着因为之前郑大人跟吴大人的事,对黑衣人跟肖瑾尘心生不满。我打听过了,那暗卫头领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结果当晚就出了这样的事,若说是跟他无关,怕是没人信的。” 听着他话里有话,苏青墨眼微眯:“也许这还真不是他做的。” “怎么?” “既然他们两方矛盾已久,那么经过郑大人的事,肖瑾尘一定两方都会怀疑。而以他一贯的作为,内心对黑衣人应该是偏袒的,那黑衣人的头领我们见过,是个人物,所以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那么只要他不动声色除掉暗卫那一拨的话,肖瑾尘就只能依靠他们而不会杀掉他们了。” “话是没错,可暗卫那边为什么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从暗卫们的表现来看,有什么样的下属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他们没那个脑子。” 就在几人分析情况的时候,外面的火越少越大,整个珉合城都会火光包围,府尹急忙派人灭火,也匆匆将消息传进了宫里面。 此刻刚刚躺下睡着的肖瑾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正准备发脾气的时候,视线隔着木门似乎看到了外面的异样。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脚登上去就跑过去开门。 “王爷,王爷,城中出事了!” 前来传话的正是一个小太监,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拽开。就见那黑衣人的头领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冲着肖瑾尘一礼后,道:“王爷,城中起火了,火势是从属下之前住的宅子里面起来的。” 肖瑾尘闻言顿时表情震住,他神色古怪地深望了面前男人一眼,皱眉道:“然后呢?” “因为火势太大,几乎整个城西都被殃及,此刻府尹正在想办法安抚民众,但是那火势太大,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灭不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肖瑾尘深吸口气,冷冷道:“火是谁放的?” 黑衣人闻言,竟然露出一抹冷笑:“恕属下无理,王爷心中难道没有合适的凶手吗?” 肖瑾尘其实很不喜欢别人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发火,只垂眸沉思片刻后,才道:“他们人呢?” “属下已经派人去将他们抓回来了。” “哦?你动作倒是挺快。” “属下跟在王爷身边,要随时都有面对危险的准备。” 正当他说完这句话,肖瑾尘却突然上前,手中一把匕首架在了那黑衣人的脖颈上。 “王爷?” “你最好祈祷这件事跟你们黑衣人无关,否则本王就算字段双臂,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方!” 那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没法等他开口,就见身后再度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竟是另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那儿,冲着二人做了个大礼后,跪倒在地。 见状,黑衣人压下眸底升起的一抹冷光,重新转向肖瑾尘道:“王爷,人抓到了。” “带去天牢,本王亲自去审!” 肖瑾尘下了命令,语毕自己转身回房换了身衣裳。待到他跟那黑衣人的头领赶到天牢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就见原本空空荡荡的天牢里面此刻满是黑压压的人群,数十名暗卫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在了那儿,而唯一看起来还有些力气的,正是他们的头领。 暗卫头领正在最靠里间的牢房内,他死死盯着通道,很快就见黑衣人头领走了出来。他的双目瞬时迸射出强烈的怒火,一边紧紧抓着栏杆摇晃,一边道:“陈四你这个王八蛋,你竟敢构陷老子!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家伙!” 暗卫头领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天牢里出现了些许动静,但很快就又销声匿迹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在黑衣人头领陈四的身上,良久,就见他停在了那间牢房外,冷冷道:“你自己作死,有脸怪在我头上?” “放你娘的狗臭屁!要不是你的人趁着老子喝酒的时候在老子耳边吹风,老子怎么会这么没有脑子!” 殊不知这话更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那暗卫首领骂完后,就见陈四冷笑道:“难道你以为你没喝醉的时候就有脑子了吗?” “你!” “要不是你心里早有此想法,又怎么会被人说动?更何况我手下的人不能说话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是我陷害了你?” 第771章 挫骨扬灰 尽管暗卫首领满心愤恨,可面对陈四的指控,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紧咬着牙最后一拳砸在了牢房的栏杆上,吼道:“你他娘的敢诈老子!” “兵不厌诈。”陈四淡淡道,“你这人脾气暴躁又不懂低调,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哪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惹得人家趁着你醉酒的时候在你耳边吹风。” “那也不关老子的事,那明明……” “明明什么,难道你想说这场火跟你无关?” 陈四很淡定地打断暗卫首领,视线侧移,望着其余牢房中的那些暗卫:“无论如何,火都是你派人放的吧,不然我的人又要从哪里抓住你们?可惜的是你们身为先帝亲自培养起来的队伍竟然一点都不知责任为何物,不仅害苦了城中百姓,最后连自己的人都死在了火场里,真是作孽。” 那暗卫首领一听这话,面色巨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视线慢慢沉了下去,到最后只冷冷的低语道:“是啊,老子可是先帝一手栽培出来的,结果竟要完在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身上!” 说着,他猛地抬头:“别忘了,你跟你的手下也是出身暗卫的!同属一脉你竟然为了自己的前途将我们逼入绝境,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个什么瑾王爷,自己就是个乱臣贼子也敢跟我们摆谱!我们这些人可是先帝培养出来的,当年若不是先帝赏识,他人还在那深山老林里面等死呢!像他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有什么资格让我们暗卫为他卖命!” “他也就只适合做你们这些小杂种的主子,因为他跟你们一样,都是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杂……” 暗卫首领的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就见一把匕首破空而来,“叮”的一声直接打断了他面前的栏杆,擦着他的脸飞向了身后的墙壁。 突然那凝滞下来的气氛让天牢内关着的所有人愣住,这时就见一抹紫金色的袍角缓缓从拐弯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正是肖瑾尘无疑。 “王、王、王……王爷!” 若说刚才暗卫首领还有一点宿醉的话,这时候已经是完全清醒了,他怎么就忘了,既然自己一行人已经被关进天牢,那么肯定是得了肖瑾尘的授意。而陈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必定也是有肖瑾尘的吩咐,那么对方刚刚字字句句的挑拨,无疑就是让他发火说出刚才那段会让自己必死无疑的话! 完了。这是他此刻脑中唯一冒出的两个字。 肖瑾尘双手后背缓步而来,像是为了反驳暗卫首领刚才那些话一样,他走的气势十足,一张脸上不见喜更没有悲,只静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语。 “王爷,属下、属下刚才只是……” “好了,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了。”哪知肖瑾尘却淡淡打断了对方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王爷,属下……” “你会有刚才的想法,本王不怪你,毕竟你们都是先帝一手培养出来的,会有点傲气很正常。” “王爷,属下不是……” “不过既然你一心觉得是本王偏袒黑衣人他们,那本王也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能承受得住,今日这件事本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肖瑾尘此话一出,震惊的又何止是那暗卫首领一人。一旁的陈四此刻已经无法淡定了,他面带异色,正要开口却见肖瑾尘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肖瑾尘连视线都没挪一下,只看着暗卫首领道:“如何?” 那暗卫首领不知肖瑾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听到自己的人可以不必死,又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完全忘了站在面前的正是他最最瞧不起的一个人,他跪趴在地上,道:“暗卫一行听从王爷的命令!” “很好。”肖瑾尘淡淡说着,抬起另一只胳膊,“把东西拿进来。” 很快就见肖瑾尘的贴身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紫金红木的盒子在如此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夺目,吸引了一众暗卫目光的同时却无人发现陈四看到那盒子时,微微变色的表情。 “黑衣人比你们体力跟能力强的很大原因就是他们服用了这种药物,按理来说你们既然都是先帝筛选出来的,那定然实力相当,既然这样那你们也可以服下这些药,到时候你们与黑衣人就没有分别了,都将成为本王亲睐的手下,不仅可以一起执行命令,也可以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不过要记得,如果服下此药,你们就再也不是先帝的人了,而是本王的人。” 那暗卫首领听着肖瑾尘的话,忽然眼珠子一转:“如果到时我们跟了王爷,那首领一职……” “以你的阅历,这个位置怕是非你莫属了。”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划算的交易,那暗卫首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喊了一声“多谢王爷”后,便见天牢中其他人也如他一样表示了自己的衷心。 肖瑾尘淡淡一笑示意太监将药全都分发下去,看着那些人将药丸塞入口中,他眸底的冷色一闪而过,最后却是淡淡道:“服下药之后会有一段适应的时间,今晚便委屈你们先呆在这里,本王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暗卫们再表示什么,肖瑾尘转身就走,依旧是一身荣华,贵气逼人的样子。 陈四见状,侧目看了眼那暗卫首领一脸得意的样子,冷哼一声也跟了上去。待到门口他才发现肖金成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他快步上前,正要开口就见肖瑾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身后的天牢里突然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接着便是咆哮。那种宛若修罗地狱一般的惨叫声在这夜色里几乎让所有人汗毛倒立,而肖瑾尘则只冷笑了一声,侧目回望了一眼后,随意地挥了挥手。 “本王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人还存在这个世界上。” “王爷的意思是……” “挫骨扬灰。” 肖瑾尘说完,离开了天牢。 陈四站在冷月下看着肖瑾尘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当冷风吹过的时候他竟然也打了个寒颤。并非不知道自己跟随的是怎样一个人,可真当看到了对方做出的这一幕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下场会不会跟里面那些人一样。 第772章 当皇帝不容易 第二日,珉合城的火终于灭了。居住于城西附近的百姓们可谓是一个比一个狼狈,呻吟声,小孩子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只叫人心生不忍。 他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事,更不会明白只是一场火而已,为什么城中的气氛会变得如此压抑。他们不知因为这场火已经有几十个人死在了皇宫天牢里,他们更不清楚很快齐宣就会陷入新一轮的水深火热之中。 苏青墨他们等了一宿终于得到了从宫里面传回来的消息,在得知肖瑾尘当真亲自动手杀了那群暗卫后,他们虽然已经猜到,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 很快,城中刮起了一阵邪风。有关肖瑾尘居心不良,身份不正的消息不胫而走。老百姓们虽然不敢明着说,但为了排解因火灾而带来的痛苦时仍旧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八卦。 舆论总是最可怕的东西,正是由于他们的传播,不过一天消息就传进了肖瑾尘的耳朵里,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显压抑。 “混账东西!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看着黑衣人们呈上来的消息,肖瑾尘拍桌怒道。 陈四见状立刻跪倒在地,眉头轻蹙:“王爷,不过是些没边儿的空话,若是您不高兴,属下派人去将他们杀了就是。”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被肖瑾尘扔下了的茶杯浇得一头滚水。他甚至来不及呼痛就一边磕头一边喊着“王爷息怒”,这时就见肖瑾尘再度将桌子上的东西砸下来,吼道:“杀人!杀人!这天底下不满本王的人那么多,你杀的过来吗!” “本王早就下令让你们彻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出来!眼下那群杂种刚死,难道你们也想跟他们一样!” “王爷,属下冤枉!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很早就派人去做了,可……可……” “可什么可,本王不想听任何借口!”肖瑾尘再度一拍桌子,“苏青墨他们最喜欢利用舆论造势,此事必定与他们有关!都怪那群蠢货在这时候放火,刚刚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城中还有苏钲那老头子的人,眼下这么大的动静他可能不知道吗!若是让他知晓了本王的心思,你们就等着给本王收尸吧!” 陈四从没见过肖瑾尘这么紧张的样子,在那盛怒之下全都是他满怀的担忧,显然最最让他惧怕的就是苏青墨他们跟苏钲一起出现。到时候两面夹击,最苦的莫过于齐宣,而一旦开战,以齐宣现在的能力怕是谁也打不过,到那时他们所有人就会成为一个个替死鬼,成为那两方日后上台的垫脚石! “陛下,郑大人求见。” 就在殿中气氛变得越发凝滞的时候,太监的一道轻呼打破了这个僵局,少顷就见郑大人应声而入,在看到大殿内的场景时先是一愣,随后道:“王爷若是有事,老臣就先……” “不必了郑大人,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尽管肖瑾尘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老头子,但碍于目前的情况,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郑大人闻言终于缓缓上前,在稍一做礼后,扬声道:“最近市井之中的传闻,想必王爷已经知道了。” 肖瑾尘脸色一僵:“郑大人想说什么?” “王爷莫紧张,老臣是想说不过是个市井传言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虽说刚刚才出过事不宜办喜事,但再远些怕是没有吉日了。既然如此,王爷倒不如现在登基,也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更让朝堂众人安心。” 肖瑾尘万万没想到郑大人竟然会这么说,他眉头一皱慢慢回味着这番话:“你的意思,是要本王现在登基?” “诚然现在城中情况复杂,但会发生这些,不就是因为齐宣一直没有新帝的原因吗?尽管王爷并非出身封氏,但毕竟与封氏有些关系,满朝文武眼下都推举您掌此大局,于是老臣这才回去翻阅了黄历,找到了一个好日子。” “何时?” “本月二十八,也就是……” “三天后?”肖瑾尘瞳孔一缩,“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不行了,否则翻过年就是新年,这事儿恐怕更不好办了。”郑大人一本正经说道。 肖瑾尘很少见这个老头子如此向着自己,心里面颇有些奇怪。然而看他一脸严肃也摸不出什么端倪,心里面尽管疑惑但也想趁此机会把自己的地位稳定下来。 “好,便如你说的,先吩咐下去筹备登基大典要用的东西,三日后举行。” 郑大人道了声“是”,垂首做礼的时候唇角边却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在他离开以后那陈四却总觉得心里面七上八下,他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肖瑾尘,不由问道:“王爷,眼下城中局面尚不稳定,如果在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出什么岔子,那……” “闭上你的乌鸦嘴。”肖瑾尘不满道,“若是出了岔子,就是你们的责任,难道本王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到处乱逛的吗?” 陈四无言以对,只好埋头应了声是,而很快就见肖瑾尘再度抬头,看着他问道:“之前让你传出去的消息有没有结果了?” 就在肖瑾尘紧张谋划着自己的登基一事的时候,苏青墨他们仍旧坐在院中不急不缓得等着大战那一日的到来。 这一日阳光极好,苏青墨难得心情好便与容骁一人一张软榻躺在小院里面晒太阳,一旁的暖炉将这四方烤的热乎乎的,手边的玫瑰花茶散发着甜香,如此情况下她只想好好睡一场,而容骁则想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他侧目看着苏青墨的侧脸,恬静美好一如他们最初相恋时候的样子。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但苏青墨却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脸红,偶尔生气,在他调戏的时候会嗔怒骂他不正经。 想到这儿他忽然伸手想轻触她的面庞,谁料这时就见一个人影飞一样地冲进了院子,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在这里逍遥,繁花他们出事了!” 第773章 刀山火海我去闯 能在这件事上大惊小怪的除了景清蓝也没有别人了,苏青墨闻言连眼睛都不睁一下,只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她跟叶时出事的消息,就不必告诉我们了。” “你们早知道?”景清蓝一听这话,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你们竟然无动于衷?” “不然呢,现在跑出去自投罗网?”苏青墨反问道,“难怪人家说爱情会叫人冲昏头脑,你看看你这样子,往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啊,难道看不出这是陷阱?” “如果不是陷阱呢!”景清蓝当然没有苏青墨想的这么轻松,不由质问道。 苏青墨终于睁开眼睛吗,看着景清蓝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她缓缓将手中的暖炉放下,又掀开腿上盖着的薄毯后,这才起身看着景清蓝,笑容微冷,目光锐利。 “我认识肖瑾尘很多年了,比你知道的时间还要长。肖瑾尘这个人永远都是有贼心没贼胆,或许他的确样样都会,但正是这样所以才样样都不精通。”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眼下正需要繁花跟叶时为他做蛊来壮大势力,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出事?城里面现在出了这么多事,他一定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那么目前能够将我们逼出来的自然只有放出繁花出事的这个消息。一旦我们真的信了这个消息,那才是功亏一篑。” “你自己也不是一般人,难道没想过如果真的要放出一个鱼饵,上面必须要吊点虫子吗?现在只是空有消息而不见实物,再加上我刚才所说,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不会出事。” 尽管苏青墨说的头头是道,但景清蓝还是有些担心,而这时就见容骁也站起身来,不咸不淡道:“你若真想去也可以,自己去就行了,死了活了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不过我敢肯定,到时候繁花只会更恨你,因为你简直太废物了。” 这一席话正中景清蓝心房,让他原本坚持的想法有了动摇。可毕竟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又如何能够放得下,正想着有没有一个这种的法子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接着便有人道:“我去。” 三人齐齐侧目,就见叶萧身披斗篷走了过来,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是两头都在跑,而且为了不让肖瑾尘的人发现,更是两面乔装。到最后他也懒得再搞这些,只批了一件斗篷,躲开周围的盯梢来到他们这儿。 “不行,你不能去。”在他刚刚站定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见容骁突然说道。 叶萧眉头轻挑表示询问,容骁则一脸严肃道:“你如果现在去了,就只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不这样做,肖瑾尘就不会心慌,我已经听说他准备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了,到那时候再动手怕是效果就不如现在了。” 叶萧分析的合情合理,苏青墨闻言只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自打认识叶萧开始,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要与肖瑾尘同归于尽的样子,这样很不好,毕竟死了的人早已离开,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才能不枉此生。 然而叶萧是一个固执的人,他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有任何改变。他眼见苏青墨三人全都面色沉沉看着自己时不由一笑,阳光映在他那满是伤疤的脸上不见恐怖,反而添了几许落寞。 “反正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都一定会去的,这是我的心愿,你们就当……行行好吧。” 他说的如此卑微,说完后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在他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苏青墨终于出声将他叫住,看着他挑眉望向自己,她深吸口气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他手上。 “肖瑾尘看到这个应该不会轻易让你死,答应我,什么都不要说,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去救你的。” 那是一个锦囊,上面的“瑾”字是苏青墨所绣,正是她当年送给肖瑾尘的东西。她也是后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想着可能会派上用场,所以便带了过来。 “王妃,你实在不必……” “答应我。” 苏青墨说的坚定,颇有种叶萧不答应就不放他走的架势。叶萧见状颇有些无语,最后只得道了句“好”,将锦囊收起来以后,这才转身离开。 白日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墨色一般的天地将整个珉合城渲染,很快就见家家户户点上了烛灯,在那冷风的轻抚下不断飘摇,看起来很是柔弱一般。 这时就见一个身披斗篷的黑影出现在了路上,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掩住自己的身形,只垂着头径直往不远处的繁华街道走去。 那里原本是整个珉合城的富人权贵居住的地方,可后来因为肖瑾尘掌权,他将宅子也设在了此处,而众人为了避嫌便全都离开了那里,现如今只剩下一座瑾王府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仿佛是预兆了肖瑾尘日后的命运……高处不胜寒,不得人心。 黑影快速走上前去,在仰头看到那“瑾王府”三个大字的时候嘲讽一笑。他不假思索便翻身跃上了墙头,目光快速一扫周围,在见有亮光闪过的时候却不肯逃跑,反而直接跳了下去。 瞬时就见无数柄长剑对准了他所在的位置刺了过来,而其中一左一右两把长剑刚好贯穿了他的肩头,将他死死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大半夜的光临本府,当真叫本王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阁下来自哪一路?”这时就听肖瑾尘声音响起,接着那黑影头上的斗篷被人一把扯掉,月色下,他满是伤疤的脸就此露了出来。 “是你?”肖瑾尘瞳孔猛地收缩,他紧盯着面前的人,似乎缓不过神儿来。 而这时就见叶萧咧着嘴一笑,不顾两肩传来的剧痛,声音微冷:“是我。” “你怎么……” “其实说起来,咱们并非第一次见面了,瑾王爷。”叶萧打断肖瑾尘的话,看着他突变的脸色,只道,“在和善堂帮你做事的时候,咱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过那时候我不是这幅样子罢了。” 第774章 四处提防 叶萧一席话果然让肖瑾尘脸色骤变,他紧咬牙关顺着他的话回想着,少顷眸底冷光一闪而过,随即上前提住了叶萧的领子。 “你这混账东西,竟敢戏弄本王!” 接连打在身上的拳头几乎用尽了全力,然而叶萧却无动于衷,扯着嘴冷笑一声,道:“肖瑾尘,你到底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在别人面前装大头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说是我耍你,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傻?” 叶萧口中越是真实的话,肖瑾尘听得越恼火,再度一拳上扬将对方打得口吐鲜血,他拽着叶萧的领子质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 “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来的。肖瑾尘,你作恶多端那么些年,难道没想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肖瑾尘再也按捺不住,一把从身旁黑衣人手中抽过一柄长剑,二话不说架在了叶萧的脖子上。他看着他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些开心的样子,眼睛微眯,越发不悦道:“就算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得到。” “当年容骁是假扮成你入宫的,而那时候一直帮他的就是封旭楠那个蠢货。眼下他人死了,手下倒是在城中还留着不少,想必你就是其中一位吧?怎么,要替自己的主子报仇吗?” 叶萧没有否认,只露出一个特别阴冷的笑容,慢条斯理道:“是啊,当然要报仇,或者说,我已经这么做了。” 肖瑾尘原以为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但此刻见他笑容阴森的表情,一颗心莫名悬了起来。他眉头紧皱几乎形成了一个“川”字,他瞪着他,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我化身为和善堂的白掌柜,对你来说有什么意思?”叶萧说着,笑得十分灿烂。 在见肖瑾尘瞳孔猛地一缩时,叶萧忽然挣扎着往他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媚骨香的确是个好东西,可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才充满危险啊!” “你!” “肖瑾尘,得到的越是简单,真相越惨不忍睹,你在齐宣树敌颇多,即便身居高位也不见得就平安无事,我当日不过小露一手就让你上了钩,没想到你竟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完全听信我所说关于媚骨香的事。” “你说,这到底是你太自信,还是太蠢?” 叶萧字字句句尽是挑衅,他每说一句,肖瑾尘便心慌一分,到最后原本震怒的表情全部被惊慌所取代,他一手提着叶萧的领子一手握着长剑,猛地将他推撞上身后墙壁,恶狠狠道:“本王杀了你!” “好啊,杀了我,你就永远猜不到等着你的是什么了。听闻你过几天要举行登基大典,你说如果在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你其实是一个陷害忠良、臭不要脸的小人,你说这天底下的人会怎么想?” 闻言,肖瑾尘的动作停了片刻,但很快他就冷笑一声,继续推进手中长剑。他吩咐两边的人将叶萧架住,自己则挥舞着长剑在他身上开着口子。看着那一道道的血痕,他眼中猩红色彩大盛,到最后一剑重新刺入他的肩膀处,看着叶萧骤然变色的脸,他笑得疯狂。 “叶萧,你以为本王会在乎那些吗?若是在乎,本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所以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留你一具全尸,不然到时候出了事可就没人能承担这个责任了!” 肖瑾尘下手很狠,于他而言,最喜欢做的就是折磨别人。而叶萧因为完全没有反抗,此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笑,肖瑾尘则看的眼中刺疼,怒喝一声就将长剑刺向他的心口。 谁料就在这电石火光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在叶萧的挣扎下从他怀中掉了下来。此刻恰好月色西斜,瞬间包裹上了那个小小的东西,像是在上面镀了一层金光,点亮了其中最清晰的那一个字。 肖瑾尘虽然没有低头,但仅凭余光他还是瞥见了那上面的“瑾”字,往昔回忆就这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他进攻的手势一停,如遭雷击般站在那儿,缓缓垂目,心口揪的生疼。 明明千百次说过不愿再顾及不愿再去想,可真到了那一刻的时候,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就会自发的涌出来。 痛而不能,想而不得。 “你怎么……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少顷,他猛地抬头怒视叶萧问道。 叶萧依旧咧嘴笑着,却是不语,仿佛这样折磨肖瑾尘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肖瑾尘真的很想将他千刀万剐,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是因为这家伙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个锦囊……那是当年苏青墨亲手所绣,事后也在他的设计中被交还给了苏青墨,眼下在这里出现,只能说明此事必定与苏青墨他们有关! 如此想想,那么眼下叶萧的出现,就很值得令人深究了。 “陈四,把他押下去跟那叶家姐弟关在一起。”良久,肖瑾尘稍一沉吟后吩咐道。 “可是王爷,这家伙……” “按照本王说的去做!”肖瑾尘强压的怒火还是被点燃,他怒吼一声,转过头提住陈四的领子,“还有,派人下去搜索全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从地底下给我刨出来!” 就算叶萧什么都不说,肖瑾尘也知道苏青墨他们几个出现在这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眼下他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苏钲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他最怕的,其实还是这个女人,这个他一心爱慕的女人,她真的会毁了他。 肖瑾尘一边派人抓紧时间筹备登基大典的事宜,一边派人去城中搜查,而最后他又安排了一条后路,让人前去容召待命,一旦听见什么不妥的消息务必要入宫将此事通知给苏钲知道,好让对方可以及时过来救他。 就这样十分煎熬地过了两天,陈四他们依旧没能在城中发现苏青墨等人的下落,而登基大典却已经来临。肖瑾尘尽管满心不安,但眼看着大事来临,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希望情况不会太糟糕。 早起,更衣,属于他肖瑾尘的天下,终于要到来了。 第775章 游街遇阻 按照齐宣的制度,新帝登基当日要先经过一冷一热两道水沐浴,后由宫中礼制太监为其更衣,前后加起来约莫需要两个时辰。 着装妥帖后便由宫人牵引着前往天台进行祭祀,在敬天拜地后,还要一拜封氏列祖列宗,尽管对肖瑾尘的身份来说,这样的举动意义并不大。之后上了高香,饮了烈酒,上了皇位,肖瑾尘便是齐宣新帝,将会受到百官叩拜。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肖瑾尘在接受文武百官叩拜后,需要乘坐轿撵游街再接受百姓叩拜,如此全套过程走完,他才算是正儿八经的齐宣皇帝了。 但正是因为流程繁琐且战线太长而让肖瑾尘担心不已,人多就意味着吵闹,一吵就容易发生难以掌控的事,危险一旦到来他人如果就在现场,那么局面将会变得很糟糕。更不要说经过今天这么大的动静,苏钲那边一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肖瑾尘真是越想越觉得烦躁,如此导致他前半段流程走的是云里雾里,直到坐上了龙椅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他这才回过神,看着下面的人全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却忽然没有期待已久的兴奋之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禁询问自己。 在宫里走完流程已经过了晌午,肖瑾尘几乎来不及吃饭就在太监们的簇拥下上了轿撵,出宫开始游街。当宫门开启的时候,就见黑压压的人群跪倒在道路两旁,口中高呼“陛下万岁”。或许是因为城里面的壮丁都被黑衣人带走的缘故,人群中的女人、老人跟孩子高呼起来的力度显然有些微弱,那种要死不活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不像是恭贺,反倒像是…… 祭奠。 肖瑾尘总算是想到哪里不对劲了,他心口一滞,很是嫌恶地瞥了四周一眼,掀开轿帘冲陈四招了招手。 “传令下去,谁叫的声音最响,谁的男人就能回去。朕倒要看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要死不活!” 陈四闻言表情一滞,心里面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还是急忙去办了。见状,肖瑾尘冷然一笑静坐轿撵中等着,他阴鸷的目光轻扫周边人群,心里面越发厌恶,但却没想到就这样走了一路,压根不见气氛高涨起来。 “陈四,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再也忍不住,肖瑾尘直接掀开帘子喊起来。 哪知他刚一掀开帘子,整座轿撵却猛地停了下来,由于惯性作用,肖瑾尘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落地。他心中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压根不敢自己上前,只让随行的太监上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滚开,此乃陛下御轿,岂是你一个小小平民可以拦的!”正是陈四一脸阴冷站在那儿,冲着面前的人喊道。 肖瑾尘的视线越过陈四肩膀微微侧移,就见一个妇人正挡在他身前,虽是粗布麻衣,但看起来气势十足。面对皇帝游街这么大的排场她竟是一点儿也不胆怯,反而冷笑一声,双手叉腰道:“陛下?你是说那轿子里的人,他配吗?” 此话一出,整条街道,包括整个珉合城都安静下来了。 肖瑾尘最讨厌有人怀疑自己的本事,更厌恶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对自己的嘲笑。他原本还有些惊慌的神情瞬时就被冷寒所取代,他冲着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放下帘子靠回轿撵,双臂环胸等着看好戏。 那小太监急忙上前在已经脸色铁青的陈四耳边说了几句,陈四表情一僵,下意识就往轿撵的方向望去。然而在见肖瑾尘已经不再露面,陈四便知他心意已决,于是不得已只能深吸口气,转过身子看着妇人道:“你这刁妇,再不让开,我可要不客气了!” “好啊,你不客气一个看看!今日既然是你们的好事儿,我就不信你们敢让这里见血!再说,我们老百姓想说点真话都不让,这样的皇帝,我们不服!我们不要!” 那妇人像是有什么特殊能力一样,随着她几声嚷嚷,连带着整条街道上的人全都跟着喊起来,那气势跟嗓门比之刚才呼喊“陛下万岁”的时候可要热烈的多。陈四站在人群中,看着逐渐将他们包围的人群,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今日情况特殊,他已经将手下所有的黑衣人都调派出来安排在游街的队伍里,眼下倒是不必担心肖瑾尘的安全。 但是正如面前这个妇人所说,一旦他们真的起了冲突,大喜之日见血本就不吉利,而死的又是自己的子民,这种事倘若传下去,肖瑾尘的位置怕是更坐不稳。 尽管上头命令已下,但陈四仍旧不肯刀剑相向,毕竟以肖瑾尘的那个性子,要是真出什么岔子,倒霉的只能是自己跟黑衣人! “娘,你别闹了,快跟我回去吧!” 正在那妇人大声吵吵的时候,就见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挤了过来,一脸焦急地说道。她强硬扯着妇人想要后退,却被那情绪激动的妇人甩开跌坐在了地上。女子一双眼睛顿时溢出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叫人看着心里痒痒的。 陈四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哪里能忍心看着美人儿在此受苦。见状他吩咐一旁的黑衣人先挡着,自己则转过身走上前,单膝跪地,冲着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 “起来吧。”他说,“好好跟你娘说说,让她回去不要再胡闹了,否则……我是真会不客气的。” 女子扬起小脸懵懂地看着陈四,慢慢将左手搭了上去,怯怯道:“这位爷是说……会……会杀了我娘吗?” 女子小手的柔软加上那如水的眸子惹得陈四是意乱情迷,他摸索着对方的小手,眼中邪光一闪,道:“如果你表现好一点,或许就不会。” “那……”女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借着陈四的胳膊站了起来。 然而没等她话说完,身后一阵推搡就见女子跌进了陈四怀中。陈四下意识伸手将她环住,谁料只听“噗嗤”一声响起,他双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却听那女子在怀中发出一声巧笑。 “那我便跟这位爷好好表现一下吧。”她说。 第776章 你傻,所以好骗 女子手中握着一把短刀,那锐利的刀身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正闪着透亮的晶光。在适才拉拽的过程中,女子借着惯性直接将刀没入了陈四的小腹中,此刻就见陈四满目震惊,而女子却是巧笑嫣然,显然对做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眼见女子拔出短刀准备再来一下,陈四猛地回过神来一脚将其踢开,自己则捂着小腹连连后退。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街道上忽然乱成了一团,那些看起来并无什么威胁的老弱病残跟妇女们就像是被人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奋起,随便抄起什么都敢往他们身上砸过来。 陈四想,如果闹事的只有一人,或许他们杀了也就杀了,权当是杀鸡给猴看。然而眼下这乌泱泱一大片人,若是全都杀了,珉合城中还能有活口?而如果让朝堂上那群老家伙们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去! 正在他们一行被人逼得步步后退围聚在肖瑾尘轿撵前的时候,忽然就听一道惊呼声自背后响起。陈四急忙回头就见一个平民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而肖瑾尘则站在那儿,满目阴冷跟震怒,一副随时都可能要爆发的样子。 “陛下……” “一群饭桶!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看热闹的吗!” 哪知他话没说完,便招来肖瑾尘劈头盖脸一顿骂。周围的黑衣人闻声全都看了过来,陈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只把头垂得低低的:“陛下,并非属下不肯办事,而是眼下平民太多,若不小心造成损伤,等他们一个个闹起来,怕是会对陛下的声誉造成影响啊……” “声誉?你看朕现在还有声誉吗?”肖瑾尘冷笑一声,指着众人,“不处理已经闹成这样,要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今日朕怕是连宫门都回不去了吧!” 仿佛是为了证明肖瑾尘这番话为真,在他刚一说完后就听身旁发出一声巨响……竟是五名妇女合力将一名黑衣人推倒在地,随后就见另一群人涌上前去,连踢带打,仿若下起了暴风雨一样,而那黑衣人却全无招架之力,只双手抱头,看起来既窝囊又可怜。 肖瑾尘看的两眼冒火,此刻也顾不得还会有什么影响,二话不说推开旁边踌躇不前的其他黑衣人,一把抽出他们贴身的长剑,就这样挥了过去。 然而就在那尖利的剑身即将刺向其中一名妇女身体的时候,只听“叮”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袖箭带着强大的力道,直接击在了那剑身上,硬生生逼得肖瑾尘后退了几步。 “肖瑾尘,就凭你这样的人,还有脸做皇帝?”这时就听一道嘲讽响起,惹得肖瑾尘浑身一震。 他急忙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女子双臂环胸站在那儿,一脸嘲讽。旁边的陈四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毕竟自己小腹上那道伤口便是面前这人所留。 但是比起他的震惊,肖瑾尘却是在最初的错愕后便回过神来,他冷笑一声,越过女子的肩膀四下望着,最后才道:“苏青墨人呢?” 女子不语,只亮出手中长剑,傲人的身材在此番一群妇女跟老人中看起来是那般格格不入……正是月影无疑。 而这时就见她之前唤过娘亲的妇女也走了过来,两人并排站着,气势凛然,看着肖瑾尘他们的眼神十分阴冷,完全不像是普通百姓所有。 “阿晴嫂?”肖瑾尘再度挑眉,“朕还以为凭你的忠心肯定早就跟封旭楠一起去了。” 说着,他再度朝着四处望了望:“那么……苏青墨跟容骁呢?” 在肖瑾尘很不要脸的提到封旭楠的时候,阿晴嫂隐约想要冲过去,却被月影一把拽住。月影很是不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一翘,冷道:“肖瑾尘,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怎么?”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齐宣的天已经变了吗?” 月影毫不隐瞒地提醒让肖瑾尘原本充满了轻视的眼神再度变得深邃。他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此刻周围的喧嚣像是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一样。 少顷,他脑中利光一闪,猛地扬声:“声东击西!” 然而还是迟了,在肖瑾尘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月影跟阿晴嫂已经手握武器,投身进入战斗。随着她两人一声怒喝,周围阴暗的巷子里竟莫名多出了不少人……他们各个身材魁梧,训练有序,领头的男子长相俊美脸上挂着邪笑,看起来颇不正经,正是况琴无疑。 这下子终于慌了神,肖瑾尘指着那群人冲陈四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 在肖瑾尘近乎崩溃的指示下下,黑衣人们也不再一味避让,转身加入战斗。老百姓们已经在月影跟阿晴嫂的保护下撤离开了此处,剩下的,只是属于男人,属于肖瑾尘跟苏青墨之间的战斗。 而在见局面已经定型,肖瑾尘深吸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随即转头冲陈四道:“备马,跟朕出城!” 殊不知就在他于宫中进行登基大典流程的时候,苏青墨与容骁还有景家两兄弟已经来到了城外。沿着那一日况琴跟月影带回来的地形图,他们很轻松地找到了当日叶萧前去开启机关的地方。 这里四面皆是树,照理来说有植被的地方多少该有些生气,但眼下却是死气沉沉一片,周围更是阴气逼人。因为他们深知肖瑾尘的本性,知道这家伙为了自身安全一定会在今日让所有黑衣人都围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他们的老巢等于是一个空穴,而叶家姐弟跟城里面那些男丁,则很有可能被藏在这里。 所以他们才让月影跟况琴与阿晴嫂联系了城中的其他妇女,想要制造混乱,以此来造成声东击西的效果。 眼下,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容骁走上前去,按照叶萧之前所说将机关开启,很快就见那道石门从地底下缓缓升起,凤样的图腾在此刻暖阳的照射下显得是那样耀眼,然而苏青墨见状却是扯出一抹嘲笑,只见她走上前去,缓缓俯下身子。 第777章 石洞中的秘密 “凤?他怎么不弄个龙在上面?”景清蓝这时正在一旁,他看着那石门上印着的花纹时不禁也出声嘲讽道。 苏青墨闻言不答,只伸出胳膊,修长的手指慢慢流连过那凤一样的花纹。她想这世上怕是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花纹的含义了,凤便是凤图,那是肖瑾尘两世近乎拥有一切的来源,如今凤图已经易主,可他却仍旧惦记着,这种不知该说是执念还是怀念的感情放在那个人身上其实有些格格不入,也从侧面印证了,等待他的结果将会是什么。 贪念,一个贪,一个念,都不会有好下场。 察觉到容骁忽然伸手将自己环住,苏青墨侧目冲着他抿嘴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这时就听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传来,她急忙起身与容骁他们退到了后面,于暗处,他们很快就见石门被人从里面缓缓开启。 一个黑衣人从里面走出来,尽管他的脸都被黑色面纱所遮盖,但他们仍旧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疑惑的样子。对方在纵观一圈周围以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他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阴鸷般的眸子里尽是冷光。 如此过了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他这才半信半疑地退了回去,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容骁整个人犹如风一样飞身而出,没等对方有所察觉,已经用手刀将他打晕在地。 苏青墨急忙走过去掰开那黑衣人的嘴,先是将他口中的毒丸取出,后又给他喂下了自己调配的迷魂散。虽说他们一向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但对于无辜之人,他们信奉的还是能不杀便不杀的。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忙着善后的时候,景家那两兄弟已经走到了石门前,他们扒在门口望着里面,不时丢两粒石子儿进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机关存在。 石洞下方传出来的是一股难以表达的气味,说是恶臭,但其中却还有丝丝甜香,但说是甜香,却又在下一刻被恶臭所遮盖。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味道却相溶的很是和谐,景清蓝站在那儿约莫过了半刻便微微变了脸,眼见苏青墨跟容骁正走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怎么了?”苏青墨疑道。 “这里面……有蛊。”景清蓝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容骁微微皱眉。 哪知景清蓝却摇了摇头,他似乎也不清楚要怎么解释,只重新看回那石洞,少顷才缓缓道:“我曾听我父亲说过,叶家有一味蛊,名唤灵佑,其气味似臭非臭,似香又非香,是叶家用来传递消息,沟通同门所用的。” 苏青墨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伸长了脖子往那山洞里望了望,没有吭声。 “在我们普通人闻起来,灵佑的臭味多过甜味,但在叶家人闻起来却是刚好相反的。灵佑含有剧毒,叶家人因为从小修习蛊术所以可以完全抵御,正因如此,他们才可以不动声色将本族的人救走而不被敌人发觉,算得上是我所知道的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但是据我们所知……叶家除了繁花跟阿时外,已经……没人了,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放灵佑蛊出来?” 苏青墨与容骁听到这儿,不禁全都皱起了眉头。正如景清蓝所说,他们并非叶家出身,灵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丝毫没有用处,甚至还可能是负担。 那么叶繁花他们如此,到底是为了传达消息给某个人,还是说压根不想被人救? 一行四人站在这里左思右想都得不到结果,却也不能就这样硬着头皮冲进去。眼看时间缓缓过去,苏青墨担心再这样下去怕是没一会儿就会被赶到的肖瑾尘给发现了,她不愿在此功亏一篑,正打算自己先进去探一探的时候却见容骁忽然有了反应。只见他转过身走向那被灌了迷魂散的黑衣人,拖着他走了过来。 “用他进去。”这时就见他将人丢在地上,淡淡道。 “用他?”景清蓝顿时一副吞了屎的样子,一脸厌恶,“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打算怎么用?肢解了?” 容骁懒得理他,四下里望着找了找,很快从不远处拿来一捧树枝。他将树枝捆好然后塞进了那黑衣人的手中,接着一把将对方拽起,看向其余人道:“这家伙之前被喂食过药,对蛊百毒不侵,跟在他后面多少可保万一。另外我记得蛊很怕火光,如果再让他手执一个火把,应该可以完全避开那些灵佑。” 这法子尽管仍旧有些风险,但总比什么办法都没有傻站在这里要强。苏青墨掏出打火石将那些树枝点燃,随着火光蹦出,他们小心翼翼地跟在黑衣人后面,由容骁从后面推搡着对方,就这样慢慢往里深入。 石洞里并没有很宽敞,他们一行四人走的有些艰难。四边墙壁黑乎乎一片,不知什么东西糊在上面,在火光撩过之后竟缓缓往下流淌,看起来好不恶心。四周的恶臭跟甜香早在他们入了石洞以后便很快消散,眼下唯有阵阵松木的香气从四面八方传出,让人闻着,感觉仿若置身森林。 “小心!” 正在他们走到了大约石洞正中央的时候,位于最末尾的景清蓝却突然怒吼一声,不顾周围情况滑步上前,长臂一挥,便听“咔嚓”两声,竟是凭空打断了什么东西一样。 苏青墨秀眉轻蹙,她俯身上前从地上捡起刚才被景清蓝打下来的东西,在仔细辨认后才发现,竟是两枚袖箭。 可奇怪的是,以她跟容骁的本事,竟没有一人发现周围有异样。 “这里是一处阵法。”这时,就听景清蓝沉声说着,表情难看。 “肖瑾尘布下的?” “哼,他可没那么大本事。” 景清蓝冷哼一声,随即面色不禁变得难看:“这是我父亲布下的阵法,名曰‘骨迷之阵’,那是景家世代相传最复杂的阵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那现在这样……” “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吭声的景清益忽然叹道,“因为它察觉到了景家后辈的存在,所以自行开启了。” 第778章 骨迷之阵下的暗示 苏青墨嘴角抽搐,似乎对这样的说法不敢苟同。她盯着那景家两兄弟半晌,最后才道:“你们家这阵法……还挺任性的。” 景清蓝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其实一直都是如此,当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为了摸清我们对阵法了解多少,总会像这样布下一些阵法,等我们进入之后就会开启。如果有本事就可以走出来,如果没本事的话……” “会怎样?” “会在里面被饿三天,出来以后还要挨打。”一旁的景清益说道,看起来他似乎经常被困在里面。 这样的训练方法莫名让苏青墨觉得像是在训练宠物一样,当然眼下这种话她可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只能干笑两声然后道:“你们爹……恩,也挺任性的。” “何止是任性啊,那老头儿简直就是……” “清益!”似乎很清楚景清益要说什么,景清蓝抬高音调喊了一声,随后才道,“人都不在了,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眼下还是想想要怎么出去吧。” 景清蓝的话再度让气氛陷入低迷,四个人背靠背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生怕又像刚才那样被凭空发出的暗器所伤。苏青墨注意到周围已经升起了一股红色的烟雾,在如此诡异的气氛衬托下,那雾气像是会削弱人的意识一样,越站着便觉得越累,而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她真担心再过一会儿,他们会连彼此都看不到了。 “你们以前从没见过这个阵法吗?”这时就听容骁的声音自一旁响起,显然是在询问景清蓝。 景清蓝并没有很快作答,只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阵法四周,修长的手指不断翘起,似乎正在掐算着阵眼所在的位置。然而那弥漫着的红色雾气却不断干扰着他的判断,每当他以为快要找到阵眼所在的时候,整个阵局便会发生晃动,导致他必须重新开始计算。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少顷,才听他烦躁道:“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而且这地方应该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估摸着是当年老头子帮先帝布下的。” “这里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景清蓝依旧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齐宣还有这个地方,我家老头子走之前也没提起过。” 这下事情不禁变得有些麻烦,毕竟如果他们什么办法都想不出,真的就只能被活活困在这儿,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冒出的暗器杀死。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所想为真,就在苏青墨叹了一口气的时候,周围气氛突变,那种于阴冷中饱含着的杀气让几人浑身一震,接着,犹如雨点一样多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射向了他们,凌厉的杀气丝毫不给他们丁点喘息的机会,且因为能见度低的缘故他们根本看不清这些暗器是从哪里来的,只能凭感觉来做出反应。 很快,四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受了轻伤,苏青墨庆幸的是那些暗器没有毒,但这样继续耗下去,估计体力也撑不住。虽然心里面这样想着,但她手中的动作还是没能停下来,就这样硬挺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当一道冷光射向她胸口的时候,苏青墨下意识抬刀去挡,却忽略了另外一边仍有攻击过来。 容骁眼疾手快一把将苏青墨扯向身后,自己则同时抵抗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而因为这一拉一拽的功夫,苏青墨手臂不小心被暗器所伤,皮开肉绽的同时就见鲜血沿着手腕落了下来,滴答入地,却在瞬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比那红色烟雾还要耀眼的红光瞬时充斥在这阵法形成的空间里,地面微微晃动,像是从哪个角落莫名多出了一道口子,正一点一点往石洞里灌着冷风,让原本还算适度的气温骤降,叫人冻得哆嗦的同时,也见四边的雾气逐渐散开,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只是那目光所及的终点,却变得似乎有些不一样。 如此晃动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彻底停下来,随着一股光亮从前方发出,四人齐齐抬头,却意外地发现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不再是之前进山洞时站着的地方了。 “我们……还在阵法中吗?”良久,苏青墨犹豫问道。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才听景清蓝在身后长叹了一声,她侧目就见他也是一副相当费解的样子,望着面前场景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算是阵中阵了……” “阵中阵?”容骁皱眉,“是说阵里面还有一个阵法?” 景清蓝点头,似乎正在寻找一个可以解释清楚的方法:“恩,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骨迷之阵不同于其他阵法的在于它既可以化虚为真,也可以化真为虚,关键就在于开启的方法。” “那刚才是怎么开启的?”苏青墨回想起刚才的事儿,不禁皱眉问道。 景清蓝敛眸沉思了一会儿,目光最后落在了苏青墨的手腕上。 “你刚才开启了凰图?”他问道。 苏青墨摇摇头,没说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不到关键时刻她是不打算再如此冒险的。 “但如果不是你,我也想不到别人了,毕竟我们三个的情况……”景清蓝说得犹豫,视线仍旧留在苏青墨的手腕上,“或许因为你体内的凰图对这里有什么影响吧……” “不,应该不可能。” 哪知景清蓝话音刚落,容骁就出声否认道。他纵观了一圈四周,视线游移在四面不同的墙壁上,良久才解释道:“如果照你所说,这地方是你父亲当年跟先帝所造,那时凤凰图尚未出世,他们是不可能会预知到,更不可能将那个力量作为开启阵中阵的机关的。” “除非……” “除非那时候除了凤凰图外,还有其他可以作为机关的东西。”很快,就见苏青墨接过话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 “叶茹贞,还记得吗?”苏青墨淡淡道,“齐宣老皇帝当年对她可是一往情深,所以用她的东西来作为开启阵中阵的机关也不算奇怪。” 第779章 阴阳玄说 叶茹贞作为圣女,当年逃离开苏钲身边以后在三国都流浪过,尽管她并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路线,但其中肯定有跟齐宣老皇帝邂逅的事儿,不然对方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因为她连自己的长子都不放在心上。 虽说圣女之力只存在于身体中,但难保不会渗透进去其他地方。例如说头发,又或者她曾经用过的东西,用那些作为开启阵中阵的机关,除了叶茹贞本人跟制造这阵法的老皇帝和景大人,怕是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进来了。 而这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们能进入到这里,最大的原因便在于苏青墨所用的肉身正是叶茹贞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她身上有她的灵力,她体内流着她的血,因此才会间接成为了一把钥匙,带着众人脱离了危险。 可……刚才的危险是没有了,那现在的危险不知又是什么? 苏青墨想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她抬头向着四面望去,就见他们几个正好站在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中,四个角落点着的蜡烛可以让他们很清楚地看到那四边墙壁上画着的东西……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大神兽,此刻正在墙壁上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那般栩栩如生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它们像是活物一般。 在这样庄重而肃穆的环境中,苏青墨咽了口吐沫,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如果只是一间普通的密室,没道理要用阵中阵来作为保护。” 比起苏青墨的不淡定,容骁反而平静太多。他踱步在密室中分别站在四面墙壁下望了望又敲了敲,最后回到了其余人身边,道:“墙面平缓,四处都是闷声,不见可以有埋放机关的位置。” 说着,他转向景清蓝:“你怎么看?” 景清蓝今天一整天完全是一副吞了不干净东西的样子,生为景家的传人,作为景家这一任的当家,他竟然对骨迷之阵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不知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儿! 然而傻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他眉头紧锁按照容骁刚才的走法再度走了一遍,最后回到正中,脸色更加难看。 “我也没办法。”他老实道,“这地方太奇怪了。” “你在齐宣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从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吗?”这时,苏青墨看着他道,“就类似于叶家那种邪法一样的东西,可以长生不死啊什么的?” “叶家出名,是因为在擎南唯有他一家独大,这跟景家在齐宣是一样的。但是景家有名的就是阵法,可就连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所以……” “等一下!”不料景清蓝自己话说到一半,突然抬手道,“我以前好像听父亲说起过……” “说起过什么?” “齐宣皇室的秘密。”景清蓝深吸口气,为自己刚才小小的发现而感到震惊。 “那一次他喝醉了,躺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跟往常的模样大相径庭。仆人们都不敢靠近,最后只能我过去,正准备让他回房歇着的时候,他却突然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跟我说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千万不要跟齐宣皇室的人走得太近。” “我没搭理他,毕竟谁会去相信一个醉酒之人的话?可他却不依不饶,拉着我絮絮叨叨讲他这些年跟在老皇帝身边多辛苦多累多不想做,到最后,他直接贴在我耳边,低声跟我说齐宣皇室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光鲜亮丽,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受到过诅咒的。” 这话本就莫名其妙,再从一个醉酒之人口中说出来,的确是有些不能相信。然而景清蓝的表情却变得很是古怪,他极力回想着当年那段对话,缓了许久,才复又道:“再后来我问他是什么诅咒,他神神叨叨讲了半天我一个字儿也没听懂。只是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关阴阳交合的一件事。” “你们之前应该听说有些人不是什么阴气过重或是阳气过重这种话吗,但是在齐宣这儿却从不会有这样的情。齐宣这个国家本就处在大陆中极阴极阳交合的一个地方,从灵术角度而言,就是气最平稳的位置。” “正是由于这一点,早些年经常会有修道之人在城中游走,也折腾出不小的动静,但后来他们却全都销声匿迹了,关于刚才的传说也不见再有人知道。” 说到这儿,景清蓝脸色一变:“所以如果说真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埋藏在这里,那么就只能是……” 为了一国平安而故意改变了地脉走向,这一点并非不可能,但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跟财力来完成,更何况还得有天象协助,才能确保国泰民安,万无一失。 按照景清蓝所说,老皇帝应该没时间去将上述全都做一遍,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外力来压制这个位置下阴阳之气的流动,以此来人为地做出保护,那么用骨迷之阵将是最好的选择,而用叶茹贞身上的东西来作为开启这里的机关,更是绝妙的手段。 果然啊,帝王的情爱终归是不太纯粹,总是会有私心藏在里面。 苏青墨叹了声,垂首的同时,脑中却快速闪过一道利光。 既然齐宣国是阴阳之气最为融洽的地方,那么对苏钲而言,可谓是一处风水宝地了。如此说来,难怪他一开始会怂恿肖瑾尘背叛容召国来到这里,他指点着对方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一步,又在目前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对肖瑾尘动手,而是任由对方一步步将齐宣掌控。 这种为了吃猪而养猪的手段……还真是直接又残酷! 想到这儿,苏青墨脑中忽然多出了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可以将这里毁掉,那就等于断了苏钲的后路。如此一来暴怒下的苏钲一定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那时候他一定会露出破绽,只要他们优先解决了他身旁的极阴跟极阳两个载体,就等于胜利了一半! 就在苏青墨准备将这个想法告诉给容骁的时候,地面再度传来的一阵晃动却险些将他们扔出去。苏青墨与容骁急忙抬头,就见景清益正一脸愣怔站在一面墙边,他带血的手掌恰好压在了那上面,不见血痕,唯有点点银光从里面散发出来。 第780章 东西被人拿走了 随着那银光越发耀眼,整间密室晃动的更是厉害。然而并非像是即将坍塌的那种颤抖,眼下的晃动更像是一种提醒,在告诉他们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喷发出来一样。 见状,苏青墨脑中突然浮起了一个点子。 “划破手掌,将血迹涂抹在四面墙壁上。”她大声吼道,看着四边,“阿骁你去青龙墙壁,景清蓝你去白虎那边,清益站在玄武的位置不要动,我去朱雀那边!” 苏青墨吼过之后,与其他三人飞身而上,一边抵挡地面的晃动,一边快速接近那三面墙壁,然后将带血的手掌暗了下去。 瞬时,四边的烛火暗了下去,地面晃动更加厉害,随后一抹金光却从刚才他们站过的正中心位置散发出来,随即就见那里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口子,随后就见一个石台缓缓升起,上面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 在一声很重的“轰隆”声后,密室的地面慢慢停止了晃动,而四边的墙壁上原本画着的四大神兽的图案已经消失,此刻正从上面透出一抹微弱的蓝光,斜斜打在正中间的石台上,像是照明,又像是形成了一层保护圈将石台上面的东西护住了。 苏青墨四人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听景清蓝颤抖着声音道:“那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因为此刻其余三人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 苏青墨深吸口气缓缓将手掌从墙壁上拿了下来,没想到自己刚才灵机一动的想法竟然真的开启了这里最重要的机关。 她曾经在皓月的古书上看到过,四大神兽不仅形态不同,它们各自也代表了一种含义。 青龙是守护东方的东方之神,其更多则代表了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帝王之相。容骁虽然不是皇帝,但他出身皇室,身体里流淌着皇族血液,对他而言青龙可谓是最好的象征。 白虎则代表战伐之神,尽管从景清蓝的模样看来,似乎根本与战神没有任何关系,但却因为他的家族他的出生,而注定了他战神的身份,抵御外来侵略,守护齐宣安宁,这是景家的家训,更是每一任景家家主需要尽到的责任。 而朱雀从自古以来便有火凤凰之称,这对身上带着凰图跟凤图的苏青墨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玄武,虽说其玄武大帝的称号与景清益这家伙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也压根不匹配,但或许他们的父亲当年动过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导致他景家子嗣的鲜血在碰到玄武墙壁的时候会出现那般激烈的反应,而对方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景家的后辈会真的有一天出现在这里。 这一机关所需要的条件极其苛刻,若不是他们此次误打误撞,恐怕会被困死在这里也不一定。 苏青墨觉得,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否则怎么就会让他们碰上了阵法,又无意中开启了机关呢?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正中心那一个石台上面,如此过了好久,在确保它不会突然跳起来攻击他们以后,四人这才走上前去前。 放在那里的只是一个红木盒子,盒盖不知去了哪里,眼下唯有一捆卷轴放在里面,似乎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四边翘起,微微泛黄,纸张也隐约可见破洞,像是被腐蚀了一样。 “小心。”正在景清蓝准备伸手去碰的时候,容骁忽然低声提醒道。 闻言,景清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可就在这时,那卷轴却像是受到了感应一样,不知从哪里来的暗黄色光芒正在其四边流淌,缓慢且温和,就像是阳光一样叫人忍不住心里面觉得温暖。 苏青墨递过去一个药瓶,里面装着的正是可以抵抗毒药的药汁,景清蓝将其在手心手背涂了个遍,这才敢继续伸手,小心地拿起了那一捆卷轴。 似乎是担心自己一用力就会将其损坏一样,景清蓝眉头紧锁,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少顷就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卷轴,而令众人惊讶的是,那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周围隐约像是乱涂一样,被抹了好几笔。 众人高悬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阵法吗?”良久,苏青墨出声问道。 景清蓝摇了摇头,似乎也看不明白。他将那卷轴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找不到还有任何其他的线索,最后只能十分懊恼地将其狠狠丢了回去,口中骂骂咧咧道:“这死老头子搞的什么鬼,一本空的破卷轴至于保护成这个样子?他还不如埋点银子在这里!” 连景清蓝都没有办法的事儿,其他人估计更没有办法了。苏青墨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这时却见一旁的容骁像是没事人一样,一脸淡定地伸手将卷轴拿了起来,细细翻阅,前后摸索,直到他那修长的指尖在流连过卷轴上面的白纸跟四周墨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这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他道。 “什么?”其余三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看,这些墨迹并不是画上去,而是渗进去的,显然之前在这上面还有一层,所以才能有如此效果。至于这一大片空白……你们摸摸看,是不是可以感觉到有印子留在上面?” 随着容骁的提示,其余三人都纷纷试了试,然而尝试过后脸色则更加难看。唯有苏青墨稍一沉吟后,脑中灵光一闪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她重新将手指按在那卷轴的空白面,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按照这个印记把上面的东西……” “什么人在那儿!” 谁料没等苏青墨把话说完,原本静谧的密室却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了一道厉声的质问。而这一声就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密室周围的墙壁上,随着一道很轻的“咔嚓”声,裂痕出现,四周场景开始扭曲。 第781章 他出身叶家 他们四人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是以全都呆愣在原地,看着四周景色全部拧成了一团,最后又缓缓归于平静。 那种宛若幻境被人打破似的异样感觉只叫人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苏青墨看着那一幕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被纠缠在了一起,心里更是莫名泛起了恶心。 随着四边景象逐渐化为虚无,原本将他们困于其中的阵法也在之后分崩离析,慢慢解开。最后只留下他们四人呆呆站在那陌生的石洞中面面相觑,他们手中还握着那一捆尚未被放回去的卷轴,此刻正在阴冷的侵蚀下似乎一碰就要散掉一样。 “到底是谁在那儿!”这时,就又听那道声音响起,眼下听来,却是比刚才清晰了很多。 “阿……时?” 谁料当那道声音落下的时候,就见景清蓝两眼瞳孔猛地一缩,甚至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苏青墨与容骁担心他冲动之下坏事于是便匆匆将卷轴收起带着景清益也赶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的一道栅栏内,叶时正一身狼狈地站在那儿,对他们几人的到来明显很惊讶。 “你们怎么……”他吃惊地看着众人,道,“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要是被那些黑衣人看到,你们……” “别担心,他们暂时不会回来的。” 景清蓝说着,俯下身开始研究怎么把那栅栏打开,谁料他刚刚弯下腰去,就听栅栏内传来哦另一道声音。 “阿时,是谁在外面?” 叶繁花的声音让景清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立在了那儿,手中动作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不敢大声呼吸也不敢说话,他担心叶繁花还没有原谅自己,更担心她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又会一怒之下做什么事。 见此,苏青墨不由长叹一声,替景清蓝道:“是我。” 似乎可以感觉到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苏青墨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叶繁花道:“你们不该来。”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人,我又怎么可能留你们在这里受折磨?”苏青墨皱眉道。 这时就听叶繁花也叹了口气,接着便是轮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苏青墨就见她缓缓出现在栅栏前,原本就瘦削的脸庞此刻更显疲惫,乌青的眼圈明显预示着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既然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你就该知道我跟阿时绝不是无用之人,不可能轻易就被肖瑾尘牵着鼻子走。相反,我留在这里假意受他威胁,刚好可以制造出他的把柄给你们,我原以为你们可以利用那一味蛊做更多事的……” 叶繁花所说的确是苏青墨当初所想,而她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她跟容骁一直都很相信叶繁花跟叶时的本事,所以当初在得知他们出事后才没有及时寻找,而是顺水推舟做到了今日的局面。 可有一个不是他们,他对叶繁花的担心完完全全在大局中影响到了苏青墨他们,所以才…… 叶繁花似乎也察觉到了苏青墨表情的怪异,她秀眉微蹙忽然就将视线一篇,果不其然看到了藏在他们身侧,几乎快要与石洞融为一体的某个人。 “果然,我说呢你不应该是如此冲动的人啊,原来还真的是被人给闹腾的。” “繁花,你别这么说,这其中还是有点误会的……” “王妃,你不适合当说客。”却是叶繁花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苏青墨,看着她道,“我在这里并没受任何苦,只是帮肖瑾尘炼蛊而已。他的人眼下已经完全依赖于蛊毒产生的效果了,所以不用多久,即便你们不动手,那些人自己也活不了。” “更何况我也已经找到了可以帮我加速催发蛊毒作用的人,眼下就等着他那边动手了。” 这样的对话完完全全在苏青墨意料之外,她秀眉轻蹙深望了叶繁花一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 “你说的……不会是叶萧吧?”同样都姓叶,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叶繁花显然也被她的发现吓了一跳,她诧异看着面前几人,道:“你们……都见过他了?” “何止是见过,还跟他联手了呢……”这时,一直噤声的景清蓝终于开了口,却并非解答,而只是对叶繁花看重叶萧一事感到心里面不自在。 叶繁花看都懒得看他,她依旧望着苏青墨,沉思片刻才复又道:“当日他作为和善堂掌柜进来过一次,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有跟我相似的地方。可惜我跟阿时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根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机会,幸好他在临走前主动走了过来,寒暄几句后还递了一瓶药给我,说是看我脸色不好,让我补一补。” “那药当时被陈四拿过去看了,觉得没问题后才交还给我。我当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拿出两粒药来验了验,发现确实没问题后便在想对方这举动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之后我想起来,叶家有一味隐形蛊,会帮助当事人掩藏起一些他不愿意被外人所知道的事,而破开这隐形蛊功能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叶家人的血。” “所以我跟阿时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将血抹在了药瓶周围并滴了几滴进去,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他留下的消息。” “他说什么?”苏青墨急忙问道。 “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与我们主家无关,但多少也有些亲戚关系。他说他并没有投靠肖瑾尘,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打碎他的美梦,是他要求我在那些蛊里面加重毒素的成分,也是他告诉我等到了关键时候,我与阿时逃跑,由他去将那毒素的效果引出来。” 苏青墨听着这些话,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她紧了紧拳头,不确定道:“那么一旦那些毒素挥发出来,除了那些黑衣人会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作用?” “没有了。”叶繁花答得很快,却又忽然睁大眼睛道,“不,还有一点!” “那些毒素会在离开黑衣人体内以后凝聚在一起,不会离开,不会消失,会一直等到新的宿主将它们接下,然后……” “将周围的一切都毁灭在自己手中。”苏青墨冷着脸接过这句话,一拳砸在了栅栏上。 第782章 谈谈情说说爱 在苏青墨说完这句话后,整间石洞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静中,每个人面露异色看向她,为着她口中那些话,更为着这话中所提到的人。 叶繁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怔怔看着苏青墨,唇瓣微张,满目错愕。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突然一把抓住那冰凉的铁栅栏,急促道:“他、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苏青墨摇摇头,毕竟叶萧的确什么都没跟他们再说了。 “我们跟你接触到的情况一样,是叶萧故意暴露身份引我们上钩,然后告诉我们说他要找肖瑾尘报仇。我开始以为他只是想让肖瑾尘不得好死,可现在看来……他是想跟肖瑾尘同归于尽啊……” 苏青墨说着便觉得有些沉痛,秀眉微蹙,又道:“你适才所说的毒素如果全都以叶萧作为新的宿主寄养在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叶繁花不敢去想那个画面,她不安敛眸,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道:“我最初想着既然是对付肖瑾尘的人,就没有手下留情……所以全都用了剧毒之物。那些剧毒之物会相互排斥然后再慢慢融合,就像是炼蛊一样,会分离出毒素,彼此炼化,形成最霸道的毒物。” “而叶萧一旦成为宿主,他就不能再算是人了……如果说他一定要自己亲手杀了肖瑾尘的话,我担心他释放出来的毒气会对其他人也……” 这种行为当真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而且还连带着会伤害到无辜百姓。苏青墨听到这儿不禁觉得特别头疼,她若是早些察觉到这一点,怕是死都不会让叶萧做诱饵去引肖瑾尘上钩入局! “其实你们也不必这么紧张,他人眼下还在皇宫天牢,没有动静就说明一切平安。更何况叶萧也是个成年人了,他不会为达成一己私欲就不顾他人死活的。” 就在两个女人都万分惆怅的时候,容骁忽然低声说道。 尽管这样的劝慰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苏青墨一向喜欢先把事情想的坏一点,这样等到面对的时候也不至于惊慌失措。眼下况琴跟月影他们几个正在城中,如果叶萧这时候利用蛊毒冲出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所以,你现在还是打算留在这里吗?”深吸口气,苏青墨重新看向叶繁花问道。 叶繁花摇了摇头,却故意不去看身后景清蓝的满脸愁容,只望着苏青墨道:“既然叶萧已经暴露身份被抓走,我再留在这儿恐怕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如果他到时候真的打算用蛊毒来孤注一掷,有我跟阿时在旁边,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忙。” 苏青墨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侧目扫了身后的景清蓝一眼。 可景清蓝这时候正深陷在叶繁花对他不理不睬的悲痛中而无法自拔,直到被容骁一脚踩在了脚背上,他才痛呼出声,愤愤瞪了面前夫妻二人一眼后,在察觉到周围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的时候,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然后景清蓝垂首不语,只快步上前柔声冲叶繁花道了句“你们往后点儿”后,手臂一扬将自己贴身的长剑拔了出来。不过是须臾之间,在一声“叮”的脆响过后,那挂在栅栏上的锁子应声落地,栅栏被叶时从里面推开,景清蓝见他推着叶繁花正要走出来的时候,莫名心中一虚,下意识往后退步却不料苏青墨却快他一步,一脚将他踹了过去。 “我……”景清蓝莫名其妙腿上一软就趴在叶繁花的轮椅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叶繁花终于抬起头正眼看着他,见这人一股苦哈哈的样子,她微微叹气,道:“有什么话,还是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不繁花,我现在就要说!”哪知景清蓝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起身来握住她的手,“繁花,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景清蓝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了,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等你就是,反正……反正我总不会去找其他女人的!” 叶繁花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少顷她却慢慢将手抽回,将视线从景清蓝脸上移开,道:“我知道。” “恩?”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我自己……我自己还有一些事想不通,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回应。” 这还是叶繁花第一次正面说起自己跟景清蓝的事,就见景清蓝瞳孔收缩一脸震惊,明显回不过神来。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真的是傻子,苏青墨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就这段在齐宣的时间里,景清蓝已经不知犯傻了多少次了。 然而眼下着实不是让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苏青墨不得已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打断这暧昧的气氛,扬言时间紧迫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一行几人这才回过神来,由景清益跟叶时领头,叶繁花与景清蓝走中间,而苏青墨则与容骁垫后。 哪知就在他们刚刚转身之际,忽然一声巨响自石洞外传了出来,一道接一道的利音让整间石洞都陷入了不断地震动中,众人心中一震,便知是外面出了情况。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们所想为真,就在这时,无数头戴面罩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凌厉的杀气跟怒火几乎要冲上天际,他们手握长剑不由分说就砍了过来,为首的景清益跟叶时虽然可以招架,但毕竟年纪尚幼功夫不到家,所以没一会儿就节节败退。 见状,叶繁花突然扭头冲苏青墨几人喊了声“掩护我”,接着她自发地滑起轮椅后退至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在见苏青墨几人涌上前去进攻的时候,她抬起两只手,手中铃铛轻摇,“叮铃”、“叮铃”响声不断。 就像是一曲魔音,那些杀的眼红的黑衣人们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而随着那越来越清脆的铃铛声,他们忽然全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暴露在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青紫色,他们忽然齐齐转身,却是向着自己的同伴,挥出了长剑。 “你敢诈我!”而这时一声怒吼自石洞口出现,满腔怒火,即将爆发。 第783章 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对苏青墨他们来说无比熟悉,然而此时此刻在这里听到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小小的意外。 隔着那群自相残杀的黑衣人们,苏青墨将视线投向了石洞的门口,就见肖瑾尘穿着一身金黄色的龙袍,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儿瞪着他们,而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几名黑衣人,明明全都挂了彩,却仍旧故意做出一副气势汹涌的模样,莫名叫人觉得可笑。 石洞内,叶繁花手中的铃铛声接连不断,导致原本来杀他们的黑衣人正在互相砍杀,没一会儿就倒下去好几个。而跟在肖瑾尘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虽因为距离太远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可面对越来越像是魔音般的干扰,在片刻之后还是见他们一个个痛苦地抱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里面的人自相残杀,外面的人哀声不绝,肖瑾尘站在这两拨人的中间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的情绪越发暴躁,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苏青墨他们,手中长剑一挥喝道:“青墨,我若是你们,就放下武器乖乖投降,你们跑不掉的,这里是……” “如果你要跟我说这里是齐宣,是你的地盘,那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肖瑾尘,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局面吗?” 苏青墨冷声的提醒让肖瑾尘面如土色,他就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而现在看来,他们的确做了些什么。 “你以为让那群老弱病残干扰游街真有用吗?苏青墨,朕已经完成了登基大典,所谓游街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朕是这齐宣的皇帝,文武百官皆已经叩拜过朕,不管百姓如何,不管你们如何,都改变不了什么!” 肖瑾尘看起来已然疯魔,苏青墨见状只扬眉一笑,冷冷道:“肖瑾尘,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肖瑾尘眼微眯,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若真想坐稳这个位置,难道不清楚真正依靠的并非是你的黑衣人,也不是那些文武百官,而是你的百姓你的子民吗?” 面对苏青墨这一语,肖瑾尘忽然觉得无言以对。他狠狠瞪着他们,周边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心爱过的女人,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沦落如此,眼下他即将高高在上了,她却再一次出来阻拦?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让他好过? “朕不信!”蓦地,肖瑾尘怒吼一声,二话不说提剑而上。 他无视周围那些自相残杀的黑衣人,只径直向苏青墨冲过来。然而苏青墨不退也不上前,静静站在那儿,直到石洞中的铃铛声再度变换了调子,这时就见那些黑衣人突然改变了轨道,他们之间莫名变得和谐,正一言不发齐齐向肖瑾尘进攻而去。 在肖瑾尘的眼睛里,这些人本就是蝼蚁,眼下见状,他冷哼一声便提剑刺穿了迎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的心口。随着那血色蔓延在整间石洞中,除了苏青墨他们几个人外,剩下的人皆是愣住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主子。”苏青墨说着,淡淡一笑,“你们的性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只要他想,你们就只能去死。” 这一语挑拨离间在平常或许没什么大用处,但在此刻已经身负重伤的陈四听来却隐约变了味道。他曾经身为宫中暗卫,自然知道面前这些人的身份,当然也很清楚自己跟随的是怎样一个人。 他原以为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留下一命,但是眼下看来,却是不然。 肖瑾尘对于陈四的态度置若未闻,他只将一双冷眸钉在苏青墨身上,在斩杀了好几名黑衣人后,眼看距离他们越近,他眼中的冷光便越强。 明黄色的龙袍已经被血水染污,肖瑾尘满身满脸都是血痕,在那微弱烛火的照耀下,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魔鬼,没有感情,没有心,只会挥动手中的武器,砍杀一切阻挡自己的东西。 见状,苏青墨侧目冲着叶繁花看了眼,低声说了一句收手吧。 叶繁花一怔,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运筹帷幄的样子便也不得不相信,于是缓缓将平伸的胳膊放回腿上,而那响彻在整间石洞中的铃铛声也逐渐归于平息。 被操控的黑衣人们终于恢复了意识,可是面对自己的同门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且还是自家主子所为的画面,饶是他们经历过各种训练,这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肖瑾尘完全无视任何人,穿过众人就像苏青墨攻去。苏青墨冲着四边吼了声“别插手”后,自己拔出短刀迎面而上,随着那“叮”的一声,她与肖瑾尘两两相撞,然后分开。 苏青墨挑眉看了眼微微发麻的虎口,唇角微扬:“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真是不简单。” “废话少说!” 肖瑾尘怒喝一声再度攻了过去,却不知苏青墨速度比他还要快,在他喊出那一声的时候,她步子轻点身形一动,接着整个人出现在肖瑾尘的后背,抬手便在他背上划下一道。 肖瑾尘吃痛闷哼出声,由于惯性险些跌进容骁等人所在的位置。他顿时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去,就见苏青墨一身轻爽地站在那儿,冲着他挑了挑手指。 这般挑衅充满了鄙夷,肖瑾尘紧咬牙关再度冲过去,可这一次苏青墨没有再动,而身边也没有人阻拦。 电石火光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一旁的容骁在见肖瑾尘的长剑即将要刺进苏青墨心口的时候正要冲上去解围,却在步子微动的时候察觉到整间石洞气氛的变动。 少顷,一股蓝光突然从苏青墨周身散出,像是一个保护罩一般将她拢在了里面。而肖瑾尘的剑尖在碰上那一道蓝光的时候却发出耀眼的亮光,随即就听“咚”的一声,一股大力自那蓝光之中发出,将他整个人都震飞出去,躺在了地上。 “你……” “这会儿不该说我了,因为这可是你的东西。”苏青墨轻笑一声,拢起厚重的衣袖,将藏在胳膊里的凤图露了出来。 第784章 三面夹击 凤图与凰图一样,除了拥有神力一样,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认主。即便眼下苏青墨成为了凤图的新宿主,可毕竟肖瑾尘曾携带凤图多年,在那长久造成的默契中,凤图的一部分力量已经融进了他的血骨,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即便看起来他与凤图已经没有关系,但是冥冥之中产生的那一份联系还是存在的。 正是这样,苏青墨在除了顾全大局外,一心想要拿到凤图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肖瑾尘就动不了她。 她无需操控凤图,只要将其带在自己身上,每当肖瑾尘想要攻击她的时候,凤图自己就会与肖瑾尘身上的内气相迎合,散发出凤图的力量,以此来阻挡伤害。 简而言之,苏青墨就等于是肖瑾尘的一个影子,除非他肯自杀,否则他动不了凤图,更伤不了苏青墨。 肖瑾尘此刻跌坐在地愤愤瞪着苏青墨,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在陈四的搀扶下肖瑾尘踉跄起身,尽管那些残余的黑衣人在稍一沉吟过后还是走上前挡在了他面前,但或许是因为刚才冲击太大,导致眼下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每个人脸上再也没有往昔那凌冽的杀气,只余下惊恐跟仓皇。 “你们逃不掉的……你们逃不掉的……”肖瑾尘依旧口中念着,猛地甩开陈四的胳膊,就要再度冲上前来。 这一次没等他动手,容骁跟景清蓝已经飞身而上。只见他二人越过众多黑衣人直接站在了肖瑾尘面前,将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一脚踹开后,直接双双击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肖瑾尘因为还没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神来,这时候想要避开已经很难了。在接连应下这两掌后,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目光却依旧阴森。 就在容骁冷哼一声准备继续上前的时候,几道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过来,苏青墨闻声突然冲着容骁他们吼了一句“快回来”,而在那两人刚刚撤回的时候,便见又有几个黑衣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每个人脸上皆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若说起来,倒是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给朕杀了这几个人,现在!马上!”然而没等那几名黑衣人靠近,肖瑾尘已经怒吼一声吩咐道。 然而这一次却没人再听他的吩咐了,那为首的黑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脸惊慌地吼道:“陛下,宫里……宫里出事了!” 肖瑾尘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正要询问,却听“轰隆”一声再度从身后传了过来。那尘土漫天,沙石飞扬的场面将众人视线所遮挡,他再也看不清苏青墨等人,只隐约听着有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再也不见了。 “他们走了,陛下……”这时就见陈四似乎松了口气,说着,看向来人,“出了什么事?” 那黑衣人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他见肖瑾尘脸色难看,不知该不该上前。不得已他只能凑到陈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谁料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肖瑾尘却突然怒视过来,一言不发就将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陛下!”陈四大惊,却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群废物,蠢材!”肖瑾尘怒吼着,拔出长剑再度刺了进去,“今天是朕的大日子,看看你们都办了什么好事!” “百姓闹事,据点被毁,而朕养着你们这一群人,竟连那几个人都打不过!朕真是后悔留下你们这一群废物,跟那些暗卫们比起来,该死的是你们才对!” 陈四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 “都杵在这里等死吗,还不赶紧关闭城门给朕彻查全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刚才那几个人给朕找出来!” “陛下……搜城……怕是做不到了。”这时,却听陈四淡淡道。 肖瑾尘眉头一拧瞪了过去,却见陈四忽然跪倒在地,压低了声音道:“适才黑衣人带来的消息,珉合城内外已经全乱了,眼下除了这儿,您怕是哪里都去不了了。” 此时的珉合城中因为刚才的骚乱已经变了样,黑衣人们因为蛊毒的作用能力再不如往昔,面对阿晴嫂跟月影所率领的杂牌军竟然完全抵挡不了,最后节节败退,再无招架的余地。 至于皇宫中就更不必说了,原本文武百官好端端在那里静候肖瑾尘回去,但不知为何说好了支持肖瑾尘的郑大人却突然倒戈,不仅要求斩杀那些支持肖瑾尘的人,更是策反一些摇摆不定的人看清到底谁才是齐宣真正的主子。 人们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宫中的一部分守卫压根不是齐宣国的人,那些正是由郑大人联系六部一些大人而安排进去的苏青墨他们的人手,此刻这些人正与宫中肖瑾尘的人打成一团,四处都是惨叫跟鲜血,让这好端端的登基大典终究成了一场笑话。 肖瑾尘一言不发地听着陈四的汇报,气得浑身发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了。 因为那些贪念跟心魔,他被苏青墨握住了把柄,她利用他急功近利的心情布下了这个局,将他困死在了这里,进不去出不来,只能等着他们将自己手刃。 肖瑾尘深吸口气,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他微微侧目,就见陈四正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他眉头紧蹙很是不耐,出声询问,心情却越来越低落。 “其实陛下,除了宫中跟城中……城外也有消息传来。” “讲。”肖瑾尘深吸口气,做好了准备。 “皓月大军正在向珉合城进发的路上,不出几个时辰就会到达城楼之下,咱们……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肖瑾尘紧绷的神经突然间就松了,他踉跄着步子摇着头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停靠在一根树干上,慢慢滑落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肖瑾尘愣怔着,低喃出声。 第785章 瓮中鳖的死法 没有人可以回答,毕竟眼下这群人黑衣人在肖瑾尘一直以来的豢养下,早已经失掉了原本可以思考的能力。 而这,也是这一次他失败的主要原因。 凉风在这时刮过,扬起那地面的沙尘,更让周边的枯树都跟着抖了抖。这场景看起来莫名凄凉,却是肖瑾尘自作自受所得的苦果。他呆愣在原地心中再也没有半点当了皇帝的喜悦,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能力之外去做这些事,又为什么当初答应组织的要求,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说没有凤凰图,没有那灵魂穿越千年的局面,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 “陛下,咱们还是先逃吧……”过了很久,就听陈四在一旁小声说道。 肖瑾尘仿佛被人触到了逆鳞,他猛地直起身子瞪向陈四,少顷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逃,朕为什么要逃?”肖瑾尘说着,扶着树杆重新站起来,“朕还有容召这个盟友呢,以苏钲那个老头子的性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失去齐宣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呢?” 肖瑾尘算盘打得极好,他也在这时想好了如果之后苏钲质问下来,自己怎么样才可以化险为夷。在他吩咐陈四赶紧将齐宣现有情况传达给埋伏在容召的那一个黑衣人的时候,殊不知苏青墨等人也在做着如此打算,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苏钲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他们的布局下,肖瑾尘现在是被三面夹击了,只要苏青墨愿意,她随时随地都能取下肖瑾尘的首级。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会激怒苏钲,他们是想要赢,也想要成功拿下齐宣以此作为抗衡苏钲的筹码,但眼下莫笑率领的齐宣大军尚未到位,而城中情况多多少少也算复杂,一旦开战,将会伤及很多无辜之人。 这不是苏青墨的初衷,她见过多少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的惨状,也深知五年前经过叶宇那么一闹,珉合城已经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所以即便要战,大局也要迁到城外,这样不至于伤及无辜,至于肖瑾尘,最好也要由苏钲或者他的手下来解决,这样趁着他们狗咬狗的功夫,她才能顺利接管整个齐宣,以此作为皓月的联盟。 更何况眼下还有叶萧的存在,她真担心对方会不按常理走,来一招出其不意。 眼下虽说苏青墨他们的胜算更大一点,但相对存在的弊端也很多,一着不慎,则很可能满盘皆输。 此刻她正与容骁等人回到了阿晴嫂的铺子里,城中骚乱已经暂时停了下来,而据莫家暗卫来报,宫里面的情况也已经稳住,除了一小部分逃走了以外,多数隶属于肖瑾尘管理的人都已经落网。 “叶萧呢?”听完他们的汇报,苏青墨不由问道。 莫家暗卫的头领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属下的人已经去天牢看过,并不见叶公子在那儿。” “可齐宣皇宫除了天牢以外,并没有其他可以安置他的地方了。”容骁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是跟容召一样,有个什么密道之类的?”这时,就听况琴问道。 苏青墨摇头:“就算是有,他肖瑾尘也不可能知道,毕竟知晓这些情况的人可都已经被他给杀了。” 如先帝,如封旭楠,当然还有曾经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封旭尧。 齐宣堂堂大国,却因为苏钲的一颗棋子而变得面目全非,也不知这是否就是它的命数? 想到这儿,苏青墨忽然想起刚才在石洞中阵法里的发现。她急忙转过身准备问景清蓝要过来看看,却在一扭头的时候就见对方跟一条哈巴狗一样,趴在叶繁花轮椅跟前“摇着尾巴”,就差汪汪叫了。 “繁花,你渴吗,我倒水给你喝?” “繁花,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繁花,你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繁花,你想休息吗,要不我背你上楼躺一会儿?” “只要你闭嘴,她就既不会渴也不会饿,不会累也不需要休息了。”没等叶繁花发表意见,苏青墨已经出声嘲讽道。 顿时就见景清蓝恼羞成怒地瞪过来,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你闭嘴,你这是嫉妒!” 这一听,原本还感到疲乏的苏青墨忽然间就乐了,她猛地起身走上前去,很是亲昵地将手环在了叶繁花的脖子上,冲着景清蓝嘴角一扬:“你敢吗?” 景清蓝望着她,嘴角抽搐。 见状,苏青墨变本加厉,胳膊下移,绕过她的腰身,放在她的手背上:“你敢吗?” 景清蓝眼冒火光,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什么都不敢你嚷嚷个屁!”苏青墨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挥过去拍在他头上,“献殷勤不适合你,还是做点有用的事儿吧!” 苏青墨说着冲景清蓝勾了勾手指,景清蓝冷哼一声压根不打算理睬,谁料就在他刚刚转过头的时候,叶繁花却突然轻咳了一声,惹得他顿时泄了气,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将那在阵法中发现的抄本给拿了出来。 空白的纸张,莫名的痕迹,在眼下阳光极好的视觉条件下,这每一处的迹象都像是一个迷,叫人捉摸不透,又想深究下去。 “你们看,这是什么?” 就在一众人等的眼睛全都聚集在那空白纸上的时候,最是不以为意的叶时忽然问了一句,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一处在旁人看起来并无异样的地方,但似乎站在他那个位置上,有什么东西十分明显。 苏青墨拉过他站了过去,随即接过容骁递过来的炭笔,动作轻柔地在上面描画着。 就这样,时间缓缓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很大的“李”字慢慢出现在了他们的眼睛里,而众所周知,在他们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唯有一个人与此相配。 是李继,李家唯一的后人。 也是他带着苏钲取到了阴阳山,发现了关于阴阳载体的秘密。 那由此联想是否可以说明,这上面的东西……也是与那有关的? 第786章 无故中毒 这样一个发现就犹如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细细密密地淋在众人心头,有震撼,有恐慌,更多的还有无奈。 “或许……或许是别的李家呢,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竿子认定了吧?”这时,就听况琴干笑了两声劝道。 然而并没有人反应,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能让老宣帝跟景清蓝他们的父亲联手掩埋的秘密,既然事关李家,就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一户李家,只能是容召国那一户叫两位皇帝都头疼不已的存在了。 事情跟李家人有关,而李家值得一提的只有阴阳载体一事,如果说一切真如容骁所猜测的,这卷轴上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那么很有可能正是李家人所为,再往糟糕点想,或许还可能是苏钲让他们动手的。 看来,这卷轴上记载的内容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想,或许只关于两点。”正在众人都表情不善的时候,容骁忽然道,“第一是协调阴阳载体一事,第二是破解阴阳载体一事,而以你父亲跟老宣帝的立场来看,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点。” “但是你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说明这一点。”景清蓝立马道,“你甚至无法说明这件事完完全全跟李继有关系。” 景清蓝一番话再度让气氛变得难堪,苏青墨见人人脸上都带着愁色,不由道:“罢了,眼下光我们在这里想也没什么用,还是你有机会再回一样景家,看看你父亲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吧。” “至于其他人……”苏青墨环顾了一圈周围,“今晚先好好休息,后两天还有一场恶战。” 苏青墨说完,众人齐齐点头。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上楼去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却听“咚”的一声,就见那客栈的小二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脸惊慌地看着他们道:“出、出、出、出事了!” 尽管在他们第一天见到这家伙起,他就一直是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但是眼下他们所处局面非同往日,苏青墨与容骁也懒得多问,于是留下了其他几人在客栈,只他们两个跟着那小二匆匆出了门,往城中跑去。 此刻,城里尽是一片狼藉,废墟跟泥沙遍布,偶尔还可见几具尸体跟大滩大滩的血迹在路面上,如此在西斜的血阳映照下,显得是那般触目惊心。 城中的老弱病残们在今天完成了她们人生中的壮举,尽管眼下她们正一脸疲态地斜靠在路边,期间受了伤的呻吟声跟小孩子的啼哭声依旧连连,但却并没有太大影响。 苏青墨知道,她们虽然辛苦,但她们也很满足。 她与容骁跟着那小二走了好久才终于到了城中的一个拐角处,苏青墨一眼就看到阿晴嫂正手忙脚乱地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帮人包扎,一会儿帮人递药,完全不顾自己身上也有伤。 而就在苏青墨他们往过走的时候,阿晴嫂也恰好抬起头来,在看到苏青墨那一瞬间她像是终于松了口气,随便在身上擦了擦手后走过来,急道:“你终于过来了,那边情况如何?” 苏青墨低声道了句“无事”,见阿晴嫂似乎神情紧张,不由道:“你这边……怎么了?” 阿晴嫂摇了摇头,引着苏青墨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了一个角落。 那里正躺着三个女子,两个年纪尚轻,一个年纪偏大。与周围其他人比起来她们的情况似乎很糟糕,受伤的皮肤上正红肿溃烂,一抹奇异的绿光正覆盖在那上面,看起来竟有些恐怖。 在苏青墨的潜意识里,绿色这个颜色已经完全代表了苏钲,见状她也不等阿晴嫂再解释,俯下身去拉过那几人的胳膊探了探脉。 阿晴嫂紧张地看着她,在见苏青墨探脉起身后,道:“如何?” 苏青墨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古怪。 从这三人的情况来看,她们只是受了皮外伤,按照常理只要经过简单的处理再休养两三天,就不会再有问题。但眼下她们却浑身无力躺在那儿,身体发热,双眼红肿,伤口更是微微发出一阵恶臭,看起来似乎快要病入膏肓了一样。 这样的情况绝不寻常,但是连苏青墨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儿个白天本来还好好的,结果太阳刚一落山就变成这副样子了。”阿晴嫂叹道,“一直嚷嚷着疼,可那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啥用都没有……” “她们受伤后有碰到什么人吗?”闻言,一旁的容骁忽然问道。 阿晴嫂偏着头想了好久,最后摇头:“那些家伙被打走后我们都聚在一块儿来着,想着这里宽敞些就到这儿来了,其他人都好好的,就她们……” “可看她们的样子,却像是中毒了。”苏青墨突然说着,走过去蹲在阿晴嫂所用的药箱前翻找起来。 寻常的棉布跟伤药,没有丁点问题,若非要找出什么不同寻常的样子,恐怕只能说这些东西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太新鲜了。 “这个……这个是和善堂的人送来的……”正在这时,就听那年纪偏大的妇女忽然说道。 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凑过去一边按住她的脉象,一边道:“今天才送来的吗?” 那妇女因为身体缘故,说一句话要歇好久才能缓过神来。她看着苏青墨似乎自己也在回想,就这样过了很久才道:“很久以前……就、就有的,那时候白掌柜发善心送药,只要去的人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小药箱。我们想着今儿个这事儿肯定会有人受伤所以全都带着来了,我之前问过,这里面的都是好药,是……” 那妇女说着说着剧烈咳嗽起来,汩汩黑血从她口中涌出,看起来是那般触目惊心。 苏青墨心中一动,二话不说从怀中药包里拔出一根银针,她小心地将其贴上了妇女的嘴角,在银针触上那一抹鲜红时,就见一股黑色遍布在银针周围,显然是有毒。 这时候苏青墨终于站了起来,眼神冰冷,表情沉重。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说。 第787章 来自容召的支援 “怎么了?”阿晴嫂不明所以,只紧张地看着苏青墨,生怕她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不说其他人,先说她们三个,很明显平日里经常受到和善堂的接济,家中大病小病也是靠和善堂的药来调理的。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同样是受伤,同样是皮外伤,为什么偏偏她们的伤口愈合缓慢且还有流脓的迹象,为何偏偏她们看起来情况如此糟糕?” “而你别忘了,眼下给她们疗伤所用的,也是和善堂送出的伤药。” 阿晴嫂听着,眼睛猛地圆瞪:“难道那些药……” 苏青墨点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在这世上,一切的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若说这三名女子的情况为果,那她们所服用的那些药则为因。人们在贪到小便宜的时候总会忘记追究整件事的根源,比如说为什么,比如说凭什么,再比如说……想要什么。 叶萧给叫花子跟流浪汉药,是为了把他们弄成药人,以此炼制出来毒素,然后掺进花里,再调配成媚骨香给肖瑾尘所用。正是由于有这个先例在前,再加上局面变动太快,导致苏青墨几乎要忘记,和善堂屹立珉合城多年,除了救济贫穷之人外,多数百姓也曾得过他们的帮助。 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以此作为掩人耳目的手段,但现如今看来,他是对这些百姓也下了手。 所以苏青墨有理由相信,之后会中毒病发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三个人,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将会惨死在这场战争中。 如果这一切真是出自叶萧之手,苏青墨只能承认,他的确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不惜代价报了仇,让这城变成了一座死城为他的恩人、他的挚友,他的心爱之人陪葬。 “其实……也不一定真是他所为。”就在苏青墨情绪越发低落的时候,忽然听容骁在一旁说道。 她微微皱眉,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不由没好气道:“理由?” “为何偏偏是个三人发病了。”容骁淡淡说着,也走上前去,俯身查看那三人的伤口。 “这些伤是在跟黑衣人他们打斗的时候留下的,除了她们三人,其他人身上也有。而这城中受过和善堂救济的不单单只有她们三个,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问题,只有她们三个变成这样?你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们平日里吃多了药的缘故吧,何为多,何为少,这本就是主观意向上的问题。” 容骁的话不无道理,但却让苏青墨更觉得无奈。她再也想不出这一环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少顷就见容骁忽然侧目,看着阿晴嫂道:“你再想想,今日还有什么奇怪之处没有?” 阿晴嫂没好意思说今天到处看起来都挺奇怪的,她紧锁眉头来回踱步想了好久,蓦地停下,却是有些小心道:“那个……有人来了算不算?” “有人来?”苏青墨微微扬眉。 “今儿个时间太赶我忘了说,就在你们早晨出发没多久以后,城外忽然来了几个人。看起来也就是商人的样子吧,原本守卫们不让他们进的,后来不知道他们跟守卫说了些啥,最后竟然畅通无阻地进了城内。” “我那时候正忙着咱们的事儿也就没注意,是后来我家店小二跟我说,那领头的男子一身华贵看起来就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但他一点也不倨傲,反而彬彬有礼地沿街询问了好几户人家,说在找一个叫做‘之唤’的地方,但周围没人听说过那儿,最后就见那男子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你……你说的这个人……我也见过。”就在阿晴嫂刚刚说完以后,那年纪尚轻的一个女子忽然道。 “我……我也是……”而在她说完后,身旁另一个女子也出声答道。 苏青墨心中一震竟是隐约有些察觉,她眉头微拧俯下身,道:“他问你们什么了?” “跟……跟阿晴嫂说的一样。”其中一个女子道,“他看起来人真的很好,一点都没有富人家那种瞧不起人的样子。后来我说不知道他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失望地说麻烦我了,后来还给了我一些银钱表示感谢后这才离开。” “银钱呢?”容骁此刻闻言,也急忙俯身道。 见那女子指了指自己的荷包,一边的阿晴嫂急忙上前去将其解了下来。苏青墨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掌中细细盘查,就听另外两人也在这时开了口,情绪激动道。 “那位公子也给了我银钱呢,他看起来真是个好人啊……” “可不是吗,就是看起来脸色苍白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总是咳嗽,我还问他要不要药呢!” “他走的时候……曾经在我家门外站了一会儿。”这时,那荷包的主人忽然再度开口。 “他说了什么?”苏青墨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锭银子上,抖着声音问道。 “他说……他说这珉合城马上就要下雪了。” “哐当”一声,苏青墨手中的银钱尽数落在地上,只紧紧握住了那一枚银锭。 那枚锭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钱,但对这些老百姓而言,却是打拼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所以一旦他们拿到,出于人类本性就一定会带在身上,时时操心时时关注,偶尔还会摸一摸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正是如此频繁的接触,才会让那枚锭子上站着的东西黏在她们手上,如此她们受伤过后只要用手碰过,伤口就会红肿溃烂,而那锭子上的东西会通过伤口渗透进入血液,最后与埋藏在她们体内深处的毒素相撞,以此促成毒发。 所以说,叶萧的确不是主谋,但他或是他手下的人,却是帮凶。 苏青墨深吸口气,慢慢将那枚锭子放下。她无视身边容骁一脸担忧的神情,竟微微一笑,冲着那三名女子道:“那个富家公子是不是看起来温润如玉,开口的时候就如清风拂面,叫人心里涌出一股子暖意?他是不是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明明已是深冬,却仍旧不肯放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姓范呢?” 第788章 是谁在操控一切 苏青墨的声音很轻,似乎只要有风吹过,就会被其带走消失不见一样。她虽然在笑,唇角上扬,眼睛弯弯,可是那笑容的背后却满含苦涩,仿佛继续说下去就会随时哭出声音来似的。 她站在那儿,在那十二月深冬的寒风中,用尽全身力气询问,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那个曾经她很相信很看重,却一次又一次背叛了她,残害了她身边人的那个人。 范庭川,她原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容骁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像是被扎进了一根针似的,刺得生疼。他什么话都没说,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环住,他带她入怀,低婉地柔声犹如一抹暖阳,缓缓道:“乖,不要再想了。” 见此,一旁的阿晴嫂终于想起了他们口中所言那个姓范的到底是什么人,然而她却很难相信,那样一个白衣如雪的翩翩公子竟然会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阿晴嫂犹豫地看着苏青墨二人,良久,才小心翼翼道:“王妃,眼下事情还没有定论,咱们……” “阿晴嫂,你可以问问她们,看我说的对不对。”苏青墨淡淡出声,看不出情绪。 阿晴嫂收了声,急忙冲那三个欲要开口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事已至此,再说下去也只会有更多的证据指向那个人,但对苏青墨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她靠在容骁的怀里莫名觉得很累,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疲惫跟痛苦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完全不给她招架的余地。 她就这样靠在容骁怀里很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逐渐显露出的月色下缓缓抬首,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你们可知道那位公子离开后去了哪里?”她重新收拾了心情问道。 那三名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异口同声道:“他在说完下雪以后,就向着宫门的方向去了。” 宫门……苏青墨心中一沉,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她侧目看了眼容骁,见他反应如自己一般便知二人又想到一起去了。事不宜迟,苏青墨稍一沉吟便让阿晴嫂赶紧回去客栈把况琴找来,眼下也只有他能救这三个女子,并顺便预防其他人也出现类似的症状了。 “那王妃你们要去哪儿?”这时,就听阿晴嫂问道。 苏青墨没有回答,只侧目向着宫门的位置望了一眼。 范庭川的心思一向缜密,做事也非常小心,绝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等着他们发现。他敢堂而皇之地进城,他敢以真面目去询问这三人,他敢让她们看到他后续要去的地方,就说明……他是故意的。 又或者说,他是在等着他们。 宫里的情况虽说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但难保不会出现纰漏。眼下叶萧又下落不明,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他们当然可以不管这些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但那样一来就有可能牺牲掉不少朝中重臣,这并非苏青墨的初衷……她要的是一个可以帮得上忙的盟国,而非一无是处的死国。 就在苏青墨与容骁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二人脚步齐齐停下定睛望去,就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穿过人群一脸惊慌地冲过来,在看到苏青墨二人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连连:“王爷,王妃,郑大人要奴才来请您二位即刻入宫,宫里面出事了!” 出事了…… 苏青墨现在真是害怕听到这两个字,她闻言先转身让阿晴嫂赶紧去客栈通知其他人,之后才与容骁跟着那侍卫一路赶往齐宣皇宫去。 在路上的时候她大概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按理说在肖瑾尘失踪不见人的此刻,朝堂虽说是群龙无首,但类似的局面已经从封旭楠离世后就一直是这样,还不至于一下子就乱了。 而在苏青墨他们几人早前的建议下,郑大人跟吴大人等朝中重臣在控制了朝堂后已经斩杀了几个不服气的官员,以此杀鸡儆猴威慑众人。尽管这样的方法很是暴力,但对目前的齐宣大局来说却是最立竿见影的。 但就是在这种短暂的平静之中,看守着这群人的宫中侍卫们却出了状况。 先是有几人离奇失踪,有人说曾看到他们孤身进入了冷宫后就再没有出来。而后便总有人听到皇宫四边有尖利的叫喊声出现,犹如被抽筋去骨一样的哭嚎声让气氛变得诡异,不一会儿便有人传言,是否老宣帝泉下不满,上来报复了。 就这样在如此人心惶惶的环境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虎符不见了。 早前容骁为了防止肖瑾尘会有所准备,所以一直让郑大人给对方灌迷魂汤,让他放松警惕,在举行登基大典的当日将一应重要物品都留在了宫里,如此一来当肖瑾尘离开皇宫游街的时候,他们在策反之后就有机会拿到虎符。 虽说齐宣的军队一直都是皇帝亲自掌管的,但真正的士兵只认符而不认人,这也是为什么容骁他们一心要等到莫笑带领的皓月大军到达以后才决心动手的主要原因……只要有了虎符,齐宣士兵便被他们握在了手中,而肖瑾尘在三面夹击的情况下,除非插着翅膀逃去苏钲身边,否则必死无疑。 然而到手的好机会就这样没了,苏青墨与容骁心头不免有些沉重。待到二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刻钟的功夫,他们在那侍卫的带领下匆匆赶往南院,谁料行至半途,就听前方传来一片人声,尖叫跟哭喊连连不断,完全想不出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发出来的。 正在这时那头似乎有人发现了他们,很快一个莫家暗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情况如何了?”见状,苏青墨急忙问道。 “郑大人被绑走了。”那暗卫一顿,神情严肃道。 苏青墨心中一惊,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她紧攥着拳头,几乎咬牙切齿般地道:“是什么人?” “是……是一个女人。”那暗卫很快说着,严肃的表情中掺杂了些许古怪。 第789章 被忽略的重点 女人。 无比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青墨一颗心坠入谷底,尽管不知对方是谁,尽管不知对方所为何意,但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的家伙,难道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可是女人啊……他们所认识的能跳腾会找事儿的女人多半都已经命丧黄泉,现下谁还有那个本事,可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乱他们的计划,并且劫走了郑大人? 苏青墨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就听容骁忽然冲着那暗卫道:“对方带走郑大人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那暗卫摇了摇头,似乎也很是费解:“按理来说对方应该留下需要交涉的条件的,但我们在发现郑大人失踪的寝殿中却什么都没找到。而且最怪异的莫过于整个过程中郑大人那边没有发出丁点异响,殿中也并无发现挣扎打斗的痕迹,所以属下怀疑,是熟人所为。” 一个女人,还是郑大人熟悉的女人?苏青墨越听越觉得怪异,禁不住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虎符跟郑大人是先后失踪的,而且是在两间不同的寝殿内。所以属下们觉得对方人手不止一个,但他们是如何逃离开这里的就不得而知了。” 容骁闻言,眉峰微微一蹙:“看来……他们是打算用郑大人来跟我们交涉一番了。” “交涉是必然,但关键是为什么不现在交涉?”苏青墨接话道,少顷眼睛一亮,“莫非……” 就见容骁看着她点了点头,表情严肃:“看来他们也在等一个好时机了。” 常言道,凡成大事者,需得有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眼下对他们两方来说,地利、人和各占一半,最终决胜的筹码就在于天时,而正是这一点,运气占了上风,并非人为可以操控的。 苏青墨顺着容骁的话一想,很快决定要先下手为强。她总是不信郑大人会那样莫名其妙凭空消失在皇宫里而无人看见不,在吩咐暗卫带着他们二人前往那两间大殿的时候,苏青墨却察觉容骁从身后拽了拽她的衣服。 “怎么了?”苏青墨疑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宫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容骁忽然小心问道。 苏青墨颇有些不明所以,顺着容骁的视线朝着远处望了眼:“难道不一直是这样吗?” 容骁瞳孔一缩,却很快低头掩住了沉重的表情。 然后他很快佯装无事道了句“可能是我多心了”便打消了苏青墨的疑惑,在跟着她身后前往寝殿的时候,他的一双眸子却死死钉在她背后,似痛苦似惆怅,甚至还有丝丝害怕。 况琴说过,苏青墨的状况很不好,如果她继续这样四下奔走忙碌,一旦再度强行运功,将会必死无疑。而眼下她已经连周遭气息的波动都察觉不到了,已然迟钝的感知或许连她自己不清楚,可在容骁看来,这一点却有可能成为致命。 他忽然在想,如果苏青墨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做才算是对,才算是好? 可惜没等容骁想清楚这一点,他们已经跟着那暗卫来到了一处寝殿中。这里应该是老皇帝之前所用的书房,周边尽是架子跟抄本,一层叠一层,看着就让人觉得压力倍增。 “听闻肖瑾尘掌权后将整个皇宫布局都做了改变,避开了之前皇帝固定好的御用格局,反而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容骁冷眸轻扫四周,缓缓道,“可看起来他还是不够相信自己,否则怎么最后还是选择将虎符放在这里?” 就在容骁冷嘲热讽的时候,那个领头的暗卫已经自觉地走到了一处书架边,将摆放在上面的一个小盆栽轻轻往旁边一转,就听“咔哒”一声,仿佛机关被开启的声音,一旁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凹槽,内里缓缓呈上来一个玉制的琉璃台,然而本该在上面摆着的虎符却早已不见,眼下空空荡荡的,似乎像是在嘲笑苏青墨他们的愚蠢。 见状,容骁走上前去,俯身在周围摸索起来。 “怎么样?”过了一会儿,苏青墨见他重新直起身子,不由出声问道。 “如果是在慌忙情况下拿走的,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但从这周围干干净净的情况来看,显然对方拿得很坦然,就像是……” “早就知道虎符藏在这里?”苏青墨接话问道。 容骁点点头,继续望着那一处凹槽,少顷重新俯下身子。修长的指尖重新贴上那四处的青石壁,在又一次摸索了边缘后,他眸中冷光一闪,再度抬头:“有油。” “油?”苏青墨闻言不免觉得震惊,急忙走上前去在那青石壁上一点,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星点油渍,因为触感很像是被打磨光滑的石头,所以很难叫人发现。 “现如今宫中有多少人知道虎符藏在这里的?”这时,就见苏青墨突然抬头看着那暗卫问道。 “只有几位大人知道……”那暗卫想了想,道,“对了,还有贴身服侍肖瑾尘的那几个下人,但他们已经被属下控制了,按例说不太可能……” “御膳房。”没等那暗卫说完,容骁忽然开口道。 苏青墨与那暗卫闻言齐齐看过去,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而这时容骁却将修长的手指伸向苏青墨鼻子下面,眉峰一扬,道:“你再闻闻。” 苏青墨狠狠瞪了容骁一眼,怪他把自己当成狗使唤。然而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很快,苏青墨瞳孔一缩,立刻转身就冲那暗卫耳语了几句,在看着对方快速离开后,她才重新又看向容骁道:“你真觉得会是御膳房的人所做?毕竟……毕竟这件事与他们并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啊……” “人不是每一次做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他们是被人威胁的呢?”容骁淡淡道,“我总觉得咱么好像忽略了很大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苏钲。”容骁说着,眉宇轻蹙,“他一向喜欢揣摩人心,喜欢把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他不可能猜不透肖瑾尘的心思,那么以他这样的心性,难道真的会放任不管?” 第790章 莫名其妙的小太监 容骁一席话让苏青墨一颗心再度沉了下去,几乎快要没有知觉。一直以来她都在避免去思考这件事,忘了苏钲吧,忘了他歹毒的性子,忘了他洞悉一切的能力,忘了他喜欢折磨人的恶趣味。 苏青墨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因为跟肖瑾尘认识很多年所以无比清楚对方的性子,知道他肯定想要自立为王,更想借苏钲跟他们之间的争斗而获利。但是苏钲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他不会不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一个什么人,那么他眼下安安稳稳呆在容召而不出手的原因,一或许是他被什么事绊住了,二则是在等一个时机。 倘若此番因为他们的失误而导致肖瑾尘获胜,齐宣从此以后就会沦为人间地狱,再加上其阴阳相溶的特性,对苏钲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吸收阴阳之气的场所。 这便是好的时机,而一旦如此,苏青墨他们就会失掉很大一部分助力。 当人认清了现实,很多忽略的内容就会一股脑地冒出来。苏青墨深吸口气紧了紧拳头,蓦地就见容骁突然将她的手握住,汩汩暖意从他的掌心中散发出来,自她的手掌传到她的心里,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别担心,你不是一直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吗?” 苏青墨苦笑着摇摇头:“倘若面前没有桥,只有悬崖峭壁呢?” “那我会用自己的身体为桥,让你过去。” 从认识到现在,容骁说过不少情话,或让苏青墨脸红,或让苏青墨感动,但却从来没有像眼下这样充满悲凉。她抬手掩住他的唇摇了摇头,眸中哀色流转,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容骁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愧疚跟痛色,可一转眼却又消失不见,让她搞不懂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他出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想了想,苏青墨还是问出了口。 然而没等容骁做出回答,适才被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回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那几人中有两个与他一样同为莫家暗卫,此刻随他一起来听候派遣,至于剩下的那几个却是此番的重头戏。 苏青墨眼见这几人走过来也不禁将刚才的心绪往下压了压,正色道:“都带来了?” 那暗卫点头,转身看着身后四人,手指一一点道:“这位是御膳房的总管,这是掌勺的管事,这是上菜的管事,至于这个……” 那暗卫指着最后一个人,道:“属下刚才过去的时候看他偷偷摸摸地藏在角落里,就顺道也将他带来了。” 闻言,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了对方一眼,眸底掠过一抹深色,却都隐藏的很好。他二人就这样上下打量了那四人好一会儿,就见那御膳房的管事似乎有些受不住,一边讪笑看着他们,一边道:“不知二位贵人有何吩咐,奴才们定当……” “公公不必客气,你既然能坐到御膳房管事这个位置,见此情景,应当知道我二人的身份看,所以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等对方说完,容骁冷声打断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管事太监脸色一僵,容骁不由冷哼一声,胳膊一扬,修长的指尖轻点书房中的那一个凹槽:“你们今日可有谁曾碰过那里?” 那四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面色各异。苏青墨此刻正站在一旁静静观察他们几人的模样,她秀眉微微扬起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等容骁继续发话。 “怎么,都没见过?”眼见没人吭声,容骁复又道。 “这位……贵人,咱们都是当奴才的,平日多数时候都是在御膳房里跟着案板和菜刀较劲儿,哪里会知道这些!”那掌勺的管事似有不满,突然扬声怒道。 谁料他话音刚落,旁边上菜的管事就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身:“你这暴脾气也真是,人家不过问问,你就不能好好说?” 说着,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冲着苏青墨跟容骁道:“二位贵人,奴才们平时都是厨房跟大殿两头走的,陛下很少会在书房用膳,所以咱们也没机会能到这里来。” “你说很少而不是没有,可见,还是来过的吧?”苏青墨忽然开口,抓住对方话中的漏洞问道。 那上菜管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看他那模样似乎恨不能狠狠给自己嘴上一巴掌。而这时就见那总管太监按捺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深吸口气缓缓道:“二位贵人,这玩意儿你们不说,奴才们也知道是类似机关暗门一类的东西,既是这样,奴才们又怎么会被允许看到?若真如您二人所认为的,只怕咱们也没命站在这儿了。” 这倒是句大实话,容骁闻言也没再提问为难他们。大殿内的气氛因这一番解释而逐渐凝滞下来,随着沉寂越发明显,就见藏在那三位管事身后的小太监很轻地扭了扭身子,但那模样却像是为了吸引苏青墨他们的注意力一样。 “把你们的手拿出来。”这时,苏青墨忽然说道。 那四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依言挨个将手拿了出来。他们宽厚的手上有被菜刀划过的刀口,有被热油烫过的伤疤,有因常年泡在冷水中而生出的冻疮,有因提拉重物而摩擦的老茧。 每一双手看起来都不一样,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却又很一样。 “你,过来。”苏青墨当即玉手一点,冲着那小太监说道。 对方身子一震,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就见他先站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侧身从那三人身后走了出来,一双手藏在袖袍中,浑身微微发抖,头颅低垂,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对劲。 眼见对方就要走到苏青墨面前,容骁不由自主欲要往前一步。谁料苏青墨却忽然抬手将他拦住,二人眼神相触的那一瞬间,忽听一声怒喝自那小太监口中传来,接着便见他手臂刚扬,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中,而他满目猩红,不由分说就向苏青墨刺了过来。 “你这贱人,你去死吧!”他喊道。 第791章 放长线有时会钓到妖怪 被人骂做是贱人,苏青墨对这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那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骂她都可以。 就见她秀眉轻扬,眸中丝丝戾气从中迸发,在那小太监高扬的手臂即将落在自己头顶的时候,她只抬起一条腿稍加用力,就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接着她身影一闪就停在了对方落地的位置,手握成拳,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肚子上,直到那小太监整个身子都弯成了弓形。 苏青墨这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做完这些她才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太监,冷道:“下回杀人的时候,记得带上脑子。” “你……你这个……贱人……” 虽是如此,那小太监却没停止谩骂,他大口喘着粗气,血从口中不断涌出,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苏青墨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苏青墨不再理会,侧目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三位御膳房管事。 “那么,三位可否给我解释一下,他唱得这是哪一出?” 她话音落下,就见那三人齐齐回神,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见状苏青墨倒也不催促,双手后背重新走到了容骁身边,慢条斯理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是以也没人发现她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幽深中带着的星点晶亮。 “这……这位贵人,不瞒您说,御膳房每日里像他这样的家伙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我们整日里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并没有时间去操心他们……” “主管公公,我没有要怪罪你们其中任何一人的意思,只想知道他的来历跟往常行踪。”不等对方说完,苏青墨再一次开了口,“不过若是你继续这样浪费咱们彼此的时间,那之后我会如何,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威胁,果然在她说完后,就见那主管太监脸上一僵,急忙道:“这小子入宫还不到一年,平日里毛手毛脚的,一直都被安排做做简单的粗活。” “比如?” “比如说清理用过的碗筷跟盘子,还有就是跑腿去天牢送送饭什么的。” “对了,冷宫那边也是他跑腿的。”正当那主管太监说完时,上菜的管事也急忙道,“说起来我有好几次都见他不在当值的时间往冷宫跑,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话没有说完,只心照不宣地与其他两人互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苏青墨见状秀眉轻蹙,不得不说她很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每个国家都有冷宫,被囚禁在里面的人全都是犯了过错而需要在里面孤独终老的。她曾经见过那里面的场景,即便是在艳阳高照情况下她能感受到的仍旧是刺骨的寒意,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如花笑颜到了冷宫里面也不过都是些败落的残花,污秽、肮脏、疯癫……这是全貌。 正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连宫人们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动辄打骂,丝毫不顾对方好歹也是个主子。 如果这管事所言不虚,看来她是有必要要去冷宫一趟了。 然而就在苏青墨思量的时候,那个被她打倒在地的小太监却在听到“冷宫”两个字的时候忽然挣扎起来。只见他完全不顾全身痛楚,扒着那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一点一点向着苏青墨脚下的驼绒毯子挪动,一边往前,一边伸出一只手来。 “不准……不准你们去……”他用尽全力喊着,嘴里却涌出更多的鲜血。 苏青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直到暗卫们上前将人给拖走了也没有再做任何反应。在那小太监被拉出书房的时候她曾抬起头看了过去,对方的眼中是一抹她很熟悉的色彩,阴郁、沉痛还有怨恨。 活了这么两世,恨她的人的确不少,可她却不记得那些憎恨她的人里面还有谁活着。 “二位贵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奴才们就先告退了。”正在苏青墨低头沉思的时候,剩下的那三人忽然异口同声道。 不等苏青墨做声,一旁的容骁已经点头示意他们先退下。他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那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过了很久才见容骁身子动了动,双手后背重新走到那凹槽处。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流连过那凹槽边缘,少顷沉声道:“你看到了?” “恩。”苏青墨淡淡吭了一声,道,“你信吗?” 容骁的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弧度,很是好看,可他眼中的温度却比门外那深冬的寒意还要冷。 “不信,不过看起来这并非出自苏钲的手笔。”他说。 苏青墨颇感意外,然而细想过后就知道容骁这番话所为何意。她没再说什么只走过去将那敞开的大门给关上,气候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到年关了,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赶回皓月去过新年。 这可是五年后他们能又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呢…… 苏青墨在书房里坐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那三个暗卫才筹备完,而她却因炉子烧的太旺而险些睡过去。最近这段时间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动作跟不上想法的感觉,就像是灵魂跟肉体快要脱离一样。 她从未听说过借尸还魂会有这样的弊端,所以一直没往心里去,可随着越来越糟糕的身体情况,看来忙完这一阵她是真的有必要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们一行四人沿着那冰凉的青石板路,从最是富丽堂皇的大殿慢慢走到了花园,后又从一边的小径拐去了通往冷宫的路。 看着周边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苏青墨微微皱眉,心里面觉得不太舒服。 她当然来过这儿,那还是五年前的时候,她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害死了其他人。那是存在于她心里的噩梦,虽然五年的空白让她不再想起,可再次涉足这里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内疚。 容骁的手很合事宜地伸过来将她的手握住,苏青墨侧目看过去,却见容骁目不斜视,只侧脸坚毅,神色坚定,那样子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而就在这时,一道犀利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划破天际,直入几人耳中。 第792章 装疯卖傻不适合你 苏青墨眉头一拧,刚刚才恢复的心情再一次低落下去。而且不知为何,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嚎叫,她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耳熟。 心口猛地一滞,苏青墨脑中像是闪过了什么。她有些不确定地转向容骁,就见对方也同她一样,面露异色,显然也感到震惊。 而就在他们继续往前走的功夫,那叫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接着就听一阵“咯咯”的响声随之传来,便听一女子嚷道:“贱妇,大冬天的也没碍着你骚,穿那么少又想去勾引谁啊!” “我呸!顶着一张狐媚子的脸还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连太监都不放过,真是恶心!”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我听宫里面那些老嬷嬷们说啊,太监也有太监的好处呢,他们……” 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饶是苏青墨这种从二十一世纪过去的人都听得不禁眉头直皱,更别提身旁的容骁几人了。 就在他们几人走到那冷宫大门口的时候,就见三五个宫女围在那儿,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冲着院子里面指指点点。苏青墨他们顺着这几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站在院子中央,单薄的衣裳几乎遮挡不住身体,青紫红痕遍布全身看起来十分可怖,她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因为天气太冷,脚上已经布满了厚厚的冻疮。 可那人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仰着头看着天,嘴巴大张,声嘶力竭地叫着。而她视线落着的终点,是那树梢上的一双红鞋,虽然已经乌黑到透亮,但却仍旧能够看出来那是一双婚鞋。 苏青墨眼波微动,深吸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她千算万算,倒是从没算过会在这么一个时间地点,遇到这么一个人。 “都干什么呢,宫里面现在正忙,你们倒好,还在这里逍遥!”正待她踌躇不前的时候,领头的暗卫已经质问道。 那几个宫女一听声音立刻转过身,在看到苏青墨与容骁时,面上一惊,急忙扔掉手中的瓜子儿跪倒在地磕头求饶。然而苏青墨却没有看她们,只一瞬不瞬盯着后面那个女人,看对方对他们的出现无动于衷,只趁这几个宫女转身之际飞一样跑到树下,跳起来想要将自己的鞋子拿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因为身高有限且腿上没力气,苏青墨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然后又没事人一样重新爬起来继续刚才的动作。 “公主,要不要属下……” 一旁的暗卫见状正要开口,苏青墨却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反而自己走了过去。 这时,冷风清徐,扬起她如墨的发丝,吹动她身上厚重的大氅。苏青墨拢了拢兜帽轻轻咳嗽了两声,尽管周边不见绿荫,但那干枯的树杆在此番冷凝的侵袭下,仍旧叫人觉得汩汩寒气从中生出,莫名加重了这四下的阴气。 苏青墨目不斜视,眸子一直盯着那女子没有移开,可脚步却往树杆移去。在对方又一次摔倒在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那双婚鞋的下面,这时终于见那女人抖了抖身子,抬起头来,用那沾满了眼屎跟乌黑的双眼望着她,一脸迷茫,最后“嗤嗤”傻笑起来。 微微叹了声,苏青墨抬手步子轻点,很轻松地将那双婚鞋取了下来。 “啊!啊!”女人见状,双目圆瞪,再次嚷嚷起来。 “自己过来拿。”丝毫没有半点怜惜之意,苏青墨反而看着对方冷冷道。 一个正常人如此要求一个疯子,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奇怪。与她同行的那三个暗卫面面相觑不知自家主子是否疯了,最后只能求助般地将视线投向容骁,哪知容骁却表现得比苏青墨还要淡定,丝毫不打算上前去帮忙。 就这样,众目睽睽下僵持了很久,也不知那女人是终于明白了还是怎样,只见她收了声,踉跄着步子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着苏青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又小心,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似乎都能惊得她跳起来。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足足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最后她停在了苏青墨面前,伸出那满是乌黑跟伤痕的手,挪向了那双鞋子。 “唔……”她口中支吾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双鞋子。 “月曦。”这时,苏青墨口中却道出了两个字。 下一刻,女人的口中再度发出一声尖叫,她猛地夺过那一双鞋子,疯癫大笑着小跑回到了一处角落。她抱着那双鞋子窝在那儿一边乱叫一边说着疯话,见状,苏青墨却是没动,依旧站在原地,眯了眯眼。 “这是……二公主?”适才跟过来的暗卫们闻言,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与他们相比,容骁则很是平静。他走到苏青墨身侧与她一同看着已经不成人样的月曦,少顷才道:“肖瑾尘竟然没有杀了她。” “他不敢的。”苏青墨淡淡道,“当时月曦毕竟是齐宣跟皓月联姻的一根线,尽管……是一根断掉的线。” “不过看来,这根断线如今已经接到其他地方去了。”容骁复又道。 苏青墨侧目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然而这一次苏青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重新深望了月曦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儿。 而就在她与容骁带着那几名宫女离开冷宫以后,原本充斥在院中的碎碎念却逐渐平息下来,那个本该疯癫的人缓缓抬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良久,一抹恨意自眸底升起,却又很快不见。 是夜,依旧是一派静谧。因着白日里发生的事儿,今晚的齐宣皇宫更是静得渗人。汩汩寒风不断从四面八方吹过,惹得树杆轻颤,惹得宫灯轻摇。 一个漆黑的人影就这样缓缓出现在了宫道上,在那阴冷月色的映照下,他小心地置身在阴暗中,径直往冷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793章 要死的是你才对 苍凉的月色下,来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晚风清徐,阵阵凉意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拢了拢袖子呵出了一口白气,脖子更往衣领里缩了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冷宫内院。 周围空无一人,萧瑟的冷风里似乎有什么细密低沉的声音响起,那种仿若有无数冤魂在四下里飘散的感觉,让本就阴森的气氛变得更是诡异,然那来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低着头走到了一间房门外,“笃笃笃”,三道敲门声响起,一声很长,两声很短,显然是暗号。 然后来人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样,也不见有任何人出来开门。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随着里面传来一声很低的咳嗽声,来人耸了耸肩,很自觉地推门而入。 门扉开启的刹那,一股恶臭自门内传出,却在片刻后蕴含了丝丝香气。来人眉峰微拧却没有说话,轻咳一声后绕过一张矮桌,走到了内室。 “你……来了。”这时,就听里面有人说道。 来人依旧不语,走过去就见说话的人坐在一张可以算作是“床”的东西上。 破损的木板,上面只铺了一些稻草,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那些稻草耷拉在床两边,有些甚至还滴着水,给本就阴冷的房间更添了几许潮气。 说话的人就坐在那上面,身上批了一床很薄的被子,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上满是污渍,一团一团凝在一起,散发着臭气。她的手里抱着一双绣鞋,她一边很用心地擦拭那鞋面上的污渍,一边看着来人,微微翘起了唇角。 “怎么不说话?”她道。 来人摇了摇头,再度咳嗽了两声,原本坚挺的后背在这时看起来也有些摇晃。 女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她猛地掀开被子冲了过去。她紧紧攥住来人的胳膊,看着那上面的青紫红痕,再将目光上移,看到对方红肿的嘴角跟苍白的面色…… “他们果然找你了,对不对?他们对你用刑了,对不对?”女子摇晃着来人的肩膀,大声质问道。 来人再一次摇头,手上用力想要将胳膊从女子手里抽出来,可却被女子攥的更紧。她本就扭曲的五官更显狰狞,用尽全力握着来人的手吼道:“贱人!贱人!苏青墨这个贱人,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她已经把我害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女子正是月曦,自打嫁给肖瑾尘后便一直受到他的各种虐待。她知道,自己越清醒,那个人就会越残忍的对待自己,于是便装疯卖傻,如此才逃过了一劫,被他丢在冷宫里面自生自灭。 眼下齐宣皇宫大乱她并非不知,只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趁乱离开这个牢笼,然后去到一个再也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她放弃了,不想再争不想再斗了,她也没有能力了,她只想找个地方摆脱这种悲惨的生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遇上苏青墨。 月曦越想越觉得恼火,突然拽过来人恶狠狠道:“他们……他们为什么会找到你,她有没有说自己想要做什么?” 来人继续摇头,仍旧不发一语,这般反常的模样终于引得月曦慢慢松开了手,她用一种很是费解的眼神看着来人,少顷,开始后退。 “小玄子,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被唤作小玄子的太监正是今日被苏青墨他们抓去的那一个,此刻他听着月曦的问话,眼波流转,像是蕴含了什么秘密,可最终却只深望着月曦,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们……他们把你怎么了,小玄子……他们拔了你的舌头吗?” 月曦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一点,于是再度凑上去想要掰开小玄子的嘴看一看。然而当她的手指触上对方脖颈的时候,却仿佛被针刺到了一样猛地缩回去,她双目圆瞪,步步后退。 “不……不……你不是小玄子,小玄子的脖颈上是有一块结痂的!你……你是她的人!” “没错,他是我的人。” 正在这时,一道轻语从门外传了出来,惹得月曦如遭雷击般立在了原地,竟是动都不会动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紧闭的门扉再一次开启,由内而外进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月色自他们身后映入房中,那般真切的面容让月曦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你?”她喝道。 苏青墨没有说话,只拉着容骁慢慢走了进来。 她没有说话只站在门边打量着整间屋子,最后唇角一扬:“看来,他把你照顾得不错,我没想到高傲如你竟然也会接受一个太监的好意。” 在苏青墨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与容骁的身后再度出现了两名暗卫,而他们的手中正拉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太监——正是小玄子本人。 至于适才那个“小玄子”,却是苏青墨手下的暗卫假扮的,就是想夜探此处,看月曦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 “我原以为经过这么多,你会变得更聪明一些的,可惜,我还是高估你了。” 苏青墨说着,踱步而入,站在了月曦面前:“你与我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我的性子你不会不清楚,你觉得我在发现你以后会那么轻易就离开吗?” “而在我离开的当晚就有人过来看你,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 “月曦啊月曦,就凭你这个脑子能活到现在,我还真是……恩,觉得老天有点不太长眼呢。” 苏青墨每说一句,月曦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竟完全不带丁点血色,犹如死人一样。 她紧握着拳头愤愤盯着苏青墨许久,不由吼道:“贱人,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跟肖瑾尘之间的矛盾,为什么要牺牲我!” “苏青墨,你可知我有多恨你,你可知我有多想让你死吗!”月曦怒吼道。 苏青墨依旧表现平静,闻言耸了耸肩:“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来这一趟。” 她说着,突然出手一把箍住了月曦的脖颈,适才还平静无波的双眸涌出了冷意。 “你把虎符藏在哪里了?”她问道。 第794章 她只是个引子 苏青墨冷眸看着面前疯癫的女子,丝毫不留情面,手上几乎用了全力。如此不过半刻就见月曦两眼外翻,显然快要窒息而亡,一旁的容骁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把手按在了苏青墨的胳膊上。 游离的意识在这时似乎才回归,苏青墨猛地回过神来打了个寒颤,眉头紧锁看着月曦。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但是眼下,却有比解决她还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苏青墨深吸口气将月曦甩到一旁,她居高临下看着她大口喘气的狼狈模样,再一次道:“我再问你一遍,虎符在哪儿?” 月曦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你想搞死我就直说,不必弄这些有的没的!” 闻言,苏青墨不禁挑起了眉,眸中隐约闪过一抹异色。 眼见她不语,月曦不由更是恶狠狠道:“苏青墨我知道,早在皓月的时候你就想杀我了,当时没有动手,不过是你需要用我来布局给肖瑾尘钻。眼下肖瑾尘没影儿了,齐宣又在你掌控之中,我没地方躲也无路可逃,所以你没必要再想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杀人……你杀人不是一向都随心所欲吗!” 月曦一番怒吼让苏青墨不怒反笑,少顷她微微抬脚,步子还没迈出,就见月曦惊慌地往后一缩。 “如果你的反应能跟你的嘴一样厉害,那我倒还会佩服你几分,可惜……” 苏青墨说着,猛地抬腿踩在了脚下小玄子的手上。 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对方口中传出,苏青墨看起来明明没有用力,可小玄子却叫喊的犹如要死掉一样。月曦看着他那副样子便觉得害怕,她继续往后缩着,直到后背狠狠撞在了床沿上,才跟着一起尖叫起来。 “你这个贱人,疯子,你不是人!” “我以为你早知道我不是人。”苏青墨抬高音调盖过这两个人的声音,冷冷看着他们道:“月曦,你是装疯,而我是真疯,一个疯子会做什么样的事,你想想就能知道。你现在可以不说,但等下就不会有人再这样好声好气地问你话了。” “你!” “我说到做到。” 苏青墨说完这些终于松开了脚,她把那小玄子踹去月曦身边,退步站回了容骁身侧。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冷着一张脸看着月曦一脸惊慌地紧紧攥着身边小玄子的衣袖。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小太监强忍着剧痛直起身子,气若游丝道:“我……我们不会……告诉你……”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来。 月曦吓得再度尖叫起来,那样子跟真疯了也没什么两样。苏青墨很是厌恶地皱起了眉,她掏了掏耳朵,咂舌道:“要想逞英雄也得看清楚时机,若是没本事,英雄当不成反倒成了狗熊。” “月曦,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苏青墨你……” “你闭嘴!”冷喝一声止住月曦即将开始的谩骂,苏青墨眉峰一扬,反而转向了容骁:“你觉得呢?” “在右边。”容骁说着,抬起胳膊,修长的指尖一点那床板后面的右侧墙壁。 黑漆漆的墙壁在只有月色的映照下看不出丁点异样,反倒因为能见度太低而显得阴森森的。但苏青墨明显注意到在容骁提及墙壁的时候月曦跟小玄子微微一震的身体,她唇角边渐渐溢出一抹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去,最后停在了他们面前。 “我说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月曦既害怕又怨恨地瞪着苏青墨,没有说话。 “你们在后退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挡在右边,这样细微的举动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对我,没用。”苏青墨说着,微微俯身,“你和小玄子即便停下来的时候,身体的重心也是往右偏的,除非身体本就有残疾,否则正常人是不会那样做的。” “所以月曦啊,我都说了几百遍,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了,怎么总是学不聪明呢?” 说完,苏青墨挥手示意身后的暗卫将月曦二人拽开,自己则与容骁抬起了床板,摸上了后面的那一面墙壁。 冰冷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墙面上的污渍在白皙手指游移后被带下去些许。苏青墨这才发现糊在上面的只是一些炭灰,她眼中异色更甚,但动作却没停下,直到与容骁的手一起停在了后边的那一处墙面上。 “咚咚咚”清脆的响声在他们轻敲过后响起,明显里面是空的。 见状,身后的暗卫头领二话不说走上前来,不等苏青墨再有示意,他已经很自觉地给手中长剑灌注了内力,就此刺了出去。 如此简单暴力的手法可以为大家都节省不少时间,随着一声巨响过后,苏青墨双臂环胸看着墙面上露出的一个大洞,而从那里露出来的,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 “不!你不可以碰它!”这时,被巨响震住而匆忙回过神来的月曦突然厉声叫道。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那暗卫已经走过去将盒子从墙壁中拿了出来,在四下查探确保没什么异样后,他小心地将盒盖打开,然后将盒子放在了地上。 清冷月色下,一捆被绑的很紧的黄纸呈在里面,而那四角透出的些微阴绿色的光点,却让苏青墨瞬间变了脸色。 “这……这是虎符?”那暗卫头领不禁目瞪口呆道。 苏青墨跟容骁谁都没有说话,只齐齐俯身下去,重新将盒子拿了起来。无视那四周的阴绿颜色,容骁将黄纸从里面抽出,慢慢展开,借着月色匆匆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全程,他不发一语,惹得身边众人也都不敢喘气。直到看着他将黄纸交与苏青墨手中并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暗卫头领这才小心道:“王爷,那咱们现在……” “你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城外告诉莫笑,让他延缓入城的速度。” “为什么?”闻言,那暗卫头领顿时大惊。 “因为有人在跟咱们捉迷藏呢。”苏青墨淡淡一语结束了这段对话,她手中稍稍用力,便将那一捆黄纸碾得粉碎。 殊不知就在这冷宫之外的珉合城中,一座看起来很是寻常的小院内,那一身绢白的翩翩公子却在那凄冷的月色中,长叹一声。 第795章 敌方智商太高并不好 “哟,范大公子又在这里长吁短叹,不知是在怪老天无眼还是怪造化弄人?”就在这时,一语戏谑自身后传来,惹得范庭川眉峰微拧,眸色瞬时冷了下去。 来人正是李继,他一脸鄙夷地走过来,那披散的长发在冷风的拂动下微微扬起,透出几分不羁,而这,却是往常在苏钲面前他永远不敢表现出来的一面。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真被我说中了心事?”李继嗤笑一声,更加过分道。 范庭川咳嗽了两声,将身上雪白的狐皮大氅往肩上拢了拢。他将手炉往宽敞的袖子里一放,抓起桌上的折扇,完全无视李继,起身就要离开。 哪知他人刚一站起来,就被李继的胳膊给挡住了去路。 “范庭川,你现在跟我们一样不过就是主上的一条狗,你还狂什么狂?” 这样的话,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会听到,但不理睬,不意味着不在乎。范庭川深吸口气慢慢呼出,将手炉从袖子里拿出重新扔回桌子上,然后紧握手中折扇,猛地出手抵在了李继的喉结处。 “再说一句,我会让你身首异处。”他冷道。 见状,李继笑得灿烂,反而挺了挺胸膛:“好啊,你若有胆,就做做看。” 说着,再度往前一步:“范庭川,你不会不清楚主上让我随你一起来的目的。” 范庭川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筋,脸色更加难看。然而尽管他无比想让面前这家伙消失,但正如对方所说,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李继,是苏钲放在他身边的明线……只为了盯着他,看他是否忠心,看他是否会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哼,你也就只能在这地方装装老虎,若苏钲在,你怕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吧?”范庭川眉峰微扬,却慢慢收回了胳膊。 李继猛地攥紧了拳头,为这句话而倍感恼火。但正如范庭川不敢动手一样,他同样无法对这句话做出反驳……他们都是一样,身不由己,或许心也不由己。 “废物。”这时,就听范庭川再度道。 李继瞳孔猛地收缩,隐约有些按捺不住。他看着范庭川重新收回手炉准备入屋,脑中精光一闪,不由扬声道:“没错,我是废物,可你不也是一样?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些小心思,你想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那个女人,想在最后从主上手里保她一命,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怎么领你的情呢!范庭川你这样堂而皇之地入了城留下线索,她也按照你布好的局慢慢深入,可你以为她会感激你吗?” “不会,她不会感激你,因为她恨你,恨你两面三刀,恨你杀了她至亲至爱的人,更恨你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惜成为主上的走狗,恨你变成了主上的……” 这一次,范庭川终于没有再任由他说下。他转身的瞬间将手炉砸了过去,身形一闪便到了李继面前。面对面看着对方脸上忽然紧绷的肌肉,他冷哼一声,手中折扇扬起挥出,下一刻只听一道巨响,便见李继整个人被打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墙面上裂痕蔓延,冬夜的冷风也在这时大了起来。 刻骨的冷风吹过地面扬起无数尘土,也在月色下透出几分迷茫之色。范庭川就站在那儿,周身凌冽的杀气在瞬间爆发后便彻底消散无痕,他伸长了胳膊将手炉从地上捡起,一边拍打着沾到的灰尘,一边慢条斯理道:“你没资格对我的事说三道四,倒是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该知道,你自己不过也就是一个替身而已吧?” “所以,尽好自己的本分,也许等回去之后我还会替你美言几句。要知道不管是你还是赵润清,都抵不过我在苏钲眼里的价值,所以在他面前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是我而不是你。” 如此直白的讽刺让范庭川说的波澜不惊,却让李继恨不能跳起来就跟范庭川打个你死我活。然而他很清楚,在范庭川得了苏钲的助力之后,自己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对方在功力只恢复了三成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也不知等全部恢复,会不会变成跟苏钲一样的怪物。 他不得不承认,他怕苏钲,但他更怕面前的范庭川。 因为他活得太过清醒,太清楚什么是有利,什么是不利。 垂首腹诽半晌,李继却什么都不能做。他紧握拳头踉跄着脚步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就见范庭川转身,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道:“再去检查一下,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他们就会到达那里了。” 此刻,月色逐渐明晰,在照亮了整个珉合城的同时,也让那些埋藏在泥土中的阴暗破图发芽,暴露在月色之下。 一夜过去,新一天的珉合城看起来依旧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样子。 因着前一天的暴乱,眼下城中已经是平民的地盘,莫家暗卫正在景清蓝跟况琴的带领下料理后事,照顾伤员,顺带看守城门,只待莫笑带兵后放他们入城,彻底给齐宣换主。 但美中不足的一点是,肖瑾尘在前一天的露面后便没了踪影,原本苏青墨打算是等莫家军进城后彻底逼死对方,以此名正言顺拿下掌管齐宣的主权,如此才能在后续的战争中发挥作用。 可她千算万算却漏掉了城中会有高手这一环,对方与叶萧一起扣住了郑大人并带走了虎符,而范庭川他们明显也得了苏钲的授意正在暗处虎视眈眈。 现下三方齐聚珉合城针对的局面简直不能更糟糕,而她如果想险中求胜,就得按照对方既定的轨道往下走,争取在应敌的时候可以想出对策,尽最大可能地拿回虎符,重置局面。 但若是这样,就必须得做出一点牺牲了…… 苏青墨此刻正坐在院中思考此事,少顷她望着自己泛红的手掌出神,不知该不该强硬让凤图跟凰图合为一体,利用灵力将局面扭转。 原本,她是打算在最后关头用这一招来对付苏钲的,而她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此招一出,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她将必死无疑。 第796章 太着急会露出马脚 苏青墨无比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也是为何这段日子即便遇到险境,她全是硬拼也不会再动凰图丁点念头的主要原因。 他们这一路走来,那么多的至亲至爱全都惨死在自己面前,她不是圣人,她会痛苦会难过,所以她万万不想再看着容骁跟剩下的人也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独留她自己,跟这硝烟过后的破败江山。 她不要江山不要宝座,她只要永世安宁。 “如果要死的话,就让我来吧……”苏青墨低声说着,猛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双胳膊忽然从她背后伸出,环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带入了怀中。对方身上独有的兰花清香让苏青墨刚刚紧绷的神经倏地松了下来,她唇角不自觉扬起,这时就听来人在背后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刚刚高兴起来的情绪再一次深入谷底,苏青墨撤去半数力气往后一靠,说瞎话道:“没想什么。” 说完,她良久都没听容骁再有任何回答,不由仰头睁开眼看了过去。却见容骁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眸中色彩千变万化,最后却俯身就这样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说谎。” 简单的两个字,惹得苏青墨鼻子一酸。 她挣扎着想要从容骁怀里出来,却被他反手一扯离开了凳子,少顷他自己坐了下来,反而将她带入了怀中。依旧是用那双几乎能够看透人心的双眼盯着苏青墨,两两相视间,他眸底异色涌动,复又道:“你撒谎。” “你这人……”苏青墨无奈地苦笑,抬手环住了容骁的脖子。 “少来,撒娇没用。”哪知容骁却表现平淡,一副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 闻言,苏青墨往后缩了缩,一副你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廉耻地讲出这句话的样子。她心想这老小子还真是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于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坏主意突然就涌上了心头。 苏青墨轻咳两声,故意把身子往下沉了沉,然后扭了扭细腰,伸手在容骁的下巴上一勾。 她眉眼之间带着丝丝风情,笑容魅惑,眼神勾人。明明已经不再是少女般娇羞的如花年纪,却因为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跟历练而独独添了一抹婉约跟静谧,使得她看起来更是美丽动人了。 容骁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莫名觉得口渴。 然而他喉结的滚动却没逃过苏青墨的眼睛,她再度扭了扭腰身往前蹭了蹭,修长的指尖慢慢下滑,流连过那亮蓝棉服上的花纹,却从指尖散发出丝丝热气,透过那丝绸的空隙,过渡至皮肤的每一寸,轻而易举地就被点起了火来。 “苏青墨,你……” 容骁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然而苏青墨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只继续往前一蹭,樱桃小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然后趁着容骁不注意的时候抽身一跳,成功脱身。 只可惜,火还是被点着了。 容骁看着她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嘴角抽搐,却是不能打又不能骂,更不能……为所欲为。 “你啊……”最终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心道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媳妇儿。 苏青墨双手后背跳了跳,冲着容骁做了个鬼脸就像是孩子一般。今日的阳光比之前几天要格外好上许多,虽是不能抵御更多的寒气,但却暖洋洋的叫人觉得浑身都懒懒的。 他们就这样相视笑着站在这个不大的后宫小院里,如果可以,他们只想将这一刻定格,然后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王爷,公主,咱们可以出发了。” 暗卫的一声通报将这美好静谧打破,苏青墨的笑容僵在脸上,很快她低下了头,只觉得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这时就见容骁忽然起身站在了她身边,宽厚的大掌将她的小手握在了里面,丝丝暖意自相接触的皮肤上传来,她侧目望着他,就听他沉稳充满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吧,有我陪你。” 不管是刀山火海,我们都要去闯一闯的。 苏青墨抿嘴一笑没有再说话,抬脚跟着容骁走了出去。那暗卫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瞅着这两位主子,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随后又看了看那两人,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前一天晚上他们在月曦房间里发现的那张黄纸,实际是一张地图,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人留下的,但很明显对方是知道他们会通过虎符追踪到月曦这里,所以才故意留给他们的一条线索……又或者说,一个邀请。 那张地图上画的是从珉合城外的河流渡过去之后新的领域,画纸上只画明了城中这一头跟他们需要经过的线路,却始终没有说明在那终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如此莫说是他们,恐怕那是连封旭楠跟他的父亲都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尽管不论怎么审问月曦,她都咬紧牙关不肯再说一语,但在苏青墨看来,正是她如此坚持的所作所为,才更让这个地方充满了叫人不解的疑惑跟目的。 她知道前路艰险,但很明显是有人想要她去到那里,所以才会做此埋伏。 而月曦……不过就是一个引子罢了。 在简单的合计过后,苏青墨决定留下景清蓝跟况琴主持大局,而月影跟阿晴嫂还有叶繁花在除了照顾城中伤员外,则抽空去城里的其他地方寻找那一批被扣押的男丁。 最后只能让景清益跟叶时这两个小伙子跟着他们一同过去,苏青墨在出了皇城走到河岸边的时候,看着那两个年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老了。 活了两世,经历了这么多,能不老吗……她如此想着,摇了摇头。 “王妃,如果从这里强硬过河的话,近是近,但明显是逆流而上,会危险很多。如果咱们换一条道从这边走过去的话,相反会轻松很多。” 待到苏青墨与容骁站定后,就见景清益指着河面说道。 苏青墨不太了解这方面,只能把目光投向容骁求助。却见容骁眸底的利光一闪而过,少顷他一指手边那边更为危险的线路,道:“走这条。” “可是……” “没什么可是,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就好。” 第797章 神秘的女子 容骁已经下了决定,尽管在景清益跟叶时看起来这个选择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但瞧着他那般坚定的模样跟苏青墨不发一语的样子,也只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暗卫们已经准备好了过河要用的小船,但毕竟时间有限,能找到的只有一条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木船,在如此严寒的气氛下瞧着比之那条艰险万分的路还要不靠谱许多,也因此更给这一趟不确定的旅程雪上加了霜。 暗卫们率先走了上去,接着便是景清益跟叶时。苏青墨与容骁最后上船,然而在离开地面之前,容骁却忽然转身走到靠近岸边最近的那一棵大树下,伸手在上面摸索了半天,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就在一切准备完毕,随着容骁淡淡一声“走吧”,暗卫们一左一右开始滑动船桨,随着冷风拂过,小船摇摇晃晃地向着未知的领域驶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紧挨着河岸边的林子里却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来人眉头紧锁深望着那看不到边际的河流,眸中色彩变幻万千,良久,无数色彩归于一汪深凝,他长出口气,转身离去。 穿过林子走入城中,来人避开周边巡视的莫家暗卫跟城中侍卫,轻巧地窜进了一条巷子。无视周围呻吟不休的那些伤员,他头颅低垂,在几条巷子里到处穿梭,就这样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城北——朝中宫中权贵跟城中富人们居住的地方。 富人毕竟有他们的优势,早在城中隐约有了要出事的苗头的时候,那些官员就已经安排家丁将自己的父母妻儿送了出去,导致眼下这里的宅子虽然还留着,但待在里面的也不过是些命不值钱的下人罢了。 来人站在原地四下一望,见无人跟踪,这才放心地往最顶端的那间宅子走去。 那里原是城中一位商人的宅子,后来因为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最后只能举家迁徙离开珉合城另求生路。这间宅子在他离开后抵押给了官府,但说来也奇怪,之后只要在这里居住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倒霉那么一阵子,要不就是生意失败,要不就是家人受伤,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鬼宅”的传言,竟是无人再敢靠近了。 寒冷的气氛,阴森的环境,给本来就很破旧的宅子更添了几分诡异。来人缓步靠近却是直接经过大门,反而穿进小巷一路来到了后门的位置。他伸手轻叩门扉,“笃笃笃”的三声过后,就听“吱嘎”一声响起,一个小丫鬟从里面将门打开,很是恭敬地冲来人一礼。 来人完全无视小丫鬟的存在,只推开她走入了宅子里。他驾轻熟路地穿过回廊,经过沿路盆栽,最后进入了内院。 “你们家小姐人呢?”站在一路岔口,来人终于停下问道。 “小姐……小姐在花园。”一路跟在他身后的小丫鬟惴惴不安道。 来人眉峰微拧似乎显得有些头疼,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微微侧身向着左手边的那条廊子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又走了半刻,待到面前视线豁然开朗之际,便闻丝丝香气从前方传来,甜腻且悠然的气味只叫人心生愉悦,从鼻尖汇入四肢百骸,最终抵达心房,在神经上给人带来莫名的欢愉,似真似幻,只叫人甘之如饴。 “站在这里别动。” 来人止住了身后小丫鬟欲要继续往前的动作,自己则快步穿进那股香气中,很快在园子里找到了人。 一个女子静坐在石凳上,三千长发如墨披散在身后,宛若一幅水墨画,在这荒芜的园中看起来万分寂寥。她身上穿着一件如火般耀眼的红色长裙,裙摆长长拖在地上,却不沾分毫尘土,依旧像是新的一般。明明已是深冬之际,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冷意,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晃,殷红的指甲在那白皙皮肤的点缀下更显妖艳。 她的眼睛很亮,即便此刻全无焦距,但却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亮闪闪的。她的手中握着一个白瓷瓶,醇厚的酒香在晃动中散发而出,与满园香氛搭配的相得益彰,颇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她的左手边是一张矮桌,上面仅仅只摆放着一个香炉,整间院子的香气便是从那里面散发而出,此刻挨的近了就能看到一股股浅紫色的烟气正在缓缓飘散,融入空气,最终无形。 “够了。” 这时就见来人走过去,伸手猛地盖住了那个香炉。 紫色的烟气瞬时不见,乌烟瘴气的院子重新归于清明,而那女子也像是被人从梦中强硬吵醒了一样,猛地打了个寒颤,面上的迷茫娇羞缓缓撤去,然后抬起头来。 “你……来了。”女子打了个酒嗝,说着便抬起手中白瓷瓶准备再灌下一口。 “啪!” 只可惜没等她胳膊抬起来,就被来人一巴掌给拍飞了。 “当日接你来此,可不是为了看你这般自怜自哀的样子。” 来人冷嘲一声,先是俯身在香炉侧边的机关上一按,这才松开手重新看向面前女子:“而且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准再私下动我的百屠香!” “呵,你的百屠香……不也是专门为我制的吗……” 女子不怒反笑,轻晃着身子慢慢起身,白皙的藕臂一伸,搭在了男子肩上,双手将他的脖子环住,朱唇凑了过去。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男子很是厌恶地往后缩了缩,却见女子的红唇划过侧脸,来到他的耳畔,低声轻语。 “难道你忘了,一直在我身上做的那些事吗,叶萧?” 男子正是叶萧,此刻被女子这样一说,他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冒犯一般,瞳孔猛地一缩,奋力将女子推开。 眼看着对方跌倒在地却发笑不止,他脸色更是难看。然而却是打不得的骂不得,最后只能愤愤道:“你便这样下去吧,你这样,怕是这辈子都比不过苏青墨!” “你闭嘴!” 听到“苏青墨”三个字,女子猛地停止了发笑,她原本迷茫的双眸瞬时变得清透晶亮,她瞪着叶萧,冷笑吼道:“跟她比?我要拿什么跟她比!拿我的旧事,我的现状,还是说……我跟她身体里流着的相同的血液比?” 第798章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叶萧看着面前女子双目圆瞪疯疯癫癫的模样,眉头紧锁,竟觉得无言以对。若非不是上面的命令,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简单又普通的女子竟然会与苏青墨有着那样的关系。 “顾暖,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良久,他淡淡道。 女子疯癫的神情一滞,整个人像是如遭雷击般没了反应。周身的怒火在对方唤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瞬时熄灭,她呆呆站在那儿,少顷垂首,自嘲一笑。 “我说过,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叫我!”她说着,紧咬住了嘴唇。 叶萧没有再说话,只耸耸肩后走上前去。他一手拉过女子的胳膊,一手将那血红的袖袍掀起,看着那白皙的藕臂上蜿蜒而出的一条血痕,犹如一个丑陋的疤痕,深陷在皮肤里,此刻仿佛闪着耀眼的红光。 就在他的手指触上那白皙皮肤下的红痕的时候,那红光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一样,微微一闪,光芒渐渐散去,最后消失不见,而顾暖却像是猛地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她倒吸一口冷气,腿上一软,栽进了叶萧的怀中。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叶萧冷面说着,眼中满是不耐烦,“不准再私下使用百屠香,也不准再调动你体内的力量。” 顾暖趴在他怀里,想要反驳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地像是快要昏过去一样。 叶萧这时才侧目望向园子外那个手足无措的小丫鬟,扬声示意对方过来,然后将顾暖整个人甩了过去。 “带她回去梳洗更衣,如果再让我发现她做了类似今天的事,你知道后果!” 那丫鬟被吓得厉害,忙不迭地点头,正扶着顾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看着叶萧道:“公子,你前几天带来的那位大人这几日闹得厉害,不肯吃也不肯喝,这样下去只怕……” “这些小事不用你来操心,你照顾好你家小姐就行了。” 叶萧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闻言只略显烦躁地说了一句,然后很快转身离去。 他当然知道那姓郑的老头子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几天那老头就再也闹不起来了,而到了那时,才是真正好戏该上演的时候。 叶萧站在院中长出口气,右手不自觉覆上身上的伤口。他用一段往事跟这致命的一伤换取了苏青墨他们的信任,也成功在他们以为运筹帷幄的时候扭转了局面。而眼下那群人正在河面上向着死路进发,这一次他倒想看他们还怎么安然无恙地回来! “苏青墨,既是你逼死了我心上人,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与你联手……” 叶萧自嘲一笑,缓缓仰头望着那露出一抹斜阳的天际。 有情,便是有弱点,对他们是,对他,亦是。 而就在这一方小院内正上演着卑劣跟龌龊手段的同时,苏青墨他们的小船也已经渡过了二分之一的河流,此刻正向着最为危险的河道进发。 因为船只简陋,导致他们此行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再加上人手有限,为了保存每个人的实力,就连她跟容骁都免不了要划上一阵子船桨。 苏青墨倒还好,毕竟上一世在现代的时候做过类似任务,对此倒也没什么不习惯。容骁虽说一直在陆地训练没有经历过水站,但毕竟是武将出身,在最初的不适过后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但如此一来便苦了景清益跟叶时两个小伙子,虽说他二人正当壮年,身体素质是这群人里面最好的,但怎么说都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家公子,做什么前后都有人安排好了有人跟着,就差连吃饭都被人喂了。 是以眼下让他们亲自划桨,简直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又偏了!” 叶时已经是第三次划错了航道,在苏青墨一记巴掌暴击下,他甩手就把船桨丢在一旁,捂着脑袋嚷嚷道:“不干了不干了,这他娘的是人干的活儿吗?” 容骁闻言微微皱眉,却见苏青墨不怒反笑道:“哟,看来你前阵子跟着莫胤没少学嘛,连脏话都说的有模有样,要不要让你长姐也听听?” 叶时听她提起叶繁花,顿时有些慌了,然而很快就继续嚷道:“你去说,快去,我巴不得赶紧回去!” 然而他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苏青墨一巴掌,就见苏青墨强硬将船桨塞进他手里,语气微冷:“叶时,你难道要跟在你长姐屁股后面做一辈子小少爷?” “你!” “怎么,我有说错?当年你二人同被叶家逐出家门,都是孩子,但她却比你处理的好太多!她一天比一天独立,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做什么,可你呢,除了跟在她屁股后面做个跟屁虫以外,你还会什么?” 叶时被苏青墨这一番大白话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却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有,只冷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划桨。苏青墨见状不由狡黠一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时,就听容骁在侧轻咳一声。 “怎么?” “不就是想让他划桨,你这弯子绕得也太大了。”容骁无奈一笑。 苏青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地瞥了眼叶时后,才压低声音道:“对付叶时就得用这招,谁让他是个姐控呢!” “姐控是什么?”容骁尽管对苏青墨口中经常冒出的新奇词语司空见惯了,但这一次还是不解地问道。 “就是……”苏青墨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忽略了容骁古代人的性格,于是想了想才道,“就是极其以及十分特别的喜欢他姐姐,以她姐姐唯命是从的一种……恩,形容。” “哦,那这么说起来……”容骁单手撑着下巴,忽然眼睛一亮。 “那我应该是妻控吧?”他说着,另一只手在苏青墨鼻子上一点。 苏青墨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有样学样的本事竟然这么强,正想着揶揄几句的时候,却感觉到船身忽然发生剧烈晃动,这时就听前方暗卫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爷,公主,河面有异样!” 第799章 意外伸出的一只手 “什么!” 而与此同时仍在珉合城中的范庭川在接到下属来报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立在了原地,他双目圆瞪面色惨白,最后踉跄着步子重新坐了下来,却是久久不语。 “公子?”一边的下属见状,不由担心道。 范庭川却像是再也没听到似的,头颅低垂,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折扇,力道之大,几乎快要把扇骨捏碎都不自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又抬起头来,带着犹豫跟几分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你们看的时辰不对,所以他们才没……” “这可不关时辰的事儿,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早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就应该被抓住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时就见李继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古怪道:“尸骨无存。” 范庭川整个人像是被“尸骨无存”那四个字刺激到了一样,他站起来就往门外冲,可是行至中途,却又猛地停下了步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上次在阴阳山中一别后,他身受重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容召。苏钲送他去养伤,却在他伤才好了一半的时候派他来了齐宣,因为他说知道肖瑾尘会反,也很清楚那个时候苏青墨他们一定会前来阻拦。 肖瑾尘一心想上位,苏青墨他们则一心想拉对方下马,只要他们等到两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出手,不仅可以粉碎肖瑾尘自立为王的野心,更会给苏青墨他们的计划带来不小的影响。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时候出手,联合叶萧先破了苏青墨的计划,然后再留下线索引她上钩,最后将她送进一个无力反抗的境地……河面。在那里,她上不挨天,下不着地,她不会知道内陆发生了什么,也不能伸手去布置什么。 范庭川想,若是能将她直接带走那是最好,若是带不走,等他们有能力回来的时候,齐宣早已经变了天,更甚者,怕是连皓月都不会幸免。 这,就是苏钲计划的主线,他远比苏青墨他们想的要谨慎小心很多,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会亲自派兵打仗来夺取这些的。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苏钲因为在之前一役中使用邪术过度,已经隐约出现了被反噬的情况,眼下,他不能进行长时间的旅行,也无法再随心所欲地使用那些阴气邪术。 所以将苏青墨囚禁起来,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齐宣的力量,然后顺便挫挫皓月的锐气。 而将人囚禁在河面的计划则是范庭川在前往齐宣见到叶萧后决定的,对方常年生活在这里,深知珉合城内的一切。是以他早已在几天前派人去了河面上,只等苏青墨他们人一到就会发动进攻。苏青墨他们人少力不足,即便有她跟容骁在也无济于事,待到将他们扣住,他最信赖的心腹就会将他们带去最近的一座小岛,那里渺无人烟,他们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范庭川很清楚,苏青墨在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怪他,可是旁人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河面会出差错…… “去找叶萧,让他立刻来见我!”良久,范庭川再度抬起头,依旧攥着拳头,但表情已经恢复往常清冷镇定的样子。 “还有,抓紧时间去河面上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把河水抽干,也要把人找到!” 范庭川冷着一张脸吩咐完这些后,甩袖回了屋子,而李继则全程站在门边,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样子,最终嘲讽一笑。 “疯子。”他说。 而就在这一幕发生前的那一个时辰,苏青墨他们原本好端端地向着黄纸上所画的位置进发,却不料在途中发生了意外。 因为他们一直盯着图纸在走,所以没人发现在走了很久之后他们都只是原地打转,犹如撞上了鬼打墙一样,一直没完没了地在同一个地方环绕。而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暗卫在喊了那么一声后,上一刻还平静无波的河面突然泛起了涟漪,随着风浪逐渐变得猛烈,浪头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让他们的小船在这四面看不到边的河面上显得那样渺小。 情势的突然变化让苏青墨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且因为在场几人都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浪头越大,小船受损越严重,不断掀起的河水已经将他们全身上下都打湿,在这原本就阴冷的寒冬里,简直是最大的煎熬。 若说只是河面有问题,苏青墨便觉得是遇到漩涡什么的了,可天气的突变却让她下意识觉得这违背了自然常理。眼看一群人再这样下去就只能等死,而跳下去死得更快,她一把推开叶时从他手中抢过船桨,怒喝一声“往回划”后,便疯了一样晃动手臂。 闻言,容骁与其他暗卫与她一同动作,就连一直叫苦连天的叶时跟景清益都直接将手渗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开始划拉。 然而在面对自然的时候,人的力量往往是很有限的,再加上倘若运气不好,就会如苏青墨他们这样,在往回划的半途中,“咔嚓”一声,船身断裂,大片大片的冷水直接灌了进来,顿时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在身子进入河水中的那一刹那,苏青墨只觉得天色微微变了。天边的红光不知何时逐渐显出,笼罩在这群人的头顶上,仿佛他们挣扎的越是厉害,那光芒便越耀眼。 风,越来越猛。浪,越来越大。几乎不等他们再有挣扎,一个接一个的浪头便将他们掩盖在了河水中。 苏青墨因为体力不支没过多久便撑不下去了,昏迷之前她想的是,自己跟容骁堂堂一世英名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然而内心生出的异样感觉却是与生死无关的,只是没等她想清楚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就随着又一个浪头盖过去,而彻底失去了知觉。 此刻,天光渐红,一抹奇异的色彩笼罩在这河面上,最后直冲云霄,绽放出与眼下近况格格不入的耀眼跟明亮。 “命数,终究是命数啊……”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天边响起,带着浓浓的无奈,最后与那红光一同消失。 而这,就是苏青墨失去知觉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800章 望渊城 身陷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四肢麻木,呼吸不畅,唯有那抹红光是唯一的指路灯,仿佛只要看着,就永远不会消散。 耳边轻拂过什么声音,细密且焦急,似呐喊又似呓语,只叫人倍感烦躁。一股很浅的疼痛不知从身体哪个位置传了出来,蜿蜒过体内的每一处血脉,最终到达心房。“咚”,重击一锤,痛彻心扉的一击让凝固住的血液再一次开始缓缓流淌,却也将那些暗藏在皮肤下的疼痛逐渐放大,一点点,一寸寸,最终席卷全身。 这一瞬,红光消散,随即便是低低的一语呻吟。 “痛……” “醒了醒了,她醒过来了!” “素素,我说了多少次,叫你离这些人远些!” “哎,不是你还告诉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这老头一张嘴怎么这么……” “咚!” 再度一声巨响,仿佛是重物砸在人身上的声音,接着便听那刚才开口的女子痛吟出声,而苏青墨也在此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刺眼,这是她的第一感觉。浑身酸痛,这是她的第二感觉。暖阳如春,灿烂热烈的光芒根本不似内陆那般微弱。苏青墨很想抬起胳膊挡一挡视线,却无奈浑身疼得厉害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而这时就见一双白皙的小手互相叠着放在了自己额头顶上,阳光透过那细细的指缝倾洒而下,却是没那么刺眼了。苏青墨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她缓缓睁开双眼,定睛一看,便见一张灿烂的笑脸绽放在自己面前……是一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两个小巧的酒窝在她脸颊两侧,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拿手戳一戳。 “你醒啦?”女子看着她,很是关切道,“还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苏青墨眼中露出几分疑色,很想问问对方是谁,而自己眼下又在哪里。然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微张的嘴中只有空气不断进出,而嗓子却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割喉了一样。 “蠢货,她嗓子已毁,你让她怎么回你?”蓦地,一道埋怨声替苏青墨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其中内容却让身为当事人的苏青墨心中一惊。 嗓子毁了?她? 苏青墨因为内心太过震撼,一时间还无法对自己的遭遇做出反应。她很想知道那河面上的异象是什么意思,更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面前这些是什么人。 容骁呢,为什么不见他跟景清益跟叶时他们? 苏青墨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身体原因而动弹不能。但是她的反应落在那名叫素素的女子眼里却变了意思,只见她撤开双手,猛地按住苏青墨的肩膀,回头喊道:“你这死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身体还没恢复全,你扯这些干啥!” 之后女子说了什么,苏青墨已经听不太清了。体力透支的原因导致她很难继续撑下去,只是在迷迷糊糊间见到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然后俯下身,伸手触上了她的额头。 “睡吧。”只听那个声音说道,对方指尖冰冷的触感让苏青墨莫名打了个寒颤,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苏青墨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褪去,幽深的环境显示着已经到了深夜,而她躺在一张很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的湿衣已经被换去,此刻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却丝毫不觉得冷。 脑子里莫名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苏青墨张了张嘴想要问问有没有人,却忽然记起适才昏迷前那个苍老的声音所说她已经失声的事。 呆坐在床上片刻,最后,她深吸口气又长长叹出。 谁料这时就听“咔哒”一声自外间传来,少顷便见一个人影猛地从外间冲了过来。看起来对方似乎是想直接走到床榻这边的,哪知中途却猛地顿住步子,反而走向另一边。 微弱的烛火在来人手中不断放大,待到整间屋子被烛光所照亮的时候,苏青墨才见来人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女子。 对方抬头,就见苏青墨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温水,这才走了过来。 “润润嗓子吧,虽然……”她想了想,又急忙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青墨接过水杯,没有喝水也没有其他动作,依旧盯着女子。被她那晶亮的眸光所慑,女子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却是猛地回过神来,一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你明明都已经……” 她似乎很避讳在苏青墨面前提及她失声的事,于是话只说了一半便匆匆回身,又从桌子上拿了一摞宣纸跟一支毛笔走了过来。 “会写字吗?不过你可别写太多,我……我怕自己不认识。”她越说声音越低,看着苏青墨又道,“你可好些了?” 苏青墨接过纸笔,在上面快速写下三行字。 “这里是哪里?” 女子似乎很快就忘了自己的问题,秀眉轻蹙看着苏青墨道:“唔,这里是望渊城啊,怎么你不知道吗?” 说着,她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你呢,你从哪里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外人来我们这儿呢!” 然而苏青墨却没有回她,毕竟眼下她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望渊城”三个字所牵住了。根据她曾经所看的大陆地形图来说,合玄大陆分为四国……容召、齐宣、擎南跟皓月。多年来,四国之间相处便一直都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个样子,若非不是凤凰图出世再加上苏钲作祟,怕眼下还是那和和气气四国共处的画面。 那么,这个所谓望渊城的地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他们会从珉合城外的河流来到这儿? “喂,你还好吧?” 感觉到肩膀被人按住,苏青墨猛地回神,就见那女子的脸忽然在自己面前放大了。 这一次,她终于摇了摇头,很不自然地往后一缩,避开女子的按压。她夹在指尖的毛笔掉了个头,木质笔杆的底端却是伸向那张宣纸,指在了那上面的第二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801章 奇怪的兄妹 其实苏青墨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是此时此刻她满心满脑子都被目前所处的环境所慑,所以最后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依稀记得在河面上的时候,当他们齐齐落入水中,她恍惚中看到的那一抹天边红光,那般异样的色彩绝非是什么普通天气原因所造成的,且不论当时她身体里出现的奇异感觉,单从当时处境来说,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可能跟她身上的凤凰图有关系。 然而苏青墨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那个叫做素素的女子再有任何回答,她眉峰微蹙不得已重新抬头,却见对方也正用一种相当费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两两相视,空气中顿时多出一股尴尬的味道。 “那个……难道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吗?” 她自己?找过来?这话要从何说起? 越发觉得事情的怪异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苏青墨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然而却还是镇定了半晌后,只用笔杆子指向了第三个问题……我的同伴在哪? “哎,你还有同伴啊……” 就听素素很是为难地哀嚎了一声,少顷却又像是顾及苏青墨的情绪般,强硬做出个笑脸道:“那个……他们应该没事的,等天亮了我就让老头子再去周围的几个河口看看,说不定他们跟你不是一批来的呢哈哈哈……” 素素的干笑听在苏青墨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她慢慢低下头,心揪成一团。 自己与容骁他们一同入水,就算是因为体重而导致浮力不同的关系让她先到,但眼瞧着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们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青墨不愿将事情往更糟糕的地步想,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她却必须要认清。她紧了紧捏着笔杆子的手,咬紧牙关,少顷却听“咔嚓”一声,竟是用力过大,直接将那笔杆子折断了。 “哎,你这是!” 素素见状顿时慌了神,她看了眼被面上的乌黑墨渍,又看了眼苏青墨毫无血色的脸,当即便急道:“你你你,你别着急啊,这不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你想那么多干啥!” 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将苏青墨手中的断笔抽了出来,又将那被染黑的宣纸放在了一旁。她抽出一块帕子沾了点水,很是细心地拉过苏青墨的手替她擦拭上面的污渍。 “我就弄不明白了,你看着也像是读过书的人啊,咋就会听信那乱七八糟的传言找到这里来呢?” 素素丝毫没注意到苏青墨闻言微沉的表情,只自顾自地念叨:“说啥望渊城里有圣物宝藏,说啥望渊城里有个大人物,还说啥望渊城里都是能人异士!” “能人个屁!我也是望渊城里的,我咋一点儿也不能呢!连个大字儿都识不全,还扯啥能不能的……哎,你攥的太紧了,我手疼!” 素素忽然喊了一声,急忙把手抽出来很是古怪地看了眼苏青墨。她唇瓣微张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咚”的一声,一股剧痛从头顶传至大脑最后连接到各个神经,素素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脑袋往旁边一挪,扯着嗓子就道:“要要要,要死了!” 哪知她话音刚落,视线接上的就是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那满腔痛楚顿时就咽进肚子里了,素素鼻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低下头,撇着嘴暗暗道:“大哥。” 适才素素所站的地方已经站着一名男子,长发松松挽起,光洁的额头饱满,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瞧着倒是风情十足,却因那眸中的冷光而让人不敢亵渎。他相貌俊美,虽只着一件简单的青色衫子却丝毫抵挡不住风华,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笛子,通体雪白,即便只有烛火点缀,却依然可以看出透亮泛光,当属极品。 然而面对如此绝色美男,苏青墨在意的却既不是他的长相也不是他的那支玉笛,而是……他的身手。 苏青墨自认武功不差,即便眼下有伤在身但感知也不至于沦落谷底,可关于这男子是何时出现的她却一点想法都没有,若不是素素那一声叫的太凄惨,她怕是也没注意这房中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前这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在苏青墨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那眸光中的冷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而更让苏青墨诧异的,是除却冷漠外,男子的眼中还有另外的情绪。 是憎恨。 可惜还没等她想明白的时候,男子就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素素道:“你出去。” “凭什么啊!” 素素早就对男子一进门的无视感到不悦了,然而眼下虽然心生不满,但这“凭什么”三个字却还是说的很没有底气。 “话太多。” 男子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但素素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悦。心知自家大哥的性子,她撇撇嘴,不得已只能转身,却一边走一边小声念道:“大哥你别太混账啊,人好好一个姑娘,别再给整出病……” 素素话没说完,男子早已一眼瞪过去。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眼对素素却杀伤力十足,见她惊呼一声夺门而出,男子冷哼一声重新看回床榻,却见苏青墨正坐在那儿,面上含笑,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很好笑?”男子不客气道,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 苏青墨闻言只耸了耸肩,神情很不以为意。男子见状浑身一僵,随即冷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目的,如果当日我在河岸,无论如何都不会救你!”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可苏青墨却不怒反笑,只偏过了头,一副你们救都救了还扯那么多废话干嘛的样子。 她很清楚自己越是这样,男子便越会上火,果不其然就见对方猛地伸出玉笛指向她,道:“别以为我们救了你,你就能在望渊城里为所欲为!我警告你,你最好规规矩矩呆在房间里,然后病好了赶紧滚回你来的地方!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丝毫不轨企图,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第802章 我不要脸很久了 苏青墨看着面前的男子,其实很想告诉他,这世上有一个词儿叫做“欲盖弥彰”。 适才素素在的时候曾一脸无奈地说那些关于望渊城的传说都是谣言,苏青墨不懂,便也真以为那些都是谣言。然而此时此刻再听这男子所说,她又觉得事情看起来没有那样简单了。 这望渊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对方仇视外来者的心理苏青墨多少能够理解,但眼下容骁他们还没有下落,她可不能就这样坐在房间里静静等着直到离开。 想到这儿,苏青墨强忍身上不适,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她无视男子阴冷的视线,缓步走到桌子边,拿起那支断笔,在宣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男子全程注视着她的动作,见状正想伸长脖子看看的时候,却见苏青墨猛地转身将手里的宣纸递了过来。 在那上面,只有八个字……我不回去,你待如何? 比之男子刚才的反应还要简单直白,果然瞬时就激起了他心中怒火。他俊美的面容变得扭曲,身上像是被人浇了一勺热油般正在冒着滚滚热气。他静站原地不发一语,但那攥着玉笛的手却暴起了青筋,苏青墨见状,唇角微扬,转身再度写下一行字…… 没听说过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这一次,男子心中的火山终于爆发,他只听到自己脑中仿佛“轰”的响了一声,便怒喝了一句“我早知道”后,攻上前来。 尽管苏青墨不敢小觑对方的身手,但眼下又不是比武,不必追求所谓公平公正的制度,那么如此一来,她就必须要使用一些所谓下三滥的手段了。 是以在男子攻上前来的时候,苏青墨不闪不躲,只笑盈盈看着对方,直到那柄玉笛即将触上她心口的时候,她却突然身形一闪,纤纤玉指轻掀男子衣袖,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上了对方的胸膛,并顺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果不其然就见男子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几乎忘了自己正是攻击的一方。苏青墨唇角微扬,少顷闪至站在了对方背后,她一手继续向前摸索,贴上了男子的小蛮腰,另一手却径直从他耳边擦过,扣住了他的脖颈。 男子一愣,随即开始剧烈挣扎,而苏青墨则死死扣住他的腰身跟脖颈,这样一来一去间,桌椅板凳全被撞翻,连带着蜡烛也就此熄灭了。男子挣扎不脱只能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苏青墨则无动于衷,反而紧了手臂。 这一招可谓是凶险万分,毕竟倘若对方不吃这套,那他只要将玉笛反手一握向后一送,便可直接贯穿她的心口。 只可惜,苏青墨早在适才的对话中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像是这种冰清玉洁又自傲万分的小伙子,在女色方面还是比较矜持的。所以在对付这种小家伙的时候,她这种臭不要脸的手段往往可以起到决胜的作用。 眼下二人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站着,不过是女方在后,男方在前。男子脸色铁青,挣扎着想要甩开苏青墨却不料被她死死扣住,而那缠在他腰身的一只手更像是一只灵活的小蛇一般,四下游走,却可以随时扣住他的命脉。 男子越发恼怒,挣扎的动作越大,却被苏青墨扣得越紧,二人的身子也就贴的越近。 “你!你不要脸!”没办法,男子只能言语攻击。 苏青墨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撇了撇嘴,心道我不要脸已经很多年了,还轮得着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提醒! 然而因为她口不能言,所以即便扣住男子也问不出什么重要的内容。可就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以她的身体情况怕也压制不了多久这头暴怒的小狮子。 就在苏青墨踌躇不知该不该直接压着人出去的时候,忽然“咚”的一声巨响传来,竟是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微弱的烛火随着一道脚步声也将房间点亮,就见那名叫素素的女子一脸无奈地正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长叹:“哎大哥,我都说了你别太混账,人家姑娘还……” 话到此,再也说不下去,只因她这时候才看清苏青墨跟那男子二人的处境。原以为是自家大哥震怒之下欺负了人家,可怎么好像……情况反过来了? “噗……噗哈哈哈哈……” 是以在大脑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后,女子放声大笑,浑身抖得几乎连烛台都端不住了。 见状,男子脸色更是难看:“迟素!你再敢笑一声,我……” “咋的,你还想拔我舌头啊?”迟素翻了个白眼,“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啥时候能改改!楼先生那话咋说来着,啊对了,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不是让自己开心,就是让别人开心,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迟素,你闭嘴!”男子何曾被人如此戏弄过,顿时气得五官都快扭曲了,挣扎着就要将身后的苏青墨甩开。 苏青墨虽然受了伤,但又岂是他说甩开就能甩开的。是以挣扎了半晌后,二人之间越发靠近,近的就连迟素瞧着都有些莫名地挠了挠头,这才扬声道:“这位姑娘,可否请你放开我大哥?” 闻言,苏青墨秀眉微扬。 “哎别,我不是让你松开他被他欺负,我的意思是……”想了想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迟素急忙看向男子道,“那啥,楼先生刚派人传了话来,让咱们好生照顾这位姑娘,不准对她动粗,不准出言不逊,更不准……赶她走。” 迟素这番话说的很缓,是以男子随着那话中的内容所变的脸色也一目了然。待到迟素言罢,他僵硬的表情也彻底阴冷下去,他瞪着迟素,少顷才冷冷道:“这话是楼澈说的?” “我可不敢假传他的话。”迟素撇嘴道,“不信你去问他去!” 苏青墨见这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而且显然那名叫楼澈的男子对面前你男子来说意义非常。在迟素话音落下后,对方身上突起的怒气比之刚才还要浓烈,苏青墨见状便决心赌一把,她稍稍松懈了几分力气后,就见男子猛地挣脱而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哎迟青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楼先生还要休息呢!”迟素见状急忙匆匆追了出去,她的声音划破夜幕,却再也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苏青墨望着突然暗下来的房间,看着那满地狼藉,长长出了口气。 这莫名其妙的,都算怎么回事儿啊…… 第803章 不祥之人 苏青墨一个人在房中呆了很久都不见再有人回来,于是便自己走过去关上了房门,重回床榻休息。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眼下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够掌控的地步,那么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既来之,则安之……先打听身在何处,再想办法去找容骁他们。至于齐宣如何,苏钲又如何,暂时已经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或许是因为有伤在身,又或许是苏青墨放下了心,是以她很快睡去,到再醒来的时候,就见房间中已经隐约有了亮光。阳光透过门框跟窗户缝透了进来,苏青墨这才看到昨夜屋中的狼藉已经被人收拾过了,此刻桌子上正放着一个托盘,而一旁的铜盆里也盛满了热水。 苏青墨下了床走过去,梳洗了一番后,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托盘上。 那上面放着的是一身干净的衣裳,也不知对方是故意还是歪打正着,虽然用料只是简单的布衣,但颜色却是鲜艳如火,正是她最喜欢的红色。苏青墨看着那红色便会下意识觉得心安,然而很快她就又想起当日落水时看到的那一抹红光,已经两天了,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是什么。 由于不见有人再来,苏青墨自己换了衣裳,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不同于内陆已经寒冬的气候,这里依旧阳光暖暖,鸟语花香,温度和煦宛若春天。苏青墨忽然在想莫非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半球,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日出事的时候他们是在珉合城外的河流,就算再怎么飘也不会飘到另一个半球……再说了,这合玄大陆有没有另外一个半球还两说呢! 越想心情越低落,苏青墨深吸口气后又缓缓叹出,这才重新抬起头来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绿荫环绕,盆栽点缀,整体瞧着十分干净整洁,就是普通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苏青墨沿着唯一的一条回廊慢慢往外走,一路上都不见有任何人经过。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那条似乎是通往前厅去的,而另一条却蜿蜿蜒蜒望不到头,不知通往何处。苏青墨是聪明人,深知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可是她自认不会有比眼下还要糟糕的事情了,这样想着,身形微转,很自然地向着那条长路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小路明明是在露天的环境中,看起来却是一尘不染。见此,连苏青墨都担心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打破这一方的干净沉静,然而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咬牙继续往下走。 可惜还没等她走过这一条小路,前面就传来几道人声。苏青墨下意识后撤避开了对方,她整个人藏身在附近的假山中,这时就见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她们看起来满脸苦色,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真是的,这迟公子又折腾了一宿,亏得是楼先生顺着他,不然他那性子,出门早被人打死了!” “哎你快别说了,他若出去,不打别人就好了,还等着别人打他?你忘了,前阵子朱家老三摸了他一把就被他折断了四肢,听说现在还躺在家里面哼哼呢!” “那有啥办法,他功夫厉害,就连楼先生都赞不绝口呢!”最先开口的丫鬟说着,四下里望了望,又往另一个丫鬟那儿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这迟公子啊是有点来头的,所以楼先生才救了他们兄妹回来培养。不过我觉得纯粹是扯淡,你没看那两兄妹,一个蠢货一个暴徒……啊!” 那女子正说在兴头上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个人影来将她肩膀一拍。女子顿时慌了神,扔了手里的托盘,推开身边的女子就尖叫着往前跑去。却不知自己这一推一搡间,另一名女子早已经身形不稳,向着旁边的池塘里栽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青墨身形一闪从假山后面窜出,步子轻点就移到了女子身侧。她拉住对方的胳膊微微用力就将她扯了回来,另一手则接住从对方手中落下的东西,在一个完美的旋身后,她将托盘放在了女子面前。 苏青墨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接好。她原想着就算没有“谢谢”也会换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吧,可谁料当对方的视线触上自己的时候,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双目圆瞪,一副看到鬼的样子。 见状,苏青墨不禁心中起疑,心道自己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可为什么刚刚梳洗的时候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那呆若木鸡的女子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分贝之大,几乎连一旁树上的树叶都被她震掉了几片。对方坐在地上一边往后挪一边惊恐地指着苏青墨,少顷,就见院中角角落落的人全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团团将他们围住。 只可惜,他们同那女子一样,在看到苏青墨的时候,脸上全都露出了异样的颜色。 如此被人围观的感觉可相当糟糕,苏青墨蹙起眉头微微抬首,就见适才跳出来的女子也站在前方看着自己……正是迟素。 她虽然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盯着苏青墨,但明显脸色也很不好看。面对苏青墨投射而来的疑惑目光,她紧咬着下唇,一副很为难的模样。然而很快她就微微抬起了胳膊,指着苏青墨,结结巴巴道:“你……你的眼睛……” 眼睛? 苏青墨心中一沉,什么话都没说只往池塘边走了走,然后俯身向下看去。 水波粼粼,倒映在池水中的那张脸看起来很是憔悴,若是能够透出色彩,苏青墨相信此时一定白的犹如一张纸。她的视线落在池水中的那双眼睛上,平平无奇,眸光微亮。只是眼白的地方此刻却仿佛被罩上了什么东西,尽管在水里面看不真切,但苏青墨知道,它只会有一个颜色。 是红色。是红瞳。 “是不详,是不详啊!”这时就听那尖叫的女子突然放出大喊起来,她犹如疯了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指着苏青墨扯开嗓子便道,“杀了她,她是不详,她会害死我们大家的!” 第804章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女子突然的呐喊顿时让苏青墨震惊不已,尽管对她自己来说红瞳的出现也并非好事,但怎么也不至于上升到不详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上面。 可是看看周围人的样子,在那阴森冷面的背后是厌恶是恐慌是仇视,便如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叫做迟青云的男子一样,这些人对她的情绪相当值得让人深究。 然而眼下苏青墨却是没心思再去想其他了,看着周围的人渐渐聚拢,周身杀气环绕地走向她的时候,她在想,凭自己这时候的身体情况就这样杀出去的话,有几成把握? “哎,你们别……别慌,大家都先冷静!”这时就见迟素突然冲上前去,挡在了苏青墨面前冲着众人喊道。 “迟素,你闪开!” 谁料她刚一说完,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边垫着手中的砍刀,一边道:“再不闪开,小心老子连你一块儿劈了!” “哎,二壮叔你……” 迟素虽然急的一张小脸通红,但还是坚定地挡在苏青墨身前,道:“反正我不管,这位姑娘是楼先生的客人,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 “客人?什么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娘们就是你从岸边救回来的!迟素,平日里你跟迟青云两人把这府里面闹得鸡犬不宁我们就啥也不说了,现下倒好,你们自己吃白食不够,还要整回来这种不祥之物来连累我们大家!”二壮叔吼道。 “就是就是!自己就是个惹祸精不说,还要搞个比她还邪气的东西回来,真是恶心!” “依我看,说不定啊这就是他们的阴谋呢!”人群里忽然有人说道。 “什么阴谋啊?”很快就有人符合道。 “楼先生身子不好咱们大伙儿都知道,他虽不是城中首富,但这手中的银钱也足够好几个普通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吧!她跟迟青云出身贫贱大伙儿都知道,指不定啊就是惦记着楼先生的财产,所以才故意搞了这么一个不祥之物回来,想要害死楼先生!” “哎哟这还真是人心不古啊,楼先生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能……” 很快,一群人说的不亦乐乎,明明就是个臆想的产物,在场众人却津津乐道,完全不顾他们话语中的两个当事人还在原地。 对于流言蜚语,苏青墨在经历过那些大风大浪以后早已不会去在乎了。这世上最黑暗的就是人心,人的嘴更是杀伤力十足,可这天底下的嘴巴千千万万,若是一个一个计较又怎能计较的清楚? 所以与其将这些混账话放在心里,还不如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做自己。 可是迟素却没有苏青墨这么大的能耐了,她虽然依旧挡在苏青墨身前,但小小的腰身却已经佝偻起来,她浑身发抖鼻中不断抽泣,显然是已经被气哭了。 而这时就见那最先意淫的女子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她双手叉腰,冲着迟素便啐了口。 “呸,下三滥!像你这种人还有脸哭,我要是你啊,现在就跳下去死掉算了!”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重锤,将迟素心里最后的一点支撑打得粉碎。迟素猛地抬起头来,用满是泪水的眸子怒视面前的人,她一双小手攥得很紧,却始终没有动作。 那女子见状更是得意,伸手就向迟素头上拍去:“你个下三滥瞪什么瞪,告诉你哟,我们早就受够你们兄妹俩了,还真把自己当……啊!” 然而没等她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响起,声音之大,几乎惊飞了一旁树上的鸟儿。 整个园子瞬时就静下来了,人们几乎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女子已经跌坐在地,一双手捂着脸,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苏青墨。 眼下她与迟素已经换了位置,然而不同于迟素刚才的毫无底气,此刻的苏青墨神色冷寒,周身戾气迸发。 她的确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还在自己也被泼了脏水的时候。然而看着这么多成年人欺负一个小姑娘,那些肮脏的,龌龊的谩骂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将面前的女孩压得死死的,她突然就觉得不太爽了。 只要有机会,她相信没人愿意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然而是那群人口中的楼先生带了迟素他们回来,他们没想着去怪那人,反而把矛头全都对准一个小姑娘,就算她有千错万错,他们也不该这样重伤对方。 “打,打人了,妖孽打人了!”少顷便听那女子厉声尖叫起来,她就像是一个泼妇一样,一边胡乱蹬着腿儿,一边手指苏青墨怒目而视。 这时就见那二壮叔怒喝一声挥着砍刀就甩了过来,显然是想将苏青墨剁成肉泥。只可惜他的魁梧身躯在苏青墨面前简直就是废物,她甚至连步子都没有挪一下,在那砍刀即将来临之际,她只伸手两根手指,瞬时夹住了刀身。 “咔嚓”一声,内力发出,刀身尽断,而她的瞳眸也越发红亮。 苏青墨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对方,她另一手快速握住那飞出的半截刀身,二话不说就冲二壮叔的肩膀刺了过去。 “哎,别动手,别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是那样不急不缓。苏青墨听出来人便是前一日在岸边的时候听到的那个苍老的声音,可惜她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手中动作。 “噗嗤”一声,血色溢出的同时,苏青墨利落收手。 “啊!杀人了!杀人了!” 很快园中便乱成了一团,显然苏青墨的做法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一群人胡乱嚷嚷着要让苏青墨不得好死,却不见再有一人敢真的冲上前来。 “都瞎嚷嚷什么!让开!让开!” 这时那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少顷,就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然后站在了苏青墨面前。 苏青墨心中一滞,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和尚! 就见那老和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却用一双很是晶亮的眸子看着苏青墨,道:“这位姑娘,我们以礼待你,你却出手伤人,这……” 第805章 你还真是个人物 以礼待她? 苏青墨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发出声音,她此刻一定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昨日在岸边的时候她便觉得这老和尚语气不善,今日一见,更是了得。这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仅将她的后路堵死,更要给她扣上一顶恩将仇报的帽子。 这些人啊,明显是瞅准了她不能说话,便敢如此不分青白地污蔑她! 只可惜,她苏青墨却不是被吓大的! 闻言不怒反笑,苏青墨双手后背步步上前,每走一步,就见周围那群人被吓得后退一分。少顷就见那老和尚被孤立在正中,而她则站在了二壮叔身边。苏青墨一边冲老和尚笑着,一边俯下身去,将对方肩头的断刀拔了出来。 无视二壮叔口中发出的疼痛喊叫,苏青墨顺手点了对方哑穴,然后就着那热乎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了四个字。 你,奈我何? 十分不羁,十分狂傲,十分冷酷。 果然,在这四个字出现以后,园中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 老和尚一张脸阴晴不定,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对方依旧用那一双晶亮的眸子瞪着自己,可苏青墨却总觉得对方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一样。 这种几乎被人看透了的感觉让苏青墨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却也表现得无动于衷,只用那清冷的眸子与老和尚较着劲儿。 如此一来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那老和尚发出一声长叹,随后慢慢移开了视线。 “找个人,扶他下去看大夫,其余人都散了吧。” “可是大师……” “谨言慎行,老衲记得已经提醒过你们很多次了。”面对众人似乎准备穷追不舍的样子,老和尚突然皱眉说道。 原本还有些不悦的众人在看那老和尚突然皱起眉来的时候,忽然也没了声音。尽管他们脸上仍旧挂着不忿,却还是听从对方的意思,几人上前扶起了二壮叔离开,其余人则快速转身离去。 很快熙熙攘攘围了一圈的青石桥上只剩下了苏青墨跟老和尚还有迟素三个人,太阳当头,洋洋洒洒的热意充斥在整间园子里。虫鸣鸟叫,花团锦簇的画面明明十分和谐,但对眼下的三人来说却有等同于无。 沉默,没完没了的沉默,仿佛那头顶炙热的温度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而在这当口,就见那老和尚突然轻咳一声,缓缓长出口气。 “你果然……是个人物。”这时,就听那老和尚说道。 苏青墨微微皱眉不明所以,然而没等她有所反应,迟素却快步走上来,将她往后一扯,看着老和尚道:“老头子,你别怪她,她也是……” “最没用的就是你了,老衲跟你说过多少次,勿听,勿言,勿视,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迟素被他说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少顷眼眶一红:“我……我知错了……” “知错了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瞧你那样子,还以为谁家有丧事呢!” 这老和尚出言如此不逊,丝毫不见出家人应有的态度。苏青墨眉峰上扬,只觉得这几日见到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特点的时候,就见那老和尚突然侧过身,看着她道:“你,跟老衲过来。” “老头子……” “回去反省,不关你的事。” “可她是……”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她是楼先生的客人,你这孩子废话怎地如此多!”原本还冷酷无情的老和尚突然就恼了,他不耐烦地白了迟素一眼后,匆匆转身离去。 迟素看了看老和尚的背影,又看了眼苏青墨,少顷才小声道:“你、你先跟老头子去好了,放心,我等下就过去救你。” 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明明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紧张,可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却让苏青墨微微诧异。她点了点头不再做任何反应,却是深望了那不远处的神秘庭院一眼后,这才跟着老和尚转身离开。 苏青墨原以为对方是要带自己去正厅什么地方,谁料对方却是重新领着她回了后院。苏青墨默不作声跟着,实际她也出不了声,就这样走了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她抬头,却见不远处是一个佛堂。 老和尚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只见他走进去,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然后开始念经打坐。 低哑的诵经声缓缓响起,宛若一纸墨书,神秘而庄严,只让人听着内心便颇有感触。苏青墨没有过多的询问跟动作,只这样双臂环胸站在门口望着,久久不语。 檀香的味道很快充斥在鼻尖,那繁杂的经文在她脑中盘旋。不知为何,苏青墨看着老和尚的身影脑中却缓缓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灰色僧袍,光头,身形瘦削,眼神坚定,性格固执。 是元勃,是她对不起的人。 “可有想到什么?”这时,随着老和尚一语询问,诵经声戛然而止,苏青墨也突然回了神。 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凉飕飕的,苏青墨伸手一摸,竟完全不知自己何时哭了。她顿时有些错愕地看了过去,就见老和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仿佛欲言又止。 “我看到了愧疚,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他终究还是为你死了。” 这再度的一语让苏青墨几乎站不稳,她急忙冲上前去,想要大声询问,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来。 最后只能懊恼地一拳砸在了地上,苏青墨紧咬下唇,这时却见老和尚缓缓伸出了一只手,而那上面是一串念珠。 念珠的样子与她平日所见并没有差别,唯独那底端连接两边的主子稍微大些,而上面的一个“勃”字,明显又刺眼。 “前些日子,这珠子断了,老衲便知他已经出事。”老和尚叹了口气,有些落寞道,“老衲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下山,可是他没听老衲的,不仅手刃了元森,更是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孽缘啊,当真是孽缘……” 他自顾自地说着,说完便坐在那里发起呆来。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又抬头看着苏青墨,面对她满是震惊的眸子,他却自嘲一笑。 “那傻小子,一定经常在你面前提起老衲吧。老衲还记得他小时候,口头禅便是‘我师父说过’,这么多年,这个毛病不仅没改反而变本加厉。” “可你看,老衲说的那么多废话他全记得,却忘了最重要的一句。” 老和尚再度叹了一声,道:“莫下为云山,莫触尘世情。” 第806章 忘却彼渊,才见此渊 莫下为云山,莫触尘世情。 如此简单的十个字,却满是老和尚对元勃的嘱咐跟警告。 然而却因为她的出现,元勃平生第一次忘记了,又或者说是无视了自己师傅的警告,选择了站在她这边。他帮她拿到紫莹荷花,帮她解除了白昭然布下的陷阱,相信了她所说关于元森的话,他下了山,投奔她,跟在她身边穿梭四国,最后却也因为她死在了那阴阳山中。 他的尸骨早已腐烂,与阴阳山的山石草木凝结在一起,却成为她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罪孽。 苏青墨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抽痛得已经麻木,她呆呆看着老和尚,最后却是缓缓伸手,抽走了他手上那一串念珠,紧紧攥在了手中。 少顷,她修长的指尖再度伸出,这一次却是冲着老和尚的手掌。她一笔一划在对方掌心中写着字,最后抬起头望向那双晶亮的眸子。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你知道一切却没有出面阻止,为什么你明知会发生却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老和尚望着苏青墨久久不语,他一直晶亮清透的眸子这时候终于蒙上了一层迷茫。他将视线从苏青墨脸上移开望着门外,良久,才缓缓道:“因为,这都是劫数。” “他这一生必有此劫,老衲已经极力避免,可,既然是天注定,除非他自己不愿,否则没人能够替他做主,即便连老衲也是一样。” 苏青墨怔怔望着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平生最恨的两个字就是命数,可一直以来就连她自己,都在跟随命运注定的轨道在缓缓前行。 苏青墨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再也没有力气,那些极力压制的疼痛在此时正逐渐放大,佛堂内的檀香细细飘散,荡过鼻尖,很快环绕周身。在这样的气氛中,苏青墨其实很想就此长睡过去,可她却紧咬着牙,坚决不肯让自己就此松懈。 毕竟,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对方。 那老和尚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缓缓起身走到另一边台子上,拿过了纸笔,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尽管元勃是因你而死,但那既是命数,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老衲即便再怪你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你会来到这望渊城中,也是命数所定。” 苏青墨抬头看着老和尚,从对方手中接过纸笔。她脑中无数问题在这时全都涌了出来,她呆呆看着那干净洁白的宣纸,少顷,提笔写下三个字。 望渊城。 并没有多余的字句,可老和尚却显然明白了了她想知道的内容。他重新坐回蒲团上,眉头微拧停了片刻后,才又道:“望渊,也曰忘渊。忘却彼渊,才见此渊。这里,是只有那些忘却了凡尘往事的人才能到来的地方,而你我,皆是这境中异数。” “在这儿,你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他们不堪回首的过往。而当他们经历过生死将一切抛弃的时候,在他们的心中,便会出现这个地方。可与人脑中单纯的想法不同,望渊城并非幻象,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地方,所以当那些人于机缘巧合下开启了进入这里的大门,就会彻底忘却旧事,以新的身份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可,并非每个人都有如此机遇的。老衲说了,一切自有定数,唯命中注定者,才会来到这儿。” 老和尚的解释比不解释更让苏青墨觉得疑惑,她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少顷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可它本不该存在。 便如那陶渊明诗中所说的桃花源一般,它的存在更贴近精神中的幻境,而非真实存在的。毕竟在她所看到的合玄大陆的地形图中,并没有一处可以解释望渊城的存在。 那么这样大的一片地域,该如何存在,而进入这里的人,又该如何存活? 老和尚看着苏青墨纸上的那几个字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毕竟,即便如他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也很难解释这望渊城是为何存在的。 或许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知道原因,可偏偏那个人…… 眼见老和尚久久不语,苏青墨便知对方也深陷疑惑之中。这种对于所处环境的无所知让苏青墨觉得不安,但更多的却是对前路的担忧。 可有回去的方法?少顷,她再度写下一行字。 “若是能回去,老衲何苦在这呆了几十年。”就见那老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既是命数,就看老天是有意让你长居此处,还是让你回去拯救乱世了。” 果然,这老和尚什么都知道,不仅是关于元勃的,更是关于那已然混乱的合玄大陆的。苏青墨想,或许正是因为这老和尚窥探了太多的天机,所以才会命中注定被留在此处,而无法对那遥远的大陆指手画脚,破坏苍生命盘。 然而对方可以留在这里,她却是不能。不仅是因为那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的四国还等着她去收拾残局,更因为她所牵所念之人,还都留在在那儿。 她不可能看着他们在乱世的洪流中被淹没,所以必须要找到办法重归旧地。 若说一切自有定数,那么老天让她带着两世的记忆来到这个地方,或许其中也有深意? 苏青墨眼下也只能这样想想才会觉得稍微安心,少顷她再度提笔,于宣纸上再写下一行…… 那,与我一同来到此处的人,现在何处?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和尚,然而对方看了那行字后,却面露异色。 “你是说……还有人跟你一起来到这里了?” 苏青墨瞳孔微缩,竟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这不可能啊,你会来此处,是因你身上带着圣物,可跟你一起的只是普通凡人,若是没有契机,他们是绝不可能来到望渊城的!” 老和尚说着,表情一僵,随即看向苏青墨的视线便带了几分莫名。苏青墨被他这样一看,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再度高悬起来。 “若跟你一起的只是普通人的话,那估计已经……” 第807章 绝非偶然 而此时此刻,与望渊城暖阳当空的温暖气候所不同的珉合城中,寒风依旧席卷着街道,那些因为前几日暴乱而留下的狼藉仍旧堆得到处都是。 但人们却因为肖瑾尘的忽然失踪而感到雀跃不已,再加上有景清蓝的坐镇,给那些已经深陷绝望的城中老幼们的心里竖起了新的希望。 可就是在这样一片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的环境中,却有一间宅子正不断向外散发着满满的低气压,就连在里面伺候的人都不敢轻易地发出声响。 只因他们害怕,怕自己不经意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冒犯这间宅子眼下的主人。 空旷的院中似乎连一根细针落在地上都会听到声响,干裂的地面上满是枯枝,一根连着一根,仿若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此处罩住。不远处的院子里,一个白衣身影静坐此处,他身形瘦削仿佛十分弱不禁风,但周身上下却散发着股股阴森之气,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寂景,孤人,不知为何,只叫看到这一幕的人不胜唏嘘。 少顷,浓烈的酒香缓缓从男子周围飘散而出,很快充斥在整个院中,与之相随的,是他口中传出的剧烈咳嗽。 千日醉,皓月盛产的名酒。传言只要饮下一杯便可千日不醒,醉中,梦中,自是不会再想起现世的种种仇怨。然而他却已经喝下好几壶了,喝到嗓子烧灼,喝到浑身发麻,喝到双眼迷蒙,脑袋却还是清醒到不行。 醉生梦死,他多想就此沉沦,可却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咳咳……”看着自己手边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沾上的血迹,他眉峰微蹙,这时却见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将那酒壶拿开了去。 “范大公子,我原以为你跟寻常的凡夫俗子不一样。”就听身后来人嘲讽道。 范庭川默不作声,只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重新将酒壶拿了过来。他仰头再度灌下一口,不顾那因为咳嗽而溢出的酒水,只冷眸微抬,看向来人。 “我从没否认自己是个俗人。”他哑声说着,忽然一笑,“叶萧,不知当年在得知纪若鱼死讯的时候,你的所作所为跟我有何不同?” 叶萧闻言眉峰微拧,眸中冷光渐聚。然而看着范庭川胡子拉碴,眼眶乌青的模样时,他似乎又觉得跟醉酒之人置气着实没什么意思,所以只哼了声,抽过酒壶坐在了他对面。 “我起码没有自暴自弃。” “哦?”范庭川拖长了音调,表情相当令人讨厌。 “范大公子,我原以为你应该去找你的心上人,而非在这里跟我废话才对。”叶萧重重放下酒壶,道,“你的属下在城中追了我三天,若不是担心被景清蓝他们发现,我是不会来见你的。” 叶萧说着,唇边溢出一抹冷笑:“毕竟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的立场不同,我希望她死!” 范庭川眼下最最听不得的就是那个“死”字,他瞳孔微缩,周身戾气瞬时爆发。那般强大的压力顿时让叶萧眉头皱的更紧,但是范庭川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只再度拿过酒壶,修长的指尖在壶盖上一边游走一边道:“叶萧,你该知道,我其实从来就没信过你。”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你不还是在我的建议下从河道下手将他们引出了城,所以眼下……” “所以眼下他们的下落,就更值得让人深究了。”范庭川打断叶萧的话道。 尽管此刻他仍旧满身酒气冲天,可那原本迷蒙的眸子却在一瞬间变得清透无比。虽说这三日他过的是生不如死,只能依靠酒来麻痹自己,但那越发清楚的大脑却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反问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与叶萧联系是在苏钲授意下的,能得苏钲授意,就说明对方的来头也不简单。苏钲因为要闭关休养所以暂时不能出面,所以才在他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苏青墨生擒。 他虽不懂那老头又在做什么打算,但他既然说了生擒,就不会再反悔,这一点他相信叶萧他们肯定也知道。 然而当时在考虑如何将苏青墨他们引开的时候,他曾设计了很多方法,但推算的结果却差强人意。而在那期间,是叶萧一直不遗余力地推荐他利用水域将苏青墨他们引开,他说那是苏青墨包括她身边所有人都没能涉及的领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容易去掌控。 叶萧给了他地形图,并说明从哪里到哪里是安全的流域,又是从哪里到哪里可以有安全落脚的地方。范庭川在之后派人试验的时候发现可行,这才按照对方的意思布好了局,但却改变了其中一点,他将叶萧原本设计好的航线微微改动,让苏青墨他们绕了一圈才遇到自己的埋伏,但恐怕就是这多出的一圈,才导致他们出了事。 事后范庭川曾想,或许正如他不相信叶萧一样,叶萧也不相信他,所以一早就猜到他可能会变动航线。而这人就是利用了他这种心理,间接利用了他的手布下此局,让苏青墨他们去送命。 再从这三日叶萧一直闭门不见的情况来看,范庭川不由更相信这一点了。 那么,叶萧既然纵容他更改整个路线,就说明他知道在绕开的那一片水域中,会发生变数。 毕竟正如对方自己说的,他可是一直都希望苏青墨去死的。 在范庭川说完很久以后,叶萧都没有吭声,只一瞬不瞬盯着他,脸上阴晴不定。 “叶萧,我劝你最好想想清楚,眼下,这里,姑且还是我说了算的。”这时,范庭川忽然淡淡道。 “范庭川,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叶萧冷笑道。 “我知道你不怕,但……顾暖呢,她对你主子很重要吧,你有没有想过她会如何?” 范庭川说的轻描淡写,叶萧却脸色巨变。他猛地拍桌愤然起身,怒视范庭川吼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话?” “是不是胡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叶萧,你以为用蛊将她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那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身体里,也有一味蛊,所以这世上除了你跟你主子外,我也是能感应到她的。” 第808章 天生异象,在劫难逃 范庭川这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言罢他重新端起酒壶灌下一口,辛辣的口感让他微微皱眉,而他眼睛的余光却在看着对面叶萧冷若冰霜的样子,眸中嘲色一闪而过。 他想,这一局总算是该尘埃落定了。 “若是你敢动她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少顷,就听叶萧狠狠道。 范庭川慢慢放下酒壶,很是邋遢地就着衣袖擦了擦嘴,冷嘲道:“叶萧,若不是太清楚你的底细,单凭刚才那句话,我真要以为她是你的恋人了。人家说,日久生情,你说万一你对她……那纪小姐……” “不准你提她!” 叶萧终究还是耐力不够,在范庭川三言两语的挑拨下便动了怒,怒喝一声猛地出手提住了他的衣领,两眼冒火。然而就在他动手的刹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院却从四周冒出了一堆身着黑衣的暗卫,他们手中长剑不假思索全部刺向叶萧,却在范庭川微微抬手之际,当即停了下来。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叶萧的脖颈缓缓划下落入衣衫间,叶萧没有再说什么,只因眼下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从那些剑尖散出的杀气跟寒气,他知道,只要范庭川那只手落下,那些剑便会被人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身体。 叶萧并不愚蠢,相反他很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这一点单从之前跟苏青墨他们交手时就能看出一二了。他长出口气,眸光渐渐平和下来。 “你待如何?”他问道。 “真相。”范庭川一直在等他这句话,闻言只微微一笑道。 叶萧眼微眯,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但还是答道:“凤凰图!” 范庭川闻言心中一滞,狐疑地看了叶萧一眼,仿佛觉得对方在骗人一样。见状叶萧不由冷笑一声,这天底下人人都说范庭川多厉害多聪明,却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既不是神,又怎可能一切皆知? “那片流域,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普通人过去,或平安无事,或惨死河上,说来也就跟普通海面差不多的结果。但对那些身怀圣物的人来说,却是不同。” “如何不同?” “那流域下面,有东西。”叶萧说着说着,忽然古怪一笑,“你我应该都清楚,这世上圣物不少,但能同时起到两种效果的只有凤凰图。眼下凤图跟凰图全都在她身上,以她周身那么强大的灵力,在进入那个流域的瞬间就会被那下面的东西盯上,由此进入另一条路,这也是为什么你的人不眠不休在河上找了三天却什么都找不到的原因。” 范庭川举着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他很想就此放下,看着对方被万剑穿心,看着对方去死。然而沉吟良久,他的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就见他长长出了口气,强忍着怒意道:“继续。” “那流域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主上并未告诉我,只说现如今的天下唯有苏青墨才能发现。所以,那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会不会致命我也没办法回答……” 这一次,没等叶萧说完,范庭川已然出手在他胸前一拳。瞬时就见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而叶萧看着范庭川铁青的脸,忽然“嗤嗤”笑出了声。 “范庭川,苏钲不会同意你杀了我的,他还需要跟我主上继续合作。”叶萧擦了擦嘴角,直起腰身,“至于你的心上人,若是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胳膊一条腿呢哈哈哈……” 范庭川一双眼眸终于没了往昔的清冷,此刻,大片大片的怒火正在里面熊熊翻滚燃烧,他周身的杀气迸发,如此强烈的气焰几乎在眨眼间便将一旁的石桌碾碎。沙石飞散间,他看着叶萧那张满是阴厉的脸,很想很想,让他在这里,身首异处。 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逼到如此地步。 而他心爱的女人,却是他一手推出去的。 多可笑?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时,范庭川眸中冷光一闪忽然道。 而叶萧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终于停止了狂笑。 下巴微抬,他看起来那般不可一世。紧盯着范庭川的眸子良久,他哼了声道:“我要让她死。” “我没问你。” 叶萧瞳孔猛地一缩,对没有成功激怒范庭川而感到失望。他深吸口气四下扫了一圈,笑得鄙夷:“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说也可以,不过你也要明白一点,正如我不能杀掉你一样,你们也不会杀掉苏青墨,因为对苏钲来说,她的存在至关重要。你说苏钲要靠着跟你家主子合作,难道你家主子就没打这个主意?” “更何况,你还真是不懂你自己设计的是什么人。” “你什么意思?”叶萧心中一跳。 “她是苏青墨,是凰图之女,她九死一生经历了那么多,你以为她会那样轻易就死掉?” 那是他的心上人呵,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没了? 范庭川挥手示意围在一旁的暗卫们退下,自己也转身离开了院子前往河岸边。他虽没有圣物可以帮助开启那条道路,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放弃希望。 最终只剩叶萧一人静站在院子里,冷风吹过,扬起地面枯叶,也带起他鬓角碎散的发丝。 他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那个样子,因为得知对方的消息疯了一样寻找,可最后找到的,唯有一具枯骨,一座凉坟。 “呵,你坚持的也会被你自己毁掉,范庭川,你且看着吧,我的今天便是你的以后。” 而就在这厢情况越发混乱的时候,犹如处在另一个世界的望渊城中的苏青墨却浑然不觉。 在老和尚口中得知容骁他们很有可能遇难的时候,苏青墨几乎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但是很快她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头颅低垂,咬牙向外走去。 “哎你先别慌啊,自己身子还没好全,就这样冲出去……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知道望渊城有多少个河岸吗!” 眼见苏青墨不发一语越走越快,那老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来真的,于是匆匆从地上跳起来,却险些闪了老腰。 “老老老……老头子,不好了!” 哪知就在苏青墨刚一冲出门的时候,迟素也恰好撞了过来,险些整个人飞出去。她急忙一把按住门框稳住身形,却连看都来不及看苏青墨,扯着嗓子便喊:“快,快去救我大哥啊!” 第809章 你姓朱,但你不是猪 虽然迟素刚才的确说过要来救她,而她也一直都是如此毛毛躁躁的样子。但眼下苏青墨瞧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却不似假装,不得已,她停下步子也侧目看去,就见迟素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攥住了老和尚的手。 “快、快去陪我救大哥!” 而相比苏青墨的犹疑不定,老和尚却表现得相当淡定。他猛地将手撤回,皱眉不耐道:“怎么,那蠢货又跑去砸人家铺子了?” “不是……” “那是他又把谁家儿子腿打断了?” “也、也不是……” “都不是?”老和尚顿时眉目高深,忽然往前一凑,“难不成他终于调戏了哪家姑娘!” “你够了!”迟素简直是欲哭无泪,虽说迟青云往日行事多数都是凭心情好坏,但也不至于像老和尚口中的混世魔王一样吧! “是,是朱家!”终于将气儿喘匀了,迟素急忙道,“我刚准备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外面出事儿了,就跟着出去看了眼,谁知就看到朱家老三带了一群人把我大哥给堵了!我、我本来想帮忙的,可那群孙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啥办法都没有就只好……” “得亏你没挤进去,否则就凭你这脑子,不死也得残废!”老和尚一听,伸手重重点了点迟素的脑袋,道,“你那傻大哥功夫可是一流的,他不揍别人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担心他会被人欺负?” 老和尚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就见迟素当即红了眼:“要是没问题我干啥还来找你,你可知、你可知这一次那朱老三带来的,是红庄的人!” 红庄? 苏青墨此刻一直静站旁边听着,在迟素口中说出“红庄”两个字的时候,她竟意外在那老和尚眼中看到了一丝惧意。 果然沉默很快充斥在佛堂中,而老和尚稍一沉吟,便道:“你先莫慌,迟青云毕竟是在楼先生门下,红庄的人就算再猖狂也不敢直接伸手打咱们脸……” “话是这样讲没错,但、但是我大哥先动的手啊……” “你说啥!” 老和尚顿时抬高了音调,双目圆瞪往后一退:“那个傻子他……” “他、他看到朱老三跟红庄的那位眉来眼去,一时没忍住就……” “没用的家伙!”老和尚一听,当即撤回了手,“不去,说什么老衲都不去,活该那小子被人打死……” 迟素看着老和尚气得不轻的样子,也知道这一次是迟青云不该在先。但那毕竟是自家大哥,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死。于是紧咬着牙一跺脚,转身便道:“那我去找楼先生……” “回来!” 结果迟素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老和尚再度开了口。她满脸期许地转过身,就见对方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瞪着她:“楼先生最近身体不适,不要为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那我大哥……” “老衲跟你去还不行吗,只要你闭嘴!” 老和尚这一声几乎是在怒吼了,他言毕似乎才发觉这一声与自己的形象不符,于是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看着苏青墨道:“你也一起。” 苏青墨眉峰微扬,少顷,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她难道要放着容骁他们不管,去救那个昨晚差点杀了她的人? “听老衲一言,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先不说你眼下一人出去不安全,单说你要找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没出意外,必然也是进了望渊城。而如今能帮你找到他们的,怕是也只有红庄的人了。” 闻言,苏青墨高深望了那老和尚一眼,越来越觉得这望渊城古怪了。 然而细想之下对方说的也并不是没道理,是以苏青墨不去追究对方的目的跟打算,只稍一沉吟后点了头。 二人很快在迟素的带领下出了楼府,而苏青墨这时也终于有机会正面打量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在她的理解中,望渊城或许是一座岛,又或许是什么沿海的城镇,然而现下看起来,却是四面环山,偶有河流,竟是与她在内陆看到的一模一样。 但不同之处却在于,那四通八达的街道却远比内陆要多且繁华,起码站在此端便望不到彼端,而且苏青墨总有一种感觉,仿佛只要沿着其中一条路继续往下走,很快就会看到新的风景,新的建筑,而相对应的气候可能也会与现在所处的不一样。 她说不出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是总觉得在看到这一幕幕的时候,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那些不属于她自己大脑操控的画面让她感到不安,而更让她不安的,是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现世,它更像是一个处在临界点上的产物……那不是活人可以长久涉足的地方。 脑中思绪繁杂却找不到可以舒缓的方式,苏青墨就这样一路低着头跟那老和尚和迟素走,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叫喊声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眼下,她已经身陷人群中动弹不能,左右两边是老和尚跟迟素,他们也如她一样被挤得七荤八素。周围人们口中的叫喊像是再看一场比赛而非一场斗殴,那些谩骂跟窃窃私语只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 苏青墨不知这些人到底是针对迟青云还是朱老三,但明显她很不愿意跟这群人挤在一起。不顾两边夹着的一老一幼,她前跨一步提起口气,抬手便提起了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内力微动,挥手一甩。 人群微微发生涌动,但却无人注意到是他们引起的。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逐渐穿过了大半人群,而苏青墨的小动作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直到…… 直到在又一次将人甩走的时候,站在她前面的一个男人突然回了头。而映入对方眼帘的,便是苏青墨那一双红如血月的双眸。 “不、不详,是不详!” 没等苏青墨抬手,对方已经呐喊出声,而随着他这一嗓子,周围聚着的人们很自觉地分散开来,倒是再也不用她动手去推了。 很快人群后撤将他们也间接推进了正中的圈子,而这时苏青墨也看见迟青云正一身狼狈地站在那儿,用剑撑着地,表情却很是震惊。 只不过那震惊并非是为他们的出现,而是为了她的眼睛。 这下子,倒是成众矢之的了。 苏青墨唇角一扬笑得邪气,倒是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跟那老头子问清楚这所谓的不详是怎么回事。眼下她正想侧目询问的时候,却听一道轻笑响起,接着一语女子的娇声响了起来。 “不详,说的就是你吗?” 第810章 有女红殊 那声音轻柔,在这艳阳天的衬托下宛如一汪清泉,直注众人心尖,让人倍觉舒爽。然那尾调却长长托起,魅惑的一声轻笑紧随其后,莫名起了几分蛊惑人心的作用,让人想一直不断地倾听。 可相比那声音带给人的感觉,苏青墨却是注意起了那个说话的人。 适才,就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她的心脉竟然莫名发生了颤动。那种异样的感觉她平生从未经历,更想不通为何会在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时候产生。 阳光似乎越发晃眼,周围的声音在这时都已经听不到了。苏青墨微微抬眸,沿着那耀眼的光束直视前方,便见墨发如丝披散在对方那凝脂般的肌肤上,发簪轻绾,笑容恬淡。她的一双手交缠在胸前不知在把玩着什么东西,而她一身红裙如火,那飘摇的红纱像是一座屏风,将她的身形衬得若有似无,见此,苏青墨脑中也只有四个字了。 风华绝代。 是以,即便她自己也身为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女子,是极美的。 明明在白日下,她周身的光辉却比顶头的太阳还要耀眼,仿佛这个人只站在那儿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她是中心,是焦点,是所有美好画面的顶端。 至此,苏青墨总算能理解清高如迟青云那般的人为何会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因为她值得。然而值得归值得,苏青墨毕竟不是个男人,她欣赏美,但却不代表会失了理智。 太美丽的女人是危险的,这也是对方给她的第二个讯号。 更不要说,她在看着这女子的时候,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就在苏青墨打量女子的时候,女子也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在察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那抹凉意时,她的笑容更是灿烂,道:“身为不详还敢如此招摇过市,看来姑娘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呢!” 苏青墨很不喜欢面前女子把人当做乐子一般的语气,看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跟周围隐隐有些反应的人群,她忽然意识到,那所谓的不详一说,可能就来自对方口中。 如此不负责任地胡言乱语还真是让人无法生出半分好感啊……苏青墨如此想着,忽然就听人群中有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杀了这个不详的妖孽,免得她冲撞了红殊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很快刚才还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少爷们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全都齐齐上前,一副要将苏青墨碎尸万段的模样。 “哥,大哥,你快过来帮忙啊……”见状,迟素急忙伸长了脖子冲迟青云喊道。 闻言,苏青墨不由冷笑了一声,她就算把自己的头拧下来也不相信迟青云会过来帮忙,不过还好面前都是些乌合之众,就算她伤势未痊愈,对付这些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以不再坐以待毙,苏青墨眉峰一凛,眸中红光大现。她身形微动离开了刚才所站的位置,再次出现却已经是在人群之中。苏青墨两手一抓便将身旁的人甩了出去,而没等四边的人有反应,她已经再度换了位置。 就这样,她甚至都没有出全力,就很快将那些嚷嚷着要解决她的人给解决掉了。不过是轻轻一拳挥出再用力一甩,那些人就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得好像快死了一般。而随着她一来一去的动作,四边的气氛微微有了变化,苏青墨周身的戾气也逐渐加强,下手也更加狠辣。 “小心!” 就在这群废物即将要被苏青墨全灭的时候,那边的红庄家丁终于忍不住出了手。不过区区一个人,杀气就强大到冲天,在苏青墨听到迟素提醒的时候转身,目光所及便是那如光一样快速而至的剑。 而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闪躲不能。 难以想象一个家丁竟然会有这样的速度,苏青墨眉头微拧正想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接下的时候,就见一个黑影猛地从旁边窜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叮”的一声,两剑互撞,空气中隐约可见火花。然而对方气力惊人,即便苏青墨他们有所抵挡却难以架住他身上散出的猛烈内气,是以在长剑分开的同时,苏青墨他们也被弹了出去。 也是这时她才看到,竟然是迟青云在那千钧一发出手将她救下。 “迟公子,你这样不分青白,还真是叫人失望呢……”这时,红殊一语轻言,当即让好不容易站稳的苏青墨跟迟青云同时僵在了那儿。 “我并不是想保护她!”果然,迟青云很快苍白着脸答道。 然而红殊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面带失望地摇了摇头:“可,你做的事跟你说的话好像很不一样呢!”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她是楼先生的客人,楼先生要求过我们必须要照顾好她!” 迟青云这一声喊出,原本还躁动不安的四周突然就静了下来。苏青墨就见那老和尚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而她目光侧移,就见那叫红殊的女子也终于不笑了。 “楼澈的客人吗?” 她换上了一副幽深的表情深深望了苏青墨一眼,少顷却是身形一闪,霎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为何,苏青墨原本想要后撤的双腿却在这时没了反应,无论她怎么努力,别说是腿,就连身上其他地方都没了知觉,只能这样僵立着,看着那女子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然后缓缓贴上了她的脸颊。 如寒冰一样的冷意让她内心生出了几分寒意,更让她意外的却是自己身体内五脏六腑微微跳动的反应。苏青墨内心不安更甚,她殷红的双眸直视女子深如古井的双瞳,然而就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她的大脑却闪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 在那些画面里,她还是她,却又不像是她。 “他还真是堕落了呢,连不祥之物都敢放进来,就不怕害死大家吗?”这时,红殊轻声说道。 她白皙的玉手终于离开了苏青墨的脸颊,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只一边离开一边道:“不过他一向喜欢玩火自焚,那就随他好了。只是……劳驾你们看好这不祥之人,不要让她祸害到其他人了呢。” 苏青墨说不了话,但她也一点不为对方所说的话生气。她的视线一直钉在红殊身上,她想,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对方另一只手中把玩的那串铃铛……正是叶时的! 第811章 不详的来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苏青墨很快回了神。她袖袍一挥便决心追上去,谁料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见迟青云手中的长剑挥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见状,苏青墨眉峰微扬,眸色也冷了下去。 “你还想做什么,今天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多吗!”他怒目而视吼道。 苏青墨冷笑一声,心道还不知道是谁在惹麻烦。她不假思索直接伸手握上了对方的长剑,在周身内气涌动的时候,她血红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芒,另一手则趁着迟青云微微愣神之际,灌注全力击向他的胸口。 这一拳下去,迟青云就算是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好几天,如此一来就不会到处再碍她的事了! 然而就在苏青墨的拳头已经隐约触上对方衣襟的时候,一股大力却从后方涌出,在她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接着一阵凉意从对方的掌心中散出,贴上她的皮肤渗进她的体内,很快将她那汹涌喷发的内气全部压了下去。 深吸口气,苏青墨皱着眉回头,就见老和尚正站在那儿,一脸严肃道:“好了。” 闻言,她眉峰一扬显得很不服气,而这时就见那老和尚将视线移向迟青云:“蠢货,今日的麻烦都是你惹出来的,还不赶紧向苏姑娘道歉!” 迟青云原本横着脖子还想再说两句,可在看着老和尚越来越铁青的表情,最后只冷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去。而一旁的迟素也在这时凑了上来,一脸惊恐道:“苏、苏姑娘是吗,你别跟我大哥一般见识,他就是混……” 苏青墨将胳膊从迟素手中抽了出来,她已经不想再听这些没完没了的借口了。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在花园里的时候帮了迟素,她现在觉得那些势利的下人们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迟家兄妹再这样不分青白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她长出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投向红殊他们离开的方向,只是眼下那里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而她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称为不详吗?”这时,老和尚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苏青墨侧目才见对方已经支开了迟素,此刻正与她一起望着那个方向道:“不瞒你说,正是红殊所为。” 果然。 尽管苏青墨已经猜到了大概,但闻言还是很礼貌地点了点头。而那老和尚对她如此平静的反应像是也已经预知,是以只长叹了一声道:“你可知,红庄对望渊城的人来说,其存在的意义就像是你们的皇宫一样。” 苏青墨唇角一斜,随即在老和尚手心写下几个字。 所以,她便是皇帝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古怪:“她倒是想,但有楼府在,她也就只能想了。不过即便如此,红庄在望渊城众人的心里还是高高在上的。” 为何?苏青墨写道。 “因为红殊的预言。”老和尚终于侧过头,看着苏青墨,“最开始只是十个里面有一两个成真,但现在,却是十个里面有十个成真了。” 因为预言,所以红殊变成了人们心中神祗一样的存在,因为预言,所以只要是红殊说出来的话,便不敢有人违背。 所以,是她做了关于不祥之人的预言?苏青墨继续写道。 “不,不仅仅是这样。老衲还记得,她当日先是预言了城中天象大变,那一日原本晴空万里,结果瞬时就变得阴云密布。后来四面的山体震动,河水激流,再后来,我们便发现了你。” “原以为这样就罢了,谁料就在我们刚刚把你带回楼府的时候,她又说了第二条预言。”老和尚说到这儿,深吸了口气又叹出,“她说,红瞳异人即将出世,此不祥之人将会毁了整个望渊城,必要杀之才能得以生存。” 先是天象大变,再是不详出世,最后是务必杀之。或许在城中众人看来这只是红殊能力的展现,但在苏青墨看来,这纯粹就是瞎扯淡! 而且她十分相信,对方后两个预言完完全全是针对自己的,至于她为何要如此……想来,应该是跟容骁他们有关了。 “所以,不论你现在想做什么,都得先忍着,必要情况下也得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动手。红殊预言已出,而这城里面的人又一向是唯她马首是瞻的,所以……” 这时,苏青墨突然拉过老和尚的手,直接点向了不远处的楼府。 “你是说楼先生?”老和尚微微皱眉。 苏青墨点了点头,她可没有忘掉,自己自从醒来以后,那个名叫楼澈的男子便一直贯彻始终。而且从刚才红殊的表现来看,对方应该也很是在意这个人的存在。 “就算楼先生有心帮你,但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要也是……” 我可以帮他。苏青墨再度写下这几个字,很是真诚地看着老和尚。 “你?” 苏青墨点了点头,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贴身药包,但在触上那空荡荡的腰身时,才恍然记起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入水之时被冲走了。 不过虽然东西不见了,但索性人还在。苏青墨迎着老和尚费解的视线,眼珠子一转,突然扯过对方的胳膊,玉指一搭,便探起脉来。 对方脉象平和,但跳动却隐约有异。每十下便有一次微弱的停滞,虽然很短,但还是被她把握到了。这样的脉象她并非不熟悉,但那是只有内力炼制炉火纯青地步的人才可能有的。而适才老和尚尽管已经露了一手,但她总感觉还是少了些什么。 “你这女子,搞什么把戏,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老衲可是和尚!”老和尚眼见苏青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有些失望,但还是嘴上刻薄道。 苏青墨眼见对方收起了袖子,不禁也有些犯难。然而在看着对方收起袖子时的那个小小的动作的时候,她突然眼睛一亮,再度将其扯了过来。 “你……” 然而这一次,没等老和尚开口,苏青墨已经掀开对方的衣袖,指着那一处看起来很正常,实际却一按就凸起的脉搏,微微一笑。 你中毒了,简单的四个字,苏青墨在写下以后,便见老和尚脸上微微变了色。 第812章 行动远比废话有用 像是现在才真正认识了苏青墨一样,老和尚两根粗眉皱得很紧,重新上下打量了苏青墨一番后,才缓缓道:“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苏青墨闻言反而大方一笑,冲着老和尚挑了挑眉,手却没有离开他的胳膊,只趁着对方稍不注意的时候微微一按。 当即就见那老和尚仿佛触电了似的猛地抽回胳膊,原本就铁青的脸变得更是苍白。他瞪了苏青墨一眼,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道:“你这女子是有多想老衲死啊,下手不能轻点!” 苏青墨扬唇一笑,继续在老和尚手中写到:内毒,藏于体内,在动用真气时会蔓延,对你们来说无解。 见状,老和尚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少顷他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道:“好吧,既然你都猜到了,那老衲也不瞒你。没错,老衲的确是中了毒,而且就在你出现的前两天。不过可惜,整个楼府没有一人能够解此毒,就连楼先生也……” 可看起来对方应该不是想要伤你性命。苏青墨继续写到。 老和尚点了点头:“老衲也这样想,所以才觉得事情奇怪。毕竟纵观整个望渊城,只有红庄有可能做这种事,但是老衲查过了,那一日红殊正在为了做预言而闭关,所以应该不是她指使的。” 但倘若不是她,还有其他人?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老和尚看着苏青墨,严肃道。 言至此,老和尚不再多说,因为二人在街头已经站了许久,尽管之前闹事的那群人已经走远,但难保他们不会再回来。老和尚尽管不太清楚苏青墨的真实能力,但见她能一阵见血指出自己身体的情况,心知她定也是有些能力的。 不然的话,自己最喜欢的徒儿又何必为了她忘记对自己的承诺,所以才命丧黄泉的呢? 想到这儿,老和尚脑中灵光一闪,二话不说扯着苏青墨就往楼府走。一路上街边的人站在两旁看着他们指指点点,有的面带惊恐,有的面露凶光,但或许是因为之前苏青墨露了一手,导致那些人尽管心有不忿却再也不敢冒冒然冲上来。 索性平安回到了楼府,苏青墨刚一入门就见府中的下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却在看见她入门后齐齐噤声,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大师,你怎么还带她回来啊,外面都……” “外面怎么样是外面的事儿,这里是楼府!”老和尚刚一入门就听里面的人表示着不满,不由扬声说道。 楼府的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很快就见胆子大点的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楼府也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允许这个妖孽进门祸害大家!” “对!尤其是楼先生,天知道是不是就因为她所以先生才……” “都住嘴!” 老和尚终于发了怒,他冷着脸环顾了一圈众人后,正想开口说点重话的时候,却被苏青墨一把扯住了袖子。 没有出声,老和尚只侧目望了过去,面带疑惑。 让我来说。苏青墨写到。 “你怎么说啊……”顿时犯了难,老和尚嘴唇微动道,“别说你不能说话了,你就算是写字,他们里面也不见得有几个能看懂的啊……” 闻言苏青墨只抿嘴一笑,却大大方方走了下去,无视众人略带惊异的目光。她站在前厅正中望了望,很快视线锁定了目标,于是不假思索拨开众人走了过去,停在了一个彪形大汉面前……正是之前被她打伤的二壮叔。 可怜二壮叔一支胳膊还吊着,这厢尚未回神,那厢站在他周围的人已经“嗖”一下退得都没了影儿。他张大了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如花的苏青墨,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上来。他想要跟着其他人一起后退,却不知怎地腿上莫名使不上劲儿来。 “那个……你、你别过来……”就见二壮叔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话说得简直快要哭出来。 然而苏青墨不仅不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再过来我就……就……” 就要喊人了?如果苏青墨能说出话来,她肯定要调戏这壮汉一番。不过眼下不能说话倒是让她失去了游戏对方的机会,只能冲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上前去按住了二壮叔的肩膀。 修长的手指沿着对方受伤的肩胛处游走,少顷趁着二壮叔愣神之际,她手指猛地一戳,接着再向后一掰,众人只听“咔嚓”一声,那感觉……就好像是苏青墨已经将对方的胳膊给卸下来了。 二壮叔大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毕竟刚才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已经没了知觉。而这时就见苏青墨转过头冲着那老和尚看了眼,对方心领神会走上前来,苏青墨则伸手在他掌心中写下了几个字。 老和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在玩什么把戏,少顷只扭头冲着身后看热闹的几个人说了几句。那几人也不知她想要做什么,只很不情愿地按照老和尚的吩咐去了后院,片刻后才又回来,而手中已经多了几样东西。 齐寒草,藤古根,沐阳花还有一把匕首跟一瓶伤药。苏青墨从几人手中接过这些东西,众目睽睽下,就见她手速利落地将那几样药草碾成了粉末,然后混合在一起,又将伤药掺在了里面。 将一切准备完毕后,苏青墨这才重新走回二壮叔身边,再度冲着对方一笑,却忽然用手中匕首划破了他的伤口。 “啊!”二壮叔正要痛呼出声,却被苏青墨眼疾手快点住了哑穴。而周围人原本想要发出异议,却也在老和尚的眼神镇压下没了声响。 苏青墨深吸口气,小心地将适才调配好的伤药缓缓洒在了对方的伤口处,接着她直起腰身长出口气,心道总算是成了。 齐寒草主阴,沐阳花主阳,一阴一阳两种药草搭配会让他的身体暂时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而用藤古根搭配着伤药,则会起到比普通伤药强上双倍的效果。 幸好这望渊城里有她需要的这些东西,否则的话这戏可真是要演砸了。 果然在肉眼可见之下,二壮叔的伤口竟然慢慢停止流血,而很快结痂的伤处更是叫众人诧异。随着再一道“咔嚓”的声音响起,二壮叔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青墨,然后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没有流血,伤口也没有开裂,只是皮肉上还有些疤痕。 “你……”他看着苏青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第813章 楼府的处境 二壮叔身上的伤是苏青墨捅的,可眼下这伤又是苏青墨给他治好的。他呆坐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浅浅一笑的女子,口中的一个“你”字足足拖了有半刻钟,却丝毫憋不出下文来。 “愣子,你个什么你!”少顷,就听老和尚在后面没好气儿地骂了一句。 二壮叔一听当即脸上一红,随即就见这个彪形壮汉故作扭捏状低下了头,很是不好意思地冲着周围扫了眼道:“哎你们,都杵在那儿当柱子啊,还不赶紧……赶紧帮我说说!” 他说的一脸为难,其余人听得更是为难。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现,毕竟他们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苏青墨这个人的,可又不得不承认她刚才露的那一手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很快气氛就变得很是古怪,众人都僵持在那儿,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发尴尬起来。 “说说说,说个锤子!她伤你在先,现在又帮你治好了伤,她欠你一句抱歉,你欠她一句谢谢。不过这丫头不会说话你们也看到了,所以二壮你就……” “啊谢谢啊!”二壮叔犹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跳起来冲着苏青墨说道。 苏青墨抿嘴淡笑却是扫了那老和尚一眼,心道这老家伙还真是能言善道,她要是能开口,是怎么都不会承认自己对二壮感到抱歉的,毕竟她还没忘掉早上在院子里的事儿。 而眼下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改变众人对她的看法,如此她才能暂时在楼府呆下去。 众人眼见连最讨厌苏青墨的二壮叔都转变了态度,顿时也不好继续僵持下去。他们大部分人开始缓缓后退将路让出,但仍有一小部分挡在那儿,神色莫测。 “大师,我们看到她有本事了,但这本事用好了能救人,那如果用坏了呢?”很快,就见那小部分人群里面为首的一个女子质问道。 “阿白,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和尚一听,当即拉长了脸。 然那被唤作阿白的女子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度,瞪了苏青墨一眼后才又看向老和尚道:“大师,虽然楼先生说过他休养的时候府中由您做主,但这主您也不能乱做不是吗?” “红殊姑娘前脚刚预言会有红瞳妖人出现,她后脚就冒出来了。来历不明不说,还一天到晚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咱们这些人命贱倒是没什么,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楼先生呢,他若是出个什么意外,这望渊城里的百姓该如何?” “我知道她有本事,也知道您想让她去给楼先生瞧病。可这本事也要看对谁,万一她只是做个假象想要蒙混过关,然后再去见楼先生的时候动了手脚,您又打算怎么办?” 阿白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一时间就连那老和尚都反驳不了。而周围刚才动摇的人们这时候又再一次被挑动了情绪,纷纷扬声支持阿白,然后将让出来的路再度给堵了起来。 “那你待如何?”少顷,就听老和尚很是无奈道。 “阿白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还得请大师您不怪罪。”闻言,阿白突然和气起来。 老和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说说看。就见阿白沉稳一笑,上前几步后贴上老和尚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苏青墨本可以利用内力去听,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反而落得下乘被对方捉到把柄。她就静站在此处,越看这叫阿白的姑娘越有意思,而少顷在对方离开老和尚身边时,就见老和尚皱眉道:“若是不成呢?” “若事情不成,该如何处置她就不劳大师您插手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坏人自有天来收,到时接她入府的迟家兄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阿白一语落下,院子突然就静了下来。苏青墨其实很想提醒对方,一般老天收的还是贱人居多,但由于不能开口,倒也只能安安静静呆着了。不过在揣测周围这群人的表情时她忽然发现,似乎他们对于阿白此刻的表现也是感到诧异的。 由于主意是阿白私底下说给老和尚的,为了防止泄露,老头只能先行一步离开准备,而让阿白他们领着苏青墨前往楼澈的院子。 苏青墨表情平静倒是有些期待这姑娘的手段,一路上就见她含笑跟着对方,直到穿过那条她早晨很想走的小桥流水,路过了一大片葱郁的树林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院。 很难想象这府邸里竟然会有这么个院子存在,四面水声叮咚,尽是高矮不同的竹子立在那儿,绿油油一片在晚风的清徐下微微摇曳,“沙拉沙拉”的声响十分动人。清新的竹香味充斥在空气中,莫名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然而再往里走进步,竹香味中便夹杂了浓重的药香跟丝丝血腥,不得不说还真是坏了意境。 对面的竹屋看起来比之府中的其他房间要简陋很多,但妙在一个温馨,一个随意。四面栅栏围着的地上摆放着不少药材跟制药的用具,宽大的簸箕里盛满了各种药草,苏青墨远远看着,其中有些似乎还是很珍贵的品种。 越发对这屋子的主人感兴趣,苏青墨正要走上前,却见大白突然横跨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劝你等下最好使劲儿浑身解数,否则的话,我敢保证出了这个门就是你的死期。”阿白说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扇竹屋门。 苏青墨含笑不语,忽然伸手贴上了对方的右脸。在阿白双目圆瞪的诧异目光中,她像是赶苍蝇一样就着对方的脸将她拍开,无视阿白反应过来的怒声,径直走了进去。 “吱嘎”一声,门扉开启。 苏青墨原以为散出的会是药香跟血腥气混合的味道,然而那扑面而来的,却是她最最熟悉,也最最挂心的那种气味。 是兰花,兰花的香气。 心口莫名一抽,苏青墨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竟是有点不敢再往里面走。然而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很细微的利音却从她身后发出,接着,长剑逼近,凛冽的杀气顿时袭来。 第814章 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 苏青墨秀眉轻扬不闪不躲,只在那剑尖即将触上后背衣衫的时候唇角一翘,少顷便见一股强大的内气从屋内发出,“叮”的一声,就见剑尖被打偏,刺中了一边的门框。 脑袋侧移,苏青墨看着身后恼羞成怒的迟青云,笑得和气。 “你!”见她这幅表情,迟青云顿时恼了。 “迟大公子,这位姑娘可是要给楼先生瞧病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阿白尽管不敢上前阻拦,但还是笑得邪气:“怎么,难不成你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肯让她进去?” 迟青云很快扫了阿白一眼,却还是很快看向苏青墨:“我不准你进去打扰他!” 闻言,苏青墨耸耸肩,反而往前迈了一步,挑衅味儿十足。迟青云见势又要出手,这时就听三道“叮”声自屋内响起,像是竹筷轻敲瓷杯的声响,来的莫名其妙,却让迟青云整个人僵住了。 他用一种很是费解的目光看向屋内,唇瓣微启,想说又说不出来。见他如此,苏青墨眸中闪过一抹趣意,看来这楼府的主人当真是个奇人,明明不发一语,但每一个动作却自有深意。 比如说替她打开那长剑的内气,又比如说此刻的“叮”声。 又或者比如,当日救她回来时所下的那个命令。 想到这儿,苏青墨不再理会身后众人如何,只走进屋内,任由那兰花的香气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一座巨大的屏风挡在了门厅跟内室之间,此刻一张矮桌正放在那儿,上面放着药箱跟看病所需的用具,当然还有一块软垫。只是眼下那软垫上却压着一根红绳,而绳子的另一端绕过屏风伸进了里面,想来是绕在了楼澈的手中。 见状,苏青墨微微皱眉,回身向后看去。 “他不喜欢见生人,你若要看病就在这里看。”这时就见迟青云也跟了进来,在看到屋内情景时显然也是一愣,但还是很快说道。 中医所说是“望、闻、问、切”,四项缺一不可。眼下这绳子摆在这儿的意思苏青墨是明白了,可正是这样她才犯了难。若只是普通切脉,她就算没有十成把握总也有七八成,但那也是建立在亲触脉搏的条件下,而非眼下单凭一根红绳。 这红绳的确可以帮助她探到楼澈的脉,但因为气流跟时间间隔的影响,总归是有误差。再加上没有其他可以帮她琢磨方法的症状,苏青墨现在倒是有些明白这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楼澈如果被她医好,那是她应该的,如果不好,她就哪来的回哪去,但是药三分毒,倘若不小心加重了楼澈的病症,她还真是要被活埋在楼府了。 三条路,看起来哪一条都不好走。 苏青墨深吸口气,忽然在想那老和尚去了哪里。但是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顿了顿还是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根红绳,细细琢磨起来。 脉象平和,起伏有度,并不像是重伤之人,唯那偶有的间断让她心头一震,原本还很是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她抬起头来看着屋内,眼睛微眯,很快,了然了。 “喂,你看出什么没有?”这时,迟青云已经在旁边等得不耐烦起来。 若是可以,苏青墨只想拧下这小子的头然后告诉他趁早滚远一点,她可以接受世人愚钝,但不能接受一个愚钝的人死不悔改!想至此她翻了个白眼,松开红绳提起毛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一行。 两指拈起宣纸,苏青墨下巴微抬点了点门外,示意迟青云将东西拿去给外面的人准备。而迟青云见她竟然敢使唤自己,原本就不悦的脸上更添恼怒,却因着刚才楼澈的暗语而只能乖乖听话。 他冷哼一声一把拽过那张宣纸,正要转身时却忽然眉峰一拧,再度又转了头。 “还没好吗,难不成是在商量着等下怎么杀出去?”这时阿白的声音适时响起,让迟青云回过神来,也让苏青墨面上笑意更浓。 他忿忿瞪了她一眼,却破天荒地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拿着宣纸走了出去。而在门外候着的楼府下人们见状全都纷纷凑上前来,他们看着阿白手中拿着的苏青墨写好的方子,明明屁也不懂,却全是一副想看出花来的样子。 “这就是你写的方子?”很快,就见阿白将方子放下,看着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含笑点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见状,阿白冷哼一声竟再也没说什么,就这样将方子发下去让其余人赶紧准备。 索性她要的东西楼府都有现成的,再加上磨制跟烹煮,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府中下人就端着成品回到了楼澈的小院。浓重的中药味儿很快散出,瞬时便将院中的竹香跟屋内的兰花香气驱散。迟青云眉头紧锁看着阿白从其余人手中接过托盘走了进来,一步步那般平稳,可他却觉得心里面很不踏实。 “哎,这药,你可碰不得。”谁知就在迟青云欲要伸手从她那儿接过托盘的时候,阿白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往日里会直接抢过来的迟青云反而破天荒地问了一句。 “我们怀疑你跟她是一伙儿的,所以为了防止你们毁灭证据,在楼先生病好之前,你还是做你的份内事,别操心其他。不然,可是很容易惹人怀疑呢!” 阿白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低,说罢,迎着迟青云瞬间收缩的瞳孔,她得意一笑,走进了屋中。 她无视苏青墨投射过来的视线,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屋外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能从些微的声响中听出阿白站在了床榻前,然后将手中的托盘呈了过去。 随着“咔哒”一声响起,楼澈端碗的动作已经呈现在众人的想象中,少顷随着又一道“咔哒”声落下,药被饮尽,一切皆等结果了。 而就在这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苏青墨却故作轻松状,双手托腮望着内室。在她心里,已然开始默默倒数,在五四三二都过去后,在一出现的瞬间,内室中传出了一道惊呼声,接着,瓷碗落地被砸的粉碎,也间接,显现了结局…… 苏青墨把楼澈给医死了。 第815章 她把楼先生害死了 尚在内室的阿白发出一连串的惊呼,门外候着的楼府下人们全都涌了过来,但奈何没有吩咐只能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看。迟青云站在一旁脸黑得犹如锅底,他望了望内室又看了看苏青墨,不知该进去还是该甩手走人。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苏青墨却一脸悠哉地坐在那儿,甚至还端起手旁的茶盅轻呷一口。她想,如果眼下容骁跟况琴他们在场的话,一定会露出跟她同样的表情,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况琴那家伙必然会咋咋呼呼地喊着:“你这疯子!” 是了,她是疯子,所以才在眼下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来人,快抓住这个贱人!”这时,阿白终于从内室冲了出来,指着苏青墨就冲外面的人喊道。 门外的人不知发生何事,尽管有心冲进来却也不敢造成。一直站在人群最后的二壮叔这时四下看了看,终于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却停在了门口道:“到底怎么了?” “这贱人不安好心!” “你是说楼先生他!” “哼,要不是我设局在先,楼先生怕是真要被她害死了!” 阿白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众人一听顿时面露疑色。她见状倒也不再废话,只转过身两手握住那屏风一侧奋力一拉,随着一阵难听的摩擦噪音过后,很快内室的情景就被展现在了众人眼中。 简单的布置,除却一床一桌一柜外再无其他,当然如果一旁的小香炉也算家具的话。圆桌上摆放着一盏烛灯,不知是蜡烛还是其他的缘故,光度竟然比寻常的烛灯要亮太多,眼下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通透,反而添了几分诡异。靠窗的柜子里摆放着不少厚重的书籍,苏青墨一眼望去过,就见满满都是药本,然而夹在其中的几本治国之道却让她表情微变,显然对这些东西的主人感到十分的兴趣。 接着,她目光侧移,就见做工精致的红木雕花大床上正坐着一个人,对方双手紧捂胸口,胸前衣襟猩红点点,正是自他口中溢出的鲜血。那人一张脸惨白如纸,满目痛色,腰身佝偻着仿佛正在受到煎熬,不过有趣的是,这人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传闻中的楼澈。 是老和尚。 在察觉到苏青墨望过来满怀趣意的视线时,他眉头一拧,竟显得那般无可奈何。 “这……大师怎么会在楼先生房间?”这下子,二壮叔等人倒是看不明白了。 阿白无声翻了个白眼,不得已只能耐着性子道:“要不是我让大师假扮成楼先生呆在屋子里,如何能试探出这贱人蛇蝎心肠!试想如果刚才我们没人阻拦就这样让她堂而皇之的进来,楼先生怕是早就着了她的道了!” 说着,阿白猛地一转身,手指着苏青墨控诉道:“我早就说这贱人来历不明,现在好了,没话可说了吧!” 俗话说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由于阿白的卖力出演,终于给了在场的仆从们一剂强心针,就见上一刻还懵懂无知的众人纷纷变成了正义的化身,叫嚣着就要冲进来把苏青墨给碎尸万段了不可。 而二壮叔作为里面能说得上话的人,此刻却难得保持了沉默。阿白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他的确反驳不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打心眼里没办法将苏青墨跟那龌龊小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是交过手的,面前这女子要真想杀人直接一刀捅了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二壮叔的沉默顿时让阿白脸上微微变了色,少顷,她忽然嘤咛一声,捂着脸便开始痛哭。先是从众人的身世说起,接着又道明曾经多幸运才能遇上楼澈这样的好人。她字字句句仿佛发自肺腑,不需半刻就让在场众人感同身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着她痛哭。 当然这其中,二壮叔的情绪也跟着起了丝丝变化。 阿白就这样哭诉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苏青墨在一旁看着简直哈欠连天,谁料就在她刚打过一个哈欠的时候,阿白的声音从低泣转变成了高昂,她喊了一句“你去死吧”之后,抄起手边的烛灯就向苏青墨砸了过去。 见状,苏青墨唇角一翘,快速起身后没有闪躲,而是将那盏烛灯给踢了回去。 电石火光间,阿白的尖叫声充斥在整间屋子里。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二壮叔在千钧一发之际跨进了屋内,在一拳击碎那盏烛灯后,怒视苏青墨所在的方向,谁料视线终点处却见迟青云站在了那儿,将苏青墨挡的严严实实。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他们是一伙儿的吧!”阿白一看这情景,立马火上浇油起来。 两个女人被两个男人挡在身后,只是其中却含着隐情。苏青墨的视线越过迟青云的肩膀看过去,就见二壮叔脸色难看,垂着的手紧握成拳,最后道:“小子,给我让开!” 迟青云没动,只脸色沉了几分。 他的无理众人早有了解,但那不意味着在此刻也管用。就听二壮叔突然冷哼了一声,猛地从腰身拔出了匕首,晶亮的光芒虽在此刻看不真切,但那满含的杀气却叫苏青墨都微微吃惊。 有趣,原以为只是主子有趣,没想到连府里的下人也是这般有趣。 “姓迟的,你若识相就给我闪开,否则我才不管楼先生有多看重你们,像你们这种没有良心的畜生,就该被凌迟!” “没有良心”四个字就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把迟青云给撩炸了。他周身杀气瞬时发出,浑身紧绷,手也不自觉地搭在了贴身的佩剑上。 楼府的下人们尽管喜欢看热闹但也不意味着没脑子,见气氛突变,他们很有默契地后退出了房间。见势,苏青墨知道时机已成,于是不等迟青云再有动作,她突然从背后点住了对方胳膊的穴道,提着他的领子就这样从后方的窗户中冲了出去。 “咚”的一声,在飞速逃离楼府的同时,也将迟青云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谁让这小子之前时刻对付她呢,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816章 有本事你回去我看 因为不太清楚望渊城的情况,苏青墨尽管拽着迟青云成功逃出了楼府,也顺路带走了迟素,但还是走的有点艰难。 就这样误打误撞地终于到了一间破庙外,苏青墨在甩开迟家兄妹的时候,步子刚刚站稳,就觉身后戾气涌出,接着便见迟青云冲破穴道,一剑向她劈了过来。 见此,苏青墨长叹一声侧身避开,然后一把抱住迟青云腰身,再度上演一招臭流氓不要脸的动作后,紧紧扣住了对方胳膊上的主动脉。 迟青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但脸色却相当难看。 “为什么拉我挡在你面前?”他冷声道,“为什么带我们一起走?还有为什么……要给我那张字条?” 他说着,视线低垂,看向自己腰身内夹着的一张字条,正是适才拿过方子的同时,苏青墨交给他的。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三个字:听我的。适才在房中,他正是偷摸看了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才陷入了不解中,甚至在苏青墨强硬将他拉过去挡在身前的时候,他都没有拒绝。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讨厌这个女人讨厌的要死,明明不想跟她站在一块儿,却偏生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不得已选择相信了她,却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苏青墨心道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做都做了还说个屁。然而为了防止迟青云这愣头青再对自己出手,她只能继续按住对方的动作,想了想,却冲着那头的迟素一扬下巴。 迟素这会子还没回过神来,她见苏青墨看向自己时,莫名哆嗦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谁料就在她刚一站定的时候,苏青墨却突然一动,在将迟青云甩出去的时候一把将她拽了过去,反手扣住了她的主动脉。然而对方那微微侧移的小动作却让迟素浑身一个激灵,她侧目看去,就见苏青墨冲着她眨了眨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你!”那头的迟青云却是不知,见状顿时恼了。 “大哥,你别生气,她、她可能并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迟青云冷笑,“没有恶意为何在楼澈房中那样表现?没有恶意为何要拖我们兄妹下水?没有恶意为何要用你来威胁我!” “那是因为你傻……啊!”迟素说了一半,赶紧住了嘴。 可惜迟青云还是听到了。 他原本愤恨的表情突然就变了,几许高深添上眉梢,让他在看迟素的时候不自觉微眯了眼。自家妹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模样,但苏青墨却因为头颅低垂而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就是这样迟青云却还是反应了过来,他突然深吸口气,抬高音调怒道:“迟素,你竟敢跟她一伙儿对付我?” “我……”迟素当即没了话,总不能说相比之下,跟她一起我觉得更安全吧。 苏青墨此刻正在迟素后背一笔一划写着内容,再经由对方口中传达,虽然繁琐,但也算有效。起码从眼下来看,迟青云除了生气外并没有杀意了,这也就等于给了她机会。 “她想说什么?”良久,迟青云还是选择耐着性子听一听。 苏青墨快手写下几笔,迟素察觉后,道:“大哥,你没有觉得阿白今天很奇怪吗?” 这话是苏青墨的,但迟素说完后,自己也补充道:“虽然我一直知道她不喜欢咱们,但也没有像今天表现这么明显啊。而且她平常为人多低调,连大声讲话都不会的人,怎么突然就……” 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去形容,迟素想了想只能为难道:“眼下大师病重,咱们又被赶出来了,如果这时候楼先生有什么事儿的话,那……” 迟素的话戛然而止,她一脸震惊看向迟青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者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在稍一愣怔后转身就冲出了破庙,几乎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他……他这是去干嘛啊……”见状,迟素一脸苦色看向苏青墨。 去送死。 苏青墨心里道出这三个字,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写出来,只松了禁锢着迟素的手,一脸平静地走进破庙坐了下来。 正如迟素说的,楼府眼下怕是要不太平了。不过相比那漏洞百出的阿白,她更想知道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不知为何她有些希望此事跟红庄有关,这样一来她便有机会进去一探,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了。 两个时辰过去,原本还掺杂着丝丝光亮的望渊城彻底被染上了一潭深墨,静夜如画,晚风如歌,当烛火一一灭去,喧嚣过后,终于回归它原有的静谧跟空寂。 而这时,却有几个黑影出现在房顶,身后袍角翩飞,显得是那般不合时宜。 随着一道口哨声起,那几人仿佛受到了召唤般飞身而去。他们的身形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断穿梭在各家房顶跟巷子间,约莫眨眼的功夫,最终停在了城中最大的一户人家前。 楼府的两个大字在昏暗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那蒙着面的几人抬头一看,眸中冷光闪过,少顷步子轻抬,欲要就此冲进去。 谁知正当为首一人翻身上了房顶的时候,夜空中忽然多出了一道细密的“嗡嗡”声,而就在其余几人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咚”的一声,竟是那为首上去的一人直接从房顶上翻了下来,此刻正捂着肚子,满目惊惧。 面对此情此景,其余几人明显怔住了。他们顺着掉下来那人的视线向上看,就见一袭青衫在月色下隐约泛着白光,那长相俊俏的少年郎正一脸冷寒高立于墙头,长剑在手,杀气袭人。 “你们是谁的人?”迟青云道。 “只有死人才能知道我们是谁!” 对方回答的毫不含糊,一语落下,很快就飞身而起,齐齐攻了上去。夜色中纠缠的几个身影很快成了望渊城今晚的一场好戏,而就在那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另有一个身影无声出现在了巷子口,双臂环胸望着眼前大戏,唇角翘起,笑容迷人。 第817章 深入虎穴 来人正是苏青墨。 她早知对方一定会等到深夜才会动手,所以才这样一直等到天黑了才不急不缓地过来。至于迟青云会如何……苏青墨只想说,关她屁事。 眼下,夜幕之中,楼府的墙头上翻飞的那几个身影快到看不清长相,唯独只能靠衣衫的颜色才可以分清是什么人在行动。苏青墨不得不承认迟青云这家伙尽管又蠢又讨厌,但功夫还是一流的,他孤身一人挑战对方五名高手却丝毫不落下风,这样子的人如果再有那么一丁丁的脑子,定当是个棘手的角色。 只可惜那话怎么说来着,老天如果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再给你打开一扇窗,迟青云的窗便是他的武功,至于他的脑子……可能在出生的时候就压根没带出来吧。 就在苏青墨暗自腹诽的时候,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她一抬头,就见迟青云正被两个人夹击,一前一后双剑合璧刺在了他身上。而他正待突出重围却不料顶上又刺下一剑,三剑到头,没有闪躲的余地,只能踉跄着滚下墙头,却没想还有一人在下方等着他,长剑一挥,血色蔓延。 “你们竟敢使诈!” 夜色之中,苏青墨就听迟青云怒嚎一声,而很快便有一股很清淡的香气随风而来,让她不自觉挑了挑眉毛。 使诈是最最正常不过的手段,又不是比武,要什么公平。只是这随风飘来的软骨散却叫人不敢小觑,其是用上等的香料调配而成,十成功效,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根本缓不过来。 而更让她倍感诧异的是,这东西竟然直接被裹在那几个人身上,迟青云便是在频繁接触对方的时候沾上的。 只是……为什么那几人不会受影响? 眼看着迟青云在软骨散的作用下开始节节败退,恐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苏青墨尽管很不想理睬,但为了之后的计划她却也不能让迟青云就这样死在这儿。 无奈之下长叹一声,苏青墨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将脸蒙住,抽出之前准备好的匕首,步子一点,上前支援。 此时的迟青云已然神识模糊,所做的抵抗不过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身上伤口遍布,可他却连一点痛感都察觉不多,对一个习武多年的人来说,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又一轮苦战过后,他终于因为身体不适而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五柄长剑就这样贯穿长空破风而来,他有些不甘心地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却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而在这电石火光间,一股浓烈的杀气凭空出现,没等迟青云反应,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手中匕首一转快速挡开那五柄长剑,接着飞身而上,宛若夜魅的鬼影般缠上了一个黑影,手起刀落间,鲜血涌出,装点了夜幕。 一个,两个,三个……迟青云逐渐涣散的视线只能看到来人接连解决了那几个黑影,她身形飞扬,动作利落,明明不是高手,却总是能出其不意。 蓦地,迟青云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慢慢地,就与面前的身影相贴合了。他涣散的意识莫名就清醒了几分,而这时苏青墨也已经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正转过身来看着他。 夜幕,月下,佳人如烟,似真似幻。 迟青云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面前女子本不该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人,然而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就被苏青墨忽然贴下来的身形所惊得没了影儿,他双目圆瞪看着苏青墨凑下来,正想问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听“啪”的一声响彻夜空,而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 “你打我?”他一脸地不可置信,看着苏青墨又直起身子。 心道不打你怎么帮你驱散药性,苏青墨反正也不能说话,于是也懒得理会迟青云,反而侧目望着躺在地上的五个身影。 以她往日的作风,这几人一定早就死透了,但眼下她还有事儿要做,所以才伤人不伤命,只为做出个样子看。这样想着,她重新俯身,手上快速地将其中一人的衣服给扒了下来,正想着要将这人如何处理的时候,苏青墨察觉到一抹阴暗的目光正如影随形,不禁有些恼火地重新转过头去。 “你要……做什么?”就听迟青云问道。 有点想把这家伙也给打晕了算,但那样要处理的麻烦就会多一个。苏青墨无奈只得蹲下去平视着迟青云,然后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埋伏。”迟青云默念那两个字,忽然又抬起头,“你是想跟他们……” 苏青墨点点头,转过头正要继续干活的时候,却忽然被迟青云往后一扯,再度又转了回去。 她眉峰高扬显得有些不耐烦,而这时就见迟青云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跟楼府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愿意以身犯险?” “你……你到底是谁?” 又是三个为什么,可苏青墨却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只扯过迟青云的手,再度写下三个字。 少废话! 说罢,她猛地扯出胳膊,起身将那被扒了衣服的黑衣人抬起,准备拖到一边的巷子里藏起来。 由于来之前已经让迟素帮自己买了迷药,所以苏青墨在将人掩在一堆垃圾里面后,又喂对方服下了药。如此一来等到这人醒过来再找回去的时候,她也已经办成了事,尽管这计划看起来还是危险重重,但她却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苏青墨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重新走回楼府前面的空地时,也有一个黑衣人被扒了衣服,而眼下迟青云正穿着那身黑衣静静望着她,良久才很是不自然地道了句: “我跟你一起去。” 拜托大哥,你以为是玩儿吗,你愿意跟可我不愿意带啊! 只可惜这一次没等苏青墨再做出回应,夜色中突然多出的一道气息却同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他们浑身紧绷静站原地,少顷就见一个人影抹黑从楼府旁边的巷子里摸了出来,小声道:“你们到底在干嘛,怎么还不动手?” 第818章 望渊城内路条条 眼看着来人走到面前,苏青墨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迟青云面前,然后伸手指了指地上仍旧躺着的另外三个黑影。 来的人正是阿白,她见面前两人黑布蒙面不肯说话的样子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只顺着苏青墨手指的方向垂目看去,瞬时,瞳孔一缩,急忙蹲下身去。 “怎么会这样……楼府明明已经没有高手了的……”阿白自言自语说着,小手快速在那三人身上查看伤势。然而少顷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停,再抬头看向苏青墨他们的时候不由面露异色。 “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没事?”她问道。 苏青墨没想到阿白的脑子这时候竟然转的这么快,而她又因为口不能言所以不禁有些懊恼。谁料这时就见迟青云忽然往前跨了一步,用刚才与自己对话过的那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二人离得远些,所以伤势轻,说起来,都是那姓迟的小子干的。” 闻言,苏青墨不禁心中大震,原以为迟青云就是个愣头青,没想到还有做卧底的潜力。而阿白也因为他十分的模仿力而暂时打消了疑惑,她重新垂目看向地上的两人,就又听迟青云道:“他们三人没死。” “没死?”阿白顿时惊得跳了起来,而这时迟青云复又俯下身去,手指快速在那三人身上一按,少顷便有三道低沉的咳嗽声响了起来。很快就见他们睁开了双眼,显然也是一副愣怔的样子。 不过既然能被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的人就绝非等闲之辈,果然三人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而为首的一人则看着阿白道:“今日任务暂时取消。” “为什么?”阿白不满道。 “姓迟的既然出现,就说明府中有所准备,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男子严肃道,“更何况那家伙还有帮凶,眼下又不见了人影,若是此刻冒然前进,只怕反而会暴露咱们。” 男子说的有理有据,阿白尽管满心不愿,但也不敢违背,只得稍稍沉吟后才又问道:“那……那下次行动是什么时候?” “再议吧,总得先找到那姓迟的下落才行。”男子道。 知道对方心意已决,阿白只能被迫同意,但心里却将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归到了迟青云跟苏青墨身上。她暗暗发誓若有机会再遇这两人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最愤恨的两人眼下恰好站在面前。 计划取消,再留在此处无异于惹人怀疑。男子在叮嘱了阿白几句后便扭头冲苏青墨跟迟青云比了个手势,而他二人则一言不发紧跟上去,飞身越过墙头,然后将自己置身于这无尽的黑暗中。 由于苏青墨跟迟青云之前已经观察过这几名杀手,所以模仿起他们来倒也没什么压力,只要听从指挥行动并保持沉默,自然不会漏出什么破绽。 但是跟苏青墨这种老手比起来,迟青云却显然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在跟随对方四下飞窜像是猴子一般的举动更是让他不满,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就这样亮明身份算了。 反正只要将人带回去严刑拷打,不怕他们说不出幕后主使是谁。 然而没等他将这个想法贯彻,一行人已经到了地方。在随前面三人停下脚步的时候迟青云微微抬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着的阁楼,八角形状虽然怪异但看似平平,却莫名惹得他面色大变。 苏青墨自然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于是只在那三人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将他扯了一把,却听他压低声音道:“是红庄。” 果然吗?苏青墨悬着的心正要放下来的时候,又听对方道:“不过这里……是红庄的后门。” 在苏青墨看来,前门后门无非都是门,只不过一个是给客人,一个是给仆人。但是看迟青云的表现这红庄的后门似乎没那么简单,苏青墨正想一问这其中隐情的时候,刚一抬头,却顿时被眼前的画面给震住。 这下别说是问话,就连步子都不知该怎么迈出去了。 夜幕之中,天边似乎泛起了鱼肚白,但不知为何在这一方院子里,却是一片昏暗,阴气逼人。四周独属于夏日的鸟语花香仿佛跟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两旁的树早已干枯,裂口遍布,像是干涸的地面上出现的缝隙一般叫人看着浑身不适,而在干枯树枝上挂着的,是尸体。 几十具尸体,男女老少,就这样乌泱泱一片被悬挂在这刚入后门的院子里。他们脸上的表情或哭或笑,或痛苦或愉悦,但明显全都被定格在了生命消散的那一刻。他们皮肤青紫,他们浑身肿胀,他们被挂在那儿随风摇曳,支离破碎,甚至连死都无法安心。 就在苏青墨心里终于生出几丝恐惧的时候,就听迟青云在一侧缓缓道:“你可知,望渊城里一直有一句话:望渊城内路条条,不走红庄往后那一条。” 心中一紧,苏青墨莫名握紧了拳头看了过去。 “想知道为什么不走红庄往后这一条吗?”迟青云说着,眸色一沉,“因着这条路,是给死人走的。” “喂,你们两个还站在那里干嘛!” 就在迟青云话音落下之际,那头的杀手领头也同时扬声喊道,惊得苏青墨心口一阵乱跳,险些就暴露了。她急忙低下头与迟青云一起走过去,他们步子刚一站定,就听男子又道:“今夜先回去休息吧,待明日查清那迟家小子的下落,我们再动手。” “那主子那边……” “我去禀明。” 男子说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正要离开的步子却突然顿住,反而整个人转了过来。他目光疑惑地看了看迟青云后又看向苏青墨,良久就见他缓缓伸出手去,搭在了苏青墨肩头的同时,也问出了一句话。 “老五,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哪里不对劲啊?” 苏青墨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摇头,就听迟青云在旁道:“许是还没缓过神儿吧,毕竟他刚才头上挨了一下。” “只是这样吗?”男子说着,再度皱眉,“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一股怪味在他身上?” 第819章 死人才是最有用的 闻言,苏青墨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而此刻,似明又暗的光线也斜斜射了过来,让她终于可以看清面前这人的长相。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刀痕遍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皮肉外翻,却不见有鲜血或脓水流出,而是与那树枝上所挂的尸体一般泛着青紫,并且肿胀。 他的手很冷,即便眼下隔着两三层的衣裳,苏青墨仍旧可以感受到自己肩膀被搭的地方,有股股寒气正在不断渗进来,几乎快要麻痹了她半个身子。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发现面前这人的身上竟然丝毫没有人气儿,那不断散发的阴冷寒气跟鬼气不禁让她懊恼万分,为何刚刚在街头的时候没有发现。 若是发现,她就算再心急也不会假扮成一个鬼前来埋伏啊…… 难怪那老和尚提醒她说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看来关于这红庄后门的秘密,还真是人人皆知了。 “怎么还不说话?老五,你是不是干什么不该干的了?”那男子见自己询问了良久苏青墨都只是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禁有些不耐烦道。 苏青墨无言以对,总不能现在摘掉面具说,真正有怪味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吧? “大哥,我刚忘了说,他是被打到头的时候又咬了舌头,所以才讲不出话来。至于他身上的味道,估摸着是追那迟家小子的时候从哪儿沾到的吧。” 迟青云再一次表现出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其淡定自若的表现连苏青墨都自愧不如,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傲娇的主发起疯来还真是连他妈都快不认识他了。 男子闻言不禁看了苏青墨一眼,从他皮肉外翻的情况看,苏青墨估计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疑惑的。就这样足足被盯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对方才松开了手,然后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摆了摆手离开了。 见状,其余两人也纷纷转身离开小院回去休息,很快,那阴气森森的院子里只剩下苏青墨跟迟青云两个人,在四周尸体的点缀下,这情景莫名有些诡异。 “如此,你还打算留在这儿吗?”这时,就听迟青云出声问道。 苏青墨长出口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其实打心眼里觉得这地方邪气,但凡跟不可抗力牵扯在一起的地方,总归是有点不对劲的。她一向不是莽撞的人,这一次要不是为了找容骁他们,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冒冒然就过来的。 然而来都来了,就这么走掉未免太可惜。苏青墨想反正自己惊吓也受了,眼也开了,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趁着对方尚未察觉之际,先探一探再说。 迟青云见苏青墨很久都不说话,便也猜到了她的打算,然而原本还想劝几句的心理,在看着她含笑的模样时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个女人是个迷,而根据楼澈曾经说的,女人加迷便等于不要触碰。 正如红殊对自己而言一样。 但是迟青云很快又想起了楼澈给自己的吩咐,他真是不明白,对方明令禁止自己接触红殊,为什么反而要对苏青墨格外看重,甚至专门吩咐他与迟素跟老头子好生照看着她,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到此处,一定会跟红庄扯上关系一样。 红庄啊……跟这里扯上关系的话…… 正在迟青云陷在自己的意识中回不过神的时候,苏青墨却已经开始重新打量起四周来。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重新看看这个地方,也正因如此,她才隐约感觉这些死尸被悬挂在此处,绝非是偶然,更像是一种诡异的阵法。 阵法,铃铛,两个如此熟悉的东西自然对应着景清益跟叶时,而如果那两人就在这里的话,那么容骁呢,他会在什么地方? 天光逐渐大亮,眼下已经不是可以行动的时候。为了不引起其他人,又或者说其他鬼的怀疑,苏青墨很快与迟青云前往休息的地方,这才发现那所谓休息的地方竟然是两尊棺材。 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面对数十具阴气沉沉的棺材,苏青墨只能哭笑不得地选择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想想今晚上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就在她跟迟青云离开以后,那原本静谧无声的小院突然传出了几道很细小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仿若冤魂在窃窃私语,又似野鬼在低声偷笑。很快,那满树枝上挂着的尸体突然间就开始晃动,明明没有一丝风吹,他们却摇摆地仿佛快要落下地来。 “咚”少顷一道巨响传来,尸体停止了摆动,那细碎的声音也就此消散。 然而一扇石门却出现在了苏青墨他们刚刚站过的小路背后,眼下,阳光正斜斜射过来,就见那满院阴凉突然之间便成了幻影,一个女子缓步而出,一身红衣如火,正是红殊无疑。 依旧是那张面含浅笑的娇媚容颜,但此刻却带着些许憔悴。她站在门边微微抬手挡住那刺眼的阳光,良久,朱唇轻启,却不知向着何人道:“阳光再热烈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她说着,自嘲一笑,反手一挥便见院中格局突变,原本向阳的地方瞬时变成了阴面,而原本阴面悬挂尸体的位置却突然间艳阳高照,让那些原本肿胀的尸体在烈日下面炙烤,很快一阵恶臭传来,然红殊却好像压根闻不到一样。 “你这般任性,就不担心坏了事吗?”蓦地,一道声音自山壁中响起,似远似近很不真切,却让红殊听着眉头一拧。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突然转身,纤细的眉毛蹙起,怒视山门内,“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你也不过就是颗棋子罢了。” 红殊说完以后很久都没有人再接话,然而她却仍旧站在山门口,冷眸望着那幽深的内里,表情不善,久久不语。 “说我是棋子,那么你呢,难道不也是一样?”过了很久,里面终于有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而红殊在听完以后,却是笑了。 “就算是棋子,也有高低贵贱不同。你在那里是最卑贱的,在这里也是一样,顾暖。” 第820章 到底哪个才是异世 红殊这句话刚刚说罢,上一刻还阳光充盈的院子,下一刻便见乌云密云,阴风阵阵,且仅仅只在这一方天地间,那无数悬挂于树枝上的尸体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再度开始摇晃,力道之大,几乎快要将树枝折断。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红殊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只那往日里漫不经心的神情在此刻添了几分严肃。她不再多言,静站山门口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场景,少顷朱唇扬起,一抹嘲色挂了上去。 “即便生气又如何,你还不是既动不了我,也为自己做不了什么呢……”她说着,莞尔一笑,“所以,接受现实吧,顾暖。” “不!不!我不接受!你们……都是你们……” 顾暖的咆哮声很快从石洞中传出,但在最初的气势十足过后,很快就变成了虚幻的靡靡之音。那种仿若跨越了几千年的迷蒙幻象很快弥漫在了四周,少顷,就见红殊的身影也变成了如水波一样的画面,随着顾暖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最后,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烧灼于心。顾暖缓缓睁开双眼就见一张黑脸出现在面前,狰狞的疤痕在他的侧脸显得是那样触目惊心,她吓得往后一缩,却很快在愣怔过后,自嘲一笑。 “你打我。”她说着,表情却并不是很在意。 “你该打!” 叶萧冷着一张脸喝了一声,一把将顾暖从软榻上拽起,紧紧按着她的肩膀怒道:“你自己说,我叮嘱过你什么!” 顾暖的肩膀被捏的很痛,可她紧咬着牙不愿痛呼出声,只死死瞪着叶萧,最后才咬牙切齿道:“入局者,不怒不喜,不暴露,不多言。” “那你做到了哪一点!”怒极之下,叶萧一把将顾暖甩在地上,指着她道,“你可知炼一味百屠香有多麻烦,你竟然就这样把它浪费了!你真是该死!” “那你杀了我啊!”顾暖抬头咆哮,“你杀了我,就不会再有人浪费你的百屠香,我也不必再受这种痛苦跟折磨!”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耳光声,甚至比之刚才还要大力了很多。顾暖趴在地上偏着头,嘴角鲜血溢出,唇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魅惑的双眸此刻全都是支离破碎,导致那笑,竟是比哭还要难看。 “顾暖,这话,我最后一次说。” “在你出身时被种下碎片扔在咏化城开始,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一个蝼蚁,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我给了你机会,让你起码在人生最后一点时间里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到底该如何,你最好心里清楚。” “不要再说我不敢杀你这种话,顾暖,你对我们是很重要,但基础在于你要听话,若是你不听话,试问我们要这样一颗棋来自毁前路吗?” 叶萧声音低沉,短短三句,却字字诛心。顾暖脸上的笑容终于散去,她双目圆瞪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发现论起心狠,没有人是面前这人的对手。 他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只是因为复仇便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相比之下,她那小女儿的心思简直是太令人可笑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痛苦要她来承受,就因为身上跟苏青墨流了一样的血,所以才要被当成对付她的武器吗? 怅然的情绪很快被愤慨所替代,顾暖没有吱声,只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见状,叶萧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只要顾暖心里一直保留着对苏青墨的怨恨,那事情就会容易很多。这样想着,他缓缓俯下身又将顾暖拉起来,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你先休息吧,过两日你再去一趟。” 顾暖看叶萧转身就走,横梗在心头的疑问终于道出:“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叶萧重复着,冷然一笑,“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 “可你如何能断定她一定会死在那儿?” “因为……那里不是活人可以长久逗留的地方。”叶萧再一次转身,眼睛却闪着诡异的亮光,“所以呆的时间越久,她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小,即便最后她成功脱身了,那回来的人也不一定是她。” 叶萧这话让顾暖听得云里雾里,然而没等她继续询问,屋外已经传来了丫鬟的叩门声。 叶萧又叮嘱了顾暖几句后这才走出卧房前方正厅,而随着他每往前走一步,身后的小院卧房便像是被人盖上了一层黑布般,渐渐消失在了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待到叶萧抵达正厅,身后那重重影子早已不见,而他在看到正在前厅等着他的那个黑色人影时,眸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不得已耐着性子道: “没想到你竟然会越过范庭川直接来找我,李继。”他说着,正步上座。 李继像是没看明白对方脸上的厌恶一样,他轻笑一声,摇着头:“叶兄这话说的不对,我李继可不是那姓范的跟班,不过是奈何主上有令,所以才跟着他罢了。” 说着,他袍角一甩,坐在了下首:“不知叶兄刚才在忙什么?” 叶萧很是讨厌李继的眼神,仿佛只要他那两个眼珠子一转,便会有无数鬼主意冒出来。修长且粗糙的指尖在桌子上轻叩,叶萧淡淡道:“不关你事。” “说的也是。”哪知李继却很是顺从地接过话,顿了顿才道,“其实不瞒叶兄,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哦?”叶萧眼微眯,“为你?” “非也,是为另一人。”李继笑说着,指关节在桌上轻叩三声,“瑾王爷。” 叶萧见状眉头很快骤起,他对肖瑾尘的恨意可不比苏青墨他们浅。那个人娶了自己的至爱又不好好珍惜,甚至还为了其他女人害死了她,这种仇,他如何能放下! 想至此他不由重新打量了面前这阴阳怪气的人一番,才又道:“没想到李兄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这话说的,良禽择木而栖不是吗?更何况相比那姓范的,我当然会更相信一直跟着我们的瑾王爷了。” 第821章 落井下石也是一条出路 李继说的一本正经,就好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些勾当都是情有可原,都是被人所逼,都是无可奈何一样。但对叶萧来说,正是有这种卑鄙无耻的人存在,才让他们剩下的人能看清所谓人心是多么肮脏的东西。 然而对方为人再如何,却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的,毕竟相比之下,他自己又能好多少? 叶萧嘲讽一笑,道:“那好,你且先说说,你们想怎样?” “眼下城中看似安稳,但你我都知再度暴乱是迟早的事儿,今日闹事者他日必死,这是主上给我们的命令,你应该也从你主子那边听过了。”李继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会子范庭川正在城外河里面捞鱼,怕是分不出心来打理城中的事儿,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并重新推崇瑾王爷上位,不知叶兄觉得意下如何?” 叶萧深望了李继一眼,转手端起茶盅轻呷一口,才道:“我不太明白李兄的意思,你既说是为了肖瑾尘而来,难道不知这么做反而会害惨了他?” 李继闻言笑得邪气,一边叩着桌面,一边道:“那就要看,这推崇他上位的是什么人了。” 叶萧心中一震,瞳孔微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尽管他早知李继不是什么正派的人,但也没想到对方的心计跟手段竟然如此狠辣。顺着那话头继续往下想便很容易猜到对方的意图,珉合城目前虽说看着一片风平浪静,但实际私底下早就风声鹤唳了。 对苏青墨跟容骁等人的失踪而着急上火的不仅仅只是范庭川,当然还包括正在城中主持大局的景清蓝等人。但相比范庭川的熟门熟路,他们对其他一概不知,只能到处碰碰运气,最后也只将目光放在了范庭川他们身上。 叶萧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两方就得打一场,而那时便是珉合城情况最松动最容易下手的时候。 但关键在于,这个时间点该如何掌握,而那两方又该如何听话? 低垂着眸子想了很久,叶萧再抬头时,眸中依旧是清冷:“你这计划是好,可如何能面面俱到?” “这一点就不牢叶兄费心,我既敢说,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只是不知叶兄听了这么久,意下如何?” “李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对肖瑾尘一向没什么好感,可以说我是最恨不得他去死的。但眼下咱们既然是交易,那你就得拿出诚意来,你想要什么,能给我什么,这得说明白了咱们才能继续往下谈吧?” 听这意思便是有戏了,李继抿嘴一笑,却是故意拉着凳子往前凑了凑,凳子腿儿跟地面摩擦的噪音惹得叶萧频繁蹙眉,而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李继终于停下来,面上表情依旧。 “我想让叶兄帮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很简单,火烧珉合城!” 瞳孔再度一缩,叶萧不禁抬了眉:“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当然,但如果不这么做,如何能逼得那两方齐齐跳脚?”李继邪邪一笑。 叶萧知道,法子是好法子,做起来也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但他总觉得这其中忽略了什么东西,是以在细想之后又道:“但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动手,你那个主子神通广大,不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我才在一开始说,既然他总会知道,那便要让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做的了。”最终一语,李继说罢在叶萧跟前的桌子上沾着茶水写下了一个字。 叶萧看着那个字,脸上越发阴晴不定,他当然也希望能够趁此机会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但又害怕这种先斩后奏的举动会惹怒自家主子。 然而李继已经看出了他的难处,只稍一沉吟后又道:“至于我给叶兄的谢礼……叶兄适才不是说,很想看着瑾王爷去死吗?” 他说的云淡风轻,他笑得无比诡异,叶萧看着凑在自己跟前的那张脸,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渐渐麻痹了四肢,最终抵达心房。 一箭三雕,用一场火将三方全都拉下水,唯独自己作壁上观,好毒! 莫名觉得心里面有些发慌,叶萧没料到面前这人的心思竟然已经深沉到如此地步。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只是跟他合作而非是站在对立面,否则在这层层圈套下,还不知该如何脱身! “看来,叶兄应当是没有异言了。”良久,李继在见叶萧迟迟不语后,缓缓起身,对着他恭敬一礼。 叶萧没有后话也没有挽留,就那样静坐看着对方慢慢走出前厅,直到跨过那门槛的时候再度停下,转头复又笑道: “叶兄,金屋藏娇虽好,但也要审时度势,你若不想范庭川发现,还是早早带那女人去其他地方吧。” 说罢,人才总算是走了。 然而叶萧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重新翻滚起了惊涛骇浪,冰冷无底,仿若深渊。 他想,等到事成之后,或许可以考虑考虑该怎么处理那个刚刚离去的隐患了。 冬日,珉合城却终于迎来了半个月都未曾见过的太阳。气候虽然依旧寒冷,但人们全都跑出门外置身在阳光下贪恋这一时的暖意,却不知越是灿烂的东西,待到消失的时候便也越惨痛。 然而这一切对于深处望渊城中的苏青墨来说,却是丝毫不清楚。尽管她内心也有所牵挂,但面对那触不可及的局面,她觉得还是先照顾眼前的僵局比较好。 不得不说红庄的后院还真不是给人住的,就算是太阳当头,也丝毫感觉不到热意,更不要说明明没有风吹,却总有阴风在四下里飘过了。 因为不愿意在棺材里躺着,苏青墨就只能在一处相对还算热的地方呆着,如此熬过了整整一天,整个人又渴又饿,更别说还总担惊受怕了。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相比自己的惨状,迟青云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只一直陪着她看着日升月落,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手。 第822章 你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吗 “你看着我干什么?”过了很久,在察觉到苏青墨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时候,迟青云不禁皱眉问道。 苏青墨心道你问的倒是开心了,可我也得能说出口啊!她无声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地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我乐意。 迟青云无语,他想说自己这辈子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样想着不禁偏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子,眉黛远山,双眸如水,朱唇如纱。凝滞肌肤即便在此番阴森的环境中依旧吹弹可破一般,唇角总是不由自主地翘起,神情总是那般不在意,但做事却又是那般时时在意。 他第一次发现,面前这人也是个清丽的佳人,当然如果没有那双红如朱砂的眼瞳,或许会更好。 莫名就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可又说不出到底像谁。迟青云正看着苏青墨出神的时候却不料苏青墨也突然转过头来,表情揶揄,像是故意般写到:你干嘛看我? 顿时有些猝不及防地收回视线,迟青云莫名红了脸,却嘴硬道:“我也乐意。” 苏青墨心道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想了想,还是在地上写下几个字。 你不会觉得不适应吗?她问道。 迟青云侧目看着她写下的那行字,皱着眉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然而他只是长长叹了一声,侧目看回那阴森宽广的棺材地。 “习惯了吧,以前……我也是这样过的?” 在棺材里?苏青墨心中一惊写道。 “当然不是。”迟青云皱眉,“迟素没跟你说吗,我们是孤儿,在遇到楼澈以前,一直都是乞讨为生。要不是因为后来我偷了他家丁的钱袋,可能也遇不到他。” 说着,迟青云自嘲一笑:“现在想想,还真是别遇到的好。” 苏青墨虽然是一个很八卦的人,但是对这迟家兄妹的过往却没什么意思。她低着头想了想又快速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她用树枝头子戳了戳迟青云,就见对方皱着眉看了过来。 “你问楼澈是什么人?”迟青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忽然道,“他不是人。” 我靠?苏青墨有点想骂脏话,这时却听迟青云又道:“当然,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只是跟寻常人比起来,他不太正常罢了。” “往日里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其实……其实却是个很蠢的人。你别看这望渊城中上千百姓都对楼澈很尊敬,但实际,在他们看来楼府不过就是一个大疯子领着一群小疯子生活的地方。楼澈他啊,还……” 话音戛然而止,苏青墨正听在兴头上,不免有些不爽。她抬头望去就见迟青云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自己,见她看过来便很直接道:“你为什么对楼澈的事感兴趣?” 苏青墨无言以对,心道你们日日天天在我跟前说楼澈,我要是不感兴趣才出鬼了!不过总觉得这家伙的性格还真是跟某个人很像,她想了想,在地上写到: 怎么,问不得? 迟青云看着那五个字,第一次保持了沉默。 他二人就这样一个看着地,一个看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迟青云起身:“走吧。” 苏青墨皱眉,真是没礼貌。 “若是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问楼澈。”他说着,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而此刻天已经逐渐暗了下去,随着月亮高升,那本就阴气沉沉的棺材地显得更是阴森。 隐约可见有“人”从棺材里面出来活动,随着时辰越来越晚,活动的人也越来越多。 苏青墨不得不承认这场景还真是诡异到渗人,她咽了口吐沫,不由自主往暗处又退了几步。说起来这种活死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之前所见的唯有叶宇一人是有意识且有知觉的,其他全都是些傀儡,没有痛感,也没有思维。 尽管她一直都觉得这种不让死人入土为安的做法太缺德,但从实战方面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试问有这样一个能打能抗的军队,哪还有输的道理? “我记得昨日那个领头的人好像是从这边走过的。”这时,迟青云的声音再度响起,苏青墨转头,就见他指着左边的那条路说道。 虽然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一天,但面对满是棺材的场景,苏青墨还真是没办法做到静心去查探。她在大概的巡视过后只觉得这里一处绕着一处,冒然前进,只怕会打草惊蛇。 想至此,苏青墨灵机一动,指着另一处冲着迟青云点了点头。 “这边?”迟青云皱眉道。 苏青墨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正在迟青云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见苏青墨突然抬起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喂,你!”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老大已经叫了好几回了。” 随着这方动静响起来的时候,那些默默低头行走的黑衣人忽然全都看了过来,很快就见有一人从苏青墨之前所指的方向挤了过来,冲着他们问道。 苏青墨急忙做惶恐状俯身不语,而一旁的迟青云也总算是明白她此举所为何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看着来人道:“老五还是觉得不舒服,劳烦大哥先去给老大说一声吧。” “这样……”对方这才恍然,重新看向苏青墨的时候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误打误撞,苏青墨心道这老五平日里一定也是个没用的,否则怎么不管自己如何都不见有人意外呢? “你带他去管家那儿吧,不过别进前院,我听说红殊小姐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别招惹她。”来人压低了声音说完,指着迟青云适才指过的那条路道。 说罢来人转身就走,还真是一点疑心都没有。苏青墨见势终于长出口气,她抬头冲着迟青云眨了眨眼,便自觉地向着对方所指的那条路走去。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象,在与迟青云走到路头的时候,苏青墨已经停下步子,冲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望了眼,然后身形一动,便藏身于暗处,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不认路便找人来带路,这是苏青墨一贯对人的做法,没想到如今对鬼,也是一样。 第823章 猪队友 苏青墨与迟青云一前一后跟着,约莫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就见来到了一处宽广的院落外。尽管周围的气氛依旧是阴气沉沉,但相比之前呆着的坟场已经好太多了。 眼见之前的男子已经走入正厅,苏青墨冲迟青云使了个眼色,便与他一起飞身跃至房顶。在很快纵观了全局后,动作很轻地跳至一处有房梁的地方,然后悬身挂在了上面。 苏青墨小心翼翼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门内场景便落入眼中,正是前一晚去楼府行动的三人,当然还有其他几个没有见过的。 似乎是因为早早做了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那些歪七扭八的腐烂面容后,苏青墨竟然可以保持冷静。在听最后进门的男人说了自己跟迟青云的情况后,就见那为首的男子哼了声,道:“真是没用,早知就不带他二人去了!” “不过老大,真没想到就凭老四跟老五那德行,昨日竟然受伤最轻,瞧瞧咱们几个,反倒是……” “闭嘴!”领头男人似乎很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不由抬高声音打断了对方。 随着他一言禁令,其他几人顿时面色讪讪不敢吭声,只低垂着头,等上首的男子再度开腔。 “我昨日已经对接过了,但管家说暂时还没有收到行动的命令,并且听说红殊小姐昨日似乎受了气,一直在前院发脾气。” “她那脾气不是三天两头都有吗,何必在乎?”这时,就听其中一人揶揄道。 为首的男人瞪了他一眼却不反驳,只稍一停顿后才疑道:“说来也奇怪,她不是一直着急让咱们杀进楼府去吗,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又没动静了?” 男子这个疑问刚巧也是其他人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就见几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听说,昨日红殊小姐好像跟那位吵架了。”蓦地,那刚刚揶揄过红殊的男子忽然又一次语出惊人。 “你如何得知?” “听说的啊,俩人闹得挺厉害,连门口那阵法都被影响了,毁了好几具尸体呢!”男子哼了声,很不以为然,“要我说,那女人就是来招摇撞骗的,偏生红殊小姐信的厉害,现在好了,还不是闹崩了!” “不得胡言!”为首的男子尽管出声阻止,但却没什么底气。他盯着那说话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眼下她人在哪里?” “谁知道,听说俩人大吵一架后就不见踪影了,不过照我说那女人一直都是悄无声息的,指不定眼下就挂在房顶子上盯着咱们呢!” 苏青墨闻言心中一惊,急忙拉着迟青云将腰身挺直贴在了房檐上,这才躲开了屋内几人望过来的视线。她心道那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字字句句皆是金句,说他语出惊人都是贬低他了。 不过,他们口中那所谓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会让红殊那种什么都不操心的人唯命是从? 想到这儿,苏青墨抬头看了迟青云一眼,就见对方一脸的若有所思,似乎得到了什么启发。之后的对话便也没有什么内容了,无非是埋汰跟对策,但不管是哪种都可以从侧面印证,事情的确是红庄出的手,但却不是红殊本人的意思。 只有找到他们口中所说那个人,才有可能优先掌控大局,做出对策。 楼府的事情已经办完,那么眼下就该自己的事儿了。索性苏青墨在刚才跟着那人一路过来的时候已经大概看过周围,在这一望无尽的阴森坟场子里,唯有一处看起来没那么阴沉,而也是那里,让她身体里的凤凰图微微有所触动。 来了这么几天,凤凰图一直都沉默地好像消失了一样,面对这样的发现她当然不会错过。 在跟迟青云一前一后离开前厅,苏青墨与对方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落脚。她先是指着通往后门的方向冲他扬了扬下巴,然后又指着刚才发现的另一条小路点了点头。 这口不能言还真是害死人,苏青墨比划的满头大汗时,就听迟青云语气不善道:“你还不走?” 闻言,她不禁扬眉。 “事情已经办完,你难道还想留在这儿等着抓那个女人?”他越说脸色越难看,“不要以卵击石,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深意,但是苏青墨眼下可没心思再去了解了。她是很感谢迟家兄妹、老和尚还有楼澈对自己的帮助,她也尽自己所能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但那不意味着她就得继续感恩戴德,从而耽误自己的事儿。 不再理会迟青云,苏青墨转身就走。不料她步子刚一迈出,身后的迟青云就忽然动了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很多:“你可知楼澈当日受伤就是因为他们口中所说的女人,你现在去,岂不是找死!” 愚蠢! 苏青墨没想到这家伙火气上来竟然连在哪儿都能忘掉,这么大嗓门说话还不如跳出去冲着那一坟场的活死人说我在这儿,你们来抓我啊! 相当不爽地一把将迟青云的手挥开,苏青墨冷眸扫了对方一眼后扭头就走。而迟青云见状也丝毫不含糊,皱起眉来再度出手,这一下已然用上了内力。 苏青墨余光瞥见对方动手,无奈之下只能迎头对上。所以说出门办事一定要带一个有脑子的,要不是想着对方曾经救过自己,她现在绝对一刀捅死这个蠢货! 就在二人一剑一刀对上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却在他们毫无意识中慢慢转换,等到一轮恶斗过后苏青墨重新落地,就见原本清楚无比的四周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浅浅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魔音穿耳,让人浑身不适。 “这是……什么……”迟青云见状,顿时懵了。 苏青墨懒得跟他废话,心里面却无比清楚现下别说是再找容骁他们了,怕是连活着出去都成问题。 而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成功脱身的时候,一个脚步声却突然出现在周围,沉稳又清晰,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来。 苏青墨的心头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原本还淡定自若的情绪莫名就有些失控。紧握匕首的手不自觉握紧,她不躲不退向着那传出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袭蓝袍出现在面前,那张脸,俊朗清逸,却熟悉得几乎能催断人肠。 “你来了。”他看着苏青墨,说道。 第824章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苏青墨一瞬不瞬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身上那蓝袍不知为何变得极其刺眼,竟硬生生刺得她快要落下泪来。他从迷雾中缓缓显出人形,脸上挂着的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三分清冷,三分柔和,一分笃定,明明是那般不和谐的三种情绪,偏生在他的笑容中得到了融合跟绽放。 “你来了。”他又说了一遍,终于停在了苏青墨面前。 苏青墨微微抬起头看着容骁,想要扑过去,想要将他紧紧抱住,想要狠狠咬他的肩膀,想要说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可不知为何那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动,她只能僵直着后背静站此处,直到过了很久才突然一拳砸在了他身上。 可是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容骁见状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仍旧含笑站在那儿,看着她又急又怒的样子。良久就听他轻笑了一声,双手后背,踱步绕着苏青墨转起了圈子。 “是想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吗?”他轻声说着,瞥了苏青墨一眼。 “因为我不想出现。”他说着,便自己做出了回答。 “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容易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我在离开你的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跟着你东奔西跑,却从没有想过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苏青墨,你总说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但实际你走的每一步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你走的每一步都为了自己。你说你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说不想害了别人,可你却没看到现如今这天下大势,皆是由你一人造成的!” “那些屠杀,那些分裂,那些死亡,都是因为你!至亲为你牺牲,好友为你死去,伙伴为你受伤!你说的每一句我不想我不愿其实都踩在他们鲜血淋漓的尸体上,苏青墨,都是因为你啊!” 苏青墨心口一阵剧痛,她很想抓着容骁的领子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而看着他逐渐冷下去的眸子,她却不敢动作,不敢询问,因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都是因为她,那些人才死去。都是因为她,大陆才变得一塌糊涂。这乱世皆是由她一人造成,可她却连善后的本事都没有。 容骁看着她逐渐失色的红眸,唇角一扬,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离开,我觉得接下来恐怕要轮到自己了吧。可我还不想死,尤其是为了别人的错误去死,苏青墨,我曾说过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但现在想想未免太过可笑,所以我想,离开你才是我应该做的最正确的事吧。” “苏青墨,你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成亲,不该在一起,不该携手度过那些糟糕的日子,更不该,承诺相爱。” 容骁最后一言说罢,伸出的手缓缓贴上了苏青墨的侧脸。然而那几乎要将人冻僵的温度只让苏青墨浑身发抖,她的眼眶逐渐变得模糊,一滴滴的热泪落下滴在他的手上,然后滑落在地。 所以,这归根究底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苏青墨缓缓闭上双眼,却没看到容骁眼中一闪而过的利光。就在她万念俱灰觉得不如就此离去的时候,突然一道戾气自周围散发而出,少顷只听“叮”的一声,贴在自己侧脸的手掌很快撤去,她再睁眼,就见迟青云手握长剑挡在身前,而那头,容骁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嘲色。 “你勾搭男人的本事一向厉害,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守卫了。” 他嗤笑一声,忽听迟青云喝道:“住嘴,你以为你懂什么!” “哦?那你以为你懂什么?”容骁闻言倒是止住了笑,但却一脸嘲讽地看着迟青云问道。 迟青云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他一边紧紧提防着容骁,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的苏青墨,这才发现,她真的在哭。 虽然相处短短不过几天,但在他看来,身后的女人一直都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她不算优秀,性格也不讨喜,说话做事总是很惹人讨厌,但尽管有这么多的缺点,迟青云仍旧不会否认的,是她活得真实。 起码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真实。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知道哪里不好哪里不对,愿意为此改变而不是嘴上说说,她活得很有勇气,她不应该受到别人的诋毁。 尽管他的脑袋不太灵光,但在刚才的对话中也猜到了面前男人的身份。他对他没什么看法也没什么要说的,但在对苏青墨这件事上,他很不齿对方的所作所为。 “既然当初选择的时候承诺了相携一生,又为什么要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轻言放弃?我是不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她是个女人,而男人,就是要疼女人的。” 迟青云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言罢他手中长剑一挥,做出了防御的架势。容骁见状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少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迟公子,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曾经所遇到的那些困难吧。” 容骁说着,身形忽然一闪,很快就见周围的迷雾再度散出,将苏青墨与迟青云两人笼罩其中。迟青云见状突然就有些急了,他担心容骁会攻过来于是胡乱挥舞着长剑,然而很快就有一双手从后面将他的胳膊按住,冲他摇了摇头。 苏青墨并未像他一样紧张,相反,比起刚才满心颓丧甚至想要求死的态度,眼下,她表现得相当平静。 她拉着迟青云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发现周围那些迷雾并非是固定,而是跟着他二人在动的。就在他们稍微变换了位置以后,眼前的场景莫名一抖,瞬时就变成了其他的画面。 阴天,小雨,在阵阵鞭子的抽打声中,苏青墨忽然发现逐渐显现而出的是一座府邸,上面那大大的平南王府四个字正中她的心房。 沾满了泥水的红绸污秽不堪,而随着逐渐放大的鞭声,她稍一迈步,便见那红妆嫁衣被打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是回忆,那是她。 第825章 既然过去,何不放下 苏青墨几乎没有勇气再走过去,明明只是些回忆,可现如今这样远远看着,却还是能够感受到鞭子打在身上的痛苦。她目光缓缓侧移看着那时英气冷酷的容骁,他眼中满是冷漠跟质疑,而讽刺的是,那时她的确是卧底前来,她的确从一开始就骗了他。 “那是……你吗?”身旁的迟青云发出疑问,显然对于容骁这样的做法很看不过去。 苏青墨没有吭声只依旧静站此处,很快就见画面再度一变,平南王府的场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容骁身处容召皇宫中被李继鞭打的模样。 皮开肉绽,血色蔓延,容骁表现平静,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可苏青墨却看得心如刀绞。那次是她鲁莽在先受了容湛设计才对他百般不信,将他逼到如此境地。尽管事后她将他救了出来,却从没想过他曾遭受了如此折磨。 再之后,画面一次又一次地转变。那些她曾对他的误会,对他的埋怨,对他的伤害一幕幕上演,而每当她情绪低沉地开始埋怨自己的时候,画面便会转变为下一副。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记忆重回在齐宣皇城门口,苏青墨看着自己坐在光球里将容骁打得奄奄一息的画面时,终于瘫坐在地,两眼失神。 她想,容骁说的没错,一直都是她的原因才害惨了众人。 “你们……这些都是你们经历过的?”这时,就听迟青云问道。 苏青墨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她,满目绝望。她唇瓣微张,低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这一方回忆中。 “是啊,经历过怨恨,经历过情爱,也经历过生死。我想我终是错了,才会连累他为我一步步走到至今,流离失所,伤亡惨重。” 对苏青墨忽然发出的声音倍感诧异,但是很快迟青云就摇头:“你不应该这样说。” “在望渊城里一直有句话,人这一生,每走一步就是一个选择。选择是你自己的,没有人逼你,既然走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在收到恶果后去埋怨别人。” 这番话听得苏青墨心口闷闷的,突然她笑得凄凉,垂首低语:“那你有没有听过,有因必有果这句话?” “世上一切皆是上天注定,但凡有因,必定就有果。如果不是我投身这一世,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替姐出嫁,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走到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命运的轮轨早就设定好了,我明明可以避开,但却傻得直接踩了上去。” “所以,是有我的干扰在先,他们才在这个既定的背景下做出了选择,但本来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起码……起码不至于丧命的选择。” 苏青墨越说情绪越失落,到最后只凄楚一笑:“他说的没错,我才是真正的祸根,一切皆是有我为因,才种下了他们命丧黄泉的苦果。” “你!”迟青云万万没想到苏青墨受打击竟然如此之深,原本就不是很会劝人的他更加着急,只担心继续这样下去,她会一时冲动而想不开。 但是尽管心急如焚,他面对周围不断变换的场景他却是丁点办法都没有。这种近乎幻境的局面他倒是听楼澈讲过,但对方那时也只当是故事说说,并未告诉他破解之法。 横竖都没有办法,迟青云只得闭着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时,眸中戾气翻滚,手中长剑也横挥而出。 “你若是男人,就站出来!这样折磨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就算她有千万种不是,那也不是她的本意!你身为她的夫君,不说为她承担反而还责怪她,如此还算什么男人!” “你口口声声说跟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实际也不过就是个信口雌黄的小人!你怪她麻烦,怪她自私,难道你就不是!你连自己都没做好,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 迟青云越骂越狠,然而毕竟是从未做过这种事,说到后面就开始重复之前的内容,底气也越发不足。在这期间苏青墨则一直呆坐在地,那些谩骂对她而言就像是空气一般,甚至连听的心思都没有。 面前的场景继续变换,而她也终于目睹了在自己失忆的那五年里,容骁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少顷一段新的场景出现的时候,苏青墨原本无神的双眸忽然间恢复了几分色彩,她看着那里面静坐在书房中的容骁,手握毛笔,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 苏青墨,苏青墨,苏青墨……满满的,全都是苏青墨。 他的表情是那样小心翼翼,仿若在纸笔上绘出来的便是自己最心爱的恋人。他就那样写了整整五年,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想念的时候,痛苦的时候…… 苏青墨忽然就泪眼模糊了,她紧紧攥着胸口,浑身抖个不停。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她不断地摇头,不断地落泪,却始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她只愿这一切都不要再发生了。 迟青云怔怔看着苏青墨,不知她是不是疯了。他整个人都没了动作,握着长剑的胳膊也缓缓垂了下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杀意突起,将那迷雾席卷其中,瞬时逼至二人身前。几乎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柄长剑从迷雾中横穿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苏青墨后心。 一旦正中,她将必死无疑。 在看到长剑出现的时候,迟青云想要去挡已经来不及,另有一股很强的内气出现,将他整个人困得死死的。他双目圆瞪冲着苏青墨怒吼一声“快跑”,然而这时就见那手持长剑刺过去的身影,缓缓显出了面容。 正是容骁无疑。 电石火光间,迟青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破苏青墨周围的空气,径直贴上了她的后心。 血花四溅,蔓延无休。 “你……是真的想要杀我吗?”良久,一道低语出现,带着无尽的绝望跟嘲意,只让听的人觉得无比刺耳。 第826章 他是我的男人 凉风突起,卷起地面落叶,阴气密布的环境中,鲜血滴滴落下。触目惊心的血花绽放在地面犹如那地狱边缘的彼岸花,不见,再见,终成一场空响,唯有心者才能听到,那是支离破碎的挽歌。 迟青云被那一声低吟所震,匆匆抬首,就见面前迷雾逐渐飘散。视线的终点是两个纠缠的身影,一柄长剑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血花自剑身滴滴落下,一双玉手横按在上,用尽全力,却是沉稳如石。 “你不是容骁。” 这时,苏青墨的声音自那处传来,她紧紧按住即将刺穿身体的长剑,冷眸凝视着面前这个长得跟容骁一模一样的人。 “你说什么?”这时,就听那人问道。 苏青墨轻笑一声,眉峰高扬。适才的凄惨悲凉统统不见,独属于王者般的霸气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红瞳紧盯面前双瞳,道:“我说,你不是他。” “他为王者,绝不会为过往小事而耿耿于怀!” “他为夫君,绝不会为过往伤害而抛弃发妻!” “他为男人,绝不会为迷茫未来而迷失自我!” “他可以怪,可以恨,可以埋怨,可以不满,但是他不会抛弃我,不会伤害我,更不会……想杀我!” 怒喝一声,强大的杀气从苏青墨周身散发而出,直冲上空。她身形飘飞一把将贴身匕首拔出,在将那鲜血淋漓的手撤离长剑的时候,一刀劈在对方头顶。“咔嚓”一声,仿若梦境被打破的一般,裂痕逐渐出现在四边,最终在冷风的侵袭下,化为灰烬。 碎裂的场景逐渐回归本来的模样,阴森的空旷场地上只剩下他们三人。很快就见周围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冒出,但苏青墨却不为所动,只盯着面前逐渐显出真身的人,莞尔一笑。 “红殊姑娘,真是难为你了。” 红殊盘好的发簪在苏青墨刚才强力一劈之下已经披散下来,红衣,黑发,苍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鲜血很快从她的侧脸缓缓流下,而她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用手指沾了些许后,轻触朱唇。 “还真是难得的美味呢……”她说着,艳丽的眸子微微一扬,“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也能发现,看来姑娘你还真是不同寻常呢!” 苏青墨对这样的赞许可没什么兴趣,她哼了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鲜血,一边道:“怪就怪在你不该给我看那最后一幕。” “哦?这话怎么说呢?” “唯有尝试过情爱的人,才明白何为刻骨铭心。” 红殊眼睛一眯,透出几分不悦:“姑娘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吗?” “非也,我的意思是说,你不配。” “你!” “你以为感情就是一时冲动,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个词儿叫做细水长流。有些事,在你认定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说不想就不想的。”苏青墨道,“或许你懂情爱,但你却只知其负面而不知其正面。刚才那一幕幕都是你窥探我内心时候发现的,可惜你只看到了惨痛的过往,却不知在经历那些痛苦的同时,我们也有快乐。” “而且,会继续快乐下去。” 在某一个瞬间,苏青墨还真的信了对方所制造出来的幻象。然而在最后那一幕出现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正如早前经历的那些一样,她与容骁,走过千难万险才有了如今的团聚,尽管不知何时就会到头,但关键在于要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那是她的爱人啊,是她认定了的男人,她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红殊看着苏青墨在说起容骁时的神采奕奕,眼中忽然浮起一丝异色,但又很快强压了下去。她忽然缓缓摇头,唇边含着一抹嘲色,一边用手指卷着头发一边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希望你们可以永远快乐下去吧。” “前提是,你能离开这里!” 随着红殊最后一言落下,她身形一动,已然飘到了后面。而周围蓄势待发的黑影们此刻也全都围拥而上,一副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的样子。 苏青墨不为所动,眸光一凛,抬手将冲上来的一人胳膊斩断。无视那喷涌的鲜血,她脑中想的却是红殊刚才最后的那句话。 为何她口中的前提是自己能离开这里,而不是如果能找到容骁? 难不成,他根本不在红庄里面? 尽管内心疑点重重,但面对越来越多的黑影攻击,苏青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只能身形穿梭在这些人中,一次又一次挥舞手中的匕首。 迟青云被她连累,却也没了选择,只能跟着她一起行动。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红殊所在的位置飘去,他很难想象,往日那般温柔如水的女子为何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狠毒,执拗,且那双幽深的眸子总是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楼澈总说红殊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人,他原还不信,现下却是动摇了。 “喂,用心点!” 正在此刻,苏青墨忽然一把将迟青云拽了过来,而同一时间,一把长刀劈在了他适才站过的地方。眼见苏青墨再度转身投入战斗中,迟青云一句“谢谢”含在了嘴里说不出来,只能别扭地转过身同她一起对敌。 这些活死人因为受过训练,所以动作很一致。虽说他们也可以感觉到疼痛也会流血,但身体素质却要比普通人强上太多。苏青墨因为身体一直尚未痊愈所以越到后面便打得越艰难,而迟青云因为心里面有事,下起手来也总是没那么畅快。 然而他们不知,就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头的红殊却已经在手中幻化出一个透明的光球。她一双美眸紧盯着苏青墨翻飞的身影,最后微微一笑,轻启朱唇。 “再见了,凰图之女。” 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 所以,你休要怪我! 第827章 为了这个女人 透明的光球随着红殊内心的意识逐渐变成了红色,那般耀眼的光芒很快就将整个院子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正在与黑影们打得不可开交的苏青墨跟迟青云在又一轮的厮杀过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然而就在他们侧目看到那异样的画面时,尚未来得及抽身闪躲,红殊已经奋力将光球打出。 “轰”的一声,仿若天雷滚滚,在红色光球所过之处,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其力量之大,甚至连周围的黑影都抵抗不了。随着一道接着一道的哀嚎声响起,那些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影化成了股股黑色的烟雾,却也变相给那红色光球加强了力量。 苏青墨因为左右招架黑影的攻击而闪躲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光芒缓缓将自己笼罩其中。暴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剧烈的热度而隐约开始发红发烫,她紧咬牙关硬挺,却想不到办法来阻止这一刻的厮杀。 难道……要在此开启凤凰图?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实让苏青墨一颗心低沉,然而笃定的视线却已经表现出了内心决定。她深吸口气正待调动体内内气的时候,忽然一道光亮自头顶处直击而下,很快那满身焦灼的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心底衍生出来的莫名力量。 耳边回荡的嘶吼跟惨叫在这时仿佛已经都听不见,她缓缓抬头,却只见那刺眼的光芒中,无数花瓣纷飞,兰花的香气很快将那腥臭跟血腥气所驱逐,一个人影缓缓出现,从天而降,最后悬空站在了他们上方。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在无数力量的冲击中,他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宛若银河般耀眼又干净。雪白的两条眉毛在脸上微微上扬,带着几许诧异几许无奈,那双澄澈的蓝眸宛若这世间最美的星辰,无声绽放,却仿佛能洞彻人心般叫人不敢小觑。银灰色的长袍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随风飘飞,如幻如梦。 他站在上空,俯视众人,如天,如仙,如神。 他便是王者,这望渊城中的王者,众生,以他为尊。 “够了,红殊。”谪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看着下首的红殊道。 相比苏青墨表现出来的震撼,红殊只是在最初的愣怔过后便很快回了神。她垂着的手莫名紧握成了拳头,少顷,只清浅一笑。 “楼澈,你还是来了。”她说着,低下了头,“我以为你不会来。” 原来这人便是楼澈吗……苏青墨想着,微微皱眉,心中却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不来,难道要看你继续这样错下去?” 楼澈说着,微微皱眉,只因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红殊周身的气变了。那种仿佛集结了万千冤魂怨气的阴森之感没用多久将将楼澈出现带来的暖阳所驱散,她再度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也变成了红色。 “红殊?” “若如你所说,我还应当感谢你了?”红殊“咯咯”笑得弯了腰,却忽然怒声吼道,“可我偏不领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楼澈澄澈的蓝眸浮起一抹很浅的怜意,却是没有说话。 “楼澈,这女人的来历你我心知肚明,她的存在只会毁了这望渊城,毁了你!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将她留下,甚至为了她不惜用自己的精元去护住她的心神!多少年了,我与你相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我不甘心,你既不肯回头,那我就帮你回头!只要她死,这望渊城就能恢复平静,只要她死,一切就可以……” “够了,红殊。”再度轻言一句,楼澈身形缓缓落下,停在了红殊面前。 然而红殊却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在那双眼睛变得越发红亮的同时,她周身的皮肤上也逐渐生出了股股红色的花纹,犹如那图腾般绽放在她的身体上。 “不够不够不够!楼澈,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看……” 红殊一边怒吼一边击出一掌,那一掌,正中楼澈心房。然而楼澈不闪不躲,只在对方手边的红光即将贴上身体的时候,手臂轻轻一挥,便听一声痛吟,下一刻,整个院中的阴森之气重新消散,无数黑影就此化为黑烟,而红殊的身体也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树干上,鲜血自口中喷出。 苏青墨大受震惊,就见红殊红色的眼瞳已经恢复了常色,周身的花纹图腾也彻底消散。她踉跄着步子从地上缓缓爬起,一如往昔般的娇弱动人,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楼澈,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打我?”她问道。 楼澈的眼中似有什么情绪翻滚而过,口中却道:“清醒了吗?” 说完也不等红殊再有回答,他转身看向身后的迟青云:“带她回去。” “可是你……” “回去。” 不知为何,楼澈的每一句话出口,就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听话的人,让对方必须服从他的命令。迟青云无奈之下只能拉起苏青墨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楼府,而楼澈则全程都没有去看苏青墨一眼。 “你会后悔的!” 就在苏青墨跟迟青云刚刚离开的时候,红殊看着楼澈狠狠道。 清澈的蓝眸再度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楼澈无声一叹,缓步上前。没等红殊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修长白皙的指尖一点一点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了嘴角边的血痕。 “我这一生,一直在后悔。” “所以眼下,只是想让自己少些后悔罢了。” 他说着,留下红殊一人,袖袍轻甩,就此离去。 红殊怔怔望着楼澈离开的背影,最后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膝盖,无声地哭泣着。而另一边,迟青云已经将苏青墨带回了楼府,无视周围下人们异样的表情,他不假思索将她带到了楼澈房中,不等阿白见状来找事儿,就将苏青墨一把推了进去。 满屋的兰花香很快将苏青墨包裹其中,她看着这房中的一切,忽然觉得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 少顷,门扉再度开启,兰花香浓郁了很多。苏青墨闻声侧目,就见是楼澈推门而入,他缓步而来,最后在距离她五步的位置停住。 “你……” “青墨。”谁料这时就听楼澈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第828章 我好想你 这声音听起来与刚才一样清淡,苏青墨莫名打了个激灵,往后一退:“楼先生?” 搞什么,刚才看都不看她一眼,现在倒是叫的亲热,可他们也不过是初次见面吧? 楼澈见苏青墨一脸提防之色,顿时蹙了蹙眉。他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也只发出一声“额”而没了下文,他低头略带懊恼地看了眼自己那白皙近乎透明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见状,苏青墨更是小心地后退了几步。她可没忘这人刚才不管什么情况都是一脸泰然,现下难道……吃错药了? “青墨,我不是……” “楼先生,你我并不相熟,还是称呼姓氏比较好。”苏青墨打断他道。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不管是之前还是刚才。我虽不清楚你跟红殊小姐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我继续呆着会对几位造成影响,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在府上叨扰了。” 说完,苏青墨一点头,抬脚就走。 楼澈见势,忽然高声喊道:“哎,你站住!” 苏青墨刚走到门口的步子一顿,头也不回:“楼先生还有事?” “我……”楼澈一听,忽然又慌了,“你先转过来。” 苏青墨朝天翻了个白眼,内心有些无法接受这人一前一后的变化。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转过身去,看着楼澈眉毛微扬。 “我有话要跟你说。”楼澈道。 “你说。” “你……你先摸摸我。” “……” 苏青墨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头部遭受了重击,否则她怎么听到这个刚刚见面的男人跟自己说,让自己摸摸他? 虽然苏青墨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她是有家室的人,男色当前,她就算再怎么觉得秀色可餐也不能真变成一个禽兽吧! 这样一想,苏青墨脸上添了几许古怪:“楼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你……没兴趣。” 楼澈表情一僵:“你先摸了我再说。” 这人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啊! 苏青墨觉得再这样待下去必定要出事,是以也不再回答楼澈的任何问题,转身就欲离开。哪知楼澈这一次不再只说话而是径直上前将苏青墨扯住,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让她重新看向自己,表情犹豫不决,僵持了很久才道:“你信我吗?” “不信。”苏青墨干脆利落地说着,挣脱不能。 “你!”楼澈顿时气绝,“苏青墨,你要找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是瞎了吗!” 闻言,苏青墨唇瓣微张,莫名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伤到了头。她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少顷,试探般道:“阿……阿骁?” 她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人长出口气,仿若放下心来一样道:“你终于认出我了。” 不!我没认出来!你这头发,这气度,这模样,到底哪里像容骁了啊! 然而没等苏青墨再出声反驳,就察觉到二人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的变化。她缓缓低头,就见楼澈紧握自己胳膊的手掌正在向外冒着滚滚白烟,像是被火烧到了似的,从微凉到炙热,对方暴露在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褪去白皙透明,反而变成了一种历经过风霜雪雨的健康古铜色。 心中一震,苏青墨诧异抬眸,见面前人眼眸一沉,那无可奈何的神色果不其然与自己心中的某个影子相贴合了。 苏青墨不由自主伸出了手,纤细的指尖流连过对方的衣襟,缓缓贴上了他的侧脸。少顷,白烟再起,炙热的温度传向全身,面前男子的脸在她的轻抚下开始发生变化,清透的肌肤逐渐幻化成虚无,取而代之的是那张熟悉到深刻心尖的脸。 白发点墨,眼眸黝黑,耀眼的银灰长袍染色成为令人心安的稳重藏蓝,剑眉星目,潇洒凌厉,唇角边含着的笑容莫名让人心安,花香依旧,但人却已不同。 难掩内心震撼,苏青墨空着的手正欲捂住唇,却被对方从半空中拉了过去,贴在了心口。 “你这傻女人,连自己夫君都不认得了吗?”他说着,淡淡一笑。 褪去了楼澈的缥缈仙气,此刻站在面前的男人真实且让人心安。苏青墨本还淡定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她紧咬着唇,挣扎良久,只道:“你混蛋!” “恩,我知道。”容骁心头一紧,老实承认道。 “你明知我就在楼府却避而不见,你该死!” “你明知我担心你担心的要死却故弄玄虚,你该死!” “你明知我身陷险境却最后才出现,你该死!” “容骁,你该死该死该死!” 苏青墨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跟难过在此刻尽数爆发,她一边捶打容骁,一边止不住地流泪。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般小女人柔弱的样子,可,面前站着的是她的男人啊,若是连在他面前都不能卸下伪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容骁任由苏青墨打骂,眼中满是内疚跟心疼。在陪着她发泄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抱住,一边轻吻她乌黑的秀发,一边柔声道:“都是我错,我混蛋,我该死好不好?” 苏青墨这时已经恢复平静,她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不好,你死了我打谁去!” 容骁简直哭笑不得:“我就这点作用?” 苏青墨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呢,要不是担心儿子太挑,我现在就把你给碎尸万段了,然后再找……唔……” 这一次没等苏青墨继续说下去,容骁俯身一吻落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温柔又霸道。 唇瓣摩挲,激起内心柔软,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身体紧贴,只想融化在彼此心窝里。唇舌相交彼此流连,很快碰撞出异样的色彩,满室旖旎,暧昧情深,终是将那委屈跟不忿化解了去,唯独剩下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若敢,就去给儿子找个新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良久,容骁喘着气在苏青墨耳边轻语。 苏青墨一张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明明想要大声反驳,却浑身乏力。紧攥着夫君的衣襟,她作势锤了一下:“你无赖。” “便是无赖了,又如何?”容骁轻轻一笑,搭在她腰身的手紧了紧,“阿墨,我好想你。” 第829章 他是我,我也是他 苏青墨听得心头一酸,反手抱住他腰身:“我也好想你,不过……” 她说着,手臂上扬猛地揪住了容骁的耳朵:“谁让你装聋作哑那么久现在才出现的,所以你活该!” 容骁急忙点头称是以此安慰娇妻再度冒上来的火气,他把她再度往怀里拥了拥才道:“你以为我不想去找你吗,但阿墨,我也是没办法。” 苏青墨听出他话里有话也没再吭声,事实上她也非常想知道在分开的日子里容骁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日在河中遇险,我本想将你拉至身边,但却发现你所处的位置仿佛跟我们不在一个平面,我怎么都触不到你,直到天色大变,周围冒出异样的红光,河中漩涡越发凶猛,我还没等够到你,自己先沉入水中了。后来我便也没了意识,待到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儿。” “但……我只是意识醒了,身体却没有任何知觉。” 苏青墨面露惊色:“怎么会这样?” 容骁苦笑:“当时我也是这样问自己的,明明脑子可以思考,但就是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身不能动,那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就这样也不知躺了多久,在我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金色的亮光,然后,我见到了一个人。” “楼澈吗?” 容骁点头:“是他,不过却也不是他。” “这话怎么说的?”苏青墨皱眉。 “因为那并非楼澈本人,只是他的一抹意识。他告诉我现在身在何处,告诉我目前的处境,还告诉了我你即将会遇到很大的危险。可就算听到这些,我还是只能干着急,因为我压根动不了。然后他就说可以帮我,但是有代价的……” 说到这儿,容骁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拧,显然有些不快。苏青墨见状心口一跳,下意识小心道:“他……不会说什么要你以身相许……” 话没说完,头上挨了容骁一巴掌。 “不过说起来倒也真算是以身相许,楼澈说只有他亲自出面才能救你,但他因为之前受重伤所以身体无法动弹,只有我把身体借给他,如此一来我能动了,他也能动了,你的麻烦也……” 容骁话没说完,苏青墨忽然手上一紧,拎着他的领子道:“你再说一遍?” “恩?” “你是说,你把身体……借……” 苏青墨甚至说不出后面的话,只攥着衣领的手骨节泛白。容骁看着她这样便知她是动了气,然而事情总有要说明白的时候,他深吸口气覆上她双手,道:“所以适才你见到的并非是我,而是……楼澈。” 容骁话音刚落,就见苏青墨的巴掌飞了过来。他急忙闪身避开将她箍在怀里,看着她一脸恼怒的样子,皱眉道:“你这是干嘛?” “干嘛?你说我干嘛!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一直都没清醒!你把身体借给他,你自己怎么办!就算是再十万火急的事,能比你自己还重要吗!难道我没说过,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吗!” 看着她急得跳脚的样子,容骁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而这时就听一道很轻的笑声自房中响起,犹如鬼魅般飘忽的音调顿时惊得苏青墨动静全无,警惕地环顾四周。 “看够笑话了?” 容骁一声厉言让苏青墨更感诧异,猛地推开他往后缩了缩。这鬼地方从她一来到现在就没一处正常的,难不成现在还真是撞了鬼了?而眼前的容骁其实也不是容骁,只是她的幻象? “要说实话……在下还没看够。”很快,适才轻笑的那一道声音再度响起,苏青墨急忙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光球缓缓从容骁的头顶里面飞出,飘在空中不断闪着亮光。 容骁眉头皱痕更深,他惊疑不定地撇了苏青墨一眼,才冲着那光球道:“没看够也没得看了,你还不赶紧帮我解释?” 那光球闻言一闪,轻笑声再度响起:“王爷,你的王妃当然是你来搞定,除非你愿意让她变成我的……” “好了,你闭嘴。”容骁快速打断那光球的话,重新面向苏青墨。 苏青墨此刻的脸色已经是苍白如纸,容骁见她警惕地看看自己又看看那光球,无奈之下正要上前,就见苏青墨猛地一退,伸手道:“别过来,有什么话你就站那儿说!” “噗嗤……” 苏青墨这话刚一说完,那光球便发出了一声嗤笑。 容骁见状气得脸色铁青,他瞪了那光球一眼后,才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青墨道:“阿墨,这家伙就是楼澈,你也看到了,他变成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真的连垃圾都不如。” “哎王爷,你说归说,骂在下干嘛?”光球闻言表示不满。 容骁理都不理他,只继续看着苏青墨道:“就在咱们来的前几天,楼府被人夜袭,府中下人虽努力抵抗,但对方来势汹涌,最后还是楼澈亲自出马将对方降服,但没等审问那些家伙,他们就全都咬舌自尽了。” “那他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苏青墨眉头轻蹙,指着那光球问道。 “这便是关键,那几个夜袭的人只是引子,在楼澈将他们的尸体处理掉之后,对方身上携带的一味蛊顺势爬进了他的身体将他控制,在他发现的时候,肉身跟神识已经出现分离,如果神识继续留在肉身将会跟其一起毁灭,所以为了不死,他就得找到新的肉身来保证神识不灭,如此才能够自由行动。” 这番话让苏青墨听得云里雾里,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既然只是要找到新的肉身而已,为何偏偏要找上你,这府中下人那么多,为什么其他人不行?” “那是因为,我跟他有缘啊……”这时,就见那光球突然插话道。 “有缘?难道你们以前认识?”苏青墨疑道。 “的确是认识,不过并非与他,而是与他的娘亲……叶青。” 第830章 往事长埋心 在楼澈那句话说完后,房中便陷入了沉默。容骁垂首不语,苏青墨也默不作声,唯有那神识的光球不断闪烁,过了很久很久,才又听楼澈道:“虽说故人已去,但若不提,怕是没办法讲下去。” “那一日你为阿白所逼入我房中替我看病,入门时,你表情诧异,显然是碰上了让你意外的东西。事后我想,我这里唯一能让你感到诧异的,便是这满屋兰花香了。” “叶青很喜欢兰花,再加之她出身擎南叶家,所以对炼蛊也颇有心得。她将兰花与蛊相溶,并在自己身上种下,如此一来身体带香便是她独有的特点,这也是为何你夫君身上总有兰花香的原因。” 尽管眼前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画面有点诡异,但苏青墨还是接受了楼澈此刻所说的设定。她扫了那头依旧垂首不语的容骁一眼,冲着楼澈道:“那这跟你有何关系?” “跟在下吗……”就听楼澈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了。” “当年初遇叶青,我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处处为难于她以求乐子。她却淡定自若只当我是有病,不仅可以化解麻烦还总能倒打一把让我措手不及,说来那时候,我真是非常讨厌她。” 这故事听起来怎么都很熟悉,苏青墨闻言不由侧目,就见容骁这时也抬起头来,一瞬不瞬望着她。 “但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为我的飞扬跋扈就此招惹了不少麻烦,在一次跟人决斗时受了暗算伤得很重,往昔亲友生怕连累自己无一人肯救我,唯有叶青不计较往日我对她的所作所为,夜半寻找,将我带回家中。” “彼时我心脉已伤,叶青用她心头血喂蛊来为我制药,服下药后我的心脉总算是被护住,这才没了性命之忧。但之前我已说过,叶青身带兰花香,她的心头血变相进入了我的身体,所以连带着我体内也有兰花的气味。正因如此,我才会希望借助王爷的身体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局面不会变得更糟。” 楼澈说到这儿,再度长长叹了口气:“其实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便察觉到天象异变,是以提前做了准备。王爷倒是落入了我提前布好的阵法中而没有受伤,但是王妃你跟你的朋友们,却不小心滑落出去。眼下你二人在我这里还算安全,至于其他两位……怕是凶多吉少。” 听到这儿,尽管思想上还是很难接受,但苏青墨还是道:“既然你早就发现了阿骁,为何非要今日才肯露面?” “因为身体与神识无法达成统一。”这时,却是容骁接过话,看着苏青墨解释道。 “楼澈的神识在出事后一直被大师强硬留在本体,是在我出现以后才分离出来。但是他的神识还带着原本身体的记忆,而我的身体里又有我自己的神识,两个不同的神识共存在一具身体里是很危险的事,如果没有磨合好,人是会变疯魔的……” “没错,正因如此,尽管你二人是一起出现的,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先将他藏起来。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 适才还幸灾乐祸的人这时候倒变了态度,苏青墨倍感不自在,轻咳一声后才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日我入城之后,为何会失声,现下又为什么可以说话了?” 楼澈的神识光球闪了闪,蓦地,飘至苏青墨头顶。股股金亮的光芒很快从上方灌入她的头顶,少顷便听楼澈道:“因为你身体里的东西导致你在入水后与望渊城周边结界起了冲撞,你声带受损,所以才说不出话来。不过适才在红殊的院子里,她用灵力制造了新的结界给你,你身陷其中不再受控,所以才又可以发声了。” “那我现在……” “结界这东西会相互抵消,你抵消了第一个结界,又逃离了第二个结界,所以不会再受影响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疑问在此刻全都得到了解答,苏青墨深吸口气,高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一些了。冲着那将热量传至自己身上的光球道了声“谢谢”,苏青墨走到容骁身边,看着楼澈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那我们便不在此叨扰了。希望楼先生可以去向红殊小姐说一声行个方便,让我们的朋友可以安全离开此处。” 然而苏青墨这番话说完后,那光球却只是忽闪不停,却始终没有话再传出来。苏青墨奇怪地看了看光球后又看向容骁,就见后者脸色难看,显然是心里藏了什么事。 “怎么?”见状,她扬眉问道。 容骁脸色有些难看,垂头深吸口气,才道:“阿墨,咱们暂时……怕是回不去了。” “为何?” “因为这地方,只能进,不能出。又或者说,在没有合适的契机之前,我们只能留在这儿,直到死。” “你说什么?”苏青墨双目圆瞪,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尽管一直都知道望渊城这地界奇怪,但也不至于只有进口没有出口吧? “王妃,我知道你着急回去处理大局,我也很希望可以帮到你的忙,但眼下,怕是不行。”楼澈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了之前的轻快,眼下听来反倒有些沉重。 苏青墨蹙眉没有接话,楼澈见状便也继续道:“你可知是什么人将你们送来的?” “你知道?”苏青墨反问道。 楼澈顿时苦笑不已:“我也不知,不过你应该也发现了,红庄里有一个人,对方一直在处心积虑对付我们楼府,而以我跟大师的能力都无法抓出那人,所以,若是她不出现,我们就只能驻足不前。” 尽管苏青墨心中不忿,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正是她从红庄黑影口中听到的那一位。连楼澈跟老和尚这样的人都没有办法,难道那人真有翻天的本事? “若是楼府跟你不保,会发生什么事?”这时,苏青墨脑中冷光一闪,突然问道。 就见那闪烁的光球突然停止了动作,过了很久,才声音低沉道:“楼府毁,望渊灭,而你们也将葬身此处,再也回不到来时的地方。” 第831章 有贼心,没贼胆 楼澈一语说的平淡,言语之中尽是无奈跟怅然。本还缓和了气氛的房间这一刻又变得冷凝沉重,三人静默,谁都没有开口,或许也是深知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也不知是谁叹了声,原本紧闭的窗户在这时微微露出了一条细缝,凉风灌进屋内,让愣神的三方终于回过神来。 苏青墨重新看向那闪烁不定的光球,秀眉轻蹙斟酌了良久,才道:“若照你这么说,那可否请你告诉我,这望渊城到底是为何而存在的?” 光球继续闪着亮光,少顷回道:“执念。” “因为有执念,所以才会出现,因为有执念,所以才不会消失。而我便是这执念的根本,不然你以为城中人为何虽已红庄马首是瞻,却从不敢来楼府造次。” 这话说得未免太狂傲,苏青墨嘴角不禁抽搐,干笑两声道:“所以楼府便是望渊城的根本?” 光球闪了一下。 “那朱家跟红庄为什么敢来挑衅你府上的人呢?” 光球不闪了,过了会儿就听楼澈声音不自然地道:“王妃,凡事总有意外。” 这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是城中老大吗!苏青墨无声白了楼澈一眼,这时就听容骁忽然道:“那依你看,我们眼下要怎么做才能找回伙伴离开这里?” 楼澈神识的光球一闪,道:“等。” “等?” 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念出那个字,眉头齐竖。然正当他们准备问等什么的时候,一股很浓郁的杀气突然在四边出现,霎时就听“咚”的一声,一个人影径直从窗户口撞了进来,红木制的窗格被撞得粉碎,而紧接着又有一人飞身而出,青衫墨发俊颜,正是迟青云无疑。 这一局面出现,饶是苏青墨都不知该怎么个解法。楼澈正在头顶上闪着亮光,她跟容骁两个外来者站在这儿一脸尴尬,那头地上趴着的正是阿白,而迟青云就站在那儿用冰冷的视线扫视这一切,最后长剑一指地上的人。 “她在偷听。” “哦。”苏青墨僵着脸答道,“那个你……” “我没跟你说。”迟青云比往常表现得更冷漠,越过苏青墨头顶直接看向那正准备溜进容骁身体里的光球道,“我在跟他说。” 完全没料到这家伙竟然猜到了事实真相,苏青墨很是为难地瞥了容骁跟楼澈一眼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你先别生气,他也是有苦……” “衷”字未出口,迟青云手中长剑已然挥了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道:“滚开,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这下子可是惹毛了容骁,他一把将苏青墨拉向身后,冷着脸道:“区区一个楼府下人也敢如此猖狂,难怪连自己主子都保护不好!” “你说什么?”迟青云顿时火了。 “我说,楼府有你这种无用只会跟女人撒气的人在,难怪沦落到如此地步,什么阿猫阿狗都被放进来了,也是你们命大才没死!” 迟青云当即红了脸,二话不说就要提剑而上。容骁冷笑一声后撤开步子做防御的架势,丝毫不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就在两方蓄势待发即将开战的时候,忽然就见那光球一闪停在了他们中间,楼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已然带了愠气。 “你二人若真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先解决了地上那一个?” 经由他提醒,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阿白在房中。只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系列撞击,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好,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表情痛苦地捂着上腹部似乎是被撞断了肋骨。 她自然也听到了楼澈刚才的话,这时紧咬着牙转过头来,冷哼一声道:“难怪红殊小姐怎么都找不到你的下落,没想到你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然而逞一时口快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阿白话音刚落,迟青云抬手就是一剑。 房中女子痛苦的哀嚎声响起,苏青墨为防再有其他人围过来说不清楚,只能摸索着走到窗边,顺手找了块木板将那空隙挡住。 “青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到任何事都要心平气和,尤其是在对女子方面。”见状,楼澈很快冲迟青云教育道。 迟青云冷哼一声压根不予理睬,楼澈自讨没趣只能闪了闪亮光,重新向阿白道:“事到如今还在将事情往红殊身上扯,你是真当我没本事了吗,阿白?” 阿白紧紧按着伤口,冷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便讲到你懂。”楼澈轻声一笑,苏青墨想如果此时这人站在面前,一定是一脸和煦的笑意,唯有那双澄澈的蓝眸会闪着几许冷光吧。 “当年你入府其实并非我本意,而是大师的意思。他看重你性格隐忍能成大事,说你骨子里有股狠劲儿,只要引导得当,日后必成大事。但他只看到你的性格却不知你的想法,你是隐忍,狠劲儿也足以成事,但你不安现实,一心想要爬高往上,我为何将你从贴身侍婢调去伙房帮差,那是因为你总想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想成为这楼府的女主人。” “你、你胡说!”阿白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然楼澈的光球却依旧闪烁不停,道:“我是否胡说你自己清楚,你心里怨恨我对你的安排,所以才受了奸人蛊惑将这狠劲儿用在了我身上。那日楼府遇袭,如果没有人在里面接应,他们如何可知真正的阵眼在哪儿,如何能安然入内?是你,出卖楼府地形布局;是你,带他们入我主院;是你,看他们将府中众人砍杀。” “但是你怕了,你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也会遭此狠手。所以才在我受伤期间尽心尽力服侍我,直到那人再度联系了你,将你的想法动摇,你才会准备了第二次动手。只可惜老天不从,若非他们几人的出现打破了望渊城的局面,现在的楼府怕是已经成为一片灰烬了吧?” 第832章 人生总有不如意 楼澈的话不仅让阿白震惊,更是让房中的苏青墨等人震惊。然而她与容骁毕竟是外人,从未听过这些倒也情有可原,但是迟青云此刻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显然楼澈对他也做了隐瞒。 然而楼澈却丝毫没有发现不对,继续道:“他们的出现打断了你们的计划,不得已只能重新安排。而我那时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安排布局,只能等合适的契机到来时再作打算,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能告诉大师你的狼子野心,跟那些龌龊勾当!” “阿白,你原本可以避开这条路的,但是你一错再错,一次不行就做第二次,如果不是平南王妃看出了你的不对劲,眼下楼府……不,是整个望渊城,怕是要就此消失了吧?” 阿白无言以对,她匍匐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楼澈神识的光球闪了又闪,最后轻叹一声,道:“阿白,大师曾说过,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本。这望渊城便是你的根你的本,可你却把它忘了,宁愿以一己私欲看着它毁灭,这便是你所求的吗?” “你懂什么……”楼澈一语落下,阿白忽然接话道。 “恩?” “我说你懂什么,楼澈,你高高在上,被众人尊为神一样的存在!你可知我们这些人心里的痛苦!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能活在当下,甚至连点期盼都没有!你高兴了便带我们回来培养我们,可谁不知道被你看中的人都是正儿八经有本事的人,你培养他们难道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多少次,因为你与红殊之间的矛盾跟纷争,我们打得头破血流,有些人甚至连命都丢了!而你呢,你简单一句‘这都是命’便将一切了结了,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的性命要你来操控?” “楼澈,我跟他们这些人比起来不过是多了自己的想法而已,但就这在你嘴里便是忘本,便是罪孽!” “你才是最该死的人,你才是最不配在望渊城中活着的人!” 在阿白心中积压了数十年的委屈跟愤怒在此刻尽数爆发,她叫嚣着,嘶吼着,若是可以只想将那代表着楼澈神识的光球给捏碎。但是再怎么愤怒的火气最终也只不过是颓然,她肋骨已断浑身丁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个畜生一样趴在这儿,等着自己的性命再一次被人定夺。 苏青墨见此情景,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极好极坏之分,阿白的所作所为她就算理解,但是也不赞同,相反,或许是因为活了两世的原因,再加上一路走来见惯了悲欢离合,她反倒更赞同楼澈的观点…… 人不能忘本,你要坚持的是初心,是你最初坚定的决心,而非一时的欲望。 “阿白,你该知,就算我认同你的话,也不赞同你的做法。祸是你自己闯的,楼府,望渊城,不会再留着你的性命了。” 良久,楼澈一道轻语,将阿白手中仅存的一捆稻草给拔去了。不等他再有其他的话,迟青云已经手握长剑步步上前,冷冽的剑尖正在那微斜的阳光照射下闪着晶亮的光芒,阿白微微侧目,便觉得眼眶一酸,怔怔落下泪来。 “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没想着能活下去……”她说着,眼睁睁看着长剑抵在了脖颈上。 阿白抬起头看着冷眸冷脸的迟青云,英俊的长相在这望渊城中排在前几位完全没问题,但奈何是个没主意的痴儿。对他,她一向是厌恶的,在察觉到皮肤被那剑气寸寸撕裂的痛感后,她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少顷扬声道:“迟青云,你难道忘了你的亲妹妹还被落在城边的破庙里吗?” 迟青云前刺的胳膊突然一顿,他瞳孔一缩俯身攥住阿白的衣领:“你再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死,你就再也不会知道迟素的下落了,哈哈哈哈哈……” “你这毒妇!”迟青云大声咆哮着,他气得浑身发抖,然那紧握长剑的手却无论如何都刺不下去了。 阿白见状,脸上忽然溢出一抹怪笑:“迟青云,你一直都像是楼澈的狗一样,可你有没有想过,狗也是有尊严的呢?他捡你们回来,明知你们时时被人欺负,但是从来没有管过你们呢……” “所以如果迟素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心心念念信奉着的他吧……” “不好,她要自尽!” 苏青墨见势不对急忙大声喊道,然而还是晚了。阿白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脖子一侧便自觉贴上了迟青云手中的长剑。鲜血很快溢出,宛若那红绸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迟青云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那儿,一双手被染得血红。他痴痴看着阿白双眼紧闭一命呜呼的样子,良久,却是低头“嗤嗤”笑了起来。 “青云你先莫慌,素素应该是被红庄的人带走的,你拿着我的牌子去见红殊,她……” “不必了。”没等楼澈说完,迟青云忽然打断他道。 只见楼澈那神识的光球瞬时停止了闪烁,很快,就听他疑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了。” 迟青云的声音低沉且无力,他松开紧紧扣着阿白肩膀的手,摇晃着身子,狼狈起身。他整个人像是都没了意识一样,手中的长剑随意划过阿白的身体,后落在地上,与那鲜血一起描出长长一道。 他站在那儿,头颅低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起身,唇边含着一抹嘲笑,看向楼澈重复道:“不用了,楼澈,你不用管我们。” “青云,你……” “你一直都没有管过我们,不是吗?”蓦地,迟青云身上强压的怒火瞬时被点燃,他怒视那光球,吼道,“你明知我跟素素自打入府以来就被他们看不上眼,你明知我们三天两头地被人欺负,可你管过吗,你问过吗,你甚至连一句有没有事,会不会疼都没说过!” “既然这样,你现在又何必多管闲事!” 第833章 不用你管,我自己来 迟青云的吼声响彻整间屋子,他与楼澈对峙的画面尽管看起来无比奇怪,但苏青墨却不好指出来。她与容骁莫名就成了多余的人,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只能缓缓退至墙边,心里却不胜唏嘘。 人心果然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没有人能看懂,没有人能看透。 在迟青云冷嘲过后,楼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停在那儿好久,才长出口气道:“青云,别耍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迟青云冷笑,“是啊,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小孩子。” “但是楼澈,小孩子也是有心,也是有脑子的,你真以为我不清楚你带我跟素素来楼府是做什么?” “你说你是这望渊城的根本,我信,但如果没有外力协助,你一人如何能扛起这么重的担子?早些年前你便开始在街上去找那些本身有能力的人,他们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有对未来的希冀,所以对你唯命是从。他带他们来府,根据他们彼此的能力来用不同的方法培养他们。你让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都有了活下去的本事,但之后呢?” 说到这儿,迟青云脸上笑容更冷:“之后,在他们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便吸光他们的精气,然后杀了他们。” “这就是你做的事,你为了维持自己的根本,不惜去斩断别人的根本。可即便这样还是没有人会怪你,因为你是他们的救世主,你是这城中的神,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望渊城顺利运转下去。” “但是楼澈你忘了,纸包不住火,你的所作所为,终究会有人知道的。我们知道,我们不走,那是因为我们愿意为你付出,为你死。但现在,到此为止了。” “我,迟青云,不愿意再跟着你做一只狗,我也想有脑子,我也想坚持自己的根本。” 迟青云的表情,随着那些话而变得越来越绝望,到最后,满目清冷,丝毫没有丁点温度。最后,他扬起手中长剑并举起了一只胳膊,少顷,刀锋划过,鲜血溢出。 “就此,恩断义绝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楼澈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随着迟青云的离开,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光球再度闪烁个不停,速度比之前不知要快多少。他漂浮着冲到门边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看着那少年直挺的后背,对方走的决绝,内心再无丁点牵挂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这是怎么了?”这时,老和尚闻声而来,手边拄着一根拐,一脸诧异地看着屋内情况。 苏青墨摇摇头,容骁更是不语。唯有楼澈神识的光球依旧在那里闪烁不停,到最后就听他长叹一声重回屋中,道:“青云走了。” “走了?”老和尚拄着拐快速走了进来,“出什么事儿了,我就去了趟药房配了点药给你们,他人怎么就……” “所以,你真的是在一直利用他们吗?”这时,容骁忽然打断老和尚,冲着楼澈问道。 这一语也间接道出了苏青墨心中的疑问,她抬眸看去,就见楼澈的神识光球再一次停止闪烁,他停了很久,才道:“若我说是,你们会瞧不起我们吗?” “会。”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道。 很快就听楼澈闷笑起来,声音中再也没了初见时候的那种张扬跟轻快。他缓缓落在了面前的红木矮桌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幸好,事情并非与他所说的一模一样,否则我怕是再讲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了。” “青云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基本没错,但有一点,我吸他们的精气,并非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根本,而是为了救他们。” “救他们?”苏青墨皱眉重复道。 “望渊城跟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里,身体内气越强的人,越容易受到周围结界的影响,进而变成废人。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因为本身内气太强而深受影响,有些几乎失去了自理能力。所以我才将他们带回来,正确引导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有可以活下去的的机会。” “但刚才已经说过了,内气越强,受到的影响将会越大。而等他们本身的能力已经超过结界所产生的压力后,两方力量相触,会惹得他们自爆身亡。” “所以我必须要吸取他们的精血,让他们的身体失去一个保障。而到了那时,我会消除他们之前的记忆,让一切都变回最开始的样子。” “你们是听有人说楼先生每年都去捡一些人回来吧?其实……哎,其实那些人以前就是楼府的,不过是被消除记忆后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他们所经历的事正是以前一遍又一遍经历过的,所以并非楼先生抛弃了他们,而是再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们啊……”这时老和尚也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于是突然插嘴道。 听到此,苏青墨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越发觉得自己来的是一处莫名其妙的地方。容骁与她想法相同,闻言只稍一沉吟后,道:“所以说,在这里,每个人身体的精血是源源不断的,你可以吸取,但是销毁不了?” 楼澈的神识光球闪了闪,表示肯定。 “但……这怎么可能呢?”很快容骁便失笑道,“若是照你所说,这里的人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经历自己的人生,不老不死,不生不灭,这完全不符合……” “不符合常理对吗?”楼澈接过他的话,无声一笑,“王爷,我以为你懂了,但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你什么意思?”容骁皱眉。 楼澈的光球重新漂浮升空,少顷却在屋中央快速飞转起来。很快就见他在屋子里画出了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他的声音也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说望渊城是一个符合常理的地方,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可以操控我的神识进入你的身体而还能保证不灭不散呢?” 第834章 望渊魂都永不灭 听着楼澈这一番话,容骁表示,无言以对。 事实上早在对方提出与他共享身体这一建议的时候,他因为担心苏青墨的情况,是以压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而现下想来,还真是莫名让人觉得惊恐。 苏青墨看了看楼澈的神识光球又看了看容骁,再看了看老和尚,越发觉得云里雾里。就算她活了两世也见过种种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现象,但面对此情此景此话,她还是觉得接受无能。 想起红庄那一片坟场,想起楼澈刚才所说的神识互换,想起关于楼府下人不死不灭的情况……蓦地,苏青墨脑中利光一闪,她猛地抬头,浑身竟抑制不住地颤抖。 “之前我入红庄埋伏的时候,曾经见过很多……很多活死人。他们白日休息,晚上才出来活动,跟鬼一样。但是他们又跟鬼不同,因为鬼是无形的,而他们却是有身体,知道痛,还会流血。更关键的是……他们在初见的时候曾说我身上有异味,但是却没有说迟青云有异味,这是不是说明……” “说明望渊城是一个鬼都,而你们……都是鬼?”将内心的真实想法道出,苏青墨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有勇气。 就在她说完以后,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楼澈不语,老和尚也不再吭声,但是他们低垂的头颅跟满满无可奈何的模样,却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想法。 苏青墨咽了口吐沫莫名觉得有些慎得慌,拽过容骁再度往后一退,就见老和尚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古怪地笑了笑。 “你……你笑什么?” “老衲笑你蠢。都在望渊城呆了这么久,也跟我们这些人共处了这么些天,就算我们真的是鬼,又有什么好怕的?”老和尚白了她一眼道,“再说,老衲要真是鬼,定当先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这丫头,明知那一日是阿白设局还下猛药,你可知老衲拉了几天肚子?” 苏青墨撇嘴自知理亏,但还是鼓足了气道:“所以说,你们不是鬼了?” “王妃,你可知魂跟鬼是有些区别的。”这时,楼澈终于开口,打断了苏青墨跟老和尚的对话道。 “此话怎讲?” “魂乃组成人身体的一部分,人活着的时候,三魂在身,维持人的意识跟智商。但人死后,一魂归天,一魂入地,留下一魂守尸,而这留下的一魂,便成了鬼。” “魂乃是一种意识,一种精神,在脱离了身体后仍可生存,而望渊城便是在这种意识中存在的,便是我之前所说的执念。” “那些有牵挂的,不愿走的,不甘心的魂,最终将全都流入望渊城中,以一魂化成肉身,一魂入体,如此便有了你见到的我们。但自古便有三魂七魄一说,没有魄而只有魂,人便不是完整的,所以他们没有过往,也不希冀未来,他们吸收望渊城内的气维持自己,但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度过生活。” “所以,望渊城不是活人可以长久驻留的地方,这也是那个人将你们送来的意思,希望借助望渊城的力量减弱你们身上的人气,当你们与这里融为一体的时候,望渊城灭,你们也就没了。” 苏青墨紧紧咬住嘴唇,尽管心里还是觉得这些家伙是鬼,但她更想知道的,到底是谁在背后动了这手脚,将他们逼到如此地步? 苏钲吗?她不觉得,若是这老东西,直接将他们杀了就是,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可若不是他,那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更何况她总觉得,对方将他们送来此处,还有其他的原因。 “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我如何能相信你跟那人不是一伙儿的?”这时,容骁忽然道,“毕竟,你与我共享身体,便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气留在了我体内,你既说对方的目的是削弱我们身上的人气,那现在看来你的做法倒与他如出一辙。”容骁说着,眸色一沉,“再者说,望渊城中的人没有过去,不希冀未来,但是你,还有这老头儿,可是什么都记得清楚。” 楼澈闻言,那光球再度停止闪烁,似乎是在思考怎样回答。而老头子却开始无奈地摇头,率先开口道:“他是这望渊城的根本,若是连他都忘了,望渊城如何生存?” “至于老衲……或许是老天的意思吧,否则没了我,你二人眼下还能活得了?” 话是没错,但道理依旧不能让人信服。苏青墨秀眉轻蹙,忽然开口:“世上众人千千万,为何偏偏选你楼澈作为这望渊城的根本?而若是只有你为根本,红庄又是为什么存在的?” “我只能说,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我的预料了。”楼澈深吸口气,无奈道,“红庄如何存在,我回答不了你,我只能说是命数。至于我自己为何会被选为望渊城的根本……二位,你们可还记得叶青?” “这关我母妃何事?”容骁不悦道。 “关系很大,若是没有叶青的心头血,我怕是也不会变成这样……”楼澈苦笑道,“她是叶家出身,身体本就与常人不同,这也是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养蛊的原因。但我却非叶家出身,所以即便叶青用自己的血炼蛊救了我,却还是让我的身体出现了排斥反应。” “什么反应?”苏青墨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最初只是一些普通生病的症状,但到后来,体内的蛊毒与内气相撞,我整个人便受不住了。那时叶青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为了弥补,她一直用血喂我来压制我体内的蛊毒。但是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更何况她也不能养我一辈子,所以为了不拖累她,有一天趁着她离开的时候,我便自尽了。” “我那一世做了太多错事,罪有应得,所以我死也算是活该,毕竟这总是命中注定的事。”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肉身毁了,魂魄却来到了这个地方。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第835章 人生处处有选择 苏青墨怔怔看着楼澈的神识光球,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变成这样。少顷她侧目看向容骁,就见他的表情也相当难看,毕竟怎么说起来,楼澈这条命都是因为叶青的疏忽而没有的。 “你们不必替我难过,我说了,自己前一世错事做的太多,所以死不足惜。但是我没想到,来到望渊却要为之前做过的种种赎罪。我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安定吧安定吧’,所以想到安定,就想让望渊定下来,这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可是没有人操控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尤其是在遇到大师以后,更让我知道了何为因果报应。这便是我能给你们的解释,若是不信,二位自可离去,我跟大师会尽我们所能找到你们的朋友然后想办法送你们离开。” 苏青墨闻言抿了抿嘴,没有吱声,只是侧头看向容骁。容骁此时正一脸阴晴不定地看着那光球,少顷,唇瓣轻启:“当年我母亲欠你一命,今日,便由我来替她还你。” “你不必……” “废话便不多说了,该怎么做,还请你告诉我们。” 楼澈的光球闪了闪,良久,重重叹气道:“我一直觉得你跟你娘亲不太像,但现在看来,你们是相像的,因为你们都喜欢多管闲事。” 容骁自嘲一笑,转头看向苏青墨道:“适才我自作主张,娘子可怪我?” 苏青墨抿嘴一笑:“怪。” “那可如何是好?” “就罚你无论何时都平平安安的,否则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明明是调笑的话,眼下听起来却满是哀凉。毕竟在了解了目前所处的环境后,无论是她还是容骁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机会能活着出去。但人这一辈子,尤其像他们这种经历了千难万险的,若是真的风平浪静,反而还会不习惯呢! “眼下阿白已去,那神秘人的下落我们暂时是没有了。不过她既说迟素被人带走,我想若是追着这条线查下去,可能会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难道不是红殊做的?”苏青墨忽然反问道。 “当然不是。”楼澈答得肯定。 “为何不是?别忘了刚才在红庄,她可是想方设法要将我杀死的。”苏青墨淡淡道。 就听楼澈再度长叹一声,缓缓道:“她杀你,是因为她觉得你的存在会伤害到我跟望渊城,她最初出发的角度便是为了望渊城,又怎么会做劫持迟素这种事?” “更何况那小丫头对这种事儿没兴趣,她有兴趣的一直都是……”这时,大师突然插嘴道。 “大师,我瞧着你身子还是不太舒坦,不如先去茅房门口蹲着吧,免得等下又弄到裤子上。”楼澈急忙打断他,“好意”提醒道。 老和尚表情一僵,拄着拐嘴里面骂骂叨叨就出去了。苏青墨冲着容骁眨了眨眼,心道就算旁人不说他们也明白,那红殊有兴趣的不就是面前这光球吗,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喜欢这种家伙…… 脑中谜团在这时都已经解开,而距离迟青云离开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知道事不宜迟,苏青墨便与容骁转身前往破庙,而楼澈因为今日耗力太多需要休息,是以便留在楼府,看着他们二人渐渐远去。 “命运的轮轨早就启动,人这一生,每一个选择便注定了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你我都是如此,他们也是一样,劫难啊,劫难……” 房中响起他无奈的长叹,宛若那空谷的幽灵声,无奈且苍凉。然而很快另有一道声音在距离望渊城千万里远的地方响起,像是在回答楼澈一样,沉重的声音缓缓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主子,暗卫来报。”这时,门外忽然有人说道。 “报。”门内的人换上一道严肃的声音简单道。 “珉合城中大乱。” 简单的六个字,却隐约表达了局势的紧张,而门内的声音却在这一语过后,陷入了沉默。 “是谁?”过了很久,才听那人问道。 “是景公子跟范公子二人,闻言是为了……” “平南王夫妇。”门内的人很快接过话,长长叹了声,才道,“随他们去吧,只要没过那根线,就不必理会。” “那少主子……” “是时候该给他点压力了,吩咐城中的人,动手吧。” 随着来人一声“是”,很快周围的一切都归于最初的平静。无尽的黑暗中是谁在伸手拨动命运的轮盘,又是谁在俯瞰一切? 正如对方所汇报的内容一样,此刻的珉合城在经历了短暂的平静后,终于开始了新一轮的暴动。但是那暴动却并非是由皇权引起的,而是简单的私人恩怨。 景清蓝在自家兄弟和未来小舅子跟着苏青墨夫妇失踪后,便急得满嘴长疮。尽管同为家属的叶繁花一直劝他不要着急不要慌张,但他还是无数次的懊悔,懊悔为何当日跟去的不是自己,为何出事的不是自己。 心里面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道理,在控制了城中的局面后,他便一直派人四下寻找那四人的下落,然而整个珉合城都快要被他们翻个底朝天了,那四人竟然连点影子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他的属下带来了范庭川正在城中的消息,并且还说肖瑾尘很有可能就是跟对方在一块儿。 景清蓝对于这个又敬佩又厌恶的对手一直都有种很难说明的感觉,但是在范庭川明确表示支持苏钲后,这种感觉就全都转化成了愤恨。眼下听说对方在城里,他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范庭川,在派人跟着对方好几天后,他终于摸到了门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终于带人将范庭川一行堵在了城外的河边。 “范庭川,是你自己跑来我的地盘,那么你死,可就怪不得我了。”景清蓝在见到范庭川的背影时,不禁冷冷道。 哪知范庭川闻言却不转身,只是长出了口气,这才道:“若是我死,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你的弟弟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范庭川说着,转过身来,“他们现在有可能就在这里面,而只有我知道从何下手。” 他的手指着那滚滚河水,却像是一把刀子,割断了景清蓝心里仅剩的一根弦。 第836章 风来,水起 景清蓝看着这个转向自己的男人,唇瓣微张,面露异色。那往日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乞丐一般,衣衫尽是污渍,双眼乌青,胡子拉碴。 他脸色微微泛白满是憔悴,一双晶亮的眸子也混沌不堪。他转过来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看着别人,景清蓝原本满腔怒火这时候不知怎地就有些发不出来,紧了紧拳头,他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百遍千遍也还是一样,你要找的人,在那里。”范庭川淡淡说着,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再度指了指那没有尽头的河面。 “你敢耍我!” 火气经由这么一浇还是冒了上来,景清蓝怒喝一声握着拳头就上前,冲着范庭川的脸打了过去。然而他原以为的抵挡却没有发生,范庭川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儿接下了他这一拳,只见他步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擦了擦唇角,然后重新抬起头来。 “打完了吗?打完我就继续去忙了。”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范庭川你站住!”景清蓝看着他这样子当真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喝了一句,他狠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像什么样子!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以为能找到他们吗!” 范庭川对景清蓝的怒喝没有反应,只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步子一顿,少顷,道:“这幅样子……是哪副?是我将她送入死路的,我要哪副样子才能找得到她?” “你说什么?”景清蓝心口一滞问道。 范庭川的身子晃了晃,再一次转过身来。相比刚才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多了一抹嘲笑。他站在那儿,两臂平伸,接着一只手指向自己。 “我说,是我做的。是我设计让人调走了虎符,是我设计让人抓走了郑大人,是我设计让他们远离城中,是我设计让他们坐船离开。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你的弟弟,繁花的弟弟,我的青墨,他们会如此……都是我造成的。” 没有底气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无奈,范庭川站在那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有无数次他都想这样转过身一头扎进那河水里再不出来,可那样一来,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然而就在范庭川出神之际,那头得知真相的景清蓝早已怒不可遏。他紧咬着牙冲上前就再度一拳挥了过去,眼见范庭川不还手,反手又是一拳。 “好啊,我还道他们怎么会没了下落,原来是你从中作梗!范庭川啊范庭川,你曾经那明辨是非的脑子呢!你曾经那优越过人的手段呢!你读百书练就的本事难道是用来伤害你身边最亲人的吗!” “你怎么对我没关系,可是繁花呢,她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她已经被你害得没了双腿,现在又被你害得没了弟弟!她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但在阿时失踪以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日没夜就坐在那破轮椅上看着大门,她在等什么,她在等自己的亲弟弟,可这个弟弟已经被你害死了!” “还有苏青墨,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在乎她吗,这就是你的爱吗!你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在景清蓝一番连珠炮似的埋怨下,范庭川终于抬起手来反击,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怒吼道。 两位首领眼下站在正中打得不可开交,两头的随从们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上前帮忙还是该过去拉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看着那二人,尴尬的气氛很快蔓延在上空,然那正中站的二人却浑然不觉,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直到两人都伤痕累累地散开,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可若我死了,就更没人能找到他们了!”范庭川喘着粗气道,“走向图是我设计的,避开了河道潜藏的危险,所以才放心让他们启程。但最后结果偏离了我的计算,而且似乎跟叶萧有关,我不知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但可以肯定的是青墨他们暂时应该还活着。” “暂时?”景清蓝冷笑,“你暂时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范庭川无言以对,那原本迷蒙的双眸此刻尽是黯然。少顷他一拳砸在地上,想要怒吼出声,却是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我不知道……”良久,他摇着头念道。 景清蓝原本因为弟弟失踪就很上火,眼下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对手的家伙竟然这般颓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是以适才打架的气儿还没喘匀,他就再一次扑上去,骑在范庭川的身上,一拳打了过去。 “你不知道?你忙活了这么多天你跟我说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呢!” “对了,你没本事死,你害怕,害怕自己死后没有颜面去见她!” “可是范庭川啊,你是个男人,自己添的麻烦就自己解决!我不管这次是你主子还是谁的意思,你既然知道错了,就给我把人找回来!” 景清蓝一语落下忽然觉得腰上一紧,他瞳孔一缩就只觉得天翻地覆。再度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冰冷的折扇贴在自己的脖颈处,而适才还垂头丧气的家伙已经占据了上风,清冷的眸子射出寒光,紧盯着他。 “不必你废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范庭川说着,手上一紧,“你最好不要再来挑衅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也扔进去!” “好大的口气!”景清蓝冷笑着推开范庭川坐起身来,他看了眼前方一望无际的河岸,很快道,“我带了人手来,有什么要做的,你先告诉我。” “我不用你帮忙。” “滚,老子才不是为了给你帮忙!” 刚才还恨不得打得对方头骨碎裂的两人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尽管恶语相向,但彼此之间的气氛却好了很多。两方人手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多说话,只觉得现在这男人真是跟女人似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第837章 忘忧河边多怪事 范庭川无声一道冷笑,眸光却缓和了许多。起身后他冲着景清蓝伸了只手过去,后者见状冷哼一声,“啪”的一巴掌打过去后紧咬着牙自己站起来,却只听“咔嚓”一声,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闪着腰了?” “你才闪着腰了。”景清蓝紧咬着牙不肯承认,小心地按了按腰身却疼的嘶哑咧嘴。 “年纪这么大就不要到处乱跑,景家还等着你来传宗接代呢。” “说得好像你不用传宗接代似的。”景清蓝白了对方一眼,话刚一说完便察觉到了不对,尴尬地咳嗽两声,转过头去。 “传宗接代吗……”范庭川笑着垂首,“我怕是没机会了。” “哎你这人……”景清蓝一听,立马道,“你这话要是让繁花听到……” “有你照顾,她以后会很好。”范庭川忽然打断了话题,指着河边冲景清蓝道,“按照我的计算,他们应该在行到刚过那一处的时候就换线了,但是据我手下人汇报,当时并未看到有船过去。而叶萧说因为青墨身上凤凰图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他们走得航线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眼下你在我正好问问你,你们齐宣关于这河有什么传闻吗?” 景清蓝满腔诉说的欲望顿时被打回肚子里,此刻闻言,只偏着头皱眉想了很久,才道:“要真说起来,还的确没什么传闻。” “那假说起来呢?”范庭川不动声色道。 景清蓝白了他一眼,心道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还真是没有刚才那颓废模样讨喜。继续又低着头想了半晌后,他才复又道:“我们这一辈过的太平,城中多是各家八卦,倒很少听说传言。不过我父亲那一辈经历得多,什么稀奇古怪的场面都见识过了,我幼年的时候他曾嘱咐过我,太阳落山以后不要出城,不要西行,不要过河。” “为何?”范庭川皱眉。 “不知,那时玩儿性大,只当他在唬我,毕竟那老头子很不靠谱的。他越说不行我就越不信,于是趁着太阳落山后跑出来了,结果刚出城门就被抓回去,差点打断我两条腿。” 尽管是些陈年旧事,景清蓝这时候说起来仍旧显得相当不忿。 然而这对范庭川来说却是没什么价值的消息,他噤声垂首默默思考着对方话里的意思,倒是可以认定这条河有古怪,但具体是哪里古怪…… “大少爷,其实说起来,城里面关于这条河的确是有条传闻的。”正在两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随从忽然说道。 那人正是景清蓝带来的,之前一直在景府伺候,人称“屁话王”。本来身为下人,主子讲话的时候是不能随意插嘴的,但他天生就是个好管闲事的主儿,是以偷听了这么几句便耐不住寂寞说道。 景清蓝还在回想这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时候,范庭川已经转身走过去道:“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这条河其实有个名字,城中老人们皆知,但是这些年已经不怎么提起了。” “什么?”景清蓝也好奇道。 “忘忧河。” “忘忧河?”范庭川重复念道,眉头皱的更紧,“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那会子先帝刚刚打赢天下,说来百姓们总算可以松口气过上太平日子了,但还有些旧国的余孽在城中作乱,打砸抢烧,为此闹腾了一段日子。先帝为杀鸡儆猴,派了禁军入城直接将这群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就在这河边,一把火给全烧死了。原本这事儿过了也就完了,谁知从那天开始城里面就频繁闹出怪事来。” “先是有人家的小孩子去河边玩耍溺了水,后来是在这洗衣裳的姑娘们疯癫了,再后来就是渡河的精壮男子彻底没了下落,从那时起就总有人说是那些旧国人的冤魂都聚在这儿要害死城里的人,久而久之便也没人来了。” “但人不来,流言却是越传越凶。先帝瞧着风向又要变了,于是一怒之下派人抓了一批说闲话的人,在菜市口给斩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说起这件事,眼下也就一些城中的老人们知道。” 果然每个国家的开国旧事都听起来不那么让人愉快,范庭川敛眸沉吟片刻后,道:“那这跟忘忧二字又有何关系?” “后来城里面来了个男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本事却了得。他一眼便看出城中阴气太重,说是先帝杀戮太多导致的。这话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啊,那年轻人当时就被带进宫了。” “人们还想着菜市口或许又会再添一个新魂呢,结果不知他怎么就说服了先帝,不仅让他在河边做法事超度那些旧国的亡魂,更是在河岸边建了这些渡口。”屁话王说着,声音忽然一低,“我听说这些渡口下面可埋着东西呢,说是能起到阴阳什么协调的作用……” 景清蓝听到此脑中精光一闪,忽然想起曾经自家老头儿说起过的阴阳交合一事儿。老头子当时只说齐宣是一个处在极阴极阳交合之中的国家,所以从灵术角度来说,最适合修炼的人居住。但对方却从没提过这极阴极阳的来源竟然是如此,想来他们在石洞中发现的骨迷之阵,就是用来压制那年轻人所布下的局了。 这么说来,那埋藏在阵中阵里的卷轴……或许正是跟阴阳之事有关? “一切尘埃落定后,那年轻人便建议陛下将这条河称为‘忘忧’,意思大概是忘却前尘烦恼,重回安定现世吧。但……怎么说呢,既然是先帝,想法跟咱们常人总是不一样的。普通人知晓皇室秘密越多,处境就越危险,我听说后来先帝下令要把那年轻人给解决了,但就在杀手们找上门的时候,那人……却不见了。” “先帝派人找了整整三天,什么都没发现,但从那以后城里面也确实没有怪事再发生。先帝许是越想越心慌,便派人在城中下令禁止再说此事,所以关于忘忧河跟它的传说也就没了后文。” 第838章 一把火烧个精光 这传闻听起来更像是故事,明明不切合实际还有点恐怖,但范庭川跟景清蓝两个人却难得表情严肃,显然是已经往心里去了。 那屁话王见状正想着自己会不会因此得到些赏钱的时候,就见范庭川忽然抬起头来,道:“若你所说属实,要想让这地方重新不太平,就得把渡口下面的东西全都挖出来?” “啊?”屁话王一听当即傻眼了。 “我觉得可行,反正这城里面眼下也一团糟,就算是把那些亡魂放出来,它们看到了也得欢欣鼓舞吧?”景清蓝也接话道。 “有可能还会打鼓敲锣。” “然后说不定一个高兴就把人给放了。” 就见两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站在河边你一言我一语,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那模样严肃地几乎让人不敢怀疑他们对话的内容。 屁话王这时候终于有些慌了,眼见两位主子转身就准备开干,他走上前正要跪倒在地的时候,忽然就听“轰隆”一道巨响传来,地面晃动,尖叫声四起,饶是功力最好的人都不免因此而步子凌乱。 景清蓝与范庭川急忙回头,视线却直接越过屁话王跪倒在地身影,向着城中看去。刚才那声巨响正是由城内传来,而眼下那儿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 事态变得紧急,于二人来说明显不能顾全两头。权衡之下两人都留下一批人手继续在河上找人,剩下的则跟着他们赶回城中去。 此时距离景清蓝离开不过就半个时辰的功夫,然而当他们一行绕过小路回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见一抹红光直冲云霄,飞扬的火星已经席卷了整座城,夺目的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四边突生的温度更是叫人难以忍受。无数的人影在那火光中被吞噬,另外一些则在四散奔走,哭喊声,尖叫声,痛呼声此起彼伏。 当真像极了人间炼狱。 珉合城毕竟是景清蓝从小生活的地方,此刻见它变成这样,人顿时傻了。相比他此刻的内心煎熬,范庭川反而要平静一些,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派出一部分人安置城中百姓,另一部分则去抬水救火。 “繁花!” 蓦地,就在范庭川刚刚安排完后,身边的景清蓝却叫了一声,整个人脚下像踩着风一样冲了进去。范庭川见状紧随其后,但一双眼睛却在四下里观察起来,毕竟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场大火来的古怪。 火势凶猛,看起来已经烧了很久,道路两旁的房屋已经变得焦黑,木头不断掉落,“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彻整条街道。城中的老弱妇女们在他派进来的那批人的搀扶下正不断往城外走,但难保不会有遗漏。偶尔会见到几个妇女正躺在路边哭泣,而她们怀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又或者会看到那些焦黑已经辨不出人形的尸体正随着大火逐渐跟木炭融为一堆,他觉得心口揪着疼,气放火的人,更气自己无能。 这便是战争所带来的弊端,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最普通的人,而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说不要伤害不要杀戮的,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繁花!繁花!” 前面的景清蓝经过一溜小跑,终于到了阿晴嫂的客栈外。然而当他抬头看着那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时,整个人像是遭到了雷击般立在当场,满目绝望,不知该做什么。因为担心自己出城她会有危险所以才特意将她送到了这里,谁能想一场大火,竟然就这么将一切都毁了。 景清蓝不知自己该如何结果这样的结果,他在想如果是他害死了叶繁花,他怕是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少顷,他怒吼一声捂着鼻子就要往里冲,身后的范庭川刚巧赶来,见状一把将他扯了回来,顺手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疯了吗,这么大的火,你这是找死!” 景清蓝被他打得唇角溢血,反手也打了过来:“你放手,我要去救繁花!” “繁花不在里面!” “她若是在呢!”景清蓝一头撞过去,“咚”的一声响起,他后退了两步,冷笑,“我果然还是看错了你,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范庭川,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我面前出事。” 说罢,景清蓝转身就走。 “哎,景大公子你这是去找死吗!” 谁料就在景清蓝步子刚一迈出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阿晴嫂的叫声。同时就见一个人影飞一样地闪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然后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扯了回去。 景清蓝当即呆住,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面前一脸嫌弃的阿晴嫂跟月影,而在她们身后,是叶繁花静静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尽管脸上有些乌黑,但明显安然无恙。 “繁花……太好了,你没事……” 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景清蓝几乎顾不得眼下所处是个怎样的环境,欢呼一声就准备冲上去。 “景清蓝,你为什么跟这种人在一起?” 范庭川正在为对方刚才怒极时冒出的一句话而情绪低落,听了这话,不禁缓缓抬起头来。就见叶繁花正一脸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眸中冷意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叫人寒冷。因着他这一句,稍微缓和的气氛再度变得糟糕透顶,景清蓝往前扑的身子顿住,阿晴嫂跟月影的脸上也没了表情。 景清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抿着嘴皱着眉看向叶繁花,却见对方根本不理自己。 “你刚才说自己跟他的区别在于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出事,其实说起来这一点你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从表现上来看,范大公子要比你冷静太多。” “因为冷静,所以很容易做出布局,因为冷静,所以会想方设法去救自己的爱人。” “不过殊不知正是这种冷静反而会把另一些人逼入绝境呢,就比如说你我,又比如说眼下珉合城的这个局面。” 景清蓝听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望了眼范庭川,才重新看向叶繁花道:“繁花,你在说什么?” 叶繁花冷笑一声:“我在说,今日这场大火,便是你面前这人放的。” “范家大公子,范庭川。” 第839章 众叛亲离 大火仍旧嚣张地在整条街道上蔓延,四散的百姓中,各种喊声此起彼伏好不惨烈。被烧焦的木头“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恐慌席卷,整座城宛若人间炼狱。 距离城门口一段距离处的客栈前,却是一动不动站着五个人。周围的恐惧跟慌乱似乎跟这里没有一点关系,四人成团冷眼看着站在对面的白衣男子,后者一脸冷漠,独那双清透的眸子正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着清冷的亮光。 “繁花,你……在说什么?”景清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仿佛没有听懂一样。 叶繁花静坐轮椅上,面无表情。她没有回答景清蓝又一次的疑问,只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范庭川,曾几何时她对他百般信任,为了他不惜背弃自己的家族,甚至愿意为此付出性命。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再也看不懂他的想法,也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看着他一步步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她痛苦难过,却发现,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懂过他。 深吸口气,她缓声道:“王妃他们的失踪是他所为,他早知你的人会发现他们,所以这几日一直故意逗留河边。等你带着人出城找他的时候,城中守卫薄弱,他便让自己的手下一把火烧了这里。” 说着,叶繁花冷然一笑:“你做这些,是为了给肖瑾尘铺路吧?也对,他现在失了民心,想要再登上皇位难于登天,但如果这时候那些反对他的人都没了,这齐宣便是他的天下,他想怎样还不是易如反掌?” 叶繁花每说一句,范庭川的眸色便沉一分,到最后他一双眼睛只余那幽深的冷寂,他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女子,最后抿嘴一笑。 “繁花,你变了很多。”他道。 叶繁花闻言嘲讽一笑,道:“人总是要变,否则一直被人愚弄欺骗岂不是显得很可悲。” “你说的没错,想法大于内心,这样很好。”范庭川淡淡道,再度把玩起折扇,“不过,凡事讲求证据,我只问你为何得此结论?” “这世上纸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随着叶繁花一语落下,月影忽然将什么东西甩到了范庭川脚下。在那满是泥泞跟狼藉的地面上,那东西在火光的映照下正在闪着耀眼的亮光,范庭川眼微眯却还是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待看清手中东西时,不由扬唇一笑。 “范家的令牌,难怪……你们会这样认为。” “若这东西是我捡到的,我或许还会相信你是被人栽赃陷害。但月影在搜寻起火源的时候去了城北的上风口,却在半路上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而起火的位置,正因整座城当然不保。” “当然,除了齐宣皇城那个方向没有收到你丁点影响。”月影在一旁接过话,鄙夷道,“我与那几人交了手,一个个都是个中好手,我势单力薄原也没想着能争出个胜负,只是在打伤其中一人后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范大公子,你范家的随从一向最为谨慎,所以也将这牌子藏得很深。剩下的几人见我发现后足足追了我有好几里地,我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们,却又见到了另一个人。” “让我想想。”范庭川忽然打断了月影的话,稍一沉吟道,“是李继吗?” 月影眉峰微扬:“看来你的确是很清楚?” 范庭川失笑没有作答,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继的出现已经可以证明这件事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布局,但对方想要什么结果他还需要再考虑一阵。 月影眼见范庭川只是笑却不说话,心里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她侧目看向叶繁花,就见后者也默不作声,只一瞬不瞬盯着范庭川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比之刚才还要冷凝,众人各怀心思却谁都不肯说话。少顷就见景清蓝忽然轻咳一声,看向月影道:“李继当时在干嘛?” “恩?”月影先是一怔,随即很快道,“当时火势太大,我急着赶回来救人,所以只跟他打了个照面,便派了暗卫去跟着,但是没想到被他甩掉了。听暗卫回来说,那家伙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肖瑾尘吗?”阿晴嫂也加入了谈话中问道。 “不是肖瑾尘。”这时,却是范庭川接过了话淡淡说着,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景清蓝相当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氛围,他紧锁着眉头瞪向范庭川,顿了顿,道:“范庭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呢……”范庭川再度一笑,长长舒了口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李继要找的人绝对不是肖瑾尘,因为眼下肖瑾尘,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像是连老天爷都要证明范庭川所说为真一样,在他话音落下后没多久,前面的街道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突来的晃动让几人全都有些站不稳,而在他们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那烈火飞尘中走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肖瑾尘无疑,而在他身边的,却是失踪许久的郑大人。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陈四率领的宫中残留的皇家暗卫,而另外一些,竟然是失踪许久的城中男丁们。只不过瞧着他们双眼无神动作僵硬的模样,想必是受到了控制。 面对这样的发展,莫说是叶繁花等人,就连范庭川都万万没想到。更不要说城中那些四散逃窜的老弱妇女们,在看到自家男人或者儿子、孙子变成这幅样子的时候,几乎全都忘了逃命,只站在那儿呆呆看着,心中百感交集。 肖瑾尘身骑高大骏马,见此情景唇边溢出一抹冷笑。他缓缓抬起胳膊,手中剑尖直指那不远处的范庭川等人,在又一道“轰隆”声落下后,他道:“来人,将这几个在城中制造混乱的人给朕砍了!” “是!”身后众人齐声作答,这时,真正的战斗菜肴开始。 而此刻距离珉合城千里之外的望渊城中,苏青墨前往破庙的步子忽然一顿,她缓缓抬手捂上心口,莫名觉得很不踏实。 第840章 我们多走一步,他们多活一天 “怎么了?”见她忽然停了步子,容骁不由侧头问道。 苏青墨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垂着头斟酌片刻后,才缓缓道:“只是忽然觉得……心里面不太踏实。” 容骁看着她眉眼间深深的愁色,整个人瞧着是那般憔悴不堪,本就羸弱的身子仿佛越发的弱不禁风,他倍感心疼,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 对苏青墨而言,容骁口中“有我在”三个字不管在何种煎熬的情况下,总是可以让她平静下来。把头埋进容骁胸前,她闷声道:“我很怕。” “怕回不去,怕见到晓晓见不到大家,怕他们留在那边会有危险会受到伤害。可回去了还是怕,怕输,怕受伤,怕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坚强的人,一直都是咬着牙憋着劲儿走到现在的。可事到如今,我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了。” 容骁静静听着苏青墨的心里话,一双清眸逐渐沉了下去,最后紧了紧胳膊:“虽然我对楼澈的一些做法看不惯,但他说的有一句话我还是赞同的。” “什么?” “既然从一开始决定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阿墨,当初我们早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心里也都做过准备了,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去担心,最坏不过现在,你我还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吗?” 苏青墨继续摇头,紧了紧环着容骁腰身的胳膊:“怎么会没有,晓晓跟大家……” “那既然不想失去,就只能走在他们前面把障碍扫平,我们每多走一步,他们就会多平安一天,这样难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想似乎的确也是这么回事,苏青墨不知该说什么,只长长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有一天连我们自己都走不下去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容骁忽然道,他说着,捧起苏青墨的脸,薄唇落下轻轻一吻,“就算真的有,我也会让你继续走下去……” 苏青墨一听,顿时抬手掩住他的嘴唇。她秀眉轻蹙有些生气道:“不准再说这种话,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这样最好。”容骁轻吻她的手掌,重新将她拉入怀里,“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带晓晓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我耕田,你织布……” “你会耕田吗?”蓦地,苏青墨忽然失笑道。 容骁轻咳一声却扬起了唇角,他扶起苏青墨,眼见那眼角眉梢的愁色散去了些许,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点。他知道苏青墨心里的疙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莫说是她,连他自己有时也会陷入迷茫。但毕竟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身为这天下人的平南王,他总有更多的责任要去负责,所以他只能希望这千万种磨难可以早点过去。 他也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妻子跟儿子安静生活,偶尔跟好友小酌几杯,偶尔怀念一下曾经的风华荣耀。 容骁又安慰了苏青墨几句后,这才拉着她前往那城中的破庙。待到二人赶到的时候,破庙四周尽是刀痕跟断裂的树杆枝叶。迟素不会武功,若是有人要抓她想来不必这么大动干戈,那么会造成这场面的也就只剩下迟青云一个人了。 场地已经被破坏,想再找寻线索无疑是难上加难,不过让苏青墨奇怪的是怎么不见迟青云的踪影,难不成那小子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离开了? 想到这儿,苏青墨不由将自己想象成是迟青云。按照对方的性格,就算是再冲动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把现场破坏成这样。除非……除非有什么东西阻拦了他。 “阿墨,这里。”正在这时,容骁一语轻呼打断了苏青墨的沉思。 她快走过去,就见容骁从一堆树枝落叶间拾起了一样东西,此刻正在阳光的映射下微微闪着亮光。苏青墨伸手接了过来,面向太阳微微抬首,这才发现手中的东西是一个小圆片,看材质却既不像金又不像银,反而只是普通的木片,但周围却镀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物质。 因为不知这东西是谁的,苏青墨在小心辨认了约莫一柱香功夫后,才抬头道:“是药。” “药?” 苏青墨点头,表情仍旧严肃:“不过这是好几种药材调配的药汁,单凭闻是分辨不出什么的。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玩意儿可以反射太阳光,所以如果还能再找到的话,估摸着是迟素留下的线索。” 容骁闻言转头继续在周围搜索,而苏青墨则蹲下身观察被迟青云破坏的这些树杆。迟青云的本事苏青墨领教过很多次,他出剑一向都是稳准狠,但在周围的这些树杆上却只刻上了半寸刀痕。看起来并非是迟青云没有用全力,而是明显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可,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连剑都能挡住的? 苏青墨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然而眼下却是死活都想不起来。纤长的手指继续在树杆周围摸索的时候,忽然触上一抹湿润。苏青墨皱眉收回了手,就见手掌中一大片的水痕,却是无色无味,只在阳光照上去的瞬间,微微闪了闪。 蓦地,一道很浅的疼痛自手掌中传来,苏青墨定睛一看,就见那上一刻还呈现为水状的痕迹突然开始产生波动,少顷就见几个小黑点逐渐显现出来,水迹褪去,黑色的小虫瘫在了她手掌中,既没有攻击也没有飞散,只齐齐落在她掌心中,冲着她叫唤了几声。 “这是什么?”一旁的容骁察觉到了苏青墨的异样,走过来望了眼后疑道。 苏青墨抿着嘴想了想,什么话都没说只从腰身抽出了短刀。没等容骁再说什么她已经一刀将掌心划破,随着那鲜红的血迹流出,那几只小虫很快发出一声哀鸣后,化成了烟雾。 而她的掌心中却留下了两个字。 “是蛊虫。”苏青墨有些意外地说着,转过身将手掌呈给容骁看。而在适才小虫们呆过的地方,“小心”两个字正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在这暖阳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刺眼了。 第841章 顺水摸出来一条死路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看起来却写得相当匆忙,甚至连“心”字的最后一点都划出去了很多。而在他们所有认识的人中,能跟蛊虫扯上关系的,且眼下正在这望渊城中的人,只有叶时。 但是明明就连楼澈也说过叶时眼下正被囚禁在红庄,而他也很明确地告诉了苏青墨他们此事绝非是红殊所为,那么眼下她手中的蛊虫到底是出自谁手?迟素被劫走的事又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苏青墨百思不得其解,她缓缓将手收回,看着容骁道:“你觉得如何?” 容骁不语,只稍一沉吟后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试试。” “去红庄吗?” 容骁摇头:“我倒是觉得另有其人。”他说着,指了指周围树杆上的那些剑痕,“你看,剑痕只入半寸,一是说明有东西抵挡,二则是说明当事人身处慌乱中,不管是哪一种,迟青云的处境看来都很糟糕。” “还有刚才发现的那个木头圆片,若是他安然无恙,没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我怀疑他怕是也有麻烦了。” 苏青墨闻言沉思,越想越觉得头疼。 “要不……先回去告诉楼澈?”想了想,苏青墨道。 容骁冷恒一声,拉起苏青墨的手就一边往林子里钻,一边道:“楼澈眼下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怕是也没什么用,而且我担心对方就是想让我们将他带来此处,好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 横竖都不是办法,苏青墨重重叹了声无奈地四下望了望,却意外又在林中发现了类似刚才木头圆片发出的光亮。她快步上前捡起来看了看,果然发现还是那镀了药的木头片。她心想也许顺着这条路找下去会有其他的发现也说不定,是以二话不说拉起容骁继续往前走,果然又在一段距离后发现了第三块木头圆片。 如此看来,这些的确是迟素留下的线索了。 然而想起那蛊虫传达的小心的意思,苏青墨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容骁已经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暖意融融。 “走吧。”他说着,唇角溢笑,“管它前面是什么,反正都回不了头了。” 苏青墨侧仰起头看着身边的男子,眼神坚定,气势傲人。他始终不离不弃陪在她身边,她却因为一直享受他带来的温暖而变得懦弱小心。可正如他所说,现如今他们早已没了退路,所以与其再唯唯诺诺,不如,放手一搏。 就这样被拉扯着一路向前,一直到发现了第七块木头圆片的时候,苏青墨与容骁终于停下了脚步,而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别院。 别院几乎占据了眼前一半的地界,周围的草木树丛在它的衬托下看起来是那般苍白渺小。眼下虽是在后院,但却仍旧可以看出这院子所建造时的别有用心,用料皆是上等,蜿蜒的屋顶瓦片下缀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石,与脚下的琉璃石地板彼此呼应。门口两边镇守的石狮做工精巧,那一双眼睛甚至可以随着人的动作而不断转动。而在他们踏入这一方地界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龙涎香的气味便传了出来,芬芳浓郁,却叫苏青墨二人都微微变色。 龙涎香,帝王用香,看来这宅子的主人的确野心不小。 尽管他们对望渊城的很多事还不是很了解,可就算是这短短几日的滞留也让他们知道,这城中最有钱,最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莫过于朱家。 朱家一直都对红庄唯命是从而跟楼府百般不对盘,从上一次朱家带着红庄的黑影人围殴迟青云就能看出来了,眼下如果是他们劫持了迟素,苏青墨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事情的起源都跟那传闻中的神秘女子有关,朱家又是怎么跟那女子勾搭上而背叛了他们一直信任着的红殊? “有人来了。”正在苏青墨沉思的时候,容骁低声说了句,拉着她闪身藏在了一旁的树丛中。 就见三个随从打扮的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骂骂叨叨的,而其中一人的手里正卷着一个麻袋,此刻映在上面黑红色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血,这时就见那人啐了口,道:“那贱人本事没有,脾气倒是挺大,这一路过来差点咬死老子!” “可不是吗!你看我这手!”另一个人说着,伸出胳膊来晃了晃,“要不是三少爷早有命令,我早弄死她了!” “哎你说话小声点,别被三少爷听见以为你对他不满呢!”第三个随从压低了声音说着,四下里望了望,“我听说啊,三少爷是被那女人给蛊惑的,非得给楼澈找不痛快。这小娘们别看什么用没有,可是听说从小就是用各种奇珍药材喂大的,听说用她的血可以帮那女人恢复精气……” 旁边的两人一听顿时打了个哆嗦,就见那拿着麻袋的随从皱了皱眉,道:“我就说那女人怪得很,一点儿人气没有,你见过哪个正常人要喝人血恢复精气的?” “要我说啊,三少爷这次怕是押错宝了,好好跟着红殊姑娘不行吗,非得……” 苏青墨没有继续听下去,在跟容骁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二人如闪电般飞身而出。苏青墨一脚踹上那拿着麻袋的随从,少顷旋身至他背后,手指轻松一拧,便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脖子错了位。而在她身后,容骁两步轻移也瞬间解决了其余两人,正一边拍着手,一边冲她道:“要不是为了帮你还人情,本王打死不会穿这种垃圾衣服。” “好好好,知道你是为了我。”苏青墨苦笑,“回去补偿你好不好?” “好,今晚陪睡。”容骁说着摸了把苏青墨的屁股,没等苏青墨一脚踹过来,就拖着那两人闪身进了林子。 然而在眼下这看似轻松的氛围背后,却有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正透过一个玻璃球盯着他们的举动。少顷对方唇角一扬,一抹冷笑自嘴边溢出,与之伴随的是那冷彻的低语。 “恭喜你了苏青墨,距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第842章 三选一 然而此刻的苏青墨跟容骁尚不知前路艰难,在换上了随从的衣服,二人稍微在脸上做了些装饰后,先是将那三人的尸体处理掉,后才四下张望了一番,从后门进入了朱家的别院。 与在外面看到的情况一样,别院所用的一应摆件跟用材皆是上等,单单只是用来铺路的石头也全都是品相极好的五彩石。道路两边的盆栽上竟然偶尔会看到有金叶子悬挂在此,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土豪气息只让苏青墨感叹暴殄天物,也不知那朱家的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着难道不怕被人偷? 不过有钱人的世界她一向是不了解,在跟容骁打量了一下大概的地形后,二人刚刚转过一个弯,就见拐角处突然冒出了一个丫鬟,不悦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三少爷让你们赶紧去书房!” 书房?苏青墨心中倍感疑惑,顺嘴问道:“少爷……让我们去书房干嘛?” 那丫鬟一听脸色更是难看,瞪了苏青墨一眼道:“你说干嘛,难道是让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她作势往地上啐了口:“呸,都怪那姓迟的小贱人,闹腾个没完没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派去看着她!三少爷听着她哭喊觉得烦,让你们去书房拿点药过来给她灌下去,就不信她不听话!” 在这关头能给迟素喂下去的,估摸着不是情药就是迷药,总归都不是好东西。苏青墨想着脑中精光一闪,不由也作势跟着啐了口,才道:“一说那小娘们老子也跟着火大,不是说要给姑娘送去的吗,怎么就……” 然而这一次没等她说完,那丫鬟抬脚就在她腿上踢了下,怒道:“闭嘴,三少爷不准咱们提起这事儿,你怎么还敢说!” 她眼见苏青墨疼得龇牙咧嘴,再度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过自打那女人住进来以后,我每次经过北院都觉得后背发凉,邪气得很。这不,三少爷刚又去了,也不知道那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所以说,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可以得到意外收获的。苏青墨与容骁目送着小丫鬟离开,在对方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视线中时,容骁便皱眉道:“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本王刚才一定打断她的腿。” “哎呀小事情而已,不必介意。”苏青墨打着哈哈,刚一说完就见容骁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 “怎么?” “一直没发现,你有时候还蛮像男人的。” 苏青墨表情一僵,当即反驳:“所以你喜欢跟男人睡觉喽?” 容骁眉眼微挑,眼中露出几许狡黠的寒光。苏青墨心知每当这家伙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在没安好心,为了今晚能够顺利度过,她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拽着容骁的袖子道:“好嘛我知道错了,我像男人还不行吗……” 容骁险些笑出声,强硬憋了很久才忍住。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苏青墨的脑袋,这才望向远处道:“三条路,第一去书房,第二去救迟素,第三去找那个女人,你选哪个?” 苏青墨闻言,敛眸沉思了一会儿,道:“先去书房。” 既然朱家的药是放在那儿的,想来除了朱家老三需要的品种外,应当还有用作其他方面的。此次前来望渊他们身上的东西基本都被河水冲走了,连着几日的奔波也没时间让她去准备,眼下既然已经入了虎穴,就索性拔几颗老虎牙齿,好歹做个纪念不是? 幸好那丫鬟讲话的时候喜欢乱比划,是以在她间接的指点下,苏青墨他们很快找对了方向,摸到了书房外围。四周过路的下人对他们两人的行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想来这几人应该是经常为朱家老三跑腿办坏事,乃至于整个别院的人对他们都形成了完全无视的态度。 不过这样反倒方便了苏青墨跟容骁行事,在进入书房院子后,二人一本正经地装作是来过很多次的样子,径直入了正门,来到了书房的外间。 与一般人家的书房只独一室不同,朱家似乎是为了彰显出自己的财大气粗,明明是从不会有人过来的地方,仍旧用物极度奢侈,甚至连书架的用料都是上等的檀香木。尽管屋中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但仍旧可闻那浓郁幽香的气味环绕在整个屋子里,莫名叫人浮躁的心情可以安定下来。 但是苏青墨却是没办法享受这种美好了,在纵观一圈室内景象后,她很快走到一个稍显空档的书架旁,玉手一抬,便在上面摸索起来。 一旁的容骁见状也不由分说走了过去,却停在了苏青墨背后,只在稍一沉吟后,抬手越过苏青墨的头顶,触上那最顶端的一本厚重的套书。 “咔嚓”一声顿时响彻在书房中,苏青墨却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显摆你胳膊长个子高是吗?” 容骁耸耸肩:“这是大户人家惯用的手法,将机关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越危险便越安全,反倒不会让一般人注意,不过通常来说……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苏青墨心道果真有钱人的脑回路跟正常人都不太一样,要是这世上的小偷都跟容骁一般脑子,怕是他们哭都来不及了。 眼下机关已开,另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突然缓缓上移,露出了墙面上的暗格。苏青墨与容骁走过去就见那暗格上有一个孔,比之一般的钥匙孔还要小很多,却显然是开启这格子的另一个机关。 “怎么如此麻烦?”苏青墨皱眉,心道不就是个药嘛,至于藏得这么深? 然而就在她倍感无奈的时候,容骁却在看到那小孔的时候微微扬起了眉。少顷他突然伸手取下苏青墨衣襟里藏着的一枚耳坠,不由分说将后面的耳挂给掰直。他小心地捧起苏青墨适才割破的手掌沾了点旁边尚未干涸的血迹,再一转身,便将那耳坠给戳进了孔里。 苏青墨眸子圆瞪,正想询问的时候,就听“咔哒”一声轻响,随着那暗格缓缓开启的动作,容骁的眼色也逐渐暗下去,仿若暴风雨即将袭来前的海面,深邃且寂静。 第843章 夺的不是人,是心 苏青墨一眼瞥见了容骁的不对劲,那正伸出去准备开启暗格的手不由顿住,侧目看过去道:“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才恍然发觉自己关注错了重点,不由又道:“你怎么知道如何打开这玩意儿的?” 容骁闻言眼微眯,眸中寒光一闪:“我见过。”他说着,长长出了口气:“在楼府。” 苏青墨心中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盯着容骁好半晌才终于又将目光投回那暗格,想了想道:“咱们被算计了?” 容骁不语,稍一沉吟后:“此地怪哉,还是直接去找迟素,找到人后先撤退吧。” 眼下这倒成了唯一的办法,苏青墨点点头跟着容骁转身就走,哪知二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似乎有些慌乱。 这下子倒是进退两难,容骁急忙回身看了眼屋内,眼见这书房尽管是里外两间,但却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位置,当真是叫人郁闷。一旁的苏青墨见状不由分说就快走到那暗格边上,心想着好死不死就是它了,如此一想,手快就将那暗格的把手一拉,少顷却是整个人都被一股怪力给吸了过去。 容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住二人才没有分开,但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巨大,竟就这样将他二人给吸了进去。视线很快被一片黑暗笼罩,待到力量消失,他二人也总算稳住了身形,却不知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唰”,似乎感应到了他们内心的疑惑,在一阵整齐划一的响声中,光亮自两边显出,很快将他们所在的地方照得亮堂……看起来像是一间密室,依旧有着朱家一贯的奢华作风,黄金打造的墙面上映着他二人的影子,然而那原本该存在在此的药材却没了影儿,只在正前方的中央放着一张檀香木的桌子,而桌子上竟是一面镜子。 与一般铜镜那模模糊糊只能照出个大概的情况不同,眼前的镜子即便隔得如现下这般远,仍旧能够将他们整个人照得无比清楚。那般光滑透亮的反射下,苏青墨几乎连自己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楚。 心里莫名打起了怵,好歹她也是个现代人,可连现代都不见得有这么高端的东西,眼下这玩意儿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几个混账东西,又他娘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就在这一片静谧中,一道骂声突然响起,惊得苏青墨瞬间拉开架势准备防御。容骁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比着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看向适才将他们拉扯进来的石门,刚才的声音正是从这后面,也就是从书房传出来的。 二人就这样目瞪口呆站在那儿,越发觉得这情景怪异得紧。很快就听外面又传来一道脚步声,接着一个女子道:“三少爷,奴婢到处找过了,没见到那几个人呢……” 说话的正是适才他们见过的那个丫鬟,也不知对方怎么就和朱家老三寻到了这里,逼得他们不得不进到这种地方。苏青墨一直担心对方会不会发现房中异样然后就此寻过来,然而等了良久,都只听到那朱家老三骂骂咧咧的声音。 很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盖住了那朱家老三的谩骂声,少顷就听那丫鬟道:“药拿到了少爷,奴婢现在就去……” “等一下!”谁知那朱老三却突然喝了一声,音调高昂地像是发现了什么。 苏青墨与容骁心中同时一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而朱老三的脚步声却从远处渐渐接近他们面前的石门,待到他二人退至那张檀香木桌子的时候,朱老三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少、少爷?”就听那丫鬟战战兢兢问道。 然而朱老三却并没有回答她,随即响起的是那手掌抚摸墙壁而过的摩擦声。见势,苏青墨与容骁都不由自主将手贴上了自己腰间的武器,很快就听朱家老三道:“把钥匙拿来,老子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时间缓缓过去,外面人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苏青墨与容骁的心。听到那丫鬟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又听到朱老三骂了几句,之后当钥匙戳进钥匙孔里的声音传来时,他二人深吸口气,无奈苦笑起来。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救迟素。”苏青墨摇头道。 “你没听吗,这朱老三可时不时就去迟素那儿的,就算我们当时去了那儿,也难保不会碰上,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也走不了多远。”容骁淡淡说着,空着的手反手将苏青墨握住,“天注定,没办法。” 是啊,天注定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别把命赔在这儿了…… 苏青墨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扇门,手中短刀紧握,胳膊微微后移。心道只要石门开启她就冲过去,横竖都得先把那朱老三给俘了,否则就算她跟容骁拼死冲了出去,迟素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然而苏青墨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的胳膊微微后移并不小心撞上那面镜子的时候,原本晶亮剔透的镜面忽然开始变模糊,随着一道烟雾自内里飘出,原本光线晦暗的密室突然间被一股奇异的亮光所笼罩,没等苏青墨与容骁回神,密室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冷风灌进,视线顿时被遮住。 他二人想要行动,脚却犹如被人灌了铅一样动弹不能。而当那阵邪风过去后,苏青墨缓缓睁眼,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在那儿。 突来的情况让二人全都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很快就有另外的声音从周围传出,厮杀,怒吼,尖叫不绝于耳,让人心里面发慌。苏青墨一直悬着的心在这时更加不安,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就缓缓转过身,眼睛所触及的终点,是那一面镜子。 只不过此刻在上面映出的,却并非她的脸,而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的地方。 是齐宣过,是珉合城,是那漫天火光下跳跃的几个身影跟骑在马上冷笑恶毒的,肖瑾尘。 第844章 对立还是投降 苏青墨看着镜子里的画面,那飞扬的火光跟怒吼的厮杀仿佛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摸到似的。 她眼睁睁看着肖瑾尘手下的黑衣人挥舞着长剑将景清蓝一众打得节节败退,看着范庭川在一旁腹背受敌,看着叶繁花身在轮椅上却不得不拼命抵抗的样子,她的手慢慢紧握成了拳头,牙关紧咬,恨不能冲进去将那身骑骏马的人给撕成两半。 少顷,容骁抬手将她的手握住,担心她冲动之下会将那镜子打碎。他眉峰紧蹙看着眼前画面,眸中冷光渐聚,道:“幻象?” 苏青墨没有及时回答,只继续盯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并非幻象。” 正如她所说,那镜子反射出来的正是此刻珉合城中的情况。在肖瑾尘一声令下后,大批的黑衣人瞬时冲了上去,将范庭川跟景清蓝一行围在中间,而其余人则前去追杀他们遗留在外的部分暗卫,只为防止那些人冲进来坏事。 大火依旧在烧,肖瑾尘却好像看不见一样,在经过一轮恶战后,他只眉峰高扬冷笑:“当日朕登基游街,你们故意找事扰乱秩序,更险些伤及朕的性命。按理说,你们真是该受千刀万剐。不过想想朕刚登基,大赦天下是必定要做的,所以眼下便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好了。” 他说着,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若是你们肯在这里跪拜朕,并高呼皇上万岁,朕或许可以……” “做梦!”肖瑾尘话音未落,景清蓝已经怒喝道。 肖瑾尘不怒反笑,拖长了音调道:“景清蓝,朕本想看在你景家世代忠良的份儿上饶你一死,但没想到你这般冥顽不灵!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曾在宣帝面前立过的誓言吗?” 景清蓝闻言心中一震,责骂肖瑾尘故弄玄虚的话也顿时停在了嘴边。一旁的叶繁花等人见状不由侧目看向他,良久就见他咬牙切齿道:“你无非是想说景家的人一旦背叛宣帝,就会被困进自家死阵中再无活路吧?可肖瑾尘,这话说的是名正言顺的宣帝,而不是你……” 哪知正在景清蓝反驳的时候,肖瑾尘却不急不缓伸出一只手,而在他身侧的郑大人缓缓从衣襟内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上。 三枚石头大小的印章,一为虎符,二为帝符,三为命符,这是唯有齐宣皇帝才能拥有的三样东西。早前肖瑾尘登基只有虎符跟帝符,独独那命符不见踪影,也正是如此景清蓝才敢在城中大动干戈,只因那命符便是景家曾对宣帝许下的承诺。 命符是景清蓝的父亲当年用景氏一族的血连同景家古阵专门制出来的东西,是为表露景家的忠心跟给宣帝的一颗定心丸。命符早些年一直都是由宣帝掌管的,之后宣帝暴毙封旭楠匆忙登基,其他两符皆在,却唯有命符没了下落。 后来景清蓝便以为那命符是被老宣帝给藏起来了,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肖瑾尘的手里。 看着对方手里的三块符,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一层浅淡的光芒正笼罩在上面。尤其是命符,甚至还在他视线的注视下缓缓流动着一股蓝光,景清蓝见状脸色更加难看,蓝色出符,便意味着已经认了主。 可……他并不是封氏一族,如何能让命符认主? “你是如何找到命符的?”少顷,景清蓝还是问出声道。 就见肖瑾尘得意一笑:“关于这一点你不必操心,你只需回答朕,是否还要继续跟朕作对下去?你不会不清楚,眼下你再动弹一会儿,你和你的身边的人……” 肖瑾尘的话点到为止,但那之后的种种可能,景清蓝心里却无比清楚。他紧了紧拳头脸色越发难看,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应。叶繁花一直默不作声地侧目看着他,眼见至此,不由扬声道:“景清蓝,我们没有人怕死。” 这一语犹如醍醐灌顶,让景清蓝周身一震,急忙看了过来。 “繁花,你不知道那命符里……” “我是不知道,可那又如何?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有什么比死还要更糟糕的?早在大家选择这一条路开始,哪一天那一刻不都是为了送死做准备?就算眼下苏青墨他们不在,但好歹我们也答应过她要好好守住齐宣等着他们回来,否则这一直以来的坚持算什么?” 她说着,缓缓握住景清蓝的手,微微用力:“所以,不要犹豫,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做景家的当家应该做的事!” 景清蓝怔怔望着叶繁花,少顷垂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反手将叶繁花的手握住。当他重新抬头看回肖瑾尘的时候,眼神中的犹豫跟闪躲全都不见,唯有那满满的清明跟坚定。 肖瑾尘见状,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他冲叶繁花怒喝一声“你这贱人”后,一把抽出贴身的长剑高举过头顶,随着一声杀令再下,旁边那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们再度冲上前去,而这一次,连带着那些被控制了的城中男丁也都一步步犹如僵尸般走过去。 眼看两面夹击没有后路,景清蓝即刻抽出长剑抵挡,他紧咬牙关守在叶繁花身边,心中认定不管怎样都不能再让自己的女人受到一点伤害。阿晴嫂跟月影见势也都开始攻向外围,期间偶有几个暗卫想要冲进来协助,却很快被那些黑衣人给分散出去。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唯有范庭川一动不动,却也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周围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遗世独立一般。周围的人为了一线生机都在拼命,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最后的下场往往是两败俱伤。 可是谁懂呢?没人能懂,他们甚至没想过人这辈子,终究是有一死的。 范庭川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一阵疲惫。他刚一抬头,就见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贴过景清蓝的腰身径直刺向叶繁花的心口,而以叶繁花现在的情况,压根闪躲不开。 冲上前去是必须的,但是继续这样拖延下去谁都不会占到好处。范庭川这样一想,适才还迷蒙的双眼突然泛出寒光,他手中折扇飞出直击对方的脸,另一边侧拔出佩剑,反手将围拥在周围的一批人砍倒,随后身形一跃,停在了一行人的最前方。 “好了,肖瑾尘。”他说着,手臂一扬,“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自己被人耍了吗?” 第845章 范庭川的价值 厮杀跟怒吼因这一声轻语仿佛全都消失,寂静的街道上,唯有大火在不断燃烧。火势炽烈的声响成了这片残地上唯一的声音,久久不散,久久高昂。 肖瑾尘静坐枣红色骏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几人。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身居这个时代最高的位置上睥睨众生,他想过自己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将一切与自己作对,看不起自己,反抗自己的人杀死。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畅快。 内心生出的微妙感让他越发恐慌,担心会死,担心出事,担心走不到尽头。 难怪总有人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布满荆棘的道路,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的。 但是想想现如今的处境,肖瑾尘又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深吸口气收敛了多余的心绪,微微抬首看着对面那白衣如尘的清冷男子,少顷,一抹邪笑自嘴边溢出。 “范庭川,别忘了你自己可是苏钲手底下的人,你身边这些都是他要杀掉要对付的家伙,你没想着帮你主子一把反倒还胳膊肘往外拐,就凭这,你觉得朕会信你?” 范庭川已经习惯了肖瑾尘的狂妄自大,闻言倒也不生气,只打开折扇放在身前一晃,道:“信与不信在你,但说与不说在我。” “今日之事想必是你与李继的主意,故意趁我外出时,勾结那姓叶的小子在城中放火,却又在起火源头留下我范家暗卫的牌子,好将其栽赃给我。”范庭川说着,左右又望了眼,“想必除了那牌子,城里面还有其他证据吧,比如说范家暗卫拿着火把的尸体,又比如说出自我手的密信……” 范庭川眼下全凭猜测,但他每说一句,就能见肖瑾尘的脸色暗一分,到最后那满是愠气的一张脸几乎跟夜幕快要融为一色,而范庭川却依然满目平静,道:“不管你做什么,最终目的都是想搞垮我的同时又能坐收整个齐宣。但肖瑾尘啊,你就算不清楚我的为人,也不会不清楚苏钲的为人吧,你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他知道?” 这的确是肖瑾尘一直担心的事,然而眼下众目睽睽,他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收敛了几分刚才的高高在上,他轻咳一声,道:“范庭川,你莫不是以为这全天下就你最聪明最有脑子吧?朕既然已经做了,难道还会不知该如何善后?” 想想今晚上这些人马也是必死无疑的,肖瑾尘不由放下几分防备,冷笑着继续道:“事儿的确是朕与李继安排的,但若不是你为苏青墨的事情分了心,我们也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单凭这一点,你就已经输了。” “你明明早就选择跟在苏钲身边,却一直对苏青墨他们若即若离,明明得到的命令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总是手下留情。范庭川,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不清楚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可你却一直都不悔改,看来是笃定了苏钲不会动你啊。” “但这天底下有谁缺了谁还不能活了,朕也曾经以为离开那个女人会生不如死,可死归死,最后还不是得继续活着,所以说,这世上没什么事儿是绝对的。对朕是,对你也是,等到事成之后李继自会去跟苏钲解释,是你违抗命令在先,是你动手在次,到时就算他不信,但你人都没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肖瑾尘越说越觉得这计划绝妙的不行,刚刚还有所缓和的态度顿时又倨傲起来,看着范庭川的一双眼睛也恨不能顶在头顶上。 可惜他的举动在范庭川眼里就像是个小丑,越是没有本事,越是跳腾的厉害,殊不知早就是自掘坟墓了。 一旁的叶繁花跟景清蓝等人听到现在若是还不明白情况,那可是白活了二十多年。此刻,眼见范庭川依旧一脸淡淡,叶繁花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而景清蓝更是内心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表达。 二人不动声色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就听范庭川轻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充满着嘲讽跟无奈,甚至还有几分怅然,这对一向淡定自若的范庭川而言,如此举动未免太过突兀,饶是连叶繁花这种跟了他很多年的人都觉得相当诡异,更不要说对面的肖瑾尘了。 “你笑什么?”少顷,就见他不悦道。 范庭川一边晃着折扇一边笑个不停,虽是寒冬腊月,但他仿佛压根感受不到似的,手中动作越发迅猛,凉风阵阵,可他却好像觉得十分舒适。四周的大火在暗卫们的补救下逐渐熄灭,唯有那阵阵黑烟飘散在街头,焦灼的气氛充斥在鼻尖让人觉得呼吸困难,而范庭川却站在这极不搭配的气氛中,白衣如雪,笑声如冰。 “我笑,你愚蠢。” “你!” “如你所说,这世上的确没有谁缺了谁就不能活,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但苏钲,他是普通人吗?我在做什么我心里当然清楚,这一点不管别人如何怀疑,如何埋怨,我都不想解释,但眼下你既然提起了,我不妨就说清楚一点。” “我说你被人算计,是因为你永远想不到自己忽视的是怎样一个消息。就比如说站在你眼前的我,你看到的只是我自恃清高,却怎么都没想过我在苏钲身边能有今日,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我有能力。毕竟像他那样的人,不会需要比他还有能力的存在不是吗?” 经由范庭川这么一说,肖瑾尘原本沉稳的心突然泛起了波澜,他无故紧了紧捏着长剑的手,没有说话,眼神却冷了下去。 见状,范庭川翘着嘴角,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能在苏钲眼里存在,是因为我有让他重视的价值,而这种价值,不是你或者李继就能轻轻松松动摇的。” “你大可今日在此将我除去,但我敢保证,你这皇帝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几天,因为一旦苏钲出关,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杀了你,并且是碎尸万段!” 第846章 从未忘记初心 范庭川难得用如此张扬的态度去面对一个人,更不要说那话里的意思总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肖瑾尘将这种种话听去,心里却仍旧不肯相信,待到对方说完后,他顿时冷笑道:“范庭川,你该不会因为苏青墨失踪倍受打击而脑袋不灵光了吧?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人物了?” 这般冷嘲热讽让其余几人听了都不免皱起了眉,唯有范庭川仍旧保持着淡定自若的态度,嘴角翘着,眼神微动。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但前提是你手下这群人能动得了我!” 肖瑾尘当即拉长了脸,什么话都没说只再度挥了挥握剑的手。正围在范庭川身边的陈四等人见势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然范庭川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态度,只在那群人手里的武器即将贯穿自己身体的时候才微微侧身,反手刺进一剑。 很快,敌方喷涌的鲜血将他一身白衫染得透红,在一轮攻击过后,范庭川低头看了眼污秽的衣服,皱了皱眉。 “一群废物!”见状,肖瑾尘喝了一声,翻身下马,决定亲自上阵。 可惜这一次没等他走过来,就见另有几个人默不作声站在了范庭川身边,两人在侧,两人在前,竟是将他围在了里面,以此表达了彼此想要共患难的决心。 见此,肖瑾尘脚步停住,神情变得古怪。 “你们实在……不必如此。”范庭川同样倍感惊讶,但还是很快劝道。 “你别误会,我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你。” 回答他的正是叶繁花,此刻她正与景清蓝立在范庭川两侧,而阿晴嫂则跟月影停在他的前面。尽管上一刻他们还是对立的,但在听过了范庭川适才的那段话后,她便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也中了圈套,是以下意识便选择了先暂时相信范庭川,毕竟跟肖瑾尘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个人。 范庭川闻言眸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很快就见那一汪清眸恢复往昔冷冽的形态,淡淡道:“那是为了青墨吗?” 叶繁花不语,她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自从范庭川背弃他们选择了苏钲开始,叶繁花便一直深陷煎熬中不能自拔。她跟在那个人身边那么久,知道他一向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性格,不管有什么委屈都很少会跟人提及,正因如此,她才一直很难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男子会变成今日这般……一条走狗,一个叛徒。 可再怎么不信却也难挡现实的接踵而来,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将他们逼入绝境,看着他几次三番将他们到手的胜利毁的一败涂地,她懊恼,也恨,但更多的是悲伤跟疑惑。 然而身边人对待范庭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以她便也随波逐流,并非是没有判断力,而是已经无力挣扎了。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搞不清自己之所以会站出来,到底是出自那深埋于心多年的感情,还是说……只是为了苏青墨他们? “别废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现在死在这孙子手里。”很快,就听景清蓝忽然出声,代替叶繁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瞥了眼那边神色晦暗的女子,心知她的百般焦急也不拆穿,只紧了紧手中长剑后又道:“我弟弟跟苏青墨他们可是因为你才失踪的,若是你死在这儿,我上哪儿说理去?” “至于这个孙子,敢毁我齐宣近百年的基业,不死都不行!” 随这一语落下,景清蓝飞身而出,手中长剑带着寒光,径直刺向肖瑾尘。阿晴嫂与月影见状也不由分说拉开架势跟陈四等人对上,而他们快速度的进攻也给了周围被挡的暗卫一些可趁之机,很快援助到来,众人上前将那些被控制的男丁们全都打晕,另一部分则也与黑衣人门纠缠在一起。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叫喊跟厮杀几乎快要冲破天际。唯有叶繁花跟范庭川依旧站在那圈子中一动不动,他们的两双眸子看着眼前却又像是盯着别处,良久,就听叹息声响起,充满了落寞跟无奈。 “总之,还是要多谢你。”范庭川这时忽然开了口,手中折扇挥出,击中了一个正要冲向叶繁花的人。 “谢我什么?”叶繁花说着,反手摇起了手中的铃铛,就见范庭川身后一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样挣扎起来。 “若不是你站出来,其他人怕是不会管我死活,尽管生死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叶繁花微微皱眉,仰头看去,就见范庭川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笑,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这乱了的世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良久,她还是颤抖着声音问道。 可惜,这一次却没了回答。 范庭川静站在街头,冷风将他宽大的袖袍起来,划出一抹圆润的弧度。他垂着头好像整个人都放空了一样,但那骨节泛白的手却说明他此刻的内心正处在煎熬中。少顷,他突然开始咳嗽,从清清淡淡的偶尔几声到后来的接连不停,最后就见一抹殷红自唇边溢出,却衬得那张苍白的清冷容颜更显迷媚。 叶繁花看得眼眶一红,正想要伸手出去如往昔一般搀扶,最后却也只僵在了半空,进退不能。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她道。 范庭川再一次抬头,冲着她淡淡一笑:“不是我不说,而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繁花,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跟你们的立场不同,所以要承担的压力也不同,但无论如何都不代表,我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叶繁花心里一震,瞳孔微缩:“你的初心……” “是她,是青墨,所以我只能说,我从未负过她半分。”范庭川长呵出一口气,说着转身加入了战局,可叶繁花看着那背影,却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幻象一样。 在那冷风侵袭的珉合城街道上,权力跟利益的厮杀成为了主旨,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望渊城中的某一处,苏青墨怔怔看着那镜子里的白衣男子,一滴血自唇边落下,红得刻骨,红得痛心。 第847章 一生只爱一个人 容骁转过头看着苏青墨一脸痛苦的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想他的小妻子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理,毕竟就连他眼下看着那镜子中的一幕幕,也会觉得内心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看到范庭川那副样子。 比之其他人对范庭川一直仇视的态度,容骁反倒要平静很多。也许因为生在帝王之家所以很清楚其中的种种手段跟无可奈何,所以每每看到范庭川倒戈背叛出其不意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连苏青墨自己都不信范庭川是不会伤害她的,可容骁却对此深信不疑,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直任由范庭川在他们周围作为一样。而至于嘴重要的一点,是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的,关于范庭川做这一切的目的…… 时间缓缓过去,密室内再无声音。容骁看着苏青墨紧咬的嘴唇落下低低殷红,良久还是心疼地走上去将她环住,低低叹了句“没事”,又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 苏青墨低头不语,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良久只“恩”了一声。 知道她有满心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容骁也不着急,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下巴在她的头顶细细摩挲。充满玄机的密室反倒成了此刻他二人唯一可以静下来的地方,那些无奈跟哀凉渐渐蔓延,到最后成为一股锥心的痛。 “为什么会这样……表哥他、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少顷,苏青墨闷声问道。 容骁不语,他也不知该如何看待范庭川这件事。 “他一向都是如此,有什么事都自己扛,永远不会跟别人讲。阿骁,我怨他,也恨他,因为他背叛我,因为他杀了元勃,因为他一步步把咱们逼到现在这处境。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可怜,他总说一切都是为我,总说不会害我,可我真的没办法相信,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把他的做法跟他说的话联系起来……” “不要再想了。”容骁轻抚苏青墨的后背,“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最后我们总会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也要你们有机会走到最后。” 这时,一道女子的轻语自密室中响起,仿若那来自九天之外的飘渺之音,虚幻且轻盈,却惹得苏青墨与容骁齐齐一震,立马拉开了防备的架势。 然,那密室依旧是密室,唯独眼前长桌上的镜子越发透亮。 “是谁?”少顷,苏青墨皱眉道。 很快就听那说话的人笑了起来,“咯咯”的声音宛若银铃般,即便在此环境中却仍能让人心旷神怡。可苏青墨却听着变了脸色,她侧目瞥了容骁一眼,就见对方与自己一样,眸底微沉,显然有所发现。 “阿暖……吗?”蓦地,她忽然道。 笑声戛然而止,仿佛对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苏青墨见状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慢慢收起拉开的防御架势,重复道:“阿暖?”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叫这个名字!” 虽不见其人,但光听声音也能感到对方此刻火气很大。苏青墨自从恢复记忆后再也没怎么跟顾暖讲过话,但不代表她就忘了当初自己尚未恢复时,对方曾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来宫里说过的那一番话。 字字句句都是告诉她容骁欺骗了她的事实,却决计不告诉她背后的隐情。 所以很多人才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这样的小手段她当然没有放在眼里过,可对顾暖这种出身的孩子来说,已经是极致了。 “看来你对我成见很大,否则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跟我见面。” 苏青墨说完后很久都不再听见有回答,就在她以为顾暖已经离开的时候,才听对方的声音响起:“苏青墨,我对你不止是有成见,我是恨不得你立马死掉!”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但苏青墨还是道:“因为你哥哥吗?” “不准你提起他!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哥哥,你这贱人!”就听顾暖刚刚平复的声音再度激动起来,“当年他为了你惨死,你却连一句难过的话都没有,之后更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恨自己当年为何要带你们回去,如果我没有带你们回去,哥哥他也不会对你动心,不会为你去死!” 所以说,人们总是会因为一些坏的事而忽略好的事,尽管苏青墨觉得的确是自己害死了顾念,但在其他方面,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对不起过他们。 是以听到这儿她只长长吸了口气,然后唇角翘着,拖长了音调道:“哦?难道只是因为顾念?” “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只是因为顾念才会对我这样吗?毕竟我听说,在我失忆离开的那几年里,你可是经常会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当初对你们的照拂的。” 苏青墨说完就见密室再度恢复了沉寂,她一语轻描将对方堵死,表情太过平静。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开始,她不由低声一笑,复又道:“一个你原本满心怀念的人莫名就成了你的仇人,原谅我实在不懂这个中缘由,不过我想,这应该与你当时在皓月去我宫里说的那番话有关吧?” “苏青墨你……” “你说王爷欺我骗我对不起我,你说他只把我当成是替身,你说他只为了利用我。可他们人人都知道月华公主就是苏青墨,不肯告诉我真相也是不想我重蹈覆辙,但是偏偏只有你反其道而行,不仅说了还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所以顾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暖的呼吸声似乎重了,苏青墨唇边的笑意更浓。她冲一直无奈看着自己的容骁眨了眨眼,继续道:“也许是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吧,你原想着只要没了我,他迟早有一天会注意到你,可你不知道,人啊,有时候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算是阴阳两隔,也不会有任何动摇的。” “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未来我死了,容骁都不会喜欢上你,更不会多看你一眼,这就是事实。” 第848章 赢的人才是对的 明明是一番挑衅的话,却让苏青墨说的有理有据相当陈恳,饶是连容骁这个被当做长箭的人都不免点头认同,他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决拥立者,哪是这些小姑娘们能明白的! 然而顾暖毕竟不是他,在听到这番嘲讽后尽管没有再说话,但那满满的怒火却仿若充斥在了整间密室,连带着周围的景象都开始变得虚幻缥缈,越发不真切起来。 见状,苏青墨眸底闪过一丝异色:“顾暖,你与其白费力气自损德行,不如迷途知返,也不枉费你哥哥之前对你的期望。我知道这儿的事跟你有关,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说了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哪知这一次她话音刚落,顾暖突然怒吼起来,接着整个密室发生剧烈的晃动,而原本还算通透的视野莫名变得模糊,很快就见那面镜子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光,顾暖的脸逐渐出现在里面,却是那般叫人触目惊心。 红褐色的字符在她脸上蔓延,从眼角至额头,再下落至脖颈,她双目圆瞪内里可见星点红光,死死咬着嘴唇却有断断续续的莫名声音自口中念出。 此刻顾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苏青墨眉眼沉色更浓,正要继续挑衅对方,就听她嘶哑着嗓音道:“苏青墨,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白费力气,我不信,我要的如果得不到,那我也不会让你得到!苏青墨,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她情绪越发癫狂,嘶吼着开始比划两只胳膊。苏青墨隐约有一种对方快要从镜子里穿出来的错觉,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周围密室的缓慢变动,似乎像是要让一切都回归正轨一样。 苏青墨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与容骁没时间再在这里浪费下去,必须尽快找到迟素离开。如果说镜子里刚才反映出来的情况就是眼下齐宣国的真实情况,那她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回去,否则的话,合玄大陆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想至此,苏青墨嘴里面继续开始挑衅顾暖。从对方的出身到眼下的作为,每一件都跟自己对比得透彻,随着顾暖越发狂怒的样子,看着周围逐渐回归的画面,正当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就听有人喊了声“顾暖”,接着就像是被人掐断了信号源一样,镜子里的顾暖消失不见,密室也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而朱三少爷正与那丫鬟掉头离去,在听见响声后猛地回头,正要嚷嚷就被容骁走上前去一巴掌拍晕了。 二人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彼此相视,只觉得荒唐。 “还从未见你如此冒险。”少顷,容骁道。 “也不算是冒险,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在强压怒火,按理来说你我已是她的瓮中鳖,她完全不必要如此。所以只能说明她的心性可能会操控一些事,比如说刚才的异空间,又比如说……” 在这望渊城中生活着的某些人。 苏青墨想她可能找到了最近传闻中的那个神秘女子的真实身份,不过单凭顾暖自己的能力肯定不会做到这些。所以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目的又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少顷,容骁忽然问道。 苏青墨猛地回神,绞尽脑汁回想,还真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门外再度传来一道开门声,接着朱家的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奇怪,三少爷不是过来取药了,怎么还不见人……” 暂时按下心头疑虑,苏青墨给容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朱家老三先弄醒。容骁无奈地摇头,脚尖踹了踹躺在地上犹如肥猪一样的家伙,可怜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苏青墨手中的匕首已经贴了过去。 “三公子你虽然胖了点,但生死关头脑袋应该不会太笨吧?” 当冰冷的刀刃贴上粗壮的脖颈时,朱家老三顿时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嘴忙不迭地点头,眼睛里满是恐慌。苏青墨满意地用刀子拍了拍他的脸示意他起身,趁着对方刚一站定再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容骁也在将那丫鬟弄去一边后站在了他身后,两人就这样跟在朱家老三身后出了密室。 “少爷?”外面的仆从一看意外道。 “我……”朱家老三正要说话,就感觉后腰一紧。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立马换上往日不耐烦地样子:“瞎吵吵什么,三里外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是不是皮痒想被收拾?” 那仆从急忙跪倒在地,急道:“三少爷饶命,奴才是有事儿禀告的!” “有话快说!”朱家老三挥了挥手。 “您之前带回来那姑娘好像不舒服,奴才刚才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可奴才不敢……” 朱家老三一听这还了得,正想要赶过去的时候,就听苏青墨在身后压低声音道:“去柴房。” 柴房两个字顿时让他猜到了身后来人的身份,然而碍于那把匕首,他只能紧张道:“老子又不是大夫,你找老子有用吗!还不赶紧滚去请大夫!” 那仆从当真是委屈,也不知自家主子今儿个火气为何这么大,只能撇着嘴一脸委屈走下去。 那朱家老三这时候才干笑了两声,正想转身时谁料后腰的匕首又往前进了几寸,他虎躯一震,忙道:“英雄饶命!壮士饶命!只要……只要你们别伤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青墨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只继续一捅他后腰,示意他赶紧走。朱家老三当真是快要吓得失禁了,却碍于身后两人给的压迫而不得不从。 出了书房,入了主路,再经过那蜿蜒环绕的曲折道路以后,三人终于来到了柴房的外围。眼看着这犹如一座小花园似的柴房,苏青墨心道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这有钱人为何这么闲,柴房都搞得如此高大奢华。 谁料正当她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容骁却突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与此同时,苏青墨也听到一个脚步声缓缓从柴房里面走了出来,少顷,就见一袭红衣出现在了眼前,眉眼柔媚,略显不耐。 “朱老三,我倒是没发现你竟然这般会做事了。”红殊看着他们说道。 第849章 凡事都有代价 苏青墨与容骁万万没想到红殊会在这时候出现,二人皆是一震,急忙垂首避开与对方视线的接触,而苏青墨也不由自主紧了紧手中匕首,以此警告朱家老三不要多事。 然而那朱老三所受到的惊吓并不比他们要小多少,眼下他甚至忘了背后还站着两尊杀神,只浑身僵直着停了下来干笑道:“这、这不是红殊小姐吗,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哈哈哈……” “废话少说,那个贱人在哪儿?”红殊却是一点面子不给,当即喝道。 别瞧她平日总是柔柔弱弱的,这但凡使起狠劲儿来,倒还真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果不其然那朱老三一听她变了声立马腿软地跪在了地上,连带着苏青墨与容骁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别提心里面多窝火了。 “红殊小姐,你……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少装蒜!” 红殊却是不吃这套,顺手拿起一边立在门边的笤帚就扔了过来,丝毫没有往昔和气的样子。 “看在朱家平日里对红庄的态度,我才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口说出那贱人的下落。可你要是不知悔改打死不说,那我就派人来搜,一个宅子没有,那就搜另一个宅子,望渊城你朱家的宅子就这么些,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不过到了那时,可就也没你朱家什么事儿了。” 苏青墨尽管此刻低着头看不清红殊的表情,但也知道她这话既然敢说,就一定能做到。不过她更好奇红殊找的人是谁,按理来说眼下这里只有两个人值得她深寻,那么到底是哪一个? 而就在苏青墨深思的时候,那朱家老三也没闲着,他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抬头,冲着红殊假笑道:“红殊小姐,我没装蒜,我是真不明白您的意思。要是您不信,要不让我身后这两个下人陪着您把宅子逛一遍,若是真找到了,那我二话不说任您处置,要是没找到,您也别再来寻我晦气了……” 该死! 苏青墨哪想到这朱家老三还有这种脑子,原以为不过就是一头猪来着。这要是真让她跟容骁陪着去了,别说走出去,最多不过十步就能被红殊发现。 先不要说他们才刚从红庄出来没多久,红殊可是一直觉得她跟楼澈有点什么,这种关头要是真闹起来,指不定他们会多吃亏! 然而朱老三的话已经出口,苏青墨却是毫无办法。眼看着红殊深望了朱老三一眼就准备答应,情急之下,容骁忽然捏起手边的一颗小石子,不假思索就用内力扔进了面前的柴房院子。很快就听“咚”的一声,那石子儿砸上了任意一扇木门,而与之响起的,却是另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 红殊原本正为四周冒出的一股内气而警惕之际,在听到声音冒出时不免也是一惊。她望了望院子又看了看朱老三,最后胳膊一扬,手指一点苏青墨道:“你去,把门打开。” 苏青墨心里正求之不得,然而为了做戏,她还是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象征性地瞥了眼朱老三询问意思。在红殊看不到的角落,她将匕首递给容骁,又瞪了朱家老三一眼后,这才走了过去。 站在院子里稍作辨别,苏青墨很快走向靠右上角的那扇暗门。虽说大门已经被上了锁,但好歹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苏青墨用后背挡住红殊紧随而来的视线随便一扯就见铁锁落地,她缓缓开启那扇木门,在阳光跟空气逐渐替换了黑暗跟潮湿时,内里的情况终于显露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遍地都是木柴跟被破坏掉的家具摆件儿,迟素正被绑在一捆木柴旁,蓬头垢面,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可见星点青紫掐痕,但所幸并不是太严重,是以倒让苏青墨莫名松了口气。 总算人没有出事,否则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迟素,毕竟是她把她留下来的。 不过眼下苏青墨仍旧一身朱家小厮的打扮,且刚好还是虐待过迟素的小厮模样,是以在看到她的时候,迟素只一扬头便啐道:“你们这些下流坯子,要杀要剐尽管来啊,别想使啥肮脏手段!你们今天绑我,明天我大哥就把你们给大卸八块喽!还有楼先生,楼先生也一定会把朱家宅子给拆了的!” 苏青墨其实很想提醒迟素,迟青云眼下下落不明,而她口中的楼先生更是活得连个鬼都不如,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勇气敢这么跳腾,看来那朱家人没动她还真是仁慈了! 然而没给苏青墨任何表态的机会,在迟素刚刚骂完后,红殊一个猛子扎了过来,却又及时停在门边,看着里面的情景,秀眉皱的几乎快成一个“川”字。 “是你?” 接着,两个女人一里一外异口同声,显然对对方的出现很是奇怪。 可惜在说大白话这功夫上,红殊却并不是迟素的对手。诧异过后,很快就见迟素站起来,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道:“又是你这个妖女,我们楼府到底造了啥孽要被你这么对待啊,你有完没完啊!” “你说谁是妖女呢!” “说你呢!咋了,我说错了啊!”迟素白了红殊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楼先生不喜欢你,所以你才总是跟楼府作对!你让那朱老三派人抓我也是想逼楼先生就范吧,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楼先生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的,哼!” 迟素快语连珠说了个爽快,却在说完后发觉整个院子都静的可怕。她不免疑惑地侧目望去,就见红殊一脸阴晴不定地站在那儿,两只手紧握成拳,明显像在忍着什么。 见状,苏青墨低垂着眉眼只想静静地站在门口吹吹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恩,不作死就不会死。 就在苏青墨觉得红殊肯定会冲进去跟迟素两个人互相扯着头发要死要活的时候,红殊却只冷哼了一声:“正好,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的确应该去找楼澈问问,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男人!” 第850章 用女人的方式解决 此时此刻,似有一阵凉风掠过,卷起院中落叶纷飞,扬起墨发三千如丝。 漫无边际的沉默充斥在院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那逐渐占为上风的尴尬却叫苏青墨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神经病啊! 如此紧张又关键的时刻,关楼澈的性取向什么事儿啊! 若不是此刻身份不能暴露,苏青墨一定会掰开这两个姑娘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不过显然对此有想法的只有她一人,因为就在红殊说完话后,迟素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冷笑:“听你的意思,好像觉着楼先生会喜欢你?” 红殊秀眉一挑,道:“有什么问题吗?” “噗。”迟素当即喷笑出声,一边摇头一边道,“当然有,问题可大了去了!红殊啊,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着楼先生会喜欢你啊?” “先不说你们红庄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就给楼府添堵,单说你红殊吧,哪天不是公开叫嚣跟楼先生对着干?他说今天晴天,你就说今天有雨;他说今年收成好,你就说今年粮草贫瘠;他说隔壁老王家会生个胖小子,你就偏说是个姑娘。” “是,嘴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儿,我们管不了。但你不能说完了还动手吧,多少次了,你为了让自己的预言实现,想方设法叫你那些狗腿子在城里面作妖,什么呼风唤雨啦,什么在地底下埋石灰啦,还有最可恶的你竟然想去换别人家孩子!” “你做了这么多臭不要脸的龌龊事儿,你怎么还有脸觉得楼先生会喜欢你?” 迟素对红庄的怨念由来已久,不仅是为了楼澈,更是为了迟青云。她此刻说起话来已是夹枪带棍,苏青墨想如果她手里再有一样武器的话,估计会毫不留情地砸在红殊身上以泄私愤。 不过相比迟素的种种不满,作为当事人的红殊却表现平和。她不动声色听着迟素对她的种种控诉,最后嗤笑一声,满脸的不以为意。 “你笑什么?”迟素当即怒问道。 “我笑你愚蠢,真不知像你这种人怎么还能留下楼澈的身边。”红殊冷笑道,“你只看到我在跟楼澈作对,却没看到在这作对的过程中,楼澈又收获了什么好处。” “没错,我的确派了人在城中动手脚,可你以为楼澈会不知道?他那样神通广大一个人任由我在城里面闹得鸡飞狗跳,却只在最后关键时刻才出现,你觉得他就很高尚吗?迟素,我不妨告诉你,红庄在望渊城能有今天,也多亏了楼澈的功劳。” 对迟素而言,理解这番话显然是有点困难了,但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却是轻而易举。起先他们就觉得楼澈对红殊的态度有些奇怪,再加上红殊对楼澈的感情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显然是有他们不清楚的隐情。 “怎么,听不懂吗,那我不妨再说明白点好了。”红殊似乎也察觉到了迟素的不解,复又道,“这世上有个词儿叫做树大招风,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容易被人当成靶子对付。楼澈深谙其道,所以才会在将我培养出来以后又故意放我走。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们一样,都是被他捡回去的,不过我比你们聪明,因为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人。” 迟素万万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些隐情,她高涨的怒火灭了些许,但嘴上却不认道:“凭什么你说我就要信啊,你这女人最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红殊闻言冷笑:“好,那我问你,当年你们兄妹被他捡回去的时候,他是否先给你们饱食了一顿,又将你们饿三天,然后说做人绝对不能忘本?” “他是否会一边耐心教导你们擅长的东西,又在你们学有所成的时候将一切推翻,从另一个角度让你们重新学习,然后说做人绝对不能固步自封?” “他是否会在你们犯错的时候置之不理,又在你们摔倒吃亏以后站出来替你们解决麻烦,然后说做人绝对不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楼澈永远都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所以才能把你们驯得服服帖帖……” “就算是这样,又能代表什么呢?楼先生是为了大家好,所以不管是打一巴掌还是给甜枣,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尽管心中对红殊了解的这样详细感到恐慌,但迟素仍旧咬牙道,“更何况你刚不是说自己跟我们一样吗,为什么……” “为什么跟你们不一样吗?呵,因为楼澈待我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我的能力不是可以杀人挡敌,也不是可以用药如神,而是可以成就一方霸业,可以让红庄在望渊城站稳脚跟,如此他才能保全自身。” “他一向喜欢把一切都握在手里,这样才不会出现偏差。唯独我既逃脱了他的控制,又处处与他作对,他明明有能力可以消除我的记忆让我重新开始,可他没有这样做,迟素,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 一切的根源来自楼澈,最后的结果也是楼澈。苏青墨静站在一侧看着这个身着红纱一脸淡定的女子,明明是想要炫耀自己跟楼澈之间的独特关系,却总是让人觉得言辞之间充满悲凉。 苏青墨越看越觉得红殊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那种冥冥中仿佛就在身边的熟悉让人不免心生恐慌。然而没等这厢话题继续,原本静谧的院子却在四周多出了一股压抑的寒气。 她心中一滞急忙抽身后退,与容骁站在一起,却由此引来了红殊异样的目光。可惜没等红殊出言质问就听四周传来一道很是压抑的笑声,仿佛是憋了很久,终于爆发了一样。 “你?”红殊一听到声音,当即脸色大变。 然而来人却不显形,只冷哼一声道:“我说为什么我们屡次三番都失败呢,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贱人,你跟那楼澈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对方阴冷的声音只让人听得浑身不适,可苏青墨与容骁却是浑身一震,当即异口同声道:“叶萧?” 第851章 给你们真相 一语惊讶过后,院中忽然就没了声音。冷风渐聚,大片的乌云开始不断翻涌着聚集在他们头顶上空,压抑的气氛越见凝滞,仿佛预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然而对此刻的苏青墨跟容骁来说,那道声音所带给他们的震撼却要比眼下即将发生的不详要大得太多了。 毕竟,就在刚才顾暖消失的最后一刻,也是这个声音叫了她的名字,而再加上眼下的情况,若他二人没有猜错,那人必定是叶萧。 只是一个被肖瑾尘带走甚至可能已经杀掉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在齐宣皇宫,虎符无故失踪而郑大人又没了下落,尽管苏青墨他们顺着疑点一路查到了月曦那儿,但却被对方手中的一纸地图害得沦落到眼前这个下场。 由于望渊城的特殊性,苏青墨他们在刚入城以后只顾着找寻出路,是以并没有过多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会子听到了叶萧的声音,想来整件事,该是都跟他有关系了。 “叶萧,没想到真正骗了我们的,是你。”少顷,苏青墨再度扬声,唇角翘起,笑得嘲讽。 很快就听一道冷笑回应:“对付你们这种一贯以感情至上的人,总得让你们感同身受一番。幸好你苏青墨曾让我体会过撕心裂肺之痛,所以我才能表现得那般深刻,也让你们对我深信不疑。” “所以说起来,是你们自作自受。” 尽管眼下看不到叶萧,但苏青墨相信那张布满了长疤的面容上一定尽是嘲色。想到这儿连她自己都不自觉地低笑出声,这时就听容骁忽然道:“那么当日,你是故意被俘?” “非也,我可真是为了给你们制造进攻的机会,才跟他决裂的啊。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罢了。” “那你第二个目的,是为了偷虎符?”苏青墨皱眉道。 很快尖利的嘲笑声响起,就听叶萧道:“这倒是事实,反正没有虎符,不管是你们还是肖瑾尘,都办不成事儿。” 心中越发恼火,但疑惑却也更大。苏青墨紧握着拳头只恨叶萧为何没站在面前,否则的话她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所以,那张放在月曦房间里的地图,是你留给我们的?”容骁再一次问道。 然而这次,叶萧却没有及时回答。 气氛越来越凝滞,像是有一块儿无形的石头正压在众人心头。不管是身为对话当事人的苏青墨二人还是一边早已目瞪口呆的红殊几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就这样等了很久,才听叶萧冷哼了一声。 “反正你们今日也活不成,我便行行善心,给你们一个了断。”说着,他深吸口气,“你们今日能得此处境的确是我一手布置的,但,那张地图可不是我的。” “是谁?”苏青墨咬牙道。 “你表哥喽,你的表哥范庭川。” 叶萧说完又没了声音,似乎在等苏青墨的反应。而苏青墨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在听到“表哥”两个字时,人就已经僵在了原地。对范庭川,她的态度总是难以把握。每每在自己极其不信的时候,就总有让她改观的事情出现。 而反之亦然,就如眼下这样。 “我还真是喜欢看到你这种表情呢,不过范庭川跟你们一样,都是因为太过自大所以才没什么好下场。起先他问过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你们引出珉合城,我将忘忧河的事情告诉了他,还好心地为他画了一张地图。” “如果当日你们按照我的地图走,那绝对不有任何问题。可惜啊,范庭川一向喜欢故作聪明,他知道我要杀你们所以不信我,故意自己改了航道这才让你们到了这里。” “不过刚好,这也正中我的下怀。一直都是你们运筹帷幄去算计别人,眼下被人算计,不知道滋味儿如何啊?” 叶萧的声音让人越听越觉得恼火,可惜面对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况,苏青墨再怎么恼怒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子!” “哈,疯子好,疯子杀人可是不会被怪罪的,与其活得那么清楚,还不过得过且过做自己想做的事。”叶萧说着,再度一笑,“我曾说过,一定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你跟容骁是第一个,肖瑾尘是第二个,这天下人,是第三个。”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哪里来的勇气要跟全天下叫板,苏青墨不由自主看向容骁,却见容骁突然侧目,望向了她身后的红殊。 “那么顾暖呢,顾暖跟你又是什么关系?”苏青墨先是顺着容骁的视线瞥了一眼那头的红殊,却在片刻后又突然抬首问道。 “那个女人……”一提起顾暖,叶萧的声音就不由自主低沉了几分,“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对你可是恨之入骨。我说会帮她报仇,她就答应随我一起做事。你们之所以能进入望渊城,她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闻言忽然没了声音,苏青墨却与容骁脚下开始行动,缓缓侧移,站在了那声音来源位置的左右两边。叶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只在说完后顿了顿,复又道:“当日是她假扮成月曦将那姓郑的老头子骗走,我才有机会从天牢中脱身然后拿走虎符。她安排月曦说那些话来刺激你,知道以你的性子一定会顺水推舟欣然前往。是她改变了天机线让你们的船进入了其他轨道,是她在望渊城里面左右众人思想,只为让你们留在这儿,永世不能超生。” 为这番话所震惊,苏青墨很难想象顾暖哪里来的能力。然而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情况,她只能强按下心头的疑惑道:“可是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很听你的话吧?” “怎么?” “因为她曾经说过,这天机线只能她来控制,而一旦她情绪波动太过厉害,纵使是有百屠香,你们也控制不到这里!”身后的红殊冷笑着回答了他,两手中汇聚起了一个光球,不由分说击向了那声音传出的地方。 第852章 红殊的秘密 苏青墨与容骁倒是不懂什么天机线、百屠香,只不过刚才在跟叶萧对话的过程中,红殊一直在后面冲着二人使眼色,待到容骁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她唇瓣微张,道出了三个字。 让我来。 相当简单也相当没头没尾,苏青墨见状倒也挣扎了那么一会儿,毕竟她对这女人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万一对方跟叶萧反而是一伙儿的,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只是暂时的理智终究还是被突来的信心所击垮,苏青墨心道最坏也不过是现在了,是以便顺着红殊的意思故意与容骁引开叶萧的视线,而红殊则在他们身后汇聚起了灵力,此刻出手,反倒让他们重新占据上风。 很快就见密布上空的乌云无端被击破,在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的时候,四周仿佛响起了叶萧满怀痛苦的呻吟声。压抑的气氛逐渐平息下去,苏青墨几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红殊……你……你们会后……” 叶萧在经过了很长一段煎熬的过程中咬着牙说出了几个字,可惜没等说完,周围就再也听不到他的一点声音了。适才顾暖已经在他们的刺激下情绪很不稳定,此刻再度扭转天机线应当已是竭力。红殊的攻击尽管隔着两个时空,但毕竟用了全力,估摸着眼下顾暖跟叶萧二人都伤的不轻,想要再折腾恐怕也得休养一阵子了。 看来眼下,就是他们离开望渊城最后的机会了。 “你二人为何会在这里?” 就在苏青墨尚在沉思之际,红殊的声音将她的意识拉回。她回头,目光所及是她手中再度聚起的灵气光球。 下巴微抬注视着那双跟自己一样的红眸,苏青墨皱眉:“我以为你应该猜得到。” 红殊不语,瞥了眼迟素后才道:“你们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所以,是受人之托。”苏青墨回道。 听至此,红殊忽然嘲讽一笑,手臂微微往上一抬:“是楼澈吗?” “你觉得呢?”苏青墨反问了回去。 红殊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你不必故弄玄虚,我知道是他。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亲自出面反而让你们来,这个男人……”她说着,深望了容骁一眼,“他身上,有楼澈的味道。” 说完,红殊手臂再度往上一抬,手中灵力光球蓄势待发:“你们把楼澈怎么了?” 苏青墨心道这鼻子真跟狗鼻子差不多了,她不怒反笑,眉毛一扬:“你真不知道楼澈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红殊的表情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正在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她静默盯着苏青墨打量了好一会儿,手虽未放下,但语气却明显急道:“他出什么事儿了?” 苏青墨不知能不能说,下意识就瞥了眼容骁。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她心中一定,扬声道;“倒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不能随意出现……” “开什么玩笑,刚刚他才从红庄离开,苏青墨你在耍我吗!” 苏青墨哪知她这么轻易就又火起来了,不由叹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你不是说他身上有楼澈的味道吗,那是因为楼澈的神识借用了他的身体,所以你才会觉得熟悉。不过别担心,眼下只有我们二人,楼澈本人尚在楼府休息,你若还有疑问,大可亲自去问他。” 见苏青墨说得坦坦荡荡,红殊一时间倒有些分不清真假。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楼澈是望渊城的管理者,他的神识要比我们稳定得多,怎么会出现肉身跟说神识脱离这种事?”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红殊挑眉。 “若非不是你们红庄派了细作在楼府,楼澈也不会由此中了埋伏而变成眼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尽管他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但你身为红庄的主人却管不好自己的下属,自然难逃其咎。”容骁慢条斯理地接过话,说着,反手将那正准备逃跑的朱家老三一把提溜了过来。 “之前楼府遇袭一事就跟他们有关系,眼下迟素被劫,也是他们所为。朱家一直是你红庄的一条好狗,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你的意思。”容骁将朱家老三推倒在红殊面前,看着她道。 “不是我授意的!”很快,红殊道,“我的确总是跟楼澈作对,但从来没想过要他性命,要这望渊城不太平!” “那问题就出在这儿了。”苏青墨道,“楼澈死,楼府灭,望渊城不复存在,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三点关系,为何非要扯进你跟红庄?” 红殊瞳孔猛地一缩,她唇瓣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见势,苏青墨更加确定这其中另有隐情,于是稍作沉默后又道:“虽说这望渊城除了楼府就只有红庄最有势力,但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与楼澈不会是永恒,所以城中肯定还有其他能人。” “但顾暖他们不找旁人偏偏找上你,明知你可能不会为之所动却还是将计划告知于你,显然是另有目的。我知道你对楼澈的心思,也知道你不可能让望渊城化为虚有,但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的,所以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随着苏青墨句句深入,红殊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待到她手中的光球逐渐化为虚无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脱力了一样,靠在了身后墙壁,紧咬着嘴唇。 “你……怎么了?”虽然无心插手,但苏青墨想了想还是问了声。 “楼澈在哪儿?”这时,红殊猛地抬头问道。 然而问完后红殊就已经踉跄着步子冲了出去,显然是去往楼府。苏青墨见状不由愣在原地,也不知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然而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苏青墨耸耸肩正冲迟素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小姑娘自己冲了出来,吼道:“快,快去拦着她,不能让她去见楼先生!” “怎么了!”还从没见过迟素这样害怕是模样,苏青墨当即不安道。 “她……她身上被人下了药,如果找你们所说楼先生眼下只有神识在的话,一旦与她接触,会神识消散的!” 第853章 这就是王法 苏青墨刚刚才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整个人的情绪都快要崩溃。就像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人在暗中安排好了一样,一环套着一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而她竟是压根想不通对方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你刚刚怎么不说!”没好气地瞪了迟素一眼,苏青墨一边上前替她松绑一边道。 “我、我哪知道她会去找楼先生啊……”迟素撇嘴道,“况且……她身上那药时间长了连她自己也会被影响的,我不过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简单的道理楼澈没跟你说过吗!”苏青墨一把扔掉绳子,“现在好了,不知道真正吃苦头的是谁呢!” “好了,眼下还是先回楼府吧。”容骁知道苏青墨心里的烦恼,不由出声劝了句。然而刚一转身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再度回头道:“你大哥呢?” “我大哥?”迟素一脸懵懂,“他、他没在楼府吗?” 苏青墨与容骁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回答。早前去搜查的时候他们就曾怀疑迟青云可能遇上了麻烦,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猜中了。不过整个望渊城能动得了迟青云的也就是红庄跟朱家,眼下看来他人现在既不在红庄也不在朱家,那到底是谁对他动了手? 不过此刻相比起来,显然是楼澈那头更重要一些,苏青墨跟容骁不再多话拉起迟素就走,哪知还没走出这方院子,就听四边传来很多脚步声。而那匍匐在地的朱家老三这时也踉跄着站起来,狠狠道:“你们……你们这群狗杂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老子这里当什么!” 苏青墨他们谁都没有回头,看着冒出来的朱家打手把路堵了个严实。朱家老三这时候有了靠山也没了刚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一脸横肉踱着步子往过走,一边走一边道:“什么楼府什么红庄,我们朱家统统没放在眼里!别以为你们是楼澈的人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在这望渊城,老子才是王法!” “哦,是这样吗?”苏青墨正好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撒,闻言不禁冷笑道。 朱家老三因为刚才被她劫持了一路本就恼火,此刻闻言当即怒道:“你个小娘们话还挺多,看你爷爷抓住你怎么让你……” “咚!” 可惜他话没说完,迎面过去的就是狠狠一拳。 在那闷闷的拳头声响彻在院子里的时候,容骁转了转手腕,冷道:“你是吃屎长大的吗,嘴巴这么臭?” “你!”朱家老三被打的跌坐在地,捂着脸梗着脖子横道。 “区区一个狗腿子也敢在本王面前说王法?好,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王法!” 容骁气势十足,一语落下,侧目看向围在一旁的朱家打手们。众人见状怒喝一声就围了上来,容骁不急不缓将苏青墨跟迟素往旁边推了推,自己抽出贴身长剑,步履平稳,一边迎面走去,一边挥起长剑。 剑身笔直,剑气凌厉,剑光刺眼,在这一方院中,在这铺天盖地叫喊的厮杀声中,血花飞溅而出,绽放于空中,最后落于地面。他一身蓝袍清透干净,不染丁点尘埃,他动作既快又狠,长剑像是在编花一样随意,却总是能命中要害。 飞扬的袍角不断翻滚,不过须臾之间,就见十几个朱家打手躺在地上,呻吟不断。 容骁面无表情,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他下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相对的,动作也更加狠厉。当那残肢断臂铺满在院前的时候,被血腥气浑浊的空气只让人觉得呼吸困难,而他如一尊杀神静站其中,一人一剑,竟慑的余人不敢再上前来。 而另一边,苏青墨一脚踩在朱家老三的背上,拽起他的头发,让他亲眼看着,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她是相信自己夫君的,在跟她一起后他很少动怒,但每每动了,就一定会有人遭殃。 “朱三少爷,这就是王法,胜者为王,你明白了吗?”苏青墨浅笑问道。 朱家老三这时已经被吓得失了魂儿,他原以为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暴怒时候的楼澈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楼澈难搞的家伙!刚刚才硬气起来的态度再一次消散,他捂着脑袋紧闭双眼,口中哀求连连:“姑奶奶,大爷,我错了,我错了,你们想杀多少都行,我只求你们放过我……” 没用的人永远都是没用,对付这种人,苏青墨一向不喜欢留活口。然而想想他们还有要事去办,不得已只能松了朱家老三,看着对方几乎要吓得失禁的模样,她一边擦着手,脑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我问你,你带进朱家的那个女人有没有说自己要做什么?” “啊?什、什么女人?” 这话放在刚才,她知道朱家老三一定是在装腔作势,不过此刻嘛,怕是真的给吓傻了。苏青墨不得已只好几个大嘴巴“啪啪啪”地打了下去,看着朱老三快哭出来的模样,她又道:“想起来什么女人了吗?” “想……想起来了……”朱家老三鼓着腮帮子道,“她说要我们不遗余力挑拨红庄跟楼府的关系,只要、只要红殊跟楼澈撕破脸,他们就能……” “就能如何?” “就能想办法让楼府跟红庄彻底消失了!” 瞳孔猛地一缩,苏青墨只觉得自己反而是中计了。她猛地拽住朱家老三的衣领,怒道:“你也是望渊城的百姓,难道不知楼府跟楼澈一旦没了,望渊城也就不在了吗?” “我、我知道啊……可是那女人说他们的主子说了,楼澈掌管望渊城已经太久了,是……是时候该换了新人了……朱家、朱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叶萧跟顾暖背后还有人,苏青墨越发觉得事情不能小觑。她提着朱家老三的衣领正准备继续往下问的时候,却不料“轰”的一道声响传来,那突然凝滞的气氛跟散出的灵气让苏青墨心中大震。 她侧目看去,就见楼府的位置上空缓缓飘过了一律浓烟,似真似幻,叫人心生紧张。 第854章 离开,或者永远留下 知道事不宜迟,苏青墨一把甩开朱家老三就跟容骁还有顾暖往回冲,然而因为朱家的这个别院位置太过偏僻,他们足足用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回到主路上。 然而看着四边环境,苏青墨他们却是怎么都迈不动步子了。 街道依旧是那个街道,百姓依然是那些百姓,但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却有阵阵浓烟跟焦灼的气味不断传出,随着温度越发高升,苏青墨抬头,就听无数叫喊跟哀嚎充斥在耳边,像是来自这里,却又不是来自这里。 是齐宣国,是珉合城,眼下那被大火包围的画面正处在他们头顶,就像是有人把天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将珉合城的一幕幕全都搬了上去一样。 再不见暖阳沁人,再没有蔚蓝天空,那被火光点燃的温度不知为何渐渐传递了过来,四周百姓恐惧地四下逃窜,可不管走到哪儿,顶子上的天空却依然是这样的画面。 而与此同时,范庭川他们跳跃厮杀的身影也正在其中,只叫人看得无比心惊。 “怎么会……这样……”良久,苏青墨也只能道出这么一句来。 “楼先生……是楼先生出事了!” 很快迟素就在旁边喊了声,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苏青墨见状也来不及再想就跟了上去,然而眼看着快到楼府的时候,那冲天的灵气外泄却明显阻挡了他们的脚步。苏青墨眼疾手快一把将迟素扯了回来,这时就听一阵冷笑出现在周围,少顷那本就被撕裂的天空再度开了一道口子。 黑影重重,唯有一双如曜石般的黑眸在那里闪着利光,看着她,看着众人。 “去死吧。”叶萧的声音再度传出,很快无数红光从天而降,犹如屏风一样将他们隔断在不同的领域中。周围的一切声响这时候低弱了下去,响彻在苏青墨耳中的,是一个女子痛苦的呻吟跟接连不断地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不要伤害王爷……我不想让他死……” “你说过你只要杀了苏青墨就好的……不要……” “闭嘴!”叶萧的声音再度传出,冷酷如冰。 苏青墨眉头一拧,瞥了眼容骁后二人同时做出防备的架势。原以为如红殊所说他们多少要等很久才会再一次进入这里,没想到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又卷土重来了。 “你想让她死吗?”很快,苏青墨扬声道。 回应她的是一阵阴冷的寒风,正如此刻珉合城恶劣的环境一样叫人冻得浑身哆嗦。苏青墨眼看着周围原本还透明的场景渐渐变成了嶙峋山路,心下一急,再度道:“叶萧,你疯了吗?” “苏青墨,我说过我一定会为她报仇的,你跟容骁必死无疑!” “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定的事儿,你如此孤注一掷,难道不怕最后还是失败?”容骁按住欲要反驳的苏青墨,反而淡淡道。 哪知叶萧闻言却是冷然一笑,随着那道漆黑的裂口逐渐消散,他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 “最后一次了,我又怎么还会让它失败……苏青墨,不管是你们还是范庭川他们,都将化为尘埃,都将……” “该死的!”当声音彻底消失,苏青墨不由怒骂出声。她抬头看了眼那不同寻常的天空,就见范庭川等人似乎也陷入了跟他们一样的处境之中,身在局中,却又看不清是何局。 而这时周围的场景全变,什么街道什么楼府统统不见,只有山石跟那望不到头的山路,到处都充满着阴冷跟绝望。 “是阵法吗?”良久,苏青墨只能长叹着问了声,蹲坐在地上,毫无办法。 相比苏青墨的烦躁跟迟素的不安,容骁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眉峰微拧纵观了一圈周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最后才道:“只是一半。” “什么意思?” “楼澈说过,一旦他真的出了事,望渊城会在瞬间化为乌有,而你我眼下还站在这儿,只能说明他此刻尚且安好。但是这周围的环境跟异样的天空却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类似幻象,却可能并非幻象,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在用外力改变了这一切,至于目的……我猜不到。” 苏青墨闻言情绪越发低落,垂着头良久才道:“所以眼下只有两个选择。” “去看前路如何,是生是死都要冲破,要不就是呆在这儿,等到楼澈死,我们也活不了。” 尽管话题相当沉重,但这却是唯一能解决的办法。然而就在苏青墨说完以后,旁边的迟素却忽然放声痛哭,她跌坐在地一副惊恐的样子,低泣的声音更是叫气氛更加压抑。 见状,苏青墨不由更是烦躁:“别哭了,要是哭能解决问题,我早哭他个昏天黑地了。” 迟素偏过头看向苏青墨,看她虽然烦躁不安,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再看她身旁的容骁,更是泰然自若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状她顿时觉得自己无用,垂着头喃喃道:“对、对不起,我……我从小到大,每次做啥都有大哥或者楼先生在身边的……” “可是他们现在不在,所以你只能靠自己。当初你一个人被留在破庙的时候不是表现挺好的吗,还知道留下信号给我们,这就说明你本身不是没能力,只是习惯依赖别人罢了。” “但是人这辈子很多路都得自己走,所以别总想着去靠别人,关键时刻你只能靠自己。”说完,苏青墨撑着胳膊正准备站起来,却听迟素忽然迟疑着道:“那个……你刚才说的是啥信号……” “恩?”苏青墨眉头一拧,当即从怀中掏出那木头圆片,“这不是你留下来的吗?” 迟素却也像是第一次见到般,眼睛圆瞪,忙不迭地摇起了头。而这时她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抓住苏青墨道:“我留下来的不是这玩意儿,而是小心两个字啊!所以一开始我还纳闷,你们为啥还会找过去呢!” 第855章 到底是谁在谋划一切 苏青墨的动作僵住,少顷她仰头看向容骁,就见他也是一副相当费解的样子。 见状只能重新坐下来,苏青墨捡起地上的木头圆片,一片片摆在迟素面前:“我们是顺着这些圆片找去朱家别院的,难道不是你留下来的?” 迟素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深吸口气,苏青墨按下心头疑惑:“你说的‘小心’二字是用蛊虫做出来的,难道你也会用蛊?” “蛊?”迟素再一次摇头,“那不是蛊,那是药,是我炼出来的药虫,一般是给府里面的人治病用的。” 说着,她忽然看向苏青墨:“不过我没想到竟然是你发现了这个,我原本是留给我大哥的。这药虫是用我的血炼制的,所以碰到他的血以后才会显形,那你……” 迟素的话没有继续,苏青墨心里却几乎明白了。她的体内有凤凰图的存在,一开始会进入望渊城也是因为这个。这也就变相说明她的身体跟望渊城里的人有某些地方是相似的,难怪会看到迟素留下药虫里的字。 这倒是完全出乎苏青墨意料之外了,然而想想看,楼澈所带回去的人总是有各自能力的,迟青云既然有着一身好功夫,那迟素也不可能什么都不会。是她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才以为那东西是跟叶时有关,眼下看既然是跟迟素有关,那是否意味着……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两个字?” 然而这一次迟素却只低着头,很久都不说话。苏青墨见状倒也不催促,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多耗一分还能轻松一分,不用去面对那些攻击跟埋伏。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她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没能舒舒服服地睡过一觉。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她都担心自己撑不到最后,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其实,我也没有看清楚,所以……”就在苏青墨出神之际,迟素忽然说道。 “你看到什么了?”很快容骁就接过话,他也俯身靠在了苏青墨旁边,盯着迟素道,“难道……是楼澈?” 迟素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道:“可刚才你们说他已经只剩下神识了啊,所以我想……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但如果是他骗我们的呢?”苏青墨忽然道,“一切都是楼澈自己说的,我们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到,所以如何能证明这其中没有隐情?” “楼先生他是不会骗人的……” “迟素,你不懂,只要是人就会……” “不,真正不懂的,是你们。”迟素第一次打断了苏青墨的话,坚定道,“他是望渊城的管理者,他的一言一行都跟整个城挂钩,是不可能乱来的。” “在你们没来之前,城里面气氛不太好,后来楼府就出了事儿。楼先生从那以后身子越来越弱,起先还能每天见见我跟大哥,后来连床都下不了,只能隔着屏风跟我们说几句。” “然后你们就出现了,望渊城原有的结界被打破,他也因此受了伤。那时候起他就闭门不出,府中大小事务都是老头子传达给我们的,我以为是他想闭关养伤,谁知竟然是神识跟肉身分了体,难怪会瞒着大伙儿了。” 眼见苏青墨似乎对此有些疑惑,迟素解释道:“你在楼府也住了几天,应该看到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了。连阿白这种跟了楼先生很多年的人都背叛了我们,更何况其他人呢?楼先生不仅仅是楼府的主心骨,更是望渊城的主心骨,所以一旦他出事的消息传出去……” “就有可能引起内乱。”容骁接过话道。 迟素点头,长叹了一声:“一旦城里出了矛盾,望渊城原有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人心不稳,格局会乱,到时就算有楼先生在,凭他一人之力也难解决那个情况。” “所以我才说他不可能说谎,尤其还是用这样的理由。对望渊城,他的感情一向比我们要深多了,毕竟……这里是他真正的家吧……” 迟素说着,声音低沉下去,苏青墨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家的概念,她一向很模糊。在现代是没有,在这里有却因为大局而难以维持。她并没有对某一个城市或者国家的执念跟依恋,她认为的家是跟自己的爱人、孩子还有朋友在一起,不管在哪儿,那也算是一个家的概念了。 然而眼下听迟素讲起来,苏青墨却越发觉得难以看清楼澈这个人。仿佛他说的做的只是他整个人的一小部分,而他还有很多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是他们所看不见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楼澈,对方又为何会伪装成他的样子?”少顷,苏青墨道出心中疑问。 迟素垂着头,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显然有些难了。容骁倒还是一脸轻松,只在稍微沉吟后道:“也许是想挑拨离间。” “怎么说?” “如果迟素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那在我们找到她以后,就会把矛头全部对准楼澈。到时你我跟迟家兄妹还有红庄全都会去找楼澈的麻烦,以他目前那德行必然是解决不了,这就意味着……” “他会变得比现在还要糟糕。” “而望渊城的格局也会被打破,陷入新的麻烦。” 到时候不必外界插手,他们就先自相残杀死无全尸了。 难以想象谁会想到这样的方法,而且整件事看起来还跟尚在齐宣的叶萧跟顾暖有关。就在苏青墨低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容骁却忽然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中写下一字,苏青墨浑身一紧,猛地抬头。 “你……” “这城里面,怕是只有他一人既知道楼澈的情况,又跟齐宣国那头扯得上关系了吧?”他看着苏青墨,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震惊的话。 苏青墨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然而面对一个最最不可能的真相,人总是会在当时陷入迷茫。就在她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所在的地面发生轻微晃动。 她急忙拉着迟素跟容骁起身,就见不远处缓缓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咔哒咔哒”的声音连连不断,给这阴沉密布的环境中更添了几分冷意。 第856章 幻象,也是真 苏青墨跟容骁拽着顾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二人齐齐拉开防御的架势,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当那黑压压一片影子穿过迷雾逐渐露出原貌,迟素腿上一软跌坐在地,苏青墨则与容骁面色一沉,眸中闪过异色。 “咔哒咔哒”的声音并非脚步,而是来自对方的全身。苏青墨静站彼端长叹了一声,很想抬头问问老天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遇上的不是些鬼,就是些怪? 那黑压压的一片不是别的,正是一堆骷髅,面目狰狞什么的也看不出,毕竟它们身上除了布料的颜色不一样外,其他看起来竟是一模一样。 也难怪,尘归尘,土归土,人啊,最后看起来都是一个德行。 后退无路,上前就是死战,苏青墨最后只能看向容骁,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想着什么? “怎么?”苏青墨不由问道。 “人既然都成了骷髅,那布料为何还完好无损?” 闻言再次转过头,苏青墨顿了顿,道:“也许是为了方便他们区分对方?” “别闹,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心知她也是满心无奈,容骁还是不得已提醒道。 苏青墨耸耸肩,先是把迟素提溜到一旁藏起来,自己则从腰间拔出匕首。重新看向那步步逼近的骷髅大军,苏青墨眉峰一扬,道:“不管什么原因,瞧他们这架势,不打咱们怕是也出不去了。” 不置可否,尽管容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面对如此紧张的局势,他最后还是选择抽出长剑与苏青墨并肩而立。 骷髅大军看起来并未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杂乱无章,彼此之间偶有碰撞,最后竟然开始自相残杀。苏青墨与容骁甚是无语,站在那儿足有一炷香才见领头的骷髅靠近自己,而没等对方出手,容骁长剑挥出,剑光划过,就听一声哀嚎响起,骨头碎裂,灰飞烟灭。 心口莫名一紧,苏青墨拉住容骁,不进反退。 “这个声音……”她侧目看过去道,“不像是死人会发出来的啊……” 容骁的表情同样很难看,适才剑身碰上骷髅的那一刻,回弹给他的并不像击打骨头那般的钝感,更像是直接穿进了肉身。结合最初想到的疑问,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如果继续打下去会铸成大错。 然而他跟苏青墨的犹豫不决对骷髅大军来说却一点用都没有,在他们连连后退的同时,它们也正步步逼近,咔哒咔哒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却丁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后面只剩下嶙峋山壁,而迟素还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苏青墨心道这样下去怕是都得折在这儿,于是冲容骁喊了声“我先来你垫后”,自己飞身一跳,整个人插进了骷髅大军中。 她动作轻盈脚下飞速,没等骷髅们反应过来,已经用手肘将几具骷髅击开。然而这些家伙毕竟不比真人,真人倒还能打晕留下一命,但这些骷髅在经过她的重击后,全都歪歪扭扭倒向一旁,虽没有灰飞烟灭,但却就此散了架,歪七扭八摊了一地,痛吟连连。 苏青墨断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些呻吟像是从活人口中发出的一样,如此真切,叫人听得心慌。她不由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行动,这时就见一个骷髅突然从背后将她抱住,很快另有两个骷髅上前,一左一右扯住她的胳膊,显然是要将她分解。 这事儿放在平常她随便就能挣脱,但眼下情势不同,她只听到无数人的哀嚎声在耳边响起,那样凄惨的叫喊让她浑身发抖不敢使一点力。但如此一来自己就遭了秧,四肢五脏剧痛不已,整个人几乎快要痛晕过去。 电石火光间,一阵劲风拂过。苏青墨浑身一个激灵,就听耳边传来好几道“咔嚓”的声音,手脚五脏的痛感忽然消失,她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没了往常的温润,反而充满了淡淡的怒意。 与此同时,耳边那接连不断的呻吟更加大声,吵得她更是头痛。 “疯了吗?”少顷,上首一道轻语飘出。 苏青墨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吭声,也不敢招惹暴怒之下的容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发优柔寡断,越发脆弱。出身特工,她以前其实很少会有这种多余的心情。任务是她唯一要顾虑的东西,如何完成是她唯一要关心的结果,至于怎么做,做什么,她不会在意。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或许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或许因为自己也有了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才越发不敢下手,所以才被那些凄惨的痛吟影响成这样。 “你若敢疯,我就把这堆玩意儿全灭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多罪孽少罪孽不都一回事儿?” 苏青墨急忙拽着容骁的衣襟:“你别冲动啊,我也就是一时心软……更何况,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阿墨,你抬头看看,真的还有其他办法吗?”容骁说着,环着苏青墨腰身的手一提将她拉起,让她看着面前情况。 周围的山路越发狭窄,显然是在不断变化,两边林立的树丛阴郁幽深,不知通往什么未知的地界。那些骷髅彼此拥挤彼此互斗,有些落入万丈深渊,有些碎散一地,寒风徐徐吹过,天空阴云密布,期间夹杂的珉合城的画面比这里好不了多少,火光冲天,横尸遍地,压抑非常。 那些尖叫那些痛吟最终成为了主题,回荡在上空,久久不散。 苏青墨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用人间炼狱来形容这一幕幕,似乎都太轻了。 “不管眼前这些到底是什么,显然是有人在逼我们做出选择。” 容骁的话将苏青墨意识拉回,她侧过头望着他,道:“什么选择?” “是要它们死,还是要自己死。” 心中一滞,苏青墨突然急道:“可如果……如果这些并非只是幻象呢……” “所以我才说有人在逼我们。”容骁淡淡道,望着那些骷髅的眼睛越发深邃,“我想我可能猜到是谁在左右这些了,不过在那之前,只有先出去了,才能问他一句,为什么。” 说着,容骁环着苏青墨的手一松,将她推至后方迟素所在的位置。而他自己则冲上前去,袍角翩飞,剑光四射,在将那些围拥而来的骷髅一个个打得灰飞烟灭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从此之后,宁让自己沦为万劫之地,也不愿脏了自己女人的一根手指。 只因这万般罪孽,总有一个人要去承担才能继续往下走。 第857章 这地狱,我入 苏青墨怔怔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夫君翩飞的蓝色袍角跟墨色长发,宛若两条丝线,纠缠挣扎。她看着他厮杀,看着他眼中无比的坚决,看着他一个人走入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 不愿让她手染污血,不愿让她背负罪孽,所以一应承担,几乎断尽了自己所有后路。 苏青墨看着看着,两眼发酸,垂着的双手微微用力。她俯身,将落在地上的短刀捡起,深吸口气,脚步轻点,飞身而上。 不能退缩,不能避让,不能软弱,那是她的男人,她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将所有重担都揽在肩上? 不由分说冲上前去,这一次的苏青墨没了犹豫,下手也越发狠戾。将容骁身后一具骷髅拦腰砍断,无视耳边响起的哀嚎,她静立原地,抬头望向那一汪深眸。 “又疯了?”容骁挥手砍断一具骷髅,笑问道。 “是啊,不疯,不成魔嘛。”苏青墨说着,抬手挥刀看向另一具骷髅。 相视无言,彼此的心意已被对方记在心里。夫妻二人背靠着背警惕四周,杀伐果决,毫不犹豫。那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骷髅大军在这时似乎也终于被砍杀到了最后,在经历了最后一轮攻击后,当最后一具骷髅发出震天哀嚎,苏青墨与容骁终于喘着粗气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们衣衫整洁不染尘埃,但空气中却隐隐多出了一股血腥气,四边地上摊着无数骷髅骨架,有些已经化为尘埃,有些却四分五裂,碎的到处都是。耳边回荡着的痛苦呻吟声越来越大,从最初的虚幻缥缈到无比真切,仿佛活人一样的呐喊吵得人几乎头痛欲裂。 苏青墨眉头紧皱,那一直横梗在意识中的真相正逐渐浮出水面来。 “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像是镜子碎裂一样的空灵之音,苏青墨随着那凭空冒出的声音整个人微微颤抖,而这时,一只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她侧目,就见容骁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谁都没有开口,但苏青墨高悬的心却莫名放了下来。事已至此,他们早就没了回头的路,所以不管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都得担着,都得继续走下去。 几道碎裂声过后,周围嶙峋的山壁跟那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终于化为幻影。当街道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一砖一瓦,一屋一舍,依旧还是熟悉的模样,除却异样的天空中依旧倒映着珉合城的画面,在那投射下来的星点火光中,整个望渊城像是一卷画布,缓缓展开在了他们面前。 然而这一刻,苏青墨多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横尸遍地,残肢四散,男女老少的哀嚎跟尖叫响彻在耳边,汇聚成一曲哀乐,在头顶盘桓,久久不散。干净的石板路此刻早已被鲜血染得猩红刺眼,汩汩汇聚,血流成河。腥气冲天,阴风阵阵,那些忘却过往的魂最终成了鬼,望渊魂都永不灭,一旦灭了,便是鬼城。 鬼城鬼城,苏青墨万万想不到,断了这些魂最后一个念想的,竟然是自己跟容骁。 紧握短刀的手缓缓垂下,苏青墨目瞪口呆,任由容骁伸手将她环住。紧咬着的双唇已经渗出鲜血,她强迫自己镇定,让自己不要害怕,可是看着这满地狼藉,她又怎么能保持平静? 这是一局死棋,除了下棋的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输赢。 而他们,也只是其中用来铺路的一枚石子罢了。 “啊!” 就在二人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苏青墨与容骁急忙回头,就见迟素正跌坐在一堆残肢断臂中尖叫连连,但却不是被情况所吓,而是手指着正前方的暗处一脸惊恐。 这时才发现正前方有两个影子正在不断逼近,但因为眼下迷雾太重,是以压根看不清来的到底是人是鬼。 尽管苏青墨与容骁此刻早已是满心煎熬,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下意识做出防备。在手握武器警惕地注意着前方的时候,脚下地面的晃动跟周围气氛细微的变化,无疑更是雪上加霜,让人越发看不透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为什么。 黑影将至,苏青墨与容骁不再犹豫,步子一点冲上前,一刀一剑划出凌厉的杀气,直击对方命门。哪知就在这电石火光间,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前方冒出,无数蛊虫飞出将他们的武器围住,那尖利叫嚷的声音当即让苏青墨二人心中一滞,急忙旋身划开这一击,随着“轰隆”两声响起,二人一左一右将武器从墙面抽出,定睛看向在迷雾中显出身形的两个人。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唯独两双眼睛晶亮得叫人害怕。苏青墨想这一幕若是放在往常,她定当会捂着肚子好好嘲笑他们一番,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最后敛眸道:“你们两个臭小子……” 叶时跟景清蓝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容骁走过去将苏青墨的肩膀揽住,瞧着她情绪激动的样子,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已经忘了有多久,在到了这破地方以后就一直被人关在地牢里。对方没完没了地榨取他们所会的一切,蛊术,阵法,配方,还有其他种种……不给就打,打不听就折磨,他二人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种苦,更何况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可笑的是到了现在,他们都不清楚抓住自己的到底是谁。 若非不是城里面刚才发生骚乱,地面出现了裂口而看守他们的人又先后离开,他二人怕是还没机会偷跑出来。 然而这么跑了一路,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城镇跟满地狼藉,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索性听到前面有喊声就这样冲了过来,谁知却险些被苏青墨当成是鬼怪给斩了。 不过再多的辛酸跟难过,在见到苏青墨与容骁的时候就全都抛到了脑后,虽然他们的感情也没那么好,但……有什么能比在困境中见到自己熟悉的人更让人开心的? “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少顷,容骁率先开口问道。 叶时再度与景清蓝互看了一眼,稍一沉吟,才道:“我们被关在地牢里,有个人一直要我们说出叶家蛊术跟景家阵法的事情。” “是什么人?”苏青墨皱眉道。 “我们没见过他的样子,只知道,是一个男人。”很快,景清蓝回答道。 第858章 看到的真相 男人。 这对苏青墨跟容骁来说,几乎等于是惊吓了,毕竟在二人看来,一直都以为是红珠在背后捣鼓一切,更不要说苏青墨还曾经在对方手里见过独属于叶时的那串铃铛了。 “是什么男人?”少顷,苏青墨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叶时偏过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平日里见他的时候都隔着铁栅栏,那栅栏排得太密,看不太清楚外面,唯一能看到的也就是那家伙一直穿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很大把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话很少,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一直都是简单直接。”景清益这时也补充道。 “还有,那家伙似乎身体不太好,总是咳嗽,过来的时间也没有规律,特别随心所欲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他人还没走,结果地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那一天风很大,灌进来的凉风当时就吹掉了他的帽子,可露出的却是满头银发!”叶时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面露异色,“要不是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我真要觉得对方是个老人家了!” 听到“银发”两个字,苏青墨与容骁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朝对方看去。本就起伏的内心因为这最后一语而更添了几许波澜,她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否决,可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个说法。 如果一切都是那个银发人在作祟,那必定是楼澈无疑! 可这家伙不是神识跟肉体都分离了吗,为何能再将叶时他们给关起来,而这一切又跟红殊有什么关系? 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多,苏青墨垂首不语,却没注意到周围环境微微的变动。那本就压抑非常的气氛更添了紧张,而就在几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忽然一股戾气自四边传出,以迅雷之势射向他们,带了十足的力道。 “叮”的一声传来,是容骁先一步发现了对方运动的轨迹,在将苏青墨拉开后他闪身而至,长剑挥出,彼此相撞。 容骁身形不动只微眯了眼看向来人,在见那一袭青衫飘扬而起,俊俏的侧脸带着略显狼狈的神情,此刻望着他们的目光却充满了敌意。见此他不由冷哼了声,长剑一抬,指着对方:“迟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趁乱攻击且直击命门,不管他们四人中哪一个受重伤,剩下三人都将会因此受到打击。而以一人之力跟他们对着干明显也不是明智之举,这种以命抵命的做法,简直是太乱来了。 迟青云闻言却不理睬容骁,唯独那一双冷眸紧紧锁在苏青墨身上。他浑身发抖连带着握着长剑的胳膊都在抖个不停,饶是这样他也不曾放松半分,只沉吟了半晌后咬牙道:“你们……跟他是一伙儿的!” 他?苏青墨微一扬眉,心头已然明了。 然而没有什么比这一刻发现真相更让人觉得郁闷的了,她顿了顿,接话道:“我们跟楼澈不是一伙儿的。” “撒谎!”迟青云怒声大吼,指着那苍凉满地,“若不是一伙儿,你们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整个城啊,整个城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即便没有死的那些,也都成了废人。尽管望渊城的人只是些幽魂,但也有感情也知道疼,经此劫难,谁又会没有感觉? 苏青墨突然有些无言以对,尽管这次的事明显是他们中了埋伏,可不管怎么说造成这种惨象的还是他们。面对迟青云讨伐般的有态度她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而这时就见容骁左跨一步挡在她身前,看着迟青云淡淡道:“你如何知道这一切是楼澈所为?” 简单一句询问,苏青墨侧着脑袋却看到迟青云眸中闪过的痛意。就见那七尺男儿突然浑身抖个不停,紧握的长剑终于应声落地,而他也再没有丁点气势地跌坐在地,呆望着那血染的长街,道:“除了他,谁还有本事血染这望渊城?” “你们只知道他是望渊城的根本,知道他在城在,他亡城亡。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可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他跟大师在说,他很累,很痛苦,因为望渊城的担子太重,因为需要善后的事情太多,他活了很久,久到几乎快要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说他想改变,他说他想离开,他不愿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留在这个鬼地方。”说到这儿,迟青云忽然一笑,“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大师打断了,他们发现了我,抓我进去消除了我的这段记忆,好让我继续跟在他身边,相信他,为他做事。” “既是这样,你又是如何想起来的?”容骁皱眉道。 “呵,或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意吧……”迟青云笑说着,缓缓闭上了眼,“我去找素素的路上被人拦截,对方下手狠厉且十分清楚我的招式,不论我如何突破都冲不出去,最后只能被对方点住穴道带走。” “那时我浑身麻痹意识涣散,唯一能记得就是对方的招式与我几乎如出一辙,我原本怎样都想不明白这一点,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对方将我关起,又喂了服下了毒药后。”迟青云惨笑道,“那毒药化去了我一生的功夫,而在我最痛苦难耐的时候,过往所有的记忆全都重新出现。” “关于那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关于楼澈,关于红殊,还有曾经消失的那些片段……全都回来了。” 迟青云说到这儿,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废人,我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知道一切跟他有关,却连杀了他的能力都没有……” 迟青云说的难过,苏青墨与容骁听得煎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二人沉默不语,气氛越见凝滞,而紧接着的结局,怕是所有人都能够预料到的。 “等一下……我有一点疑问……” 这时,苏青墨一句轻语打断了眼下僵局,痴情于容骁同时看过去,就听她缓缓道:“如果按刚才所说这一切都是楼澈自己的阴谋,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毕竟,他与望渊城同位一体,如果望渊城没了,他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他难道会不清楚这一点?” 第859章 有人在布局 苏青墨的话给本就冷凝的气氛添了一许沉闷,众人细细琢磨着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越想越觉得整件事都透露着古怪。 尤其是迟青云,在听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的立在了那儿,这么一阵子因为一直处在对楼澈的各种埋怨之中,他脑子里想的记挂的只有对方的种种恶行,却从来没想过事情的根本。 对方曾不止一次说过他跟望渊城同为一体,互相影响,互相牵制,所以才一直流传着……楼澈死,望渊亡这句话。人们只觉得楼澈是左右望渊存在的根本因素,却没想反过来,这个关系依旧是成立的。 正如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意思,楼澈若是死,望渊城就亡了,而如果望渊城不在,那楼澈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本就不是活人,存在至今也是依托自己的灵气跟望渊城内的结界之气,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他跟这座城都得消失,所以若一切真是楼澈所为,他何必要这么复杂? 还不如直接捅自己一刀,人死城灭,一了百了。 “会不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这时,叶时再一次的出声打断了众人思绪。苏青墨抬头看去,就见那一脸胡子拉碴的少年一本正经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你们说的是谁,可如果一切当真,那幕后之人似乎是想让你们对这个叫楼澈的人感到失望。” “这话怎么说?”苏青墨皱眉道。 “你看,刚才我跟清益跑出来时,你二人问囚禁我们的是谁。我们虽然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但他那一头银发却十分显目,且刚好还被我们看到了。按照这位兄台适才所言,楼澈是完全有能力让我二人忘记这件事的,可为什么他却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继续。”苏青墨垂目道。 “第二点,这位兄台之前被人掳走,对方却不图财也不图命,只毁了他一身功夫并且还让他恢复了记忆。好巧不巧这记忆又是关于楼澈,且还是十分负面的形象,在如此打击下,这位兄台承受不了,就只能把一切罪责怪到那楼澈身上。” “但咱们只顾着为他说的那些话震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是如何跑出来的。”这时,容骁忽然插话道。 叶时点点头,侧目看向迟青云:“这位公子,对方既然囚禁了你还毁了你一身功夫,你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跑出来,还能在我们面前说清楚一切?” 迟青云的脑子这时候显然也不太够用了,他紧握着拳头呆看着众人,过了好久才堪堪垂首:“我……我也不知道……” “我这几日一直都过的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就总想着要找楼澈问个清楚。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彻底回了神的时候,忽然发现看守我的人不见了,所以我才赶紧跑出来,谁知道城里却变成了这样……” “你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苏青墨问道。 “是一间破庙……”迟青云似乎头很痛,说着抱住了脑袋,“不过……不过是在城的另一边……” “那个地方……”这时,一直在远处沉默的迟素忽然开了腔,不顾众人惊异的眼神,她快走上前俯身在迟青云身侧,一边替他探脉,一边抖着声音道:“我去过那里……” “然后?”苏青墨扬眉,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 “那是老头子经常去的地方,他说……他说那里等于是他半个家……” 果然中计了! 苏青墨听至此,一颗心几乎要沉入谷底。她抬头望了望天,眼下距离他们从朱家出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目前留在楼府的不过是一堆仆从还有个红殊,若是那老和尚真想做什么,这时候怕是…… “来不及了,咱们四人先赶过去看看,迟素,你带你大哥跟在后面!” 苏青墨当机立断,转头就让叶时跟景清益先行,她正要转身拉着容骁一起走的时候,才见他仍旧不慌不忙地站在那儿,神色古怪,眼中似乎有异样的色彩。 见状,欲要冲出去的步子不由停下,苏青墨道:“怎么了?” 容骁看着她,少顷摇头道:“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别管哪里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望渊城怕是真要亡了!我们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呢,倘若真死在这儿,我可不甘心!”苏青墨不由分说拉过容骁的胳膊拽着他往楼府赶,因为目视前方,所以并没看到身后容骁那满是复杂的眸色。 如此跑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待到越过那城中狼藉赶到了楼府的时候,四人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相比城中那血腥非常的画面,此刻的楼府,干净的犹如带着圣光的仙居,不染尘埃,不见血腥。但唯独一阵阵的血腥气正从内往外涌,大片大片的污气正缓缓蔓延,与这干净的场景形成了无比浓烈的对比,一时间竟慑的众人不敢冒然上前。 然而很快,一道红光自楼府中射出直冲上天,那耀眼的光芒当即带出强大的灵气,在惹得天气突变的同时,也让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异常。 这样的情况太过不同,苏青墨与容骁不再打量就这样冲了进去,穿过那干净透亮的前厅,绕过那弯弯曲曲的回廊,当他们停在了后院正中的位置时,却见满地楼府仆从的尸体正瘫在那儿,没有血染,没有伤痕,却都没了呼吸。 诡异至极。 苏青墨与容骁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二人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后院正中的位置上。一抹红纱打破了周遭茫茫白雾的冷冽,飞散的长发如墨,此起彼伏,却似乎没了生气。 空寂跟孤冷的压迫感很快充斥在整个院中,那红依佳人坐在那儿,手捧着一团不知名的光球,双目殷红,泪如雨下。 “不要……不要……楼澈,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光球不断闪烁,光芒越发低沉,始终没有声音。 而在他们身前,那一脸冰冷的僧袍老者,正望着身前少女,少顷,高举起了手中的禅杖。 第860章 功成身退 “住手!”苏青墨来不及为这一幕震惊,扬声一喊将手中短刀挥了过去,直击对方的禅杖。 那老和尚却不避不让,动作悠然地将禅杖打在了红殊身上,另一手则幻化出一个光圈,将苏青墨的短刀抵住,又反弹回来。 见势,容骁一把抓住那把短刀,再抬眼时,红殊整个人已经被打得匍匐在地,而她怀中仍旧护着那个光球。 不过相比他们之前所见,此刻那光球几乎已经没了亮度,这一切,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老和尚利用每个人的本性将楼澈孤身一人囚禁在楼府中,走投无路,四下无援,利用幻象让他们变相毁了这座城,也就等于是毁了楼澈。 从此之后,再无望渊。 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苏青墨浑身微微发抖:“为什么?既然身为望渊城的人,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寻死?不太可能,毕竟明显还有更简便的方法。那么如今这一切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就没那么简单,显然是精心谋划了很久,而且……可能还跟远在千里之外另一个时空的合玄大陆有关。 在苏青墨问过后,老和尚久久不语。他静立在那儿宛若一棵松,挺拔且坚韧,一双冷眸紧盯红殊和光球,良久,只道:“平南王妃,这世上不是所有事你问了就会有结果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空寂,没了往常的跳脱跟不正经,此刻叫人听着格外陌生。苏青墨微微皱起了眉越发觉得心里梗得难受,她抬高音调:“可事到如今,我仍旧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留着前世的记忆,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是背负着重任来到望渊的。我信了你,不仅仅因为你救过我,更因为你是元勃的师傅。我一直觉得能教出元勃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坏人?”老和尚此刻情绪有所触动,终于转过身,“平南王妃,你觉得何为好,何为坏?” 苏青墨张了嘴,发不出声。 “在世人眼里,对自己有用的便是好,对自己无用的便是坏,一切不过随心而定,哪有明确的衡量标准?好人就不会做坏事了吗?坏人就不能做好事了吗?你又如何去拿一个定性的标准来判断不定的人性呢?” 说起这些,老和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色。苏青墨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知眼下情况危急,若是不想办法补救,众人怕是都难逃一死。 仿佛为了映衬她内心想法,在老和尚一语过后,原本静谧的四周突然发生晃动,地板微移,天空裂缝更大。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被莫名冒出的缕缕恶臭瘴气所掩盖,众人急忙掩住口鼻,而此刻突闻一声惊呼自身侧响起,却是红殊所发出的无疑。 “楼澈,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只见她手忙脚乱地捧着那已经渐渐变透明的光球,双目圆瞪,浑身颤抖。她不断地渡着自己体内灵气进去,却显然只是杯水车薪。眼看着光球四周已然飘出了缕缕烟气,她疯了一样大声乱叫,痛彻心扉的嘶喊声仿若是在接受凌迟的酷刑,两行血泪自眸中滑落,星点落地,宛若彼岸之花。 再也见不到,再也不回头。 “啊!啊!啊!”三声仰天,只叫听者心中悲痛。 尽管对红殊并无好感,可见她为情所伤,苏青墨心中也很有感触。然而此间环境的变动已经不允许她再去关心别人,在容骁大力拉扯下她离开了一处地面裂缝,却忽听一阵笑声传出,竟是老和尚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红殊,眸中异光闪闪。 “好啊……好啊……终于是能功成身退了啊……”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一脸惊异的苏青墨,笑道:“平南王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此吗?” 听对方突然提起这个问题,苏青墨心中一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非也,贫僧只是想告诉你真相。”他说着,禅杖一挥,指向那红衣佳人,“你的出现,皆是因为她。” “什么?”似是没听明白,苏青墨复又道,“你当初不是说有人设计我们来此,想要害死我们吗?” 闻言笑得更甚,老和尚摇头:“那是你合玄大陆的事,却非我望渊城的事。” “毕竟,若我们没有开启结界,就算对方利用百屠香扭转了天机线,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么多人冒出来。而你们所看到的一切……真真假假,不过都是命数。” “这是你命中一劫,平南王妃,哦不,或者贫僧该称你一声,凰图之女吧?” 凤凰图,一切的起因,难道在这里也是如此? 苏青墨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几乎忘了在这分崩的环境中保全自身。容骁在一侧拽着她避开种种危机,眼睛的余光却忽然发现一抹奇异的红光正缓缓飘出。待到将苏青墨跟众人引至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时,就听“轰的”一声,周遭气氛突变,刺眼的红色渐渐替换了所有的色彩,宛若鬼域,叫人心惊。 而那红衣的佳人,一头墨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染上白霜,她缓缓起身,手中早已是空无一物,殷红的眸中尽是幽深的恨意,刻骨且冷凝。 她没有说话,两臂平伸,浓郁的灵气夹杂着红光出现,指尖一点,迸射而出。 那老和尚几乎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听“噗嗤”一声巨响,心口的位置竟然成了一个空洞,他浑身僵硬,两眼空洞,踉跄着跪倒在地,手中禅杖也轰然落地,激起地面更大的颤动。 这一刻,天光泛红,逐渐掩去珉合城的画面,像是一池血水,正不断散发着浓厚的血腥气。无数鬼魅黑影不断从红庄的位置飞来此处,没有犹豫地尽数钻进了红殊的身体里。而她就静站在那儿,眼睛丝丝盯着老和尚的尸体,过了很久,才终于抬头,看向了苏青墨他们。 “你……”鬼使神差地,苏青墨挣开了容骁的胳膊想要走过去。 “不要过去!”哪知这时一声怒吼自门口传来,迟家兄妹一脸惊恐地看着红衣如火的红殊,“她……入魔了!” 第861章 一切,皆是因为你 “入魔”二字犹如一块巨石,轰然砸在众人心尖,更让苏青墨前行的脚步停住,震惊看向红殊。 而红殊身为当事人却没什么反应,仍旧像是一个瓷娃娃般站在那儿,唯独眸色越发深沉,且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 两两相视,气氛并不是很好,更别说不断从红庄飞来的黑影正一个接一个钻进红殊的身体里,让她周身戾气越发浓郁。这场景太过阴森可怖,只叫人看的触目惊心,少顷就听迟青云发出一声哽咽:“红殊,你这又是何苦……” 哪知因这一句,红殊终于有了反应。她左臂平伸张开手掌,无视迟家兄妹瞬间收缩的瞳孔,一声“滚”从口中轻念而出,红光当即溢出,杀气重重直射二人。 一旁的苏青墨与容骁早已看出红殊的古怪,是以在她抬手之际冲过去各拉住一人闪开来去,霎时就听“轰”的一道巨响,待到四人稳住身形回头看去,就见那平整的青石板路变得坑坑洼洼,四散在两侧的楼府仆从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血水,阵阵恶臭传来,是瘴气,更是戾气。 这下,事情终于向一个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然而苏青墨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在将迟家兄妹交给叶时等人照看后,她与容骁看向那如魔的女子,扬声道:“红殊,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增加更多的杀戮。” 红殊眼波微动,没有吭声。 “楼澈已去,望渊城毁了大半,我不知道你们接下来会怎样,但我跟我的同伴并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放我们离开。若是情况允许,我也可以带你们一起……” “够了苏青墨,你那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着给别人说吧。”红殊突然出声道。 苏青墨的话梗在喉中,少顷扬眉:“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们才对。”红殊淡淡开口,“楼澈与望渊城为一体,不管是先人亡还是先城灭,对我们来说结果都一样,毕竟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但你不是总喜欢说有因必有果吗,所以我们会存在,必然有其原因,也会造成其结果。而你们,会来到这里也绝对不是巧合。” 这句话苏青墨已经听过无数次,然而到了现在她仍旧不理解其中含义。眉头越皱越紧,这时就见容骁忽然上前将她挡住,冷眸正对那双红眸:“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难得有个清楚的,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想知道呢!”红殊冷笑,“苏青墨,如果没有你,你们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你,望渊城也不会被毁掉;如果没有你,楼澈也不至于被人暗算只剩神识,更不会被那老和尚害得永生永世不能超生!” “我恨你,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食你的肉!你已经害我在这望渊城要呆一辈子了,为什么还要……破坏我的生活,害死我的爱人!” “苏青墨啊,你才是那个祸害,那个真正该死的人啊!” 红殊字字句句说得狠痛,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苏青墨碎尸万段。她的红眸中又有血泪滚滚落下,苏青墨望着她,只觉得身体那种奇异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不能动弹,不能感知,而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自己的灵魂。 “你……” “知道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身体总是动弹不了吗?知道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总会觉得似曾相识吗?知道为什么你总会感觉自己的神识好像要脱离肉体吗?” “因为我才是苏青墨,那个被你取而代之的人!” 一道惊雷自天上闪过,轰隆一声,引来点滴水落。从零星小雨到聚水成股,在冲散了浓郁的腥气之后,更将那被血侵袭的地面冲刷的透亮。 而苏青墨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将浑身打湿,却怎么也无法从刚才那句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再说什么啊……”这时,一边的叶时发出了疑问,他一脸震惊地看了看苏青墨又看了看红殊,道,“什么取而代之,她明明……” “她不过就是一个骗子,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红殊蓦地打断叶时,笑容越发冷酷:“什么苏家二小姐,什么平南王妃,什么皓月公主,你不过跟我一样只是一缕幽魂,抢占了我的身子成为了我,过着本该属于我的生活,享受本该是我的快乐。” “你日夜欢声,你家庭和睦,你手握重权,你能力非凡。可这些真的应该属于你吗?还是说,你不过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抢了别人的身子,更拥有了她的生活?” 面对红殊的质问,苏青墨回答不上来。本就不定的心情更是沉重,她浑身发抖,微微垂首。 见状,红殊再度扬声大笑:“在你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时,我在做什么?一缕幽魂,连决定自己来去何从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由风吹雨打,在轮回口前徘徊。若不是楼澈,我不可能会有今天,他熟知我的过往,明白我的苦楚,尽管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可是他却悉心照料我,帮我换了容貌,给了我新的名字,让我重新开始生活。” “尽管……尽管他一直不肯接受我,但我们永世都会在此,他总有被打动的一天!可现在呢,现在因为你的缘故,这一切都没有了!” “苏青墨,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说到最后,红殊情绪激动。雨点更大,冷风更烈,她雪白的发丝迎风而起,红眸射出亮光,周身戾气滚滚。 见此,苏青墨心知她准备出手,但往昔那不服输的性子此刻却荡然无存。她缓缓垂首,不愿再做抵抗,她想,终究是她欠了面前这个女子。 或许正如对方所言,如果没有她,一切都…… “开什么玩笑,就算没有她,你所说的那些也不可能属于你,又何来的抢走一说呢?”这时,容骁忽然嘲笑出声,一把将苏青墨揽入了怀中,望着红殊道。 第862章 没有她,也不会是你 此刻,气氛凝滞,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满地,激起无数水花。明明是盛夏的气候,经由冷水冲刷终于带了凉意,而周围渐变的气温逐步脱离了酷夏原有的最后一分燥热,空冷蔓延,无比磨人。 白发红衣的女子正站在楼府的正中央,她周身围绕着一圈浅浅的红光,将她笼罩其中不被雨水所沾染。那双红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两个人……那个女子,她恨之入骨,而那个男人…… “平南王……是吗?”她口中低喃,少顷冷笑,“听楼澈说,当年容帝为了‘奖赏’你,才特意赐婚于你跟苏府小姐。虽然那圣旨上没说明是哪一位小姐,但以你当年的身份跟地位来说,都算是苏府高攀了,届时带着你的正妻出门,总归是要被人指指点点、颜面尽失的。” “可圣旨已下,你不能违抗圣令,只能硬着头皮娶了她回去,这才有了之后的交易跟联系,才能让你二人日久生了情。不过平南王,你既知道她并非真的苏青墨,那也该明白如果没有她,当日嫁进你平南王府的就会是我吧?” “若是那样,今日你还会出现在这里,跟我说这番话吗?” 红殊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一切跟自己无关,眉眼之间的厌倦像是迫不及待要将面前所有人都撕裂。然而在静待很久后都不见容骁再有反应,她再度望向那冷傲的王爷,不禁挑了挑眉:“王爷不说话,可是心里默认我适才所言都是对的?” 哪知她话音刚落,容骁冷笑道:“不,本王只是在想,世上还真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人。” “你!” “就算你曾经是这具肉身的主人,但以你的性格,左不过也就变成第二个苏青怡……不,或许你还不如苏青怡。” 无视红殊眼中迸射而出的冷光,容骁悠然道:“自私自利,心肠歹毒,无理取闹,骄纵跋扈,对了,还有心机深沉。你的这些性格跟苏钲一模一样,所以本王相信,当日接到圣旨时若你在场,怕是会不遗余力把苏青怡推出去而选择自保。” “再说了,当日会有那一纸赐婚,也是你父亲苏钲的主意。如果不是他知晓了凤凰图的秘密,又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布下此局。你我都说凡事总有因果在,有凤凰图在先,才有赐婚在后,如此想来对象若换成了你,一个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还谈什么其他?” 容骁每说一句,红殊眸色便深一分,到最后整个人周身低气压更甚,猩红的眸子冷光四溢。 但他却浑然不觉,只紧了紧搭在苏青墨肩膀上的手,复又道:“你只看到她占了你的身子,过了你的生活,却没想如果不是她,就凭你根本活不到今日!” “本王与她一开始的确互相利用,但你要清楚,就算是利用那也得有价值才行!她的确一直都有私心,做事也总先考虑自己,但那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从不主动害人,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只是对别人的反击!” “你在这异世看着她挣扎,觉得是她故作聪明是她矫情无知才导致了今日的后果,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会做的比她好吗?本王觉得,那可不见得!” 说着,容骁扳过苏青墨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的面颊,拭去上面夹杂着雨水的泪痕。他的小妻子现在越来越喜欢哭鼻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面前哭泣。 “她长得不算倾国倾城,脾气也没那么温顺,小聪明总是有,大主意也很多。她跟所有人一样用尽全力活在这世上,明知自己不属于这里,却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都留在这儿。世人总会计较得失,有时为了得到一样东西,就会放弃另一样东西。可她不同,她从不会做选择,因为她坚信自己有能力握住一切,因为她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她看起来才那么耀眼,让人不知不觉靠近,待到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沦陷。可本王甘之如饴,因为本王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女子,会哭会笑,更重要的是,她会做自己,只是自己。” “所以,她不是苏青墨,也不是你,她只是她自己,过了她自己的生活,选择了她自己的人生。而你……”容骁看向红殊,“不过是命数如此,怪不得任何人。” 苏青墨原本低沉的心情在容骁的一番表白中逐渐恢复了原状,她抬起头怔怔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看懂过他。 因为有他的陪伴,所以她一直固执己见地做着自己,可她却忘了这个男人本身是比自己还要独立的存在,却因为爱着自己,所以改变了一切,只站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 不会计较得失,不会计较她的来历,只是想跟她在一起罢了。 刚刚被擦干的脸颊再度滑下泪痕,苏青墨一边埋怨自己没用,一边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哭。容骁见状无奈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他就着衣袖一点一点继续替她擦着眼泪,口中低喃,尽是“傻瓜,有我在”的安慰。 二人这般视若无睹的举动对红殊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曾几何时,她也希望楼澈这样对待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跟楼澈那么相像,一样的气味,一样的性格,一样的态度。但他的温柔却只对着这一个小偷,一个骗子。 就如楼澈一汪深情全都是为着望渊,为着众人,却独独避开了她。 眼眶莫名变得湿热,红殊怔怔看着那岁月静好的一幕,心如刀绞。她缓缓抬手在脸上擦了把,白皙手背过后尽是鲜红的血泪,那样触目惊心,如她此刻满是刀痕的心一样。 “哈哈哈哈哈……”蓦地,她仰天长笑,三千白发再度飞扬,“好!好!好!那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去好了!” 第863章 变成像你们这样的人 红殊一语落下,周身戾气再起。平伸的两臂在顶端凝聚出刺眼的红色光球,瘴气跟戾气不断交杂,杀意十足。殷红的双眸不再带有丁点感情,唯有疯狂,欲要将这一切都毁灭掉的疯狂。 心知继续站着就是等死,苏青墨心一横,一把推开容骁就冲了过去。然而没等她迈出几步,一双猿臂却猛地将她拉扯回来,喷发的怒火瞬时侵占苏青墨全身,强大的内息翻涌逼得她动弹不能。 “苏青墨,你给我听好了。”容骁看着她冷道,“你要是还敢像刚才那样扔下我一个人去犯险,我就先折了你的胳膊,再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怎么跑!” 明明是关心的话,此刻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却像极了威胁,更充满了无奈,苏青墨鼻子一酸正要回话,突听“轰”的一声自周围响起,异样的气氛让她心中一震,回过头就见叶时跟景清益挡在她跟容骁面前,周身运气,一副欲要跟红殊抗争到底的样子。 “胡闹什么,给本王回去!”见状,容骁当即拉下了脸。 哪知那两个半大小子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听景清益道:“王爷,我们俩还指着你跟王妃带我们回去呢,要你们现在折在这儿,那可得不偿失!” “屁话,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叶时一听翻了个白眼,重新望向红殊时,才道,“王爷,王妃,说实话咱们之前没少闹过矛盾,我对二位也不是太喜欢,但大势所逼,我只能与你们一道。” “找死的事儿谁都不想做,但……谁让我是个男人呢!我长姐总说人活在世上就得对自己负责,我这前半辈子怕是没机会补偿了,后半辈子……我希望能变成像你们这样的人。” 说着,脚下一点,人就与景清益冲了上去。 “你们两给我回来!” 苏青墨自是不能看着这两小子出事,否则她只怕一辈子都无颜再去见叶繁花跟景清蓝了。她不假思索就跟容骁冲上前去,四个人两前两后气势十足,而红殊就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待到两方快接近的时候,她手臂翻转,红光射出。 眼见那红光中似有光刃飞射而出,苏青墨担心叶时二人只能拼了命地往前冲。谁料这时就见叶时突然停下步子闪身到了景清益身后,他两只胳膊在周身画出一个圆圈,随着一缕血色在手指间溢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冒出,很快就见一股黑气从他体内不断散出,细看之下,竟密密麻麻尽是虫子! “蛊虫?”苏青墨猛地停下步子,侧向容骁问道。 容骁不语,也只停下来盯着前方一动不动。虽然与叶家的人接触过也交过手,但此种招式他也是第一次见。 依稀记得几年前在跟况琴谈起擎南的时候,对方曾提起当时如日中天的叶家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叶家主家男子在满十二以后,都必须被关进蛊房七天七夜,对外说是修炼,其实却是将蛊虫引入自己身体,以自己的血肉养蛊。 这样不仅可以更好的驱动蛊术,也会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由蛊虫来抵消一部分的风险,以此保命。这一向是叶家不外传的小秘密,况琴知道也是机缘巧合下从他大哥那里偷听到的。 然而那时他们只说了这些蛊虫真正的作用,却不知一旦这些蛊虫离体,宿主又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就在容骁沉默不语的时候,在最前方的景清益也两手在胸前结成了印,口中念念有词。原本晃动的地面在他连连不断的私语中晃得更厉害,一抹奇异的蓝光自他手指中流淌而出,在将众人笼罩其中的时候,也将红殊挥过来的红色光刃弹了回去。而这时,“轰隆轰隆”的声音越发明显,四周风景开始旋转变换。 从上一刻破败分裂的场景来到暖阳和煦的风景中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待到周围一切都停下来时,苏青墨才发现他们正身处一间宅子内,古朴的红木跟摆设看起来十分熟悉,阳光顶在头上,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苏青墨望了眼容骁,见他也是一脸费解,急忙看向那两个小子。就见二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唯独表情看起来有些煎熬,有些痛苦。 “你们……” “王妃,咱们现在是在红殊的意识里。”叶时忽然说道,“刚才你们和她说话的时候,那迟家公子忽然跟我们说起了楼澈当初为何要救红殊的理由。” 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苏青墨眉峰微扬,就听对方又道:“楼澈手下每个人都有本事,如迟青云武功高超,如迟素医术了得,唯独只有红殊,没人知道她的本事是什么。” “可你们也看到了,她虽然只是个弱女子,但能力却不容小觑,毕竟哪有一个正常人会突然就魔化,而且还轻轻松松就干掉了那个老和尚。”叶时说着叹了口气,“后来她不是说你抢了她的肉身什么的吗,我突然想到王妃你的母亲是圣女,那是不是说红殊也应该是有些灵力的?” “所以阿时刚才就问了我一声,结果被那迟家公子听到了。他忽然就想到楼澈有一次醉酒时跟他说,自己只是望渊城的意识,而这望渊城的形,却是由另一个人,一个有灵力的人来操控的……” 叶时跟景清益之后的话苏青墨统统没有再听,她整个人的意识都被缠在那所谓圣女,所谓灵力,所谓望渊城的形上面了。难怪,难怪叶萧跟顾暖会找上红殊,难怪他们会不遗余力挑拨红殊跟楼澈之间的关系,难怪他们要将自己送来此处! 什么望渊城什么楼澈根本就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红殊,是她肉身原有的主人!如果主人一心想要肉身毁灭,那她的神识就只能永远逗留在此! 这可是要比让她去死还要残酷的事! “那眼下,我们应该做什么?”容骁显然也反应过来叶萧他们的阴谋,于是很快问道。 第864章 禁术之法 风和日丽的天气在视觉上给众人多了几分轻松,但依旧在空气中流淌的阵阵阴森之气,叫人无法小觑那些潜藏的危险。经由容骁刚才一问,叶时跟景清益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道:“如果说让你们把红殊的神识永远留在这儿,你会骂我们吗?” “不会。”容骁淡淡道,“本王会打死你们。” 玩笑归玩笑,叶时也知道情况特殊,只能愁道:“迟家公子说了,红殊的特殊能力就在于对神识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当日楼澈只剩个神识,望渊城还能完好无损的原因,她才是维持固体形态的根本。” “但眼下她情绪波动的厉害,楼澈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显然她自己也没打算继续活着。”叶时复又叹了口气,“可一旦她死,望渊城的形就没了,如此一来形跟意识都不复存在,咱们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儿,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我才跟阿时想如果能将红殊的意识一直留在她自认为幸福的那一刻,她应该会打消那些疯狂的念头,就算只是暂时,咱们也有机会找到结界口冲出去。” 计划听起来虽然疯狂,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苏青墨蹙眉,两根手指绞着沉思了半晌:“那你二人如何能保证她不会现在醒过来?” 闻言,叶时看了景清益一眼,道:“王妃,我跟清益所用是景家跟叶家的禁术,这玩意儿若是没用,就称不得禁术了。” 以叶家主家男子血肉养出的蛊虫化为乱心蛊,趁着红殊情绪爆发时定住她的心脉,强制制造幻象让她陷入深度昏迷,再用景家古阵法连接她的心脉,将之前叶家造出的幻象进一步完善调整,如此将她的神识暂时封印在此阵法中。 而苏青墨与容骁身为旁观者,一旦被带入这个阵法中,便是唯一可以真正接触并改变主体神识的人。 景家与叶家相识多年且关系非凡,强强联手效果自然不言而喻。但凡事总有两面,效果越强,所带来的后果就越遭,对叶时跟景清益来说,因为自身能力有限,发动禁术已经很不容易,如果还想要将红殊的神识强制封印在此一段时间,就必须要以折损自己的阳寿为代价……红殊的神识每多留一个时辰,他们阳寿便减少一年。 然而没人知道寻找出口需要多久,更没人清楚要将红殊在此留几个时辰。景清益与叶时彼此心照不宣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对苏青墨跟容骁,他们却一个字儿都没有提起。 左不过就是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怕什么? “王妃,你们还是快去快回吧,不过记住,这里虽是幻境,但与之前见过的不同,你们现在是以神识进入了红殊的意识里,所以一定不要被她看到你们的脸,否则会将她唤醒。” 眼见这两小子一副坚定的样,苏青墨虽然心有愧疚,但还是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哎哟王妃你轻点儿,我这儿心绪一乱可容易走火入魔!”叶时当即哼唧道。 苏青墨白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见容骁按住了另一边的肩膀:“走火入魔怕什么,反正有人陪你,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啊?” “年轻人,既然找到了对的人就得好好珍惜对方……”容骁说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拉着苏青墨道了声“保重”后,先一步转身踏进身侧回廊准备探探情况。 “哎什么情况,你俩回来把话说清楚!” “阿时你莫慌,这样激动容易出事……” “你给老子闭嘴!啊,你是不是也对老子……” 身后二人吵吵闹闹又开始互相抬杠,苏青墨掩唇轻笑瞥了眼容骁,见他一脸淡定自若,不由笑道:“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怎么,说实话也有错?”容骁不看她只淡淡道,“那两个家伙整天形影不离,说不是一对儿谁信?与其放出去祸害别人家闺女,不如凑一双罢了。” 闻言哼了声,苏青墨道:“好啊,这话有本事你留着回去跟景清蓝他们说。” “恩,为了这,咱们也得回去啊……” 容骁近乎感叹的一语让苏青墨刚刚缓和的心情再度紧绷,她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紧握了容骁的手没有吭声。察觉到她心情的起伏容骁也反手将她握住,长臂将她轻拥入怀,薄唇在她侧脸轻擦,宠溺十足。 就在二人偷取这短暂的机会温存的片刻,忽听周围传来声响。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一次紧绷,因为叶时的嘱咐,二人不假思索就往一旁的假山中窜去,在一上一下透过缝隙往下看的时候,就见一抹红纱自眼前飘过,随之响起的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红殊小姐,楼先生说了不许任何人现在进去!”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飞快地赶上那个红衣身影,伸手挡在她面前。 彼时的红殊长相相较现在来说稚嫩了很多,看起来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仍旧是个美人坯子。她见势停下步子一脸狐疑地看着那丫鬟,良久一推对方:“我不是任何人,楼澈说过,只要我想找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是……哎哟……”丫鬟还想阻拦,却被红殊猛地一巴掌打到了旁边,显然已经用上了内气。 虽说长相变了,但脾气还是一贯骄纵,苏青墨甚是无奈地瞥了眼容骁,低声道:“话说起来,照红殊这性子,我怎么觉得她就没有感到幸福的时候呢?”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所想为真一样,就在苏青墨这话落下的片刻,就听不远处的内院传出一道巨响,紧接而来的是女子的惊呼声,片刻后就见一披散着头发的女子只着了肚兜,双手抱着胸,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跑了出来。 “贱人,你还敢跑!”红殊的脸很快出现在后方,此刻那一双眸子已经染了血色。她周身戾气翻滚不由分说就挥出手去,在血色喷涌的刹那,就听另一道声音缓缓而起。 “红殊,你未免管的事情也太宽了点吧?” 第865章 往事皆殇 没有关心刚才那女子是否还活着,没有安慰身旁丫鬟是否受到惊讶,更没有斥责那不由分说就动手了的人。 楼澈身着一件银灰色长衫,衣襟微敞露出健硕的胸膛,白发飘散看起来魅惑十足。一双澄澈的蓝眸尽是冷清,一许不耐过后,他打了个哈欠:“门上那两个大字儿你是认不得还是看不清,红殊,楼府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这模样跟语气倒的确跟苏青墨他们见过的一样,但这十足的人渣气息却显然跟记忆中那如谪仙般的男子搭不上边。就在苏青墨怀疑面前这家伙会不会是楼澈的什么分身的时候,突见一个不明物体“嗖”一下从他们面前飞过,径直打向楼澈。 楼澈没躲,只在那不明物体要撞上自己的时候抬起了一只胳膊,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四周气氛如常,并不见有异样出现,但那飞过来的不明物却猛地停下,在瞬间返回的同时,速度更快,力道更猛。是以他们只看到了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少顷就听“咚”的一声传来,期间夹杂的似乎还有女子细微的呻吟。 苏青墨冲着头顶上盯梢的容骁使了个眼色,二人小心翼翼地挪动了步子将头往外探了探,就见红殊正半跪在地,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怒视楼澈:“你打我?” “什么话,明明是你先打我,我不过顺手返给你而已。” “楼澈,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哪知红殊不依不挠,怒吼出声一副受到欺骗的样子。 见状,楼澈仅有的耐性被耗光,撤去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眉头微拧道:“第一,若不是你出手在先,我不会还手。” “第二,这里是楼府,我不管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跟你无关。” “第三,要不是看在你曾帮了我不少忙的份儿上,我根本懒得搭理你。” 说到这儿,他冷然一笑:“所以趁我还愿意跟你废话,你最好赶快离开,否则……” “否则怎样?”红殊紧咬着唇道。 然而楼澈却没回答,重新上下打量了红殊一番后,冷笑着转身入了院子,并吩咐丫鬟将之前女人的尸体处理掉。 破天荒地红殊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一瞬不瞬望着那让自己开心,更让自己痛苦的背影,眼睛里面尽是深邃。就这样呆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待到身旁丫鬟已经善后完,她才慢悠悠张了口:“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那丫鬟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个激灵,急忙道:“红殊小姐,加上之前那六个……这已经是您解决掉的第七个了。” “七个了吗……”红殊面无表情重复着,“呵……都七个了还没收敛,看来他是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 “红殊小姐……”丫鬟为难道,“楼先生对您还是很好的……” “好?”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闷棍,红殊猛地看向那个丫鬟,两只眼睛却没了焦距,只喃喃低语道,“呵,是啊,他曾经对我很好,好到即便是现在,我都没办法恨他……” 说着,红殊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可现在呢,现在他想方设法的折磨我,让我难过,让我痛苦,他明知……明知……” 满腔的话到此没了声音,那些深埋心尖的情意跟贪恋仿佛说出来就会变了味儿。红殊缓缓闭起双眼,泪珠儿一个接一个落下,她深吸口气踉跄着步子重新站起,不再说话,就这样捂着胸口缓缓离开了。 苏青墨他们并未就此跟上去,只因发现那丫鬟看着红殊离开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两人藏在假山中大气儿都不敢出,如此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有声音传来。 “走了吗?”正是已经回了屋子的楼澈。 那丫鬟一改刚才胆战心惊的怯懦样,只转过身看向缓缓从院子里走出的楼澈,皱眉道:“先生,你这又是何必……” “她说什么了?”楼澈却打断丫鬟的话直截了当道。 那丫鬟显得有些恼火,阴沉着脸瞪着楼澈许久才道:“没说什么,老三篇儿,不过就是你对她好又折磨她,她想恨你又恨不了而已。” 闻言,楼澈嘴角抽搐:“你讲话不要这么刻薄。” “这就刻薄了?”丫鬟冷笑,“跟你刚才对她那样子比起来,我倒觉得我温柔多了!” 楼澈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没有吭声。 见状,那丫鬟长叹了一声上前几步:“先生,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红殊是个怎样的孩子我们都清楚。虽然性子是烈了点,但那也是你惯的!你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现如今又想一棍子把人往死里打,你说烦人不烦人?” 眼见丫鬟越说越暴躁,楼澈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苦着脸道:“叶子你别激动,你这样我有点慌……” 瞧楼澈眼下这怂了吧唧的样,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气势。被他称作叶子的丫鬟看着看着反倒气笑了,指着门口就道:“你刚才那一石头砸得可真够狠的,她也没防着就这么回去了,你还不赶紧跟过去看看?” 楼澈一听立马抬步跟上去,然而也只走了两步,就又重新停下来,转过身道:“算了,我还是别去了。” “你!” “哎好好说话别动手!你知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啊!更何况眼下这里还有外人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楼澈不满地嚷嚷着,手却一指苏青墨他们藏身的假山,说得相当肯定。 万万没想到这都能被发现,苏青墨与容骁浑身一僵,想要收回头却已经晚了。察觉到一股戾气袭来,二人不由分说飞身闪退。随着一声劈开假山石的巨响过后,他二人齐齐落地转身,迎面贴过来的却是一柄长剑,剑柄那端,正是楼澈本人。 一动一静搭配得相得益彰,看来这名为叶子的丫鬟跟楼澈之间的关系必然很不一般。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就在苏青墨正要张嘴的时候,就见楼澈唇角微微一扬,道:“你们……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866章 我母亲也姓叶 楼澈这话一语双关,听得苏青墨跟容骁齐齐扬眉,却因气氛紧张而没有说话。 那名叫叶子的女子此刻也收了手中软剑走过来,她双臂环胸打量了他们几眼,扭头冲楼澈道:“脸生,杀了吧。” 苏青墨跟容骁:“……” 楼澈闻言却是不理,只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青墨二人,少顷才道:“你个女人家每天总是打打杀杀的,这样……” “挺好的。”接收到叶子投射过来的冷冽视线,楼澈觍着脸笑说着,忽然剑锋一侧指向容骁,“这小子身上有兰花的香气,怎么说也算是咱们同门,要我说杀就免了,不如打断一条胳膊一条腿以示惩戒算了?” “那你还不如杀了他!”叶子翻了个白眼,“变死人跟变残疾人,显然变死人更好一点!” “哎呀杀戮太多会遭天谴……”楼澈撇嘴道。 “你都这副德行了还怕什么天谴?我顶瞧不上你这怂了吧唧的蔫样儿,你下不了手闪开,我来!” “哎不要嘛……不然我们把他弄成聋子……” 楼澈跟叶子你一言我一语,字句不离要搞死他们或者搞残他们,完完全全的把他们当成是空气。苏青墨见状倒也没紧张,看着二人一本正经商量的模样反倒觉得有趣,可容骁就不一样了,本就身为王爷,哪里容得被人如此羞辱? 更何况他身上的兰花香气继承自他娘亲叶氏,楼澈身上的气味也来自叶氏,那么眼下这个名为叶子的女子……身份就相当值得让人深究了。 “够了。”容骁果然率先开了口。 “够什么够,楼澈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哎,你嘴巴没动啊……” 那叫叶子的女子猛地侧头看过来,在见容骁正一脸铁青看着他们时,不由冷笑:“小伙子,你娘没教过你别人讲话的时候别插嘴吗?” 这可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青墨急忙抓住容骁的手免得他怒极之下冲上去,就见容骁眼微眯,淡淡道:“我娘死得早也死得惨,还真是没人教过。” “你!” “不过说来也巧,她跟你们一样身带兰花异香,听说是在身体里养了什么东西的缘故。” 容骁说着,见楼澈跟叶子二人纷纷变色,笑容更甚:“更巧的是,她也信叶。” “小子,你再敢说一句!” 不知为何叶子突然爆发,怒吼一声抽出软剑就冲容骁而来,表情看着愤怒,眼神却满是惊恐。容骁不假思索将苏青墨推至一旁,自己也抽出佩剑迎了上去,“叮”的一声两剑相撞又分开,却因剑气外泄而使得周围的盆栽碎成了一地。 “哎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嘛,那个盆栽挺贵的……”楼澈见状不由急道,转身看向无动于衷的苏青墨,“姑娘你倒是也劝劝啊,你家男人伤了没事,我这院子……” “关我屁事。”苏青墨淡淡回应,看都不看楼澈一眼。 目光紧盯在那不断纠缠然后分开的两人身上,对于容骁的功夫,苏青墨一向有自信,寻常人想要在他手下过十招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那叶子也不是普通人,举手投足间戾气十足,下手招招狠厉,不过让她诧异的是对方所用的一些招式…… “你为什么会叶家的柳叶剑法?”在又一轮对峙过后,叶子后撤几步看向容骁质问道。 容骁一甩长剑并不回答,不知为何在与对方交手的过程中,越激烈就越熟悉。他的心里并非没有猜测,可是想想却又觉得荒唐,毕竟身前这人长相、身形乃至性格都跟自己惦记的那人不同,又怎么会是…… “他不是说了吗,他母亲也姓叶,跟你是本家,会这剑法也不奇怪。”这时,楼澈忽然插嘴道,“不过这身带兰花异香……” “我并不记得叶家主家跟分家中有谁的儿子这么大了,所以,你到底是谁?”叶子突然打断楼澈的话,面无表情看着容骁,可那紧握软剑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容骁依旧不语,唯眸色沉了几分。苏青墨这时也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胳膊,手上微微用力示意他先不要吭声,但心里却显然也存了跟容骁一样的想法。 “你们最好清楚,今日若不说清来历,这楼府的大门你们可出不去!眼下我心情好还愿意问几声,可要是你一直这样端着,那我……” “啧,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换成是我我也不想理你!”哪知楼澈这个拆台王却不遗余力地损着叶子,说罢看向容骁,笑盈盈道,“小兄弟,你说你娘也是叶家的,那她叫什么啊?还有,你父亲又是谁啊?既然大伙儿都是本家,这样舞刀弄枪的多不好,伤了你们……啊不,伤了我这院子事小,伤了你们事大啊!” 一听就知道是屁话,苏青墨白了楼澈一眼,按着容骁蠢蠢欲动的胳膊道:“那我们便直说了,他父亲,是容……” “楼先生你快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苏青墨口中一个“容”字的发音才出了一半,就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子,完全不顾局面扯着楼澈就往外冲。 看那不着调的性子也就只有迟素了,苏青墨眉头一拧,容骁也不由沉了脸色,不知该不该就此趁乱离开。而这时就听叶子忽然道:“你们跟我一起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咱们回来慢慢说。” 这是明摆着不肯放他们走了,苏青墨不由担心这样继续耗下去会对景清益跟叶时有影响,但侧目看着容骁一脸深沉的样,又知道如果不搞个清楚,这件事怕会成为他心里一辈子的疙瘩。 无奈之下只能长叹口气硬着头皮跟了出去,待一路走出楼府时,就见不远处的红庄那儿围了一大圈子人,内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但显然应该是跟红殊有关系的。 还真是老天有眼,苏青墨这样想着拉起容骁就往里冲,哪知叶子却先一步挡在他二人面前,冷眸看了他们一眼后,才拨开人群用剑抵着他们走进去。 “红殊,你下来!” 而当他们刚站在最前面的时候,就见楼澈一脸惨白站在那儿,望着高耸的红庄顶子喊道。 第867章 为情所困就容易发疯 红庄的宅子在望渊城是最高的,犹如一座塔,高耸入云,不管站在什么角度总能看到那尖尖的顶子像是一根避雷针似的杵在那儿,一缕红绸随风飘扬,看着古怪,却不得不承认很是显目。 一开始,在红庄跟红殊的大名都尚未被众人知晓的时候,这宅子的出现无异于对望渊城的众人是一个冲击。看着如此高调张扬的浪费,他们窃窃私语、指手画脚,更甚者还会说一些污言秽语来埋汰宅子的主人。 这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其实很容易理解,但红殊本人却压根不理会,谁敢说三道四就揍谁,谁不服气就打到服气,正因如此,红庄跟她最初的威名并非因为预言,而因为这土匪一般的行径。 苏青墨跟容骁并不清楚红殊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预言征服全城百姓的,但眼下,在见她坐在那避雷针的顶子上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底下围观的百姓却无一人着急担忧,反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兴奋样儿,更有不怕事大得吆喝着快点跳下来。 这一幕何其眼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苏青墨见过的都不在少数。虽说人性本善这四个字儿没错,但生活经历,遭受待遇的不同,最终会导致一颗善心变了色。正如眼前这般,蒙上了乌黑,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然而眼下他们毕竟身处红殊的意识中不能轻举妄动,只好强忍怒火听着周围的人在一旁起哄。最后还是叶子听不下去一巴掌甩在身旁一个壮汉脸上这群人才终于收敛了几分,这时就又见楼澈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红殊,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这一语似乎触及到了红殊脆弱的神经,闻言她竟然缓缓站起了身,低头静看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目光锁在楼澈身上一动不动。那摇摇欲坠的样子比之刚才还要危险,楼澈见状真是有点想抽自己嘴巴,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道:“红殊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 “好好说?呵,楼澈,你跟我好好说过话吗?” 红殊的声音听起来满满都是冷意,显然已经伤透了心。尽管苏青墨看不清她的脸,但仅从对话跟语气中就能感觉到对方厌世的心理,这样下去,她必定是会跳下来的。 眼前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就算红殊运气好跳下来不死,也得成为重度伤残,这样一来,对她跟容骁的处境来说更不利。 苏青墨不禁有点懊恼怎么就撞上这么麻烦的事儿,她深吸口气正想着干脆扬声刺激几句的时候,却被容骁猛地捂住了嘴。她疑惑地扬眉看去,就见容骁一动不动盯着叶子的后背,淡淡道:“别忘了,我们是在她的意识里。” “所以……” “所以现在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想我们之前见过的她,就说明眼下她既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而如果眼前一切注定了未来所能看到的一切,那唯一有出入的就在…… “够了,不要再跟她浪费时间了!” 果不其然,叶子一声厉语打断了楼澈的喋喋不休,她一手拽着苏青墨他们上前,一手推开楼澈,仰头道:“你要跳就快点跳,若不跳就趁早下来,总说楼澈不给你好脸,你这样,我也不想给你好脸!” 本就紧张的气氛因叶子这么一说变得更加微妙,顶头的红殊这时候也没了声音,只微眯了眼打量了叶子片刻:“是你?一直在我跟前装模作样?” 叶子冷哼一声:“那可不是装模作样,那是给楼澈面子。若非是他嘱咐让我招待你,我绝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直到你不敢再来楼府胡闹!” “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话!”红殊当即嘲笑,“区区一个下人……” “哎,若我只是个下人,为何楼澈眼下不责备我呢?”叶子笑说着,扭头看向一旁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的楼澈,“楼先生,你要不要跟她说说,我到底是谁啊?” 明明只是故弄玄虚,却因语气太过暧昧而让人不得不多想。红殊本就苍白的脸色因这句话变得更是难看,她视线移向楼澈,就见往日里对她冷冰冰的男人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边扯着叶子的袖子,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那动作,那样子,那表情…… 再也忍受不了,红殊大吼一声“楼澈你不是人”后,就这样径直,跳了下来。 然而此跳非彼跳,就在围观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时候,容骁与苏青墨却很识时务地往后退了几步,只因他们已经看到红殊在跃下顶端的同时,手中多出的那两股红光。 杀气夹杂着戾气,在红殊整个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在场众人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然而不等他们反映,叶子早已一把将楼澈推搡到了苏青墨他么跟前,随着一句“看好他们”过后,她手握软剑飞身而起,强大的内气外泄,在红殊距离地面还有半米多的距离时,“嗖”一声飞出剑光,与她纠缠在一起。 红殊一身红衣,叶子一身青衫,一红一绿的搭配本就不相称,因而二人的动作也更加迅猛,招式也全都带了十足狠意。 红殊虽是赤手空拳可毕竟身怀灵力,因此即便面对叶子快如闪电的剑光,依然面不改色沉着应对。叶子虽说功夫了得可怎么都是凡人,在几十招过后见红殊一点影响都没有,不由心一横咬着牙就往她心口的方向刺去。 红殊冷笑着闪身避开,不料叶子却露出一抹邪笑,在她避开的同时反其道而行,闪身跃至她身后。她手中长剑的剑尖已经贴上那红色的纱衣,眼见即将就要刺入的时候却突见两股红色的光线从前方绕出,一左一右缠在了她的胳膊上。 而红殊这时猛地转过身来,表情阴森,一手握着一个红色光球,冷道:“你跟楼澈,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868章 她是我娘啊 苏青墨他们原以为红殊发火只是因为叶子前后不一的态度,却没想这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的矛头还是在楼澈身上。 眼下红殊手中的灵力光球十分刺眼,就算苏青墨他们离得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强大力量的变态之处。若是如此照实了打下去,死都算是轻的,重一点估计是要灰飞烟灭了。而以叶子的身手就算是能避开,也仅仅只在一时,一旦受到外泄灵力的波及,身体迟早要出状况。 到了那时,红殊想要怎样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苏青墨尽管对结局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在瞥见容骁一脸难色的时候,还是不由双手合十,祈祷叶子能够逢凶化吉。不过显然她的祈祷老天没听到,叶子也没听到,对方在听红殊问了那么一声后,冷哼着反问道:“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说着没等红殊开口,叶子就继续道:“我早年就与他相识了,不过不是在这儿,是在合玄大陆。他的一切我都清楚,我的一切他也知道,虽不是青梅竹马,但关系可要比那深厚多了。” “我二人在一起有过开心,有过难过,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最后一起来了望渊城也算是老天注定,所以会走到现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他的院子?难道你就没想过,整个楼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他的内院的?” 万万没想到叶子说话如此直接,苏青墨都恨不能上前去捂住她的嘴,看着她如此张狂的样子,她满心满眼只有大写的两个字,完了! 果不其然,待叶子说完一脸得意地看向红殊时,后者的脸已经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倘若没有那头顶上明晃晃的日照,苏青墨觉得此时此刻红殊的五官上一定缀满了冰柱。 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叶子看了好久,才听她缓缓道:“所以,你跟楼澈是比青梅竹马还要亲近的关系?” 叶子扬唇:“没错。” “你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是。” “他对你跟对别人……很不一样?” “别人?”哪知叶子却忽然眼睛一亮,“如果这个别人指的是你自己,那还真是挺不一样呢……” “叶子,别说了!”一直杵在旁边闷不吭声的楼澈这时候终于开了口,显然也是为红殊身上越来越强的戾气所慑。然而即便开了口他却还是没有上前,只警惕着目前的形势,稍一沉吟后道:“红殊,咱们之间的事咱们自己解决,你先放开她,有什么话……” “咱们之间?”哪知红殊却打断了楼澈的话,望着他冷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她转向叶子:“不过我跟她之间,倒的确有些事,但看楼先生这样,似乎很是担心啊?” 红殊嘴上说着,手底下动作也没停。一语嘲讽过后她抬手将灵力光球往前送了几分,当那刺眼的红色光芒触上叶子衣襟的瞬时,一股难闻的焦味传出,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见那光球似火,烧透了叶子的衣服,攀上了她的皮肤。 道道红痕很快蔓延而出,叶子表情当即僵住,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红殊见状并未继续手中动作反而唇角一翘看向楼澈,在见后者眸底也是同样痛苦的时候,她的笑容僵住,淡淡道:“怎么,心疼了?” 说着,再度往前几分。 “够了!”楼澈终于变了脸,怒喝一声就欲出手将两人拉开。然而殊不知自己这样暴怒的举动反而更加刺激了红殊,她冷笑着一脚踹上楼澈伸过来的手,自己一边拉着叶子往后撤,另一边则将那注满了灵力的光球往对方心口击去。 这样打下去,叶子必死无疑。 就在气氛万分紧张的时刻,苏青墨侧目就见容骁一甩袖袍,似乎准备冲上去帮忙。她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就把他往回拖,尽管心里面百般不是滋味,但嘴上还是道:“不要过去,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管不了那么多!”容骁难得对苏青墨发了火,一边挣扎着一边道,“你没看到她马上就要……” “我看到了,所以才更不能让你去!”苏青墨紧咬牙关道,“你难道忘了叶时他们说的吗,千万千万不能让红殊看到我们的脸,不然她一旦醒过来,咱们所有人都会没命的!” “我不在乎!”容骁说着,两手握住苏青墨的胳膊往外扯,加大了手中力道,丝毫没心思再去管会不会弄疼自己的小妻子。 苏青墨被扯得胳膊生疼,却仍旧不发一语只死死抱住容骁的腰身道:“你不在乎我在乎,阿骁你别忘了,我们在现世没有见过她,就说明这个人之后是不存在的!即便这里是望渊城,我们也不能打破平衡跟规矩,我们不可以强制改变过去!” “可她……可她是我娘啊!”终于将心底在意的事情呐喊出声,容骁望着苏青墨一字一句道,“就算长相不同,就算性格不同,就算说话做事的方法都不同,可我有感觉,这个人,这个人她……” “阿骁,不管她是谁,都已经是过去式!她已经死了,已经不存在了!就算你现在救了她,等我们离开望渊城以后你们还是阴阳两隔!” “你住嘴!” 此刻的容骁最听不得这些话,在苏青墨说完以后他猛地抬起手就准备打下去。苏青墨见势猛地将头埋进他的腰间,一边闭着眼,一边吼道:“你打吧,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过去插手这件事!” 一向和气的夫妻二人第一次吵红了脸,谁料还没等新的碰撞产生,就听轰然一声巨响传来,紧接而起的,是楼澈怒极的吼声。 二人齐齐愣住,动作僵硬地转过身,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是乌烟瘴气一片。周围的百姓早就因局势突变而四散逃离,是以此时此刻站在那里的,就只有三个人。 只是……说是站着,却并不是太合适了。 第869章 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楼澈一人呆立在红庄前,宽敞的银灰色长袍正随着凉风的清徐而不断翻滚,那纷飞的白色长发宛若一条溪水,正在头顶艳阳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 他静立的背影似神似仙,然周身散发的阵阵哀凉之气却在隔得很远的位置都能感受到,莫名叫人觉得心里堵得慌。在他前方不远的位置,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停在那儿,红衣的那个紧捂胸口气喘吁吁,绿衣的……却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望着这一幕,容骁当即有些崩溃,高抬的胳膊缓缓垂下,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一般,目光呆滞,浑身发抖。 见状,苏青墨依旧不敢放开手,甚至还抱着他的腰身往后退了几步,担心待他回神后还会冲上去。她一双清眸不动地锁在前方几人身上,眼下一切静默,她的大脑难得可以稍作停歇,可面对这样一幕难以形容的画面,她却总觉得整件事到处都透着不对劲。 一如红殊,一如楼澈,当然还有叶子。 尽管与对方也只是刚刚见面不超过一个时辰,但以苏青墨看人的眼光来说,对方绝不是鲁莽冲动之辈。她既然跟在楼澈身边那么久,必然清楚红殊的能力,也会知道这是个一旦被刺激就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那么以一介凡人的能力去碰撞这么一颗炸弹,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可从刚才叶子的每一个表现看来,她都在不遗余力地刺激红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生怕红殊会不发火一样,不仅要逼得她跳脚,更要逼得她释放出能力。 苏青墨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做的理由,这时就见红殊剧烈咳嗽了一阵,喘着粗气道:“楼澈……你以前……以前从不会对我出手的……” 楼澈不语,甚至连看都不看红殊一眼。他只是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子,良久俯身下去将她抱起,复又起身,然后转身欲走。 红殊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可经由刚才的混战,她此刻已是没有太多体力。眼见自己的心上人就这样抱着另一个女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她心下不甘,二话不说扑上去一把抱住楼澈的腿,双目圆瞪,忙不迭地摇着头。 “不准走……我不准你走!楼澈,你说明白,你跟她……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还在死死纠结这个问题,苏青墨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可怜。不过楼澈显然没有更多想法,在努力抽腿未果时,平视前方:“松手。” “我不松……不松……”红殊反而往前凑了几分,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可你为什么总要……总要这样……” “不是我折磨你,是你自找的。红殊,你没有对不起我过,所以也不必放低姿态总做这种事,说这种话。” 楼澈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在红殊身上,她浑身发抖着艰难抬起头,入眼的却只是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那连余光都懒得分给自己的不耐。她的眼中忽然聚满了泪水,汩汩红泪悄无声息地就这样从眼眶滑落。 当那些殷红将白皙的大理石地板染得刺眼时,她唇角翘着,缓缓闭眼:“当年你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你说你救我,是看重我眼里的那股倔劲儿。你说我不应该妄自菲薄,我应该好好活着,不管前世如何,总有这望渊城可以让我继续活下去。你说你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久到你都快忘记自己的姓名,可因为有我,让你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改变。” “你说我是你的果,有了我,日子才不会无聊。你说你救我是为了私心,可再私心也是你救的我,所以你说是我欠了你,你说要我一辈子跟在你身边……” “不要再说了。”淡淡的,掷地有声。楼澈依旧不肯多看红殊一眼,可抱着叶子的双臂却隐约有些发抖。 一语过后谁都没有再开口,红殊呆望着楼澈,楼澈呆望着前路,二人眼中情绪不同但最后全都归于一汪迷茫,对自己,对现世,对未来,全是不解。 可最后,还是要做出了断。 楼澈深吸口气,一点一点几乎强硬地将自己的腿从红殊手中抽出,甚至连鞋尖蹭到她的脸时都不曾停下。不顾那十指入骨的疼痛,他抽出腿,不回头,抬脚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决绝。 “往事如烟,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你我还要在望渊城生活许久,倘若一直记住这些虚妄,无疑是自找麻烦。” “今日你伤了叶子,便是与我,与楼府过不去。红殊,救你回来的是我,栽培你的人也是我,但从今天开始,你与楼府,与我楼澈,再无半点关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至于你日后想在望渊城如何生活,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每走一步,就说一句,然而即便是长篇大论,也总有结束的一天。楼澈以一种坚决的态度跟红殊还有红庄一刀两断,匍匐在地的红殊只能看到他无情离开的背影,却看不到他故作冷酷下,眸底闪过的丝丝歉意和哀凉。 他走得很慢,却也走的很稳。苏青墨与容骁静静看着他抱着叶子向他们走来,又经过他们身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抉择。而这时就见楼澈的步子微微一顿,再抬起的时候,口中道出五个字。 “你们跟我来。” 没有原因的,却又很顺理成章。 容骁此刻终于回了神,红殊如何,意识如何已经管不了。他勉力将苏青墨推到一边跟了上去,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小妻子眼中闪过的一抹怅然。 苏青墨见状不得已也只能跟上去,在随楼澈慢慢走回楼府又重新回到他的院子后,看着对方让叶子平躺在床榻,她目光轻移,就见那绿衫女子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她呼吸微弱,显然伤的不轻。 然而回了府却不见楼澈去请大夫,他只是跟雕塑一样站在床头静静看着女子。良久,倒是一旁的容骁按捺不住,正待开口的时候,苏青墨却一把将他拦住,皱眉看向楼澈:“今日之事,你们是故意的,对不对?” 第870章 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楼澈闻言没有动弹,只那垂着的手慢慢握紧,少顷却又松开。如此反复许久都不见他再有动静,苏青墨心下已经了然,却在细想过后越发觉得惊恐。 “你们都不像是冲动的人,尤其是叶子,单从她之前对我们的态度来看,就不像是个为逞一时口快而分不清局势的人。” 苏青墨说着,缓步上前:“红殊的态度摆在那儿,若刚才被刺激得狠了,则很有可能真跳下来。但若是不刺激,谁知道她会不会为泄私愤而做出伤害望渊城的事。” “叶子很清楚她的性格,所以一开口便吸引了红殊的注意力。所谓打蛇打七寸,她深知红殊的软肋在你,只要将事情与你扯上关系,不怕她不下来。” “当然,下来的方式还有不同。若只是单纯地自尽,怕还是功亏一篑,所以她才用自己跟你的关系为诱饵一步步引诱红殊下来,惹得她出手,但总归是保住了人。” 苏青墨每说一句,房中的温度就骤降一分,待到此番话语落下,原本还有些暖意的屋子犹如冰窖,汩汩寒气从楼澈周身散发出来,但他始终没有动弹,只在稍微沉吟过后,道:“还有?” “还有就是你的态度。”苏青墨直截了当道,“你堂堂望渊城的管理者,红殊既然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那你自然有对付她的办法。可刚才从始至终你只表现出一幅犹豫不决、唯唯诺诺的模样,那在红殊看来,正好坐实了叶子适才的那番话,也是你变相承认了自己跟叶子之间的关系。这对红殊那时的心情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所以她最后会下狠手把叶子打成重伤,也在意料之中了。” “可怪就怪在你的反应,不管你对红殊跟叶子到底是什么心情,你既没有上前帮助叶子,也没有出手阻止红殊。你看似是插手了,但实际不过走个过场,这才导致了眼前的局面,两败俱伤。” “而你,作为整件事的关键点,你的收获就是有了可以跟红殊决裂的理由,而且是名正言顺的理由。自此之后,红庄与红殊跟楼府和你都不再有任何关系,你知道这对她是最重的打击,更清楚她绝不会为此寻短见。相反她会因为记恨你而好好活着,日后更会一跃而起成为望渊城唯一能与你抗衡的势力。” 苏青墨又一番总结过后,忽然就见楼澈肩膀抖了抖。细密而又闷沉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他侧目,用那澄澈如水的蓝眸盯着她,笑道:“姑娘,我不得不佩服你臆想的能力,可若一切真如你所说,我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眼下明显是楼澈扔出的鱼钩,苏青墨却不知该不该就此咬上去。如果咬的好,她跟容骁都能安然无恙,但如果咬得不好,连带着叶时跟景清益二人在内,他们全都没有好果子吃。 苏青墨紧咬牙关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这时却听一道冷笑自身后响起。她急忙侧头就见容骁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楼澈,毫不犹豫地,薄唇微启。 “你的理由,就是想让红殊定下心性来稳固望渊城的形。” 谁料就在容骁一语落下后,楼澈那银灰色的长袍忽然一动,下一刻他已经整个人站在容骁面前,手中多出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稍一用力,就见血色溢出。 容骁面不改色直视对方,眸底的寒光渐聚,周身的戾气变重,却没进一步动作。正在二人后方的苏青墨见状不由心中急躁,她担心容骁因此而有个什么闪失,正想着要不要釜底抽薪利用一下重伤病人的时候,就见容骁微抬了手,将剑刃紧握掌中。 “本王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恼羞成怒吗?”他道。 楼澈眼中闪过一丝趣意,道:“恼是有,但怒还不至于,毕竟我还不清楚你二人的来历。”他说着,重新上下打量容骁了一番,“你们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属于这里的人,可身上却有这里的气息,为什么?” 容骁眼微眯,依旧无语。 “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那就只能我来猜了。不过我得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王还是什么皇,我猜出来的百分之百不会让你们好过,无论那些话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正经起来的楼澈显然要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更具威胁性,苏青墨不得不承认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掌管好一座城,更能做出如她刚才推断的那种计划。 不过……她与容骁,却是万万不能在这里出事的。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不是望渊城里的人。”蓦地开口,苏青墨静静看着楼澈道,“而我们身上之所以会带有这里的气息,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来自望渊城的未来。” “望渊城的未来?”楼澈重复这六个字,虽然表情没变,但抵着容骁脖颈的手却松了几分,“我如何相信你们?” “就凭我们刚才所说,你与红殊,一人为望渊城的意识,一人为望渊城的形,你二人分别用各自的能力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行,但知晓一切的却只有你一个人。哦,还有一点,未来的你会因为一些原因神识飞散,而红殊为了你,已然入魔……” “当啷”一声,楼澈在听到“入魔”两个字时,手中长剑陡然落地。他僵直着后背几乎不知该怎么面向苏青墨,更不知该如何去看容骁,只在缓缓垂首后,声音低沉:“她……入魔了?” 苏青墨淡淡“恩”了一声,复又道:“不瞒你说,我们并非望渊城里的人,此次进入红殊的意识回到这里,也是想将她最好的时刻留在这儿,然后趁此机会能够离开望渊。虽然这些事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我真的要说我们并非是有恶意的。” 楼澈的短暂沉默让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郁闷,不过苏青墨却总算松了口气,而这时就见容骁忽然推开楼澈缓缓上前,最后整个人停在床榻前,看着躺在那儿面色如纸的人,神情变得痛苦。 “你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这时,就听楼澈道,“我可以相信你说的,但能进入望渊城,还能进入红殊意识里的,可绝非是一般人。” 第871章 你对得起我吗 苏青墨看了容骁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打算,只能自己看向楼澈道:“我们……” “是什么都与你无关。”哪知容骁忽然开了口,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从叶子身上移开,他转过身,眸底深沉望着身后的楼澈,“倒是你,现在是承认她刚说的那些话了?” “什么话?”像是看出了什么,楼澈眼中闪过一丝趣意。 “关于你计划的那些话,你为了跟红殊彻底决裂所以才让她陪你演了这场戏。”容骁指着叶子道,“不惜以一个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也要执行的计划,这就是你望渊管理者的职责?” 楼澈上下打量容骁几眼,嘴角一弯:“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如何?”容骁冷笑,“我他妈先杀了你!” 杀气外涌,眼神凌厉。容骁几乎想都没想就直冲上前,挥出贴身佩剑,在这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划出一道冷光。 楼澈见势不闪不躲,只在长剑即将贴上心口时忽然出手,两指轻松夹住剑身,眼睛微眯。容骁一哼,猛地松了握住剑柄的手,在趁楼澈惊诧分神时他身形一动闪至对方身后,用脚尖抬起对方留在地上的长剑后,不由分说向他的后心刺去。 一直站在旁边担心的苏青墨见此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毕竟以目前的状况,不管这两人谁受伤都不是好事。心下一横她没多想拔出短刀就冲了过去,然而往昔与容骁并肩作战的她此刻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当刀刃触上那散发着寒光的冷剑时,她虎口微微发麻,心口一滞。 “阿骁,你……” “闪开!”容骁手臂一震,当即冷道。 苏青墨心里很不好受,唇瓣微张,说不出话来。容骁见她没有反应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色,他手握着长剑往前划了几分,面对苏青墨本就微弱的抵抗,尖利的剑尖划破了她肩胛的衣服,刺破了皮肤,抵上了血肉。 “你要杀了我吗?”这时,苏青墨忽然问道。 容骁瞳孔微缩没有回答,他怎么可能想杀了她,但是看着她眼下的举动,再想起她刚才不顾一切的阻拦,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恼火。 如果没有她,他早就冲上去救人了,又怎么还会出现那人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画面? 就如……就如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一样…… 容骁盯着苏青墨的眼睛,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他手中的长剑寸寸深入,待到鲜血溢出,也不曾停下来半分。苏青墨一动不动任由那柄长剑穿进身体,她紧咬着嘴唇,少顷,蓦地将抵着剑身的短刀抽回。 “噗嗤”一声,由于失去了抵抗力,毫无意识的容骁就这样顺着惯性把剑刺进了苏青墨的肩头。 容骁双目圆瞪,当即傻了:“你!”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不让你去救人,怨我跟你说她死了!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说,你娘亲已经死了,早在十几年,她就已经被容帝派范家杀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就是一缕幽魂,她连记忆都没有,甚至长得跟以前也不一样,不过因为她姓叶,不过因为她身上有让你熟悉的味道,所以你就连理智都没有了吗?” “你别忘了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你更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妻子,有孩子,有同伴,那么多的人在等着你回去,可你现在却一门心思为了一个死人跟我对峙,你对得起他们,对得起我吗!” 咆哮声带着哽咽,苏青墨的心比肩胛处的伤口更疼。容骁怔怔望着她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怒火跟偏执一扫而光,仅存的,也只有空寂跟寒冷。 明明是六月的酷暑天呢,怎么偏生就冷得人浑身发抖呢…… 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容骁步步后退,满脸的仓皇。苏青墨肩胛处流出的鲜血像是针一样刺得他浑身都疼,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该如何面对,少顷,他只转身冲出门去,似乎这是眼下唯一的解决方法。 苏青墨鼻子一酸,喉咙莫名发痒。他可是堂堂的平南王啊,往日里什么大风大浪不都是迎头直上,却偏偏在这里生了逃避的念头,就这样扔下她跑了个无影无踪。 然而她却也没心思去追了,自打入了望渊城,他们就一直处在这种糟糕的情绪里,前后忙碌了这么久,什么稀奇古怪都经历了,她却没有一天能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着神经,一直思考着对策。 终究是累了。 苏青墨缓缓蹲下双手抱膝,肩胛处的伤这时才体现出痛来。她倒吸了口冷气,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正待她扭头要看的时候,一双很漂亮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头扭回去,然后拿出一把尖刀,小心剪开她的衣服,开始替她处理伤口。 适才被兰花香气充斥的房间很快被淡淡的血腥气跟药香所替换,门外的风在这时停了下来,静谧的院子里传出鸟儿的叫声。酷暑的盛夏在这时才体现出它的燥热,然而对房中的人来说,依然是冷清。 楼澈是个美男子,但凡是女子,只要跟他挨得近了,就难免会被他身上散发的那种神秘气息所吸引。但苏青墨眼下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她很快将视线转开,深吸口气道:“你没什么想问的?” 楼澈笑了笑:“你们刚才都已经答过了。” 苏青墨顿时觉得可笑:“是吗?” “是啊,他虽不愿说,但我却不傻。”楼澈用盐水擦拭着苏青墨的伤口,又小心地替她涂上伤药,“毕竟这世上跟容帝和叶家都有关系的人,可不多。” 开门见山总有开门见山的好处,苏青墨敛眸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所以,我想说三点。” 将棉布盖在苏青墨的伤口处,楼澈忽然转过苏青墨的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 “第一,我会帮你们暂时留住红殊的意识。” “第二,我会告诉你们回去以后如何打开结界离开望渊城。” 说完这两点,楼澈突然没了后话。苏青墨原本只盯着地面的视线这时也不禁上移:“第三呢?” “第三……”楼澈深吸口气,缓缓看向床榻,“第三,我永远不会告诉叶子,你们到底是谁。” 第872章 往事多残酷 苏青墨有一瞬间的愣怔,她浑身紧绷像是不明白楼澈所说的意思。 很快她重新侧目看向身旁银发蓝眸的男子,不解道:“为什么?” “恩?”楼澈挑眉。 “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有……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 楼澈静静看回苏青墨,唇角一弯,道:“我会帮你们就是因为她,所以才不能告诉她真相。” “这是什么意思?”苏青墨皱眉。 “姑娘,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她现在根本记忆全失,容貌也跟以前相比有了很大不同,说句难听的,现在的叶子跟以前没有半点关系,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给她添堵,告诉她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苏青墨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此刻,她终于能够体会到当时容骁在皓月见到失忆的自己时,心里的种种感受。 她跟叶子虽然身份不同,但彼此经历的往事都算不上愉快。而若不是身负重任,她恐怕也不想回忆起以往的种种痛苦,更不想一步步走到今天。 至于叶子,正如她告诉容骁的一样,已死之人而已,又何必再让她经历一次痛苦。更何况她与容骁早就是阴阳两隔,容骁总是要离开的,而她却是不能一起前行的。 苏青墨的眼睛明明看着楼澈,但却又像透过他看到了其他。如此沉默良久,她长出口气,摇头苦笑:“这对他……未免也太残忍了。” 这个他所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楼澈撇嘴哼了声,扭头看向床榻上的叶子,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就算他跟叶子有关系,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你们都是后辈,并不清楚曾经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有多残酷。” “叶子虽然出身擎南叶家,但因在蛊术方面的修为不如家族其他人,所以一直不受重用。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叶家收养的,收养他的是叶家分家,一向看重身份地位,因此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被人瞧不起。”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收养她?” “因为她的体质,极阴之体,最是容易以身养蛊,所以才被收养。原本她这辈子就只是叶家养的一个蛊了,可谁知造化弄人,偏偏让她碰上了容帝。” 说起陈年旧事,楼澈的脸上一直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色,他索性坐在地上,伸长了双腿,两臂后撑住身体,深吸口气道:“我虽不喜欢那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的确是个人物。叶家家大业大,虽然只是分家,也绝非旁人可以随便左右的。可那家伙在听说了叶子的境况后,竟然单枪匹马闯了进去,不顾对方手段多么狠辣,硬生生把人给抢了出来。” “就因为这,叶家分家元气大伤,过了很久都没缓过劲儿来,更别说再去跟主家一争高下了。” 苏青墨闻言秀眉轻蹙,她当然不相信以老容帝的脑子,真的会单枪匹马做这种事。毕竟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将性命置之度外,那也不会有之后的布局,之后的惨剧了。 想到楼澈适才不经意的最后一语,苏青墨稍一沉思便心下了然,看来此事应当与叶家主家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们是如何在南帝的眼皮子底下跟老容帝扯在一起的? “那时四国分立的局面刚刚稳定,那家伙倒也逃得挺快,没等南帝的人出面就把叶子带离开擎南回去了容召。你若是这两个国家都去过就该知道单从气候来说,习惯了擎南的人再去容召的话,会比较难熬,尤其是冬天。叶子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离开了叶家养蛊的那个氛围里,她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大病小病缠身,当真是被折磨的不行。” “不过幸好那家伙还算个男人,对叶子很好,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原本我一直跟在叶子身边,但那里毕竟是皇宫,说话做事多有不便,后来我见容帝待她很好,便率先告辞了。我以为她会好好在容召生活一辈子,可我没想到……” 楼澈停了很久,高扬的脑袋这时也耷拉下来。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后他才重新看向苏青墨,继续道:“后来叶子生下了容帝的孩子,但因为她本人没有身份,所以这孩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容帝待他们母子很好,好到被人嫉妒,所以那时皇后李氏才想方设法要将他们除掉,以此保全自己跟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 “那些身在高位的人啊,越有什么,就越怕失去什么。叶子的本意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可他们不许,偏生要把她拉进那些权力的斗争中。我并不清楚其中的过往,只知道她受了很多苦,而事后我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容帝一直对他们母子好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喜欢他们,而是……” “想要利用他们,除掉李氏一门。”苏青墨淡淡接过话,突然觉得身上很冷。 今日所听到的这些与以往知道的其实有很大出入,苏青墨甚至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相。然而细想之下她还是偏向楼澈所说,毕竟如果容帝真的心疼叶子跟容骁,就绝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将他们母子推上风口浪尖,更不会派人杀了叶子,由此栽赃给李氏,借机除了对方满门。 “不愧是身在皇位的人,一箭双雕的手段还是相当了得。”苏青墨叹道。 “一箭双雕?”哪知楼澈却不解地重复着,道,“难道不是一箭三雕吗?” 苏青墨顿感诧异:“怎么会,容帝的主要目的不就是除掉李氏,然后借机鞭打远在擎南的叶家分家,不让他们把主意打在阿骁身上吗?” “是这两点没错,但你还忽略了范氏一门。” 苏青墨当然熟悉范家,也清楚当年的事跟范家莫大的关系。但此刻见楼澈说得严肃,她的五脏六腑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她疑惑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就听对方一字一句道:“当年可是容帝故意制造了假象,让范家以为自己错手杀了叶子,这才一直被他控制在手心里,任由他为所欲为的。” 第873章 不是范家做的 适才刚刚缓和了点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压人,苏青墨呆看着楼澈,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事情每每跟容骁和范家扯上关系,一切就都会变得让人不可思议。除了倍感震惊之余,剩下的就只有苦涩,然而上一次是为了容骁,这一次……却是为了范家。 “当年……当年不是容帝派范家去……”苏青墨看向叶子,顿了顿才又道,“因为是范家动手,所以这些年才一直被容帝重用……” 哪知楼澈听着却连连摇头,一副“你们年轻人就是愚蠢”的样子,叹口气道:“你们只看到表面,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容帝打江山的时候,李氏一门出力最多,也因此李家的女儿才能坐上后位。可当时除了李家外,范家也出了不少力,可以说是仅次李家的功臣,且范家还比李家多了一个优势。” “什么优势?”苏青墨皱眉。 “民心。”楼澈说着,望向远处,“范家家主为人和善,就算是在跟随容帝打江山的那一期间,也都是优先考虑百姓的利益,尽量避免伤及无辜。正因如此,容帝这皇位才坐得稳,而范家也备受百姓的爱戴。” “但所谓物极必反,受民众爱戴本是好事,但要看针对的是谁。范家毕竟是臣子,尽管他们做事说话一向遵守本分且从不冒头,但容帝却不这样想。你知道,身为帝王,要比普通人敏感太多,他看着范家的声望一天比一天高,总会担心超过了自己,更担心长久以往自己的皇位会被人觊觎,会受到威胁。” “所以他才想要除掉李氏一门的时候,顺带着也除掉范家?”苏青墨倒吸一口冷气。 “非也,对范家,容帝还是客气的,因为相比李家来说,范家家主从不高调冒头,也甚是听他的话,正因如此他才只是想要控制而非是除掉。” 楼澈说着,见苏青墨的表情似乎越发迷茫,不由长出口气继续道:“他的确给了范家任务,让范家去解决叶子。可当范家到了那地方以后,见到的却是一堆无辜的平民。这时候凭空冒出了一队杀手,二话不说就向平民挥刀,范家勉力抵挡,但最后却只是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杀害。” 说到这儿,楼澈忽然唇角一扬:“然后呢,然后容帝做了他这辈子最卑鄙下作的事,就是派了李家的亲信去了现场,看到了这一幕。那时候杀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剩下浑身是血的范家人跟一地平民的尸体,换成谁谁不会多想?事后,容帝授意李家的人,欲要将范家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可谁知这时候却出了转机。” “那范家家主也不是傻子,当时看到李家的人在这里出现,就猜到了事情真相。是以细想了几日后他便上书一封向容帝表明了衷心,而容帝明显又是向着他们的,这才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要利用叶子的死除去李家,而范家必须要在这其中担任罪魁祸首的名头,否则的话他便会将范家屠杀无辜百姓的事说出来。” “如此,两方很快联手将那黑锅盖在了李家身上,除了当时的太子外,全族被灭。” 苏青墨没有告诉楼澈其实当日还有一个李氏的孩子逃了出来,她只是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然后看向床榻上的叶子,声音低弱:“那叶子她……” “她是被容帝亲手杀了的。”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苏青墨如遭雷劈。她瞳孔微缩看向楼澈,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楼澈见状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淡淡道:“你这表情,估计跟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一样吧。” “人人都以为叶子是被范家的人杀死的,但实际早在她出事之前,容帝就亲手喂了穿肠烂肚的毒药给她。” “这是他的妻子啊,他当时连命都不要从火坑中救出的女人,跟他举案齐眉,替他生下孩子。可感情再深厚又能怎样,伴君如伴虎,最后还是抵不过权利跟地位,他为了他的皇位牺牲了她,也牺牲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或许是死前执念太深吧,阴差阳错的,她就到了望渊。跟以前一样,我们还是在一起,不过我却能感觉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叶子了。” “明明到望渊的人都会忘记往事,可她却偏生记得清楚。她在跟我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到像是与她无关一样。我知道她心里面的苦,可她却不说,只是在最后跟我说,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可以重活一次,该有多好……” 听到这儿,苏青墨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宁折腾。她为范家难过,更为叶子心疼。尽管她也只是一个看客,但却无比能感觉到叶子当时的无助跟绝望。 而连她都能无比真切地体会到这些,又更何况容骁呢? “所以后来,她便要求你帮她更换了容貌,消除了记忆?”沉默良久,苏青墨问道。 闻言,楼澈苦笑着摇头:“不是她要求的,是我自作主张。” “她性子烈,一旦发生了就只会承担,却不会逃避。可人死如灯灭,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必还要坚持记着那些糟心的事儿?所以我也没征求她的意见,就直接替她做了主。” 然而就算是改变了容貌,就算是消除了记忆,一个人的本性却不会有任何的转变,尤其是她身上带着的兰花香气。 苏青墨自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原以为来望渊这一趟是被人算计,可看起来却是解决了多年的疑惑。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他们来说,都是悲剧罢了。 踉跄着步子起身,苏青墨因为肩膀上的伤有点步子不稳。在险些倒地的时候幸好得了楼澈的搀扶,这才没有摔倒。她声音微弱地道了声“谢谢”,蓦地,仰起头道:“既然你有三个要求,那我也说一个要求可以吗?” “你说。”楼澈挑眉。 “永远……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宁愿他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也不愿他承受这种痛苦。” 楼澈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滚,激烈且不休。然而很久过后他只是低声笑了笑,空着的手抬起贴在苏青墨的头顶上,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犹如什么东西被人打碎了一般。 第874章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苏青墨跟楼澈二人听到声音时不由浑身一震,这才发觉此间二人彼此相扶的场景太过于暧昧。 低声道了声“多谢”后苏青墨小心地将胳膊从楼澈手中拿出,谁料刚一抬头,就见一抹红裙自门口闪过,犹如一阵风,更像是一个幻影。 尽管苏青墨本身也很喜欢红色,可是在这望渊城,尤其在目前的环境里,她可是万万不想见到这个颜色的。虽然身上还带着伤,可苏青墨却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就跟着那个影子冲了出去。幸好之前她在楼府多少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大概知道路线怎么走,是以虽然不见了那个红影,但她却能够很快辨清位置跟方向,孤身一人摸索到门外。 苏青墨想着,倘若刚才那个人真的是红殊,以她那性子,定然是误会了自己跟楼澈的关系。不过她没闯进来而是转身就走,说明红殊眼下对楼澈已经感到绝望,甚至连讨伐的心思都没有了。 如果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离开楼府回到红庄,那么大家相安无事,可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刺激了她…… 苏青墨的想法一向会被老天眷顾,这一次当然也是一样。就在她捂着伤口往大门口赶的时候,忽然一股浓郁的戾气从前方飘了过来,弥漫在当头,甚至还在源源不断剧烈加速。 冷剑的寒光在本就不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显得阴森逼人,除却弄弄的戾气外,一股莫名的灵气伴随着杀气溢出,从轻飘到浓重不过是眨眼间,却瞬时冲散了那顶头的戾气。 “叮叮”的兵器相撞声传来,期间夹杂着无数碎裂的杂音,苏青墨心头一紧加快步子冲了出去,谁料身子刚从回廊探了出去,迎面而来却是一道红光,直逼她命门。 因着有伤在身,苏青墨的动作比之以往要慢很多。面对这种往日倒是能轻而易举避开的攻击,眼下她却觉得有些吃力。她紧咬牙关想要重新缩回回廊后,可那红光突然分裂成了好几股,股股都将她前方包括两边的路给堵得死死的。 慌乱之间苏青墨脚下一崴整个身子斜向一边,尽管跌倒在地的模样不太好看,却好巧不巧地避开了那诡异的红光。当那邪性的东西擦着她头皮飞过之后,苏青墨只听到身后的假山传来巨响,随着假山石碎裂迸出之际,一双大掌猛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拖入怀中,然后旋身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兰花的香气息包裹了全身,可那怀抱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温暖。苏青墨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澄澈的蓝眸,可惜那蓝眸的主人扫了她一眼后就看向前方,连带着苏青墨也只打了个激灵后随他一起看去。 可惜这不看还好,一看苏青墨全身都僵住了。 适才寻过来的路上,苏青墨除开红殊的问题一直在想容骁人在哪儿。她心里其实做好了千万个打算,甚至连他一个人离开这样的想法都有,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有离开,眼下,还跟红殊撞在了一起。 容骁一身蓝袍在不算明媚的阳光下看起来竟然隐约泛黑,他眉宇间皱痕遍布,眼神却很冰冷。对周遭一切像是已经都不在乎,唯独握着长剑的手很紧,紧到骨节分明。 而对苏青墨的出现,他置若未闻,仿佛她就像是空气一般。 但是相比容骁的冷漠,红殊却表现得十分气愤。尤其是在看到苏青墨靠在楼澈怀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她那双红到发光的眼睛几乎快要流出血来。她的手中没有兵器,那些灵力光球是她唯一能控制的东西,面对容骁的虎视眈眈她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紧咬着牙,紧攥着手,然后开始冷笑。 笑声太冷,响彻四周,红殊偏着脑袋道:“楼澈,你勾搭女人的本事还真是越发厉害了。” “这个女人,”她说着,下巴一抬,“自己有男人还跟你这样不清不楚,当真是下贱!” 虽说被侮辱的滋味很不少受,可跟性命比起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苏青墨时刻谨记着叶时跟景清益对自己和容骁的嘱咐,此时此刻只能紧盯局势,担心红殊会在看到他们以后想起什么。 一旦到了那时,这个意识将会出现变动,他们会被强制赶出去,而后果……不堪设想。 苏青墨很想要提醒容骁这一点,但他此刻整个人的视线都锁在红殊身上,完完全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倒是楼澈率先察觉到了她的目的,只见他不动声色将苏青墨往身后拉了拉,然后引着红殊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后,道:“红殊,在你眼里,男女关系就这么不干净吗?” 红殊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说我思想不干净?楼澈,那你倒是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啊!连一个有夫之妇都不放过……” 似乎还想说更多难听的话,可红殊在看到楼澈逐渐冷凝下去的目光后,突然就噤了声。她反而转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容骁,嘲笑道:“你这家伙,莫名其妙跑来跟我说要替那个贱人讨个公道,眼下自己的妻子都快跟人跑了,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放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管,反倒紧张那么一个半老徐娘,还真是可悲又可笑!你们男人啊,全都是骗子!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在乎,其实都是谎言,都是假的!你们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在你们眼里,女人和感情是最不值得一提,最让你们瞧不起的!” “所以你们都该死,你、楼澈,还有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男人,你们全都该死!” 将积压在心底的不忿尽数吼出,红殊浑身的灵气外泄,夹杂着她的愤怒跟仇恨,终于变为了股股戾气。她不再多说只愤怒地挥出手中红色的光球,甚至连身子都未挪动一下,就这样轻而易举逼得容骁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抵在了围墙上,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去死吧!”见此,红殊怒吼一声,双手猛地合十,灌注了全身力量挥出了光球。 第875章 执念不是好东西 那光球如火,强大的戾气伴随冷风袭来,就见四周花木瞬时枯萎,再也没有半点生机。 容骁左右两边尽是墙壁,想走只能往前冲,想退只能凿穿墙,不管哪一种都无疑是死路一条。但容骁却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面无表情,不闪不躲,就像是……要跟红殊同归于尽一样。 眼看着那股被戾气所取代的灵气袭来,容骁眼睛微眯,握着长剑的手横挡在胸前。他运起周身内气灌注在剑上,欲要在对方的光球贴上自己外围空气的霎时反手攻击,这一招下去谁生谁死没个定数,他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那时他还年幼,曾亲眼看着娘亲惨死面前而无能为力,多少年过去,那个画面被埋藏在他内心深处久久不敢深望,就像是一把刀子,多看一眼,心上便被多戳出一个窟窿。 他以为自己会背负这样的罪孽直到死去,可谁想机缘巧合下来到了望渊,经历了那些稀奇古怪,最终见到了自己内心的那一道伤疤。他想他终于有机会弥补当年的错,不管是生是死,他总不会再让人欺负她了。 此刻的容骁整个人都沉浸在要弥补过去的内疚中,万万没想过自己所处的望渊城,并非是活人聚集的地方。他不管不顾一心想跟红殊同归于尽的做法只让一旁的苏青墨看着揪心,是以眼看着他整个人即将被红光吞噬,她不假思索飞奔上前,伸出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刚刚凝固的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透过白皙的棉布涌出,很快将肩胛染得血红一片。红光笼罩在全身,突然就听不到外围的一点声音,苏青墨只感觉一股痛意从心口逐渐传递到四肢百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翻腾,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在流失,她缓缓抬头,渐渐迷蒙的红眸只能看到对面那个殷红的身影,瞳孔微缩,双目圆瞪,想来也是惊讶的。 再也没有力气继续站着,苏青墨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却很快落入一个充满着兰花香气的怀抱中。四周的红光随着她的瘫倒而逐渐散去,天空依旧很蓝,阳光依旧很暖,风景依旧很美,可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双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发抖,苏青墨定了定神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没有了意气风发,没有了搞怪调笑,此时的容骁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正在经受着无尽的痛苦跟磨难。他的双眼终于恢复了神识,他终于注意到了她,可一切,都晚了。 “阿墨……阿墨……我错了……”容骁一声接一声唤着,身子越抖越厉害。他想要将苏青墨紧紧抱在怀里,可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又担心弄疼了她。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最后只能将她放在自己的两条腿上,他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眼眶莫名红了。 “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苏青墨没有力气说太多,她淡淡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更不是她愿意经历的过程,她只是想平平安安离开,回到自己的朋友跟亲人身边。还有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啊……如果没有了母亲,以后要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是我钻牛角尖,是我……” “不要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苏青墨长出口气,“事已至此,我怕是回不去了……可是你、你还有机会啊,你现在就杀出去找到叶时他们……带他们回去,解决齐宣的困难,然后……然后回去皓月……”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苏青墨嘴里喷出,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带出来。容骁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等到回过神后就一直不停地擦拭着她的嘴角,可看着那越擦越多的红痕,他只能哽咽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一个人走……” “你又不是没丢下过,刚才不就……”即便到了此刻,苏青墨仍旧揶揄起来,可话才说了两句她的眼中就再度落下泪水。 “阿骁,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你以后一定不要再那么冲动,你要记得自己是一个父亲,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不是吗?人家常说,人死如灯灭,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执念从来都不是好东西,你必须要学会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以前是这样,以后是这样,现在也……” “我不会放手,只有你,我绝对不会放手!”紧绷的情绪终于爆发,容骁怒吼着盖过苏青墨的声音,猛地抬头怒视那边的红殊。 红殊原本也在愣怔中,毕竟她怎么都没想到苏青墨会这样突然冲出来。这个女人明明上一刻还在跟楼澈卿卿我我,为什么下一刻就能如此义无反顾地冲出来为另一个男人牺牲。 她不懂这样的感情,不明白这样的所作所为,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看了什么,不然为何她总觉得面前这一幕是那么奇怪,奇怪到让她觉得心里面有愧呢? “你……你看我干什么,她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无法忍受容骁的目光,红殊莫名后退一步道。 容骁闻言忽然大笑出声,他的笑声冷到刻骨:“是,我不否认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可你就没有责任吗?” “我有什么责任,又不是我让她冲出来的!” “可若不是你,我们也根本不会站在这儿!” “阿骁!”突然意识到容骁想要做什么,苏青墨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拽住他,指尖却只擦过了容骁的袍角。 她看着他步步上前,每一脚走得很稳,她看着他停在距离红殊十步远的位置,面带嘲笑,她看着凉风清徐扬起他散落的发丝,她看着他,自己的眼泪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 “红殊,这只是你的一个意识,在这里有你有楼澈,有叶子,但是没有我们。” “你们的恩怨情仇是你们自己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来这儿,只是想把你的意识留在你最快乐的时刻。” “不过现在我们放弃了,因为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做快乐。” 第876章 为什么要骗我 容骁一语落下,仿若尘埃落定般,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喧嚣不见,吵闹过去,万里无云的当头是和煦暖阳,可平地刮起的冷风却带来丝丝寒意。 苏青墨趴在原地不动,并非不理解容骁的意思,他或许想着只要打破这个意识就能让红殊醒来,那么等到他们出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是假的,那她也就不会受伤了。 可容骁终归忘记了一点,在这个意识里,其他存在的都是亡魂,只有他们四个人是活生生的人。一旦肉身被损坏,想要复原基本是不可行的,除非…… 蓦地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苏青墨混沌的眸子忽然清透了几分。绝望的念头在还没出现时就已经被她抛弃,苏青墨的视线越过容骁继续往前,就见红殊一脸不可置信呆立在那儿,犹如遭到了雷击。 寂静的环境让空气变得稀薄,过了很久才听红殊道:“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容骁嘴角一扬:“好啊,那我就再说清楚点。” “喂,小子……”楼澈终于插话,眼看着事情越发往不可预估的方向走,他担心这样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然而没等他走上前那边的红殊就忽然抬手将运出的灵力光球对准了他,强硬的态度反倒让他进退两难,只能沉着脸僵在原地。 容骁在这期间连头都没动一下,只静静看着红殊,直到对方重新看向他自己。他轻笑声,道:“我们是从很久以后来的,那个时候你虽然还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但身份已经是望渊城仅次楼澈的人了。” “很奇怪对不对?本王也很奇怪,像你这种人为什么可以被百姓奉为神明一般敬仰。本王一直以为是你在用预言坑蒙拐骗,可直到来了这儿,本王才知是有人背地里在动手脚。” 说着,容骁眼中嘲色渐聚:“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为何楼澈偏偏对你反复无常?为何将你捧上天又重重摔到地上?为何他眼睁睁看着你把那女子打成重伤却无动于衷?为何事后急着要跟你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为……为什么?”红殊只觉得脑子快要炸了,她瞪着容骁问道。 “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塑造你,再毁掉你,跟你决裂让你恨他,然后你就会一跃而起成为城中唯一能抗衡他的人。” “这不可能!”听起来就觉得荒唐,红殊倒退一步吼道。 容骁脸上嘲色更浓:“怎么不可能,你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你的性子,你的能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逼我……这样逼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像是被容骁说动了,红殊忽然抖着声音问道。 然而眼下并不像刚才那样即刻回答,容骁反而卖了个关子,侧目看向那头的楼澈。 楼澈眼下满目阴森像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见他看过来,他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冷光。 可惜没给他丝毫说话的机会,容骁就忽然扬声道:“因为要想维持望渊城,单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才想把你变成跟他一样……无情无欲,无利无求……” “够了!” 终于听不下去,楼澈怒喝一声飞身而上,只是没等他出手,红殊一直运出的灵力光球就飞射而来,不偏不倚,正对他心口。 无奈之下他翻身闪躲,单脚刚刚落地,就见一袭红影飞了过来。他大惊之下想要招架,可正如他很了解红殊一样,红殊也无比了解他,因此根本没给他机会做出反抗,红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手的灵力光球已经抵在了他心口。 “红殊……” “他说的,是真的吗?”不给楼澈说话的机会,红殊当即问道。 “不是。” “你撒谎。”哪知面对楼澈毫不犹豫的回答,红殊却忽然失笑起来:“如果他说的不对,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 “因为我怕你被他骗!”楼澈表情有点僵硬道。 “是吗?”笑容越发灿烂,红殊摇了摇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楼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你从来不会担心我们的死活,因为在你眼里,你带回来的这些人必须要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自保的能力。” “所以你栽培我们,放我们出去闯荡,一边给我们巴掌,又一边给我们甜枣。你尽自己所能把我们训练成铜墙铁壁,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单单要这样对我,要毁了我呢?” 红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两行血泪从她殷红的眸子里滑下,滴落在地,犹如那奈何桥边的彼岸花一样晶亮刺眼。她整个人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仿佛不管谁说,说什么,下一刻,她就会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趁着红殊跟楼澈对峙的关头,容骁却忽然快走到苏青墨身边一把将她拉起,准备先行离开此地去找叶时他们。 二人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脚下也一点一点向着内院挪去。谁料就在眼看着快要彻底进入内院的时候,楼澈忽然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那声音像是一把枷锁牢牢套在了苏青墨他们腿上,让他们进退不能,只能僵在原地。 “你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告诉你便是了。”楼澈说道。 “从发现你的幽魂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特殊能力……你有圣女之血,所以灵力非凡。” “我守着这望渊城几十年如一日,虽然辛苦,但这是我的职责我不会逃避。可有时候心有余力不足,城里面幽魂越来越多,我的力量被分散开来越来越难控制周边的结界。我担心我的城民会出危险,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维持望渊城原型的人。” “而你,是唯一的人选。” “我对你好,再伤害你,因为深知你不服输的性子,所以知道一旦我跟你决裂,你反而会紧咬牙关跟我作对。我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用灵力维持望渊城的形,所以我必须安排这么一场戏来引你上钩。” “那么,代价是什么?”蓦地,红殊突然出声,一脸绝望地看着楼澈,“在望渊城里做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代价吧?” 身子慢慢僵住,深吸口气,楼澈缓缓低下头:“代价……是你一旦成为望渊城形的守护人,你的幽魂将被永留此处,生生世世都不得超生。” 第877章 最痛也是最甜 楼澈从来没有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过话,他平常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又吊儿郎当的样,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狠毒至此? 他亲手养大了一只鸟,却在那只鸟即将高飞的时候折断了它的翅膀。他为它疗伤,照顾它,爱护它,就是不肯再让它继续飞翔。在它伤好之际他又一次拔光了这只鸟的羽毛,让它彻底变成废物,用它所有的能力成为自己无尽前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红殊紧按着楼澈肩膀的手缓缓垂下,另一只手中的刺眼光球也瞬时消散。她怔怔望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狠狠戳进了她的心口。眼看着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可面前的人却无动于衷。 忽然,她就想笑了。 是她太愚蠢,是她太天真,在这世上不是谁对谁好,就是喜欢谁,就是在乎谁。 她从出生后没多久就成了幽魂,从一点点长到现在这么大,都是面前的男人一手拉扯的。他为她换了脸,为她取了名,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人生道理。 他说世上一切皆是因果循环,那么如果眼下是果,她的因又在哪儿? “楼澈,你曾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我不信,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信。” “我以为你心里有我才对我那么好,又因为身份使然才对我那么坏,这么多年你的反反复复我全都认了,我以为你是为难的,可没想到你做起来真的一点都不犹豫。” “红殊,我……” “你不要说话,我听你说了那么多年已经够了。现在,让我说。”冷静地打断楼澈,红殊浅笑道,“我曾问过你为何要给我取名红殊,你说因为你喜欢红色,你说待我长大后穿着红裳一定很美。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么鲜艳的颜色,可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一直都穿着。” “我问你那为什么要叫殊呢?你说因为我很特别,我便以为是在你心里特别。为此我高兴了很久,每每想起嘴角边都会噙着笑,可我始终没想过,殊,本意是不同,用在我们彼此之间,便是殊途,却没了同归。” “殊途,殊途,不同的路,你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结果,可我竟还不自知,竟还这般……自作多情!” 摇着头后退,红殊整个人都处在崩溃之中。停息的风再度刮起,在这不算太大的前院激起了一阵凉意,那红纱如火被高高扬起,可那具身体却冷若寒冰,连带周身散发出来的都是股股寒气,几乎要将人冻住。 乌云逐渐弥漫当头,本就不算热烈的太阳被彻底遮挡。红殊脸上的笑容从绝望慢慢变到阴沉,她平伸了双臂,渐聚的冷风灌满了袖袍,一道红色的利光从她周身发出,很快将她包裹在内。 天色突变,气氛紧张,楼澈始终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睛死死锁在红殊身上,眸底沉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另一边的苏青墨跟容骁这时候终于能动了,容骁二话不说拽起苏青墨就要离开,谁知苏青墨却反手将他握住,低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只可惜这边的小动作并未引起那边两人的注意,楼澈在沉默了很久后,忽然道:“你要杀我吗,红殊?” 这话一问出,周边气温再度骤降几度。红殊周身的利光越发灿烂,她眼微眯,露出一抹嘲笑。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楼澈,你这新生的一辈子都是为了望渊城,为它好,为它坏,为它生,为它死,可若是没有了望渊,你会如何呢?” 瞳孔猛地一缩,楼澈失声道:“你不要乱来,你可知……” “我知道,当然知道!如果我将力量放出,不管是你我还是望渊,都将化为灰烬。可那又怎样,望渊城好不好,这些人死不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将我的一辈子都交给了你,可你却欺骗了我!” “我恨你,恨不能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可是……可是到现在我还是对你下不了手!既然这样,那我就毁了望渊城好了,到时不管是灰飞烟灭还是永不超生,最后悔的人,是你!” 随着最后一声呐喊,红殊周身力量全出,冷冽的杀气眨眼充斥在四周,无数嘶吼跟呐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很快将望渊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冷光直冲云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一般刺眼的色彩。这一幕何其熟悉,只不过却是发生在过去。 过去坍塌,未来将不复存在,而苏青墨他们,也会成为这尘埃中的一粒。 楼澈万万没想到红殊竟然这般决绝,此刻他面色大变,正欲上前,却见另有一个身影冲上前去。没等他回神就听一声咆哮自旁边传出,他定睛一看,竟然发现是苏青墨不顾容骁阻拦,直冲进入红殊带着灵气的杀气圈子,然后紧紧地,将她抱住。 两个女人在里面扭成一团,但周围光芒太盛、力量太强,让外面的两个男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眼看望渊城周边结界即将被破坏,二人紧咬牙关准备也冲上前去。谁料就在他们迈出步子的时候却另有一道强大的力量从前方迸射而出,霸道的气力瞬间震飞了二人,就见两个不同的漩涡自他们背后出现,一左一右,刚好将二人吸了进去。 容骁心中一惊想要回去已不可能,他只能瞪大双眼看着一股红光从苏青墨心口贯穿而出,他挣扎他嘶吼可是周围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的身体因为惯性正在不断远离那个意识,目光触及的终点却是他的妻子,浑身是血,人事不知地躺在了地上。 “不!” 随着容骁一声怒吼,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他罩住,他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点知觉,就这样昏了过去。 身体陷入了沉寂,可大脑仍在运转。容骁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被迫远离时候看到的那一幕血腥的画面,犹如五年前一样,他的爱人,他的妻子,就这样牺牲了自己,换回他的一条命。 已经经历了一次失去的痛苦,他又怎么能再经历第二次?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猛地睁开双眼,四肢的剧痛很快传来,他紧咬牙关正要坐起,却听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一声声几乎断了肠的声音,仿若病入膏肓的人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第878章 她杀了她自己 容骁浑身僵硬,此刻四肢百骸所有疼痛都抵不过内心的煎熬。耳边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是牵了根绳子挂在他心上,对方每咳嗽一声,他心口剧痛一回,只担心继续下去怕是会活活痛死。 颤抖的胳膊支撑在地面使不上力,他想起身起不了,他想侧目又不敢看,如此挣扎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感觉那咳嗽的人越发难受,他才终于紧咬着牙艰难地坐起来。 “怎么会这样?”哪知视线尚未移过去,就听有人喊道。 容骁听出这是叶时的声音,他不假思索抬头看去,就见那家伙正用一副受了惊的表情看着前方,对方手指尖颤抖指过去,不远处,竟是那一袭刺眼的红纱。 容骁这才意识到从自己醒过来到现在,红殊全程都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这完完全全不像是她的作风。 对方本就因为楼澈的死而怒火中烧,想要杀掉他们并毁掉望渊城的意图也十分明显,有这样的基础摆在跟前,他们闯进红殊的意识,告诉她那样残酷的事实,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容骁早在开口的时候就想过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忍了这么久都没有动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顺着叶时手指的方向看去。当视线滑过那一袭红纱慢慢上移,眼睛接收到的,竟是大片大片从红殊口中涌出的鲜血。 她面色如纸,大口喘着粗气,殷红的瞳光涣散,两手捂着胸口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断断续续的咳嗽从她口中冒出,容骁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正来自于她。 可即便这样,容骁还是看到了她心口处那一块缺失,仿佛被什么攻击直接贯穿了…… 脑中利光一闪,容骁瞳孔微缩。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是苏青墨的身体被红殊手中灵力光球贯穿的样子,为何回到现世,这一切却反过来了? 那苏青墨…… 正在这时,一道很轻的咳嗽声将容骁游离的意识拉回。他浑身一个激灵急忙低头看去,就见苏青墨正躺在距离自己手边不远处的空地上,虽然一身是血,可气色却比红殊要好很多。 这才想起她在冲出去之前附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容骁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到苏青墨身边,小心地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柔声道“阿墨……阿墨……” “我没事。”苏青墨轻咳两声,反手握住容骁,“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从来都不会做鲁莽的事。” “你还敢说……”容骁简直哭笑不得,“你可知我看着你冲出去的时候,心都快碎了吗……” “阿骁……” “五年前就是这样,你一声不吭冲出去,最后尸骨无存让我苦等了那么久。这次你虽跟我说了,可毕竟是未知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担心?阿墨,我看着她用那光球贯穿了你身子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要彻底失去你了……” 容骁这话带了哽咽,尽管他强忍着,苏青墨还是在他眼里看到了星点泪光。 这么一个坚强的大男人即便在刚才的意识中亲眼看到自己娘亲出事都未曾流露出如此神情,苏青墨看着不禁一阵心疼,她缓缓抬手贴上容骁的侧脸,认真道:“对不起,这一次是我太武断了,不过还好,结果不算太坏。” 容骁微微侧脸一口咬住苏青墨的手,看着她眉头轻蹙吃痛的模样,眼神才和缓了几分。 “咳咳……”蓦地,一道故意的咳嗽声打断了二人的缠绵,苏青墨与容骁齐侧头,见叶时跟景清益正一脸尴尬站在那儿,而他们不远处的迟家兄妹也脸色不太自然。 “怎么?”恢复往昔高冷的样子,容骁瞥了眼道。 叶时见状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手指了指那边正恶狠狠瞪着他们的红殊,又指了指逐渐崩塌的望渊城景象,一副“你说怎么了”的样子。 容骁没有再吭声,很自觉地垂目看向苏青墨。后者冲他点点头,先是深呼吸几口,后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缓步走向红殊。 在这期间红殊一直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眼见苏青墨走过来,她眸光一闪喝道:“你……你想做什么?” 因为受伤,红殊尽管语气凌厉,但气势不足。苏青墨不为所动,在距离对方五步远的位置停下:“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哼,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红殊冷笑,“不过看起来老天并没向着你们,这望渊城的结界……” “我问的不是这个,红殊,我问的是,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冷静打断红殊的话,苏青墨看着她淡淡道。 红殊不语,眸底却升起一股寒气。苏青墨就知道她其实比谁都在乎,叹了声才道:“刚才是在你的意识里,虽说过程较以前有了出入,但最后结果没变,所以你应该可以感觉到。” “相比之下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最后那一击。你是打在了我身上,可你却忽略了一点。” “什么?”红殊紧张问道。 “你忘了,你就是我,是苏青墨,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所以你杀死的,是你自己。” 一语落下,满院寂静。不断坍塌的望渊城带来灰尘无数,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不清楚。即便如此在场众人却像感觉不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青墨身上,惊诧,愕然,无奈,痛苦,还有丝丝了然。 所谓因果循环,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就算这具身体是我的,可灵魂……灵魂是你的!为什么你会没事!”良久,红殊咆哮出声,她艰难地爬起身想要冲过去,可短短五步的距离,她却每走一步就摔倒在地,一脸悲苦。 苏青墨全程一动不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女子,既不觉得痛快,也不觉得心疼。 这是他们所有人造成的结果,可源头,却并非偶然。 “因为你我身体灵力不同,而凰图之力要远大于圣女之力,所以我的灵魂可以保持不灭。你杀死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但这身体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年,所以在你切断它跟你所有关系以后,我原有的力量就会将它修复,所以我才不会有事。” “但至于为什么这些伤最后会返还给你,我想,你还是去问一个人吧。” “谁?” “楼澈。”苏青墨淡淡出声,冷风清徐,扬起一地哀凉。 第879章 这世上,没有巧合 这一语,掷地有声,比之刚才那句话带来的效果还要强烈。寂静无声的院子周围似乎连结界坍塌的声音都消失了,众目睽睽下,唯有苏青墨站得挺直,她的脸上,是淡漠,是哀凉,是惋惜。 红殊被这样的视线所扰,越发觉得怒火中烧。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可脚下踉跄,导致心口涌出的鲜血更多,最后重重摔落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胡说……” 见她连反驳都这样无力,苏青墨眸底终于闪过一丝不忍,叹了声道:“我是否胡说,你当心里有数。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突然想到用刚才的办法来对付你?” 红殊瞳孔微缩,而一旁的容骁显然也受惊不小。苏青墨顿了顿才又道:“你在意识中欲要将一切都毁掉的时候,楼澈曾用内息传话给我,说他知晓你我二人之间的渊源,并询问我经过刚才那一击,我的身体是否有其他反应。” “不瞒你说,自打入了这望渊城,每一次我见到你,身体都会僵硬,变得无法操控。这是你的身体在遇到你灵魂时做出的本能反应,可就是这种反应,在我接下你一击后,变得微弱了很多。而我本人跟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却越来越高了。” “所以我才觉得,如果由你来亲手打断我们之间的纽带,这样从此以后大家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这样做了,我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但唯一的出入就在于这些伤最后返还给到了你现在的身体上。” “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楼澈给的,整件事也是因为他的提醒才开始的。他从那时候就清楚我们的身份却故意不提,只在最危急的时刻给了我这个提醒,具体为何,你觉得呢?” 苏青墨看着红殊的表情慢慢僵住,对方唇瓣微张,红眸几乎没了颜色。良久一股鲜血自她口中喷出,她唇角一扬,突然道:“为了……杀掉我?” 红殊的表情太凄惨,饶是苏青墨铁石心肠也突然有些不忍。她避开对方视线深吸了口气,道:“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下,却不这么认为了。” “为何?”却是容骁道出了疑问。 “因为,你是望渊城的形啊,你活着,望渊城才有未来,他实在没必要做这种事。” 容骁眉头一皱:“但他还是做了,就说明有什么事比要维持望渊城还重要。” 二人说着,齐齐把视线投向红殊,而红殊自己却像失了魂儿一般,呆呆坐着,偶尔咳嗽几声。 见状,苏青墨秀眉微拧:“红殊,你有没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楼澈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论心机,却比苏钲还要高明几分。苏青墨他们出现在红殊过去的意识里不管是偶然还是有心,都说明在过去,他们是以某种方式存在的。楼澈明明见过他们却一直假装不认识,甚至还自导自演了这么久,其心思……当真叫人难测。 苏青墨见红殊一直不吭声,不由跟容骁交换了目光,彼此心里都有些不安。 这时,就见迟青云在迟素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一脸焦急地看着苏青墨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楼澈安排好的?” 不知该怎么回答,苏青墨最后只“恩”了声就没了下文。 而迟青云的脸上突然变色,情绪激动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没有他们,望渊城也不会存在了,楼澈他一心为了这里,怎么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去做这种事!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苏青墨跟容骁当然也知道说不通,但眼下关键就在这里。从红殊过去的意识来看,楼澈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才故意引他们出手的。他明明已经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望渊城现在的情况,他不会不清楚红殊再出事对望渊城的影响。但他最后还是把矛头对准了红殊,利用他们的手将她打成了重伤。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让这望渊城的形化为虚无呢? “你们还记得吗,一开始得知迟素出事,我们赶到以后发现了什么?”容骁忽然开口问道。 “是药虫。”苏青墨道,“她提醒我们要小心。” “那她为什么会留下这个消息?”容骁反问道。 “因为……因为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楼先生……”迟素小心翼翼地说着。 按照原有的推断,正是因为跟迟素的这一番对话,让他们坚信是有人想要针对楼澈,所以才不遗余力地冒着几乎屠城的罪孽一路杀了过来。 但这期间他二人忽略的重点却在于最开始引诱他们前往朱家别院的并非是迟素的这一语提醒,而是那些木头圆片。迟素说并非出自她手,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要将他们引到那儿,而朱家别院的一场比试,才是整件事真正的开端。 “迟素,既然当时你觉得自己看到的是楼澈,为何不写他的名字,而只写下小心两个字?” 若是内容不同,她跟容骁也不会想都不想就跟着提示走过去了。 “我……我不会写楼先生的名字……”迟素不好意思道。 心中一滞,苏青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根线。 那个布局的人知道迟素不会写太多字,所以才在暴露真身以后也不着急,反而让迟素留下那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叫人觉得她处境艰难。木头圆片是为了指路,但如果没有迟素留下的消息,他们是不可能想都不想就跟上去的。 而在朱家别院一场对话,才是真正的开始,红殊因为他们的提醒而率先离开,等到他们跟过来以后,却面对了骷髅大军的包围。 容骁跟苏青墨想到了一起,忽然抬眸道:“当时是有迟素一番解释,我们才觉得有人故意针对楼澈,这才背负着屠城的罪孽一路杀过来。可好巧不巧的是叶时跟景清益也在这时逃了出来,他们说,是被一个男人囚禁起来的。” “是银发的男人。”叶时补充道。 “而在这之后,迟青云也突然出现,控诉楼澈对他的种种作为,但却因我们早就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楼澈的。但现在看来,这些针对未免太过明显,甚至……有些刻意了。”苏青墨道。 第880章 牺牲你,复活自己 巧合这个东西,越多,就显得越刻意。比如眼下种种,在冷静以后细想起来,便会觉得会多地方都很荒谬。 “可你们当时不是说,所有的事都是老头子在背后捣鬼吗?”迟青云道出疑问,显然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楼澈可能才是真凶这件事。 苏青墨跟容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发觉得细想之下事情似乎怎么看都不对。尤其关于老和尚这一点,在当时他们询问对方为什么,对方给出的回答却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你问了就会有结果的。 老和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甚至还指出了苏青墨凰图之女的身份,他说一切的发生都是定数,那是否说明现下发生的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时我们的确觉得他才是真凶,可现在想来,对方有什么目的非要如此呢?”容骁淡淡出声,望向众人。 众人无语,心中所想与他无二。苏青墨这时也看过去,长出口气,略显疲惫道:“他死的……太简单了。” 虽然是大不敬的话,但在分析的角度来看,正是关键之处。 老和尚的身手跟本事即便他们不曾领教也看得出来,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在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无动于衷。即便那时红殊入了魔力量大增,但凭老和尚的能力也不可能眨眼就被灭了口。 除非,他是自己想死。 想到这儿,苏青墨重重叹了声,越发觉得心累。 难怪那老家伙走得如此干脆,估计是想只要一魂归去,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会被人知道,也不会被人提起。 “所以,把叶时他们关起来的人是楼澈,把迟素劫走的人也是楼澈,至于老师傅掩护着的……还是他。” “这不可能!” 并不相信容骁的话,迟青云再度情绪激动地怒吼出声。原本身体虚弱的他突然用尽全力甩开迟素的手冲向容骁,却因腿上没劲儿在手刚拽住容骁胳膊以后,整个人缓缓瘫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是楼澈做的……明明你说了不是他做的……” 与红殊绝望呆滞的反应无二,此刻的迟青云看起来十分可怜。一边的迟素也冲上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哥哥无声哭泣,三个人,三张脸,却是同样哀痛的表情。 “迟素会写的字很少,能派上用场的也就那么几个。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你的名字,会写老和尚的名字,为什么就不会写楼澈的名字?” 容骁面无表情任由迟青云拽着,他目不斜视望着远处,冷淡开口,字句如针。 “而你的身手了得连本王都不敢小觑,又何况是这望渊城中随便一个人?但你在去救迟素的路上却被人打伤带走,试问这城里面有谁知道你的出招路数,又能很准确地制住你的动作?” “从我们开始出现在城中到后来出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有人精心策划。那个人清楚我们每个人的性格,他对阵下药,恰到好处地指挥我们心甘情愿走到最后。他无比了解城里的情况,很清楚每一件小事可能带来的后果,所以他带着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望渊被摧毁,红殊也会丧命。” “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容骁的询问已经是多余,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有数。那个看起来没个正行的男人做起事来竟然如此狠辣,没人愿意再出声,仿佛多说一句,心里的不适就会增加一分。 “是……楼澈。” 红殊哑着嗓子道出了答案,此刻她身上的血几乎快要流干了。她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两行血泪,她唇角翘起,笑容嘲讽。 “他不愿教迟素写自己的名字,是为了日后确保行踪不被暴露;他一手培养迟青云,是为了日后只有他能接下他的剑;他清楚我们所有人的性格,如迟青云固执,如迟素软弱,如你夫妻二人谨慎小心,如我……如我自作多情……” 声音越来越低,红殊脸上的嘲讽也越来越浓。她再一次尝试着站起来,双手紧扣住身边的白玉栏杆,一点一点的,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 “他逼得不是你们,他逼得是我啊……一步一步,把我从高处拉入泥地,先让我体会到人生的最美好,再让我经历人生的最绝望,他给了我一切,又夺走一切,把我变得不像自己,让我入魔,让我绝望……” “他要的,是我这条命啊……” 越来越多的血泪自两眼滑落,红殊的情绪越发崩溃。她紧捂着心口的手慢慢放下,苏青墨终于看清,在那个位置,本该跳动的一颗心脏却没了踪影,眼下唯有一片血肉模糊,看着惊悚,但倍感哀凉。 “苏青墨你说的没错,这个身体是楼澈给我的,这副容貌也是他帮我换的,就连名字也……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从遇见我第一天开始就在谋划着这一天了。命数,所谓命数不就是这样吗,我注定要遇见他,注定要成为他前路上的一块垫脚石,注定要为了他……再度失去一切……” 红殊的样子看起来太过凄惨,饶是连容骁这样的大男人都因为那空了的心口而被慑得倒退了两步。然而苏青墨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她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个位置,血肉之中,她觉得眼眶发酸,少顷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按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没来由感到疼。 那些所谓的纽带,即便人为地砍断了,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着的吧。 不然她为什么也会觉得这么难过? “楼澈他……到底要做什么?”苏青墨问道。 红殊绝望一笑:“他……想要我的命啊,用我的心和我的血塑造新的肉身。” “他想要重新给他的神识找一个安放的地方。” “他想要离开,离开楼府,离开望渊城,离开我,然后用我身体里的圣女之力重活一次。” “他牺牲我,只为了复活自己。”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红殊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地。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河面上,一缕金光缓缓出现,由小及大,最后幻化成一个人形,慢慢落在地上。 第881章 这一世,是我负了你 众人噤声,一瞬不瞬望着那从光芒中走出的人影。 烟灰色的长袍在冷风的不断侵袭下翻滚不休,宽敞的袖袍滑出一个弧度,露出半截近乎剔透的白皙藕臂。银白色的长发犹如一弯银河披散在脑后,在暖煦煦的阳光照射下,似乎正在闪闪发光。 那人站在那儿,入鬓的双眉微扬,圆润的蓝眸晶亮,他鼻子挺拔,唇瓣红润,如凝脂般的肌肤吹弹可破,叫人看着只隐隐生出几分仰望之心。他眉宇间神色淡薄,望着众人,颇有种睥睨天下的威严。 四周坍塌销毁的声音在这时终于停了下来,乌云飘去,阴冷散开,在这寂静无声中,也不知谁先张了口,静谧的环境中,唯有那两个字叫人心中一震。 “楼澈。” 苏青墨深吸了口气,莫名觉得心口堵得慌。 说话的正是红殊,她用自己余生并不算多的力气,再一次唤出了心爱男人的名字。可这个人,却是要了她命的人。 楼澈没有回答,依旧静站原地。他的眼睛明明看着红殊,但视线却透过她望向了别处。红殊安静地回望着他凉薄的视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笑一声,低声道:“你回来了。” 楼澈的身子似乎动了动,他突然疾步上前,眼中莫名的情绪翻滚。就在苏青墨以为他会走过去将红殊抱起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停下,静站原地望着红殊,什么话都没说。 见此,红殊脸上的笑意更浓,她十只手指紧扣地面,艰难地向着楼澈往前爬了几寸。长长的血痕在她身体所过之处划出长道,而她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一点一点,最后,爬到了楼澈脚边。 往常的白皙玉手此刻早已遍布伤痕,干涸的血迹缠绕在指缝间,看起来肮脏又可怖。她缓缓伸出手搭在了楼澈叫上那双干净的锦缎鞋上,鞋面很快蕴出一抹红痕,可他们两个像是谁都没有感受到一样,一个垂目,一个抬眸,四目相对,周围气氛满是哀凉。 “真好啊……你……又回来了……”十指紧紧抓着鞋面,红殊一字一句道,“可……你怎么不说话呢?楼澈,你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布了这样一个局,你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他们出现,现在你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你获得了重生,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呢?” “红……” “啊我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死,所以你才不高兴的?”打断楼澈念出的两个字,红殊瞪圆了双目,却依旧在笑。 气氛突然变得僵持,红殊脸上的笑容成了无比讽刺的画面。静对片刻后楼澈只缓缓侧开了视线,他微叹一声,然后缓缓蹲了下来。 红殊秀气的眉毛蓦地上扬,只因楼澈正用他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那样温暖又熟悉的温度几乎让她浑身都开始颤抖,满含嘲讽的内心激动起来,红色的血泪再度落下。 “红殊……” “你放开我……好不好?”再一次打断楼澈,红殊泣不成声道,“人家说,望渊城里的人死前会记住最后一个碰过自己身子的人,这样来世就能找到那个人,有仇就去报仇,有情就去还情。” “楼澈,我马上就要死了,马上就可以见不到了。我求求你,求你放开我,我不想自己下辈子还要跟你纠缠在一起,我不想……不想再遇见你了……” “红殊,”终于没有继续沉默下去,楼澈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红殊,你当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是没有来世的。” 不合时宜的内容在此刻响起,就像再度给了红殊心口一刀。她浑身的颤抖停了下来,垂着的头不再有泪水涌出。如此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终于又开始笑,笑得凄惨,笑得狼狈。 “对,对,对。”三个对,道不尽的哀凉,“我已经是重活过一次的人了,这身子,这脸,这名字,这能力,一切都是你给的,所有你最清楚等着我的是什么下场。” 说着,她紧扣着楼澈鞋面的手忽然上扬,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用了全力将指尖紧紧扣进了他的身体,五指印在干净的长袍上,鲜血从指尖低落,滑出一条条异样的花色。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就算、就算当年我只是一抹幽魂,你便让我在这天地间自生自灭又如何?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楼澈,我红殊自问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对不起你半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虚弱的喊叫充满戾气,可惜以红殊现在的情况,也只是徒劳。她的狼狈、她的凄惨看在苏青墨眼里莫名觉得心疼,她有些不忍心地侧开视线伏在了容骁肩头,而这时就听楼澈长叹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话。 “红殊,命中所指,我们谁都逃不了的。”他说。 一个命,涵盖了多少人的无奈。犹如那些逝去的至亲至爱,犹如这个跟自己有莫大关联的可怜女人。他们本来可以好好生活,他们本来可以避开劫难,但就是因为这个字,他们的一切都被打上了烙印,不管生死,终究是没人能逃脱的。 可是…… “凭什么?” 苏青墨终于张了嘴,却是与容骁跟红殊三人同时出了声。他们一路走来历经太多,事到如今却不想只听到这么一个解释的。 楼澈没有及时回答,只紧咬着嘴缓缓将手撤离开红殊的手背。他将胳膊伸直慢慢将身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女子揽入了自己怀中,不顾她略显挣扎的态度,不顾她十分惊讶的眼神,他就那样抱着她,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出了声。 “因为这天下大势,早已不是你我任何一个人能够操控的了。我们这一辈子,从生下来就注定了日后要做的一切,所以事到如今,也不过是遵从命数所指罢了。” “红殊,对不起,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你,所以如果真的有来世,你不要再遇见我了。” “可惜,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不会再有来世。” 他说着,众人只听“噗嗤”一声响起,而红殊忽然圆瞪了双目,眸底写满了震惊。 第882章 罪孽,我背的还少吗 所有一切,不管是那些细密的声音,亦或是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又或者抽痛的五脏六腑,这一刻,全都没了感觉。 苏青墨怔怔看着从红殊的额头捅出来的半根树枝,光滑没有褶皱,干净的不像是俗物。树枝的另一头是一只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的手,宽厚、温暖,曾给人以希望,此刻却布满血痕。 红殊的嗓子眼儿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她死死瞪着这个将树枝插进自己头颅里的男人,双手几乎抠进他的肉里。 楼澈对疼痛毫无察觉,一瞬不瞬盯着那双殷红的眸子。良久,他薄唇轻启,一如既往的凉薄语气,眼下终于带了落寞。 “你一定要恨我,这样来世才会记得要避开我……” “咯咯”的声音终于停下,那两只布满伤痕的手缓缓垂落,就像一叶枯叶,了无生机。她双目圆瞪,漫天的恨意依旧呈现在眸底,死不瞑目,对往事,对前尘,终是不肯放下,不肯洒脱。 可,谁又能真的放下,真的洒脱? “楼澈……你……”迟青云的声音忽然想起,打破眼前的僵局。 所有人在一个激灵过后通通回神,看着那落寞抱着红衣女子的银发身影,心里面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唯有苏青墨在长叹一声后忽然迈出了步子,明明死的不是自己,可不知为何这五脏六腑的抽痛却叫她想要流泪。 “你可知,她虽表面百般与你作对,可心里从未有一刻放下过你?”苏青墨道。 “我知道。”楼澈道。 “那你又可知,在得知你有危险之时,她连命都不顾,甘心入魔为你报仇?”苏青墨又道。 “我知道。”楼澈很快回答。 嘴角终于弯起,苏青墨苦笑:“既然你都清楚,那你知道看着你亲手杀了自己,她的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吗?” 这一次,楼澈终于没有说话,他默默看着怀中双目圆瞪的女子,小脸狼狈,可血迹遮盖下的如花容颜却一如往昔。 他伸出手,白皙的指尖一点一点轻轻擦去她面上的血迹结痂,替她绾好碎发,替她整理衣裳。做完这些,他忽然俯下身去,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了那已经没了血色的,冰凉的唇瓣上。 仅仅只是一刻,就已经是永恒了。 “那么你又可知,我想这么做有多久了?”重新起身,他看着红殊淡淡道。 苏青墨不语,在看着楼澈吻下去那一刻她忽然不太明白。她觉得楼澈是在乎红殊的,但为什么,为什么在乎还要选择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伤害对方? “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缕幽魂,明明命不该绝,却因命数而没了归处。我带她回来望渊,看着她慢慢长大,从一个虚弱的孩子到亮眼的少女,她每天都在我身边,或哭或笑,或怒或悲,总是我第一个看见。”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离不开她。我们之间年纪相差很多,我清楚,她也清楚,可喜欢这种事,一旦动了心,跟年纪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楼澈脸上浮现一丝苦色:“但是我不能啊,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不能。” “我不明白。”冷静地接过话,苏青墨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努力在一起,反而还要这么残忍地把她推开,甚至……” “因为命。”打断苏青墨的话,楼澈终于看向她,“你们最讨厌的那个字,恰恰是我必须要遵从的。” “苏青墨,从你成为她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发生。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够自己解决,这样就不必我们出手。你们不会出现在望渊,而她,也不会为此牺牲。” “牺牲”这两个字让苏青墨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容骁将她揽住,冷眸一扫道:“解释。” “你不会想知道的。”楼澈扬唇。 容骁面无表情:“可你既要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就必须知道真相。”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止一个人。唯有楼澈还是一脸淡定,他缓缓放下红殊的尸体后站起来,问道:“为什么?” “她临去前说,你的目的是要用她的圣女之力跟血重塑新的肉身。你在望渊生活这么久,新肉身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可你既然这么做了,就说明你的目的不在于这儿。” 楼澈敛眸表示默认,沉吟半晌,道:“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容骁皱眉道。 短暂的沉默让众人再度变得小心起来,众人看向楼澈的目光也越发迥异。楼澈一动不动静立正中。良久,他抬首,道:“你们只知望渊是魂都,却不知这里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苏青墨问道。 “宿命之城。”淡淡说着,楼澈长叹一声,“除却那些有执念的魂以外,还有命数所定之人也能来此。所以你们的出现,并非偶然。” “你早就知道?”容骁突然道。 “你是说叶萧跟那个姓顾的女子吗?”楼澈皱了眉,“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把戏,可我没有插手,一是因为不能,二是你们必须要来此。” “只有让你们来到这儿,我的计划才能实行,只有计划实行了,我才可以重塑肉身跟你们一起回去,解决那个天大的麻烦。” 闻言,苏青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思考。楼澈所说每一句都听起来都那么正常,可是她却理解不能。明明这里,望渊城是跟合玄大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为什么要牺牲一个无辜的性命来给他们的路上再添一笔债?他们所欠的,还不够多吗? “苏青墨,从你跟你的朋友带着凤凰图出现在合玄大陆,很多事就不是常人可以解决的了。苏钲的强大在我们意料之外,但也并不是毫无办法。你们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帮我重塑肉身,而我跟你们回去则是协助你们,让合玄大陆变回正常。” “想要重生,就必须要毁灭,这就是代价,一世太平的代价,我们谁都逃不掉。” 再度回眸看向那个散去的灵魂,楼澈缓缓闭眼,一滴泪从侧脸滑过。 落地,仿佛什么都没来过一样。 第883章 有些人只能在暗处 楼澈略显疲惫的声音让一切尘埃落定,苏青墨等人看着他,内心百感交集。 命数一说,是每个人最不肯承认的一种现实。明明可以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却屡次三番在老天的打击下认清现实。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怕也没什么区别。 “但凭你一人之力,恐怕做不到这些。”容骁忽然说道。 楼澈眸底闪过异色,转身:“何以见得?” “即便你有千万能力,左不过是一缕幽魂,既然守着望渊,就不可能再出去。就算你有通晓未来的本事,但若无人协助,你是没办法伸手去合玄大陆布局的。” “比如?” “比如说,叶萧跟顾暖的心意。顾暖暂且不提,毕竟是叶萧蛊惑了她。但叶萧自己呢,就算是为给纪若鱼报仇,可他怎么就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 开端是叶萧的谎言,如果没有他的干扰,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他身为封旭楠的心腹,最后却被外人所用,这是否说明合玄大陆还有什么厉害的角色正藏在暗处,并且……不知敌友? “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良久,楼澈道。 苏青墨与容骁互看一眼,没等他们再问,楼澈已然道:“他的姓,可不是那么简单。” 叶姓,在合玄大陆上,又有几个叶姓家族? “不可能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叶家有这么一个人?”身为在场唯一的叶家人,叶时急忙道。 “叶家旁支那么多,又岂是你一个被主家驱逐出去的小子能够明白的。” 解了一惑,新的疑问又到来。可楼澈却没了继续交谈的意思,他转身看着红殊的尸体出神,随着一缕阳光从天边泻下,就像被点燃了一把火,她的肉身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抹幽光从体内飞出,翩飞片刻,落在了楼澈伸出的指尖上。 “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疑问,可就像大师临走前说的一样,这世上不是你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会有答案。” 他声音清浅,目光柔和看着星点幽光:“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永远都会被埋没在尘土中。” 一切到此的意图很明显,苏青墨紧咬唇,心知再度的追究也只是枉然。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蓦地,容骁打破沉默又道。 楼澈重看过来,不听问题就道:“抱歉,你娘亲从未来过望渊,她……在去世后,就投胎转世了。” “怎么会,刚才的意识不是……”苏青墨惊道。 “那只是幻象,既然局是我布的,我当然要让一切根据设计进行。”楼澈抱歉道,“醉酒透露给青云关于望渊城形跟意识的信息,我知道他会说出来,而这两小子也有能力铤而走险让你们进入她的意识。” “所以我故意在意识里用了自己的灵术,它制造出来的幻象是反映你们内心最渴望的人、事还有其他东西。” “他在得知幽魂一事后心结便在他娘亲,所以才会看到酷似他母亲的叶子。”楼澈指了指容骁,然后又转向苏青墨,“而你因为你表哥的背叛将情绪影射到整个范家,你希望的是一切从没发生,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果,我说的对吗?” 颇有一种站在高峰又被人推下来的感觉,苏青墨垂目不语,察觉身旁容骁的失落。 每个人都有心结,心之所想,往往才是执念。或许正如楼澈所说他们会来到这里并非偶然,不仅仅是宿命使然,也是因为执念。 “红殊早就知道这个意识不存在,所以她只是在配合你,完成你的计划吗?”苏青墨叹道,“还是说她明知这是幻象,却因为看到了真正的意识所以不肯醒来?” 没有回答,楼澈沉默地看着指尖那一缕幽光,眸中,是沉痛,是不舍,是哀凉。 是那永远都说不出口的,爱。 “望渊城的人会记住死前碰过自己的最后一个人,可如果被那人破了天灵盖,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记得对方。我这一世欠她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忘记我,这样,她永远都不会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缓缓举起胳膊,一缕清风拂过,终于将幽光带走。楼澈的指尖微微触动,似要去抓,最后却僵在空中,沉沉落下。 尘土归天地,这一局,终是牺牲了太多。 “你还没有解释跟我们回去以后要如何?”少顷,容骁再度出声,声音恢复平静。 “我身怀灵术,皆是集于天地之间,刚好可以压制苏钲的阴邪之术。不过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想彻底打败他,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布置,而如果没有我,你们是做不到的。” 说着,他哼了声:“不必怀疑,我并非你们的敌人,不然,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们。” 语气虽冲,但却是实话。容骁皱眉无语,倒是苏青墨上前一步:“可你走了,望渊城怎么办?” 随着她一语,最有切身体会的迟家兄妹不由齐齐僵住。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他们已经无法再用以前的心态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这个看似云淡风轻,却将他们全都当做是棋子一样的人。 “不劳费心。”这时,迟青云紧咬着牙道,“望渊城没了我们也不担心,反正不过是贱命一条,就算是死……” 楼澈身形一动,不等迟青云说罢,两指一点在他额头。 “你这小子,永远都这么口是心非,放心好了,我已经将我原有的肉身葬在了结界中心,在新的掌控人来之前,你们都会安然无恙。睡一觉吧,明天醒来,望渊城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他们都会忘记,曾经存在过的那三个人。 “那……那你呢……”一旁的迟素低泣问道。 楼澈抿嘴一笑,拍了拍迟素的脑袋没有回答。他两手一背向外走,气态洒脱,莫名叫人看得眼眶发酸。迟素早已经泣不成声,连一向坚强的迟青云也红了眼眶。 “楼澈,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就算死了,你也得给我滚回来!” 高扬的嗓音却是特殊的关怀,苏青墨等人见状也只觉得伤感,道别后就这样跟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在经历了几乎四五天的恶战,彼时的珉合城已然是人间炼狱,仿佛多呆一刻,就会随时丧命。 第884章 王者归来 况琴在珉合城外已经呆了整整三天,原本他是与景清蓝兵分两路寻找苏青墨他们的下落,谁料还没走多远,就见城内火光四起,无数黑衣人从城中涌出。 来不及多想他们只能大打出手,可就是这么一拖延,导致整座城被人设下了阵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这么多天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里一片火海,无数哀嚎跟嘶吼不绝于耳,他却无法上去帮忙。 血腥气,尸臭气,焦炭气,无数气味在上空旋绕,他手下的人这几日休息不足也没什么东西吃,体力早已不支,被这些气味所扰,每个人的情绪几乎都到了临界点上。 又一日的苦守无果,况琴站在城门口望了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里面对峙的两方人,他叹了声,仰头望天,就见天边撕裂的一道口子里倾泻而下一缕红光,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这诡异的情况已经好几天了,饶是他什么稀奇古怪都见识过,也难以解释这一幕。 “阿骁啊阿骁,你们再不回来,这珉合城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正在他低声叹气时,突听一阵骚乱从队伍里传来。 况琴疾步上前,还没站稳就见仁冲过来:“三皇子,城外有异。” “在哪儿?” “说是河边。”来人严肃道,“适才弟兄们去打水的时候,看到河面有血迹飘出,就急着赶回来了。” 河边? 况琴联想到苏青墨他们的失踪,心下一沉,转身就往河边赶。 这一路过去畅通无阻,可越靠近时他心情就越沉重。 果不其然在靠近河边还有一段距离时就闻到了空气中多出的血腥气,况琴猛地停住,望着河面的视线一沉。 平静无波的水面在他们快要靠近时忽然掀起了不低的浪,一下挨着一下,没多久就让河边围着的木桥湿了个透。 安静的气氛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河面飘了过来,随着四周风势冷冽,那被激起的浪花夹杂了冷风袭来,彻头彻尾将他们一群人浇得狼狈。 而这时,裂开口子的天空忽然倾泻而下一缕金光,打散了之前鬼魅红光的同时,形成了一个宽大的网,罩在了河面。 亮光渐聚,刺眼的利光一闪,“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 况琴一瞬不瞬盯着河面,情绪越发紧张。高涨的浪花带着河水几乎快要淹过他两条腿,仿佛用不了多久,连他身后的珉合城也能一起吞没。 可他却不为所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河面。 河面上,金光渐聚,但最刺眼的正中心像是脚下踩了滑轮似的,正在肉眼可见的平缓速度中,接近众人。 “有人,保护三皇子!”一旁的侍卫察觉到异样,急忙喊道。 况琴伸了手道了句“不必”,情绪莫名激动起来。 不顾身后众人阻止,他突然踉跄地往前冲去,浪花挡了路,浪花迷了眼,他却十分坚定,直到一头撞上那金光,整个人僵住了。 “你这小子,疯了不成?”金光中,有谁不满道。 随着那如笼子一样的金光慢慢撤下,众人这才看清里面竟然站了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一身灰袍满头银发,面如冠玉,貌如谪仙。在他身后死人,各有狼狈,却各个气势逼人,不是苏青墨跟容骁他们又能是谁呢? 在众人视线为楼澈惊艳的时候,况琴一双眸子死死缠在容骁身上。直到两人视线相接,他才突然像是松了口气,很快,一拳招呼了上去。 “你……”容骁一手接下,当即皱了眉。 “你这混球!你可知……你可知老子还以为你们都……”想着那个字儿不太吉利,况琴终是没说,声音却带了哽咽。 苏青墨他们离开左不过三五日,却因经历了太多,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而这对况琴来说也是一样,他守着那城门,望着那城门这么多天,一边还要担心容骁他们的下落,一颗心当真受尽了折磨。 此刻见了,又怎么会不激动? 毕竟是数十年的朋友,容骁什么都没说,用力一拉况琴,紧紧抱了抱自己的兄弟。 不过场面虽感人,但画面却不怎么美。 苏青墨瞥了嘴,就听楼澈小声道:“没想到平南王竟然男女通吃?” 无声翻了个白眼,苏青墨懒得理这人。 虽然彼此都有满腔的话,不过在看了眼城中不断往外冒着的浓烟,众人不免都收起了别的心思。 在随况琴等人一道往回走的时候,苏青墨在听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眉头一拧:“这么说,现在咱们在城中的人只有繁花、景清蓝还有阿晴嫂跟月影?” “其实……还有一个人,姑且也算是咱们这边。” “谁啊?”叶时跟景清益异口同声。 “范庭川。”却是容骁淡淡出声,看着苏青墨说道。 心口蓦地一滞,苏青墨前行的步子一顿,很快又继续上去。 不管是范庭川还是范家,眼下都是她想要极力避免的话题。毕竟在他们早前的计划中,如果没有范庭川跟叶萧联手,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让事情变到如此地步。 所以在她心里,范庭川会如此,也是他自找的。 “不过有人在城外设了阵,我进不去,只能看着肖瑾尘带人在里面为难他们。”察觉到气氛不对,况琴急忙转移话题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楼澈冷笑:“这可不是阵法,不过是一般的结界罢了,雕虫小技。” 银色发丝在他们面前一闪,下一刻楼澈整个人已经移步到了城外。 仰头看着这处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良久,他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尖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圆形。 就见金光随着他指尖游走,待到圆形画成,他食指在正中一点。 “破!”轻声而出,众人只觉地面颤动。 “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破。城内模糊的场景瞬间变得通透,不远处的厮杀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看着外面,外面的人看着里面,最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冲”,就见大批的侍卫冲了进来,很快与肖瑾尘的手下纠缠在一起。 见此情景,肖瑾尘面露异色。 这时,一道沉声自他耳边滑过。 “怎么会这样,竟然有人破了我的结界?” 第885章 人外有人,还是怪人 说话的人正是叶萧。 自打这场战争开始,他就带着顾暖一直藏身于暗处,一边布结界困住珉合城中的人,一边插手望渊城给苏青墨他们添堵。 他两边都做得很好,可却又做得不太好。 因为他忘了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起码在楼澈面前,他不过就是个渣滓而已。 楼澈随手破了他的结界,并在动手时外放了自己的灵术。 导致他所布置的所有局尽毁,自己也被灵术所侵袭,五脏六腑搅在一团,痛苦不堪。 不过因为藏身暗处,叶萧无法得知目前的情况。而与他意念相连的肖瑾尘此刻也无法回答,他堪堪扫了一圈出现在面前的众人,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苏青墨身上。 曾几何时他把这个女人当做是一切,为她生为她死,他都在所不惜。 直到来了这里,直到目睹权力的强大,他有了私心,想要变强,想要权势,想要她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 他以为他可以,他也站在了顶峰。 可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她。 肖瑾尘深吸口气缓缓叹出:“没想到,你们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苏青墨扬眉:“你没想到的事太多了。” “比如?” “比如你很快,就会死在我手里。” “笑话!”肖瑾尘狂傲一笑,冷风渐起,“青墨,朕知道你是被蛊惑了,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来朕身边,曾经发生的一切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朕不嫌弃你嫁过人,也不嫌弃你生过孩子,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朕甚至可以把你的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你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劈过去,惹得肖瑾尘险些被击中。 正是容骁冷冷注视着他,手中长剑一挥,淡淡道:“她还嫌你脏。” “你!” 随着容骁这一击,也打断了叶繁花等人跟肖瑾尘之间的对峙。他们几人很自觉地后撤站在了苏青墨与容骁左右,而肖瑾尘眼看这一行人各个都是虎视眈眈的模样,终于放弃游说,挥剑一笑,直指众人。 “好,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肖瑾尘怒喝一声,除去那些正在战斗的,其余暗卫瞬间将苏青墨等人围了起来。 尽管在人数上看起来的确是对方占优势,不过苏青墨几人皆是可以以一敌十的高手,是以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没等他们行动,那些一直站在肖瑾尘背后被控制住的珉合城男丁们,却突然各个发出咆哮,双手平伸着,就像众人走来。 而与此同时出现的,是无数黑影于夜幕中出现,没用一会儿,便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围住。 三方夹击,期间还有平民,倒是不好动手了。 城中那些尚且躲在四周的老弱妇孺们在看到这一幕时,各个面露异色。她们挣扎着上前呼喊着自家的男人或者儿子,却一次又一次被那些暗卫粗鲁地推开,更甚者,竟然高举起了手中武器。 苏青墨与容骁最是不愿看到伤及无辜的情况出现,身后况琴跟叶时和景清益三人见状急忙冲上去阻拦,第一波战斗由此打响。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苏青墨,你们是怎么都不会赢的。” 苏青墨无视肖瑾尘的叫嚣,望了眼不断逼近的城中男丁们:“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被下了药,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如果强制打破,怕会成为废人。” 眼见苏青墨等人出现却一直没有出声的范庭川忽然开口,视线始终没敢往苏青墨那儿多移半寸。 他自知理亏,也明知自己不受欢迎。此时出声也不过是不想他们再走弯路,却没想苏青墨在听过后噤了声,自此,没有再说一句。 本就紧张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这时就见容骁拉过苏青墨站在了她适才站的位置,侧目冲范庭川道:“可有解?” “除了下药之人,其余人都无解。”范庭川淡淡道。 众人闻言顿时脸上带了忧色,对面的肖瑾尘见状,不由得意一笑。 “哼,朕早就说了,想成大事者,就必得能狠下心来。像你们这一个二个优柔寡断的模样,还是趁早回去乖乖等死吧!” 就在所有人为此话怒视时,忽然一语叹息响起,接着就听有人道:“叽叽喳喳跟个女人似的,废话这么多,当真以为这世上没人治得了你?” 说话的正是楼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缓步而出,满头银发惹人注目。 与周围狼藉的画面差别甚大,他周身不染尘埃,清浅的表情像是局外人般,唯独那一双蓝眸在扫向肖瑾尘时带了一丝诡谲,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平南王,我与你们一起,可不是为了当花瓶的。” 显然在表示着自己刚才被忽视的不满。 容骁望了他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拽着苏青墨,与众人一道,齐齐后退三步。 然后,留楼澈一人于最前方,面对那庞大的,步步而来的男丁们。 “哎你们……”嘴角一抽,楼澈当即哭笑不得。 容骁平静得很,不是你要求让我们重视你吗? “搞什么把戏,你又是哪里来的怪胎?” 肖瑾尘眼见这一幕立即刻薄出声,他更不爽苏青墨等人对自己的无视。 然而这“怪胎”两字却是犯了楼澈的大忌,他话音刚落,就见楼澈蓦地抬首,眸底利光闪闪,周身杀气十足。 “你……” 后文尚未出口,一股劲气飞射而来。 肖瑾尘被逼得连连后退,饶是有三明暗卫冲上来搀扶他,也被这股气力带着退了很远。 而就在前方空地刚刚多出一个缺口时,楼澈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抬起,一股金光自他掌中出现,他目不斜视轻巧一挥,就见那光变成了好几股,分散而出,很快笼罩在了那些男丁的头上。 无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他嘴角一勾,灵气外泄。 “小子,看清楚了,你的那点本事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些垃圾。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重长辈!” 第886章 什么叫吊打 “长辈”两个字一出,饶是苏青墨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男子其实并不与他们同辈,相反,他们还应该称呼他一声前辈。 不过看着这样一张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就连叶时跟景清益都叫不出口,更别说其他人了。 相对于众人的神色各异,楼澈倒是一点感觉没有。他手中金光大盛,无数的金线连接在被控制的男丁们头顶的光罩上,源源不断的力量随着那几根线传递过去,气氛异常。 肖瑾尘虽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随着内心不安的增大,他长臂一挥,示意周围那些黑衣人行动。 谁料那群人脚下刚一动弹,月影就跟阿晴嫂带人挡了过去,两方相持,谁也不占上风。 而就在这个空档,楼澈轻笑一声,右手捏了个诀,两腿后撤,左臂往前一推。 “破!”他轻喝一声。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凭空击碎了那些笼在男丁头上的光罩,噼里啪啦响声不断,光芒四溢,却叫四周阴森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两方对峙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免愣住,而随着楼澈左臂再度斜斜一扬,无数道黑气突然从那些男丁身上飞出,直击向他面门! “哼,雕虫小技!” 楼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空着的右手扬起,一股金光幻化而出,径直甩了出去。 “轰”一声,金光与黑气相撞,在气氛波动的同时,那靠的最近的黑气惨叫一声,消散无痕。 “这是什么?”苏青墨在后面几乎看直了眼,尤其是听到那些黑气竟然发出了惨叫。 “是雾蛊。”却是叶繁花接过了话,神情严肃道,“难怪我一直察觉不到。” “怎么说?”容骁目不斜视道。 “雾蛊也是蛊术的一种,但却是集结天地之间的恶臭沼气加以最毒的蛊虫做成的。”叶繁花道,“听似与寻常蛊毒制作方法一样,但其特别之处在于那些天地间的恶臭沼气。” “既是存在于天地间,必然就会掺杂有戾气跟邪气。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的,都是至阴至邪之物,是损阳寿,毁德行的。雾蛊的制作方法只有叶家有,但一直都是在禁书上的,怎么会……” 不用多想,自然是叶萧的手笔了。 苏青墨没想到叶萧为了牵制他们竟然连自身都不顾,若说做这一切只为了给纪若鱼报仇,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太过了。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你们带回来的这位,到底是什么人?”就在她出神时,忽听不远处的范庭川问道。 苏青墨自打回来以后就跟范庭川保持了距离,不愿多看一眼,不肯多说一句。明知他这句话并非问向自己,她还是没忍住稍稍抬头,却在视线射出的同时对上那一双清眸。 明晰透亮,还有丝丝哀凉。 心口莫名一抽,苏青墨下意识垂首,下一刻就被容骁伸手环住。 “有何问题?”容骁反问道。 范庭川不语,在扫了眼那只环着苏青墨的胳膊后,重新看向楼澈。 此刻的楼澈整个人已经被黑气环绕,可他的笑声却时时从里面传出。不一会儿就见无数个洞自黑气上出现,楼澈动作不停,一下接一下,完全是吊打的姿态。 “雾蛊因为集结了天地之间的邪气,是大凶大恶之物,非常人可以压制的。”范庭川淡淡道,“更何况他的手法,也不似常人。” 说着,他重新看了过来:“所以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你现在是在替苏钲打探消息吗?”却是苏青墨一个没忍住出了声,可这一开口,自己就后悔了。 范庭川闻言愣了愣,可很快他就勾起唇角转了回去。 “也许吧。”他说着,再不发一语。 苏青墨不由紧咬住唇,内心一震翻腾。无数想说的话此刻全都梗在喉咙里,可她却连去问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要杀了元勃?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为什么在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以后,还要说自己不忘初心,不忘我? 苏青墨的反常看在容骁眼里,不禁又是一阵心疼。然而她与范庭川之间的事,却并非他可以左右的。 人心最是难测,尤其是这么两个一向有主见的人。但是相比苏青墨的纠结跟为难,他却想得很简单。 他相信范庭川所说的每一句话,但他也相信他是真得离他们远去了。 将这样两种情绪放在一起其实很难想象,可不知为何他就是如此觉得,只不过这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一个事实罢了。 就在这方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那边的战役已经到了尾声。 尽管面对的敌人是至阴至邪的雾蛊,但楼澈毕竟不是凡人,在将身上的灵术释放出了十分之一的时候,就见那雾蛊终于发出一阵惊悚的尖叫。 很快,原本将楼澈包围的黑气退去,逐渐分化,想要跑路。 楼澈见状冷哼一声,两手一扬,就见金光变成了类似手环的形状,在冲出去的同时,死死捆住了那些黑气。 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过后,烟消云散,除了袭来的股股恶臭外,再无其他。 待这骚乱过后,那些被控制的男丁们各个口中发出一阵呻吟。而当他们抬起头望过来的时候,之前黑乎乎的眸子此刻全都恢复了神识,显然都愣了神。 “相公!相公!” “爹爹!” “儿子啊……” 周围的老弱妇孺在看到这一幕后,不顾情况危急,激动得大喊出声。正是因为这些呼喊,使得那些还在愣神的男人们全都回过了神,纷纷四下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家人。 他们彼此相隔不过几步,很快就有人跳起来冲了过去。 谁料这时忽见一抹冷光闪过,在苏青墨甚至连楼澈都尚未回过神的时候,就听一声惨叫传来,空气中,隐约多出了一股血腥气味。 那是一颗人头,在他飞奔着冲向自己家人的时候,有一把长剑直挥而过,当着他的家人,了结了他的性命。 “肖瑾尘,你!” 苏青墨当即大怒,却见肖瑾尘忽然侧目望过来,他一向黝黑的眸子竟然闪着星点亮光。 “苏青墨,这是你们自找的!”他说着,冷风拂过,一抹蓝色的幽光自他周身散发而出。 第887章 朕是齐宣的皇帝 “这是……”被那蓝光吸引了视线,苏青墨大惊。 这是凤图的力量没错,可凤图明明已经被她拿走,为何肖瑾尘还能激发出这种力量? 谁料就在苏青墨震惊的同时,在他们身侧另有一道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那声音何其耳熟,众人一看,就见景清蓝正捂着胸口呻吟不断,他单膝跪地满面惨白,一点没有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满脸都是痛苦。 见状,叶繁花等人急忙凑过去将他扶住,一行人怒视肖瑾尘,却见对方身上蓝光越盛时,景清蓝似乎也表现得越发痛苦。 “肖瑾尘,你搞什么鬼!”景清益哪里看得了自家大哥如此被折磨,怒喝一声就要往前冲。 哪知肖瑾尘冷笑一声,在见景清益飞奔而来的身影时,单手一挥,一道幽蓝的深光被射出,直击景清益面门。 虽说在气势方面的确是景清益占上风,但论身手,他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差的。 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在他步子行至一半时,蓝光飞逝,欲要贯穿他整个身子。 苏青墨心中大惊,飞身而起的同时,容骁也跟着跳起。她一把提住景清益的领子将他往回扯,容骁则将全身内气灌注在了拳头上,愤然挥出,在与蓝光相撞的同时,轰然作响,连带着地面都震了震。 然而如此剧烈的撞击过后,却是景清蓝一口鲜血吐出。苏青墨急忙走过去,两指一点他脉搏,直觉对方五脏六腑在这一刻似乎正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翻腾不休,血气上涌。 继续下去,怕是会被活活耗死。 这时容骁也退了过来,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似乎含着不解。 “怎么?”苏青墨仰头问道。 “那个蓝光上的气息跟景清蓝的很像。”他说着,垂下头来,“就好像它见到他很兴奋一样……” “能不兴奋吗,那可是景家长辈留下来的东西,专治各种不服。”蓦地,一语天雷落下,说话的人竟然是楼澈。 这话在震惊众人的同时,也顺带着震惊了肖瑾尘。毕竟在他看来知道这东西出处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然而担心只存在了那么一瞬,在见一边的景清益这时也突然咳嗽了两声跪倒在地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得意道:“青墨,你以为靠着景家的势力和这些垃圾就能撼动朕的地位吗,异想天开!” “你!” “不要……过去!”眼见苏青墨欲要上前,景清蓝艰难开口。 在又一口鲜血喷出以后,景清蓝在其余人的搀扶下终于踉跄着步子起身。他一瞬不瞬盯着那周身冒着蓝光的肖瑾尘,良久,轻启薄唇。 “那是命符的力量。” “命符?”苏青墨皱眉。 “那是当年景家老头给宣帝的承诺,是景家满门效忠皇室的诺言,象征着永不背叛。”楼澈忽然插嘴,替景清蓝解释道,“不过命符一向只有封氏皇族才能开启,也不知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把他开启了。” 总觉得楼澈话里有话,苏青墨与容骁对视一眼,道:“命符被开启会如何?” “若是遵从开启者,则会得到命符里面的力量,增加自身修为。可若是反抗遵从者,就如你们所看到的,将会受到命符的惩罚。” 心里面“咯噔”一声,苏青墨看着痛苦不堪的景家兄弟,慢慢握紧了拳头。 而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次像是连老天都在跟他们作对一样,这时周围那些正在奋战的景家暗卫们忽然也僵直了身体,也不知谁先哀嚎出声,少顷,就见一众人等全都躺倒在地,叫苦叫痛的,连番打滚儿的,气势顿时变得低迷。 “连带效应,这些人在成为景家暗卫前全都受过洗礼,所以也会被影响。” 听楼澈说得清楚,苏青墨眉头一拧:“有办法解决吗?” “这个嘛……不好说。”楼澈眨了眨眼道。 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苏青墨不禁火大的不行。可如今面对肖瑾尘他们的虎视眈眈,她也不好就这样把队伍里的王牌给打得半死。 就在他们一众人踌躇不前的关头,肖瑾尘却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拖长了音调高声冷笑,在将命符的力量逐渐过渡至身体的同时,口中喝道:“还愣着干嘛,统统都给朕杀了!” 杀令已下,没有人再犹豫。 独属于他领导的黑衣人们飞奔而上,在冷月的照射下,发着寒光的武器正透着凉意。 前来支援的另一部分黑衣人此刻也开始行动,他们越过那群哀嚎不断的城中百姓,长剑直指苏青墨等人。 来不及反应,众人只能提起武器战斗。况琴与容骁在侧,叶繁花跟叶时在后,阿晴嫂与月影在另一边,而范庭川孤身一人站在最前,下手又快又狠,几乎忘了自己与他们并非一路。 血色喷涌,成为这夜幕中独有的景象。杀伐之气蔓延在城中的上空,那每一刀每一剑撞击的声音成为了珉合城最后的绝响。 景家兄弟被所有人围在中间,虽然知道这样于事无补,但对他们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定要保住这两个人的性命! 肖瑾尘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苏青墨他们还能处理得这样有条不紊,他眉头紧锁似乎气得不轻,也不多说运出蓝光就此而上。 谁料中途却见苏青墨与楼澈一左一右挡住了去路,一个冷若寒霜,一个淡定自如,显然都不是好相与的。 “青墨,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 “啰嗦!”苏青墨毫不留情打断肖瑾尘,冷剑一挥,剑气逼人,“就凭你,我苏青墨还不放在眼里!” 她攻击得太突然,肖瑾尘来不及后撤只能迎面而上。 却不料这时一缕银光突然出现在他脑后,夹杂着灵气的攻击袭来,气势非凡。 肖瑾尘尽管自满却也不傻,知道强硬接下反而会失了机会。 在这一前一后的两方夹击中,他突然眼睛一眯像是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不顾楼澈在他身后挥出的灵光,他突然一剑刺向苏青墨的胳膊,“噗嗤”一声,衣料破损,鲜血涌出。 “成了!”他激动地自语,就见一块小小的泛着蓝光的菱形碎片,从苏青墨的胳膊里面飞了出来。 第888章 人和狗,还是要有区别 “那是……” 凤图! 苏青墨万万没想到肖瑾尘竟然还能发现凤图的气息,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已经来不及。 她不顾前方袭来的那一道蓝光硬着头皮冲上前去,指尖即将触上那菱形碎片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碎片中喷发而出,逼得苏青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翻转,就此摔了下去。 与她相比,楼澈尽管没这么狼狈,但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冲击,不仅打偏了攻击,还险些被反弹回来的力量反噬。 他眉头轻皱旋身至苏青墨下方,一把接住她下落的身体返回地面,待到二人刚刚站稳,就听上空传来凌厉的笑声。 刺眼的蓝光几乎要将这方城池照得犹如鬼魅之都一般阴森,无数力量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断汇聚成团,再被肖瑾尘尽数吸收。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行动,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肖瑾尘身上。 凤图随着力量的转移渐渐靠近肖瑾尘,在几股力量的重塑之后,它进入了命符的蓝光范围,径直冲向肖瑾尘的眉心。 又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悬在半空的肖瑾尘怒吼出声,气流的波动惹得苏青墨等人险些站不稳。在强烈的冲击过后,肖瑾尘缓缓落地,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变化。 原本束好的头发此刻早已散开,乌黑浓密,竟比当初长了很多,正披散在地上。晶亮的眸子闪着诡异的蓝光,并不如楼澈那般清澈,反而像是鬼光一般叫人心惊。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内里的血管几乎都能看清,叫人莫名觉得恶心。而他的表情越显狰狞,四颗獠牙竟然从嘴边冒出,不人不鬼,如妖如兽,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连他的下属在内,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惊惧,还有,嫌弃。 可惜对此刻的肖瑾尘来说,他的心思早已被高高在上的权力跟地位所吸引,因此面对这些迥异的目光,他反而觉得那是惧怕,是敬畏。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优越感,肖瑾尘嗤嗤一笑:“看到了吗青墨,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不人不鬼吗?”苏青墨淡淡回应,“这种力量,我们可不稀罕。” “哦?真的吗?”肖瑾尘邪邪一笑,平伸出右手,猛地攥起了拳头。 顿时一道光刃自他手中飞出,夹杂着强大的戾气逼向苏青墨几人,所过之处,几乎能听见地面被烧焦的“嘶嘶”声。 苏青墨他们急忙闪身,众人心知这不过是肖瑾尘给的下马威。移开的同时,地面发出巨响,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大洞,众人心中还是一震。 很难想象,这不过是一个拳头的力量。 “清蓝,清益!”这时,叶繁花的叫声突然打破了僵局,苏青墨他们急忙转身,就见两兄弟面色惨白,身前,是一滩鲜血。 “怎么会……”苏青墨看着那滩鲜血正渐渐渗进地面然后消失,瞪大了眼睛诧异道。 楼澈不由长叹,沉声道:“肖瑾尘每发一次力,景家两兄弟的心脉就会被震动一次。简单来说,他所打出的每一招,都是在用那两个人身体的精气跟内力。” 闻言猛地回头怒视肖瑾尘,苏青墨想动不能动,咬牙道:“你卑鄙!” “卑鄙?哼,青墨,但凡是人,就总会有卑鄙的时候,难道你跟容骁这辈子就没做过卑鄙的事?”肖瑾尘反问着,哈哈一笑,“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朕?” 当即无语,苏青墨死死瞪着肖瑾尘,却被突然上前的容骁拉扯到身后。 两个男人的对峙绝非是第一次,但在他们心里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容骁冷冽的双眸透出寒光,少顷,唇瓣微张。 “就算卑鄙也是对付你这样的小人,我们天经地义,不像你,离了卑鄙还有什么?” “你!” “人跟狗,总是要有区别的。”容骁淡淡说着,冲楼澈使了个眼色。 肖瑾尘当即被震怒,每一次,不管是打嘴仗还是真功夫,他总是差容骁一头。 当年在战场上,如果不是对方一击,他何以沦落到齐宣成为容湛的眼线。而如果没有那个开端,他跟苏青墨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他恨,他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力量随心,在肖瑾尘杀意四起的时候,容骁忽然一动。 他闪身至对方身后引得肖瑾尘愤然转身,谁料这时楼澈也紧接着到了他此刻的后背,二人同时出手,饱含着内力跟灵力的指尖直抵肖瑾尘额头! 肖瑾尘不由大惊,此刻面对的这两人身上发出的力量,要比刚才面对苏青墨的时候还要强烈。 他急忙抬手护住额头并发出更大的力量抵抗,“轰隆”一声犹如在平地惊起了雷,狂风卷石,迷了众人双眼。 苏青墨早已在二人动手的时候眼疾手快走到景家兄弟背后用内力护住他们的心脉,在这巨响过后,连带着她都被震得咳出一口鲜血。 尽管这一招出的是又快又准又狠,但凤图自身却在关键时刻发出了护主的力量,不仅保住了肖瑾尘的肉身,也弹飞了容骁跟楼澈二人。 可惜就在他们被震飞的同时,容骁不顾自身安危奋然出击在肖瑾尘的胸前,随着两道力量相撞,命符从肖瑾尘身上被弹开,落在了地上,后被刚好站在那里的楼澈拿走。 原本的蓝光突然暗了下去,肖瑾尘周身力量减弱了几分,一股莫名的气氛开始在周围蔓延。 “朕要杀了你们!朕一定要杀了你们!” 恼羞成怒的肖瑾尘当即下令让黑衣人将众人斩杀,而他自己则飞奔上前,一副欲要将容骁碎尸万段的样子。 苏青墨见状急忙飞身而去,她不假思索就预备调动起身体里的凰图力量要与肖瑾尘抗衡。 谁料这时却有一双手猛地将她扯了回来,苏青墨恼怒转头,就见范庭川正一脸幽幽看着她,道:“青墨,不要白费力气。” 第889章 有援军到 苏青墨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站出来拦住自己的竟然是范庭川,她反手一掌拍过去,怒道:“放手!” 范庭川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接下苏青墨一掌。 察觉她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力,他强压翻腾的五脏六腑,眉头轻蹙:“我不会放手的。” “你!” 苏青墨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曾经是她的亲人。心知多说无益,她奋起一脚踹了过去,趁着范庭川抵挡之际想要甩手,谁料对方任由她打骂,唯独那只紧攥着她胳膊的手一动不动。 曾几何时,范庭川也如现在这样拉着她,可却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叫人觉得满满都是绝望。 就在这边二人纠缠的时候,那边的容骁跟肖瑾尘也打得相当火热。 但肖瑾尘毕竟有凤图护体,尽管命符不在,但剩余的力量对付一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几十招过后,肖瑾尘眸光一闪,瞧准空档忽然调动起凤图之力于右拳,趁着容骁翻身转移位置的时候,他怒喝一声,一拳挥出,就见无数蓝色光刃飞出,堵死了四面的路后,将容骁死死困在其中。 “不!” 苏青墨见状顿时怒吼出声,因着担心容骁的情况,她反手一拳挥向范庭川,另一手则提起长剑,不由分说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就在范庭川一语轻言之中,苏青墨瞳孔猛地收缩,长剑分明已经割破了他脖颈皮肤,她却使不出最后一分力气来。 而这时,轰然一声巨响,容骁整个人被肖瑾尘打飞,犹如一块破布一样掉落在地。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他咳嗽连连,显然伤得不轻。 一员大将受损,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由肖瑾尘带领的黑衣人们见状不由士气高涨,接下来的动作越发迅猛,手段也相当狠辣。 苏青墨一方尽管各个都是高手,但毕竟因为命符的缘故损失了不少暗卫,眼下以少战多,时间一长就暴露出了弊端。 在况琴等人接连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后,肖瑾尘终于喊停。 他用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睥睨众人,最终视线落在仍旧躺在地上的容骁身上。 “哼,就凭你们一群垃圾,也想找朕的麻烦,可悲!可笑!”说着,他啐了口,“容骁,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嚣张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一个畜……” 挑衅的话听得人心里面冒火,可惜还没等众人行动,肖瑾尘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上一刻还嚣张十足的表情僵住,他两眼圆瞪,唇瓣微张。幽蓝的眸光中霎时多了几分恐慌,他不由往后连退三步,每退一步,脸色煞白一分。 空寂的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射向了他。冷风拂过,扬起满地灰黑,带起阵阵浓烟。 “噗……”这时,就见肖瑾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狼狈地跌坐在地。 “陛下!” 陈四急急后撤至他身侧,原想拉着他起身,却在看到肖瑾尘伸出的双手时整个人愣住。 本就通透的皮肤此刻几乎快要透明,内里血管看的真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爆裂。 鲜血充斥在两手,血色逐渐蔓延,肖瑾尘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呆愣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这时,就见容骁在楼澈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二人冷眼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良久,肖瑾尘低喃道。 “没听说过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楼澈冷笑道。 肖瑾尘猛地一震,就着陈四的胳膊站起来:“狗屁的苍天,朕才不信!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朕把他们杀了,都杀了!” 再一次的下令让呆愣的众人回神,重新投入战斗。而眼见肖瑾尘变成这副德行,况琴等人心中痛快,不免又振奋起来。 唯独只有苏青墨依旧被范庭川死死拽住,她已经不知在他身上招呼了多少拳头,可每一下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没有回应,每一下都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抽痛。 范庭川一直面无表情,唯独那双眼睛幽深的叫人看着心颤。苏青墨终于放弃垂下了双手,长剑落地,她懊恼这样无措的情绪,更懊恼自己为何偏生对他下不了手,狠不下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啊……”声音带着哭音,苏青墨垂首问道。 范庭川的身子震了震,一抹痛色自眸底划过。然而对此他依旧没有解释,只在长久的沉默后突然眼睛一亮,侧目望向城外:“你听。” 苏青墨犹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她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破损的城门外,似有马蹄随着风声,呼啸而来。 “这是……” 随着风声越靠越近,不止一人察觉到了异样。两方交战的队伍顿时发生骚动,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城门外的声响吸引。 少顷,一支长箭划破长空飞袭而来,紧接着,强大的杀气铺天盖地袭来,一语低沉的“杀”字响彻当头,几乎碾压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 硕大的“莫”字军旗出现在视野,像是一道火光,随风飘来。在冲破城门的那一瞬,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的身影仿若一尊杀神,目光凌厉,身形矫健,转瞬带领身后的队伍杀了过来。 “是莫笑!是皓月的援军!” 靠得最近的叶时一眼看到了领头的那位,不由激动出声。而他这一声就像是一面旗帜扎在了原地,随着莫家军的出现,刀光剑影飞袭而来,鲜血四溅,将那“莫”字染得通红。 苏青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有注意范庭川在这时终于松了手,她满心满眼都放在那个“莫”字上,长出口气。 莫家军出马,胜负已定。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莫笑已然跃下战马,单膝跪在了苏青墨的面前。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一语完结,尘埃螺钉。 苏青墨紧闭了眼,无视周围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只缓缓转身看向那头已经目瞪口呆的肖瑾尘。 “所以现在,谁才是蝼蚁,谁才是垃圾,肖瑾尘?”她道。 第890章 跟我一起死吧 肖瑾尘死死瞪着苏青墨,无视周围满地狼藉的画面。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却第一次希望,不要再看见她。 曾几何时,她是他的一切。 他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呆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大笑,陪着她难过,随她一起走过千难万险。 他知道,她其实只把自己当伙伴,当朋友。是他不信,不愿永远守着这么一个身份呆在她身边,所以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 时至今日,他早就回不了头,可是他不后悔。 因为就算有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苏青墨并不清楚肖瑾尘的心思,见他一言不发,她唇角一勾:“怎么,在想如何冲出重围?” 肖瑾尘眸光一闪。 “别妄想了肖瑾尘,我早就说过,你欠我的,不管是人命还是时间,我都会要你一点一点加倍还给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这一次,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哈哈哈,我欠你的?”苏青墨话音刚落,肖瑾尘突然大笑出声。 强忍身上剧痛,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苏青墨,你扪心自问,你我二人到底是谁欠了谁!” “就算我早年骗了你是不对,可那也是被你逼的!我与你两世的情分,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明明全都知道,明明全都看在眼里,可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看着我为你痛苦,看着我为你挣扎,看着我为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你呢,你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偏偏要跟这么一个只为了利用你的家伙在一起!” “我不服!我恨!苏青墨,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三个为什么道出了深埋在他心底数十年的怨恨,肖瑾尘浑身血脉在这时尽数崩裂,他的双眼流下了血泪,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站在那里,可怜,可悲,可笑。 苏青墨没有动,良久,唇瓣微张。 “因为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四个大字,像是一把重锤砸断了肖瑾尘最后的支撑。他不是不知道苏青墨的心思,也猜到了她可能会这么说。 但自己所想跟亲耳所听却是两回事,他怔怔看着,看着面前深爱多年的女子,看到两眼模糊再也没有情意,看到一颗心冰凉沉入谷底。 “好,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心话。”肖瑾尘咧嘴笑着,“那……你就跟他们一起去死好了!” 蓝光从他周身缓缓溢出,犹如繁星一般将夜幕点亮。他不顾全身上下的剧痛,将那股股戾气化作光刃,只为将这眼前的一切尽数撕碎。 视线因为流淌着的鲜血早已变得模糊,唯一深刻的只有不远处那个清丽的佳人身影。 刀剑相迎无数次,次次错过,他以为是造化弄人,实际不过荒唐一场。 凤图霸道的气息很快围绕在肖瑾尘全身,此刻他整个人看起来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一样。 身旁的陈四见状早已吓得不行,担心肖瑾尘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连带着他们一群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匆匆上前想要阻拦,可惜话还没出口,就被肖瑾尘扣住了肩膀。 霎时,鲜血自肩胛涌出,没等他有反应,整个身子就被硬生生扯成了两半,自始至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血腥的场景刺激了众人的神经,尽管眼下莫家军已经掌控了全局,但面对这么一个怪物,还是手足无措。 肖瑾尘虽步履蹒跚,但目标却很明确,每一步,都是冲着苏青墨去的。 容骁几人虽然各有受伤,但在见她情况危急的时候都按捺不住想要上前。 这时就见苏青墨抬起胳膊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眼睛却没离开肖瑾尘的身上。 两两相视,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过后,肖瑾尘终于站在了苏青墨半米远外,咧着嘴,笑容古怪。 “你,就不怕吗?”他道。 “怕什么?”苏青墨平静道。 “怕我,怕凤图,怕这个力量。”肖瑾尘说着,再度往前一步,“青墨,如果我没记错,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应该是不能开启凰图的吧?” 苏青墨眼微眯,不语。 见状,肖瑾尘脸上笑意更浓:“你看,这世上唯一能挡住凤图的只有凰图,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凰图的力量再强大,如果使不出来,也是徒劳。” “你如何就知道使不出来?”苏青墨扬眉。 “因为你不会。”肖瑾尘很确定地说着,继续往前,“你不敢死,你怕死,你惦记的东西太多,你记挂的人太多。你优柔寡断做不到决绝,所以你不可能在这里,跟我动用凰图。” 肖瑾尘说得十分肯定,他缓缓抬起胳膊,亮出手掌中那燃烧而起的蓝光。 咧开的嘴角再度扯出弧度,他笑道:“你看,凤凰图本是一体,我们却要让它们互相残杀。青墨,你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一早就注定好了,所以,不是你跟他们一起死,就是你跟我一起死。” “依你的意思,我只剩下死这么一条路了?”苏青墨忽然笑道。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叫人沉沦,只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伸手触摸那张脸。 “是跟我一起死啊,青墨!” 肖瑾尘说着,突然将全部力量灌注掌心,怒喝一声,猛地挥向苏青墨。 蓝色的光芒犹如牢笼一样将苏青墨罩住,风声渐聚,冷意渐浓。四周的叫喊跟惊慌失措在这一刻全都化作虚无,彼时,珉合城,只余他二人,互相对视,一如开始时候的样子。 “我叫肖瑾尘,你叫什么?” “少年,你这样搭讪可没有女人会理你的。” 岁月穿梭,历经百年,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你跟我,都会变成自己最陌生的样子。 “啊!” 凄惨的叫声响彻当空,犹如被钻心剜骨一样的痛苦叫人听得后背发凉。 在那耀眼的蓝光逐渐散开以后,徒留原地的依旧是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如蝼蚁。 “肖瑾尘,你说错了。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第891章 我只愿从没认识过你 苏青墨居高临下看着肖瑾尘,表情平静,语气微凉。 肖瑾尘跌坐在地怔怔望着她毫发未伤的样子,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如此鲜亮的颜色滴落在那蓝色的凤图光芒上,就像是泼进火光中的冷水,烟气淼淼,很快就听“噗”的一声,原本被他镶嵌在额头的菱形碎片破皮而出,翻转于半空,最后重归苏青墨手里。 而肖瑾尘仿佛被人抽掉了魂一样,他打了个寒颤,很快又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道。 苏青墨没有回应,她收回目光放在那菱形的碎片上。透明晶亮的凤图依旧像是未染尘埃,而那莫名透亮的水蓝色正在其中缓缓流转,仿佛正在诉说一件只有他们才能知道的秘密。 甚至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那一刻,她莫名不想走,不想逃,只想要面前的人看清楚,很多事的确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比如彼此的分道扬镳,比如彼此的厮杀死亡。 “青墨……青墨……” 肖瑾尘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双渗着血的眸子似乎看出了苏青墨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犹豫。他艰难又狼狈地在地上爬着,一点一点,挪向苏青墨,挪向那唯一可以握得住的凤图。 就在他缓缓伸出的手即将碰上苏青墨裙摆的刹那,一双脚横插进来,在将苏青墨扯开的同时,代替她站在了原来的位置。 肖瑾尘动作僵住,他艰难地抬起头,就见容骁面无表情地垂目看着自己。 那种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的姿态,当即让肖瑾尘笑出了声。他嗤嗤笑着,像是疯了一样自语:“又是你……又是你……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本王,她也不会爱上你,肖瑾尘,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掷地有声,容骁充满磁性的话让肖瑾尘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呆呆仰头看着,就听容骁道:“你只知道算计自己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却没想过你的付出跟得到,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当你是朋友,为了你不惜代替别人出嫁去打听你的下落。女子出嫁是一辈子多么重要的事,为了你,她连最重要的一点都放弃了。” “可你只看到她跟本王琴瑟和鸣,却不知在我们两情相悦之前她受过的委屈跟折磨。” “肖瑾尘,你总觉得自己付出得最多,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欺骗她在先,她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跟你刀剑相对,跟你斗得你死我活?” “你不懂,因为你太自私,你以为付出了就一定要有回应,可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说你深爱她,却一次又一次伤害她,你把她逼入绝境,却说是为了得到她。肖瑾尘,你的爱早就蒙上了灰尘,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自己,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来指责她?” 容骁每说一句,肖瑾尘心口便犹如砸下一击重锤。他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越来越恐慌,他想要起身,手脚不听使唤,他想要发力,却只觉得全身力气都在流失。 “我不信……我不信……你得到了,你什么都有了,所以你才会这样说!可容骁,若你是我,你以为自己所做会跟我有什么区别?”肖瑾尘吼道。 容骁眯了眯眼,觉得跟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对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可就在这时,却见苏青墨再度转过来,淡淡道:“如果他是你,宁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而我,也是一样。” 尘埃落定,仅此一句,就让所有的往事恩怨都化作了尘土。 而肖瑾尘,注定一无所有。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他口中依旧喋喋不休,但狼狈的模样却叫人看着频频皱眉。随着又一次鲜血的涌出,他终于躺倒在地一动不动。圆睁的眸子里是不甘是愤恨,但,全是徒劳。 “别再挣扎了,你越挣扎,就会越痛苦,我若是你,就会老老实实躺在这儿等死。”良久,一旁的楼澈忽然出声。 肖瑾尘斜睨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太贪心。明明不是封氏一族的人,却偏生把心思动在命符上。你以为这命符是什么好东西吗,呵,若是好东西,那老皇帝何不早早拿出来用,偏生要把它藏起来?” 随着楼澈一语,震惊的又何止是肖瑾尘一人。 楼澈在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时,无奈一耸肩:“这东西是景家老头儿给宣帝的承诺没错,但既是承诺,又要流传千年,其本质早就变成了诅咒。但凡是诅咒便是十恶不赦,饱含阴气,想要使用,不仅要损耗景家后辈的一身精血,更会损害使用者本身。” “封氏一族因有龙阳之血护体,所以反噬对他们而言效果不大,但即便如此,老皇帝还是不敢随意动用,只将其藏起。而你,既没有龙阳之血护体,又并非命符的正主,你强制开启命符的结果就是利用自身的精血催化这道诅咒,用倒是可以,但你也会跟着一起死。” “而你最不该的,是这时候偏偏把凤图再度引了过来。凤凰图乃是上天圣物,其本质至阳至纯,又岂是这阴暗的命符能够抵抗的。所以肖瑾尘,你会得此下场,不过自作自受,若没有这么贪心,今日一战,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分出胜负。” 楼澈说得头头是道,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内里关窍。 而他直到现在才说出真相,不过就是瞒着众人,看着肖瑾尘自作孽。 自作孽,当然不可活。 肖瑾尘又一次大笑出声,只是这一次,笑声充满了绝望。他张大了嘴望着天狂吼,到最后,只有嗓子发出“咯咯”的声音,四肢的皮肤正在不断爆裂,可惜他的血,早就已经流干了。 这时苏青墨终于走上前,一步一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青……墨……”用尽平生最后一点力气,肖瑾尘唤着她的名字。 而苏青墨却高举起一把匕首,目不斜视,贯穿进入他的胸膛。 第892章 希望你帮我看着她 “噗嗤”一声,刀身整个没入血肉,不见鲜血,却让在场的人听得莫名觉得痛快。 毕竟,如果不是肖瑾尘开了头,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肖瑾尘,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 盯着那双逐渐失去神采,苏青墨一字一句说道。 这一语就像是诅咒,会跟着面前的人,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反手将匕首拔出,苏青墨利落起身,转头离开。 她重新站回容骁的身边与他相视一笑,少顷,炸裂声响起,肖瑾尘整个人化作一股白烟,在他梦寐以求的力量中,永远的回归到了天地。 这样的结果并不算惨烈,但对一个一心想要站在最高处的人来说,无疑是折磨。 夜,终于静了,但面对那满地狼藉,众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很清楚,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楼澈,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蓦地,苏青墨忽然出声道。 楼澈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他嘴角一勾:“洗耳恭听。” “我不喜欢你,包括你的为人跟做事的方法,但我又不得不感谢你,因为你的确帮我们解决了一些麻烦。” “所以?”楼澈挑眉。 “所以我希望,以后不管什么事,如果你知道缘由,最好可以提前告诉我们。而不是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当成棋子,为了赢去不择手段。索性今日景家兄弟没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还有下次,楼澈,即便你一身本事了得,我苏青墨豁出这条命也发誓要你十倍奉还!” 他们一路走来丢失了太多的伙伴,那些人,那些名字,每一个都刻在她的心头,无时无刻不提醒她不可以再失去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这一番话是对楼澈的警告,更是对她自己的提醒。 楼澈闻言并没生气,只垂首沉吟片刻道:“那眼下,我是否可以告诉你另一些事了?” “你且说。” “就在我们刚才忙活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提前离开了珉合城,前往容召。那人是谁,去干什么,我想你们都心知肚明。” 楼澈这话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范庭川。而范庭川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收起贴身佩剑,转头就走。 “等一下,本王送你。” 哪知容骁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震惊。 苏青墨看着二人并肩离开,心头不由开始紧张。心里面惦记着她抬脚就欲跟上,谁料楼澈身形一闪挡住她的去路,浅笑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若就这样走了,以后我可什么都不说了。” 顿时皱起了眉头,苏青墨一跺脚:“好,你继续说!” 就在这方继续说话的时候,那头的容骁已经与范庭川并肩向着城外走去。 由于这一次范庭川也是受了算计,他手下的几十优秀暗卫,也都伤的伤,死的死。眼下剩余的十几人正一瘸一拐跟在他们后面,显然也有些诧异这两个人竟然会心平气和地走早一起。 相比范庭川苦战了好几天的狼狈模样,容骁无论从气色还是模样看起来都要好很多。 他双手后背走在对方身侧,少顷,淡淡道:“适才,多谢你帮本王拉住了青墨。” 范庭川前行的步子一顿,很快恢复常态:“王爷此话何意?” “你心中清楚。”容骁只用简单的五个字便回答了范庭川,他想,如果从在场这些人里面非要挑一个能认清事态真相的,莫过于身旁这个人。 尽管眼下他们彼此所站立场不同,尽管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上一辈的血仇恩怨,尽管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占据了苏青墨前十几年记忆的人。 但不得不承认,在事情涉及到苏青墨方面,范庭川总是不会害她的。 “青墨身子不好,虽说不是什么重病,但也必须要慢慢调理休养才能好。可你我都知道,目前这个状态,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奇迹,又哪里能奢侈到躺下来好好休息?” 范庭川听着这话,沉默不语。 容骁长叹一声,继续道:“可正如适才肖瑾尘所说,她目前的情况,只要再开启一次凰图,肯定是凶多吉少。本王没办法每时每刻都盯着她,所以希望如果还有下次交手的机会,你可以继续帮本王看着她。” “本王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 “我答应你。”没等容骁说完,范庭川就已经说道。 他的声音相当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容骁终于停下步子,看着身旁的白衣男子,衣衫早已破损,发丝也已经凌乱,可他依旧往昔那温润如玉的清雅公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似的。 “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相信我的,竟然会是你。”察觉到容骁的停步,范庭川在示意手下人先走以后,转身来说道。 “范庭川,你……” “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我都是从小生活在权力的水深火热中的,所以应当清楚,人这辈子,总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心所欲做自己的。” 范庭川说着,折扇一敲容骁的手掌,容骁看着凭空多出的一样东西,不禁变了脸色。 话里有话的内容让容骁微蹙了眉,可看着范庭川一脸正经的样子,再多的疑问也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重新负手前行,周遭被大火荼毒过后的惨状仿佛并没有干扰到他们。直到行至珉合城的大门,他们同时仰头看着那已然破损的牌匾,不由自主,齐齐叹气。 “那么,不送了。”少顷,容骁道。 “恩。”范庭川抱拳躬身道。 “你回去……多加小心。”终是没忍住,容骁皱眉道。 哪知范庭川却是一笑,挥了挥手中折扇,扬长而去。 冷风拂过,扬起白衫千层,墨发随风飘扬,俊逸的身影却很快与夜幕融为一体。 最初的注定,犹如最后的结局,终于惹得容骁长叹一声,满心落寞。 “为什么叹气?”这时却听苏青墨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容骁急忙转过身收了手,无奈地看着她。 第893章 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这幅样子,苏青墨眉头皱得更紧。 越过他的肩膀,她踮起脚向后看去。在见一望无际的夜幕中已经没有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她有些失落地垂首,轻叹出声。 “那你又为什么叹气?”容骁忽然问道。 苏青墨白了他一眼,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早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但也清楚在范庭川这个问题上,她一直都深陷迷茫中。 虽然容骁一直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们处理好这个问题,但一想到范庭川刚才那番话,他只道:“没说什么。” 这种说辞苏青墨怎么会满意,她突然停下来扯了容骁一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比如说?”容骁反问道。 苏青墨哪里知道什么比如,只是一直莫名觉得在面对范庭川这个问题上,容骁似乎看得比自己要通透。 而她虽然也想过要相信范庭川,想过要跟他化解,但想起对方的立场,想起对方隐瞒的那些秘密,她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尤其,他还杀了元勃。 “罢了,你跟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的事虽说他也帮了点忙,但算起来也是他动手在先,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四个字苏青墨说的很轻,因为也是一时嘴硬。 容骁见势只淡淡“恩”了一句,想起自己离开前的事儿,不禁道:“楼澈后来还说什么了?” 这才想起自己找过来的正经事儿,苏青墨摇了摇头,只扯着容骁从距离城门不远的一处巷子里进去,然后驾轻熟路地在里面摸索。 容骁老老实实跟在苏青墨身后,走得久了就发现她一路都在找墙面上的痕迹。那痕迹看似粉红色的图腾,小小的月亮散发着脂粉的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是月影所为。 两人就这样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待来到最后一处图腾旁,没等他们敲门,就见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月影正一脸严肃看过来,然后摇了摇头。 “人已经走了,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容骁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明白,跟着苏青墨进去,就见众人几乎全都挤在这不大的院子里。 楼澈正双臂环胸百无聊赖地站在正中,眼见他们二人出现,眸光一闪,跳了过来:“过来看看,他们就是用这些东西玩弄你们的。” “玩弄”这个词儿听起来可没那么愉快,苏青墨白了楼澈一眼,走上前,就见院子正中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个香炉,旁边则是几个破碎的瓷瓶。 干涸的血迹粘在香炉上,腥臭气跟一股莫名的幽香传出,苏青墨很快想起之前在望渊城的时候,她便闻到过这个味道。 “这是百屠香,叶萧跟顾暖就是用它让神识进入望渊城跟你们对话的。至于这个东西……”楼澈一指旁边的瓷瓶,“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盛血用的。” “血?”苏青墨意外道。 “不然你以为,他们如何能够找到天机线,并且破坏它送你们进去?”楼澈冷哼,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过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等能力,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心知他口中的女子正是顾暖,苏青墨也不禁感到诧异。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顾暖的时候,对方正巧身体有异样,而她在探脉过后,也察觉到对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只是后来顾念不是求了药替她治好病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人呢?”容骁左右环顾一圈问道。 “逃了。” 回答他的正是况琴,他一脸不耐地从破屋中走出,很是不爽地瞪了楼澈一眼:“要不是某人动静太大,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哎年轻人,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怕还在那树林里啃草皮呢吧?” “你!” “都住嘴!” 容骁懒得去看斗嘴的二人,目光流连在桌子上那些碎物。从这上面沾染的血迹来看,像是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他们能在他们入城以后逃走,就说明早已预见了肖瑾尘的失败。 可若是这样,他们又何必一开始不遗余力地跟肖瑾尘联手?尤其是叶萧还口口声声说要为纪若鱼报仇,殊不知肖瑾尘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除非…… 除非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珉合城,更不是齐宣皇位。 那么除此之外还能被他们看重的,就只有…… “虎符?”容骁与苏青墨异口同声说道。 二人一语,顿时将众人的思绪全都拉回,这才发觉事态越发不妙。 尽管眼下齐宣受挫不小,但那毕竟只能算是肖瑾尘的一意孤行,说白了,也就是一群人的小打小闹。 如果真的带领军队干起来,在齐宣的地盘对上齐宣的军队,莫家军如果还想大获全胜,只怕要颇费一番功夫。 毕竟他们这些一直生活在权力斗争顶端的人都清楚,宣帝虽然昏庸无能,但齐宣一直能与其他三国并立合玄大陆的原因,就是齐宣拥有一支十分擅长陆地作战的军队。 不同容召的中规中矩,不同擎南的诡计多端,更不同皓月的出其不意,齐宣的军队,拥有一种与生俱来在陆地生存作战的本事,他们各个能力非凡,骁勇善战,再加上有景家阵法的协助,可谓是铜墙铁壁,多年来一直镇守齐宣各个边境。 这也是当日为何尽管发现了肖瑾尘叛变,容骁还是战败的重要原因。 更是当年皓月为何不遗余力被世人冠以鬼怪名号,仍旧俘获其十万大军的原因。 眼下虎符被带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将士一向认符不认人,如果叶萧他们拿着虎符前去调动齐宣大军向皓月进攻,情况可就相当棘手了。 “况琴,你带人赶去边境,万万不能让叶萧他们靠近齐宣大军。月影,你跟阿晴嫂从城中一路搜索出去,沿路看看有没有他们的线索。叶时,你跟景清益还有你姐姐他们,就先暂时呆在城中,本王担心他们会原路返回也。” 安排完这些,容骁才发现苏青墨一直没有说话。他疑惑看过去,却见她正跟楼澈大眼瞪小眼,气氛隐约变得古怪。 第894章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王妃,你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这么一直看着在下,小心惹火哦?” 楼楼澈话音刚落,容骁早已一脚踹过去。他佯装惊慌地闪身一笑,却发现苏青墨目光一转,继续跟着她。 “哎我说,我一没有抢你男人,二没有抱你家孩子跳井,你这一直盯着我看,是几个意思啊?”终于受不了这跟刀锋一样的目光,楼澈无奈道。 苏青墨这时眸色一闪:“我记得在望渊,你曾说自己预见过这里即将发生的事。你既然早知道我们会出现,那也一定清楚是谁,怎么样让我们出现在那儿的。” “可我跟叶萧和顾暖都打过交道,他二人狠心是有,但心计却不见得能登上台面。” “可前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叶萧先是做戏引我们上钩,之后又动手脚将我们送离开齐宣。他一边看着肖瑾尘自我膨胀,一边又在望渊搞得我们要死不活,而显然如果他的诡计达成,不管是我们还是肖瑾尘,都活不了。那个时候,齐宣就在他的掌控中了。” “但奇怪的是,他叶萧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为情所困的人,他要这国家,要这命符有什么用呢?” “所以楼澈,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墨语调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楼澈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有所收敛,他甚是苦恼地偏着头打量了苏青墨一会儿,突然转向容骁:“小子,你这媳妇儿可是真了不得,心思这么缜密,以后要是出去寻欢作乐……” “别说废话,说正事。”容骁淡淡打断楼澈,站在了苏青墨一侧。 而这时,就见院子里的人也全都看了过来,一如刚才在城门口时那样。 楼澈很清楚眼前的情况,不过对此既不着急,也不生气。他甚至还很有心地拉过一张凳子示意苏青墨他们坐下,自己则大喇喇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眯着眼想了想,才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有过猜测,但你问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当然了王妃,我可是很早就说过,这世上不是你想知道什么就一定有答案的。我只能说我在望渊的数十年里,那个人是唯一一个不依靠任何外力就能跟我对话的人。” “他的目的?” “没有讲明,只告诉我不久之后你们将会进入望渊,他要我务必保全你们的性命,并要我亲自带你们出来。” 听这话,想来那藏在暗中的人,对望渊城的情况了解的相当透彻。否则他如何能知道楼澈会有办法将他们“亲自”带出来? “我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能感觉他并没有恶意,或者说,他没有在我这里展现他的恶意。当时我已经预见了合玄大陆的情况,知道珉合城即将出事,也清楚你们的目的,所以为了助你们一臂之力,我便告诉了那人有关命符的消息,想来是他吩咐了叶萧,由此引得肖瑾尘上了钩。” 万万没想到这一局竟然拉的如此之长,苏青墨面带异色:“你既然不清楚他的身份,难道不担心他会动别的心思?” “哼,动了又如何,那命符的作用你们也看到了。除非景家后辈亲口承认,否则也只有封氏一族的人用完之后安然无恙。所以其实在看到肖瑾尘拿出命符的时候我也挺惊讶的,没想到世上真的有人这么蠢。” 楼澈鄙夷的态度相当明显,只是这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的态度让人很难猜测他到底哪句话是真。 苏青墨低着头细细捋顺刚才对方所说,容骁忽然道:“既然这样,那是否说明我们可以暂时不必担心虎符的事?” “总算明白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一直跟我死磕这件事儿呢!” 眼见苏青墨不满,楼澈急忙摆手:“小王妃,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眼下有比那虎符更重要的事值得你们操心。” “你是说……苏钲?”苏青墨反问道。 “那苏老头虽然一直在闭关,但过了这么久,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手底下那个人已经先一步回去,想必关于在齐宣发生的种种,他会一丝不落地上报。” “肖瑾尘这人虽然没用,但毕竟是苏钲手里一枚有用的棋。你们先是折了他手里的容召皇帝,眼下又毁了肖瑾尘,你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咽的下这口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话不禁让苏青墨与容骁重新审视了一番目前的情况。 尽管觉得楼澈知道的未免太多了点,但从眼下局面来看,他跟背后那个神秘人应该都是没有恶意。 他们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要对付苏钲,她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父亲。 “可是苏钲练了邪功,就算是我身体全好的时候,对付他也有困难,更不要说现在……”良久,苏青墨忧心道。 凰图无法开启,在能力上就差了一大截,更不要说经过此番闭关,苏钲的功力怕是又精进了不少。 楼澈忽然一笑:“你这丫头,真是不该操心的瞎操心,该操心的反而全忘了。” 话说得太不客气,苏青墨迷了眼,楼澈急忙摇头:“你们难不成忘了,苏钲能有今日的本事,皆是靠那极阴极阳保佑的?” 再度被醍醐灌顶,不仅苏青墨跟容骁,连带着他们身后众人也明白过来。 可是按照他们的猜测,极阴之体为李继,极阳之体为赵润清,这两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苏钲压根不放他们乱跑,他们也不能直接杀上门去。 刚刚才调动起来的心情很快又低沉下去,苏青墨长出口气,忽然察觉楼澈看着自己的目光一直未变。 她抬起头,就见对方嘴角一弯:“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我最开始说的话了?” “你……” “是啊,我的出现不就是为了给你们解决麻烦的吗?更何况当年我还活着的时候,也算是这珉合城里的风云人物啊!” 楼澈说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往外走。 “还愣着干嘛,跟着走啊!”他道。 第895章 当年也是风云人物 楼澈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去干好事儿的,苏青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跟上前。 见状,作为领头人的楼澈先急了。 他一手叉腰一手扶门,甩了甩头:“想当年,老子在珉合城也是风流人物啊,就算是那老皇帝也曾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怎么到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头上,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呢?” “哼,我们倒是想把你放眼里,可是啊,怕眼瞎。” “嘿我这暴脾气!”楼澈一拳砸在门上,“你们不想找解决阴阳之体的方法吗,不想的话,那老子……” “慢着。”容骁终于出声,拉着苏青墨走了上去,“我们说过了,去哪儿,做什么,说清楚再走。” 心知这群人是把自己当贼防了,楼澈没好气地哼了声:“忘忧河,河底下,挖不挖?” “挖!” 这一次,没等苏青墨跟容骁回答,一直坐在凳子上休息的景清蓝忽然出了声。 不顾身体还带着伤,他快步走到楼澈跟前,上下扫了对方一眼:“阁下这么清楚,难不成那东西……” “废话少说,要挖赶紧,等下天亮了,想挖都找不着了。” 压根没给好脸,楼澈说完就走。苏青墨他们见状这才跟了上去,一群人洋洋洒洒地穿过巷子来到主街再出了城门,那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刚刚屠了城呢! 容骁担心周围还有埋伏,先是留下况琴在四边查探,接着又让月影等人去照顾城里面的百姓。 在安排了任务后队伍也没剩下几人,待到一行人跟着楼澈来到忘忧河边,就见他停在他们之前回来时上岸的地方,干净的锦鞋在岸上来回踩着,不知计算着些什么。 “我说,你们带回来这家伙……靠谱吗?” 一旁的景清蓝难以抑制心中好奇,不由低声问向自家兄弟。可惜还没等回应,就被楼澈扔过来的一颗石头打中了头。 “那个小子,对,就是你,过来给我把这块地刨了!” 景清蓝当即脸色一僵,想他堂堂景家大少爷,如今的景家当家,就连在宣帝面前都没被人这么使唤过,现在被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各种轻视,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眼看这边又快要掐起来,苏青墨急忙招过来莫笑,让他带着人在楼澈所指的地方开干。 一行人挖了有半刻钟的功夫,就听“叮”的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惹得在场人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气温忽然降低了许多。 楼澈闻声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示意众人停手的同时,他一甩袍角翻身而下,很是轻松地悬在了半空中。 就见一抹金色的光自他周身溢出,温暖,和煦,犹如一抹轻纱,缓慢而又绵长。 灰色的袍角翻飞,楼澈慢慢平伸双臂,他动作轻柔将那暖黄色的光纱从手边缓缓挥出,慢慢下沉,最后触上那被撞击的硬物。 顿时就见无数金光从地下射出,光彩夺人,将夜幕照得犹如白天一样亮堂。 如此温暖的光芒只让人从骨子里觉得舒适,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深陷的地面,良久,就见一个泛着白光的东西缓缓飘出,像是一个破土的嫩芽,娇小玲珑,甚是可爱。 尽管它散发的光芒并不如楼澈身上的灵光那样耀眼,但就在其出土的那一刻,空气中多出的一抹甜香跟暖意,却叫苏青墨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灌进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为此她不免心惊,侧目看向容骁,就见他与自己表情一样,显然也感觉到了那股异样的力量。 无数目光聚集在那道白光上,少顷,就见楼澈伸手将它接住。 当他的手指触上去的那一刻,一切光芒消失,唯独只有暖意还在,并且越发炙热。更多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在空气中流走,夜幕下,就见几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这是……玉璜?” 容骁淡淡出声,盯着楼澈手中的东西。暖白的玉色看起来十分绵滑,虽然形状单薄,但由于其中散发出来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这可不是简单的玉璜。”楼澈说着,身形一转,重回地面。 他挑眉看向四周众人的样子,扬起唇角:“是不是觉得刚才有一股力量正冲进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了你们丹田?” 没等苏青墨他们说话,一旁莫家军中的小伙子已经开始连连点头。 楼澈见状,脸上笑意更浓道:“这就对了,就是因为它,这齐宣的阴阳才能真正达到顶端的平衡,而你们所感受的那股力量,正是很多年前那些修炼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极盛之力?”叶繁花忽然出声道。 “我曾听说过,但凡修道者,都想要获取极盛之力来强壮自己的灵气,一来可以更好的与内气相结合,而来功力大增,还能有新的觉悟。” 这般令所有修道者梦寐以求的东西出现在这儿,且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玉璜,苏青墨只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联系曾经所知道的自己一想,她不由道:“也就是说,曾经你为了驱逐齐宣的阴气,便是用了这个玉璜来让齐宣的阴阳之气达到了鼎盛?” 楼澈点头。 “那是否说明,这上面的极盛之力,对阴邪之气,刚好可以……” 苏青墨话没说完,在见楼澈点头的时候,心已经快要从嘴巴里冒出来。她紧咬着唇一把拉住容骁的手,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却道不清为了得到这个玉璜,他们经历的那些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如果单纯一个玉璜就能打击苏钲,那老头子早就坐不住了。” 哪知楼澈话锋一转,再说起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严肃。 拿着玉璜缓缓上了岸,他长叹一声:“所以,这玉璜有用是有用,但必须要跟另一样东西结合起来。” “什么东西?”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道。 “是一个阵法。”楼澈想了想,回答,“我们称之为屠骨之阵。” 第896章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楼澈说得一脸轻松,苏青墨与容骁却觉得头疼不已。 前有骨迷之阵,现有屠骨之阵,不是为了抑制阴阳之气,就是为了对付苏钲,总之听来横竖都不是什么能简单操作的东西。 “屠骨之阵,那是什么?”景清蓝这时不解出声,“我只听家父说过骨迷之阵,这屠骨之阵……” “你知道骨迷之阵?”哪知楼澈却很惊讶地问道。 景清蓝一听就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他轻咳一声,略显得意道:“何止是知道,我们还见过呢,是吧,王爷王妃?” 然而没等苏青墨跟容骁符合,楼澈却猛地一闪身至景清蓝面前,表情严肃道:“你说什么,你见过骨迷之阵?” “啊?”顿时被他的反应惊住,景清蓝只大张着嘴应了一声。 “可我记得,合玄大陆唯一用了骨迷之阵的地方,是……”他说着,指尖一转,点向另一头的郊外。 而那里,正是苏青墨他们去救叶家姐弟的路上找到的石洞,也是在那儿险些被困死在骨迷之阵中。 尽管没人回答,但楼澈在众人的表现中已经猜到了大概。他当即冷了神色:“你们发现了什么?” 饶是景清蓝再怎么不爽,这时候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一边将他们在石洞中的发现跟所作所为告知于楼澈,一边小心地观察对方的表情。果不其然在提起他们四人合力开启阵中阵后的发现时,楼澈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可是有什么问题?”容骁当即问道。 楼澈不作声,只垂着头一边踱步,一边抚摸着手中玉璜。 上一刻还欢欣振奋的气氛这时候不免变得沉重,楼澈无视众人凝聚在身上的目光:“问题倒是没有,就是奇怪为何偏生是你四人开启了骨迷之阵,按理说……它不该在这时候被开启的。” “这话从何说起?” 楼澈扫了眼苏青墨:“当年我将玉璜埋在这儿,一是为了改变整个齐宣地下气脉流向,二则是想在此建立通往望渊的唯一通道。” 齐宣地下气脉威力强于其他三国,再加上这忘忧河边流散的那些幽魂,倒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地点。 “此举虽为我私心,但绝对没有害人的意思。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老皇帝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他虽不清楚我做了什么,但也察觉到珉合城流通气脉的不对劲,于是下令要将我抓起来。” “后来我侥幸逃走,他担心事情败露,就开始想方设法要驱逐,或者说要掩盖曾经发生的事。于是他吩咐当时的景家家主想一个应对的法子,而对方给出的答案就是制作骨迷之阵。” 骨迷之阵,光从名字听起来便觉得邪气十足,又被景家列为禁书中的内容,其危险性可见一斑。 “小子,你家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何布置骨迷之阵?”楼澈突然话锋一转,问向景清蓝。 景清蓝摇头:“他没提过,是我有一次偶然翻书看到了几行,但上面寥寥数语也只说骨迷之阵可化实为虚,化虚为实什么的……” 楼澈不禁鄙夷一笑,也不知是为那禁书上的内容,还是为当年的景家家主的所作所为。 “听说景家世代都是忠良之辈,不仅被老皇帝信赖,更为百姓尊敬。这样一个帽子戴在头上,他当然不想让你们知道那骨迷之阵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 景清蓝本就是暴脾气,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火儿。 叶繁花眼疾手快将他扯住,蹙眉瞥了他一眼,才道:“楼先生,您有话不妨直说。” 楼澈哼了声,重新看回那一望无际的忘忧河:“既是骨迷之阵,便是字面意思。” “你们寻常布阵,但凡是有灵气的东西就都可以用上。小到一枚石子,大到上古神器,只要你们能够驱动,就都会拿来使用。” “可你想过没有,骨迷之阵的存在就是为了压制整个齐宣的极盛之力,那只能它本身拥有极衰之力才可以发挥作用。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极盛如果代表阳光向上,那极衰就代表……” “世间所有的阴暗低沉。”容骁平静出声。 楼澈点头:“所以,生剃活人白骨,将其泡制在极阴之体的处子血中,放置于乱坟岗七七四十九天,吸尽天下邪气,恶气,如此再用那骨头布阵,便可制出骨迷之阵。” “而当年被生剃了白骨的活人,被取了鲜血的处子,全都被抛尸于乱坟岗,自生自灭。” 楼澈声音很轻,但从他话中所带出来的画面感却十分强烈。 如此惨烈的画面光是想想都会叫人心有不忍,而苏青墨却心尖一动:“你……如何会知道这些?” 楼澈再度一笑:“因为你在望渊城看到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来自于此。” 那些不甘的,不愿的,怀抱着执念的,终究会前往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 而幸好在进入望渊城的一瞬,他们前世的记忆将被抹去,如此,用新的身份重活一次,总比永生永世怀抱着仇念的好。 面前的男人尽管脾气奇怪,又喜欢惹是生非,但在一件事上苏青墨却不得不佩服他。 那是对望渊城的一颗心,虔诚,炙热,那数十年的光阴里,他为了守护一座城,不惜耗尽了自己的一切。 “难怪……难怪父亲从不提起这些……” 知道真相的景清蓝显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景家世代作为齐宣百姓心目中的善者,竟然也曾做过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但你所说,只是骨迷之阵,这一切又跟屠骨之阵有什么关系?” 叶繁花的询问再度拉回众人思绪,楼澈闻言一扬嘴角:“我适才已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难道你们还没想明白?” 苏青墨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的意思是,屠骨之阵本身并不存在,而是在极衰跟极盛两种力量的作用下,集结天地之力自发形成的?” 楼澈晃了晃手指:“对,但也不对。” “屠骨之阵的确不存在,但却不是集结了天地之力,而是集结了你……”他说着,手指苏青墨,“你身上的圣女之力。” 第897章 你有心事吗 不得不说眼下楼澈每说一件事,带来的效果都是相当震撼的。 苏青墨不禁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让他把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好歹一天说一点让人有个缓冲的机会,不然这么多重磅炸弹跟撒花似的往下扔,谁受得了?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楼澈把苏青墨的不适当成是了疑惑,他得意一笑:“你们是唯一进入过骨迷之阵还活着出来的人,要说特殊之处,除了你身上的凤凰图以再无其他。” “不过当年制造骨迷之阵的时候连景家的小子都没出生,你自然也不在,就说明跟凤凰图无关。照这情况看,也就只剩下你身上的圣女之力还有点用了。” 苏青墨不禁想起当时那一幕,那时他们就猜测,老宣帝是用叶茹贞的圣女之力作为开启阵中阵的方法,但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仅仅只是阴差阳错的一个举动,日后竟然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不对,还有一个问题。”蓦地,容骁忽然打断了众人沉思。 “当日我们依靠圣女之力进入了骨迷之阵的阵中阵,但里面的布置却跟普通阵法无关。”容骁眸色一沉,“不仅有机关,还有放置物品的高台,虽说骨迷之阵能化虚为实,但里面的场景未免也布置得太精致。” “就算屠骨之阵是集结各方神力自发形成,但从那些布置来看,却像是有人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所以才用阵中阵将其保护,并设下机关,防止有心人将其拿走。” 说到这儿,容骁伸手将苏青墨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视线却没从离开楼澈身上。 “所以,你是否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毕竟看起来你似乎知道的很多。” 合玄大陆,上到天,下到地,楼澈的学识几乎遍布四国,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他不知道。 就算他的确能力非凡,但太非凡,也会让人心生怀疑。 平静的气氛因为容骁的猜测再度变得紧张,楼澈无视周围忽然变了味的各种视线,只笑盈盈看着苏青墨跟容骁:“你们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 “就算不是你,也一定跟你有关。楼澈,以目前的情况,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怎么办呢?” 楼澈不慌不忙说着,话锋一转:“你们有没有想过,除了你们,还有谁想对付苏钲的?” 明明自己还在被怀疑的范围里,楼澈突然的询问,却又让苏青墨他们意识一震。 眼下想要对付苏钲的,一部分就在身边,另一部分则在皓月,唯一不确定的,怕是只有尚在擎南的南帝了。 不过从之前对方协助他们帮忙对抗叶家人的举动来说,他一心想着的只有况琴这个儿子,那就说明只要事情是为况琴好的,他就都会同意。 这样他们是否可以变相理解为,擎南那边的想法也跟他们一样? 可如果是这样,众人对待苏钲的态度全都摆在明面上,楼澈问的这一语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指那个曾经要求你协助我们的幕后人?”这时,容骁忽然问道。 楼澈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那人神出鬼没,会有这个举动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你们从阵中阵出来却什么都没发现,我估计是有人先你们一步进去拿走了屠骨之阵,所以如果想利用玉璜跟阵法打败苏钲,还得先找到那个人才行。” “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依靠圣女之力才能进入阵中阵吗,怎么这会儿还有其他人能进去?”一旁的景清蓝终于也听不下去,皱着眉质问道。 哪知楼澈却是耸了耸肩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少顷,将手中玉璜横呈在苏青墨面前。 “信不不信我说的在你们自己,我也不过是想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你身子不好,这玉璜就由你带着,可以缓解你的内伤,至于日后找到阵法,我自会告诉你要怎么使用。” 苏青墨接过来,看着楼澈的模样,心里面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侧目望向容骁就见对方眸底沉沉,一缕幽光自他眼中闪过,苏青墨微微皱眉:“怎么了?” “恩?”很快回神,容骁摇头,“没什么。” 自打送范庭川离开,容骁就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不难想象事情或许跟范庭川有关,但是苏青墨却没有勇气去问他,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他眼下看起来心事重重,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苏青墨再也不是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见容骁不肯多言她也不再多问,深吸口气将玉璜揣起来,侧目望了眼狼狈不堪的珉合城,这才真正开始感到头疼。 城内战乱刚过,有威望又能说得上话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伤了,就连郑大人也因为被控制了这么久,一把老骨头再也禁不起一点折腾。 这种时候,她跟容骁应当留下来处理内政,安抚民心,更是防止苏钲会突然带兵进攻。 可是他们这次出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半月,眼看就要到年三十,她曾经答应月晓会回去皓月跟他一起过年,如果没有信守承诺,怕是会让孩子失望。 再者那孩子本身就早熟,若是因这件事以后再也不信他们,那才是得不偿失。 “对了,既然莫笑也在,不如就麻烦他多跑一趟,去将晓晓接来,今年咱们就在齐宣过年吧。” 容骁忽然的一语让苏青墨倍感震撼,看着他面上一抹轻笑,苏青墨就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担忧才会这么说的。 “可齐宣眼下这样,这个年怕是过不太好过。月晓毕竟是孩子心性,若是来了看到这些……” “就是要让他看到,身为本王的儿子,怎么可以跟那些纨绔公子一样,连一点苦头都吃不得?” “更何况,既是男儿,不就是要心性坚定,日后才能顶天立地成为一个男子汉吗?” 第898章 为老不尊 尽管苏青墨心里还有不少担忧,但看容骁如此坚定的样子,她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容骁先是派了况琴跟月影和阿晴嫂两拨人继续追踪叶萧跟顾暖的下落,其余几人回城之后,开始了对伤员的照顾,以及安排百姓住宿。 一场大火几乎将半个城都烧得精光,想要重造,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人力。 虽说莫家军以一当十绝对没有问题,可那毕竟是在战场上,对于眼下要做的重造房屋等事情,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不是力气用大,就是不够细心,总之倒是惹了不少笑话。 齐宣皇宫一如既往高耸于城市最中心,寂静无声,空旷得犹如一座鬼都。 除却留下了打扫的宫人以外,硕大的宫殿不见有任何人居住,曾经的辉煌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一切都将结束。 尽管在场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但他们也知道,曾经的齐宣,他们曾经的依靠,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了。 索性接管这里的平南王夫妇看起来都是好人,不仅亲自为他们疗伤看病,更亲手为他们搭建居住的棚子跟屋子。 如此更让他们相信,就算是没有了原来的家,这以后的依靠也还是不错的。 “娘亲,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人群中,似乎有孩子小声问道。 做娘的淡淡一笑,搂紧怀里的孩子:“最坏不过现在,好日子总会来的。” 因着有苏青墨跟容骁稳定民心,所以不过短短三天,珉合城便恢复了大半生机。 虽说街道两边看起来仍然满目疮痍,可正如那女子所言,最坏不过现在,好日子总会到来。 这一日苏青墨刚刚替一批伤员换过了药,重新踏出房门,她仰头一看才发觉已经是晌午。 忙碌了一宿,此刻是又困又饿,苏青墨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回去眯一会儿的时候,前脚刚刚迈出,忽见不远处一阵尘土飞扬。 要不是城门口有莫家军在,她只怕又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杀过来了。 “哎哎哎,丫头,快!快!” 人未到,声先到,就见楼澈一脸惶恐冲过来,一把扯着苏青墨就往自己这边拉。 苏青墨反身一脚踹过去:“有话好好说,再动手我给你剁了信不信?” 楼澈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那你是老还是幼啊?”苏青墨冷笑,“如果是老呢,就是老不死的,如果是幼呢,就是死小孩。” 楼澈郁闷地想为啥到自己身上就脱不了个“死”字,他叹了口气伸出胳膊,比划着:“刚才在城门外遇上一个死小孩,好家伙,二话不说就给我来了一口!你看给我咬的,都红了!” 眼见楼澈一跺脚,苏青墨差点吐出口酸水。 不耐烦地拉过他的胳膊,正想着随便打发走的时候,她忽然眼睛一亮,猛地将人扯了过来。 “哎哎哎,轻点!这是肉,活得!” “闭嘴,再多说一句割了你舌头!”苏青墨没好气地说着,抬起另一只手,白皙玉指点上那处伤口,就见丝丝黑血竟然往外冒了出来。 “还有毒?”楼澈也不傻,一眼看出了关窍。正想着再骂几句的时候,苏青墨却又一把将他甩开,二话不说就往城外冲去。 “哎……”楼澈挠了挠头,一脸懵懂,“不就是被咬伤,中了点小毒嘛,你这么冲动要为我讨公道,我嘿嘿嘿……” 可惜苏青墨完全没听到楼澈的自言自语,否则一定回头真把他的舌头给割下来。 她一心冲向城门外,不顾街道两边正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也不顾紧跟着出来的叶繁花他们。 脚步轻点甚至用上了轻功,待苏青墨来到城门外,放眼望去,除却那一望无际的幽林以外,竟再也不见其他任何人。 难道是错觉? “公、公主。”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苏青墨一扭头就见城门口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那笑脸那模样正是莫笑,她匆匆上前,还没开口,就见对方手指一点,直指上方。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苏青墨顺着莫笑的手往上看,就见不远处的旗杆上趴着一个小包子,圆头圆脑圆屁股,正背对着他们,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一瞬间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苏青墨当即呆住了,直到上面的小包子重新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臭变态,死变态,小爷早晚咬死你!嗷!” “太不要脸了,比爹爹还不要脸,连小孩子的糖都抢!” “咬死你,咬死你!” “这是……”眼见月晓好像是着了魔似的,苏青墨皱眉准备上前。 哪知莫笑急忙将她拦住,苦着脸道:“公主,你还是把楼先生叫来吧。” “他干的?”苏青墨挑眉。 莫笑不语,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苏青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莫说这上面的是自己儿子,这要是换成别家小孩,她也绝对饶不了莫笑! 什么人啊,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孩子过不去,真是变态! 没等苏青墨转头回去找楼澈算账,忽见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自然是容骁,在听到有人说苏青墨匆忙赶出来的时候就猜到可能出事,带着景清蓝他们就赶了过来。而楼澈自然也跟着,只不过那一脸得意洋洋的笑,怎么看怎么让人生气。 这一行人里面可没有不认识月晓的,是以当站在苏青墨身侧看着那趴在旗杆上的小包子的时候,纷纷目瞪口呆,预感暴风雨即将来临。 唯有楼澈,笑得几乎前仰后合,直到察觉众人射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可怜,才猛的停住。 “我……我脸上有花?”他小心翼翼道。 苏青墨跟容骁同时说了句“没有”,齐齐上前,气势逼人。 楼澈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正想着转身跑路的时候,无数银针早已射向他背后,而容骁手里的长剑也不由分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动一下,本王定要你身首异处!” 第899章 他是老妖怪 虽说以楼澈的本事,一个人单挑面前这数十人也不是没有把握。 但,那是需要颇费一番功夫跟气力的。 而且他虽然样貌看起来还是一个青葱少年,但实际已经算是半截子入土的老年人了,老是这么大动干戈可容易早死。 所以眼珠子一转,他急忙道:“别、别冲动,有话咱们慢慢说!” “慢慢说个屁,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丝毫不给他好脸,苏青墨冷道。 一听“儿子”这个字,楼澈的冷汗几乎跟小溪似的流下来。不到半刻,整个里衣全都被浸透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楼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就不知这个看起来跟混世魔王一样的小屁孩,是这对恶魔夫妻的儿子呢! 自知理亏,楼澈也不敢继续卖蠢。 换上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闷声闷气道:“我哪儿知道他是你儿子啊,我要早知道……” “就算不是我儿子,对一个孩子,你也忍心下这种手?”苏青墨怒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是……就是搞了个幻境,让他把那个杆子当成是我,然后……” 小心地瞥了脸色阴沉的恶魔夫妻一眼,楼澈没敢继续,只转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这要是别家孩子,我肯定也不会这样,主要你儿子太……” “太不像小孩”这五个字最后还是被楼澈咽进了肚子里,不想继续这么煎熬,他轻咳一声小心地拨开了容骁的长剑,匆匆走到那根杆子下,抬起手一划拉。 一道金光就此射出,很快消失,而趴在上面的月晓两手一松,就此摔了下来。 没等楼澈伸手接住,苏青墨二人早已冲上来将他撞飞,一把抱住了孩子。 月晓此刻还有些愣神,眼见被人一把抱住,二话不说张开小嘴就咬了下去。然而嘴巴刚一用劲儿鼻尖就荡过一层很是熟悉的香味,他小身子一僵,猛地抬起了头。 阳光下,苏青墨跟容骁着急的表情展现在他眼前,伸手就能摸得到。 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二人的脸,随即奶声奶气的试探道:“爹爹,娘亲,是你们吗?” 只这么一声,差点就逼出了苏青墨的眼泪。 一把抱紧了孩子,苏青墨连连“恩”着说不出别的话,容骁蹲在一旁,大掌轻抚二人的脑袋,一家三口终于团聚,这一幕总是叫人倍感欣慰的。 然而温存还没多久,下一刻…… “娘亲我跟你说,刚才有个老妖怪,他!抢了我的糖!” “我一定要抓到他,然后咬死他!咬死他!” 月晓一边嚷嚷一边从苏青墨怀里跳下来,小短腿儿一跨就准备往城里面冲! 谁料小身子刚刚冲过头就又倒退着跑了回来,最后停在一直面向墙壁不肯转身的楼澈身前,小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两手叉腰:“老头儿,把我的糖还给我!” “噗嗤!” 这老头儿的叫法一出口,在场当即有人笑起来。毕竟楼澈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哪里会想到人已经年过半百了。 而楼澈眼下尽管知道自己一人难敌无数手,但这老头子的称呼,他自嘲可以,别人叫是万万不行的。 “小子,你再叫一遍,信不信我……” 手刚抬起来,身上顿时接收到两道无比阴冷的视线,逼得他硬生生又将手放了下来。 楼澈深吸口气,佯装出一副笑脸,俯下身,冲着月晓道:“小朋友,你讲话要负责任哦,我哪里老了呀?” 月晓打了个冷颤,恶心的往后一退:“你哪里都老。” 楼澈,“……” “小朋友,你不可以这样讲话的,很伤人哦。” “不伤人我干嘛跟你说。”月晓白了楼澈一眼,“废话少说,把我的糖拿出来。” 当即被逼得有些抓狂,楼澈万万没想到区区一块糖就能引发如此血案。 明知头顶上还有两只老虎在瞪着自己,他挠了挠头,装模作样地左掏掏,右挠挠,最后两手一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看那块糖五颜六色的就给吃了,要不你看,我……” “哇!” 楼澈话还没说完,月晓却扯开嗓子开始哭。 在场这些人见过这孩子各种古灵精怪算计别人,何时见他这么委屈地哭过。当即所有人看着楼澈的目光都呆了火气,更有甚者撸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这老人家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苏青墨不得已站出来挡住众人,抱起月晓道:“晓晓,你那是什么糖,很重要吗?” 月晓哭声更大,连连点头,抽泣道:“是……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有……有小爹给你配的药,他们说吃了那个糖你身体就会好了,所以……所以晓晓很宝贝地拿着,谁知道……”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连苏青墨都跟着心疼起来。 她这儿子虽然是个混世小魔王,但却从小心思细腻,又相当早熟。想来之前在皓月看多了她吐血身体不好的画面所以就惦记上了,这才相信莫麟所说的话。 区区一块糖,又怎么可能真的治好她的身体,不过是哄孩子开心的。 可就算是这样,月晓还是信了。 苏青墨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上零星的伤痕,越发心疼起来,这样再看向楼澈的目光也越发犀利,直到一双手从后面伸出,从她的腰间解下那快玉璜。 “晓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随便闹脾气知道吗?” 容骁柔声说着,将那玉璜在月晓眼前一晃:“这个东西,就是那个老头子给你娘亲的,可以治好你娘亲身上的伤,所以咱们就当是他用这个给你赔罪,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月晓愣愣看了看容骁,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玉璜。 少顷,小脑袋猛地一点,一本正经地道:“爹爹说得对,我才不要跟老妖怪一般计较!” 说着,他扭过头瞥了楼澈一眼:“老头子,看在这个玉璜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不过要是再有下次……” “下次怎么?”楼澈挑眉。 “我咬不死你!”小包子嚷道。 第900章 不是一般的糖 在一众人等的安抚下,月晓终于不再哭闹,任由苏青墨领着,回到了城中。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的身影,楼澈终于长出口气,只觉得打十个肖瑾尘都没有招架一个半大孩子这么费事儿。 他正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跟着众人回城,刚走几步就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蓝袍的身影。 眸光清淡,面色冷凝,正是容骁。 适才容骁出面为他解围,本就是他没想到的。原以为是对方开了眼,现在他又觉得是另有所图。 楼澈总算是怕了这一家三口,眼见容骁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几乎贴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一边小心地往前挪,一边道:“那个……今天风景不错,你就继续在这儿……” “把糖拿出来。” 容骁简单一句话,却让楼澈身形一震,惊慌的表情很快散去,只余高冷幽深。 眼下倒是一点也没有刚才怂包的模样,楼澈敛眸一笑:“你怎么知道?” 容骁无奈地叹了声:“你的确为老不尊,但也犯不着跟个孩子过不去,尤其还是用幻象这种手法。” 一早看到月晓的异样时,容骁就觉得不太对劲。 就算自家儿子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其实不像小孩,但以楼澈的年龄跟阅历,不会分不清状况对一个孩子用到这么高深的手法,除非……他发现了什么异样。 幻象,那是当时他们在望渊城的时候,楼澈对红殊用过的。 当即便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尽管楼澈一直表现得是那么唯唯诺诺。 对对方高深的心计早就有所领教,担心他又悄无声息地做一些把众人当做棋子的举动,所以他才等在了这儿。 楼澈抿嘴笑笑:“看来相处了半月,你倒越发了解我的性格了。” 说着,他看向城内浩浩荡荡离开的那一群人:“说实话容骁,如果他不是你儿子,眼下恐怕早就没命了。” 容骁眉头一皱:“你做了什么?” “那孩子身体带毒,我在制造幻象的时候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五脏六腑的毒素蔓延。要不是被那丫头质问,我还不会罢手。不过眼下看来,你儿子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楼澈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包裹。 靛青的丝绸料子,一看便知是皓月特产。流光的面子上绣着一支兰花,更是容骁所喜欢的。 这般投其所好未免有些明显,可毕竟因为眼下拿出它的是楼澈,如果换成是月晓,怕是他夫妻二人会当场高兴地放下所有防备。 接过包裹,容骁反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粒粒五颜六色的糖果当即从里面滚出,在太阳的照射下,颜色鲜艳,阵阵甜香散发而出,惹得人口水连连。 “有什么问题吗?”左右看了眼,容骁并不懂药理,直接问道。 楼澈笑着走上前,修长的指尖拿起一颗,微微动用内力,就见一缕粉末出现在掌心。 鲜艳的色彩不再,甜香也没了踪影,很浅的恶臭从内里发出,便是离得这样远,都莫名激得人汗毛倒立。 “毒药。”容骁平静开口,脸色难看。 “还不是一般的毒药,是你们绝不会发现的毒药。”楼澈拍了拍手,道,“越是鲜艳的东西越可怕,这句话咱们从小就听过,可却很少有人放在心上。” “这里面的东西平日里看来无色无味,就算是苏青墨或者你那个朋友,都不可能会发现。只有进了嘴,入了喉,过了五脏六腑,在其被消化的同时,里面的毒素才会慢慢散发出来,然后渗进血液,五脏六腑,最后到达大脑。” “毒素不大,但胜在毒性强。这么一袋子糖果如果都吃下去,怕是不出三天,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管她有什么凰图之力还是圣女之力,都难逃一死。” 说着,楼澈摇头:“知道它叫什么吗?葬欢,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容骁脸色瞬时变得惨白,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楼澈先一步下手,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葬欢,明明是致命的毒药,却偏生要带着一个欢字,何其恶毒,何其……恐怖。 尤其这东西还是经过一个孩子的手,让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惨死在自己手中……这样的举动,这样的作为…… “是苏钲?”容骁一把捏碎了那些糖果,狠狠道。 楼澈耸肩:“不好说,那老家伙估计会直接动手,没兴趣搞这些弯弯绕绕。” 经由楼澈提醒,容骁细想之下也觉得是这样。尤其是他忽然想到月晓刚说,是莫麟给了他药让他弄成糖果的。 莫麟是什么人,那是苏青墨除了自己以外最相信的人,要说他想害苏青墨,打死他都不信。 可既不是莫麟,也不可能是月晓,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就只能是他们中间出了细作。 但眼下聚在一起的众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十分清楚苏青墨存在的意义,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楼澈看着容骁苦想而没有答案,少顷,嘴角勾起,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说来说去,你似乎陷入了一个迷局。” “怎么说?”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很多时候你以为你看透了它,但实际不过那么一瞬。时间会改变一切,其中当然也包括人心,所以你能保证你认为的全都是对的吗?” “你什么意思?”听得出这番话里多余的内容,容骁皱眉道。 “我的意思是,打开你的想象,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当你摸清了每个人的脾性,就会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不过要小心啊,一旦踏上这条路,那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高处不胜寒哦,众人皆醉你独醒,这种滋味儿可不是很好受的。” 最是厌恶面前这人话里有话的样子,可容骁却又不得不将他的话往心里去。 深望了楼澈一眼他重新转身进了城,然而容骁不清楚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身后那人却传来一阵低沉的笑意。 似叹息,又似无奈。 第901章 去把虎符追回来 容骁回到城里,才发现苏青墨他们已经领着月晓去周边逛了。 尽管珉合城目前这情况着实没什么可逛的,但他清楚那小子的性子,这一趟,多半是去认路了。 想他当初第一次到皓月的时候,那小子就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在街道上胡作非为。虽说过去这些日子他性子收敛了不少,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爱玩爱闹是天性,他也不好插手管教。 想起自己在月晓这么大的时候,每日里不是练功就是读书,那样的日子压根没有乐趣可言。而他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想争得自己父皇的喜爱,希望他能多看娘亲一眼。 陈年旧事,每每想起就总会不自在。容骁长叹一声转身回了书房,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景家别院,时间长了,倒觉得就这样生活也算不错。 没有压力,没有责任,一家人开开心心,只需惦记着今天吃什么就行了。 隔着窗户看着外面寒冬的景儿……空旷,但沉寂,容骁一颗心缓缓落下,脑袋里却思绪万千。 今日跟楼澈的一番谈话,让他想了很多。 由于之前在望渊城耽搁了太多时间,这才导致明明可以大获全胜的战役最后竟然是两败俱伤。 肖瑾尘虽然死了,但死的不过是苏钲的一颗棋子,所谓的阴阳根本他们依旧没有解决,而眼下前有神秘人在暗中布置,后又有细作从中下手。 他实在难以想象,接下来等着他们的还有什么。 容骁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样,事实上在没有遇到苏青墨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跟那些皇宫贵族们一样,娶一个不算爱的女人,生几个不算乖的孩子,然后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现在想想,未免觉得太可笑。 他容骁,可是平南王啊,他这一辈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心甘情愿,又怎么会愿意委屈自己,过一份并不想要的生活? “别当门神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察觉到门外有人,容骁收回心绪道。 随着木门“吱嘎”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很快一个青衫的身影走了进来。 身形瘦削,眉目清平,高束的发髻一丝不苟,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 容骁见状不禁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景大公子,你整日都这么端着,难道不累吗?” 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平白受了一句挤兑,景清蓝表情一僵,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扯过板凳坐下来与容骁对视,景清蓝皱着眉道:“我就开门见山了,眼下齐宣算是暂时安定了,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容骁双手平撑下巴,视线越过景清蓝的肩膀投向对面墙壁。 “本王也不知。”他道。 早就猜到是这回答,可真正听到,景清蓝还是觉得一阵苦恼。 “我觉得那个姓楼的说得对,咱们在齐宣这么大动静,苏钲那头怕是早就知道了。可这么久了,不仅没他的消息,也不见他动手,他这除了是在酝酿更大计划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景清蓝紧张道:“容骁,我是眼睁睁看着苏钲只用一颗棋子就把我们齐宣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的,这样的心机跟力量实在太令人恐惧,所以我想我们要不要……” “认输?”接过景清蓝的话,容骁微眯了眼。 屋内气温骤降,景清蓝当即起身摆手:“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跟那老东西认输呢!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容骁没有说话,但阴冷的眸光缓和了几分。 景清蓝松了口气重新坐下:“就算是认输,那种人鬼不知的老家伙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容骁,眼下虎符没了下落,即便我们占着珉合城,其实也没有太大用处。苏钲手里可是有一大批死士的,不仅数量多,而且各个都是没知觉又不怕死的。相比之下,咱们手里的人正落于下风。” 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一情况,容骁点头:“继续。” “所以我想,既然是要跟他斗,那就得做好万全的把握。虽说姓楼的觉得暂时不必担心虎符的下落,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多了齐宣军队的支持,我们多少也能多几分胜算。” “所以?”容骁挑眉。 “所以我决定亲自带人去追踪那姓叶的下落,一定会把虎符带回来给你。” 万万没想到景清蓝要说的是这个,容骁当即沉下脸,想都没想就道:“不行。” “为什么?”景清蓝不满,“难道你也觉得我没那个能力?” “不是觉得你没能力,而是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牌之前,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 容骁沉着脸道:“那个幕后人心机深沉,出手又很不一般,尽管有楼澈的保证,本王也不敢全然相信对方的出发点是为了我们好的。” “那你还不让我去!”景清蓝急道,“你难道就不担心那家伙拿着虎符转头就跑去找苏钲吗?” “不,你不懂,如果那人有能力跟苏钲抗衡的话,若是拿到了虎符他只会自己使用,绝不会将其分享给苏钲。” 这便是为权之道,容骁从小耳濡目染,自当清楚这里面的关窍。 且经由景清蓝这么一折腾,他对那个幕后人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猜测。 只不过眼下,还不到拿上台面的时候。 “可是如果没有齐宣的军队,光是依靠皓月跟咱们,那……” “其实还有一条路,但本王现在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走。” 一听容骁说的严肃,景清蓝也不禁紧张起来。 少顷,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是说……擎南国?” 四国战乱,为首的容召国已经成为苏钲囊中之物,即便他们手里握有正儿八经的容帝,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齐宣与皓月尽管看似强盛,但一个缺了虎符,一个又人力有限,忙倒是能帮,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如此一来,也就只有擎南能够与之抗衡一二,但是南帝的态度,却成为了整件事的关键。 第902章 容骁的发现 “其实本王一直觉得,只要况琴还站在咱们这边,南帝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会伸以援手。” “但你现在……似乎不这么认为了?”听出他话里有话,景清蓝道。 容骁叹了口气略觉疲惫,重新看向窗外,良久才道:“既是帝王,其心思又怎是我等能够明白的。” 早前在擎南那一战,南帝的不显山露水更体现出他心机的深沉。这作为帝王来说无可厚非,但对他们而言却并非好事。 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所以南帝走的每一步都目的明确。 他对况琴爱得深沉,一心想将擎南交到他手上。但内忧外患不除,况琴性命堪忧,所以他才放任况琴出走,多年来不闻不问,却在他们刚刚出现在擎南以后,就跟自己联系上了。 当时事态紧急,容骁来不及多想。 但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以后静心思考,他总算察觉到期间微妙的地方。 南帝曾经夸奖过他有胆有谋,年轻有为。这话乍听之下是表扬,但细细追究却另有深意。 况琴这么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除了性子还有些跳脱外,其他都十分符合一个储君的标准。 而南帝怕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一直让况琴跟在他身边,否则以对方的手段,若是发现他没什么本事,估计早就派人将况琴带走了。 如此被人利用,容骁自然感到不爽。但他更不爽的,是担心南帝最后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虽说他从来没有要当皇帝打算,也曾发誓不会觊觎那个位置。 但这一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相信,其余人不过会以为他在口是心非。 一旦四国统一,登基的那位必定是开国皇帝,如此大的盛荣是每一个身在高位的人都迫切想要的。所以他觉得,若是真有尘埃落定那一天,南帝这边才更值得他们小心。 将心头疑惑缓缓道出,容骁再度一叹:“但是四国统一何其艰难,首先摆在那儿的障碍就是苏钲。他不死,整个大陆都不得安宁,又何论其他?南帝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一层。” “你是说……他有可能跟苏钲联手?”景清蓝大惊,“但这样,他的目的岂非更不容易实现了?” “这一局,本就是要赌一赌的。倘若他有什么秘密武器,觉得自己最后可以与苏钲抗衡呢?”容骁反问。 “若是这样,那咱们的胜算就更小了。”景清蓝愁道。 之前的分析加上眼前的猜测,局面越发叫人感到莫测。而若想打破僵局,要不就找回虎符,要不就拉拢南帝,但看起来哪个都不是容易的。 “对了,不是还有那个阵法吗?”蓦地,景清蓝回过神,“楼澈说的,只要找到屠骨之阵,解决苏钲就会更容易……” “不过,这阵法比之前两个,更难了。”话没说完,他便自我否定起来。 然而容骁在听到“阵法”二字的时候眼睛一亮,他四下望望察觉两边无人,突然压低声音道:“景清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范庭川最初出现在城里的时候我们没有人知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景清蓝瞳孔微缩:“难道不是他故意隐瞒了行踪?” “但你我手中的高手全都埋伏在城里,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容骁反问道。 景清蓝脸色沉了沉,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或许……他的人技高一筹?” “又或许,他早就在城里了。” 这话当真叫人毛骨悚然,景清蓝在听过后竟然愣住了。 目瞪口呆地盯了容骁半晌,他才干笑着:“不、不可能吧,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他打开了那个阵中阵?” 容骁挑眉,不置可否。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阵中阵不是只有圣女之力才能开启吗?连苏青墨自己都是误打误撞上的,范庭川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一点。” “但这世上拥有圣女之力的,可不仅仅是青墨一个人。” 再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景清蓝唇瓣微张,咽了口吐沫。 “但也不能是叶茹贞吧,她……” 容骁抿嘴不语,敛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异光。 一路走来经过了这么多,他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比如苏钲的改变,比如范庭川的背叛,又比如眼下,圣女之力的使用者。 心头隐约有一个人影在晃悠,但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不想惹其他人担忧。 垂下来的手紧紧攥着腰间悬挂着的一个锦囊,那里面存放了很多兰花的花瓣,但正中却摆放了另外一样东西。 而那个东西,便是那日范庭川离开之际,交给自己的。 他曾经细细琢磨过,可那玩意儿看起来横竖都只是一个玉制的圆疙瘩。没有灵力,没有内力,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除了,长得特别丑。 原想着这玩意儿是不是跟屠骨之阵有什么关系,但看这丑了吧唧的样,他还真是不忍多想。 容骁不禁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就那么看着范庭川走了。 也不知,他将这丑东西交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罢了,左不过三条路,哪一条我们都得走,看谁在前谁在后而已。” “什么在前在后,你们在说什么?” 苏青墨人未到声先到,少顷,木门被人“咚”一下撞开,小包子一蹦一跳地进来,举起手中的糖葫芦得意洋洋道:“爹爹你看,隔壁街的那个老爷爷给我做的!” 急忙扫去面上阴沉,容骁起身将月晓抱在腿上,一点他的小鼻子:“有没有跟人家说谢谢?” “当然有啊,爹爹不是说要做有礼貌的小孩吗?”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包子一哼,“不过,那也要看对谁。” 小大人似的语气当即让房中三人“哈哈”大笑起来,苏青墨将手里盛满了糕点的篮子放下,笑道:“适才你们在说什么呢?” “啊,我们在说之后……” “年怎么过。”不留痕迹地打断景清蓝,容骁面不改色道。 苏青墨眸光一闪,急忙压下心头诧异。她缓步上前,上下扫了容骁两眼,笑道:“那你说说,要怎么过啊?” 容骁抿嘴一笑,低沉的声音满是磁性。 “在床上过。”他说着,面不改色心不跳,“跟你。” 第903章 我们的选择 月晓仰着小脑袋,看看自家娘亲,又看看自家爹爹,表面佯装出一副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胖乎乎的小手却掩着唇,显然是在偷笑。 景清蓝这时候早已尴尬的不行,十分嫌弃地瞪了容骁一眼:“天哪你还是人吗,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容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本王跟自己的媳妇,还要什么脸。” 说着,他突然眉毛一扬:“怎么,难不成你是嫉妒了?” “我……” “你若嫉妒,就也去找叶姑娘说说这话,本王很乐意看看她会如何对你。” 那估计他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了…… 景清蓝真是郁闷得不行,论功夫,他打不过容骁,论口才,他也说不过容骁。横竖都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那就只能走为上策了。 冷哼一声,景清蓝走得相当洒脱,可不得不说总是有种逃之夭夭的味道。 苏青墨尽管早就习惯容骁的不正经,但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外人面前如此放肆。 俊俏的脸蛋上早已升起两朵红晕,见面前父子俩贼兮兮看着自己笑的样子,当即更羞了。 “没个正形儿。”苏青墨娇嗔道,“当着外人也就罢了,孩子还在这儿呢!” “唔,娘亲,你可以当晓晓不在啊!” 哪知话音刚落,就见小包子一脸纯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着就把耳朵捂住。 “听不到听不到,晓晓什么都听不到,晓晓才不知道爹爹跟娘亲要做什么呢,嘻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青墨更是羞得脸都快要烧着了。 眼见容骁正一脸含笑望着自己,眉眼之间尽是柔情。不算宽敞的房间内顿时升起一股暧昧的气氛,苏青墨莫名想起二人独处时候的一些小细节,当即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苏青墨匆匆转身,逃也似的夺门而出,那模样怎么看怎么狼狈。 “哈哈,娘亲羞羞……” 月晓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娘亲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偷笑再也忍不住,银铃般的笑声当即充斥在整间屋子里。 唯有容骁依旧含笑不语,可适才温润的眸子此刻却添上一许沉色。 总算是敷衍过去了,否则若让苏青墨知晓,怕是又会给她增加负担。 因为有月晓的到来,众人一成不变的生活才总算有了些乐趣。 正如容骁当时所猜的一样,这个混世小魔王到了一个地方就要称霸一个地方,没过一天就成了大街小巷的熟客。且又因为他长得肉呼呼的着实招人喜欢,那些大叔大婶们见到他就往自己家里招呼,尽管眼下条件早已不如从前,但也好吃好喝得招待着。 不出几天,整个珉合城就让他吃了个遍。 苏青墨原本还担心这小子到处蹭吃蹭喝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可听着跟他回来的那些暗卫们的报告,苏青墨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儿子了。 之前在皓月,因为有莫麟、莫胤还有月云升一堆人宠着,说他是个纨绔小公子完全不为过。每日里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就是到处作威作福,苏青墨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屁股,可他却屡教不改。 那时候总觉得他小,玩玩闹闹也就罢了。原本的打算是等他大一点了就要好好立立规矩,可没想自己的孩子已经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悄悄成长。 听暗卫们说,他去大街上看似是闲逛,实际却是给人帮忙。 虽说小不点一个帮不了什么大忙,但他能说会道,且嘴巴又甜,眼里面又有活儿,不仅把大家伙儿都哄得开开心心,还一直安慰他们,说一切都会好的。 很难想象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看事情竟然如此透彻,也不知他那些笑容下隐藏的,是多少沉重与难过。 小孩子的话最是真诚,在越是绝望的情况下听起来越令人信服。 而那些在这次灾难中受过伤的人们,在他的安抚跟振奋下,也都从打击中恢复了精神,依旧愿意积极地生活。 “王妃,其实这些事……小公子不让属下们跟您和王爷说的。”那暗卫悄声道。 苏青墨迟诧异道:“为何?” “小公子说,您跟王爷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身为你们的儿子,理应要为你们分担。” 当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苏青墨道:“可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啊……” “但小公子说他是您跟王爷的孩子,您二位如此优秀,他也不能给你们拖了后腿。” 明明听起来令人感动的话,苏青墨此刻却觉得难受。 挥手让那个暗卫下去,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头顶着不算热烈的太阳,两眼无神地望着远处,心里面百感交集。 她在合玄大陆这一世,不管是经历的还是得到的,都是曾经的自己没有想过的。 然而得到的越多,担忧也越多。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越发严重,尤其到了眼下,面对未知的前路,这样的感觉更加深刻。 她不止一次想逃,可又不知能逃去哪里。 宿命这东西太过微妙,有时你不愿理睬,它反而会如影随形。 就像她以为所有人都会跟当初一样,就像她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直到一双宽厚的手掌扶上了她的肩膀,苏青墨不用看也知来的人是容骁。 适才起伏不定的心情因为他的到来莫名平静了很多,她抿嘴一笑:“事情办完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不知在和景清蓝悄悄商量着什么。 容骁没吭声,手上微微用尽。俯身从后面抱住苏青墨,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他叹了声:“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不想。”苏青墨照实说,“因为肯定不是好事。” 早知她心思缜密,也清楚她这一语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 他们彼此心里都藏着自己的小秘密,有关于决定,有关于想法。不说,不代表不信任,而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愿给对方增添负担的做法。 “谁说的,这一次绝对是件好事。” 听他语气似乎心情不错,苏青墨终于微微侧了脑袋,嘴巴却不小心碰到了容骁脸上。 下一刻就见容骁毫不客气地咬住她的嘴巴,坏笑着说:“我决定,再跟你生个女儿好了。” 第904章 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苏青墨心中一惊,急忙伸手去推容骁。 哪知这家伙嘴角一勾,懒腰抱起苏青墨翻了个身,下一刻就将她拉进怀中。 明目张胆地在院子里将她吻得七荤八素,察觉到她不断升高的体温,察觉到自己逐渐有反应的身体,容骁很想继续温存这种美好,但想想最近所担忧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就此停了下来。 额头抵着额头,唇瓣贴着唇瓣,喘息声十分粗重。 苏青墨一张脸快要熟透了,她嘤咛一声使劲儿在容骁腰身拧了一把,心情却莫名低落起来。 想再要个孩子,可是她的身体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哪一条都不允许他们再有一个孩子了…… 似是察觉到苏青墨突然低落的情绪,容骁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将她抱紧,低声劝道:“我开玩笑的。” “恩。”苏青墨低低应了声,心情还是不太好。 见状眼睛一转,容骁点了点苏青墨的鼻子:“别不高兴,过两天就该过年了,我这几日跟景清蓝做了些准备,想想这还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飘忽的意识被拉回,苏青墨偏了脑袋:“什么准备?” 容骁神秘一笑:“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灾难太过惨痛,所以导致整个珉合城的百姓都需要一些快乐来冲淡那一天的痛苦。 虽说眼下条件一般,有些人家甚至连居住的房子都没有。但随着年三十的到来,一种只属于节日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人们内心的期盼逐渐到了眼前,家家户户脸上都带了久违的笑容,开始为年三十做准备。 然而之前那场大火烧掉了太多东西,粮食、蔬菜、家畜,所剩无几。人们虽然有心过个好年,但艰苦的条件却让他们惆怅不已。 而这时容骁却以珉合城新的管理人的身份告知众人,年三十晚上,将由他们提供过年所需的食材,与珉合城的大伙儿一起开开心心过一个新年。 珉合城的众人曾经听过容骁的大名,但多数人的记忆都停留在早前那一场战役中。 在他们的认知里,像是这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肯定是个粗俗不堪的人。谁料他的心思竟然细腻如此,不仅处处都为他们考虑,甚至放下架子跟他们一起过年。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城都热闹起来。而这时离开了很多天的况琴,也与月影跟阿晴嫂一起回到了城中。 除了添了不少帮手外,他们还带来了很多粮食跟蔬菜肉类,当然还有些生活要用的必需品。 珉合城的百姓一见到这场景,内心除了欢愉外更多的则是感激,至此他们对苏青墨跟容骁也更为尊崇,做起事来也更是卖力。 苏青墨当然清楚,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但因为要照顾的面面俱到,所以往来的身居高位者很是不情愿做这些。 但是容骁不同,他本就一直将自己当做是普通人,所以更能从百姓们的角度出发,为百姓们做实事。 苏青墨也是事后才知道,容骁在派出况琴等人追踪叶萧他们的同时,也另下了一道命令……就是让况琴等人在追踪无果后,即刻前往皓月,拿着他的密信去找月云升寻求帮助。 月云升一向最疼爱苏青墨,所以在得知事情经过后二话不说便调动了城中资源给他们。 且他一直担心莫笑此次带去的人手不够,所以又将守卫自己的贴身侍卫调派了一批出来,让他们随况琴一起前往齐宣帮忙。 “月帝还说了,让你不要担心他们,有莫麟在,他们所有人都很好。”况琴解释了来龙去脉后,冲苏青墨说道。 苏青墨松了口气,让况琴赶紧下去休息。 说完这些,她见月影一直站在人群最后发呆,不禁上前道:“怎么了?” 月影猛地回了神,笑着摇头:“没什么事公主。” 苏青墨一眼看出她笑得勉强,拉住她的手:“是因为纪公子吗?抱歉,因为我们的事,让你们大过年都没办法团聚……” 月影匆匆摇头:“别这么说公主,月影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是小池他……本想跟我一起来的,但咱们都清楚,呆在皓月远比要在这里安全得多……” “不过……不过也不一定,毕竟……” “娘亲!”月影的话尚未说完,月晓却一嗓子扯着,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拉着苏青墨就走。 苏青墨很是无奈地冲着月影苦笑,没办法只能任由月晓扯着离开。 月影在见她走后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她秀眉轻蹙,满眼都是忧色。 “你还没跟公主说吗?”这时,阿晴嫂突然凑过来问道。 月影一直望着苏青墨跟月晓的背影,直到二人走远了,她才长叹一声:“罢了,还是再过几日吧。眼下,先好好过个年再说。” 因为有了资源,又多了帮手,在热火朝天的准备下,两天后,终于迎来了年三十。 火红的灯笼四处高挂,家家户户清洗过后,门上贴了对联,窗户上粘了窗花。小孩子们手里拿着炮竹一路小跑,“咯咯”的笑声充斥在街道,阳光万里,无限美好。 在白日里做了最后的准备工作,酉时刚到,太阳西斜,整个珉合城的街道点起了烛灯。 火红的画面下是一张张笑颜如花的脸,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让所有人遗忘了痛苦跟难过,只今夜,只此刻,是属于他们老百姓每一年的大事儿。 一阵高声呼喊过后,容骁携着苏青墨出现。 二人所穿都是很普通的衣裳,男没有配饰,女不染粉黛,没有身为高位者的架子,他们站在这里,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二人手执酒杯与众人敬过三杯,也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开饭了”,现场一阵哄笑,由此将气氛推上了高潮。 酒过三巡后,现场气氛热闹起来,欢声、表演、歌舞,几乎唱响了整个夜色。 而在如此热闹的场景中,容骁却一把抱起微醺的苏青墨,悄然离场。 目标……直指卧房。 第905章 再要一个孩子 苏青墨的酒量其实并不算差。 记得在现世的时候,因为同队伍的皆是男人,为了不被人瞧不起,她总是让自己比男人还要男人。 训练的时候最努力,执行任务的时候最认真,脑子最快,下手最狠,当然酒量,自然也练就了最好的。 但在来到合玄大陆以后,或许是因为生活得不错,又或许是没必要再去证明什么,她很少再去饮酒,一是担心伤身,二则是需要一直保持清醒。 可这一夜,她莫名就想要大醉一场。 与容骁相识已经过去整整六年,第一年他们不是打闹就是吵架,互相使绊子,互相瞧不上眼。 后来好不容易彼此确定了心意,却因为一场横祸而就此分离。 整整五年,她忘了太多,他承担太多。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就算只有一夜,就算只有一刻,她也是欢喜的。 因为身边是自己最爱的人,她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安安静静做他的小妻子。 烧灼的五脏隐约有些难受,苏青墨口中嘤咛,滚烫的脸颊使劲儿往容骁的衣襟上凑。 丝丝凉意传过来,她舒爽地呻吟一声,却不知如此惹人遐想的音调却惹得身前男人浑身一僵,随即苦笑着摇起头。 容骁避开庆祝的人们,抱着苏青墨悄没声息回到别院。 径直走进二人所住的小院,他轻轻踢开房门,抱着她进去后,将她平放在床上。 忘了有多久没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容骁站在床头静静看着她红润的小脸,少顷俯身,冰凉的指尖滑过她脸颊。 “唔……”苏青墨低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眸色如水,情愫蔓延。尽管她已经没了青葱少女的那份儿娇羞,但却平添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她看着他,抿了抿嘴,勾唇一笑。 霎时,便夺了他心神。 容骁长叹一声,凑上前吻住了她的唇瓣。 浅浅轻尝,鼻尖回荡的是她身上才有的幽香。淡淡的酒气逐渐弥漫开来,明明只有一点,却像是能让人沉醉。容骁吻着吻着便呼吸沉重,大掌不自觉覆上她的腰身,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他动作停了下来。 这样的机会难得,这样的佳人更难得。他们分开了整整五年,天知道他有多想再次拥有她。 “阿墨……”他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我想要你……” 苏青墨双眼早已迷茫,脑子里心里只有身前这个充满了兰花香气的男人。 她没有回答只用动作回应了他,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向下一拉,唇瓣再度凑上去,却再也不似刚才的浅尝即止。 气温升高,暧昧四散。粗重的呼吸声逐渐成为了房中的主旋律,床帐散下,薄纱背后,衣衫尽落,尽是彼此相依。 苏青墨忽然翻身将容骁压下,她满目柔情看着下方男子,纤纤玉指轻抚他侧脸,逐渐下滑,抵上健硕胸膛。 眉眼轻飘,吐气如兰,她轻笑一声解开三千青丝,墨色如袍将她包裹,她却俯身下去,贴在容骁胸前。 “阿骁,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容骁浑身一震,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起这事。 忽然伸手架住她游走的双手,另一手轻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察觉到苏青墨眸底溢出的一抹水光,容骁当即清醒过来。翻身再将她压下,他拭去她两颊落下的泪水,心却揪在了一起。 “阿墨……阿墨……”他低声呼唤着,“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晓晓就够了。” 泪水涌出更多,苏青墨摇头:“不……不……阿骁,你不懂。” “我们都在逃避一个事实,你我都清楚,最后一战,务必是会用到凰图。可以我现在的情况,只要再开启一次,便会有性命之忧。我已经在你面前离开过一次,这一次,我又怎么还舍得继续伤你的心?”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啊,说什么屠骨之阵,说什么阴阳之体,就算我们有万全把握,谁又能说凭这些就一定可以消灭苏钲?到最后,最后还不是要靠凰图吗?” 苏青墨的泪水滚滚落下,几乎打湿了容骁的手掌。房内的暧昧尚存,但忧伤的气息却开始蔓延,他心痛地捧着她的脸,连连摇头:“别说了,阿墨,不要再说,起码……起码今天,不要说这些。” “只有今天,只有借着这酒意我才敢说。阿骁,我们一直都知道,想要取得成功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我们的同伴离开了那么多,若是最后只差一步,我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所以……所以我想,如果老天注定了最后要有一个人牺牲,我只愿那个人是我。这样,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就是我们的孩子。虽然他们可能会没有母亲,但是我想……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能取代我的,会对他们好的……” “苏青墨,你给我闭嘴!” “咚”的一拳砸在了床头,裂痕蔓延,木片纷飞。 苏青墨终于噤了声,怔怔看着脸颊被泪痕染湿的容骁,心痛的不能自已。 而容骁却就那样回应着她的目光,幽深,静默,带了丝丝陌生。 良久,他收回手,不顾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床头,他语气轻飘,却掷地有声。 “我容骁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她的名字叫苏青墨。” “不管前路有多艰难,不管最后结果会如何,你是我的妻,我便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更不会让你去送命!” “没有什么如果,也不会有人牺牲,他苏钲大可以放马过来!我容骁便是拼劲全力,也一定会护得我妻儿朋友的安全!” “所以苏青墨,你给我听好了。刚才的话,忘掉,现在立刻马上。我不要再听,我也不需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记清楚自己是谁的女人!” “而你这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在我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放手,不会再让你离开!” 第906章 用一辈子来等你 容骁霸道的话堵得苏青墨哑口无言,而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他大掌褪去她的衣衫,一点没有犹豫。 殊不知就在他们屋内缠绵的时候,另有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院,为首的自然是景清蓝,而在他身边的,却是叶繁花跟月晓。 月晓还不清楚为什么叶阿姨会突然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他只知道在娘亲的声音带上了哭音以后,身边的叔叔跟阿姨,脸色全都变得有些难看。 那种难过跟哀凉即便他只是个小孩子也能感觉得到,原本因为过年而快乐起来的心情莫名变得不好,他左右看看两个沉默的人,少顷,奶声奶气道:“爹爹跟娘亲……在吵架吗?” 他其实并不清楚吵架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别的小孩子说,家里爹娘吵起架来,他们都会被牵连。 叶繁花跟景清蓝蓦地回神,这才意识到怀里还有个小子。 二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叶繁花艰难地做出一个笑脸,轻声安抚道:“晓晓不怕,你爹爹跟娘亲没有在吵架。” 月晓嘟着嘴看了叶繁花半晌:“叶阿姨你撒谎,我刚才明明听到娘亲在哭,她为什么哭,是因为晓晓表现的不好,所以娘亲不高兴了吗?” 孩子的问题很简单,所想所感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 可这下却难倒了景清蓝跟叶繁花,他们总不能跟这个孩子说,你爹娘不是在吵架,只是在商量彼此谁去牺牲谁去死吗? 叶繁花从没撒过谎,尤其还是对这么一个孩子,当即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景清蓝在稍一沉吟后一把将月晓抱起,一脸严肃道:“小子,你爹娘的事情自有他们去解决,而你只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真的吗?”月晓偏着脑袋,“那、那娘亲现在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晓晓表现得还不是特别高兴?” 景清蓝顿了顿,重重点了点头。 月晓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挣扎着从景清蓝怀里跳下来,一脸挣扎地看了眼苏青墨他们的卧房,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转身重新往会场走去。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娘亲跟爹爹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就不会不高兴了!” 叶繁花与景清蓝没有跟上去,看着小包子逐渐消失在后院,二人却是不约而同长叹了一声。 这孩子细腻的心思也不知是跟了谁,可这样对一个孩子而言却并非好事。 心思太重不好,太敏感更不好,早熟的孩子要承担的负担更多,他们相信苏青墨与容骁绝对不想看到这一点。 尤其是那两人眼下都在承受着不同的痛苦,适才尽管不过寥寥数语,却也连他们这些无意中听到的人都觉得一颗心揪着疼。 “繁花,你说咱们最后到底会如何呢?”良久,景清蓝一脸惆怅道。 叶繁花不语,目光越过小院的拱门,停留在那一处充满哀凉的小院。 她自己自打出了那次的事情以后,对很多事都越发看得淡了。 不管是这漫漫长路,还是对一些人特殊的情感,她都觉得无所谓。 有人说,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想想其实也不尽然,若是连生死都看透了,那活着也不过是一种浪费。 可就在刚才,听到苏青墨带着哭声的那些道白,她沉寂许久的心忽然被刺得生疼。 她曾经恨过她也怨过她,即便到现在,并肩作战也不过是出于一种最简单的考虑和选择。 她以为苏青墨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可她忘了,越是身为领导,她身上的担子就越重。他们这些在后面的人每发生一点不好的事,苏青墨都会将其揽在自己身上,每一条命,每一份苦,她紧咬着牙背负着所有步步前行,而她给自己最终的归途……是最后的牺牲。 别说是容骁,就连她听着都觉得生气。 毕竟他们步履艰难地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不让再有人牺牲,再有人出事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景清蓝侧头看过去:“那你有想过……逃走吗?” 叶繁花抿嘴一笑:“逃?能逃到哪里去,世道已经乱了,叶家也没了,我剩下的只有阿时……恩,还有你们。所以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呆着。” “不怕死吗?”诧异她最后带上了自己跟众人,想了想,景清蓝还是问道。 哪知叶繁花却轻声笑了,她抬起头,清瘦的面庞在月下绽放……苍白,空寂,还有一抹哀凉。 “我是从地狱门边爬上来的人,你觉得,我还会怕吗?” 叶繁花话音刚落,景清蓝却突然侧身将她抱住。 如此出其不意的大胆举动对他二人来说都是第一次,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二人全都僵着身子,谁都没有动作,谁都没有说话。 “呐,繁花,我也是听到容骁说的那些,才突然想到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过。” “你……” “别说话,听我说完。”景清蓝轻声打断,叹了一声。 “我们相识很多年,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繁花,我知道你心里藏了一个人,可我不在乎,也不想提。我只想说,我会等你,等你接受我,等你跟我在一起。” “不管你是什么样,不管你心里还有谁,我只想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一世,这是我向往的生活,也是我想要的未来。” “繁花,我爱你。” 景清蓝说着,侧头在叶繁花脸上落下一吻。 这是第一次,可他希望永远不要是最后一次。 叶繁花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僵直的身子也没有缓和。景清蓝知道她心里除了范庭川以外还有另一道砍,可是他不在乎。 就像容骁愿意生生世世霸占苏青墨一样,他也有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的时间,却帮她抚平伤痕。 “嘭!” 爆竹声响,子时已到。 新一年的开启,注定是一场不平凡的旅程。在那些五彩绚烂的烟花之下,有快乐,有难过,有痛苦,有不堪,但正是因为有这些,才更像是活着。 第907章 新年的第一抹阴影 一夜过去,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然也有人,险些累死在床上。 苏青墨清早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她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借着酒意说出的话其实是她最近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她以为容骁多少会理解,可没想到他的确是理解了,但相应做出的反应却也更大。 想到他霸道又带着狠意的占有,无不是在诉说自己的愤怒。苏青墨知道,他其实比自己更难过。 醉酒过后,彼此都有了发泄。苏青墨侧目看着躺在身边的容骁的睡颜,那般沉静,但紧皱的眉头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动了动胳膊,苏青墨小心地将手从容骁手中扯出来,生怕把他吵醒。 抬腿越过他的身子正准备下床,哪吃身子刚刚移到他正上方的时候,就见他猛地睁开眼将她扯住,一个翻身后,苏青墨再一次被他压在了身下。 没等她说话,迎接她的又是一阵狂吻。苏青墨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麻了,好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禁娇声求饶:“我知道错了,你、你别再生气了。” 容骁眸底越发深邃:“谁说我生气了?” 还说没有,眼睛都快滴出墨了…… “我是非常生气。” 没等她回应,容骁再度补充道。 苏青墨当即哭笑不得,抬眼与容骁对视,却见他一脸严肃。 自知理亏,苏青墨正想着避开他如此严肃的视线时,却被容骁一把捏住下巴,就听他道:“苏青墨,昨晚我说的,你可有记住?” “唔,记住了……” “我说了什么?” 顿时目瞪口呆,苏青墨咽了口吐沫:“你说……你说要我生生世世都呆在你身边,那些活啊死啊的,都不许再说。” 容骁闻言眼微眯,也不知该不该夸她总结能力真是好。 无奈一笑翻身将她拉起,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三千墨发,他声音低沉:“那好,我再加一句。” “什么?” “以后只能我在上面。” “……” 这种事不要说出来好吗,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也知道害羞的呀! 苏青墨再度羞红了脸,却听容骁轻声在耳边笑了起来。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边搞得人心里痒痒的,苏青墨觉得浑身温度上升,也察觉到容骁搁在自己腰身的那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爹爹,娘亲,快点起来吃饺子呀!” 谁料这时候,混世小魔王人未到声先到的特殊能力发出,还没等二人回神,大门被人“咚”一下撞开。 凉风“嗖”地灌了进来,里外三人,当即全都呆住了。 月晓手里捧了个小暖炉,原本正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可是一撞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爹爹只穿里衣,身上抱着挂着个肚兜的娘亲。 那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奇怪,月晓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在干啥,但见他们一脸赤红的样子,看着看着,忽然就冲了过去。 “爹爹、娘亲,你们不要打架!” 他喊着,小手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打,一边打还一边喊:“你们大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大过年的为什么要吵架呢?” “呜呜,难道是晓晓表现的不好,爹爹娘亲你们不高兴了吗?那你们要打,打我好了,你们不要打架!” 眼见着小包子嘴巴一歪就快要哭出来,苏青墨不顾黑着脸的容骁,一把将他推开,二话不说抱起自家儿子小声劝起来。 “晓晓乖,晓晓不哭,爹爹跟娘亲没有打架,好孩子,爹娘吓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月晓被苏青墨抱在怀里,撇着小嘴:“娘亲你说谎,昨天晚上晓晓就听到你们在吵架,你还哼哼来着。” 苏青墨脸上一红,下意识抬头瞪了眼容骁,这才道:“没、没有,我跟你爹没有吵架。” 月晓察觉到苏青墨脸上表情不对,也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容骁:“那你们在干吗?” 干吗?总不能说,在干吧…… “爹娘在给你生小妹妹。”这时,容骁忽然开了口,胳膊一伸就将小包子从苏青墨怀里拽了出来。 这臭小子,他眼瞅着趴在苏青墨胸前半天了也不动,真是烦人! 哪知他无意间一语却让小包子当场懵住了,小胖手挠了挠脑袋:“小、小妹妹?” 容骁眉毛一扬,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想咋滴”。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示弱。就在苏青墨以为他们两人就要这样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就听小包子“咯咯”一笑:“好啊好啊,晓晓要有小妹妹了,以后就又有人可以让我欺负了!” 这……这真是她的亲儿子啊…… 苏青墨正在无语时,便察觉父子二人全都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那种不言而喻的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她一个激灵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 不过索性多了这么一个插曲,她跟容骁昨夜的矛盾因此被化解,彼此也都决定先将这些烦心事都放一放。 待到梳洗完毕,一家三口前往宴会场。 昨夜守岁熬了一个通宵的人们这时候多数都已经回去歇息,只有少数人还候在外面,只为了给苏青墨与容骁送上新年的第一口饺子。 仿佛像是早就知道他们昨夜去干嘛了一样,大婶大妈们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在见苏青墨出来后,匆匆将她拉过来,先是递上一碗滚烫的饺子汤,随后又将盛好的饺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咱们也不知道您跟王爷喜欢什么口味的,就各样准备了些。”为首的一个大婶笑道,“这个是大葱肉的,那个是韭菜鸡蛋的,这个是虾仁的,还有那些,那些全都是素的。” 苏青墨一一接过来道谢,招呼着众人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 原本还有些扭捏的大婶儿们见她如此热情倒也不再矫情,纷纷落座,同他们一起享受新年的第一顿早饭。 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莫名让人心安,苏青墨端起手边的饺子汤正准备喂给月晓的时候,目光一扫那汤面,手却忽然顿住了。 第908章 真是日久见人心 “等一下!” 苏青墨抬手叫住众人,目光却没离开手中的瓷碗。 将月晓交给一旁的容骁,她放下瓷碗后,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取掉上面点缀的珠石,苏青墨拔出内里藏着的银针。她动作娴熟地将半根银针没入手边的饺子汤里,少顷拿出,迎着太阳微微抬首。 光滑的表面上没有丁点异样,一冷一热相撞过后的白气正在汩汩散发。 苏青墨秀眉轻蹙不禁觉得诧异,她明明觉得有问题才试毒的,怎么眼下竟然什么都没有? “王、王妃,您这是……”一旁的大婶儿见状忽然站起来,局促不安道。 苏青墨这才想起还有旁人在场,举着的胳膊顿时僵住,不上不下,犹如此刻心情一样。 然而随着那大婶这么一句,其他人却也坐不住。就见好几个大娘也跟着站起来,脸色难看道:“王妃您要是嫌我们做的东西不干净,直说就是了,何必这么埋汰人呢?” “就是啊,我们辛辛苦苦熬了一宿包的饺子,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哎,我就说嘛,人家毕竟是王公贵族,哪里会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苏青墨跟容骁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她这举动着实是无心,更何况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众人。 但或许是长期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所用忽略了其他人的想法,导致她刚才试毒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好端端的新年伊始就被这么一碗饺子汤给破坏了,苏青墨与容骁面色沉重坐在上首不吭声,下方百姓却越说越激烈,就差没往他们身上吐口水了。 “你们、你们不要骂我爹爹跟娘亲!他们才不是嫌弃你,他们是……是想要保护你们!”月晓一见这情景哪里肯依,当场大声喊道。 哪知很快就听人冷笑道:“什么保护我们,是想法子把我们给除掉吧!” “反正这珉合城现在也是你们的,要怎么做还不是你们决定!也不知道昨晚上那顿饭有没有被下药哦,药死了我们,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的是啊,这小子前几天还不是挨家挨户跑呢,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有没有在我家下毒药什么的呢!” 月晓本就是小孩子,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泡在蜜罐里,哪里被人如此非议过。 他小嘴巴一撇就想要哭出来,可又不愿让苏青墨跟容骁难看,于是强忍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苏青墨见自家儿子这样委屈,本就烦躁不安的情绪当即炸了。她一拍桌子喝道“住嘴”,怒视众人,眸中冷光乍现。 “你们一个个这么大年纪了,说话做事就不知道过脑子吗?” “我若真想你们死,当日暴乱就看着肖瑾尘的死士把你们都给砍了!何必费尽心思护着你们,救下你们的男人!你们当我闲着没事干吗!” “人家说日久见人心,好啊,我倒是见识了一群白眼狼!你们想要闹,那我就奉陪到底,看看到底谁闹得过谁!” 苏青墨甚少发如此大的火,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容骁轻叩桌面,霎时,无数暗卫自暗处飞身而出,闪至当场,将众人全都围了起来。 在场的人被苏青墨劈头盖脸呵斥一顿,有几个当时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四周暗卫虎视眈眈的模样,也心知是自己说话确实太过,于是纷纷垂首,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倒是容骁一瞬不瞬盯着众人,眸底沉色加深。 “那、那既然王妃你没有瞧不起我们的意思,刚才为什么那样做?”这时,就见一个大婶儿鼓足勇气道,“这些东西都是经过我们手的,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试毒,岂不是……” “谁告诉你说,王妃刚才在试毒?”大婶儿话没说完,容骁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一贯清冷,但因饱含气势,当即便让在场温度骤降几分。 那大婶儿只觉得两条腿都发软,她甚至不敢去看容骁的脸,只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草民、草民也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容骁冷哼,“你这口倒是随得挺厉害啊。” “不,不是的,王爷息怒啊!”那大婶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急道,“是、是草民听说王爷跟娘娘一向敏感多疑,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事都要先试探试探。草民刚才也是一时口快,但草民不是成心冒犯您二位的,还请王爷恕罪啊!” 她后面的话,苏青墨跟容骁都没有听进去。二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方口中的“听说”二字上。 既是听说,那就说明是有人故意在散布谣言了。 至于对方的目的,看来是想把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民心给摧毁瓦解。 但,是谁呢? 就在场面越发凝滞的时候,一道拖长了音调的哈欠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楼澈今日换了身竹青的长袍,银发松松挽起,凝滞的肌肤吹弹可破。若非不是他眉宇间还有些男气,真是要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 他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现场气氛的不对劲,大喇喇走过来打了声招呼,接着又是一个哈欠。 拖过板凳落座,一手拉过苏青墨跟前的饺子汤,正想着灌下去的时候手却一顿,少顷重重放下了碗,很是烦躁地挠了挠头。 “啊我不就是起晚了点吗,你们干嘛要在汤里面给我下药啊!” “虽然我百毒不侵,但是看到这种东西还是会心情不好的嘛!” “真是的,昨晚要不是因为你跑了,我也不至于被他们拉着喝那么多……” 楼澈的每一句话都是无心之言,但听在其余人耳朵里却犹如掷地有声。 他说完这些才终于发觉气氛不太对劲,侧目环顾一圈后,这才正襟危坐道:“那个……出、出什么事了?” “你说这里有毒?” 却是苏青墨指了指眼前的瓷碗,挑眉问道。 楼澈狐疑地瞥了她眼,眉头一皱:“对啊,怎么你没发现?” 第909章 谁动了我的饺子 “不过不是什么剧毒,就是一般的落零花,寻常人吃了也就是气虚一阵子,但是对体内亏空的人来说……” 话到此,楼澈忽然噤声。而因着他这么一句,苏青墨跟容骁的脸色却大变。 在场数人,尽管因为之前一役身体多少都有些不好,但论起亏空来说,身体最糟糕的莫过于是苏青墨。 长久忧思过度再加上到处奔波,她每开启一次凰图,就会大量耗费一次精气。导致眼下人看起来并无异样,但身体里早已是一片荒芜。 落零花性属寒,本就不易女子服用。倘若误食,则会腹痛难忍,气血瘀滞。而若那女子还身体亏空,落零花下肚,无疑是穿肠刺骨的剧毒,不仅体内寒气大增,无法受孕,还会冻结五脏六腑,将人活活冻死。 苏青墨此刻早已经手脚冰凉,望着一脸严肃的楼澈,少顷才道:“既是落零花,为何我既试不出毒,又看不出异样?” “那你是如何发现的?”楼澈诧异道。 “只是觉得……气味不太一样。” 饺子汤浮油,味道多是偏咸。但苏青墨手中这一碗却散发着甜气,又因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才发现了端倪。 原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感官出现了什么问题,可现下看来,却是不然。 楼澈闻言不语,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落零花若是被炭火烧过,外加寒毒浸泡,再入水后,的确是很难发现异样。看来是有人深知你的性格,所以故意不让你发现。可惜,他不该下在饺子汤里。” 想想确实如此,因为饺子汤太过油腻,所以一旦有一点清爽的东西掺入,即便查不出来,但那在气味上却已经暴露。 苏青墨不禁有些庆幸那人没有把这东西下在其他地方,她紧了唇苦恼,却听容骁道:“青墨一向擅长药理,为何从没听过你刚说的关于落零花的处理手段?” 楼澈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有可能被怀疑,当下不禁气笑了,双手环在头后,大喇喇道:“怎么,又想说是我下的?” 容骁眸光一闪:“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 “哈!”两手一拍重回桌面,楼澈想了想,“这法子我其实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依稀记得那本事……似乎是出自叶家。” 不同于蛊毒的制作方法,只是简简单单改变药性来入药的手段。 楼澈当日随便一瞥也没想到会在今日派上用场,瞧着苏青墨跟楼澈皆是一脸沉重的模样,不由又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一会子功夫又跟叶家扯上关系了?” “叶家怎么了?”叶时的声音恰好传了过来,几人回头,就见叶时推着叶繁花,与景家两兄弟一起走了过来。 适才在宅子里就听到这里有声响,几人匆忙赶来见此情景,也不禁被吓到。 楼澈适才的分析好巧不巧落在了叶时耳朵里,原本在望渊城他就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此刻一听,更是气得跳脚。 “叶家招你惹你了,怎么事儿事儿都往我们身上揽?” “阿时,好好说话。”叶繁花轻喝一声,抬眸看向一脸无辜的楼澈,“楼先生,不知你刚才所言,是为何意?” 眼见气氛有些变了,苏青墨无奈之下只能将整件事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待到最后果然见叶家姐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叶时,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破事又跟叶家都扯上关系。 “王妃,不瞒你说,叶家眼下就剩我们两个,你们有怀疑没关系,但牵扯到叶家,岂不说明是跟我们有关?” “也不尽然,叶家除了你们,还有个人逃跑在外呢!”苏青墨平静解释道。 “你是说……” “叶萧。”容骁接过话,示意众人先坐。不再多做解释,他先是挥手示意周围的暗卫退下,然后起身走到那个大婶儿面前。 “之前你说有人在传我跟王妃敏感多疑,不知这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楼澈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但因为他身形高大,在被他的影子笼罩下,那大婶儿整个人抖得犹如一个筛子。 “草民、草民也不知是谁传的,就是街坊四邻说起来……” “那么,你们都听到了,有没有愿意告诉本王,到底是谁在传这等闲话?” 扬声示意众人,看着他们神色各异,他眸底寒光更浓。 那一日在跟楼澈谈话过后他就曾怀疑是有细作,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把手伸来了这里。 事情不出意外应该是与叶家有关,可叶萧正逃离在外,叶家姐弟又不可能做这种事,如此一来还真是不太好猜真凶到底是谁。 在场的百姓们闻言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谁都无法说出这话题的源头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所谓人云亦云往往就是这么一回事,一人知道全城知道,在不断发酵变化的过程中,一句话早已脱离原来的本质。 “草民、草民是听隔壁老王说的……” “才不是我,草民是从街口老张家听说的……”老王喊道。 “关我什么事,我也是从二婆那里听说的。”老张也嚷嚷道。 当即所有人都吵了起来,一个指责另一个,另一个再去指责另一个。 瞧着这源源不断、没完没了的样子,苏青墨几人当即觉得头疼。正待他们准备喊停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小孩子从人群中站起来,清脆的声音喊道:“是一个大哥哥说的。” 因这一声,在场的骚乱忽然就停了下来。 容骁绕过众人走过去,为了不使自己看起来太过严肃,于是蹲下身平视着那个孩子。 “什么哥哥?”他柔声问道。 那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珠子四下转着,忽然钉在一边的暗卫身上,小手一指:“哥哥,大哥哥!”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往这个方向发展,当即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暗卫身上,几乎快要在他身上戳个洞出来。 那暗卫尽管受过培训,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当即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王爷,属下从不曾说过这等话,还望王爷明察!” 容骁皱眉没有说话,一边的景清蓝几人见状不动声色上前,将人给围了起来。 “等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青墨却忽然出声。她绕过人群也走到那孩子跟前,俯身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朋友,你刚才指这个哥哥,是因为那些话是他讲的,还是说,那个传话的人跟他看起来一样?” 第910章 不可能是他们 苏青墨这话不禁引得众人全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孩子,目不转睛,情绪紧张。 小孩子自然察觉不到什么异样,仰着小脑袋盯了苏青墨好一会儿,像是在理解她那番话的意思。 “唔,是一样,看起来是一样的。”良久,独属孩子的清脆声响了起来,当即就听有人松了口气。 苏青墨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瓜,笑着起身,眸色却淡了下去。 适才那问题的深意便在于此,若说是他所为,景清蓝他们当场就会将人擒住。但若说是一样,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一样……是什么意思?”叶时跟景清益一脸懵懂,看着苏青墨问道。 “孩子眼里的一样有很多,可能是相貌一样,可能是身形一样,当然也可能……是穿着一样。”平静解释着,苏青墨再度俯下了身,“小朋友,你说的是哪一种呢?” 苏青墨的笑像是有一种魔力,言语之间,那孩子只觉得有一股很温暖的感觉。小小的嘴巴鼓起,他很努力地想了想,才道:“他们、他们的打扮是一样的,还有、还有那个腰牌……” 不说还好,一说,苏青墨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容骁,见他面色沉沉,便知他的情绪此刻正处在爆发边缘。 眼前这一批全都是王府的暗卫,是他跟况琴精挑细选,并手把手带出来的精英。 他们的腰身全都佩戴了一个腰牌,尽管平南王府已经不在,但上面硕大的“南”字却依然可以代表他们的身份。 南字军,容骁手下最优秀的暗卫组织,整个容召虽没人见过,但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便当年在容骁出走后,南字军在容湛的示意下被斩杀了大半,但索性还有一部分拼死跑了出来,经过这种磨难才终于又与他们汇合。 容骁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相比一般的主子跟下属的关系,他更把他们当成是家人,当成是兄弟。 可现在明摆着是他的兄弟里面出现了一个背叛者,如此大的心理落差,即便习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一时间都难以承受。 容骁的不语看在众人眼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随着凝滞的气氛蔓延,少顷忽听“噗通”一声,紧接着,无数暗卫齐齐跪倒在地,一脸陈恳望着容骁,不卑不亢。 良久,容骁长叹了一声:“都起来吧,本王知道不是你们。” “容骁!” 万万没想到容骁竟然会这么说,景清蓝当即吼了一声,正要冲过去问他想清楚没有,却被况琴伸手拦住。 “我也相信,不是南字军所为。” “你!”景清蓝气到无语,“你们都疯了不成,事情明摆着有问题,就算你们心有不甘,那也得一个一个盘查不是?现在反而故作大度,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这些人是我们的兄弟。”况琴淡淡一语算作回答,看着景清蓝,眸光微闪。 “景大公子,你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当惯了主子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人的心理。我跟阿骁之前在容召过的什么日子,你就算看不到,应该也听说了。那种时时刻刻都担心被人害死的感觉你体会不到,而那时候就是靠这些弟兄,我们才能活到今天。” “也许在你看来,他们只是下属,任由我们派遣,为我们奔波,为我们卖命。但对我们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亲人,都是曾经一起吃过苦,患过难的兄弟!我们彼此太过熟悉,熟悉到不可能去怀疑,否则就是伤了他们的心,更伤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 “所以若你是我们,还会这样想都不想就将矛盾对准他们,认为是他们所为?” 况琴一番话堵得景清蓝哑口无言,他侧头看了眼那些垂首不语的暗卫,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清楚他们也为刚才那番话所触动。 “可……如果不是他们做的,那会是谁呢?”少顷,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容骁忽然上前,右手平伸,示意众人起身。 他目光如炬环顾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那为首的男子身上:“人全在这儿了?” “是,王爷。”那暗卫答道。 “最近几日,你们工作是如何安排的?” “分为三组,一组协助莫家军重塑城中房屋,一组隐在城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另有一组走街串巷帮助城中百姓。”暗卫条理清晰道,“属下为第一组,所以不太清楚城中具体情况。” 容骁点头,没有后话。他站在那儿,目光再度环顾一圈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他们贴身的腰牌上。 腰牌,服装,这两样东西都是人手一份,不可能出现纰漏。但那孩子所言也为真,所以不出意外该是有人冒充了他手下的暗卫,一是在城中散布谣言蛊惑民心,二则是挑拨他跟南字军的关系。 此人心思缜密,手段了得,与之前给月晓的糖果下药的手段如出一辙,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同一个人所为。 容骁原以为对方是在皓月捣鬼,现下看来却是将主意打在了珉合城头上。 “王、王爷。”这时忽悠一名暗卫开口,他神情紧张望着容骁,“属下……属下有一事想要禀报。” 察觉到一丝不对,容骁点头示意对方开口。 苏青墨等人这时候也纷纷围了上来,就见那暗卫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昨天晚上您跟王妃离开后没多久,有几个家伙喝高了,一时没忍住就闹起来。” “属下几人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上去拉架了,结果谁想刚一过去他们反而打起来。” “不过几个老百姓,这架拉开也就罢了。可昨天晚上借着酒劲儿他们打得厉害,属下几人也险些遭殃,闹腾了一宿后来回去睡了,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可是……可是就在今早,属下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腰牌不见了。属下四下找了很久,正想着来请罪的时候,却看到牌子被扔在了房门口。” “房门口?”容骁眼微眯。 “恩,属下敢确认,昨晚上未曾在房门扔过任何东西,所以怀疑是有人盗取了属下的腰牌,乔装成咱们弟兄几个去捣鬼了。” 第911章 暴露了真相 容骁眉头紧皱,对此番内容并未发表任何回复。 倒是况琴上前不悦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点通知我跟王爷?” 那暗卫当即跪倒在地:“属下……属下昨日也喝了不少酒,一开始原想着是不是自己粗心扔的。是刚才听您跟王爷说了那些才觉得有些不对,所以仔细想了想才觉得是腰牌被人给偷了。” 这下子倒说也不好说骂也不好骂了,况琴狠狠瞪了那暗卫一眼,转向容骁,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容骁倒是一直保持着静默的态度不变,他眉眼越过众人投向远处,显然在思考问题。 腰牌被盗绝不只是一个开始,起码听刚才那些百姓的意思,这些风言风语已经传了好几天了,若不是有今早苏青墨试毒一事,他们还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而南字军这些日子跟随莫家军在城里面到处帮忙,每天累得半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很有可能那人就是趁着他们忙碌的时候下了手,乔装成南字军的样子去城里面胡说八道,这样看来,被盗的腰牌绝不仅仅只是昨晚一个。 人家都说狡兔三窟,看起来这家伙的窟可比他们想象中要多。 但是纵观全城,既了解南字军,又清楚他跟苏青墨的性格,还有这般乔装打扮的本事的,能有谁呢? 思前想后,容骁怎么都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同时拥有这三样本事。低垂的眸子冷光渐聚,然而如果找不到那暗中的内鬼,他们以后的处境可谓是艰难万分。 就在这时苏青墨忽然走上前,示意那暗卫先起身,道:“昨日闹事的是什么人,你们可还记得?” 那暗卫闻言一愣,少顷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昨日那几人都坐在灯光最暗的地方,具体长相属下并不记得。只是其中有一人肩膀上搭了块布,那模样看着就像……” “客栈小二?”苏青墨接过话道。 暗卫连连点头,又道:“对,就是客栈小二的样子。那家伙嚷嚷的声音最大,打起来也最不要命,要不是属下几人躲得快,鼻子都险些被那家伙打断……” 说到这儿,那暗卫突然话锋一转:“王妃的意思难道是……” 苏青墨比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转向况琴,道:“派人下去,将所有珉合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小二全都找出来,一个时辰,我要全部见到他们。” 况琴点头下去办事,苏青墨这时候又重新看向那个暗卫:“那你们昨晚上回去以后,有没有再出什么事?” 那暗卫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昨夜大伙儿全都睡得很熟……” “你们全都喝酒了?”苏青墨忽然打断道。 “不,只是少数几个没有值班的人喝了,其他人都是清醒的。” 苏青墨顿时表情高深,她回望了容骁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知他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 不再多话,苏青墨从贴身的锦袋内拿出一个针包。拔出里面最长的那根银针,她示意暗卫抬手,指尖一点,就将那金针刺了进去。 金针在她内力的催动下缓缓渡进对方血管,看那暗卫感到疼痛稍稍皱眉,她另一手在他胳膊弯曲处使劲一点,再将金针拔出后,便见鲜血从针孔处缓缓溢出。 虽然很少,但在此刻太阳的照射下还是能发现淡淡的黑绿色。 苏青墨举起金针放在鼻子下一闻,很快将其递给了容骁。容骁接过金针同样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霎时,他眼睛微眯,眸中冷光突射而出。 “是迷药。”苏青墨声音淡淡,看回那一脸懵懂的暗卫。 按照容骁刚才与她的猜测,那个内鬼应该已经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而之前没人发现,一则是因为没人将此话传出来,二便是由于对方按时归还了腰牌。 而南字军虽然这些日子十分辛苦,但他们毕竟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绝不会睡得太沉,因为不仅要提防有人入侵,更要时刻保护主子的安全。 可这么多天他们都未曾发现异样,所以必定是被人下了迷药,才没有人察觉。 但是那个内鬼在用过腰牌之后必定是要归还的,怎么这一次却如此不小心地丢在了门口? “娘亲……”这时,月晓忽然走过来,拽着苏青墨的裙子下摆喊了一声。 苏青墨以为他是怕了,不禁俯身安慰道,“晓晓乖,若是累了,就让叶阿姨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月晓闻言摇了摇头,小脸一皱:“娘亲,其实我、我昨天晚上有经过他们住的院子,我好像还看到有一个黑影子……” “你说什么?”却是容骁忽然急道,一把拉过月晓看了看,“有没有受伤,那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没有,爹爹你别急。”月晓急忙道,“那个人鬼鬼祟祟的,我才喊了一声他就赶紧跑了,连头都没回。” 苏青墨跟容骁这才松了口气,此刻想想,不禁有些后怕。 索性那人的目的只是挑拨离间,若是真想要对付他们,怕是早就被灭口了。 苏青墨长舒了一口气,也蹲下身看着月晓道:“那你可有发现什么?” 月晓小眉头皱着,想了想道:“那个人跑走后,我就去院子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 “啊不对,我有看到一个小香炉,圆圆的跟橘子一样,里面还冒着烟儿。我闻着有点呛人就把它给踢开了……” 月晓说着,在见苏青墨跟容骁脸色同时一黑,当即有些怯懦道:“唔……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青墨、容骁:“……” 错了吗,也没有,只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举动未免太危险。 苏青墨揉了揉儿子的头重新起身,她环顾周围胆战心惊的众人,当即扬声问道:“适才的话,想必各位都听到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近日有谁买了迷药?” “第二,什么人家的香炉是橘子形状的?” “啊,还有一点。”苏青墨忽而一笑,“如果那个内鬼现下正站在这里,我劝你最好自己出来,毕竟对我们而言,自首跟被抓,可是两回事儿呢!” 第912章 是跟你有关 苏青墨的笑容很美,妖冶魅惑,引人遐想。 但自古以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十分清楚一件事……在这世上,越是漂亮的越危险,东西是,人更是。 是以即便她笑得如此纯良无害,那些百姓们看着还是觉得惊惧又恐慌。 直到…… “王、王妃……最近城里乱七八糟的,商铺全都受了影响,有的连铺子都被烧了,哪里还有生意可做啊……” 人群中一个老者为难地开了口,苏青墨听后也不发表意见,只双手后背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城中共有几间药铺?”容骁忽然开口问道。 那老者低头掰着指头算了算:“能供得起迷药这种货的大铺子,统共也就五家。” “那分别在什么地方?”苏青墨紧接着道。 “城西两家,城东一家,城中一家,还有两家在城南。”一位大婶儿插嘴道,“不过城中那间早在出事前就被封了,城西跟城南的两家铺子都快塌了,也就城东的那家看起来还稍微好点。” 苏青墨了然地点了点头,走过去道:“那最近这五个地方,是什么人在打扫收拾?” 老者跟大婶儿闻言互相看了眼,最后却是直接将目光望向了苏青墨的身后。 见状,她与容骁心头猛地一紧,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顺着他们的视线,缓缓转过身去。 “王爷,是我带人在打扫收拾的。”阿晴嫂惨白着一张脸,说得相当没有底气。 早在封氏一族还在的时候,她便是封旭楠安排在城中的暗哨,不仅走遍了大街小巷,更是打通了各个方面的人脉。 由于之前从事情报方面的工作,阿晴嫂自己又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的人物,是以在这次出事以后,她便自告奋勇地与自己当家的一起,帮着城中百姓打扫、收拾,分类,看起来相当清楚每一家每一户的情况。 这样的举动跟手段原先让人看着,只觉得她心思灵巧又有能力,但若是跟眼下的情况联系起来,就不免让人生疑。 毕竟,越能干就说明越了解,而越了解则越容易布下这样精妙的局。 阿晴嫂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暗了下去,自己的一颗心也落进了谷底。 她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又见人群中站起了一个人,指着她道:“我想起来了,之前阿晴嫂客栈用的炉子就是橘子形状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随着这人说罢,就见周围其余人也纷纷点起头来。 “我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她家的东西!” “哼,亏我这几天还对她各种感谢,没想到心思歹毒的哟……” “你懂什么,她以前就路数不正,现在不知道又跟着什么人……” 闲言碎语总是没有好听的时候,阿晴嫂一把扯住身边怒气冲冲的当家的,只一脸平静望着苏青墨跟容骁。 她其实对面前这两人的感情十分奇怪,尤其是苏青墨。 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进入了齐宣来到了珉合城,或许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 在得知封旭楠他们出事以后,她也怨过,也恨过,但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就算没有苏青墨,也可能会是别人。而那时,对方做的说不定还不如她。 她跟着他们走得路不算远,但也足够深刻。阿晴嫂想到这儿深吸了口气,正想着就此跪下的时候,就见苏青墨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淡淡道:“不必下跪,我与王爷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王妃……”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从一开始的任务和目标就是为了珉合城好,又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阿晴嫂一听几乎感动得快要落泪,她擦了擦眼睛,反手握住苏青墨的胳膊:“王妃你不怪我就好,但是……” “但是这件事就算与你们无关,也与你的店脱不了关系。”苏青墨接过她的话,淡淡道,“所以,麻烦你仔细想想,有可能是谁?” 这下可难倒了阿晴嫂,自己那客栈也就巴掌大点,来往都没几个人住,更别说在里面跑腿的了。 她这样想着目光不禁落在了自己当家的身上,这个男人也跟自己过了小半辈子,他的来历她全都清楚,是不可能有本事做到这一步的。 但如果连她当家的都做不出来,店里剩下的那个小兔崽子就更不像是能做出来的人了。 大字儿不识,说话也不利索,这样的人…… 就在阿晴嫂冥思苦想之际,况琴那头却已经带了人回来。 齐刷刷的脚步声瞬时打破了这方凝滞的气氛,众人侧目,就见一行暗卫手里押着几个小二打扮的人正走过来,而为首的那个鼻青脸肿,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样子。 苏青墨与容骁全都不动声色扬起了眉,待到况琴领着人走到跟前的时候,他们异口同声指着那人道:“这家伙怎么回事?” 况琴回头扫了眼:“我也不知道,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不过看起来酒还没醒,说话颠三倒四,舌头还硬着呢!” 苏青墨闻言不禁掩唇一笑:“你不是号称神医吗,不如就帮人家醒醒酒喽。” 哪里听不出苏青墨话里有话,况琴眸底精光一闪,没等身后人反应,忽然转身一指点在了对方穴道上。 无视对方瞬间圆瞪的双目,他两手拉起那人胳膊使劲一拽。 趁着对方平伸胳膊,他双手摸上腰身锦囊掏出镶嵌在内的银针,手法迅速在他几个穴位上一点。 几乎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见那人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后,跌坐在地,满头大汗。 然而一边的阿晴嫂在听到声音后却浑身僵住,她二话不说走上前,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久才道:“阿贵,是你吗?” 阿贵正是她客栈里的店小二,此刻闻言才缓缓抬起了头,见自己东家正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当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掌、掌柜的,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您别生气啊……”他急忙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 阿晴嫂瞧他这样当真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着再说几句的时候却被苏青墨一把拉到了后面。 “放心,你家掌柜的不会责罚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第913章 就你还做内鬼 苏青墨只依稀记得这叫阿贵的小二的大概模样,但或许因为他实在太普通了,导致眼下见了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就怎么也想不起之前的长相来。 她上下左右打量许久,越看越觉得古怪。 而这时就听阿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这脸是昨天……昨天喝了点酒,跟人打了架……” “所以,你这脸是被人打的了?” 眼瞅着阿贵忙不迭地点头就要应是,那早前跟他发生过冲突的暗卫却是不干了。 他冒着火儿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众人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浑身发抖的阿贵道:“你撒谎!昨儿夜里我们哥几个倒是差点被你挠成花脸,我们都还没事儿,怎地你倒是先毁容了?” 那阿贵闻言依旧不敢抬头,只搓着手干笑道:“这位、这位爷,您在说什么,小的不懂啊……” “不懂?不懂那我就让你懂!” 不得不说,容骁跟况琴带出来的人,虽是有胆识有谋略,但脾气也都是不太好的。越是有血性的人,在战场上越是勇猛,但这一点放在平常生活中,就没那么美好了。 尤其是这暗卫早前被众人怀疑的时候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此刻见了罪魁祸首,哪里还肯继续委屈自己? 只见他提起阿贵的领子,一拳就砸在了对方本就肿胀的脸上。 “哎,别打脸,不然等下不好修复。”况琴忽然打断道,说着转向容骁跟苏青墨,“你们说呢?” 苏青墨跟容骁相视一笑,不置可否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那暗卫见状心中很快有数,二话不说转手就给了阿贵肚子上一拳。 闷哼声很快变成了痛吟,最后又转变成低低的呼救。拳头打在肉跟骨头上的声音让其他老百姓们听着各个不禁汗毛倒立,唯有苏青墨一行,一个比一个表情还冷,看着这一幕像是早就司空见惯了一般。 如此单方面吊打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到苏青墨喊了声“停”,那暗卫才终于收了手。 “现在,你懂了吗?”他深吸口气将阿贵甩在地上问道。 阿贵趴在那儿,奄奄一息的样子看起来无比可怜。然而对苏青墨他们来说,往往越是可怜的人,越是可恨。 可即便到了眼下这种时候,阿贵却还是只趴在那儿呻吟不已。瞧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饶是苏青墨他们再好的耐心也全都被磨光了。 “喂小子,大势所趋,今日你若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活着倒是可以,但绝不比死了好受。你与其躺在这儿受折磨,还不如早早开口,告诉我们到底是谁……” “轰!” 况琴话没说完,街道四周却突然想起了爆破声。声音之大,比之放爆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面的晃动当即让苏青墨几人冷了神色,没等他们再有行动,阿晴嫂早已先一步冲上去,提着阿贵的领子一巴掌打了下去。 “你说,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我阿晴嫂扪心自问没苛待过你半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就在阿晴嫂说话的功夫,爆炸声依旧此起彼伏地响着。 如此大的动静不禁让人想起前几日发生的灾难,对那些刚刚死里逃生的百姓们来说,这种声音无疑代表着灾难又要降临。 很快静谧的会场隐约有了骚动,惶惶不安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声“快跑啊”,接着,就见无数心绪不定的人慌乱起身,准备逃跑。 “全都给本王呆着!” 容骁忽然张口,语气冰冷,十分威严。在他说话的间隙,一旁的景清蓝早已飞身跃起,穿过人群,一把从中提出一个男子。 粗布棉衣,长相普通,是那种扔在人群里就能被瞬间淹没的人。 但适才就是因为他喊了那么一嗓子,才导致人群发生了混乱。若不是容骁出声将众人震住,只怕又会伤及无辜。 苏青墨原还打算慢慢磨,总会磨出真相。但在见对方似乎不止一人的时候,她先是侧头小声跟楼澈说了几句,在见对方离开后,才缓步上前。 清冷的眸子扫了扫二人,她道:“声东击西,你们倒是打得好主意。怎么,是非要逼得众人跟我们作对,将我们赶出珉合城吗?” “你、你不要胡说,明明就是你们……是你们想要将我们害死!”那人闻言,不禁大声嚷嚷道。 苏青墨连理都懒得理睬这人,她来回踱步,掰着指头算道:“第一,先是用迷药将暗卫身上的腰牌偷走,然后又伪装成他们的样子,行走在大街小巷的同时,散步我与王爷敏感多疑的谣言。” “第二,在我们所吃的东西里面下药,就算只单单下了我一个人的,但我试毒的举动却会引起众人不满。” “第三,经过昨晚一事,你们怕是知道自己藏不住,所以故意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趁着我们审问的时候声东击西,再度引起人群骚乱。到时如果不小心出个人命事故,怕是又要算在我们头上。” “你们所做的这每一件事,看似无关,其实全都有联系。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将我与王爷一行赶出珉合城。但赶出之后呢,你们有没有想过后面的计划?” 苏青墨停了下来,重新转向二人。 “珉合城虽不是最重要的据点,但有了这座城,多少在地理位置占据了上风。就算日后要打仗,也全都要经过这里,而身为一方霸主,自然可以早作准备。目前跟我们横竖都过不去的无非就是苏钲,但以他的手段,绝不可能派你们这两个废物来动手,所以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 苏青墨有条不紊的表现让在场鸦雀无声,就在众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阿贵跟那男子身上的时候,却又听上首的她轻笑了一声,语气饱含嘲讽。 “早前楼澈所说你们下在汤里的药是叶家独产,可我手边姓叶的两位却是早就被逐出家门的,连他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怎么你们会知道?” “而据我所知,眼下能派得上用场,且姓叶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叶萧,他跟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914章 姓叶的不止是他 苏青墨这话说完,除却他们一行之外的其余人,全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你、你们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要剐你们随便,什么叶什么萧,别想着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安在我们身上!” 那男子喊得激烈,挣扎得更是激烈。 苏青墨眸底利光一闪,扫了眼那边表情严肃的景清蓝,便知对方可能也发现了这个人是有一点功夫在身的。 否则都已经被他扣得死死的,怎么还可能挣扎得如此厉害? “呵,没想到你一个连大字儿都不识几个的人,竟然还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们就等等看,看到底你们跟那姓叶的有没有关系!” 苏青墨这话说得无心,但在身后叶家姐弟听来却隐约有点不舒服。虽说他们知道苏青墨并没有怀疑过自己,可姓叶的这三个字,无疑还是给他们身上补了一刀。 让他们隐约觉得,心有不安。 时间缓缓过去,周边的震动终于停了下来。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一声轻笑自周围响起,清脆如铃,宛若一汪清泉灌注人心。 众人回首,见楼澈一脸悠哉走了回来。那模样气度加之暖煦的阳光,简直叫人看着心颤。 “妈的,都这个功夫了他还在耍帅!”况琴相当不爽地瞪了一眼,“你们也不管管他!” 苏青墨跟容骁同时耸肩,这人要是有廉耻之心他们还能管管,但对这种臭不要脸的,他们觉得还是没有必要挽救了。 “不得不说,你们这手段当真是幼稚得令人发指了。” 楼澈走到了跟前,“叮里哐啷”扔下了一堆东西。 蜡烛……炮火……木柴……火油……还有一些莫名其妙,但看起来就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对了,还有这个。” 楼澈说着又从手中的布包里抽出两间袍子,模样跟花式一看便是跟南字军一模一样,但除了容骁跟况琴等人,其他人可看不出什么不同。 “你……这是……”一见到这些东西,阿贵跟男子表情微微一变,正想着说话,却被楼澈当口一人一巴掌。 “吵吵什么,本大爷话还没说完。”他不满地哼了声,“别跟我说这些都是我随便找来的,你,王小二,城东药铺的伙计,平日里住的房间下面就是库房,库房角落有一个筐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件衣服。” “至于你,阿贵,阿晴嫂的铺子下面虽然没有地窖,但是三步之外的那家酒馆下面却有。听说你一直是那儿的常客,这东西便是在那里发现的。” 两件衣服,两个出处,这便坐实了南字军身份被伪装一事。而阿贵跟王小二尽管死不承认,但对熟悉二人的百姓来说,此刻却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你二人所为……”楼澈说着,看向况琴,“就要劳烦三皇子出马了。” 况琴白了楼澈一眼,一点都不想听他指挥。然而更知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将手中药包拿出,一边示意暗卫跟景清蓝按住这两人,一边手执银针开始动作。 他手法飞快,旁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但就在这样快速的扎针下,可见阿贵脸上的肿胀缓缓消了下去,而另一边王小二的脸上也露出了原有的疤痕跟褶皱。 少顷,他从锦袋内掏出一个瓷瓶,将内里青绿色的药汁倒在掌心,在两人脸上狠狠一拍! “啪啪”两声,伴随着两道痛呼,景清蓝他们终于松了手,就见阿贵与王小二都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这是……叶家秘术?” 叶繁花的一语震惊拉回众人思绪,苏青墨一脸疑惑看去,却见她跟叶时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 “叶家秘术,那是什么东西?”苏青墨问道。 叶繁花秀眉轻蹙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楼澈再度一笑:“秘术,神秘之术,多是被禁或者没有传承下来。依着刚才这情况,看来是有人故意传授此术给二人,让他们掩盖了自己原有的样貌,以此在城中埋伏。” “所以怕是有人早就盯上你们了。”楼澈笑得更加灿烂道。 苏青墨懒得理会这不怕事大就怕没事的人,只向叶繁花道:“是他说的这个意思吗?” 叶繁花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一半一半。” “秘术的确是没有传承或者多数被禁,但却只在主家,而非叶萧所在的分家。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他所为。” “不是他,那会是谁?”景清益疑道。 苏青墨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只觉得事情突然向一个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她垂着的手紧了松,又松了紧,脑海里不断转换自己所知道的那几个叶家人,却又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阿墨。”这时,容骁一声轻呼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抬头看过去,见他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声,那断掉的一根线忽然就连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公主!”又一声呼唤惹得苏青墨回了头,在见月影忽然跪倒在地一脸痛色望着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几乎已经有了数。 上前将人扶起,她什么话都没说。紧握着月影,察觉她两手冰凉,连带着苏青墨自己也浑身发起抖。 “说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公主,我……” “那日回城的时候,若不是有月晓突然出现,你怕是早就告诉我了吧?” 苏青墨语气平静,但眸底的波澜让人看着心颤。月影的声音莫名哽咽起来,她深吸口气,道:“公主,叶家的人,你忘了最最重要的一个。” “叶茹贞,你的母后,皓月的圣女,更是这天下人命数的掌控者。” 即便脑子里已经想到,但在此刻听来,苏青墨还是浑身一震。看着月影一脸沉痛,她几乎快要窒息过去。白皙的手指在对方手背几乎印出了指甲印,她紧咬着唇:“皓月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915章 这个世界,什么都会变 这件事,怕是还要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当时况琴、月影还有阿晴嫂跟莫笑四人分为三拨,各自领了任务去追踪叶萧他们的线索。 虽然这一趟不过就是顺路,他们前两拨也在踏上皓月境内以后就停止了搜索,但对于那两人的下落还是处处留心的。 后来到了皓月,由于莫笑已经先一步到达并说明了情况,所以莫麟已经将人马准备好,只待他们稍作歇息后启程。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短短一晚上的歇息,却险些出了大事。 先是派给他们的部分人手突然上吐下泻,一个个脸色惨白根本不适宜长途路程。 莫麟见状便觉得有异,一边吩咐众人继续佯装,另一边却私下调换了一批人手,准备第二天出发。 可谁想就是他跟莫笑几人都外出筹备这件事的时候,月云升的宫殿因为少了最重要的守卫,竟然被刺客侵入。 虽说宫殿内还是留有月云升的贴身暗卫跟守卫在,可不知对方到底是太过清楚他们的底细还是有人泄露了秘密,那些前来的刺客招招命中要害,不仅抵挡了他们的攻击,并径直将众人逼入了月云升的寝殿。 而月云升虽然身居高位,但早年也是有些本事的人。见到这个情况不慌不忙抽了长剑开始应对,一来二去倒也不见有人占了上风。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之前因为中了醉生梦死以后,身体一直都很虚弱,虽然现在好了大半,但如此激烈的运动却不适合进行太久。 对方人手众多,时间再一长,月云升就觉得有些吃力。而这时好死不死的是叶茹贞竟然突然冲了过来,原本看来是准备给月云升帮忙的,可万万没想到来的那些人竟然对她所有的灵力免疫。 “公主你也知道,陛下跟圣女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对方全都是精壮的年轻人,且各个武功了得,所有没一会儿陛下他们这边就被逼入了死角。”月影说着,长叹一声,“我听说当时有一把剑是直冲圣女去的,陛下这些年一直觉得有愧于她,所有想也没想就自己冲了上去。” 一边是老年人,一边是青年人,结果,不言而喻。 “索性莫麟大人察觉到不对劲,急忙带了莫笑赶回来,这才没能酿成惨祸。但陛下受伤已是事实,那一剑虽然偏离了心脏,但以他的身体情况,还是……” 月影一番话说的苏青墨险些站不稳,幸好容骁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一把揽住,这才没有摔倒。苏青墨怔怔望着月影,少顷目光移开,落在另外几人脸上。 在见他们全都是一脸凝重的时候她却忽然笑了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咬着牙,紧握的拳头恨不能全都砸在这些人身上! “你们,到底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带着人回来!” 多么悔恨啊,月云升与她非亲非故,却对她做了身为父亲能做的所有事。疼她,爱她,宠她,甚至不惜将手里的江山都交给她。 而她呢,明明是他仇人的女儿,却一边享受着对方的宠爱,一边矫情地怀疑对方的动机。 争吵过,闹过,恨过,最后害得他中了醉生梦死险些死掉,而这一次,又是因为她的事,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苏青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然后盘旋在她周身。她哆嗦着想要就此冲出去,冲回皓月,冲到月云升的龙榻前。 她想跪下,想说一声父皇我错了,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公主……公主……求求你别这样……” 月影一看就知道苏青墨在自责,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们便商量决定暂且不告诉她的原因。 可是谁能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区区两个国家,发生着不同的事,最后却全都能连在一起。 容骁一边替苏青墨顺着气,一边瞧着月影的神色。心知她可能还有话要说,但在眼前这个地方却是不能说太多。 他示意莫笑带人先将众人看着,这才带着其余人退回到了内院。 在见月影一直惴惴不安地搓着手,不由扬声道:“月帝受伤以后,还出了什么事?” 月影急忙摇头:“出事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苏青墨突然抬起头,“跟叶茹贞有关?难道是她在捣鬼?”苏青墨忽然又道。 她在冷静过后突然就想起了月影最初的提醒,此时见她这么为难,便猜到了事情可能有异。 “不是不是,公主你别着急。”月影急忙握住她的手,“是我……我后来晚上跟小池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突然就听见暗处有一些声音。” “小池不会武功,我便让他在原地等着。可等我靠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人影,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声音。” “你听到什么?”苏青墨紧张道。 月影咬了咬嘴唇:“我听到……我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什么命数,什么牺牲,然后又有女人说她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 “我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总觉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跟圣女一样。可除了这隐约的两句以外,我再也没听到其他声音,不得已只能跟小池一起离开。” “可……可就是那天晚上,陛下的情况却突然加重了,当时有太医说已经救不活了,我们正准备要通知你跟王爷的时候,圣女却站出来说不必。” “她用她最后的灵力替陛下护住了心脉,然后吩咐莫笑先带着月晓离开,而我们一行在陛下情况稍微稳定以后再启程。” “我不懂她当时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从她的样子来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哈,她能不下定决心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句话听过没有?”就在这时,一旁的楼澈却忽然嘲笑出声。 苏青墨本就脑袋一片混乱,一听这声音猛地转过头去:“你什么意思?” 楼澈闻言耸了耸肩,一指点向容骁,最后却落在了月晓身上。 “我的意思,自然是跟你儿子带回来的那些糖有关的。” 第916章 圣女的目的 自打苏青墨上次提醒了之后,楼澈这人当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一股脑的全都往外抛,完全不管你是不是能受得住。 苏青墨闻言愣神了好半天才将将回神,她下意识侧目看向容骁,见他却是一脸平静,心口莫名变得起伏。 “你……已经知道了?”她诧异道。 容骁眉宇间平添一抹皱痕,他望着苏青墨,少顷抬手轻抚她面庞。 声音缓和且语气平和,容骁将那一日自己跟楼澈在城门口的话全部告知于苏青墨。看到她因月晓一路捧着带毒的糖果而欢欣鼓舞的时候,眼中满是绝望,显然也是心有余悸。 毕竟,如果不是楼澈先一步发现端倪,此刻珉合城这表面和谐的画面,怕是也不会出现。 深吸口气,苏青墨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缓缓转向一直安静呆在叶繁花身边的月晓,见小包子正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苏青墨鼻子莫名一酸,险些就哭出声来。 “娘亲乖乖,娘亲不哭。”月晓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圣女啊、陛下啊还以为是皓月有了什么情况。 见自己娘亲一脸痛色,他急忙上前用小胖手在她脸上摸着,一边呼呼,一边道:“有晓晓在,晓晓帮娘亲打坏人,咬死他们!” 苏青墨却是笑都笑不出来,拉过月晓一把抱住,长呼口气道:“晓晓,娘亲有事情想问你。” “娘亲你说呀!”月晓从她怀里冒出个小脑袋道。 “你之前帮娘亲准备的糖果,除了小爹以外,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苏青墨问的隐晦,就怕给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可是月晓却不见得全都能听懂,他眨巴着大眼睛望了苏青墨好一会儿:“唔,那些宫女太监们算吗……因为他们有给晓晓打过下手……” 能给月晓打下手的都是贴身伺候他的人,那些人全都是莫麟跟自己一手挑出来的,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 苏青墨当即没了办法,只好求助地望向容骁。 容骁见状走过来将月晓拉走,俯身蹲在他面前,顿了顿才道:“这么说吧,晓晓你在离开之前有没有见过圣女?” “圣女?”月晓偏着脑袋,“是说外婆吗?” 恩,应该也算是他外婆,容骁点了点头。 “有啊,她还给了晓晓很多药草啊、防身用的东西呀,后来是小爹觉得太麻烦了才让我全都放下的。” 容骁眼睛微眯:“那她有没有问你什么?” “问我?”月晓小眉头皱了皱,“没有问什么,就是嘱咐我注意安全,给你们带好……啊对了,外婆她有问我要不要带东西给你们,我就跟她说我给娘亲带了糖果,这样就不用吃那些苦药了!” 月晓说得欢快,说完却见苏青墨跟容骁的脸色同时一沉。 尽管他年纪小,但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多少也懂些大人们的心思。小胖手很快搅在一起,试探性地道:“唔……是不是晓晓说错话了?” “没有,你没说错。”苏青墨此刻也蹲了下来,“你跟外婆说完刚才的话,她是不是让你把糖果拿出来给她看?” 月晓点了点头。 “那她有没有拿过去拨弄?”容骁也问道。 月晓继续点头。 “那最后……她有没有嘱咐你这个东西不能经常吃,每次吃一颗就行,除了你娘亲以外,其余人都不可以碰?”容骁又问道。 月晓此刻的小眼珠子已经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了:“爹你怎么知道啊,外婆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还叫我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别人眼馋!” “可恶!” 一听这话,倒是身后的况琴几人受不住了。 身为圣女,叶茹贞早前做过什么,之后又做过什么,其实大家都不太在意。毕竟只要她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就算她是个十恶不赦的老妖婆,大家也会拍手欢迎。 可眼下为了对付苏青墨,她的女儿,她竟然设计下套给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她的亲外孙! 这样的手段简直猪狗不如,跟那苏钲又有什么区别! 苏青墨重新站了起来,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人累,心更累。 叶茹贞先是利用月晓给他们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之后又派了阿贵跟王小二这么两个渣滓来给他们使绊子。 这一系列的事看来并非是要取他们性命,但却显然是要将他们逼走,逼离开齐宣。 而一旦到了那时,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个皓月。 “月影,你刚才说听到她说绝不会允许什么情况发生,所以会不会是她也是受人所逼才……” “受人所逼是必然,但要看是受什么人所逼。”却是容骁接过话,淡淡道,“眼下咱们最大的对手就是苏钲,但以他对叶茹贞恨之入骨的感情,怕是绝不可能这样冒然找上去,更不会在有能力进入皓月以后还不大开杀戒。” “可除了苏钲以外,还有谁呢?”况琴皱眉。 四国分布,他们手握两国,苏钲既然已经被排除在外,那么剩下的……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这样一想,很快抬起头来,纷纷把视线投在了况琴身上。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 况琴本也在沉思中,察觉到周围异样这才抬起头。可惜那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首先就觉得不对,悬着的心“哐当”一下落入谷底,周身汗毛泛起,一股寒气自脚底升上来。 二话没说他转身就跑向会场,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抓起阿贵的胳膊,一把抽出旁边暗卫的佩剑就刺了过去。 手起剑落,血色蔓延,然而预想的皮开肉绽的画面却没有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一层肉皮从他手上滑落在地,那狰狞的剑孔之下,是一个早就贯穿了的窟窿。周围的伤痕已然愈合,但本该是骨肉所在的位置上却镶嵌了一块牌子。 质纯,耀眼,厚重,一看便知是上等的黄金所造。 然而越是优质的东西越能体现出一个事实,就如此刻况琴看到那个牌子时,脸上露出的嘲讽表情。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他缓缓转向这才走上来的苏青墨等人,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 第917章 出其不意的南帝 况琴的举动让众人震惊,却唯有容骁冷了脸色,沉默不语。 满心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解答,他就算再怎么不明白,在看到那镶嵌在手臂中的黄金牌子的时候,一切不言而喻。 擎南国独有的臂牌,独属于南帝领导的一个类似于暗卫的组织。 里面的人各有本事,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市井小贼,但凡是能被南帝看得上眼的,就都会被收入麾下。 尽管面前的阿贵看起来相貌平平又本事一般,但能在珉合城,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埋伏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阿贵似是万万没想到况琴会如此,他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少主子,良久,散去那唯唯诺诺的态度,垂首盯着胳膊不语。 此间表现看在众人眼里情况各异,但很显然说明整件事都跟南帝脱不了关系。 南帝,叶家,叶茹贞,这三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成了一体,给他们设下了一个接一个的圈套。看似要把他们逼死,实际却只想让他们离开珉合城。 而一旦到了那时,苏钲自然会堂而皇之地接管这里,那么南帝那边的意思…… “我想起来了,阿贵就是在你们来珉合城之前到我店里打工的。”这时,阿晴嫂一语拉回众人思绪,她看着阿贵,脸色很难看。 那时候珉合城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注意力跟任务全都聚集在苏青墨等人身上,倒是从来没想过身边会有这么一个南帝安排的眼线。 虽说阿贵之前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看来他一直静候不动,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况琴在听到这话以后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转身,一脚踹过去:“那死老头子派你过来做什么?” 阿贵被踹的口吐鲜血,但他仍旧跪回刚才的位置,头也不抬道:“三皇子,事已至此,您还看不明白吗?” “你?” “四国大乱,容召那位虽然看起来不人不鬼,但起码是个人物,不然又如何将你们逼到如此地步?眼下他是还在闭关,你们才能在这这儿有所作为,可等他出关了,哪儿还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阿贵这一番话招来的自然又是况琴一顿飞脚,原本就受伤的人此刻更是奄奄一息,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求饶过半句。 容骁担心况琴继续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在一把将他拉到后方推给了景清蓝等人后,自己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平凡到尘埃里的客栈小二。 蓦地,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阿贵,刚才那番话,是南帝的意思吗?” 阿贵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状,容骁倒也不生气,双手后背来回踱步:“虽说你是南帝的手下,但听你刚才那番话,似乎还不太了解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什么意思?”阿贵最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禁抬头怒道。 容骁一笑:“本王的意思,是说以你的身份跟地位,永远不会明白帝王所想。” 南帝再不济也是一国之君,但凡是皇帝,没有一个不想一统天下。 四国大乱虽然对他们而言危险重重,可对皇帝来说却是绝佳的机会。只要处理得当,在解决麻烦的同时还能够获得如此殊荣,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然而容骁毕竟跟南帝打过交道,那老头虽然心机很沉,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 尤其是他在明知自己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的情况下,就算真有能统一天下的机会,他也不会自己去做。 而是一定会交给自己最最疼爱的儿子,况琴。 他们在擎南的时候,南帝不惜协助他们毁掉自己的大儿子,毁掉一个百年世家,就是为了给况琴铺路。眼下路就在眼前,南帝再怎么心急也不可能真的跑去跟苏钲联手。 毕竟连他自己都说那是个不人不鬼的家伙,一个人,怎么能跟畜生谈交易呢? 想至此,容骁看着阿贵的眼神越发深邃。少顷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捏住阿贵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说,你的上家到底是谁?” 阿贵被钳制地我无法动弹,他恶狠狠瞪着容骁:“平南王,你说的我听不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又何必……” 话没说完,就听“咔嚓”一声,容骁手指上移,瞬间戳断了他的鼻梁骨。 听着耳边响起的哀嚎声,容骁表情不变,又道:“本王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动粗,可你若继续这样嚣张,那本王也只能陪你继续玩下去了。”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阿贵吼道。 容骁咂舌,摇了摇头:“死倒是容易,可生不如死却是折磨人的好手段。问题本王已经说了,现下就等你的回答。” 他说着,手指再度一移,戳上他的肋骨,又是“咔嚓”一声响。 阿贵冷汗直流,两个眼珠子几乎快要爆出来。然而容骁看着他却面无表情,起身接过一旁苏青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就算南帝真想跟苏钲联手,也绝不可能告诉你这种小角色。除非是有人泄露了秘密,又或者是有人假传了旨意。” “可纵观眼下的擎南,大皇子已成废人派不上用场,叶家也死的死伤的伤一滩污水,能够说上话的人并没有几个。所以本王想应该不是有人泄露了秘密,而是有人假传了南帝的旨意吧?” 容骁自顾自说得欢快,阿贵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况琴就算再怎么不了解情况,眼下到了这时也不禁反应过来。 他快步上前,扯住容骁的衣袖道:“阿骁,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骁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再度看向阿贵,他唇边笑意散去,只余阴冷。 “听说擎南二皇子况南生性懦弱,身体又不好,众人只觉得他废物,却不知他识人了得。南帝手下几乎一半的人都是出自他的筛选,看起来各个都是废物,但却全都派上了用场。” “只是因为当时擎南的状况,他明明很有本事,却只能被当做是一个废物。阿贵,你说这样的人,身在皇室,又怎么可能甘于现状呢?” 第918章 人,不可貌相 “这不可能!” 容骁一语落下,却是况琴突然喊了起来。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好友,两眼迷茫,显然并不赞同他刚才所说的内容。 他虽然早早就离开了擎南一直奔波在外,但这么些年,唯一关心过他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二哥。 明知他其实只是口是心非,却从来不戳破。时不时地派人寄信给他,一边关心他是否安好,一边将擎南的现状告知于他。 他并非不知道况南在擎南国的情况,也曾生过要将他带走的心思。可况南却说一切都是命定,人,一旦遵从了命运所指,就很难再会想要去抗争什么了。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的二哥,那个善良又多愁善感的二哥。 现在有人告诉他你二哥其实野心勃勃,不仅想要除掉你,还想要跟一个人鬼不知的东西合作,试问,谁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容骁静默看着况琴,知道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但是联系整个大局来说,况南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人。而虽然是可能,但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兄弟。眼看这两个人此刻都因为被至亲背叛而情绪低迷,他长吸口气缓缓叹出,再一次转向已然目瞪口呆的阿贵。 抽出一边暗卫的佩剑,他动作轻柔却十分精准地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你越是不说,本王就越会觉得此事跟况南有关,待解决了你,本王自会前去擎南找他问个清楚。”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加深手上力道。眼看着一道血痕出现在对方脖颈,他忽然一笑:“不过到那时,况南必定知道是你出卖了他。阿贵,你看起来并非是孑然一身吧,虽说你死了他可能会出于道义照顾你的家人,但如果被他知道是你出卖了他……” “你……你卑鄙!”阿贵疼得要死,却只能嘴上逞强。 容骁毫不理会,一边加大手中力道一边道:“卑鄙无耻一向是对敌人的最好手段,但只有识时务者,才能认清这个现实。” “别!别杀我,我说!我说!” 果然在容骁的威逼之下,阿贵还是怕了。他扯着嗓子嚷嚷着,紧闭双眼只怕那长剑落下让自己身首异处。 “说。”收回长剑,容骁冷道。 “早前、早前的确是陛下派我来珉合城的,目的就是盯着三皇子,以防他有不测的时候可以出手。但后来你们闹得动静太大,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了,所以我就尝试联系陛下那边,而跟我对接的便是二皇子。” “那时二皇子在听了我说的事情以后,只让我等消息。我一个人,除了乔装打听消息外没有其他本事,就只能一直等。结果谁知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多月,直到你们出了事,二皇子所说的援兵都没有出现。” “再后来听说你们去了擎南,我想着这样应该就没事了,正打算也跟着一起回去的时候,二皇子却突然找到了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况琴急道。 “二皇子说……说尽管三皇子你没有性命之忧,但伤的也很重,陛下知道了很生气,要我以死谢罪。但他说我是他一手挑出来的人,因为这种命定的事情就没了性命实在太不值得,所以便让我……让我以后跟着他,听他的命令。” “我那时实在是太怕死,所以就答应了。结果在这儿一呆就是好几年,直到前一阵子接到了二皇子的消息,他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你们逼离开珉合城……” 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儿,期间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早在五年前,况南就想眼睁睁看着况琴他们去死,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计划落空,只能静候下文。 他们一行在擎南的时候,因为怎么说都是在南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况南才一直没有行动。而在他们刚刚离开以后,擎南那边就出了事,惹得他们一行人回归,却好巧不巧地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麻烦。 况盛跟叶家,这对南帝来说是麻烦,对况南来说更是。 毕竟南帝对况琴的疼爱都是私下里少有人知的,况琴一定不会回到擎南掌管大局,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他了。 几十年的隐忍不堪换来自己想要的凰图霸业,这样的交易,很值得。 况琴此刻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过一般,他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作。 他的二哥,那个一直对他好到不行的二哥竟然是这样,这简直……太让人觉得讽刺了。 “阿贵,你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吗?”少顷,况琴淡淡问道。 阿贵一愣,总觉得这三皇子声音里面藏了什么。他咽了口吐沫,很是小心道:“小的、小的不清楚,只是眼下二皇子已经跟那苏钲联手了,他原想着等我将你们逼离开以后就对擎南下手的,他说那一天他等了很久……” 阿贵的话没有说完,一道剑光却从众人面前闪过。 况琴手中多出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喉咙,“咯咯”的声响自他喉咙里发出,他两眼圆瞪,最终直直躺倒在地。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去劝,况琴这样的反应,其实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况琴浑身发冷,颤抖的双手几乎握不住剑。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缓缓将剑抽出,那刺眼的鲜血沾湿了他的袍角,他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露出一抹绝望的笑。 “阿骁……”他声音低弱,“我想回去了。” 知道他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容骁淡淡“恩”了声,从他手中接过剑,扔到了一旁。 “阿骁,你说人活着为什么一定要受这么多的折磨?”少顷,他再度开口,笑问道。 那笑容刺眼,更令人绝望。在场的每个人看到都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活着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享受,而是抗争,是努力,是改变现状。 可他们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机械地拿起长剑,挥舞,直到连自己都倒下了。 “因为,这才是活着吧。”容骁淡淡说着,望向远处。 第919章 下回是何时 最后,珉合城还是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老百姓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怎么看的,苏青墨他们已经无暇再去顾及。毕竟眼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叶茹贞跟况南这两个幕后黑手,包括已经不知道逃去哪里的叶萧和顾暖。 在经过简单的商量以后,珉合城这边由景家兄弟和叶家姐弟还有阿晴嫂五人留守,一方面是因为景清蓝无比清楚城中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两家都本事了得,如此就算是苏钲本人来了,以他们的能力还是可以抵挡一阵子的。 莫笑带来的莫家军也会留守一部分继续帮助城中百姓重建家园,而莫笑则要跟月影带着月晓回去皓月。尽管说有叶茹贞在的地方并不安全,可多少有莫麟坐镇,莫胤和月岚他们也会帮忙照顾孩子,总比让小家伙跟着他们风餐露宿来得好。 不过此去擎南危险重重,上有一个不明心思的南帝,下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况南,外加苏钲在一旁虎视眈眈,光凭着容骁、苏青墨还有况琴三人,只怕到时候会应付不过来。 这一日苏青墨与容骁刚刚送走了月晓他们,小包子前后跟自己爹娘在一起连五天都没有,自然闹腾的不行。 苏青墨跟容骁心里自然不好受,尤其是容骁,本来就错过了自己儿子成长的五年,后来好不容易相认,也没待几天就离开了。眼下父子欢聚还没有几天又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而这一走,谁也说不好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月晓虽然才五岁,但平时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这一次也是真的伤心了,所以从一早上就开始哭闹不休,整个人扒在门框上怎么都拉不走。 莫笑跟月影自然没办法,苏青墨心有不忍更舍不得说他,最后将孩子劝走的重任就只能落在容骁身上。 可看着往日笑颜如花的小包子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他也是心里一酸。 “晓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这样闹。” 月晓闻言,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继续哭道:“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做男子汉,爹爹娘亲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心尖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容骁俯身下去将孩子抱起,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道:“我们不要你啊,是谁跟你说这种话的?” “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们……”月晓哭道,“晓晓已经长大了,可以帮爹娘的忙,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呆在宫里……” “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有你小爹还有月影他们陪你吗?”苏青墨此刻忍不住插嘴,走上前替他擦了擦脸。 “不一样,那不一样……”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我想要娘亲抱我睡,我想要早上睁眼就能看到爹爹,我想要你教我读书认字,想要爹爹教我练武。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爹娘陪,为什么我就要一个人,呜呜……” 月晓越哭越厉害,说出来的话也更让苏青墨他们心酸。 眼下已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孩子,她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这时就听容骁道:“晓晓,因为你的爹娘跟其他人的爹娘是不一样的。” “别人的爹娘要顾着小家,可你的爹娘要顾着大家。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但晓晓你要记住,你是出身皇室的人,你的爹娘都不是一般人,这就注定了你跟其他孩子不一样。” “爹娘也舍不得你,也想陪着你,可是如果爹娘不去解决一些问题,咱们以后还是无法在一起。” 月晓一脸懵懂,说不懂,似乎又懂,可是说懂,他心里还是很委屈。 他使劲儿吸着鼻子,小脑袋一转就见苏青墨也背过头在哭,心里面莫名有些难过,责怪自己竟然让娘亲担心了。 “爹娘,你们是要去打坏人吗?”这时,他忽然问道。 容骁此刻也已经忍不住,只哽咽了声音“恩”了一句。 “那你们答应晓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晓晓会乖,会听话,会努力学本事,就可以帮着爹娘一起打坏人了!” 他的雄心壮志在此刻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感伤,但那认真的模样却惹得人心口生疼。容骁跟苏青墨谁也没有再说话,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享受这短暂的让人难过的团聚。 而下一次,还不知是何时。 就在忍着难过看着莫笑他们带走孩子以后,苏青墨与容骁彼此相携,静站在城门口。 此刻冷风吹过,扬起二人墨发飞扬,彼此相缠,正如他们紧紧相握的双手一样。 可那漫无边际的空寂跟哀凉,却很快蔓延而出。 没有人说话,却处处都是话。 “等一下。”就在容骁拉起苏青墨的手准备回城准备第二日前往擎南的时候,就见苏青墨忽然将他扯住,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来人身着一身黑衣,高束的马尾在头戴的斗笠中甩出,整个面容都被隐在黑纱之下,此刻正随风飘扬。对方腰间佩了一柄长剑,身子似乎有些虚弱,每走一步,身形都要晃了晃。 莫名就觉得来人眼熟,苏青墨眉头紧锁拉着容骁快走几步,然而还没等她靠近,却听容骁忽然道:“阿婉?” 阿婉,早前跟着他们回了皓月,之后又孤身一人离开说是想去各地历练。眼下出现在这儿也不知是为何意,只是瞧她的气态,似乎跟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眼中没有波澜,更少了曾经对容骁的眷恋。她顺从地抱拳一礼,苦笑道:“幸好赶上了,也不枉我累死了三匹马。” 听她这话里有话的意思,苏青墨道:“阿婉你……” “王妃别误会,我并不是来找事儿,只是听说了最近珉合城出的事,一直想要过来给你们帮忙,但路上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今天才赶过来。” 说着,她取下头上的斗笠,连带着遮在面上的面纱也被取下。 一条食指长的刀疤出现在她侧脸,看起来是那般触目惊心。而她自己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扬唇一笑:“说来也幸好赶着你们还在,我有一点发现想要告诉你们。” 第920章 偶遇不该遇见的人 阿婉的出现本来就足以让二人震惊了,此刻听她这么说,更让二人心惊不已。 带着阿婉回到住处,苏青墨递上一杯热茶:“先不说其他,你怎么会……” 不知该怎么开口,苏青墨有些抱歉地看向阿婉。阿婉见状却是大方一笑,手指着自己的脸:“很丑对不对?” “阿婉……” “没关系的,不过都是些身外物,这么久若我还计较这些,怕是真的会让我九泉之下的大哥失望了。” 她饮下一口热茶,顿了顿:“你们也知道,自从苏钲暴露本性以后,四国全都乱七八糟。我本想着沿路回去容召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到你们的,结果在经过擎南边境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情况。” 擎南那边的情况正是眼下苏青墨和容骁最关心的,闻言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我发现一些……怎么讲,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容骁皱眉。 “恩,他们的打扮和口音并不像是四国中的任意一个国家,可却各个本事高超,就像是有人将他们故意留在那个地方培养一样。” 苏青墨闻言垂首不语,实在难以想象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那你的脸……是在那里弄的?”这时就听容骁问道。 阿婉摇摇头,放下茶盅:“其实我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口音,但用手比划多少还是可以沟通的。他们的族长告诉我,他们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一直没人发现他们,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找到那儿。” “虽然他们打扮奇怪,口音又不通,但接触下来都算是和善的人,并无恶意。我当时心想如果有这群人成为助力,咱们对付苏钲应该有把握,所以就决定先留下来。” “我的武艺一直是王爷教的,但是根基不稳,所以一旦遇到长时间战斗就会难以招架。我在那里逗留的时间跟他们的人切磋了一阵,倒是收获不小,可就在我跟他们混熟了准备试探一下他们意思的时候,又闯进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男一女?”苏青墨忽然出声,神情古怪,“难道是……” 阿婉见她表情诡异,便点头:“是顾暖跟一个叫叶萧的男人。”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跑到了那里,苏青墨当即觉得头疼不已。但见阿婉似乎还有后话,她先按下心头不安,示意她继续。 “他二人当时看起来一身狼狈,尤其是那个男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我心怀有异就先隐藏了起来,后来还是听族长说才知道这二人是从齐宣逃出来的,我当时就联想到了你们。” 说到这儿,阿婉不禁叹了一声:“因为不清楚那两人到底要干什么,我便决定夜探他二人所住的屋子。结果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什么事?”容骁这时也紧张起来,严肃道。 “是关于擎南的,那个男人似乎跟擎南哪一位主子有所联系,对方给他的任务是要将你们活活拖死在齐宣。可见他那样我便知道行动失败,眼看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对方突然说出了南帝两个字。” 就像是一块石头轰然落地,砸在苏青墨心尖的同时,也让容骁脸色一沉。 阿婉一见他二人这个表情,当即停下来:“怎么了?” “没事,你先继续说。”容骁示意道。 阿婉点点头:“我在听到对方说起南帝的时候也很诧异,后来再仔细一听才得知正是南帝给他们下达了命令,说要将你们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 “这不可能啊……”苏青墨忽然道,“以南帝对况琴的心思,怎么会把他也算进来?” 阿婉并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换了口气才道:“那个男的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既然南帝想将你们困死在这儿,不可能没想过其他情况,还让你们多了一员大将,叫楼什么……” “楼澈。”容骁淡淡出声,神情严肃,“他的意思是,南帝可能都清楚情况,却骗了他?” 阿婉连连点头,没有再说话。 毕竟话到此,对十分清楚局面的苏青墨他们来说,应该已经清楚情况了。 南帝从来都不是局外人,他甚至一直就坐在局中。 他跟况南两个人,看似手段如出一辙,实际他却在反其道而行。 看似是在害他们,实际却是在帮他们。 如此看来,南帝此刻的处境估计有些危险。 “那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捋清楚了这层关系后,苏青墨急忙问道。 “后来我便离开了,在告诉族长不要暴露我的行踪以后,那几天倒还算平静。可那个男的却很不是个东西,我之前说过在那里居住的人多少多有本事,武艺高超不说,还有一些特殊的武器跟手段。那个人似乎看中了这一点,于是想要控制他们。” 阿婉嘲讽一笑:“也不知他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竟然想在水里下药。可惜那里的人一早便察觉了这一点,在赶他们出去的时候,顾暖却不知怎么了,突然爆发了。” “爆发?” 这个词儿可是用的让人深思,苏青墨正在不解之际,就听阿婉道:“说来,她爆发的样子,倒是跟你启动凰图时候的样子很像。” “天色大变,灵气大增。她浑身上下都泛着红光,双瞳殷红,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 倒吸一口冷气,苏青墨重重坐回凳子。 这一幕何其相似,却并不与她有关,而是与红殊有关。 天色大变,灵气大增,双瞳殷红,这是圣女的力量。 可顾暖不就是个普通人,她身上怎么会有圣女之力? 暂且压下心头疑惑,苏青墨看向阿婉,就听她又道:“就在顾暖力量爆发以后,也不知为何,那族里的人突然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他们毕竟照顾了我这些日子,我看不过就冲了上去,脸上这道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索性阿婉在容骁身边学习多年,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一上去就冲着阿婉打过去。虽说她事后也受了重伤,但集那一族之力,终究还是将他们打败。 “那现在呢,那两人去了哪里?”闻言,容骁皱眉问道。 第921章 风波不止,挑战不断 阿婉闻言皱着眉想了想,才道:“我与那些族人合力将他们赶走,看他们逃跑的方向似乎是往擎南去了。” “不过那个男的身受重伤,顾暖看样子也伤的不轻,就凭他二人能否活着回去还是不知道呢!”她紧接着道,“怎么了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容骁轻摇了摇头,修长的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苏青墨坐在一旁也是同样沉思的表情,二人同时的静默导致房中气氛一下僵住,唯有阿婉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无措。 “阿骁,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这时,门外一道声音打破了房中寂静。 三人齐齐侧头,就见况琴一脸憔悴走了进来,却在看到阿婉的时候当即愣住。 “阿婉,你怎么来了?”毕竟是老相识,况琴一眼便察觉出她的异样,但又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 而阿婉早已是见怪不怪,她大方一笑扯着况琴也坐下,先是将自己刚才所说的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才道:“眼下也不知王爷跟王妃是什么打算,不过我怎么听你刚才说收拾好了东西,你们是要出远门吗?” 况琴吞了口吐沫无措地看向容骁,容骁这时恰好抬头,想也未想便道:“我们是打算去擎南的。” “擎南?”阿婉当即愣住,“可那里不是……” “是,正因为你的提醒,所以我跟王爷才打算暂时推迟计划。”苏青墨紧接着看向况琴,“不知你意下如何?” 况琴自然有些不情愿,毕竟想着自家老头子现在的处境,他整个人可谓是归心似箭。 但跟在容骁和苏青墨身边这么久,他早已明白这二人尽管惹了不少麻烦,但却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更何况刚才阿婉的陈述也让他心里面疑点重重,与其这样一头热地冲上去,还不如暂缓行动先看看再说。 “我没什么意见,但如果不去擎南,咱们要去哪里?” 苏青墨看了眼容骁:“我的意思,我们可以先去阿婉说的那个神秘一族看看。” “去那儿干什么?”况琴皱眉。 “眼下苏钲那边的势力正在逐步壮大,我们不可能座山吃空只凭手里的这些人。既然阿婉也说了他们很有本事,那我们自然要去会一会,万一就拉拢了他们呢?” 更何况,苏青墨心底还有一件事需要去查证,如果事情为真,一切怕是更不简单了。 总是摸不透苏青墨的想法,不过况琴见容骁都没有发表意见,自己也只能赞同。 而就在他们一行准备改变路线前往那神秘一族的时候,殊不知另一边的容召国此刻也深陷一滩泥水中。 范庭川自从离开珉合城以后,一时也不急着回去,这一走约莫有大半个月的功夫,这才领着手下回到了洛阳城。 自从容骁跟容湛相继离开,苏钲接手以后的洛阳城早已不复往昔繁华的样子。 胆子大点的小贩依旧在街上叫卖,可那络绎不绝的人群却早就成了一潭死水:没人敢上街,没人敢喧哗,没人敢逃跑。 除了每天日头最烈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丁点声响外,其余时刻,洛阳城就像是一座鬼都,到处都是阴气弥漫。 为首洛阳城正中的皇宫亦是如此,没了往昔的金碧辉煌,余下的只是那如鬼门关一样的冷冽跟阴森。 每天都有死相惨烈的尸体被抬出,乱葬岗早已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可即便这样却还是不断有人死去,再有新的人添进宫去。 为了防止苏钲那老匹夫出其不意,范庭川早已跟对方谈了要求,将范氏一族的人全都送去了为云山。 此刻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街头,满目萧瑟,竟是再也记不起曾经的辉煌画面来。 “哟,范大公子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进了美人的温柔乡,你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呢!” 行至宫门不远处,街边一语嘲笑惹得范庭川停住了脚步。 然而很快他又再度向前,连看都不看旁边的人一眼,也知对方此刻是一副什么嘴脸。 李继最是瞧不上范庭川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啐了口,匆匆赶上去:“怎么,理亏不说话了?范庭川不瞒你说,关于你在齐宣的所作所为主上已经知道了,他对你可是相当不满,若是你就这么进去,十有八九出不来,所以……” “所以怎样?”终于出了声,范庭川的声音却比周围温度还冷。 “所以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美言几句。” 似是早就料到这人会如此不要脸,范庭川嘴角一勾:“李继,若你的美言真有用,我劝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当即变了脸,李继怒道。 范庭川停步,回眸一望:“你在珉合城跟叶萧他们联合起来给我下套,险些就将容骁他们逼死。你不会忘了最初他下达的命令是要我们生擒那几人,因为你的失误,我们丢了人,还入了套,更给他们的队伍里添了一员猛将,这样的错误,你该如何自省?” “你!”李继语噎,很快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范庭川冷笑转身,懒得回答。 他早就知道,在苏钲面前,凡事都不需要证据。那个老匹夫太过自傲,他认为对的就算一点苗头都没有都会觉得很对,同样,他不肯信的就算你抬出天大的证据来他也看不见。 说白了,很多事不过就是对牛弹琴罢了。 范庭川深吸口气缓缓叹出,自觉地走到主殿,还未吭声,里面的门却先一步开启。 内里阴风阵阵,比之外面还要让人浑身不适。他眉头微拧却还是走上前去,乌黑一片的殿前不见丁点灯光,唯有那刺鼻的血腥气充斥在殿内,令人作呕。 少顷,一抹暗淡的烛光自一旁亮起,与之而来的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回来了?” 范庭川敛眸,淡淡“恩”了一声。 谁料他话音刚落,一道浓烈的阴气直袭而来。范庭川自知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轰”的一声,他整个人被打飞,撞在了身后木门上。 鲜血溢出,点滴落地。 “你,可知罪?”这时,就听上首的声音问道。 第922章 挖好坑,等他们 范庭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并不想在苏钲面前露出丁点软弱的样子。 然而没等他步子站稳,上首又一道阴气直逼而来。随着他再一次轰然撞击在身后墙面,紧随而来的又是一句:“你可知罪?” 心知苏钲是想让自己服软,范庭川却偏偏不肯。他紧咬牙关再一次站了起来,口吐鲜血,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索性这一次,苏钲没有继续出手。 屋内蔓延着的血腥气在范庭川受伤后变得更加浓重,惊异的是他滴落在地面的那些血渍,此刻早已没了踪影。 少顷就听上首发出一声很满足的长呼,一个身影缓缓站起,一身漆黑,满满都是戾气。 “看来,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苏钲冷冷说道。 范庭川一擦嘴角:“是非对错,你心中有数,又何必我再多言?” “好,好一个我心中有数。那么你觉得你在珉合城的那些所作所为,我会不知道吗?” 是试探,更是威胁。范庭川深吸一口气:“你给我的任务是生擒他们,既是生擒,就是要保全他们的性命,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苏钲双手后背缓缓走了下来,他这次闭关用了很长时间,因为长期没有运动,导致眼下走路都有些不自在。 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心里有数,无奈上次一战他被打得受了重伤,那些灵力每日里在他身体里冲撞搞得他疼痛难忍,不得已才只能将大事放下,决定先将身子调养好。 可闭关不意味着他就要停止进攻,在得知了苏青墨他们正在向齐宣进犯的事后,他便派出了范庭川跟李继前去阻止。 谁料功亏一篑,总有蠢货要忤逆他的意思。 肖瑾尘这颗棋子没了,齐宣成为了苏青墨他们手中之物,而他,一无所获。 “虽说你的初心不见得是听我的话,不过这一次也算做得不错。” “仅此而已?”范庭川眉毛微扬。 “怎么,你还想做什么?”苏钲眼微眯问道。 范庭川顿时有些犯难,看不透这老匹夫心中所想。他不禁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李继,你要如何处理?” “本尊为何要处理他?”苏钲嘲讽一笑,“虽说他的确惹了不小的乱子,但如果没有他,本尊也不会搭上擎南那根线。是祸是福最后才能看出来,真假对错又岂是那么简单?” 这番话说的高深,却让范庭川一颗心沉入谷底。他微微抬首就见苏钲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目光相撞,空气中隐约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在蔓延。 “擎南?”少顷,他道,“那两个人果真是受了南帝的指示?” 闻言,苏钲并未作答,事实上他对范庭川,依旧不肯相信。 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事是阴阳阳错难以控制的,面前的小子不过是仗着对自己的特殊才如此不卑不亢,可偏偏就是这种不卑不亢,让他厌恶,却又让他没有办法。 不过他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所以不管这些小辈如何跳腾,他都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想至此,苏钲忽然一笑:“是南帝,但又不仅仅是南帝。” 范庭川皱眉,显然不太明白。 “眼下齐宣我是拿不到了,唯一的指望只在擎南。幸好我当年与南帝也打过交道,那个老头子想要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他想要我,那我就给他,不过能不能拿得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苏钲邪恶一笑,“你怕是也不知道吧,擎南真正的厉害之人不是况盛也并非叶家,而是一个一直藏在暗处的影呢!” 深吸口气重回高位,苏钲拇指跟食指做着惯有的摸索动作,淡淡道:“不过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先去疗伤养好身体,其他的,自有李继会去做。” 心有不甘,更多的则是担心。范庭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最后也只能缓缓松开,踉跄转身。 “范庭川,我最后告诫你一句,你最好老老实实按我吩咐的去做,只要你听话,我一定留你心上人一命。” “那若我不听话呢?”蓦地,范庭川反问道。 哪知苏钲却是笑得得意:“你若不听,那她一定会比死还难受。抽离凰图跟灵力,可是比抽筋剜骨要痛苦百倍!” 猛地攥紧拳头,范庭川周身戾气尽散。然而不过须臾之间,适才的爆发就像是一场幻境,站在那儿的依旧是那个翩翩公子,一身的落寞。 容召城中种种,苏青墨他们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经过简单的收拾,两天后,苏青墨与容骁外加况琴跟阿婉,一行四人,带领着部分南字军,离开了珉合城。 城中百姓与他们相处许久,有埋怨但也有感情。 当日送别他们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城外十里开外,在场四人谁都没有受过这等待遇,当即便觉得受宠若惊。 轻松的气氛总是匆匆而过,待到望不见珉合城以后,沉重的气氛重新占据了上风。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全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索性那神秘一族所在的地方距离珉合城不过三天的车程,而在他们快马加鞭以后,将时间缩短到了两天。 夕阳西下,当天边一抹残阳将这方地界照亮的时候,苏青墨他们终于到达了那个部落的外围。 万万没想到在这一处边境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外围看似与寻常景象无异,但内里却是黄沙漫天,萧瑟零落。 “就是这里?”况琴当即停住不前,眉头拧成了川字,“你家的世外桃源长这样?” 阿婉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谁也没说世外桃源一定要鸟语花香啊,这大冬天的,你家鸟还到处飞啊?” 眼见这两人就要杠起来,苏青墨无奈地一摇头,拉着容骁就欲避开他们。 二人往前走了有十步,正要再迈出一步的时候,周围气氛突变,无数冷箭袭来的同时,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 这下子四人全都紧张起来,就在他们与南字军围成一团准备应敌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自周围响起。 “住手,都住手!是圣女,那是圣女啊!” 第923章 神圣的部族 这句话喊出,在场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苏青墨与容骁诧异抬头,纵观四方,就见无数身着薄衫的人站在两侧,严寒腊月,竟是一点都不感觉到冷。 他们手握长弓,一支支羽箭架在上面,此刻却全都硬生生地制住了动作。 右前方的男子手中长弓乃为纯金打造,瞧他被一群人拥在最里的位置,想来该是这些人的头领。 他面露异色上下打量了苏青墨一行人很久,沉默中,就听他叹了声:“族长,这些人一看就是来历不明,什么圣女,你老花眼了吧?”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老夫说话的吗!” 苍老的声音再度出现,却让人分不清对方所在的位置。苏青墨想了想抬起一只胳膊示意众人暂时撤下防备,她冷静地看了看周围,道:“很抱歉冒然拜访,不过我等并无恶意,还望各位不要冲动。” “是啊是啊,石头哥,我是阿婉啊,之前来过的,你总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阿婉这时候也走上前,看着那为首的男子笑道。 被唤作石头的男子自然一开始就看到了阿婉,但他的表情却相当不悦:“少在这里攀亲带故,要不是因为你打头,之前那两个人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还险些搞得我们家破人亡!” “要我说,就是你这妖孽害了我们!眼下竟然还敢带这么一大群人过来,是觉得我们圣族没人了吗!” 不知石头是怎么想的,莫名就把矛头对准了阿婉。 那些之前因为族长一语而放下武器的众人此刻又再度举起长弓,羽箭的箭头正在夕阳照射下闪着微弱的光,但那星点红痕却显然说明上面还涂抹了些不明物体。 苏青墨等人还没踏实的心又一次高悬,紧迫的气氛让他们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只能举起武器做出抵抗。 随着一声高喊也不知谁先迈出了步子,眼见石头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她与容骁堪堪一退,两剑相携却划出一道冷冽的剑光。 “叮”的一声,也不知打在了谁的长弓上。圣族人见状更是恼火,怒喝一声,就欲拼个你死我活。 “都给老夫住手!” 谁料就在战况欲要更上一层的时候,族长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划破长空,震耳欲聋。 耳膜震动的疼痛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缓慢了手中动作,这时一股金光自四周袭来,很快将众人都包裹起来。 强大的力量很快渗透进入四肢百骸,苏青墨微微皱眉,只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 没等她细想就觉得手臂一麻,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所有人手中的兵器全都相应掉在了地上。 “叮里哐啷”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煞是好听,这时就听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乍听之下每一步都走得虚幻,可少顷却又很稳。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向前方。 灰发墨衫,表情和蔼,那一步步走向他们的人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可苏青墨与容骁在一眼过后便清楚,对方绝非普通的老人。 不是因为他这使出的力量,而是因为那双眼睛,那双红瞳,那从眼睛里射出来的寒光。 又岂是普通人可有的? “石头,你简直放肆!”人还未站到跟前,族长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也不知怎的就听“噗通”一声响起,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逼迫石头跪了下来,可好巧不巧的是这一跪却非冲着族长,而是冲着苏青墨。 苏青墨当即眯起了眼,不动声色道:“年还没过完,这礼未免也太大了。” 她话音落下,就见石头猛地抬起头怒视而来。可惜这样的僵持还没持续一秒,就见他一脸古怪地又将头埋了下去。而待到苏青墨侧目,就见族长正缓缓收起了一只手。 这样的局面太过古怪,苏青墨只能按兵不动,看着那老头子走到身前,缓缓一礼。 “老夫育人无方,还望圣女莫要怪罪。”他道,“不过这些孩子也是为之前的事儿感到后怕,所以并非故意冒犯你们……” “等一下。”却是容骁忽然张口,淡淡道,“不知老先生为何一直唤内子圣女?” 族长闻言深望了容骁一眼,很快他目光重新投向苏青墨,淡淡一笑:“二位心知肚明,不是吗?” 话说太明了,反而失了原有的神秘。苏青墨不清楚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也只淡定道:“只怕我二人心知跟你所认为的并非一样,起码关于圣女,老先生怕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不懂的是你们。”族长高深一笑,很是有礼地冲苏青墨做了个“请”的手势。 恭敬不如从命,见状,苏青墨与容骁也只得继续往里走去。 南字军按照对方的意思全部驻守在外,唯有他们四人跟着入内。 圣族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个密林深处,可奇怪的是他们刚才一路走来,却并未见到什么山林树木。 苏青墨对此十分好奇,尤其是看到街道上那些身着薄衫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人时,心中不知怎地,竟然莫名生出一股好感来。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老夫万万没想到阿婉姑娘的误打误撞,竟然会让我们等来了您。”族长走在最前面说着,忽然一笑,“不过好像少了一位故人,老夫还以为能再见他一面。” 不太明白故人的含义,苏青墨与容骁互望一眼,正要询问就听族长道:“是那位银发灰袍的故人。”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跟楼澈也相识,这让苏青墨心里的疑惑更甚。 原本楼澈是说要跟他们一起出发的,可待到他们改变了路线,对方却又表示不愿一起前往。 苏青墨原以为他是觉得麻烦,可此刻看来却是不然。 想至此,快步上前两步靠近了族长一点,道:“恕我直言,族长,我并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无妨,无妨。”族长笑说着摇了摇头,手一指前方,“既然一切自有天定,那您不妨看看那里,可否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第924章 圣女的力量跟传承 顺着族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处类似祠堂一样的屋子正立在不远处的高台上。 百级台阶正缓缓向下铺出一条长路,下首的正中央空间很大,像是一个广场,无数人正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气氛庄重。 而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的,是一尊女子雕像:青石打造,棱角柔和,虽在岁月的风蚀下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有的样貌,但不知为何,在目光触上雕像双眼的那一刻,苏青墨脑中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清秀女子。 薄纱虚幻,笑容恬淡,周身的灵光是信仰是希望,柔和的目光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那汩汩流淌着的力量仿佛正在向她招手。 “回来吧,回来吧……”似乎有人吟唱。 “阿墨?”容骁一声呼唤,苏青墨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走了出去。 当即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她回首看向族长,见对方正捋着胡子浅笑,猜到他刚才所说异样的感觉便是如此。 “这,便是圣女之像,唯有真正的圣女继承人,才能感知那不知名的力量。而我们,全都是她的子民。” 老族长说得平和,苏青墨却如遭雷击般诧异不已。 重新回眸去看那尊雕像,虽再无幻象产生,但那股缓缓流动的灵力却让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终于问道。 老族长没有直言,反而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在越过朝拜的众人,在踏上那百级台阶,在站至顶端俯瞰下方一切,他终于长叹了一声:“几百年了,老夫还以为日子会一直如此,可天象大变,妖星出世便意味着会有大劫。此劫为何,想必你心里有数吧?” 妖星出世,苏青墨真不知该说是自己还说是苏钲。不过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么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该是有因必有果的。 如果没有圣族,就不会有圣女,如果没有圣女,就不会有苏钲的改变,如果不是苏钲的改变,就不会有苏青墨的出世,而苏青墨的出世成就了她,也成就了他们在这乱世中的磨难。 谁都避不开,谁都逃不了,谁都无法选择。 老族长眼见苏青墨静默不语只呆呆看着下首,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再度一叹:“我们圣族,生来便是要守护合玄大陆的。但灵力一事毕竟太过反常,如果昭告于世,怕是会引来灾难。” “所以我们的祖先便下了命令,后辈众人只能隐藏身份。结界会帮助我们守护好自己的家园,圣女之力会帮助我们隐藏起身形。” “既是如此,眼下又为何会被凡人所发现?”闻言,容骁不禁疑道。 老族长看了他一眼,少顷摇了摇头:“结界还在,但圣女之力却出现了异动。” “何为异动?”苏青墨道。 “心之所想,便是决定一切的源头。”老族长缓缓道,“而在心思改变的那一刻起,即便拥有灵力,她却再也不是所谓的圣女。” “那么……心思改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不愿再保护这座大陆,不愿再牺牲自己,成全众人。” 值得人深思的问题,苏青墨却缓缓低下了头,握紧了手。 圣女指谁,在场几人全都清楚。而对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们即便没有看到,却也了解的十分清楚。 老族长的话已经点明了一切,叶茹贞在动了歪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圣女的资格,眼下她即便再有灵力,也不过比普通人强了那么一点点。 “可圣女并非一代代传承,老先生为何会认定内子就是新一任的圣女?”这时,容骁一语疑问又将苏青墨思绪拉回,她看向对方,就见老头儿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因为她身上除了圣女之力,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对我们来说,守护大陆最是需要这股力量,这便是上天的指引,更是冥冥中的注定。” “不过……”哪知老族长话音刚落,又忽然一转,“眼下你身上的圣女之力尚不纯粹,所以恐怕还无法抵抗你们的敌人。” 心中一惊,苏青墨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道:“不纯粹……难道是指圣女之力有所分散?” 眼睛一亮,老族长很是赞赏的点点头:“看来你心里十分清楚。” 苏青墨当即纠结起来,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意猜想的事竟然可能是真的。 然而是非对错却并非他们这些小辈可以想明白的,真相如何,只有找到叶茹贞或者苏钲才能问清楚,相比之下,她更情愿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们……在说什么啊?”况琴和阿婉见状,异口同声问道。 苏青墨看向二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容骁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道:“她在说顾暖。” “跟那女人有什么关系?”况琴不满道。 容骁无奈摇头:“你可还记得,最初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体似乎不太好。后来你去周围打听,旁人也只说她病的不轻,可却没人知道是什么病。” 况琴很是困难地想着五年前的事情,最后只得皱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我也只觉得她气色很差,但却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身体里有东西。”这时,苏青墨突然插话,“我替她看过病,她体内有两股莫名的气体在互相较劲。可她身体本就虚弱,又没有练过武,所以只能死扛着,当时我觉得她一定活不过十八岁。” “幸好顾念后来替她寻到了五色灵花,周明山中的灵气加上五色灵花的灵力将那两股气息压制住,这才让她活到现在。可我们只看到了表面,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苏青墨说着,无奈一叹:“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五色灵花之所以会有,完全是因为周明山中灵气所生。但周明山那个地方我们都去过,试想,那里面的灵气难道会是常人可以驾驭的了的?” 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气氛陷入僵局,就在况琴都低头沉默的时候,阿婉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指着苏青墨道:“话说起来,我突然觉得那个顾暖似乎有点像你?” 第925章 谁也不是傻子 苏青墨无语地看着阿婉,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倒是容骁冷笑着将她往怀里一扯,冲着阿婉道:“她哪里比得上阿墨一根指头。” 阿婉虽说早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跟地位,但毕竟暗恋容骁多年,此刻见他明目张胆地表示着对苏青墨的偏袒,一时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见她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苏青墨瞪了容骁以眼,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看着阿婉道:“我也只是一时猜想,具体如何还要等见了她的面问问才能知道。” 一旁的况琴虽说云里雾里,但这时多少也明白过来:“连你都不清楚的事,她会知道?” “她若不知道,又怎么会突然跟叶萧为伍?”容骁道,“即便说真相不那么明了,也要比我们一无所知好得多了。” 关于顾暖身上的秘密,四人全都不言而喻。 苏青墨长叹一声见老族长正在一旁微笑看着众人,不禁又道:“对了,圣族之前一直隐藏于世,不知您与楼澈又是如何相识的?” 之前在提起楼澈的时候,因为老族长背对着众人,所以苏青墨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此时面对面站着,就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古怪,随即叹气道:“圣女,你既已经见到了我们,就该知道存在于这世上的秘密还有很多。” “望渊城算一个,圣族算一个,同样,楼澈跟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一个。” “不过具体到底如何,老夫想,你还是等有机会去问问他吧。不过那要等你们离开以后,毕竟他怕是没脸再出现在这里了……” 老族长话里有话,苏青墨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老族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忽然道。 老族长笑着摇了摇头,单手指着天空,却又很快移向下首的圣女雕像。 “天机不可泄露,待到该知晓的时候,你们总会知道的。” 这样的回答未免太敷衍,苏青墨虽有不满,但也不想强人所难。 她虽从没有顺从过命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路走来,她都是按照命运安排好的轨迹在行走。 天也,命也,时也,运也,最后不过都是一句不可说。 “老夫瞧你身子似乎不太好,这大殿内供奉着圣女灵物,你便进去打坐休息一会儿,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老族长和善地说着,又看向况琴二人:“至于这两位,便跟老夫一起去收拾一下你们要住的地方吧。” 苏青墨点点头,示意况琴跟阿婉先去,自己则在他们三人离开后,与容骁一起转身走进大殿内。 空旷的大殿中,檀香的气味熏得人有点头晕。烟雾缭绕中,一座小一点的圣女雕像正立在正中,一如广场中央的样子,但高举的右手掌中却放着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闪着晶亮的红光。 苏青墨静站在雕像下方,缓缓闭目,感受四周灵力缠绕在身体周围,再缓缓进入体内。 容骁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少顷拉过一张软垫很自然地坐在旁边,修长的手指互相缠绕,眼眸低垂,似乎在想事情。 “你似乎有事情瞒着我。”这时,苏青墨忽然道。 容骁缠绕的手指一顿,很快一笑:“你看出来了?” 苏青墨无奈一叹,坐在他旁边:“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是你的妻子,怎么可能看看不出来。” 说着,她皱眉:“是跟阿婉有关吗?” 容骁浅笑着摸了摸苏青墨的头发,却被苏青墨挥手打开:“别闹,说正经事儿。” “这就是正经事儿啊,”他说着,一把扯过苏青墨困在怀里,“算是吧,巧合太多,未免就显得古怪。” “更何况加之她以前的表现,我总觉得事情另有隐情。” 苏青墨心里明白,容骁这个人的信任,要不就从一而终,要不就一直没有,除了对自己是个特例,对其他人都是一样。 最开始他对阿婉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是因为对方的哥哥,可这么多年过去,阿婉一次又一次在他眼皮底下乱来,还险些害到其他人。 他可以无视,但绝对不会纵容。 尤其是眼下这种紧张的时刻,在静下心来想一想的时候,便会觉得太过巧合。 “当时我让她随我们一起来齐宣,她不肯,说要自己一个人去修行。既然如此,又为何不避开四国之乱,去寻一处清净的地方?” “她不是说想回容召看看吗?”苏青墨皱眉。 “容召……”容骁深吸口气,“容召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 顿时听得迷糊,苏青墨不解地皱起了眉。 容骁苦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不了解阿婉。” “我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就算之前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就算她心有悔改,但所谓本性难移,很多时候她可能会因为自以为而办了坏事。” “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她受人所惑。”容骁淡淡道,“从她所说,当日来到圣族不过是觉得这里的人有能力。但能力如何,为人好坏,这些她统统都不清楚,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萌生出替我们寻求援助的想法?” “而且她说的叶萧跟顾暖的事情也是漏洞百出,叶萧什么人,自以为是,满腔仇恨,疑心颇重。这样的人你如何能要求他放下防备在这里养伤,看着一群怪异的家伙给自己治病,他难道不怕人家把他给治死?” 容骁越说,苏青墨越觉得手脚冰凉。待到最后,她颇有些目瞪口呆。 “既然你都清楚,为何当时不拒绝阿婉?” “因为我想看看,她或者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楼澈……” 没等苏青墨说完,容骁却忽然用食指点住了她的双唇。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匆匆忙忙的声音,连带着大殿内的气氛都变得紧张。 苏青墨与容骁齐齐侧头望去,霎时就见况琴一脸凝重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外道。 “快……快出来,出……出事了!” 还从未见他这么紧张过,苏青墨赶紧与容骁站起来,没等出声,就又听他道:“咱们……咱们中计了!” 第926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虽说事态紧急,但经由容骁刚才的分析,苏青墨此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越过况琴不紧不慢地走出大殿,看到原本暖阳和煦的圣族周围突然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黑压压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整个部族笼罩在其中,阵阵阴风刮过,莫名叫人汗毛倒立。 “怎么回事?”容骁再有预见性也不见得能想到这一层,不禁冷了脸问道。 况琴深呼吸好几口才喘匀了气儿,手指着下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忽然冒出了一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把这四周围住了!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领头的人是谁,但咱们前脚刚来人家后脚就干上来,显然是冲着咱们的啊!” 苏青墨跟容骁自然知道这一点,唯一的疑问也不过放在来人是谁上面。 眼看气氛变得越发凝滞,三人也不再逗留,快步从大殿下去来到了广场中央,就见无数朝拜的人此刻早已做出了防备的姿势,而最前方的领头正是刚才在门外堵住他们的石头。 老族长此时正一脸沉重站在中间,苏青墨快步上前,正要询问就听“轰”的一声巨响。 只见两个挡在最前面的圣族小伙子被一股大浪掀翻,人身划过半空后,最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况琴与苏青墨毕竟会医术,见此情景急忙上前。 但就在二人弯身欲要替对方查看的时候,容骁却先一步将他们扯住。他冷着脸一指那二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就见一片像蛇纹一样的焦黑很快蔓延至他们全身,不过眨眼间,两个人就变成了两具尸体。 “这是,蛊毒?” 老族长沉重的声音惹得在场三人浑身一僵,苏青墨道:“难道是……” “苏青墨,识相的就赶紧跟容骁滚出来,比等着我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才肯出来!” 一语叫嚣,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而对苏青墨几人而言,这个声音却是叫人无比熟悉。 熟悉的几乎令人作呕。 苏青墨与容骁绕过众人最终站在了前面,在他们眼前的,是无数浑身焦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恶臭连带着炭烧的气味令人头疼不已,很快就见两个人影缓缓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一男一女,正是许久未见的顾暖和叶萧。 见状倒也不觉得意外,苏青墨一眼便看到顾暖搀扶在叶萧胳膊上的手,不由笑道:“走路都得靠个女人,叶萧,你哪里来的勇气跟我扯这些?” 叶萧一向好面子,闻言一把将顾暖推开:“贱人,谁让你扶了!” 说着,他瞪向苏青墨:“你一向口齿伶俐,我才不会跟你多费口舌。刚才那两个人的下场看到了?若是你不想他们也变成那样,就跟我……” “跟你走吗?叶萧,我来这儿也不过区区两个时辰,连脚都没站稳,你就用这群与我不相干的人来威胁我,太异想天开了吧?” “你……” “你这女人!” 不知敌人上没上套,倒是一边的石头先当了真。 他打从开始就很讨厌苏青墨他们,后来为此被族长教训,更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此刻一听苏青墨这毫不留情的话当即整个人就炸了,他手中长弓一转便对准了他们:“反正他要的是你,看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你敢!”却是容骁跟叶萧同时出了声,这一语落下,古怪的气氛当即蔓延,而苏青墨本人挑了挑眉。 “看来你还是没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啊。”苏青墨笑道,“怎么,你的主子要你生擒了我吗?” “少废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苏青墨,你一向诡计多端,以为这次我还会上你的当?” 他说着,忽然运气,两手一上一下悬在身前,就见一股黑气自掌心运出,缠绕成球,阵阵阴气袭来,不似他们寻常见到的任何一种。 眼见对方欲要攻击,苏青墨他们也不打算傻站着防守。容骁一人在前,苏青墨跟况琴两人在后,彼此运起内气,手中武器在这般气息的碰撞下嗡鸣不止。 “不要!不要!” 哪知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女子尖利的叫喊却打破了僵局。 容骁跟苏青墨齐齐皱眉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奔而出挡在了他们面前,确切地说是挡在了容骁面前。 娇小的身影,平伸的双臂,浑身颤抖的模样……正是阿婉无疑。 “给我滚开!”叶萧却是不买账,手中黑气更甚,瞪着眼骂道。 阿婉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你、你明明说过不会伤害他们的!” 叶萧闻言忽然露出一抹嘲笑:“我说过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 “阿婉。”容骁简单的两个字,掷地有声,让阿婉浑身僵住。 她几乎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人,只觉得有三道无比阴冷的目光钉在后背上,刺得她骨头都疼。 “哈,怎么,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吗?”叶萧一眼看出了异样,当即叫嚣着大笑起来。 没等阿婉出声阻止,他看着容骁就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如果没有她的帮忙,我是万万没办法把你们堵在这里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只想跟他们好好谈谈,你明明说自己也是不想发动战争的!”阿婉急道。 “哈,我有说过吗?”叶萧冷笑着摇头,“好好谈谈,你也要看看你后面那三个人愿不愿意跟我谈啊!他们各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怎么跟他们谈?” “至于发动战争,那是我能说了算的吗?” 阿婉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在懊悔自己愚蠢的同时,心里面的愧疚更是蔓延开来。 知道今日一战在所难免,阿婉却没有脸再去面对任何人。她平伸的胳膊缓缓放下,紧咬着嘴唇正要走上前的时候,忽然领子被人扯住,力道之大,直接将她甩到了最后。 “王爷……” 她呆呆看着容骁的后背,这时就听他淡淡道:“本王全都知道。” “所以这一次,本王要让你自己尝尝苦果了。” 第927章 僵持不下 容骁冷静的态度让对面的叶萧震惊,更让身后的阿婉内疚。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还想要上前,却被苏青墨一把拽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王妃,我……” “有什么话留着给王爷说吧,我不想听。”冷淡回绝,苏青墨给况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阿婉看住。 重新面向叶萧,对方阴沉的脸色显然是因为看到了他们处变不惊的态度。 她脑中快速思考着要如何解决面前的困境,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叶萧上下凝聚黑气的手上,担心他会出其不意。 尽管不清楚他那黑气来源,但对方出身叶家,一定多少跟蛊术有关。而他身后那些不人不鬼的队伍显然也是受了蛊术所控制,可在苏青墨已知的范围内,却从来没听说过这般古怪的蛊术。 两方对峙,谁都不肯退后,亦是不肯上前。 良久,叶萧眼睛微眯,忽然道:“苏青墨,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可好?” 跟这种人打交道最是不能做的就是交易,可眼下进退无路,苏青墨也只得道:“你想怎样?” “反正你全都心知肚明,那我就直说了,不是我想怎样,而是我家主子想邀请你去作客,只要你跟肯我走,我保证不伤害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如何?” “你妄想!” 没等苏青墨回应,容骁却是先出了声。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凝,高举了胳膊,手中长剑冷光闪闪。 “阿骁!”苏青墨急忙喊了声,下意识伸手就拽住了容骁的袖子。 然而未等她开口,容骁却猛地转过来怒道:“你拦我?” “我……” “你的意思是想接受这个交易?” “不是……” “那是什么,苏青墨,你倒是说说!” 在场熟悉容骁的人从未见他这样凶过苏青墨,当然除了最开始二人互相试探的阶段。况琴原本正站在旁边挡着阿婉,此刻见状不由上前劝道:“阿骁,青墨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听……” “本王的家事,需要你插嘴?”不由分说冲着况琴一吼,容骁如此反常的样子当即叫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至亲好友,一个是至爱妻子,他先后冲着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的两个人发火,这种行为简直太过反常。 不过却也只有苏青墨这边的人觉得古怪,那头的叶萧看着可是乐得自在。就见他冷笑着缓缓放下胳膊,两手中间的黑气慢慢消散,接着他放肆一笑,道:“容骁,你这态度可就不对了,人家话还没说完……” 叶萧话音未落,容骁手中剑光已然飞射而出。 “嗖”地一下划破长空直击对方面门,尽管叶萧有所抵挡,但灌注了内气的强大力道还是逼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 “本王再说一遍,这是本王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容骁反常的态度让众人费解,也让不少人觉得焦躁不安。 苏青墨便是其中一个。 她眉头紧锁冷眸对方容骁充满怒意的眸子,紧咬牙关良久,道:“我觉得,这个交易可行。” “可行?”容骁冷笑,“你连他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你跟本王说可行?苏青墨,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吗?” 最是不喜看他这样,苏青墨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是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既然说了是交易,那在不伤及彼此根本的情况下自然是好的。我没觉得这一点有什么问题……” “那你就不考虑本王,不考虑你远在皓月的孩子?”蓦地一语嘲讽,容骁说完,苏青墨词穷。 然而紧张的气氛却并没有得到缓解,二人此刻全都在气头上,越是恼火,说出来的话便越伤人。 再怎么厉害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都是凡人,会忘记温情,会忘记只要肯停下来,就会减少矛盾。 “哼,看来你从来没想过这些。是,你是有能力,聪明,心思缜密,又很有手段。可你还有一点,那就是自大。你总喜欢强出头,总喜欢挡在别人跟前,总觉得只要自己牺牲,一切就能皆大欢喜。” “可是苏青墨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夫君,有孩子、有家,你却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将我们全都放在了最后,你这样,对得起谁?” 看起来容骁像是将这些年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苏青墨怔怔望着他,像是刚刚认识了这个人一样。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她忽然就笑了,一边摇头一边道,“所以呢,现在受够我了是吗?” 只见容骁身子一抖,稍一停顿道:“是,本王受够你了。” “好,那就不要再说下去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苏青墨说着后退一步,故意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因为性格太过相近,所以一旦发生了问题,谁都不肯让步,谁也不肯低头。 说自以为是,说脾气古怪,说不顾后果,其实谁都是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好,连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口。”容骁冷笑着也往后一退,一把扔掉手中长剑,“苏青墨,你便去好了,本王不会再管你了!” 说罢,他袖袍一甩走得潇洒决绝,留下在场一堆尴尬为难的人,以及一个面目苍凉的苏青墨。 “那么,就按你说的,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会放过这里的人对不对?”少顷她转身看着叶萧,平静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萧虽然刚才被容骁打得一肚子火,但此刻见苏青墨如此,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 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能看到这么两个如胶似漆的人竟然吵成这样,也算是有了收获。 “自然。”他邪邪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妃……” “青墨……” 况琴跟阿婉齐齐出声,二人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满肚子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好像说什么都有错。 “回去吧。”苏青墨头也不回地往前一走,抬起胳膊挥了挥手。 “祝你们好运。”待到一行人远去,一语轻言仿佛一阵风飘过,像是鼓励,更像是什么誓言。 第928章 本王也不想的 况琴跟阿婉呆呆站着,望着苏青墨跟着叶萧一行渐去渐远的身影,风扬起飞沙,迷乱了双眼,可他们却执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只要轻轻一下,就再也看不到她的人。 气氛静默到一种令人不安的程度,包括圣族在内,谁都没有先说一句。 最后还是老族长长长叹了一声,缓步上前望着那已经没了人烟的前方:“圣女这一走,也不知能否安然归来。她此举可是为了保全咱们所有人,单凭这,咱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族长你说什么呢?”石头先不乐意了,“那女的分明就是跟那个男的赌气才走的,你怎么……” “痴儿,你给老夫闭嘴!”老族长当即冷了脸喝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蠢货,圣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老族长话里有话,石头听不懂,不代表况琴也听不懂。 闻言他眸子一沉,很快察觉到不对。在注意到族长也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时候,眼睛一亮,忽然做了礼就往回走。 “况……” “你也一起来。”听到阿婉的呼唤他头也没回,快步走着,明明没人告诉他路线,却在冥冥中早已想到了地方。 穿过广场,踏上百级台阶,直到最后站在圣女殿门外,就见那一袭蓝袍的身影正端坐在大殿正中,袅袅烟香环绕,不见暴怒,没有戾气,整个人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半点没有波澜。 如此,况琴竟不知该不该走进去,还是后来阿婉的脚步声出现,才听门内容骁道:“都进来吧。” 他越是如此,况琴二人越摸不清头脑。导致即便进了大殿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一个站在明处,一个站在暗处,在这过程中,容骁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连头都没有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或许是因为圣女殿内神奇的力量,况琴与阿婉焦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时容骁起身,修长的手指拂过衣袍尘埃,良久,道:“阿婉,你可知错?” 话音落下,阿婉一个激灵就跪倒在地。她紧咬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尽管容骁没有搭理她,可充斥在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却让她浑身发抖。 “你以为本王不知,其实本王全都清楚。阿婉,很早以前本王就说过不要病急乱投医,那叶萧是什么人,你竟然会相信他?” 容骁语气很轻,但说出的话却很重。阿婉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眼中含着泪:“王爷,我……我知道错了……” “本王不想听你认错,阿婉,这一次,你太离谱了。” 容骁终于转过身,平静的眸子里注满了冷意。他缓步上前站在阿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头顶:“叶萧是什么人,顾暖是什么人,你就算没有接触,看也能看出他们并非善类。” “本王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说话做事也得过过大脑吧!他说要何谈你就真觉得能何谈,那本王那些年打仗岂不是只要耍耍嘴皮子就能赢了?” 阿婉无言以对,豆大的泪珠滴滴从脸上落下。她浑身颤抖强制自己保持镇静,道:“王爷,我……是我考虑不周,但、但那个叶萧说,他主子想要的只是可以跟王妃坐下来谈谈,我以为只要谈谈就没事了,更何况我也不想……不想你受伤……” “你不想本王受伤,那她就可以受伤吗?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身份,现在这样过去,对方能跟她谈什么?” 苏青墨拿着凤图跟凰图,本就叫很多人觊觎着,眼下她又多了一个圣女的身份,即便那些人现在不清楚,但所谓纸包不住火,总有人会知道。 而一旦到了那天,她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苏钲眼下是他们的头号敌人,双方你来我往过招无数,眼下只将目光放在了擎南上面。 虽然他们一开始就猜测叶萧的主子可能是南帝,但中途又杀出来一个二皇子况南,所以擎南情况如何,还得等他们去了才能知道。 去倒是容易,可如何能长久呆着,却是值得人考虑的了。 “阿骁,既然你都知道,刚才又为什么……” 况琴跟在容骁身边多年,此刻这么一说自然也明白了始末。 然而不解的却是容骁对待此事的态度,他看起来还是无比挂心苏青墨,既然这样,又为何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 容骁的眸光闪了闪,他缓缓低头,手紧握成了拳头。 冷意逐渐席卷全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处在挣扎中。袅袅烟香像是一抹柔纱攀上他额头,轻抚那皱痕良久,才终听他长叹了一口气。 “本王当然舍不得,可你说,眼下咱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敌人内部总要有人打入,除了苏青墨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安危,更不愿她孤身一人就这么前往一个充满荆棘的地方。 开始时候的质问的确带了怒意,但在接下来的对峙中,那些匆匆的对视里,她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满满的安慰,满满的低劝,终于让他下定决心,与她争吵做局迷惑对方,以此让她可以跟着对方的人手离开。 “她是本王的妻啊,是本王恨不能天天捧在手心里的人。可谁让本王没本事呢,只能亲手将亲爱的女人送离,却不敢保证她能否安然回来。” 容骁的怅然若失让人看着心疼,况琴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还是五年前以为苏青墨身亡的时候。 然而不同的是上一次容骁完全不知,这一次却是他亲手所为。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他无比清楚,就如很久之前眼睁睁看着凌薇死在面前的时候一样。 “阿骁,青墨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况琴一拍他肩膀劝道。 容骁没说话,他当然不希望苏青墨出事。可不知为何站在远处看着她临行的背影时,他心口会不自觉地犯疼。那种不安的感觉比五年前还要让人觉得强烈,他倒是不担心别人会对她做什么,而是担心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那咱们接下来,是要跟上去吗?”况琴问道。 谁料容骁却摇了摇头:“不,我们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 第929章 得不到的又何止是爱 就在容骁这方还在等人的时候,那头的苏青墨已经跟着叶萧一行离开了圣族境内,踏上另一条路远去。 她虽这五年一直都呆在皓月没有出过门,但因为一直与莫麟时刻注意其余三国的情况,地形图看了不少,自然知道眼下这条路是通往擎南去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猜叶萧的主子是南帝,后来是因为凭空多了个况南,所以一时间扰乱了众人思绪,竟是猜不透这家伙真正的主人是谁。 此刻见他双手后背道貌岸然的德行,苏青墨便觉得恶心,扭过头去,却见顾暖正在队伍的另一边,两眼阴鸷瞪着自己,十分不屑。 前方太恶心,后方太郁闷,苏青墨无奈之下长叹一声,却见叶萧忽然停住了步子。 “苏青墨,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心眼儿。”他道。 这倒是有趣了,苏青墨抿嘴一笑:“我不过叹口气,怎么就是耍心眼了?” 叶萧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多话继续前行。见此苏青墨倒是灵机一动走上前去,象征性地扫了眼前路,道:“你这是准备带我去哪儿?” 闻言脚步不停,叶萧鼻子里冷哼道:“你那么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跟这个人对话还真是无趣的很,可为了自己跟容骁的计划,苏青墨只得继续道:“可既然是交易,我应该是有权知道些内容的吧?” 说着,她忽然一笑:“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对你和你的人做什么?” 巧笑嫣然,苏青墨语气很轻快,但眸子里的寒光却闪得令人心惊。 叶萧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是,到后来她害死了纪若鱼以后,他的不喜欢就上升到了恨。 可即便这样有一件事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苏青墨的能力:这个女人,比之他所见过的很多男人都要有本事,如此一来他每每面对她,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进她布好的陷阱里。 想至此,叶萧重新移开目光,一边走一边到:“我们现在是去擎南没错,但要见的人是谁,等你见到了自然会知道。” “哟,你还跟我卖个关子?” “苏青墨,我为什么卖这个关子你心里清楚,你的本事我可是领教过的,望渊城那种鬼地方都能让你跑出来,你觉得我能不防着点你吗?” 聪明人跟聪明人的对话永远是只说一点,保留一大半。苏青墨知道对方再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闻言轻蔑一笑后,重新缩了回去。 原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而眼下擎南路途遥远,想要就这么一直走也是不太可能。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小村庄外,叶萧首当其中像土匪一样就派人冲了进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被恐吓以后的村民们让出了房舍,又摆上了自家做的米酒跟饭食。 叶萧在安排苏青墨与顾暖共住一屋后,又派了十个手下守在门口。 他站在窗外狠狠瞪了顾暖一眼像是意有所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甩手离开。 见此情景,苏青墨忽然一笑,她盘膝坐在炕上单手托腮,上下打量了顾暖一眼:“阿暖,我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我二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情况共处一室。” 顾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冷着脸道:“闭嘴,你不许这么叫我!” 苏青墨故意撇嘴:“名字这东西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还有什么许不许的。除非……这根本不是你的名字,所以你……” “苏青墨,你不要太过分!”猛地将筷子扔出,可对苏青墨而言,这种软绵绵的力道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连胳膊都没抬一下就轻松避开,再抬头时,苏青墨眼底的笑意淡去,冷漠袭来,比之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叫人胆颤。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要知道真动起手来,我一个指头就能按死你。” “那你就来啊!”顾暖冷笑。 苏青墨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动你,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我答应过顾念,会好好照顾你。” 顾念的名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戳在了顾暖心口。 她突然低下头双眼含泪,浑身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会有今日是咎由自取,可是想想身世,想想那些被侮辱的画面,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硬着头皮走到今天,但,午夜梦回,她唯一害怕的却是梦到顾念,自己哥哥那张满是失望的脸。 “当初你我相见,你还是个小丫头,天真烂漫,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不瞒你说,我从来都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当年救你,也不过是觉得你那双眼睛很好看,好看到让人觉得熟悉。” 苏青墨像是一点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仍旧在不断道:“可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有因果关系的,若是没有当初的相遇,我们怕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那时候你身体不好,是顾念求着要我帮你们赢得比赛,这样他就能进入周明山取到五色灵花救你。他的确成功了,也为你续了命,可若他还活着,看到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怕是要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救你,后悔自己就应该让你那样死去……” “闭嘴!闭嘴!闭嘴!苏青墨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在苏青墨不遗余力的语言攻击下,顾暖终于崩溃。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一边指着苏青墨一边道:“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情!什么因果关系,不过就是孽缘!如果你没有出现,哥哥他后来也不会死,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遇见王爷,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青墨,你什么都有了,哥哥的爱,王爷的爱,朋友的爱,你高高在上拥有一切,不管多苦多累总有人陪你一起!可是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拿走了我的一切,你凭什么!” 第930章 我是你的影子 顾暖声嘶力竭的呐喊在苏青墨听来不过就是借口。 因为成长的环境不同,因为缺少自主的判断力,顾暖在出事以后只会把矛头对准旁人,却忘了人,只要选择了,就必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每一条路,每一件事,每一次的欢笑与痛苦都是你当初的选择导致的,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旁人? 往常听到这些话,她一定毫不留情地狠狠回击,可是今日她却不能,因为起码证明了顾暖的确是知道一些事。 苏青墨依旧单手托腮面无表情:“对顾念的死,我一直都很愧疚,自己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但是在其他方面,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半分,至于王爷……情爱之事本就是个人选择,他没有选择你是他的问题,你何必怪在我身上?” 面对苏青墨的话,顾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紧咬着嘴瞪着她良久,才幽幽道:“你以为,我说的仅仅只是王爷吗?” “那是什么?”苏青墨扬眉。 顾暖一瞬不瞬望着她,内心挣扎地厉害。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要当着苏青墨的面告诉她所有的事实,那个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就像自己当初一样,震惊,悔恨,愤怒,还有无奈。 她希望看到她惊慌失措,希望她卸下那淡定自若高高在上的面具,希望她露出一丁点的害怕。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又开始犹豫,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善类,万一她还是无动于衷,最后难看的不还是自己吗? “怎么,没话说了?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很对?”眼见顾暖开始挣扎,苏青墨忽然有些急了。 果然轻易就又引起她怒火的高涨,顾暖冷笑一声,忽然上前扯开自己的衣领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彼岸花,可是我很喜欢叫它曼珠沙华。他们跟我说这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是诅咒,诅咒人们生生世世都无法在一起。” “那时我刚刚服下五色灵花,虽然是灵药,可是我却觉得很痛苦。身体里面两股力量不断拉扯,几乎让我疼得快要死掉,是哥哥,哥哥没日没夜守在床边照顾我,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安慰,我才能咬牙坚持过来。” “可就在我好了以后,有一天在我靠近周明山的时候,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的血脉震断。我晕了过来,待到再醒来的时候,脖颈上就出现了曼珠沙华。” “后来这件事慢慢传开,城里的人骂我是妖孽,哥哥因为我跟他们吵过好多次,最后是他说与其留在这里受苦还不如去投奔你们,虽然他说是为了我,虽然他说是为了偿还你恩情,可我知道,他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放不下你。” 其实苏青墨跟顾暖一样,也不愿提起顾念。 虽然她失忆了整整五年,但在后来记忆恢复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记起当年对方惨死在她面前的模样。 她无法回应他的付出跟感情,更有失于他的托付。 “然后我们就去投奔了你,可你却总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哥哥为此后悔不已,本来他都已经打算就这样安静离开的,可偏偏、偏偏那个时候你出了事!他不顾一切冲进宫去救你,我这辈子都没见到他为谁那样过!” 两行清泪自顾暖脸上落下,她很是痛苦道:“再后来,哥哥没了,你也没了。我跟着王爷他们辗转到了擎南,整整五年,他从来不理不问其他女子,只将我留在身边,偶尔问几句话。” “那时我真的以为会这样一辈子,就算他心里的人不是我,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啊苏青墨,你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生活,更让王爷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恨你,恨你夺走了哥哥,更恨你夺走了王爷。可我最恨的……最恨的是我之所以会遭受这些,不过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影子啊……” 苏青墨沉默看着顾暖,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脑袋里那根一直断着的线此时此刻已经连起来,她大概猜到了始末,却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才是正确。 顾暖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倒也没有在意,吸了吸鼻子,惨笑道:“影子,知道为什么是影子吗?你适才不是说第一次见我很眼熟吗,其实我也是一样。可那时我多傻啊,以为是什么缘分天注定的鬼东西,后来才知道,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我们长得很像。” “不是容貌,而是那双眼睛,晶亮的宛若古井,深邃幽然。不过你的眼睛更亮、更沉、更美,我的只是个仿冒品。”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哥哥之所以会没日没夜守着我,不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妹妹,更因为他想再度看到这双眼睛。而王爷之所以会留我在身边,肯跟我说话,肯对我笑,也是因为这双眼睛。至于你的那些朋友,对我好,自然也是因为这双眼睛。” “可是他们看到的是苏青墨的眼睛,不是我顾暖的,我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替代品,作为每个人心灵的慰藉,作为你的影子。直到你回来,我被抛弃,被无视,曾经所有的美好都不再了,就因为你,因为你苏青墨……” 顾暖痛苦的闭上眼睛,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将这双眼睛抠下来。 “我以为是自己的错,以为是自己命不好,以为是自己不配。可直到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才知道命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老天可以注定的,而是人为,而是诅咒。” “我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本应该是你我二人对等的,但却阴阳阳错,成了两个极端。” “苏青墨,你背负了所有的美好,而我背负了所有的诅咒,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第931章 我是你的妹妹 心口莫名一抽,苏青墨相当不喜欢眼下这种不安的感觉。 顾暖此刻抱着头蹲在地上抽泣,抖动的肩膀,呜咽的声音,让整间屋子此刻都充满了哀凉。 苏青墨静坐炕上,大脑早已经将所有的谜团全都解开。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女子,怪罪有,怨念也有,但更有一种莫名的心疼,来自血缘之间的关系,让她无所适从。 良久,苏青墨长叹一声直接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顾暖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闷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起身,重新落座。 红肿的双眼充满了怨恨跟凉薄,她冷冷看着苏青墨平静且别扭的模样,忽然一笑。 “你那么聪明,不应该已经猜到了吗?更何况我身上这股力量……” 她说着,右手微微抬起。在本就不算明亮的烛火下,一股红光缓缓出现在她手心中,阴森压抑的冷气逐渐席卷而来,冲破适才的哀凉,越发让人觉得压抑。 尽管这股气很是令人阴郁,但苏青墨还是感觉到了丁点熟悉。 不同自己灵气的炙热,也不同红殊的那么强大,顾暖手中的气有一种独属于她的阴冷,那种仿佛积压了数千年的怨念正在不断膨胀变大,最终将她包围,溶解掉她内心所有的温暖跟善念,最后把她变成一个怪物。 “我第一次感觉这个东西,是在皓月皇宫里。那一天月曦设计想将月岚推给肖瑾尘,要不是因为你们出现,事情也不会败露。” 苏青墨微微皱眉:“那一次,是你做的吧?” 顾暖嘴角一邪没有正面回答,只一翻手,将红光引至手背:“那一天我很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可以赢,为什么所有的好都被你给占了。我想要发泄,可是没有门路,一个人憋着火儿走啊走,就在即将靠近皓月深渊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力量从体内喷发而出,我不过挥了挥手,就看到了这个东西。” 她所指的正是手中那阴郁的红光,而苏青墨此刻经由她的提醒,也想起事发之后,莫麟的确说过皓月深渊附近有侍卫受伤,但那时却不知是什么所为。 顾暖眼见苏青墨陷入沉思,便知她可能也想起了事情始末。 她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诡异,一边活动着右手中的红光,一边道:“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一看自己身体出现这个情况,便怕了。” “想起在咏化城的时候,他们叫我妖怪,我便真以为自己是妖怪。我不想让王爷看到我这幅模样,所以才离开了,不过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没人会在乎我吧?” 苏青墨在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知道顾暖的心思,因为那时对她并无好感,自然也不会在乎她的去留。倒是之后被困在望渊城以后察觉到不对,那时才重新注意起来。 可却已经来不及,顾暖心魔已成,便是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见状顾暖再度一笑:“离开皓月,我无处可去,原想着随便找个村庄孤独终老,却在途中碰到了叶萧。” “那时我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他却一眼看出我身体的异样。是他告诉我怎样控制这股力量,也是他用药帮我调理身子,可以免受痛苦。” “但他这样做并非是为你好,而是将你引入局,叫你无法再离开他身边吧?”苏青墨忽然插嘴,问向顾暖。 顾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为何,时至今日在面对苏青墨的时候,她还是会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毫不费力就能猜到过往关键,更让她觉得压根就不是苏青墨的对手。 沉默良久,气氛从阴森到凝滞。顾暖手中的红光再也没有变换过,她低着头,很久才道:“你说的没错,他用百屠香为我抑制痛苦,可却没有告诉我,我会对那个东西上瘾。” 犹如罂粟花,只要沾上些许,只要沉迷过,再想要抽身就会变得很难。 百屠香让她不再痛苦,更让她可以沉迷在虚假的幻境中。在那个幻境里面,她要的,她爱的,统统都是她的。 不再是咏化城那个边城小镇里面的妖怪,而是出身好,又有人疼的富家女。 她喜欢在百屠香里面享受,也因此越来越脱离现实。正因为内心的空虚,所以才导致如今看到苏青墨拥有她想的,独占她爱的时候,才更加难以自持。 “如果只是百屠香,你还不至于会做到如今这一步吧?”尽管循循善诱的态度可耻,但苏青墨仍道,“当日将我们困在望渊城内,你应该清楚一着不慎我们便会死在那里。” 顾暖的表情有一瞬间挣扎,少顷却忽然冷笑。 手中的红光突然变得耀眼,她冷道:“是啊,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迈出那一步。” “苏青墨,你所拥有的,本来也该是我可以拥有的。但命运使然,我们却踏上了不同的路。当日叶茹贞在苏家生下来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不过因为其中一个一生下来就没有气息,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以为她死了,所以才将她丢弃。” “可惜老天有眼,觉得那孩子命不该绝。所以在被丢弃以后又有人将她捡到,带回了咏化慢慢抚养,这才有了今日能在你面前的人。”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跟你们牵扯上任何关系。可命运这东西还真是说不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我最后还是会遇到,而我悲惨的开始,从出生就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是因为你。” 事实的真相便是如此,最初感觉相像的熟悉也都是有原因的。 苏青墨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此刻听起来仍旧觉得难以消化。 毕竟想象跟现实,终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虽然她沉默不语,可是冷漠背后,却是仓皇的视线。顾暖总算觉得心里面舒坦了些,缓缓压下手中红光,她起身走向外面。 “等一下。”见状,苏青墨还是出了声。 “怎么?”顾暖出声,却不肯转过身。 “既然是双胞胎,为何你我长相却有这么大的区别,而性格……也是如此?” 第932章 给你的万劫不复 苏青墨尽管是穿越而来,但终归是上了红殊的身体。 长相虽然与自己前世不同,但多少也有相似。至于性格,她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自然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些是她在没见过红殊为前提下才能站住脚的,可好巧不巧的是,她见过了红殊,知道她才是身体真正的主人。 那么眼下再跟顾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一比较,便可以发现很多不同。 顾暖闻言依旧没有回头,她当然不知苏青墨心中所想,便以为她口中的不同针对的是她本人。 说实话,她其实很想自己跟苏青墨一样。一样高高在上,一样有勇有谋,一样心思缜密,一样充满魅力。 可老天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她们的命运,更给了她们不同的待遇,时至今日,再去计较这些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的也只有不甘,以及满腔的失落。 “有一种双胞胎,长相不同,性格不同,能力也不同。你可以当这是老天开的玩笑,可我却觉得这就是孽缘,是老天有眼无珠。” 说完,顾暖不愿继续呆着,推门走了出去。 苏青墨一人静坐在房中,空气中仍旧弥漫着对方刚才身上的那股阴气,她却有些回不过神来。 异卵双胞胎,从现代的角度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在古代,尤其是这种情况下,得知这样的事实的确只能觉得这是老天开的一个并不善意的玩笑。 自己跟顾暖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就已经注定,如果不是苏钲突然的改变,或许她们谁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至此她不禁有点好奇苏钲到底清不清楚顾暖的存在,而如果他知道的话,又会怎么做? 一夜无眠,苏青墨本就因为身在敌营而需要时刻警惕,外加前一晚顾暖说的话震撼太大,导致她一晚上都静坐房中沉思,为命运,更为接下来的打算。 第二天天还没亮叶萧就起来敲门,眼见对方已经让顾暖打了水来给她洗脸,她便随便擦了擦,用过早饭后就又继续跟着他们上路。 叶萧从镇子上找了一辆马车,他与苏青墨还有顾暖三人坐在车中,一路上气氛凝滞,没有人说话。 而她跟顾暖或许是前一晚的对话太过沉重,导致眼下二人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相撞,彼此低垂着脑袋,各怀心思。 索性有了马匹代步,再加上叶萧一直强调要尽快,原本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在他们快马加鞭下节省了很多。 又是一个日落时分,当苏青墨下了马车站在擎南街头的时候,丝丝凉意传来,却并不如其他三国一样阴冷,反而有些闷热。 “现在去哪里?”苏青墨侧目,问向叶萧。 叶萧没吭声,反而从一边拿过一个包裹丢给苏青墨。 “这什么意思?”苏青墨扬眉,心情蓦地凝重起来。 “换衣服,进宫。”简单五个字,却说明了情况。 苏青墨意味深长地望了对方一眼,接下来的去处应该已经说明了叶萧的正主的确是南帝。 不过如果只是去见南帝应该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苏青墨心中疑惑更甚,但为了大局,她便强压下不悦,随着顾暖进了另一边的服装店更衣。 更衣过后眼见又有人上来准备替自己盘发,苏青墨眉头微拧抬手阻止,直接看向顾暖:“不过是去捡你们主子,需要这么隆重吗?我与他又不是没见过。” 顾暖望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好啊,你若不说咱们就在这儿耗着。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比较倒霉。” 顾暖不喜欢被苏青墨威胁,但她更不想耽误时间招来叶萧的毒骂。 抬手屏退上前服侍的人,她靠在窗边冷冷看着苏青墨:“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 苏青墨冷笑不语。 “既然如此,就该清楚那一位可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你像这样去见他,怕是对对方不尊重吧?” “废话少说,这不是理由。”冷漠回应,苏青墨道。 顾暖蓦地握紧拳头,紧咬着牙瞪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主子应该有要事跟你谈,他说他要见的,不是苏家庶女,不是平南王妃,而是皓月长公主:月华。” 苏青墨眼微眯,眸中冷光一闪。 如果对方要见的是皓月长公主,那么要谈的内容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原还想问清楚对方要商谈的到底是什么事,可苏青墨再一想想以顾暖的身份跟本事,对方应该不会告诉她太多。 苏青墨重新面向梳妆台,顾暖见状示意下人过来伺候。 一刻钟的功夫过后,锦衣华服的苏青墨在顾暖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虽说擎南目前的情况比之容召跟齐宣要好太多,但在这乱世的街头,她还是觉得充满了讽刺。 门外的马上已经更换,红木打造,两匹骏马,就连帷幔都是上等的丝绸。 这样的待遇是给贵客,可对方迎接她的手段却是那般下作。苏青墨面露嘲笑甩开顾暖的手径直上了车,眼见叶萧就要把帷幔放下,她诧异道:“我一人去?” 叶萧扫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恩”了一声后,放下帷幔示意车夫启程。 “轰隆隆”的车轮压过青石板路,阳光依旧在顶头暖洋洋的晒着,气氛和煦,但前路却尽是未知。 “都告诉她了?”这时,静站在城门口望着马车的叶萧忽然问道。 一旁的顾暖一听这话,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她低垂着头小声地“恩”了一声过后,又有些不死心地瞄了对方一眼,挣扎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说什么?”察觉到她的异样,叶萧不耐烦道。 “那个……你为什么要我昨晚告诉她那些?” 叶萧冷笑:“苏青墨是有本事,但也有弱点。她一直因为你兄长的事情对你心怀歉疚,如果再知道你的身世,就一定会陷入两难。在那种犹豫的情况下她很难会再保持冷静,所以只要主子趁胜追击,她就输定了!” 顾暖心上一僵,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对已经走远了的苏青墨来说,却不知等待自己的,有可能将是万劫不复。 第933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暖阳和煦,尽管早已是正月,但对地处炎热之地的擎南来说,也不过就是多加件长衫的事儿。 因着前几日都是在极寒之地,穿着厚重,整个人精神又时刻紧绷着。此刻被太阳一晒,外加一晚上没休息,若不是她头上顶着假发髻,还真想就此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 其实尽管之前在擎南呆了不到一个月,但相比其他三国,苏青墨还是更喜欢这里。 不仅仅因为这里民风奔放且大胆,更因为她喜欢这种四季如春的感觉。 当真是心凉的太久,所以更希望待在暖和的地方,一天一天过着,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苏青墨不禁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便与容骁跟月晓还有一众好友,在擎南境内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即便与世隔绝又如何,平常种种花草,钓钓鱼儿,家家挨着还能一起看夜景,想必也是不错的生活。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一旦脑中有一丝关于现实的近况,那些向往的画面就会分崩瓦解。 随着车夫一声“公主请下车”,苏青墨游离的意识被打断。她掀开帷幔跳下马车,抬头望着高耸的宫门,一时间竟回忆起自己在容召初次入宫的场景来。 许是命里面跟所有的皇宫都八字不合吧,似乎不管是在哪里,只要进了宫,等着她的就没好事儿。 苏青墨正准备询问接下来的去处时,就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太监。 她对擎南皇宫的情况并不熟悉,这时就听身旁的车夫道:“月华公主,这位是陛下身边的许公公,他会带你去陛下那里。” 意料之外的有礼跟客气,苏青墨不禁多看了那车夫一眼。 不同寻常宫门车夫的打扮,对方头戴斗笠,黑纱将他的面容罩住。握着缰绳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苏青墨看着,忽然眼睛一亮,再抬起头看对方脸的时候,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眼见许公公已经走过来,苏青墨道了句“多谢”后,转身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实在抱歉陛下还有点事儿需要处理,所以命奴才先带您去后花园歇一会儿。” 苏青墨最是不喜这种八面玲珑的老太监,闻言淡淡道:“最近四国都乱成一团了,没想到您家陛下还这么忙。” 许公公后背一僵,不由讪笑:“公主您这话说的,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全国最忙的人了。至于其余三国那是什么情况……奴才只是个太监,职责就是伺候主子,也不敢去想那有的没的。” 苏青墨哪里听不出对方嘴里的客套,闻言冷哼了声也没有再理会。 两人走了小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后花园,苏青墨眼见那满园春色鸟语花香的画面,不禁感叹这擎南况氏一族还真是有钱有权有心情。 大陆外面早就乱成一锅粥,除了皓月还勉强算是和气外,容召跟齐宣早就被毁的一塌糊涂。 这时候看到擎南如此苏青墨便觉得相当讽刺,她想如果是苏钲来此见到这个画面后估计也会不高兴吧,毕竟那老东西可是很讨厌别人比自己过得要舒服。 许公公示意苏青墨先在亭子里坐一会儿,自己则匆匆忙忙吩咐一边的宫娥端点心奉茶。 苏青墨端坐高位有点不太自在,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风餐露宿跟着容骁他们到处忙活,已经很久没过过这种腐败的生活了。 并不喜欢有人站在两侧候,苏青墨屏退宫人,自己则单手托腮撑在石桌上,心里面盘算等下南帝过来要跟自己谈什么。 身为皓月公主,且又是月云升最重视的一个女儿,苏青墨手里握着的除了皓月的兵马之外,还有朝廷大权,以及外界传言十分神秘的莫家的支持。 而南帝尽管表面看似与世无争,但经过之前的接触,对方是一心想要让况琴上位的。既是如此,就一定会从她手里的这三方面下手。 可如果南帝是想要跟她谈合作,完全可以私下里派人来,而不至于派出叶萧这么个不懂事的神经病,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邀请”她前来。 如此明目张胆且不留情面,难道他就不担心苏钲会知道? 正在苏青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一道绵长哀婉的箫声划破长空,进入她的耳膜。 宛若水天一色的辽阔,却满目空灵,独诉哀肠。空寂的失落感很快充斥在整个院子,冲淡了暖阳下的炙热后,平添一股萧瑟。 场景依旧,却再也没有丁点欢愉,苏青墨只觉得一股阴郁直冲上大脑,让她疲惫不堪的同时也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不由自主起身顺着箫声的来源走去,尽管内心早有猜测,但在穿过一段小路来到一处回廊的时候,看到那青衫墨发的清秀男子,仍旧让人眼前一惊。 不同容骁的冷酷傲然,不同范庭川的温润淡漠,不同封旭尧的妖媚狂野,不同楼澈的洁白无瑕。 面前的男子,就像是一幅山水画,磅礴大气,又充满书卷气息。浓厚的墨色是他一生的点滴,从小到大,汇成山川河流,将自己包围,更将乱世包围。 仿佛这个人已经汇进了天地间,不染尘埃,却又处处是尘埃。 如此讽刺,如此极端,如此叫人惊叹。 很难想象有人会将这样两种极端的状态表现得如此平衡,苏青墨前进的步子停下,却因为脚下踩到了一根树枝而发出些微声响。 青衫男子闻言很快转过身来,狭长的双眸中挂着点点凉意,他表情平静,直射苏青墨双瞳。 四目相对,空气中莫名添了一许凝滞。苏青墨一动不动,少顷,见对方微微俯了身,双手合十后做礼问好。 “原来是月华公主,在下并不知您这时会来,所以有失远迎,还望您莫要怪罪。”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倒与他表面的书香气很不符合。苏青墨没有吱声仍旧一瞬不瞬盯着对方,直到他重新起身看过来,她才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擎南二皇子,况南?” 第934章 猜不透就不要猜 没有想象之中的阴险狡诈,更没有那高高在上的优越冷漠。 初见况南的苏青墨其实很难将面前的男子跟记忆中做多了恶事的角色联系起来。 最后也只能象征性一问,却尤觉得诧异万分。 相比起她的震惊,况南则反倒平静很多。 他清眸中满是疏离跟客气,闻言也只淡淡一笑:“没想到月华公主既然知道在下,当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苏青墨秀眉轻蹙,虽也觉得正常,但并不喜欢这样的尴尬。 更何况眼下并不知对方为何在此,听了回答便也只淡淡一笑:“二皇子如此厉害的人物,我怎么可能没听过?” 哪里听不出她话中嘲讽,况南却也淡定一笑:“公主所说的厉害,是指什么?” “二皇子觉得呢?” “在下不知。” “那二皇子知道什么?” “公主希望在下知道什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落了下风。不过简单几句过招,苏青墨也看出面前男子并非善类。 见此不怒反笑,她眉峰一扬,上前两步:“既如此,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二皇子早前在皓月和齐宣都留了‘惊喜’给我们,若在往常,我们定当会礼尚往来。不过可惜的是今时不同往日,我还没给二皇子备好大礼就被‘请’了过来,如此还真是失礼了。” 苏青墨的确没有绕弯子,但每一句都极尽嘲讽。 一番言语过后就见况南淡然的眸色沉了几分,不过他仍然保持最初的平和,道:“公主说的,在下并不是很明白。” “是吗?”苏青墨冷笑,“一边挑拨圣女动手让我们内忧,一边又在齐宣下套让我们外患。二皇子你走的每一步棋都是要让我们孤立无援,我很疑惑,你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况南见苏青墨说得如此露骨,面上沉稳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不过尽管这样也还是没有半点羞愧跟不怀好意,他大方一笑,下巴微扬:“在下想要的好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直白、大方、让人意外,苏青墨万万没想到况南仅用一句话,就把自己堵得哑口无言。 她傲然的态度当即僵住,少顷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况南终是笑了,宛若冰川融化,宛若百花绽放。 他转过身慢慢走过来,尽管有心遮挡,苏青墨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似乎是腿上的毛病,他身子微侧,脚尖轻点,看起来似乎有些跛脚。 明明是个俊朗的男子,却偏偏是个跛子,苏青墨不禁想起了赵润清,那人原本也是个志向满满的人,却偏生因为独眼而心里扭曲,慢慢踏上了不归路。 只是不知,面前的况南是否也跟他一样? “在下腿上这毛病,自打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了。宫里宫外不少人都曾用类似你现在的目光看过我,小的时候只觉得伤心,长大了却觉得无所谓。公主,你知道为何我现在会觉得无所谓吗?” 苏青墨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什么问题,闻言也只摇了摇头。 “因为命数这东西,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命数分两种,一种先天形成,一种后天养成。先天是命中注定,有些人会因此而失了心,接受现实,因循守旧。但后天却是意料之外,那些不信命,不肯接受现状的,会运用所有方法改变所谓的命数。” “而我,就是第二种人。” “腿上的残迹是老天给我的,我摆脱不了,就只能接受。但我接受的只是这条残缺的腿,而不是残缺的命运,所以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出其不意。” 不同于赵润清的扭曲跟自怜自哀,况南很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要做的又是什么。 头脑清楚且有目标的人往往更可怕,但不管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却还是脱不了一件事。 “你想改变的只是你的现状,但这个现状不应该临驾在无辜之人的性命上。”苏青墨忽然打断道。 况南面露异色,修长的眉毛微抬,最后只是敛眸一笑。 “你说的没错,但你却忘了我们的出身和价值,我们很多时候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在这乱世中挣扎的性命吗?” “呵,月华公主,知道你为什么会站在这儿吗?”况南突然道,“你那么聪明又手段了得,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都没几个是你的对手。但事到如今你却腹背受敌,走的每一步都是被逼无奈而非内心选择,你有想过这是为何?” 苏青墨莫名握紧了拳头,她很是不喜这种被人当成生物剖析的感觉。 况南哪里察觉不到她的愤怒,见此却是笑容更甚。他再度上前两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唇角一弯,俯身凑向了她的耳畔。 “因为你蠢,既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份,又无法认清自己的责任。你总是将心怀天下这四个字挂在嘴上,导致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拯救天下人。可是月华公主,天下不需要你这样的人,犹豫、肤浅、愚蠢、自大,它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你那些同伴。” 活了两世,苏青墨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可不知为何,本该怒气冲天的她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淡定。 苏青墨微微侧眸对上那双冷澈的眸子:“那么它需要谁,你吗,二皇子?” 况南嘴角的弧度再度一弯,蓦地他右手缓缓抬起。 修长的手指拂过苏青墨的外衫然后触上墨发,指尖缠绕,仿若情侣一样,极尽暧昧。 如此流连半晌后,那双手终于上扬至苏青墨侧脸,白皙的指尖触碰上凝脂如玉的肌肤,只是不过眨眼下,却忽然有一把匕首出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皇子,其实我除了犹豫、肤浅、愚蠢跟自大外还有一个特点,是你没有说出来的。” “哦?是什么?” 苏青墨一笑,手上用力:“是嫌麻烦。” 这乱世纷扰千千万,她苏青墨却只有一个。想不通的就不要想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正如眼前一样,面对如此麻烦的人和事,她能做的就是一刀抹了,一了百了。 第935章 见到南帝 “哈哈哈……” 哪知她话音落下换来的却是况南一语轻笑,对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特意将脖子往前伸了伸。 即便苏青墨没有用力,摩擦也使得锋利的刀刃很快划破了脖颈处娇嫩的皮肤。 鲜血瞬时涌出,鲜红刺眼,苏青墨皱起了眉,这时却忽然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侧脸。 “月华公主,不管你有多少特性,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愚蠢。别忘了,这里可是擎南,你杀了我没什么,可要想清楚杀了我以后的后果是你能否承担的。” “你!” “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左手微抬握紧苏青墨手腕,况南慢慢将她的胳膊拉下来,然后紧紧握住。 “适才你问我,这天下需要的是什么人?你说是我,其实对,也不对。” “单靠我一人,想要安定这世间是不太可能的,但如果有人相助,情况就会很不一样了。”他说着,慢慢引着苏青墨的手举起,然后很自然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饶是苏青墨再怎么愚钝,见此情景也都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她眸中利光一闪猛地释放出杀气,无视况南狡黠的笑容,抽手后退,竖眉微怒。 正在局势变得紧张之际,忽然一阵脚步声打乱了此方对峙。 苏青墨跟况南同时侧目,就见许公公一溜小跑冲了过来。对方似乎没料到况南也在场,当即刹住步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二人。 “公公有事?”直到况南开了口,才见许公公像是松了口气。 “二皇子。”有些害怕地低下头,许公公小声道,“是陛下……陛下正在过来的路上,想要见见月华公主……” 比之刚才在自己面前的虚张声势,许公公此刻温顺的就像是一条狗。 字里行间跟眉眼双目全都潜藏着惧怕,苏青墨当即看清了形势,却是没料到面前男子竟然有如此大的震慑力。 “原来是这样,那我便不打扰公主跟父皇的谈话了。” 况南表情不变,含笑后退两步冲着苏青墨一礼就这样潇洒离开,留下苏青墨跟许公公二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苏青墨心情本就烦躁,跟况南言语过招这么一会儿更是糟糕。见此也不再逗留转身向着来时的院子走去,许公公则弯着腰跟了上来,沉默良久小声道:“公主殿下,二皇子适才有没有……跟您说什么?” 这话无疑是点燃了苏青墨心里那根引线,她猛地停住步子转过去,似笑非笑:“公公如此好奇,为何刚才不直接问二皇子?” 许公公当即目瞪口呆,还没回答,就见苏青墨快步走远了。 重新回到亭子里,她脑中反复思考刚才况南所说的意思,越发疑惑目前擎南皇宫的情况到底如何。 直到一声高呼的“陛下驾到”响彻整个花园,苏青墨回过神来,就见一抹明黄的袍角出现在视野中。 与苏钲相差不多的年纪,但却比之看起来苍老许多。花白的头发跟胡须怎么也无法让人想象他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许是要忧心的事情太多,所以形成了年龄与外貌并不相仿的画面。 眉毛粗又重,直入两鬓,两眼浑圆,目光阴鸷。虽然乍看之下只是个老人家,但他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却霸道又严肃。 唯一让苏青墨觉得熟悉的或许只有一张薄唇,嘴唇薄的男人薄情,这句话她忘记在哪里听过,但是不得不说自己认识的这些男人里,包括容骁,全都是薄唇,却相当深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南帝,但因为之前从容骁跟况琴那儿听到太多,所以并不觉得陌生。 走出凉亭俯身做礼,苏青墨不语,直接与南帝对视。 “大胆,竟敢如此直视陛下,你……” 许公公还在为刚才吃瘪的事儿记恨苏青墨,见此情景哪里肯放过。 可惜他话一出口招来的却是南帝不悦的目光,吓得他当即垂首缩了回去,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陛下不必怪他,我确实不该如此无礼,但总觉得自己并非低人一等,又何必故作臣服?” 苏青墨平静出声,笑盈盈看着南帝。 南帝唇角一弯淡笑着挥手示意周边宫人退下:“月华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十个脑袋怕是都不够朕砍的。” 当皇帝的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单从刚才这句话便能听出一二。 不过苏青墨从来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闻言只道:“陛下大可觉得我是仗着自己手握的好处才这般放肆,不过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只是平民,在您面前也实在没有低头的必要。” 南帝深望了苏青墨一眼,缓步走入凉亭。 他对这个小丫头的印象一直都处在一个模糊的概念,知道她长得好看,知道她本事大的能上天,更知道她是平南王容骁唯一的弱点。 最初不过是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后来听说她的本事也以为只是凑巧。 直到此刻见到他才发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个小丫头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不卑不亢,清丽淡然,难怪会争相引来那么多人斗得你死我活。 可惜啊可惜,如果这小丫头能跟自己那个傻儿子在一起有多好,也省得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为这些年轻人的天下操着心。 “坐吧。”少顷南帝出声,眼睛却望着那寂静的园中景色。 苏青墨大方坐下也不说话,期间眼睛一瞬不瞬锁在南帝身上,当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只是她那眼神太过深邃,目光中又藏着冷意,被这样的视线盯着,饶是南帝再怎么淡定也有些不自然,皱着眉转过头:“你为何一直盯着朕?” “陛下若是没有盯着我,怎知道我一直盯着您?”苏青墨反问道。 南帝一愣,忽然大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叹口气,他正经了神色:“那你可知,朕为何派人将你带来?” 他说的是“带”而不是“请”,从根本上就断定了这件事的意义。 第936章 朕给你选择 苏青墨看着南帝,稍一沉吟道:“陛下要我来,无非为了两件事。” “第一,是我的态度。第二,则是我的选择。” “眼下四国的情况您一定看在眼里,而说句实话,关于我的态度您即便没有听我亲口说,心里大概也有数,那么唯一需要我来做的,就是我的选择了。” 苏青墨说着,唇角一弯:“可这选择该如何做,显然不是我眼下面对的,而是您等下要给我的。” 她说的不卑不亢,一如往昔,淡定自若。 如此倒让南帝有些无所适从,就见老皇帝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仿若感叹似的道:“月华公主,人一旦太聪明的话,活着会很累的。” “但也总比被人一直蒙在鼓里强,说白了,不过是各自生活的方式罢了。” 南帝笑着摇头:“朕现在总算明白平南王为何那么宝贝你了,你这女子,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 “但,在这世道,越是稀有的东西越危险,这一点你总不会否认吧。” 苏青墨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身为皓月公主,自然是月帝唯一的继承人,以皓月眼下的能力,倒是也能反抗一阵,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而你们虽然攻下了齐宣,也不过就是一座空城,正儿八经的兵权你们连摸都没摸到,守着一座城,又有什么意义?” 苏青墨垂首:“陛下话是没错,但如果没有丁点本事,我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皓月加上齐宣,单从地势来说,一旦开战也不见得就会输,虽说只能抵挡一阵,但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同伴还活着,总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想不到。” “自信是好事,但太自信就有问题了。你说的这些是假设在你活着的前提上,可如果你连命都没了,还怎么想办法?” 眸中利光一闪,苏青墨道:“陛下是在威胁我?” “不是朕想威胁你,而是大势所趋,有些事,朕也不得不为之。” 南帝这番话显然是告诉了苏青墨自己的立场,她一直担心苏钲已经对擎南动手了,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原以为对方选择的合作对象会是况南,不料却剑走偏锋选了这狡猾的老皇帝。 两个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旦交易起来,后果可想而知,眼下倒是的确没有她再选择的余地了。 苏青墨缓缓起身,表情平静,周身气息平稳。 她冲着南帝做了个大礼,道:“陛下如果决定要将我交给容召,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不管我是月华还是苏青墨,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保证也不会让您跟擎南好过的。” 霸道,凌厉,苏青墨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尤其是此刻已经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她周身平缓之气逐渐变得冷冽,即便眼前这人是况琴的父亲,即便他有千万难言之隐,一旦对方触碰了她的逆鳞,她也绝不放过! 南帝也不知听懂没有她的意思,闻言一瞬不瞬盯着她好一会儿,不言不语。 气氛从最初的平缓到现在的剑拔弩张,仿佛只要有一人先动,局势就会向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不过出乎苏青墨意料之外的,却是南帝最后只笑了笑。 他的笑容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只听他道:“月华公主,你聪明有余却难免自大,你只认定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愿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事情是否可行。” 不解皱眉,苏青墨没有回答。 “朕是一国之君,最初也是最后的出发点是朕的国家,试问,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他的目的是想要毁灭朕的国家,那么即便朕跟他合作了,心里面总归是不情愿的。” 脑中灵光一闪,苏青墨道:“那您的意思……” “你不是问朕给你什么选择吗,朕现在就告诉你。” “第一,朕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能否活着见到你的同伴,那就不是朕能左右的了。从你踏出那一步开始,就说明放弃了跟擎南之间的利益关系,日后如何,皆看你们的造化。” “那第二呢?” “第二,跟朕合作,做戏也好,真情也罢,左不过是为了迷惑对方,给彼此争取可以反抗的机会。一群人反抗总比一个人反抗更有利,而那时你已是朕的盟友,朕自当会倾尽全力帮助你。” 两个选择,两条路,虽然看起来最终结果一样,但过程却大大不同。 苏青墨不喜欢做选择,与容骁一样,因为有自信,所以他们更喜欢双赢。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本就带着目的才来到这里,如果能够争取到更好的援助,她当然也不会错过。 “那么,如果是合作,陛下想要的是什么?”少顷,她重新坐下来问道。 南帝一见便知她心中天平已经倾斜,也不再卖关子就道:“朕要的,只是这天下的太平。”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南帝道,“当然,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朕不愿意看到自己在乎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江山跟况琴,这是南帝这辈子最挂念的两样。 苏青墨很理解对方这番话的意思,但她却没有表态,只稍作沉默后道:“那么陛下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的一切援助,还有,齐宣的兵权。” 心中一惊,苏青墨眸中冷光乍现。 虽然早就猜到兵符是在叶萧手里,但那时并不清楚对方最后会交给谁,所以她一直没有打草惊蛇。 万万想不到这只老狐狸最后会用这东西来跟自己交易,倘若是其他,她日后完全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而食言,但如果是兵符,那么很多事就得重新考虑了。 知道她心中还有犹豫,南帝一时间倒也不着急。 长出口气起身重新一望这满园春色,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朕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以后,会有人来接你。” “等一下!”眼见南帝就这样离开,苏青墨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喊道。 南帝疑惑地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苏青墨皱着眉的别扭模样。 “陛下,先不管交易如何,我想知道您跟二皇子之间,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937章 终于等到了人 就在苏青墨在擎南深陷两难的时候,另一边的容骁还在圣族呆着,等着他所谓要等的人。 并非不关心苏青墨的情况,相反,自从苏青墨离开以后,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仿佛只要闭起眼睛来,脑海里出现的就是苏青墨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她聪明,机智,心思缜密,又独立,他知道她没有问题。 可那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进龙潭虎穴,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容骁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沮丧过。 以前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然而行至今日,他才发现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 从苏钲的布局开始,连他自己都深陷对方的牢笼中。从不甘不愿到心甘情愿,其实对方并没有做太多,但就是因为太了解人性,而将他们所有人都逼上了一条以前自己从来不敢去想的路。 并非没有想过结果,虽然他们总是说要赢要赢,但赢又何尝容易? 如果真走到了要生离死别的那一天,他多希望死的是自己,只要他的妻子、孩子还有同伴能够安然无恙。 但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他撒手离世后留下的必定又是一个烂摊子,而到那时候收拾的,自然还是苏青墨。 容骁一直很讨厌自己的身世,什么容帝的私生子,什么平南王。可现在他已经不单单是讨厌了,是恨,如果没有当初容帝的惊鸿一瞥,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夜深人静最是容易胡思乱想,容骁一个人躺在床上,情绪越发失落。 他猛地翻身坐起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练会儿功的时候,忽然耳朵一竖,神情紧绷。 不动声色静坐床上,目光如鹰,紧盯着门口的位置。 脚步声由远及近,却不太像脚踏实地的感觉。高大的身形在月色的笼罩下渐渐映在了窗户上,经过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似有凉风拂过,扬起一股淡淡的花香。 容骁不动,门外来人也不动。虽然隔着一道门,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你若再装神弄鬼,本王可就让圣族的人过来了。”少顷,容骁不耐烦道。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吱嘎”一声响。紧闭的大门被来人毫不费力地推开,闪身进入,月色在背后带着他的身形涌了进来。 银发如光,晶亮耀眼,灰袍平滑,不染尘埃。 惊如谪仙下凡,那般清丽脱俗,淡淡的兰花香气围绕,让人如痴如醉。 “差不多得了,你的美貌对本王不起作用。” 这般神秘的气氛中,容骁淡淡一语犹如泼下一盆凉水,导致来人站都没站稳,就险些闪了腰。 楼澈递过一个白眼:“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吗,好歹我……” “一个死老头子而已,你做什么了还想让本王对你客气?”容骁冷着脸,“三天,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自知理亏,楼澈尴尬地咳嗽一声:“哎呀你不懂,我这不是为了避开圣族那几个老头子……” “废话少说,你打探的消息如何?” 容骁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楼澈看他那冷脸也不敢再解释,甩手将门合上,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青墨被带去了擎南,如果没有意外,她需要面对的只有南帝。” 容骁眉毛一蹙:“没有意外?” “啊,不是还有况南那家伙吗,根据我的消息来源,那小子已经投靠苏钲了,眼下正跟他老子争夺势力。” “那也就是说,青墨也在他们的狩猎范围之内了?” 听着容骁的疑问,楼澈偏着头想了想:“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虽然之前你们跟苏钲交了手,但是以他的能力,如果真想要你们的性命是完全不用费力的。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却一直按兵不动,还好像在跟你们兜圈子?” 容骁低头不语,这一点,他当然想过。 只是那时是听说苏钲受了伤,可他受伤,他手底下的人也不至于闲着。 虽然的确派出了范庭川和李继,但那两个人一直在窝里斗,反而给了他们机会攻占下了齐宣,甚至还得到了楼澈这么一员大将。 事情经过就是这么回事,唯一有疑点的就是那老东西的态度。 容骁不禁想起范庭川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少顷他眸中冷光一闪:“他想要青墨?” 是了,如果不是这样,李继不会为此而跟叶萧合作将他们逼入望渊城,而望渊城这件事会发生,究其根本也是范庭川的一时失误。 那也就是说,范庭川得到的命令应当是留活口,所以李继才想逼死他们。 “可他要青墨能做什么,凤凰图加上圣女之力,他若是碰上不是找死吗?” 楼澈耸耸肩:“他的确不能碰,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能碰。如果苏青墨没有这些能力,她就等同于是一个废人,而如果她成了废人,你们再有能力也不会是苏钲的对手。到那时,他不仅掌控了苏青墨,更掌控了你们的弱点,你觉得会如何?” 会死,而且是全军覆没。 楼澈这一语提醒更让容骁坚定了苏青墨此刻处境危险,他当即跳下床,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 往日镇定自若的平南王此刻变得这般魂不守舍,楼澈只当是开了眼,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柜子上摆了摆手:“别走了,走得老子头晕。” 话刚落下,突然迎来了容骁冷锋一样的目光。 “你看我干嘛?”当即懵住,楼澈不自然道,“我可没惹你啊,该说的我都说了。” 容骁却不理他,猛地转身就向他走过去。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气氛从刚才的缓和突然变得紧张,而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容骁忽然俯身“咚”一下将胳膊撑在了柜子上,楼澈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当即傻了眼。 “你……你干嘛……别乱来啊,乱来我可……” 他当然喊不了人,毕竟圣族那些老头子比容骁可难缠多了。 而容骁闻言不由冷笑,他空着的手突然攀上楼澈脖颈,没有用力,周身杀气却散出。 “你适才说,这些都是你打探来的消息。可是楼澈,你都多少年没从望渊城出来过了,那你的消息来源又是在哪里?” 第938章 楼澈的秘密 容骁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楼澈说话,却是第一次用上了如此狠绝的手段。 尽管那修长的五指不一定真能掐断自己的脖子,楼澈相信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可以脱身,但是他更相信一旦这样,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就是两败俱伤。 气氛越发凝滞,二人一高一低彼此对视。容骁眸中的冷冽比之外面的气温还要叫人发抖,良久,楼澈叹了声,仿若不经意地抬手,按在了容骁胳膊上。 “年轻气盛就是好啊,想当年我也跟你一样,才犯了那么多的错。” 他说着,毫不费力地将容骁的胳膊从脖子上拿开。迎着对方阴森的目光,他却反而一笑。 “别这么看我,你好歹也算是有求于我的人,就不怕我拍屁股走人不干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毕竟二人都很清楚自己眼下担当的角色是什么。 “你若高兴就走一个看看,本王倒想知道你还能去哪儿?” 言外之意不过是讽刺他费尽心思出走望渊城一事,每每提起来,楼澈心里就相当的不好受。 他可是用自己心爱姑娘的血铸造了这一副肉身,倘若无所作为就这样回去,百年后,千年后,他又将如何面对她的转世?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这时,就听楼澈问道。 容骁不语,反而转身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一瞬不瞬盯着楼澈许久,他冷笑:“本王问了你便会答吗?” “不然呢,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楼澈挑眉。 见状这才放下了心,容骁皱眉想了想:“你的消息来源是哪里?” 就知道会从这里开头,楼澈淡淡道:“擎南。” “擎南那么大,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人?” “这个好说,就是擎南最大的那一位。”楼澈笑得邪气,“南帝给的消息来源,你总不会不信吧?” 心中一惊,容骁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跟南帝扯上了关系。他当即起身,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人。 “哎,都说了不要用这眼神儿看我,怪不舒服的。” 楼澈反而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容骁坐下,自己则长叹一声道:“倒也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有些事,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样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否做戏,都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说,眼下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会发生?”容骁眼神不善。 楼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非也非也,我其实也只清楚其中一点。” 他说着一顿,想了想才道:“不瞒你说,我从很早就一直在强调一点。一切自有天注定,不管是你们的命运还是我的命运,都一样。” “你们此生注定会遇到苏钲这一劫,也自然会因此进入望渊城。虽说送你们去望渊多是人在做事,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天注定的。” “你就是那个注定?”容骁眼微眯。 “虽然在下不才,不过的确是我。容骁,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何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牺牲红殊的命,都要跟你们一起离开望渊,回到合玄大陆解决这烂摊子的原因吗?” 容骁没有作答,眉宇之间皱痕越来越深。 “那是因为有一件事,只有我能解决,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你们是赢不过苏钲的。” 这话未免太过自大,容骁听着更觉得荒唐。 虽然接触了这么久,可楼澈这人吊儿郎当的性子他却是清楚。他的确有本事,但太有本事,有时候也是个麻烦。 “怎么,你不信?”眼见容骁面露异色,楼澈反问道。 容骁依旧没有作答,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扣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口说无凭。” “哈,你什么时候也跟那些家伙一样非得要个证据了?”楼澈不屑一笑,“当日在齐宣,那埋在忘忧河边的玉璜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就是证据。” 越发的云里雾里,容骁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楼澈其实蛮想戏弄他一番,不过他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于是很快就道:“当日玉璜是我所埋,是我改变了整个齐宣的地势情况,也就等于间接为它注定了未来的命运。” “事后宣帝为了改变这个命运,利用景家阵法加上圣女之力,在石洞中造出了一个阵中阵。那个阵你们进去过,它实际的作用的确是压制整个齐宣极阴极阳的地气,但实际还有另一个作用。” “屠骨之阵吗?” “没错,就是它。”楼澈一拍手,说得热烈,“我说了你们想要消灭苏钲,就必须要依靠屠骨之阵。可屠骨之阵并不是那么容易布的,需要的力量自不必说,但最关键的,必须要用到你们想要对付的那个人的血。” 楼澈说着,眼光晶亮:“有了对方的血,加上圣女之力,屠骨之阵才有可能布成。小子,这也只是有可能,屠骨之阵需要耗费的修为将近百年,你觉得有谁可以胜任这一点?” 容骁眼中精光一闪,忽然一笑:“你吗?” “是啊,只有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顺应天意从望渊城出来。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 虽然解开了一部分的谜团,但房中气氛却没有好很多。容骁垂着头将适才的不解全都捋顺,少顷忽然又道:“可当日你还说过一点,屠骨之阵是集结这天下各方神力自发形成的,如果不是有人提前预知了这一点,是无法在那阵中阵里将其保护起来,更不会有人还能将其带走。” 说到这儿,容骁脸上闪过一抹阴色。 “所以既然这样,那个你所谓的真正想要对付的苏钲的人,是否也是那个将屠骨之阵的形成之法埋藏在山洞里的人呢?” 所有的关键都在这一点上,楼澈其实很难相信容骁可以思考到这一层,不过真的听到了,倒也显得相当淡定。 “你说呢?” “本王如何得知?” “简单,想想南帝的真身,你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疑惑了。” 第939章 预知过去跟未来 南帝,擎南的皇帝,况琴的父亲,是一个看起来软弱没有作为,实际心思深沉又颇有手段的人。 这是容骁对对方唯一的了解,仅限于此。 可经由楼澈此刻这么一提醒,容骁却觉得事情恐怕远远不止于此。 如果从屠骨之阵来说,最开始经手的人正是景家,景家当家并未将这件事告诉宣帝,就说明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而至于打算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跟几十年后的现在有关。 但是以景家家主当时的处境,他应该不太可能一个人就做好这件事。毕竟事关天下,又怎么可能单凭自己就想到这一层?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能说明是有人跟他合伙儿了。 容骁细细一想便很快猜到了可能跟景家联手的人……叶家,从景清蓝能跟叶繁花从小订了亲这件事就看出两家关系不一般了,所以叶家是唯一有可能跟他们一起做出这种事的人。 如果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楼澈会说事情跟南帝有关。 那时候叶家支持的还是南帝,对方自然会知道关于屠骨之阵的事儿。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为何可以提前预知关于合玄大陆未来的情况? “因为你吗?”少顷,容骁重新抬头,“不然,无法解释他们为何早早就留下了关于屠骨之阵的后招。” 楼澈面上笑容更甚,很是无奈地长叹一声:“是啊,世间万物,皆是有因必有果。若非不是我改变了齐宣的情况,也不至于会出现骨迷之阵,更不会因此衍生出屠骨之阵。”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容骁却淡淡打断楼澈的话,“本王问的是,你们如何猜到屠骨之阵在未来会派得上用场?” 就见楼澈脸上的笑容一僵,像是听到了很不愿意听到的话。 他低垂着脑袋就是不肯回答,凝滞的气氛中多了尴尬,而这时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那是因为,楼先生他拿到了一样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妄想利用那样东西,这才招来的祸患。” 声音一出,房中二人皆是一惊。 容骁与楼澈不动声色起身望向门外,少顷,难听的“吱嘎”声响起,大门缓缓开启,苍老的身影站在门外,不喜不怒,反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老族长就这样莫名出现在这儿,从对方的回答来看,该是听到了不少交谈的内容。 没等屋内二人说话,他抬脚跨入门内,容骁这才发现在他身后还站了几个人,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各个胡子花白,但那身子骨儿却比年轻人还要硬朗。 “数十年未见,楼先生还是如此模样,当真让老生佩服啊!”老族长和气地冲着楼澈一礼,似乎一点也不见外。 倒是楼澈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连看都不敢看:“别介,您这大礼我可受不起。” 说着,他自嘲一笑:“果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我还以为您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这么多年……” “楼先生,你该明白,如果不是知道了你物归原主,今日在你踏入圣族那一刻的时候,早就身首异处了。” 这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威胁,而听老族长声音平缓,显然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楼澈张了张嘴只是觉得无言以对,最后还是容骁看不过去,皱眉道:“你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老族长闻言轻笑,回身示意候在门外的老者们将门合上。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二人一侧,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一边叹道:“其实也不难理解,无非就是楼先生手脚不干净拿走了圣族的东西,这才导致了命运的转轮转向如今这一步。” “哎,什么叫手脚不干净啊,当年要不是……要不是我有苦衷,我犯得着命都不要跟你们作对吗?” 跟以往对待众人的态度相比,楼澈此刻倒是大气儿也不敢出。尽管言语上还抬抬杠,可容骁知道,只要老族长再动一下,这家伙肯定吓得要跳起来。 “楼先生,错了就是错了,承认也没什么可耻,毕竟圣族这些年虽然下了对你的追杀令,但如果不是我有心放水,你还能活到现在了吗?” “屁话,那是因为那个鬼东西让我变成……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不是因为去了望渊城,要不是你们找不到我,我才不信你会放过我!” “这都是命啊,你要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自然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老族长笑说着,转向容骁:“王爷适才已经听到楼先生说的玉璜了,不瞒你说,那东西,原本正是圣族的。” 充满着极盛之力的玉璜,是当年与圣女之力一同守护圣族的两大神物。 圣女之力可以凝聚天下灵力,而玉璜则可以感知未来和过去。 这也是圣族为何一直不现世的原因,一个可以知晓过去跟未来的东西,危险性实在太大。 所以从那开始圣族就一直带着这两种力量存活,直到玉璜失窃,而从玉璜丢失开始的那一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既然玉璜能够感知过去和未来,为何没有提前告知你们失窃一事,让你们做好防备?”容骁不解。 老族长闻言却“呵呵”一笑:“王爷如何知道我们没有防备?不过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有时候我们也是无心无力。” 这话说得阴晦,但却臊得楼澈一脸通红。 生怕老族长再说出什么有损自己名誉的话,他急忙道:“什么防君子不防小人,玉璜失窃本就是既定的事实,如果当初不是你这死老头子带我进族,我何以会……” “所以说,一切都是命数,我们的选择注定了未来要发生的一切啊。”老族长笑着摇头,“当年我外出游历,恰巧碰到了楼先生。那时候年轻气盛不循规蹈矩,偏生将族内的规矩忘在了脑后,招来这么一个祸害。” “他跟随老夫入了族,在这里生活的倒也算融洽。可好巧不巧的是一次意外,让他发现了玉璜的秘密,也正因如此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将玉璜带走,也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听到这儿,容骁心念一动。他重新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楼澈,道:“你……看到了什么?” 沉默蔓延,楼澈久久不语。 就在二人以为他又要拐弯抹角的时候,他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看到了关于你娘亲的事。” 第940章 有开始,才有现在 一语说出,容骁心中一滞。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乍听之下仍旧觉得心口一疼。 “那一年的秋天,枫叶火红,几乎要灼伤了人的眼。我因为知道自己无用,所以才离开容召,一路辗转,最后得以进入圣族的机会。” “我原想在此或许也能碰到一个心爱的姑娘,跟她生几个孩子,如此平淡的过完一生。可是老天不许啊,那时恰逢圣族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山体塌方,我原以为又是一场天灾,却不料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等到真正出事儿的时候,我惊诧于自然带来的灾害,更惊诧于他们的反应。” “老夫还记得,你那时问我,为何我们早早就可以预知这一切。”老族长忽然笑说道。 “是啊,你当时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我便也懒得搭理。实在是那一晚呆着无聊,所以想出去走走,结果却从旁人口中听到了玉璜的消息。” “那几个泄露秘密的人,在你逃跑以后便自尽了,没有人怪罪他们,可他们的心魔已成,自己却不肯放过自己。”老族长忽然道。 楼澈闻言苦笑,眸中闪过不忍:“只能说造化弄人吧,我在听说以后,一时兴起就寻了过去,也不知怎地,当日竟然能穿过你们布下的重重防备,最后见到了玉璜。” “玉璜每一月显灵一次,当日恰好过了时候,守卫便被撤除。”老族长叹道,“我们那时候也以为除了圣族的人以外没有人可以催动它的力量,却不想是我们太单纯了。” 楼澈成功进入守护地,找到了玉璜。而当他的手指触上玉璜那一刻,他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包括整个大陆的命运,都因此出现了变动。 “所以,你看到我娘她……怎么了?” 楼澈有些痛苦地抱起了头:“我其实没有看到她,我看到了容帝,听到了他的计划,他说要……” “好了,不要再说了。”容骁猛地打断楼澈,愤怒起身。 在场三人中,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个秋天发生的事。 那偏偏红枫刺眼得叫人流泪,殊不知每一叶都是自己娘亲的鲜血染成。 “对不起,如果当年我肯一直留在容召,或许她也不会……”楼澈低声说着,“其实当日看到了玉璜显示的,我便已经决定回去了。我怕你娘她不信我,所以才想带着玉璜一起上路。” “结果万万没想到,就在我拿到玉璜那一刻,这几个老头子全都出现,非要说我偷拿了东西……也罢,就算是我偷拿了又如何,当年若非不是你们跟我死缠烂打,我又怎么会耽误了时间,待到赶回去的时候已经……” 楼澈当日在圣族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依靠自己从容骁娘亲身上学到的蛊术,给整个圣族都下了毒蛊之后才顺利逃脱。 圣族人能力是有,但对神秘的蛊术却一无所知,因此死伤惨重。这也是数百年来他们唯一的弱点,更是当日叶萧攻击以后,他们无法反抗的主要原因。 可惜不管楼澈怎么努力,等到他赶回容召的时候,容骁的娘亲已经撒手人寰。 唯有那漫天的红枫依旧刺眼,却也不知痛了谁的心。 “其实我原想带你离开的,我总觉得容帝既然能对她下手,一定也会对你下手。可我万万没想到,那时候的我早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路,所以我根本没有能力带你走,更没有办法继续在合玄大陆生活下去。” 楼澈毕竟是凡人之身,身上又拥有圣族最惧怕的蛊术之力。因此在触上玉璜的那一刻起,玉璜本身的力量就开始在他身体里反噬。 加上当年三天三夜大战的时候他内伤太重,所以等到发现的时候,整个人的内息已经快没了,可他的身子却完好无损,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抽离了魂魄一样。 过往虽然值得人怀念,但一旦开启,就会发现并没有值得人去珍惜的。 楼澈当年的冒然举动造就了现如今的局面,谁也不曾想过,其实所谓的命运早在上一辈就埋下了种子,如今生根发芽,不过是常态。 “那么之后,你又怎么会到了齐宣,又是如何跟南帝扯上关系的?”容骁沉默片刻后问道。 楼澈整个人已然有些情绪崩溃,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因为怕死,所以才寻到了擎南。本想是去叶家试试运气的,结果却不料遇上了南帝。” 当时楼澈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是玉璜导致,因此一直将其携带在身上。 可毕竟那极盛之力太过强大,但凡有点能力的人,只要接触过后就会发现异样。 那时候南帝还并没有被叶家所慑,所以在一发现这个情况后就将楼澈带去了宫里。 结果这一去,便也看到了玉璜的秘密。 “那时就在我将玉璜呈给南帝的时候,一月期限刚过,是以又一次开启了它。上面所呈现的画面便是几十年后的合玄大陆,虽然是预言,但却并没有完全展现其内容。” 楼澈叹道:“不过想想也足够了,正因为那些画面,我们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变动,也从而知道唯有极盛之力才可能改变这一切,所以自然而然把目光放在了齐宣上,南帝才会因此联系了景家。” 当年的预言,才有了如今这些助力。只是谁也没有想过,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上天的决定永远都只有在来临的时候才能被众人所知,如果提前知晓,必定是要付出代价。 如圣族,如楼澈,如南帝,如景家,谁也没有逃脱过。 “那么,你最后又是如何前往望渊城的?”最后,容骁问道。 话说到这里,不管是难过还是痛苦,终究只有自己能懂。楼澈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还要重新忍受一遍这样的折磨。 他微微抬首长出口气,双眼紧闭。 “那时候我的生气全无,说白了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合玄大陆的气候跟环境已经不适合我再居住,如果继续下去,必死无疑。” “所以南帝突发奇想带我去了一处地方,而那里记录了关于望渊城的始末,我们才因此踏上了那一条路,而他便是唯一一个跟我联系的人,也是他决定布好这个局,只为引苏钲入瓮。” 第941章 况南的邀请 “你说什么?” 此刻,远在擎南的苏青墨并不清楚容骁跟楼澈正在经受怎样的过往痛苦。 因着前一天南帝给了她多余的时间,所以她也不急着做出选择,反而随心所欲地将齐宣皇宫当成了自家一样,住的安稳。 可安稳总归是给外人看到的表象,苏青墨的内心仍旧还在因此挣扎。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这挣扎还没有捋顺,又有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比如说这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自己宫门外面的两个宫女,笑脸相迎,却并不是她所喜欢的。 “公主殿下,二皇子邀您出去赏花呢!咱们擎南跟其他三国气候不一样,这时候的春花啊,是开得最好的,如果有机会能再小饮一杯桃花酿,那滋味儿别提多好了!” 从未见过如此多话的宫女,苏青墨当然清楚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下马威。 只是,她苏青墨何时已经沦落到任由一个宫女就能在自己面前放肆撒野的地步了? 是以闻言连头都懒得抬,苏青墨只道:“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不去。” “不去?”那两个宫女闻言面面相觑,“公主殿下,这能跟二皇子把手赏花不知是多少擎南女子期盼的,您这样,怕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吧?” “是啊,您好歹是客人,二皇子正是出于礼节才盛情邀请您,您这样实在是……” “他邀请我就得去,这是什么道理?”苏青墨终于笑着抬头,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道,“那换个角度,如果我现在让你们两去死,你们两就会去吗?” “公主殿下,您……” 懒得再废话,苏青墨飞身一闪,停在了二人身后。 一左一右两手高抬,动作又准又狠地拽住两个人的脑袋,“咚”的一声狠狠相撞,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人给扔了出去。 “既然知道我是客人,就该清楚什么是待客之道。更别说我好歹还是皓月的公主呢,以下犯上,你们有几个脑袋这么放肆?” 苏青墨说完,拍拍手就准备回房,不料身后突然响起的鼓掌声,却让她停住了步子。 “月华公主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在下佩服。” 清冽的嗓音宛若冷泉,叫人后背发凉。苏青墨秀眉轻蹙,头也未回:“二皇子,不请自来,怕是有失身份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时候还何必在乎身份跟礼节?”况南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缓缓道,“这两个宫女刚才冒犯了,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先来一个下马威,再来一筐大甜枣。苏青墨即便不看也忽然有些想笑,不知这况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还真把她当成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 想到这儿,她终于转身看去。就见廊檐下那如山水画的男子今日换了一身缟色长衫,瘦削的身形被拉的很长,面上笑容却一如昨日那般清冷澄澈。 “二皇子这么有诚意,我若不答应,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了?” “呵,公主不通人情也非一天两天,不过在下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你总有答应的一天。” “二皇子就这么自信?”苏青墨眼微眯。 况南闻言,淡定一笑:“大势所向,我身为皇子,也该有自己能够确定的事儿。” 一语双关,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并不美好。眼见况南转身就要离开,苏青墨眸中利光一闪:“等一下!” “公主还有何时?” “二皇子不是邀请我赏花吗,我倒也想看看,这擎南的春花跟我们皓月的有何不同。” 换了一身衣裳,苏青墨不施粉黛就这样出了宫。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所有的美好都是给自己夫君看的,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不配! 眼见她素面朝天的打扮,况南倒也不生气,反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许是知道苏青墨对自己不满,所以也不刻意要求她跟自己平行,就这样缓缓走至宫门,看着大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家家户户开窗打扫,不亦乐乎。 “今儿个,是破五吗?”苏青墨忽然愣道,心里有些不舒服。 除夕夜匆匆一过,年初一开始,他们就遇上了麻烦。初二离开,初三再走,初四到了擎南,初五却跟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陌生的街头。苏青墨满心委屈,她多想此刻怀中抱着自己的儿子,身边站着自己的丈夫。 她其实,也只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拥有简单的小幸福跟快乐啊…… “是啊,破五了,若不是过年,往常这街上还没有这么热闹。” 况南像是没有发现苏青墨的异样,双手后背走着,少顷指了指前方:“不过擎南这边的破五还有个习惯,单身男子若在今天带着心上人站在桃花树下许愿,来年便可喜结连理,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四个字就像是一根尖细的针刺进了苏青墨心口,她微微咬唇,心中更是难受。 “不知月华公主可否赏脸与在下一起去看看呢?”正在这时,忽听况南说道。 苏青墨心上一惊,她当然不相信这是况南在对自己表达爱意。 这个人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正因如此,他绝不是一个会为情所困的人。更不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少顷,苏青墨反问道。 况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忽然一串鞭炮不知被谁扔了过来,见状他一把将苏青墨拉了过来,在那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里,他的薄唇凑到了苏青墨的耳畔,微微呵气,动作极尽暧昧。 “若是你说的,我自然可以答应,不过苏青墨,你要知道不管你怎么拒绝,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自然也会面对。” “你!”很不习惯这种亲密,苏青墨正要挣扎,却被况南反手套住了胳膊。 “不要乱动,我脾气不太好,若是等下不小心伤了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942章 人不可貌相 适才,他叫的是苏青墨而不是月华公主,也就说明,刚才那一番话,完全是在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情况下,他所表达出来的真心话。 苏青墨很讨厌这种跟陌生人之间的亲密,尤其对方在她眼里还是一个十足十的小人。 不过不知为何,凭她一身功夫此刻却挣不开这么一个文弱公子的束缚,最后只能紧咬着牙道:“二皇子若有本事就伤一个看看,我昨天就说了,不管我是苏青墨还是月华公主,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我就喜欢你这种凡事都要争个高下的性子。”他说着,猛地将苏青墨推开,而此刻,爆竹声也恰好停止。 苏青墨正想恶言回击,突然发现周遭气氛似有不对。 她侧目就见不少百姓正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一些人好奇地盯着她上下打量,最后却全都目光热烈地看向一旁的况南。 “二皇子,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啊?” “二皇子,这是你喜欢的人吗?你要是喜欢她了,那我么可怎么办啊?” “二皇子,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五,你这是跑错地方了吧,要去也该去桃花林啊!” 最后一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况南全程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望着众人,反倒一点没有在宫里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青墨几乎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清冷又和煦的公子竟然会是那个在幕后要将他们全部逼死的人,看着他平和的样子,她脑中反复响起的却是对方昨日关于命数的说法。 “命数分两种,一种先天形成,一种后天养成……” “而我就是第二种人,我接受的只是这条残缺的腿,却不是这残缺的命运……” “所以想要改变现状,就得出其不意……” 改变现状,出其不意?难道,这就是他的出其不意? 苏青墨很难理解他的想法,更不知这样一个人为何在百姓中如此受喜欢。 而这时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从人群中跑过来,突然一把抱住况南的腿道:“二皇子,二皇子,你看这是你之前教我做的竹哨子,我做得好吗?” 苏青墨哪里没看到那孩子好巧不巧就是撞在了况南的伤腿上,可况南却面不改色,反倒很贴心地蹲下来,摸着孩子的脑袋道:“竹哨子倒是做得好,只是不知你功课做得好不好啊?” 那孩子一听当即瞥了嘴:“我……我明年才去书塾呢,干嘛现在做功课啊……” “就是要趁着现在空闲多学一点,这样等你以后入了书塾,就会比其他人厉害很多了。” “真的吗?”小孩子挠了挠头,四下里望了望,突然转身往回跑,“那我……那我现在就回去看书!” 瞧着那孩子憨态可掬的样子,众人当即大笑起来。而这时况南有礼地道了声“还有要事”,人们这才散开来去,但每个人脸上却都挂着笑。 苏青墨一直觉得,看一个人的修养,从他对待孩子的态度就能略知一二。当然这指的是那些听话的孩子,而非一些熊孩子。 况南刚才的表现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看起来都是发自真心的,这样的她,让苏青墨陌生,更让苏青墨好奇。 “公主在想什么?”耳边一声询问,当即拉回苏青墨的思绪。 苏青墨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明说,最后一咬牙道:“我在想,二皇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那,想到了吗?” 苏青墨皱眉摇着头,老实道:“我看不透。” 话音落下,却见对方笑了起来。 “公主昨日不是还说,想不通的就全都抹消了,这样也就不会费心,不知今天又为何说出此话?” 明知他这番揶揄没有恶意,但苏青墨却倍感不舒服,眉头越皱越紧。 “要听真话吗?” “自然。” “第一,我动不了,第二,我也不想动你。第三,至于我为什么不想动你,那是因为我要动的,便是极恶,便是不该存在的。” 苏青墨一向直说直话,经常跟她相处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她原以为这样说完又会招来况南一番抢白,没想到对方却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公主现在是把我从极恶范围中剔除了吗?这样很好,你有一番自己的善恶观念。” “怎么,今日不说我自大了?” “善恶信念,永远都没有自大一说,自大的是人心,是决断,是选择。”况南说着,突然停住脚步,“昨日我父皇与你谈过了吧?” 就知道今日避不开这个话题,苏青墨“恩”了声,也没有其余的话。 “那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二皇子,连你父皇都给了我三日时间考虑,怎么你倒是急不可耐了?” 况南闻言笑着摇头,深吸口气:“我倒是没什么可着急的,我是替公主你着急。” “这话从何说起?” 此刻二人已经漫步到了那传说中的桃花林外,满目粉嫩的红色看的人心都能柔软,凉风拂过,花叶掉落,犹如粉红色的春雨,迷了双眼,乱了人心。 桃花满园香,只是情惆怅。 “你肯心甘情愿来到擎南,不就是为了审时度势,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我父皇的确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但你要知道,就在你考虑的时候,敌人也在考虑。你们站在相同的出发点,可路上遇到的阻碍却是远不一样,你这边一着不慎,则有可能被对方反超,那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则有可能影响最终的大局。” “胜败之事,很多时候看重的都是时间,而一旦到了那时想要再赶上对方,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尤其你眼下面对的,还是那样一个,怪物。” 况南微微抬手,从苏青墨鬓角边取下一片落花。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苏青墨几乎整个人都被疑惑所笼罩,以至于也不知是否被这迷幻的环境给迷了心,她怔怔望着面前的男子,最后一字一句道:“那么,你,是否就是那个怪物呢?” 第943章 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 此刻,冷风拂过,犹如少女的一双手,冰凉骨干,又极尽温柔。 漫天飞舞的桃花就像是一场幻梦,粉红色的桃花雨几乎迷了人的双眼。 而在这场虚构出来的幻象,有她,有面前的男子,仅此而已。 苏青墨多么希望自己一如既往坚定信念,不会心软不会动摇,更不会产生一如刚才那个问题一样荒唐的感觉。 你,是那个怪物吗? 将我们逼入绝境,又在此刻做出这千百种幻象来迷乱人心? 况南含笑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一如往昔的笑容中是淡定,还有丝丝狡黠。 少顷他贴上苏青墨侧脸的手忽然用力,大掌扣在她的后脑,在用力将她拉近自己的时候,发出轻笑。 “我是不是怪物,公主心里不是已经有定数了吗?” 还是一样的自信,几乎叫人觉得恐惧。 苏青墨猛地回神,一把推开况南后警惕地看着她。 少说她也活了两世,更有夫君有孩子,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迷惑过。 这样一想不禁就有些恼羞成怒,可责备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况南脸上笑容更甚,有些无奈地弯了嘴角。 “看来公主还是很讨厌在下呢,如果是这样,三日后你又要怎么回复我父皇给你的选择?” 心中一震,苏青墨虽然早猜到了这家伙可能已经知晓所有的事,但没料到他竟然这般直接地说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深吸口气以此镇定,苏青墨问道。 况南依旧保持淡定的模样,抬手示意随从退下,自己则双手后背,犹如一个没事人一样开始在桃林中漫步。 苏青墨最是讨厌这种悬着心的感觉,然此刻她却对面前这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奈之下也只能拢了拢衣衫跟着他的脚步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听他道:“公主殿下应该许久都未曾欣赏过如此美景了吧?” 闻言不由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那粉红色的桃花林中,似有无数个含苞待放的身影,正在接受他们最美好的爱情。 事实的确如此,从她来到这里,少年时候的记忆早已经模糊,记得最清楚的也只是最近这些年。 可事情一旦从最近开始,就免不了宿命跟折磨,即便那里面有她的夫君和孩子还有同伴,亦是如此。 “人心便是如此,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而缺少了欣赏美的能力。美景时时都有,美人总会常在,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变得只是人心,而不是它们。” “可人却很少能想到这一点,他们只会一味地怪罪外界,是他们逼我的,是命运既定的,是早就注定好的……呵,你看看,每一句都是谎言,是借口,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发觉。” 说着,况南终于停了下来,抬手轻抚一根花枝,抬头看向苏青墨。 “就如你们,也是一样,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非要将责任怪罪在这乱世,觉得是它们逼你们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苏青墨不悦,“你未曾体会过那些,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来指责我们?” “你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包括痛苦跟伤害。” “只要不付出,只要不在乎,只要不抱有希望,一切伤害跟痛苦的根源就不会存在。” “可如果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这样的话,活着就没有意义了,那你们又为何选择活着呢?” 苏青墨不会去考虑这些,毕竟关于人生和选择,很多时候都来不及让她思考。 关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内容她却也没有心思去关心,毕竟人活着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做,何必每天去反复地考虑这些? 不过她却无法反驳况南说的每一句话,尽管她仍旧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命运所指,是天下大势,但她更不能否认的,这些都是自己跟容骁他们的选择。 “我父皇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让你考虑是否要接受他的合作。你只顾着思考这个合作可能带给你的利益,却没想过合作的内容是什么。月华公主,今日告诉你这些不是我好心,而是我想看看,如果在知道事情真相以后,你是否还能如现在这样淡定自若,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满满的恶趣味,甚至还带了一丝挑衅。 苏青墨不傻,她当然可以看出,闻言便也只冷笑一声:“内容是什么?” “是我。” “你说什么?” “眼下擎南是你跟苏钲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援助,可惜你们只顾着考虑自己,却没想过在擎南,不管是我父皇还是我,又或者这千万百姓,都不是木头。我们有思想有能力,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你们的安排?” “所以,你们是想两边都分出一只手,两边都得到好处,待到最后鹬蚌相争,你们就是那得利的渔翁?”苏青墨质问道。 况南笑着摇头:“这话我可没说过,公主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头上。” “那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合作,你在思考,我们也在思考。而最后我们能给你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嫁给我,做我的皇妃,这样便等同于两国联姻,到时自然好处多多,为你,也是为我们自己。” “你做梦!” 苏青墨从没想过最后等着自己的条件竟然会是这,她双目圆瞪,厌恶地瞪着况南:“你当我是什么,让我嫁给你,二皇子你未免……” “月华公主,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最好少说话,更要少做事,因为你的情绪会左右你的判断,更会影响你的大脑。” 苏青墨紧咬牙关,越发觉得面前这人,说起来还真是个十足的怪物! “我知道,你其实嫁过人,但,嫁人的那个你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皓月的月华公主不是吗?” 况南笑着,轻折下一根花枝,缓步走到了苏青墨面前:“月帝最疼爱的长公主,不仅有执掌朝政的能力,更有无双的本事跟智慧。” “这样的你,眼下应该考虑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国家,你要拯救的这个乱世。” 第944章 好,我答应你们 况南说着,将那花枝伸出。 干枯的枝干上绽放着两朵桃花,粉嫩的花瓣中包括着橙黄的花心,耀眼,夺目,淡淡花香四溢,一如那执子之手的誓言。 可她却从来没觉得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如此可恶! 她这一生,到现在左不过三十年。年少时候她是苏府庶女,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挚友,她选择嫁给容骁。 后来,彼此互斗中暗生情愫,却不知情之一字伤人,兜兜转转,她险些嫁给肖瑾尘,最后却是错失了整整五年。 再后来,她是皓月公主,高高在上,终于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而活。 那样随心所欲的日子也不过只有五年,五年后,当挚爱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最后却又险些因为命运,而让她嫁给了自己的表哥。 现在,她既是那个苏府庶女,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这一次,她是一个人。 夫君远在千里,孩子更是见不到,她要承担的除却整个国家的命运以外还有那数百条鲜活的生命,等待她选择的,只有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她明明说过要为自己而活,但每一次,都是为了别人。 苏青墨看着那刺眼的桃花忽然觉得眼眶湿润,没有强忍,这一次,她任由泪珠落下。 点滴晶亮的水珠从面上滑落,最后掉在了那开得鲜艳的桃花瓣上。 面前男子的手似乎抖了抖,少顷,只有一只微凉的手掌贴在她的侧脸,静与动,温与凉,却只让她倍感孤独。 “苏青墨,你没得选。只有你答应了,这一切才都有得救。” 更多的泪水溢出,几乎打湿了那人的掌心。苏青墨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她模糊的视线盯着那两朵桃花,最后,颤抖着伸出了胳膊。 “好,我答应你,我嫁。” 伸手握住花枝,整个人却仿佛没了知觉。苏青墨抽走花枝转身就走,泪珠洒落,她满心疲惫。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容骁忽然从软榻上做起,暖阳照得他眼花,明明是这般温暖的环境,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冷。 缓缓伸手捂住心口,不知该怎样说明此刻的感觉。 犹如被人拿着千百根银针一点一点的刺进了心房,慢慢折磨,慢慢深入,那种本不应该察觉的疼只让他痛彻心扉。他整个人弯下了腰,几乎疼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一旁躺着的楼澈察觉到气息异样,将挡在脸上的书本拿开,就见容骁一脸苦色地窝在那儿。 “我不知道……只是有点不太舒服……”他气若游丝,说着忽然站起来,“我要去找青墨!” “哎,你现在还不能去!”一把将容骁拉回来,楼澈紧张道,“先不说我们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就说你现在这样子,去了能干什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青墨她……她一定出事了!”越发笃定这种预感,容骁一把打开楼澈的手,再度挣扎着站起来。 楼澈自然不许他就这样冲出去,也当即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明明就是个连步子都站不稳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一拳挥了过来。楼澈一着不慎十足十地接下,察觉到嘴角溢出的鲜血,他当即怒道:“你疯了不成?” 容骁不言不语,就这样捂着心口往外冲。哪知人才冲到门口,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老族长正站在门外,一眼扫到门内场景,面露异色。 不过稍加思索就猜到了情况,他不慌不忙地又“请”着容骁进门,看着他道:“平南王,擎南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一听事关擎南,容骁不由紧张道。 老族长卖了个关子不语,反倒冲着楼澈使了个眼色。 楼澈刚刚被打本就心里面不爽,可这一眼也看出事态严重,于是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假模假样地站在了容骁一侧,实际是为了挡住他。 “什么事儿啊死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学起年轻人那说一句留一句的死德性了!” 老族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擎南最近有一桩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若是擎南自己的事儿,不可能会让圣族这么快知道。可既然连圣族都清楚,那看来怕不是一般的事情。 “说来,其实也是喜事,只不过……事关圣女罢了。” 喜事,圣女,简单的四个字,就让容骁面如死灰。 他怔怔望着老族长,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道:“是……大婚的喜事吗?” 老族长看着他,没有说话。 掩在袖袍中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容骁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是……青墨的喜事吗?” 老族长依旧不语,眼神充满怜悯。 话到此,其实已经可以预见内容,但容骁却像是不死心似的,紧接着又道:“会不会是说错了,青墨她……” “没错,是王妃的喜事,还是大喜之事。” 就在这时,况琴推门而入,脸色看起来与容骁一样。他与容骁毕竟是数十年的兄弟,在接收到对方充满痛楚的目光时,到嘴边的话一顿,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三方都不自觉陷入沉默的时候,却是阿婉突然一步上前,眼中含泪狠狠道:“王爷,王妃她……她要以皓月长公主的身份嫁给擎南二皇子了,而且、而且已经昭告天下,十五那一天就要成婚了!” 如遭雷击,容骁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耳边还有谁在说话他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此时此刻满心满脑子回荡着的,只有那几个字。 王妃,要以皓月公主的身份嫁给擎南二皇子了。 王妃,他的王妃,他的女人,他的青墨,现在要嫁给别人了。 容骁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楼澈,二话不说冲出门去。见状,况琴等人正要跟上前去的时候,就听老族长道:“罢了,让他去发泄一会儿吧。” “可……” “没有可是,平南王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他其实,是在自责啊……” 第945章 我认识的平南王 容骁对苏青墨的感情,众人全都看在眼里,自然清楚,对他来说苏青墨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可他们更清楚,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情,所以容骁才会更加难过。 先不说五年前那错事的时光,单是现在,他明明知道苏青墨前去擎南会有危险,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造化弄人,这乱世逼得每个人都不再像自己,可为此,谁都没有办法。 “阿婉,你怎么可以……”况琴在回过神后不由怒火中烧,原本苏青墨的离开就是身边这人造成的,眼下她竟然还如此打击容骁。 可惜阿婉此刻的心情不比他好受多少,她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许哭出来,少顷才哽咽着道:“王爷他、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可你也不用那么直接就告诉他啊,我们明明可以……” 可以缓一点再说的话含在况琴嘴里,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早在老族长说出来以后,容骁就已经猜到了。他不过是不信,不信苏青墨的选择,更不信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终究没有忍住,阿婉哭着道,“如果不是我被人迷惑,王妃不会跟他们走,王爷现在也不会……” 女子的哭声充斥在这不大的小院,却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谁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们很清楚,即便没有阿婉,也会有别人,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要苏青墨,既然如此,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会将他们分开。 而到了那时,这场婚约,也都是既定的事实了。 “该死,怎么会变成这样!”况琴亦是懊恼自己的无用,他一拳砸在身边的木门,“二哥他到底要做什么啊,那个死老头子怎么也……” 嘴里面念叨着尤还不够,他说着转身就走。 “回来!”楼澈终于开口,简单两个字,却极尽威严。 况琴作为一个往日里从来不把楼澈放在眼里的人,此时此刻却碍于他声音的压迫而停了下来,没等他转身,楼澈已经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回院子,自己则走了出去。 “不管是谁,不管再听到什么消息,你们眼下都给我好好儿地留在这!” 说完,他提步就走。 “你!”况琴回过神来才发现楼澈已经没了踪影,正想着提步追上去的时候,就见老族长一闪身,缓缓关上了木门。 “族长,怎么连你也……” “我这老头子虽然跟他不对付,但毕竟曾是把酒言欢的兄弟,听话,楼澈是不会害你们的。” 况琴既然无言以对,只能怔怔望着老族长,最后沮丧道:“可、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擎南?” “因为,还不是时机啊……”老族长缓缓叹道,仰头看向天空。 一如既往的蓝,却又是一如既往的刺眼。 此时的容骁在离开小院后,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他只知道,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因为一旦停下,心口传来的疼痛就会把他淹没,他讨厌那种无力的感觉,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跑了多久。当他气喘吁吁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空寂,落寞,痛苦,所有不好的感觉一拥而上,几乎快要将他吞噬。 “啊!” 仰头长啸,周边山林发出震动。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尽数爆发,他恨不能一把火将所有烧个精光,一如那些悲痛,一如自己。 时间缓缓过去,白天到黑夜其实并没有用太久。当周边的树林传来虫鸣鸟叫的声响,头顶的月光洒下,容骁才突然觉得有些冷。 “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少顷,他声音嘶哑道。 脚步声缓缓出现,枝叶沙沙的响动,连带着树影摇晃。 少顷,一抹银发出现在他身边,楼澈双手后背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等到你出声的时候。” 容骁这时也坐了起来,经过刚才的发泄,虽然心里面仍旧疼得慌,但总算好了一点。 往日精明的眸子此刻尽是黯然,他发丝凌乱,嘴唇干涸,面色惨白,再也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平南王的样子,留下的只有属于输家的挫败。 “没用。”楼澈白了他一眼,双手后称,“怎么,觉得被人背叛了?” 容骁皱眉:“她不会背叛我。” “那是什么,嫉妒?”楼澈复又道。 怒火“噌”一下冒了起来,他突然转身一把提住楼澈的领子:“本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嫉妒!”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平南王啊……” 楼澈笑说着打开容骁的手,重新坐直身子看着他:“你一不觉得苏青墨背叛了你,二也不嫉妒那所谓的新郎官,那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容骁目光一沉,不语。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为她,更为自己。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心爱的女人要嫁给别人以后还能淡定自若,尤其,还是你亲手把他推出去的。” “不过容骁啊,挫败跟落寞可以有,但我希望只是一时。苏青墨是什么人,就算我不清楚,你也应该清楚吧,她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为他人牺牲,然后一点打算都不会做的人吗?” 张了张嘴,容骁一时无语。 苏青墨的确自作主张过,但那时她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想着是与敌方同归于尽,但真正的目的却是在解除祸患。 而眼下她虽然答应了要嫁给况南,但她不会就这样认命,想着跟一个陌生人共结连理。 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交易,而苏青墨也不会忘了自己真正需要对付的人,是苏钲。 一想到这一点,容骁忽然豁然开朗。 他猛地起身,犹如发誓一般道:“我要去擎南。” “去!”这一次,楼澈没有阻拦。 反倒是容骁一听这话当即愣住,过了一会儿才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去,去擎南。”楼澈说着,也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挂着一贯不正经的笑,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不过不是现在,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去。” 第946章 凡事都有目的 容骁一听这话不由愣住,不解地看着楼澈好一会儿,才复又道:“你说什么?” “哎呀你这人,一句话让我说几遍啊!”楼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可以去擎南,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一个人。” “本王没说要一个人去。”容骁很快道,“你们……” “我们当然会跟你一起去,不过我说的是除了我们之外的人。” 楼澈眼见容骁这时候脑子已经不够用,不由无奈地叹道:“真是的,你都冷静这么久了,难道还想不明白,擎南在这个关头昭告天下说要大婚意味着什么?” 犹如被人醍醐灌顶一般,容骁眼微眯,道:“难道……是想大摆婚宴,借此邀请各国皇室?” 楼澈一副“看起来总算还没傻”的样子再度白了容骁一眼,这才复又道:“是啊,昭告天下,就意味着会大摆婚宴。可眼下四国都乱成这副样子,大摆婚宴有什么意义,还不是想邀请其余三国皇室一同齐聚擎南?” 此次联姻毕竟是跟皓月有关,且又是苏青墨一应处理,月云升尽管因病可能无法参加,但他手底下可是有莫麟这个全才在,所以一定不会错过。 而齐宣尽管无主,但眼下正在珉合城内处理朝政内务的却是景清蓝。对方身为他们的挚友,在得知此事后一定也会放下手头的任务快马赶来。 如此,便有两个国家都会参加了。 “那么容召呢,苏钲不见得会答应吧?” “错,正因有这个情况,苏钲才一定会答应。” “为何?”容骁不解。 “因为,这可是唯一一次能够一网打尽的机会,你若是苏钲,你会放过吗?” 原本他们分散各地,苏钲想要全攻,就必须也得分散出手下势力。 但是苏钲为人太过自信,一直以来所有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如此导致了他对手下人的调教,也因此才会有之前李继跟范庭川窝里斗一幕的发生。 “苏钲会来,而且我估计会选择带范庭川一起前来。不过他身边那个李继恐怕就要心里吃味儿了,难保那小子不会私底下不会做什么动作,而到了那时,你们自然可以将落单的他给除掉,如此不就等于卸掉了苏钲一条手臂?” 极阴极阳两个载体,一个是赵润清,一个是李继。 赵润清因为上次重伤被救走后,似乎一直被苏钲有心藏起来,唯有李继还能时常出来跟他们打个照面,但他们却因为大形势而一直没能对他下手。 如果此次两人分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们自然可以很好地绕过苏钲的眼睛对他的人下手,等到那时再去攻打苏钲,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容骁经由楼澈的提醒,也觉得如此可行,不过难保对方不会怀揣与他们同样的想法,所以在他们的人手前往擎南的时候,也必须要做好后备。 “可既然三国都有人出马,我们想要过去,岂不是只能在暗中行事了?”少顷,考虑到眼下的情况,容骁将担忧说出。 哪知楼澈闻言却得意一笑,大着胆子戳了戳容骁的额头:“你傻啊,忘了自己手里还有一张什么王牌吗?” 莫名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容骁蓦地睁眼:“容湛?” 自从上一次离开阴阳山,因为容湛的失误导致了元勃的死,因此他便一直让莫麟派人将容湛关押起来,就是担心这家伙的露面会让苏青墨联想到阴阳山,因而会由此想起元勃。 她这一生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至亲至爱,身为她的枕边人,他又怎么能再看着她深陷在痛苦跟自责中? 正因如此,由于长久未见,连带着他都有些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是此刻经由楼澈提醒,他才终于想到。 “虽说眼下容召是苏钲在控制,但他一没有登基,二没有昭告天下,所以这个皇位怎么也算名不正言不顺。而容湛虽然对他们来说一直处在失踪的状态,但毕竟没有发国丧,没有发国丧就等于没死,届时出现也不过虚惊一场,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 “可容湛那家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就这么带着去,我怕是还没走到擎南,人就……” “哎,这不是还有我呢吗,我会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的。更何况我听说那家伙一直对苏钲抢了他的位置耿耿于怀,指不定啊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楼澈说的高兴,容骁却满心沉重。 尽管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但他还是担心苏青墨,担心她会受委屈,更担心她会受伤。 眼见这人的一张脸都耷拉了下来,楼澈无奈地长叹一声。 情之一字果然是这世间最伤人的东西,好端端的也能让一个清醒的家伙变成傻子,更让那信心满满的好男儿变成如此唯唯诺诺的模样。 “好了,其他的先不要想,先看看怎么传话回去,让他们赶在这两天把容湛带过来,再让景清蓝那边也做好准备。” 容骁点点头,心情仍旧沉重。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样的情绪越发强烈,只让他担心此次会面,又将引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而波澜背后到底谁生谁死,谁胜谁负,一切尽是未知。 “你说,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命数吗?”待走到树林边缘,容骁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楼澈前行的步子同时顿住,沉默良久,他只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天际。 “谁他妈的知道呢?”他说了句粗口,笑说道。 就在容骁深陷负面情绪的同时,苏青墨整个人也不好过。 在桃花林中答应了况南的交易,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没有理睬他还在身后说了什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回了皇宫,也没说什么,只关起房门来,蒙头睡了一觉。 这一觉并不安稳,在梦里,无数个已经逝去的脸正在她面前环绕。他们质问她为何那样自私,质问为什么她没有去死。 一整个晚上她的内心都在哀嚎,直到一道敲门声响起,这场噩梦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第947章 我才不是为了你 苏青墨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她头发散乱,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可她却浑然不觉,直到现在还手脚发凉。 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她才惊觉自己竟然睡了一夜。 “你怎么……这幅样子?” 直到门外有人说话,苏青墨的意识才被拉回。迷蒙着双眼抬头看去,就见顾暖正呈着一个托盘站在那儿,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高兴。 一看到顾暖,苏青墨就不由回忆起昨晚一直在梦中环绕的顾念,此刻心情更是糟糕。 “有事?”她没好气地说着,“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吵架,你要没事就……” “我现在也不敢跟你吵架啊……”顾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这是二皇子吩咐我交给你的,未来的二皇子妃。” 这样的笑容加上这样的话,苏青墨当即冷了脸,一把将那东西摔在地上。 “你!” “我说了,我不想吵架,这就意味着我随时可能动手。顾暖,我承认对你有所亏欠,但那不代表我会一直忍让。趁着我还有良心的时候你最好快点滚,不然刀尖不长眼,我相信就算你死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苏青墨从来不开玩笑,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 顾暖看她双眼通红,脸色却很惨白的样子,明明想要再争个高下的心忽然就没了,最后只能懊恼地一跺脚,转身就走。 就知道这丫头其实骨子里还是犯怂,苏青墨哼了声就准备关门。 “你既然这么不情愿,又为何要答应二皇子?苏青墨,你可知你们大婚的事情陛下已经昭告天下,我相信王爷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你若是真有良心,就把自己照顾好,何必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就不怕王爷看到会难过吗?” 关门的手一顿,苏青墨万万没想到顾暖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些。 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扭捏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他让你来伺候我的?” 顾暖不语,人却没有离开。 见状,苏青墨嘲讽一笑:“既然这样,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对擎南,你应该比我熟悉。” 苏青墨说完这才关门,却是回去梳洗准备出门。 顾暖站在太阳底下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明明在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最痛恨的,明明那个人抢了哥哥又抢了王爷,可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张惨白着脸的模样,她竟然会有一点不开心。 “先说好,我是因为二皇子有令才陪你的,不然谁管你的死活。” 一起走在街道上,顾暖很不情愿地说道。 苏青墨哪里不知她是口是心非,事实上她自己也是一样。 明明这丫头之前都对自己动了杀心,按照她以往的做法,必然是不会再允许对方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半步的。 可也不知为何,昨日跟况南的一番谈话突然就让她产生了很多感悟。 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她忽然觉得,杀戮往往才是最没有意义的战争。 当然,除了某些生死都不配的怪物。 “喂,你就打算这么走一天吗?”眼见苏青墨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顾暖终于皱着眉抱怨道。 “走不动了?”苏青墨侧目问道。 “谁……谁说的,我只是、只是不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 “都说是闲逛了,你若不愿意,一早就拒绝啊。”苏青墨淡淡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河岸,“去那边吧。” “喂,不要往那边走!”眼见苏青墨二话不说抬步就走,顾暖急忙冲上去阻拦。 “怎么?”苏青墨挑眉不解道。 “那里……那里不干净,你快要大婚,还是不要过去了,太晦气。” 这可算不得什么解释,苏青墨双臂环胸侧头盯着顾暖好一会儿,直到对方脸上带了博怒,她才道:“你知道我性子的,若不解释清楚,我是万万不会改变决定的。” 她说着,绕过顾暖的身子继续往前走。 顾暖见状很是懊恼地又一跺脚,她再度冲上前去挡在了苏青墨面前,狠狠道:“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吗,明明你现在才是受挫的那一个,凭什么要我低头?” 苏青墨面无表情地回应,不言不语。 重重地叹了口气,顾暖这才道:“那个河岸附近之前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仓库,早前倒是好好的,就是最近几个月,里面总是有声音传出来,还有人说见过鬼火什么的,后来就传出闹鬼了。” “闹鬼?”苏青墨忽然觉得有些荒唐。 “你别不信,我……我是见过的。”顾暖说着,神情有些不自然,“就是在那个河岸边上,我原本也只是想走一走,谁知道就忽然听到有声音传出来。” “什么声音?” “就是……就是类似那种特别飘忽不定,还有呐喊哀嚎什么的……”顾暖一脸的惊魂未定,“后来我就见有一些光从四边发出,当时是晚上,我一个人太害怕,所以就……” 哀嚎,呐喊,还有鬼火……苏青墨虽然是无神论者,但在去过了望渊城以后,一直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顾暖说的这个情况也太过奇怪,奇怪到让她有心想去探上一探。 “你是不是又在动什么鬼主意?”就在她头颅低垂沉思的时候,忽然就听顾暖质问道。 万万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的敌人,苏青墨唇角一扬,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少顷她却突然伸手,一把拽过顾暖几个旋身藏进了一边的巷子深处,另一手则捂住了顾暖的嘴,冲着她“嘘”了一声。 顾暖当即大惊,还以为苏青墨要对自己不利。正当她准备调动起周身的灵气准备抵挡的时候,却见苏青墨纤细的手指突然冲着二人之前所在的位置一指,就见一个人匆匆走过,犹如一阵风一样。 尽管对方用斗笠遮住了脸,但是随着一阵清风拂过,黑色的面纱被掀开,一道长疤出现在了那人的脸上。 正是叶萧无疑。 而他要去的地方,恰巧便是之前她们看到的那个河岸。 第948章 你俩是不是有一腿 “他……他怎么会在城里?”过了好一会儿,就听顾暖忽然疑道。 苏青墨听出话外音,慢慢放开了顾暖,挑眉道:“怎么,难道他不该在城里?” 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顾暖唇瓣微张显得有些紧张,警惕地瞪着苏青墨却没了后话。 见状,苏青墨唇角一弯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自己跟上去问问,问他为何不在外办事,反倒跑来这城里……” “慢着!” 最是讨厌被人威胁,可偏生她遇上的是苏青墨这么一个比那威胁还要大的存在,顾暖当即没了办法,几步上前将苏青墨撤回,又四下里望了望。 这做贼的样子苏青墨看着好笑:“别望了,人已经走远,除非我喊一声,不然他不会回来。” “你!”知道她在取笑自己,顾暖不由发了火儿。 苏青墨却是不以为意,拨开对方搭在胳膊上的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很不情愿就这么低头,可如果不低头,结果会更惨。 顾暖垂头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两天前,就是……就是咱们刚回来那天,大概戌时吧,他说接到了二皇子的命令要出城办事,还是我亲自把他送走的。” “没说去办什么事?” 闻言,顾暖忽然自嘲一笑:“你觉得以我的身份,他可能会告诉我吗?” 苏青墨原本也没把希望寄托在顾暖身上,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却突然冒出了其他的感觉。 “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跟叶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苏青墨佯装熟络地搂住顾暖,无视对方充满厌恶的眼神,神叨叨道:“一个正当壮年,一个如花似玉,你二人都尚未婚配,虽是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但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难道就没有想过……”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怒火终于被苏青墨点燃,顾暖当即用上了灵力才将她打开,整个人却浑身发抖,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苏青墨,你不要再自作聪明了,我与叶萧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利用我牵制你们,我利用他来杀你,大家目的一样所以才结伴,绝不是你想的那种肮脏……” “肮脏?”苏青墨挑眉,“我说什么了就肮脏了?” 说着,她缓步上前:“就算你再没文化,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儿叫做日久生情吗?你跟叶萧同为有情伤的人,又怀有相同的目的,从你离开皓月到现在少说也有半年,这半年里,你每时每刻都在面对他,朝夕相处,难道就从来没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我没有!”想都没想,顾暖喊道。 苏青墨含笑不语,事实上有或者没有,并非她能够说明,真正知道的,只有这二人的心。 只可惜,有些人宁愿沉睡在梦里,有些人宁愿沉迷于往事,明明新的开始就在身边却宁死都不肯触碰,这样的执念算不上是执念,只能算是傻。 见状也不再多话,苏青墨低笑一声绕过她就往外走。 “你又要去哪儿!”顾暖在身后不满地嚷嚷道。 自打叶萧刚才出现,就已经算是替苏青墨决定好了去处。 她其实并不关心况南给了叶萧什么任务,也不在意一个本该出城的人为何现在会走在城内。 她唯一好奇的只有那个河岸,也不知为何,就在刚才看到那个地方的一瞬间,她脑中突然涌出曾经在擎南街头与叶宇对战的画面。 而如果她没记错,当初解决了那个老东西以后,他们一行似乎还遗漏了什么。 顾暖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却很诚实。尽管对河岸那个地方充满惧意,但她的任务就是跟好苏青墨,最后也只能心里暗骂,实则跟了过去。 找到一处藏身的暗石,二人躲在后面。 不得不说因为之前闹鬼的传言,河岸附近的确荒无人烟。如此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很轻松地分辨出对方,但也有弊端,那就是一旦暴露,方圆几里都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我们回去吧,等下太阳落山,这里就更可怕了……” “我真搞不懂,你干嘛非要来这种地方啊……” “要是被叶萧看到,一定又要责怪我多事了……” “苏青墨,你真是个害人精!” “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割了你的舌头信吗?”随着顾暖突然扬起的声调,苏青墨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就在这时,风渐渐大了起来。 原本平静的气氛中莫名涌出一股戾气,阴森冷冽,只叫人浑身不舒服。 顾暖一把抓住了苏青墨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发抖,苏青墨这一次倒也没说什么,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河岸,少顷,就见一个身影出现在那儿,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出现的人正是叶萧,不同于进去时候的一身清爽,此刻的他全身上下沾满了泥污,尽管隔得很远,苏青墨还是能够闻到阵阵恶臭。 这种独属于死尸身上的气息她一点儿也不陌生,事实上她曾在很多人身上都闻到过。 然而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方圆几里更是不存在所谓的乱葬岗,那么这种味道的来源又是在哪里? 更奇怪的是,叶萧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他的手……” 就在这时,顾暖轻声说了几个字,苏青墨当即掩住她的唇缩了回来,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后,慢慢收起了气息。 明显能察觉叶萧的脚步正在缓缓而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对方越发靠近的脚步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直到…… “轰”的一声巨响,不知谁家的熊孩子当街炸响了一串炮竹,轰鸣的响声打断了街道的平静,嘈杂的人声从各处涌来,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映衬下,苏青墨察觉到叶萧的脚步缓缓退去,这才松了口气。 “唔……你放手!” 被捂得差点憋死的顾暖一把将她推开大口喘着粗气,正在她想埋汰苏青墨几句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刚一抬头,迎面而来的是苏青墨贴身的匕首,不由分说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949章 奇怪的叶萧 “你……” “我问你,他手上那个花纹是什么东西?” 其实不必顾暖提醒,苏青墨也看到了,就在叶萧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他垂着的右手外侧,隐约有一串晶亮的印记,正在闪着红光。 匆匆一眼,她看得并不真切,只感觉在眼睛触碰上那印记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她不清楚这种感觉来源自圣女之力还是来源于凤凰图,只是瞧着顾暖似乎安然无恙,她便觉得这东西可能跟凤凰图有什么关系。 “你先把刀拿开!”顾暖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这样被威胁着浑身都很不舒服。 哪知苏青墨不退反进,手中刀刃往前逼了几分:“你该知道,跟我谈条件的,十个里面,十个都死了。” “你!” “所以趁着我有耐心的时候赶紧说,免得等下受皮肉之苦。” 顾暖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早知道她就算是去死也不要来伺候苏青墨这尊杀神。 无奈之下只得保持这种被胁迫的姿势,她想了想才道:“我……我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花纹,之前是没有过的。” “真的?”苏青墨眼微眯。 “不、不,有一次,有一次我好像也看到了。”察觉到刀刃往前逼近,顾暖急忙道。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你们还在望渊城的时候。”顾暖低声道,“那次你识破了天机线,激怒我的情绪以此让我退出对望渊城结界的控制。” “可你不知道,那时我用了大量的百屠香,原想着要跟你同归于尽的。是你激怒了我,由此让我情绪产生波动,也让我借由百屠香产生的灵气沾染了世间污秽。” “那会怎样?”头一次听到这些,苏青墨不解道。 “会招惹来不好的东西,比如说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孤魂野鬼,还有所有的黑暗气息。”顾暖说着,似乎还心有余悸。 当日因为她的失误,在被苏青墨各种挑衅下终于爆发,却忽略了过渡引用百屠香可能带来的后果。 由于情绪太过波动,当时她整个人已经被黑气所笼罩,周身的圣女之气所剩无几。 幸好叶萧当时察觉到了异样匆忙赶了回来,在察觉到异样后匆忙熄灭了百屠香。 “虽然那时候他第一个操心的还是你们的情况……”顾暖忽然苦笑道,“在给你们重新布了局后,等他想起我,我那时几乎已经没有气息了。” “迷迷糊糊中,我只听到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听起来我竟然觉得挺难过的……” 这时候苏青墨已经缓缓放下了匕首,她想,可能连顾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说起叶萧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情绪像极了在谈论着心上人,只是这冥冥之中产生的情愫,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他叫了我的名字很久,我想回应,可是都动不了。后来、后来我只能感觉他把我扶了起来,然后就有血的味道传出来。再后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不过那时候我全身疼得已经快要晕过去,所以就算想听也听不清了。” “那再后来呢?” 顾暖忽然抬头看向苏青墨,只见她清明的眸子里,此刻也带了几许迷茫。 “再后来我醒了,身子也不疼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奇怪的是我仍旧躺在原先的院子里,四周却不见叶萧的下落。” “我担心是不是有情况发生,所以就到处找了找,结果在他的卧房找到了人,可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顾暖依稀还记得那一日的画面,充满着血腥气的房间里,叶萧躺在床上,面色如纸,浑身发抖。 他有些愤怒地冲着她咆哮,说出来的都是莫名其妙责备的话。 怪她愚蠢,怪她鲁莽,怪她多事,更怪她……怪她会出现。 “就是那一次,我看到他的手边有你刚才看到的红色花纹。我总觉得那个花的形状有点像我身上的彼岸花,原本还想问问的,结果却被他赶了出来……” 苏青墨听着顾暖的话,心里面疑惑更甚。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遗漏了哪里。 “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他吗?”眼看顾暖不言不语,苏青墨忽然道。 顾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自在地避开苏青墨晶亮的双眸:“谁……谁在担心他啊,况且、况且就算我担心了又怎么样,他答应过要帮我杀掉你的,他……” “好了,别总把要杀了我这种话挂在嘴边,我听起来很不舒服的。” 苏青墨拒绝顾暖继续说下去,一扯她的袖子从暗石后面走出,二人就这样向着之前叶萧出现的地方走去。 安静无垠的河岸,不知通往何处,层层波浪迭起,在月色的笼罩下,闪着粼粼波光。 四周除了几间破仓库外再无其他,甚至连棵能够遮挡的树都没有。 就是在这样一个连只苍蝇都不一定能藏住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苏青墨眉头越皱越紧,不得已只好俯身在这四周摸索查探起来。 “你在找什么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找了一炷香的功夫,顾暖终于急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二殿下怪罪下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叶萧到底干什么去了吗?”苏青墨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说了我不关心他……” “没说是你关心,只是你这样天天被他压在下面,难道不会不甘心吗?明明说是互相利用,怎么反而他更像是你的主子,一天对你呼来喝去的?” 顾暖张了张嘴,欲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所以眼看着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难道就不想查查他的老底,万一一个不小心握住了他的把柄,受制于人,他对你的态度也会好些。” 说着,苏青墨抬头:“当然,杀了我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些。” 最后一句话才是说在了顾暖的心坎儿上,她犹豫了一刻,最后终于上前:“那你可得快一点,不然回去晚了,二殿下一旦问起来,我怕不太好交差。” 苏青墨点头,侧目之际却无奈一笑。 尽管心性已变,但人的本性却是难移。就如顾暖,骨子里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到了现在,依然三两句话就被她唬得团团转。 “顾念啊顾念,事到如今,我竟是不知该谢你还是该怪你了……” 苏青墨暗暗叹道,突然摸索的手顿住了。 第950章 一座空城 顾暖一直站在旁边警惕地注意着情况,在察觉苏青墨整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小心道:“你……发现什么了?” 苏青墨垂首不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指尖触碰到的更像是一个活物,在她指尖的压力下正在扭曲挣扎。这种触感相当令人不好受,正如她一直以来最讨厌的软体动物,每每看到它们爬行,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能掉下来。 “那个……你过来一下。”少顷,苏青墨抬头示意道。 顾暖不明所以,小心地走过去:“干嘛?” “弯身,把手给我。”苏青墨循循善诱,引导着顾暖一步步靠近自己。 少顷她一把握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按在了自己刚才所按的位置上,好巧不巧的是就在顾暖的手碰上那东西的一瞬,她竟然听到一声细小的哀鸣。 “啊”的一声,不仅仅是那个玩意儿,连带着苏青墨和顾暖都齐齐尖叫。 哪知就是这么一声落下,二人所在的位置也突然产生了变化。 就见原本空旷的河岸四周突然开始转动起来,仿若时空扭曲,逐渐旋转成为了一片残影。 残影之中,仿佛有一道光正从远处缓缓靠近,待到光亮几乎能晃花了人眼,转动终于停止,苏青墨和顾暖相继跌倒在地,这才诧异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场景中。 与刚才所在的河岸边一样,场景相同,位置相同,唯独不同的恐怕只有周围的气息。 那种气死沉沉几乎没有生气的感觉太过令人发指,就算苏青墨见惯了一切古怪的事,此刻也不禁觉得有点渗人,更懊恼自己为何不再多考虑考虑,就这样冒然地去触摸那个怪东西。 “这……这里是哪里啊?”顾暖率先发声,看着相同的场景,却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幻景。”她说着,低头去看刚才二人摸到的东西。 似乎与之前所见的不同,那并非是一个活物,而是静立在此处的,戳进地面的一根树枝。 这种莫名有点像是坟墓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苏青墨见顾暖缓缓伸手欲要触摸,还没等她阻止,忽然从那根树枝上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当即将二人弹了出去。 双双重落在地,苏青墨匆忙拽着顾暖起身,担心二人如此会招来其他不好的东西。 索性站了很久都不再见有其他异样发生,苏青墨这才松了口气,侧头去看顾暖,却发现她整个人呆立在那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了?”苏青墨伸手一晃,却猛地被她攥紧了手。 “那个、我们是碰了那个东西才到这儿来的,现在……现在不管用了,咱们要怎么回去啊?” 事实上尽管苏青墨此刻也心里面发憷,不过在没有查明情况前,她也没打算回去。 不过瞧着顾暖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她担心一着不慎这傻孩子又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是以苏青墨稍一沉吟就道:“那不如……我们先往里面走走,万一就碰到可以回去的方法了呢?” 这种哄孩子的话,其实一般情况下连孩子都不信。只可惜顾暖此刻早已经被吓懵了,听了这话急忙点头,二话不说扯着苏青墨就匆匆往里走。 河岸前的长道跟她们之前走过的一模一样,四边房屋摆设也全都如记忆中的样子,唯独那家家户户门上点着的红灯笼,在这寂静萧索的街道上看起来,让人心底发毛。 顾暖全程贴在苏青墨身上,不管周围有什么都不愿意过去看。 被她这样拉扯着饶是苏青墨也没办法,到最后只能无奈地停下步子,看着她道:“你这样一直拽着我,不肯上前不肯看,就算有回去的方法也会错过了。”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她声音发抖,“毕竟是过年啊,怎么会一个人都瞧不见?” 这也是苏青墨疑惑之处,不过相比顾暖的担惊受怕,她更多的却是在脑中冒出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救我……救我……” 就在二人经过一家门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哀嚎。 在这空旷的街道上,这种声音的出现无疑像是一道催命符,说话的人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是命不久矣,顾暖被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一旁,倒是苏青墨壮着胆子,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缓缓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前。 依稀记得在刚才看到的地方,这里是一处脂粉铺子,然而眼下却只有陈旧的木板门跟破旧的窗户纸。 侧身贴在墙面,她慢慢靠近窗户,由下往上小心地扒开漏风的窗户纸,点滴灯光由此照了进去,终于让她看清楚了门里的情况。 房中蛛网悬挂,灰尘遍布,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一张桌子立在中间,失了光的烛台立在正中,旁边则是一只瓷碗。 缺了口的瓷碗底座下是一道长长的划痕,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边缘。 边缘的附近摆放了一张木板床,依稀可闻“吱嘎”的声响,却是轻到犹如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木板床上正躺着一个不知该说是人还是鬼的家伙,头发花白,皮肤褶皱,苍老的面容下唯有一双眸子还算是清楚。 就在苏青墨抬头望过去的时候,那双眸子的主人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空气中隐约有一股恶臭在蔓延,可她却觉得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你……是你……” 不知为何,对方在看到苏青墨那一刻突然情绪激怒起来。原本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的家伙突然就颤抖着从床上坐起,双手平伸犹如僵尸一般,直指苏青墨,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隐约想起了什么,苏青墨不顾身后顾暖的呼喊,就这样执意推门走了进去。 她的背后是皎洁的月色,是昏暗的烛火,是那空无一人的街道。 而即便这样,门内的家伙却眼睛一亮,少顷,竟然有晶亮的东西从对方眸中掉落。 “你……哭了?”当即震住,苏青墨诧异询问。 第951章 你是人是鬼 “贵人……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嘶哑的嗓音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内容,就见更多的泪水从对方眼中涌出,滑过那张满是褶皱的肮脏的脸,带出一道划痕。 看着这张令人有些胆颤的脸,苏青墨迟疑着没有上前,只站在原地,颇有些惊魂不定道:“你……认得我?” “贵人……贵人啊……” 那家伙似乎听不见苏青墨所说,只一味地重复“贵人”两个字。眼见对方挣扎着从木板床上摔下来,“咔嚓”一声,清脆利落,犹如竹竿被折断,但对方却只呻吟了一声后,又重新站了起来。 苏青墨大吃一惊,人的骨头其实越年老越脆弱,像是刚才那么摔一下,不骨折起码也要躺个十天半月才能好转。 唯独只有年轻人的不是,骨头坚固,偶尔会有小损伤,但修复的力量却很强。 可是明明面前这家伙就是一个十足的老人家啊,为什么动作还如此迅猛? 眼见对方越发靠近,苏青墨却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身后顾暖的呼喊早已经被她抛却在了脑后,她脑中各种画面翻转来去,到最后,终于停在了他们最初来到擎南的画面。 苏青墨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对方平伸过来的胳膊,她一个旋身转至对方后面,空着的手里已经拿好了银针。 银针飞出,针针刺进对方的脑袋。少顷她一把将人推回木板床上,手中匕首突现,冷冽的寒光正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一股莫名的光芒。 拉起对方的胳膊,苏青墨小心地在上面划开一道口子。 恶臭当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那种只有死尸身上才有的气味让苏青墨面色凝重,可她却不发一语,只将贴身锦袋内的药瓶拿出,将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别哼哼,如果你再敢多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知道伤口碰药会很痛苦,苏青墨却冷了脸威胁道。 那家伙也不知怎地十分听苏青墨的话,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脖子上的骨头“卡拉卡拉”响的欢快。 时间缓缓过去,苏青墨蹲守在木板床边再也没有动过一下。门外的顾暖这时候心里的好奇早已大过恐惧,此刻也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倚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他……他到底怎么了?” 苏青墨双眼紧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是说了吗,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哎呀,是我说的啦,不是……” “谁都一样。”视线中寒光渐聚,苏青墨瞥了顾暖一眼,后者立马噤声。 她重新回头看向床榻上的人,只觉得事情的发生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在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擎南的时候,因为叶家正直盛时,可谓是每走一步都被对方逼得要死不活。 那时候他们以为叶宇才是最后的黑衣人,所以不遗余力将人找出,经过一场大战,终于将对方消灭。 事后由于听到了月晓被掳走的消息,苏青墨不管不顾与众人就此离开了擎南,却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 当日叶宇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也曾经对城里面的人下了手,那种吸取人的精气跟阳寿以供自身所需,而将人突然变老的邪术。 那一天她所看到的就是无数正当壮年的青年男女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个老头老太太,一个个躺在地上呻吟,此起彼伏,好不凄惨。 之前看到的时候,她的确心有余悸,只可惜后来琐事繁多,所以渐渐地也遗忘了这一点。直到此刻重新站在这条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街道,听着这人忙不迭地求救跟呼唤,当日的情景如连绵江水一样涌现在脑中,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还有更大的危险存在,不然的话叶萧又怎么会不顾况南的任务,孤身一人来到此处? 突然,一双手按在了苏青墨搭在床边的手背上。瘦骨嶙峋又阴冷的触感当即让她浑身一震,正想甩开的时候,却见是木板床上的家伙正用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自己。 “多谢贵人相救,我……我……” 是个少年,声音比之刚才要清脆很多,那双眸子散去了混沌跟迷茫,此刻反倒让人看着心里面一暖。 苏青墨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当时如果不是时间仓促,他们大可以避免让无辜之人也经受如此折磨的。 “贵人你……怎么了?”少年情绪敏感,当即察觉到苏青墨的不对劲。他小心地询问,用那双充满褶皱的手轻抚苏青墨的手背,宛若一阵凉风,抚平她眉宇间的皱痕,更抚慰了她心中的苦楚。 苏青墨没有说话,反手将少年的手扣住。 “你身子才好了一点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她说着,慢慢将少年推回去躺着。 哪知少年闻言却只笑了笑,笑容极尽落寞:“其实贵人,虽然我现在觉得好些了,但我知道,我这身子,怕是没几天活得了。” “你瞎说什么!” “不,不是我瞎说,而是这个城里面的人,都是这样一点一点油尽灯枯,耗死在这里的。” 少年的岁数不详,但在苏青墨眼里,毕竟还是个孩子。 当一个孩子睁着晶亮的眸子,一脸淡然地谈起了死,那种反差,那种刺激,蓦地让苏青墨心口一滞,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带你出去,治好你的病……” 话音未落,少年的手重新搭了过来。他缓缓握住苏青墨吹着的手,弯起了嘴角,不顾有多难看,笑着道:“临死前能看到有人关心我,我……我很高兴了……” “可是贵人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这些被流放在城底的人,都是被抛弃的,不配活着的家伙。” “当年你们跟叶家那一战之后,我们很多人都得了怪病,明明都是年轻气盛,却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苍老。陛下派人给我们瞧病,却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精气全没了,剩下的只有等死。” 苏青墨当然知道这一点,闻言也不禁道:“可既然是这样,他们大可将你们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让你们度过最后的日子,又何必做这种事,将你们留在这种……” 第952章 当初留下的隐患 “这种鬼地方”四个字苏青墨终究没有忍心说出口,只因她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容有多苦涩。 不顾苏青墨的提醒,他终于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晶亮的眸子越过苏青墨的肩膀投向那破损的窗户纸,最后落在那条空旷的街道上。 “其实也不怪陛下会做此抉择,毕竟从那一天开始,我们这些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这话从何说起?”门外的顾暖听着一惊,当即往后退了退。 “那时候你们才刚刚离开……”少年缓缓说着。 苏青墨因为心系月晓,所以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与众人一起离开了擎南,却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南帝收拾。 南帝本来还觉得头疼,不过想想是他们帮忙除掉了况盛跟叶家这两颗毒瘤,所以也没有计较,吩咐下去重建城中被损毁的房屋,另一边则是安置灾民。 可真当上手以后人们才发现事情难在哪里,房屋倒是好建,道路倒是好铺,唯有那些受伤的灾民,明明全都是正值壮年,却偏生成了七老八十的模样,躺在地上呻吟不断,仿佛一动连骨头都能碎了似的。 南帝觉得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子民,他也不能像是叶宇那老家伙似的视人命如草芥,所以便圈了一个僻静的城北给他们居住,一应生活用品全都由他来提供,甚至还从宫中调去了宫女、太监以及守卫。 前者是伺候他们,后者则是为了保护众人。 就这样,一开始大家相安无事,虽然那些伺候惯了贵人的宫女和太监们心有不满,但好歹都是一国子民,看到他们变成这样,自己也会心有余悸,所以相处起来倒也没太多麻烦。 “可三天之后,事情忽然就变了……”少年说着,突然痛苦地低下了头。 原本瘦骨嶙峋的老家伙们在一个夜晚突然全都变了身,不仅有力气四处行走,更有能力去跟正在壮年的侍卫们抗争。 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虽然是年老的模样,但身体里已经灌注了新的灵魂,而且,还是恶魔的灵魂。 “所有的老家伙全都聚在一起,力大无比,哀嚎漫天,就像是一句句行尸走肉,却偏生力大无穷。”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侍卫和宫女太监还心有不忍,一直大声吓退他们也不敢上前动粗。 直到贴着近一点的几个宫女在顺便被那群人撕碎,鲜血溢出,就像是点燃在隐藏着的炸弹一下,那些老家伙们的情绪更加高涨。 在鲜血的沐浴下,他们步步逼近,眼看就要离开城北,侍卫们终于没有办法出了手,却不知这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样的场景,所有人都没了意识,一个个全都杀红了眼。干净的青石小路上全都是血,鲜红的血,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哀嚎声,痛哭声,呼救声,所有的声音齐齐响彻在半夜,最终成为一曲幽冥之音,指引着世间万恶之物齐聚在此。 老家伙们早就没了为人的意识,只知道不断的吸取鲜血。而那些留存着人的意识的侍卫们此刻也只知道机械地挥动手中兵器,直到精疲力竭,直到自己也被吞噬。 “那一天死了好多人,老家伙们有,侍卫、宫女和太监也有,满目所见皆是一片血红,直到宫里听到了消息派人赶到的时候,现场早就已经成了一片血池,腥臭的气息漫天,活着的,所剩无几。” 少年的描写,几乎可以让人身临其境。苏青墨虽然经历过不少类似的场景,但此刻还是从脚底冷到了心里。 有些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她只能伸手轻抚少年的头顶,柔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不,贵人你不懂,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过不去了。陛下后来觉得是不是我们感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会变成那样,所以他很快又派了很多医士替我们看病,但那些医士都是文人,早在听说过当日的情景后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又怎么会踏踏实实给我们看病?” “所以后来……后来他们只能说是无解,陛下难为,最后是二皇子站出来,要求将我们沉入城底,自生自灭……” 苏青墨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跟况南有关,她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其实……我不怪陛下跟二殿下,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城里面健全的人还有那么多,实在没必要为了我们这些妖怪而牺牲更多人的性命。”少年说着缓缓低下头,神情越发痛苦,“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活够啊,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还不想死啊……” 低沉的诉说,宛若一道伤疤就这样赤裸裸展现在苏青墨面前。 她心里面难受得紧,却着实不知该如何安慰。 从古至今,但凡涉及到战争,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无辜百姓。他们有的流离失所没了家园,他们有的命丧黄泉与亲人阴阳两隔,当朝者处理事情的决断促使了他们悲惨的命运,可活在这乱世,这样的结局有时是显而易见。 没有权力,没有能力,没有价值,历史的洪荒只能将他们淹没,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新的朝代开始,一切,周而复始不会停歇。 “那个……我能不能说一句话?”这时,一直杵在门边的顾暖突然开口,小心地试探道。 苏青墨与少年同时侧目看去,就见她一脸犹豫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说句不好听的,既然你们最后都会死,二殿下跟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将你们处死,而是要费尽心思把你们留在这个地方?地底城,我在擎南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这里跟上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但也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建出来的吧?” 顾暖的疑问正是苏青墨心中所想,她慢慢看向少年,就见少年也是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 “我……我也不知道,二殿下每个月还派人来给我们送些吃喝的东西,我总觉得他这像是……” “豢养。”苏青墨平静说道。 第953章 真正的怪物 用吃喝为人续命,用住所将人圈禁,用自己所需榨取对方身上的能力,以此获取利益。 这是当朝者一向惯用的手段,只不过相比那些简单直接的利用,况南此举可谓是棋高一着。 因为,这些人是心甘情愿被他豢养,为他所用的。 不然这个孩子刚才也不至于会说出理解二皇子跟殿下那番话。 苏青墨越发感觉到况南的恐怖,但更恐怖的应该是他的目的。 尽管很不情愿,但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留在这里的几乎全都是一些怪物。如果这些怪物有朝一日会重新回归到地面,那结果…… 不言而喻。 就在苏青墨越发疑惑之际,忽然一声巨响传来。“轰隆”一声,力道之大连带着整条街道的地面都在颤抖,顾暖被吓得当即扑进来躲在了她身后,而那少年也是一脸惊恐,急忙拽着苏青墨的手说:“快……快,你们快走,你们快走啊!” “怎么了?” 苏青墨尽管也有些着急,但是看少年这幅样子,便猜到了其中另有隐情。 虽说好奇害死猫,但人来都来了,更何况一时间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还不如打听清楚以后,才能做好对策。 “别、别说了,你们赶紧走吧,再呆在这里,如果被他们察觉,你们也会死的!” 少年却是没有苏青墨那份闲心,他用尽全力将她们二人推开,几乎吼了起来。 苏青墨侧目望了望门外,只觉得随那道巨响传来的时候,整条街道都莫名笼罩了一股氤氲。仿若谷底深处的沼气,恶臭,阴森,满是极恶。 “难道是‘它们’又要变身了?”少顷,苏青墨挑眉。 “不是的,只有、只有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它们’才会变身,而我当初因为情况稍轻,所以暂时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况。”少年说着,踉跄着爬起,一边推着她们一边道,“别说了,我求求你们快走吧,我不想、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啊……” 随着少年一声低唤,街头的那边却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 就像是整个人被硬生生撕扯开了一样,那种叫喊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完了,他们已经动手了吗,你们快点走,快点走啊……”奋力将二人推出门外,少年站在屋内,“我是出不去了,所以贵人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你们顺着这条街一直向前跑,跑到一处河岸,在周围会找到一根树枝,只要一碰那根树枝应该就能回去了……” “我也是听上次二皇子身边那位来的时候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反正,反正你们快点走吧!” “轰”一声,少年关上了房门,苏青墨含在口中的“他们是谁”还没出口,就被顾暖扯着向着原路返回。 “别跑了,你没听到刚才他说的吗?”苏青墨被扯得太无奈,只能扬声道。 “什么?”顾暖却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 无奈之下苏青墨只得用力将人给扯了回来,她一把将她按在旁边的木门上,冷道:“他说一直向前跑,会看到一处河岸,河岸附近有一根树枝,只要按下那根树枝,我们就会回去。” “对啊,那我们就赶快过去按啊,你还在这里……” 顾暖反驳的话戛然而止,她突然瞳孔一缩,瞪着苏青墨。 “明白了吗?”苏青墨说着松了手,看着顾暖无措地蹲在地下,“我们适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树枝你也按了,压根没有反应,所以就算现在过去,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这话半真半假,苏青墨当然不会舍得让自己死在这种鬼地方。 刚才少年最后那番话中有两个疑点,一个是所谓的他们,另一个则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人。 后者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叶萧无疑,那么前面的人,又指的是谁?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啊!” 正在二人无语之际,又有一道尖声喊叫传来。苏青墨一把拉过顾暖就钻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她小心地探出了半个头去,就见不远处的一件宅子正在闪烁着阴绿色的光芒,浓重的尸臭气从前方传来,竟然比她曾经所闻过的要浓烈太多。 就在这样一片烟雾缭绕中,有两个身影缓缓从屋内走出,“咔嚓咔嚓”的骨头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怪异的乐章,他们走得平稳,周身阴气散发,即便隔得这么远,仍旧叫人觉得浑身不适。 “死……都死……都要死……”机械般的话音从那两人口中传出,低沉浑厚的嗓音让苏青墨心中一滞。 眼见迷雾即将散去,而那两人正在缓缓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苏青墨急忙收回脖子扯着顾暖再度往后一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她屏住呼吸,终于觉得事情变得麻烦了。 “咔嚓”、“咔嚓”的声音犹如一下又一下地重击砸在心头,苏青墨发誓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煎熬过。那些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符一样,步步逼近,带来的阵阵阴风从耳边拂过,让人不寒而栗。 尖叫声再也没有响起,可死寂的街道却更让人害怕。 苏青墨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巷口,她稳住不断哆嗦的顾暖,示意对方跟她一样屏住呼吸。 正在二人用眼神交换信息的时候,忽然一道沉闷的笑声响起,一个黑影“嗖”一下出现在了巷口,高大的身形在月色的笼罩下缓缓现出真容。 狰狞的面目,可怖的表情,褶皱的皮肤,阴鸷的双眸。 苏青墨想,就算这张脸再怎么变化,就算这个人再怎么苍老,她也不会忘掉对方,对方的名字,对方的所作所为。 叶沉。 叶宇的儿子,叶繁花跟叶时的大哥,叶家原本的家主,却在之前那场战斗中变成了一个老人家。 然而苏青墨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本该跟那少年一样的人突然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阵阵阴气仿若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第954章 我后悔了 “找到……你们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叶沉口中发出,他扭了扭脖子,“咔哒”的响声几乎吓得顾暖快要哭出声来。 苏青墨一边紧张地盯着那个怪物,一边紧攥住顾暖,预备等下二话不说就要跑路。 这种时候就连她也顾不得什么按下树枝到底能不能动了,与其在这里跟这么一个怪物为伍,她宁愿去跟一根树枝较劲儿。 叶沉走得相当缓慢,每一步随着而来的都是“咔哒”一声,这种磨人的煎熬连苏青墨都有些忍受不了,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滴滴答答近乎快要浸透肩胛处的衣衫,人却动都不能动。 “不准……碰,该……我了……” 就在叶沉几乎走到了正中央的时候,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出现,依旧是低沉浑厚的嗓音,却隐约含着几分霸道。 苏青墨瞳孔猛地一缩就见又有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了巷口,与叶沉的状态看起来无二,唯独不同的,怕是只有长相了。 可对苏青墨来说,这个人的出现无异于是让她紧张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她这下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只希望自己不要手贱,这样就不会来到这个地底城,更不会遇到叶沉,还有……况盛。 一个叶家的家主,一个擎南的大皇子,本该销声匿迹于这世上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这地底城,还是以这幅模样,苏青墨不知该感叹造化弄人还是嘲讽老天有眼,只是如果能换个角度知道这些,她可能会更高兴。 一个叶沉已经足够麻烦,现在又来了个况盛。看这两人一步步慢慢靠近他们,苏青墨只觉得十分头疼,更不清楚等下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咔嚓咔嚓”的响声几乎成了方圆几里唯一的声音,苏青墨紧咬着的嘴唇几乎快要溢出鲜血,身边顾暖的瑟瑟发抖连带着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更如此的无能为力。 苏青墨感叹自己的弱小,更无奈事情的发生。眼见靠的最近的叶沉身上已经散发出了股股阴绿色的气息,阴气逼人,恶臭缠身,她正想着干脆出其不意就这样冲出去的时候,谁料巷子的那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吼叫。 “你们……你们这些蠢货,来抓我,来抓我啊!”藏身在门后的少年突然一把拉开木门,用尽全力喊道。 苏青墨“不要”的话来不及出口,就见叶沉跟况盛齐齐停住脚步,接着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少年面前。 “死……都要死……”他二人重复着最初的话,一起伸出了手。 苏青墨想,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画面。那两只手就这样硬生生地戳进了少年的身体里,骨肉分离,碎肉纷飞,无数鲜血自窟窿眼里涌出,洒落满地,几乎染红了整条街道。 少年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人就这样被硬生生分离,随后被扯成了两截。 内脏随之掉落,但一旁的况盛却眼睛一亮,很快俯身下去大口吞食,场面极其恶心。 苏青墨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涌动,察觉到身旁的顾暖隐约快要吐出来,她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如果不想死就给我憋着,不然等下那就是我们的下场。” 其实不用苏青墨提醒,顾暖自己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她忙不迭地点头,一双眼睛圆瞪,内里全都是恐惧。 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苏青墨有些不忍心地放下了手,重新抬头看去,就见不过须臾之间,那边的两个怪物已经解决掉了少年的身体。 骨肉被吞,鲜血被饮,除了地面上隐约掉落的碎布跟血渍,苏青墨几乎要觉得跟少年的一面之缘就像是一场梦。 手背似乎还停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可是眼前却没了他的影子,苏青墨看着叶沉跟况盛两个人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离去,终于,怔怔落下泪来。 说什么不愿伤及无辜,说什么不想再见杀戮,可人生在世,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害死了别人。 “他们……他们走了吗?”顾暖惊魂未定,摇着苏青墨问道。 苏青墨吸了吸鼻子,再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侧耳倾听,感知那两人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她才终于僵直着两条腿站起来。 蹲得太久导致血液不畅,苏青墨一瘸一拐地从巷子里走出,站在那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条看起来跟上面一样的场景,却是这般冷清。 变老仅仅只是一个引子,更多的则是因为惧怕。 苏青墨走到刚才少年惨死的木门前,房内场景依旧,却再也不见刚才那双晶亮的眸子。 她慢慢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布,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会随风飘散一样。她从来没有觉得心情如此糟糕过,那历历在目的惨状就像是一条鞭子,时时刻刻在抽打她的内心。 “刚才……他们是在干什么?吃……吃人吗?”顾暖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一脸愣怔。 苏青墨不语,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血渍,心情更是沉重。 吃人是没错,但正常人哪里会做这种事。当日叶沉跟况盛被叶宇所伤,伤势最重,怎么说也该比那个少年的情况还要糟糕才是。 可是从少年刚才谈起二人就变色的神情来看,这两个家伙一时间倒成了地下城的霸王。 杀人、吃肉、饮血,无恶不作,比之在上面的时候,行为还要恶劣。 他们本就不是正常人,会做这种事绝不可能是随心而为,更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苏青墨记得少年还说了,况南的人偶尔会来这里给他们送东西,那也就说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 但他却任由事态变化发展而无动于衷,想来是故意将这两个人留在这里。 至于目的……每个月十五的变身,恐怕就是答案了。 “十五么……”苏青墨缓缓抬头望着那昏暗的天色,唇角一扬,笑容极尽嘲讽。 “走吧,回去吧。”深吸口气,苏青墨轻抚额头,拉着顾暖离开。 第955章 说谎的人 重新回到树枝处,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抵挡,当按下树枝那一刻,周围环境变换,一如最开始的样子。 而当她们重新站在了河岸边的时候,苏青墨一眼便看到了顾暖微微流血的手,以及手内侧突然闪现的花纹。 “这是什么?”她眉头一拧正想看个真切,谁料顾暖却一把将她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这丫头是在跟自己生气,苏青墨无奈一笑也只得跟上去,不过一向不喜欢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尽管周边尽是欢声笑语,但低气压却在她二人之间游走。 一路回宫,待到了分岔路,顾暖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苏青墨见状也懒得喊她,转身走进另一条路。 “苏青墨,你这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呢!”终究还是没忍住,顾暖在走出去两步后恶狠狠道。 苏青墨闻言唇角一翘:“你都还活着,我又怎么好去死呢?” 口舌之争,苏青墨若是论第二,这世上怕是没人能论第一。 无视顾暖怒视而来的目光,她轻笑一声就走,心情却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 少年死前的样子依旧在她面前环绕,她想,在那每一晚的噩梦中,终于又添了一抹幽魂,会在午夜时分跟自己索命。 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跟他们一起离开,但是如果连她都不在了,他们就真的输了。 苏青墨叹了口气,停下步子抬头看着月亮。 快要到了十五了,月亮越发的圆,局面也越发的紧张。 地底城的情况看似偶然,但她却觉得像极了故意为之。况南身为知情者之一,因为身份的不同,所以可以自由出入,也会派人下去关心那些家伙。 但关心便关心吧,为何知道他们在自相残杀却不去阻止? 除非……除非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将所有的毒物都聚集在一个翁中,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毒性大的吃掉毒性小的增加自身修为,一步步壮大自己,壮大力量。 待到翁中所有毒物都被吃光,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蛊,也是他手里的王牌。 而少年说过,十五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变身,本就是毒性十足,若是再一变身,恐怕无人能挡。那时候恰逢他二人大婚,届时四国所有重要的人都齐聚于此,倘若真的出了乱子,谁胜谁负,怕还真不好说! 苏青墨站在原地思考良久,最后却只能摇着头继续回宫。 尽管底下一幕幕都让人心惊,但她还是想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去看看。 毕竟只有搞清楚了况南的目的,她才能做好应对的策略。 无声的宫道上很快就只剩下苏青墨一人,月色明晰,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种孤寂与地底城给人的空寂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但苏青墨还是不喜欢,她打了个寒颤,呵出一口气缓缓推开了自己所住的宫门。 “吱嘎”一声,拉得很长。空旷的小院里,一株桃树静立旁边,粉红色的花瓣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着微光。 下首的石桌上摆放了一个白玉酒壶,两只玉杯静放在左右两侧,微粉的桃花酿盛在杯中,即便隔得很远,也可闻到阵阵幽香。 石凳上坐着一个男子,缟色长袍贴身,墨色长发束起。他双眼微闭似在假寐,呼吸平稳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木门发出的声响。 修长的手指平放在桌面,骨节分明,干净白皙,苏青墨想,就是这样一双手,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可为什么还能保持如此干净的状态? “回来了。”况南唇瓣微张,眼未看,声先道。 一听对方陈述的语气,苏青墨就知道躲不过这一次,她“恩”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旁边。 “去哪儿了?”况南依旧没有睁眼问道。 苏青墨并不喜欢这种被人质问的感觉,毕竟非亲非故,关你屁事。 然而她不说,对方也不说,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凝滞的气氛让本就疲惫的苏青墨倍感烦躁,少顷,她只得低头:“随便逛了逛。” “是吗?”终于睁开了眼,苏青墨侧目瞥了眼苏青墨,将另一只酒杯递了过去,“更深露重,喝点暖暖身子。” 看出酒杯无恙,苏青墨倒也的确有些乏了,便仰头饮下。 “我派人找了你们两个时辰,不知你的随便逛逛,是逛去了哪里?” 险些将桃花酿喷出来,苏青墨轻咳一声重重放下酒杯,冷着脸道:“二皇子,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你的罪犯?” “哦?这话从何说起?”况南挑眉。 “第一,我好歹是皓月公主,就算答应了你们的条件,那也是两国联姻,是合作。既然如此,我并没有低人一等,何必要事事都跟你汇报?” “第二,你我虽然已有婚约,但距离大婚还有些日子,如此深更半夜,你独自一人呆在我的住处,孤男寡女的怕是怎么都不合适吧?” “第三,擎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随便走走迷了路也是有可能,你又怎么能确认我不是因此而错过了你派出来的人呢?” 三个重点,苏青墨说的头头是道,表现的更是不卑不亢。 况南全程没有吭声,只是在苏青墨说完以后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苏青墨当即沉了脸:“很好笑吗,二皇子?” 况南摆了摆手,却是止不住笑意。直到苏青墨脸带薄怒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少顷,两臂一伸,趁着苏青墨没有防备之际,一把将她拽过按在腿上,两臂将她锁住。 “月华公主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苏青墨挣扎。 “越是心虚的人,在说谎的时候话就越多,你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却偏生列出那一二三个重点来给我看。” “不知该说是你心有不满,还是心虚呢?” “不过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不肯告诉我自己去了哪里,为何不在回来前,将这一身的血腥气都散去?要不是你一身轻爽,我怕是真要以为你出去杀人了呢。” 第956章 你到底想怎样 此刻冷风清徐,犹如少女的一双手,拂过二人面颊。 苏青墨鼻尖荡过的是一股桃花香气,犹如适才饮下的那一辈桃花酿,香味醇厚,酒味清甜。 但是,她不喜欢。 她更喜欢皓月的千日醉,浓烈,霸道,一如她的性格,更如她的生活。 周身环绕的是陌生的男子气息,不同容骁身上兰花香那样让人沉迷,更多的则是冷冽和神秘。 被这样的怀抱困住,被这样的质问难住,苏青墨的眉头逐渐拧成了川字,少顷却是冷哼一声。 “二皇子,话都是人说出来的,你既然对自己这般有信心,那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在苏青墨挣扎着要出去的时候,况南再度一紧手臂。很是喜欢看怀中女子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慢慢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动,就这样坐着就好。” “二皇子?” “说了让你不要动。”况南声音淡淡,气势却十足。 明明是个脚有残疾的人,明明看起来那般柔弱,却偏生将苏青墨困得死死的,让她压根动弹不能。 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苏青墨浑身僵硬只觉得神经都快绷断了。 然而况南却像是十分喜欢这种气氛,一直抱着苏青墨不肯撒手,直到一叶桃花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他终于叹了口气。 “月华公主,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是,我也是。同理,没个国家叶都有它自己的秘密,那些秘密从不对外人说,也不会有人敢去探索。”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只有那些愚蠢又自大的家伙才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触碰自己根本不能触碰的东西,但他们不知,有时候不过小小一个动作,就有可能致命。” 闻言心中一滞,苏青墨紧咬嘴唇:“如此说来,我便是二皇子口中那愚蠢又自大的人了?” “谁知道呢,反正你一直都与众不同,否则我也不至于……” 点到为止没了后话,却挠得苏青墨心里痒痒的。 从最初的相见到此刻相对来说亲密的相处,苏青墨认识他不过四天,却越发觉得看不透面前的男子。 像是早已经看透了世间种种,却又相当不甘心地在给每一个人添堵,这就是况南带给她的感受,她却不知道如此下去,等有朝一日真正站在了对立面,她是否还有胜算。 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这么一段时间,苏青墨竟是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我知道你去了地底城。”少顷,一语轻言打断了苏青墨的沉思,却也让她情绪紧张起来。 可是况南在察觉到她的异样之后笑容更甚,再度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缓缓道:“不过是人就有好奇心,我可以原谅你,自然也可以原谅那个引诱你过去的人。” “你都知道?” 心中一惊,苏青墨忽然想起当时顾暖说的那番话。 叶萧是在况南的示意下才离开城中的,他不声不响地回来还去了地底城,看来是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 而况南连她跟顾暖去了地底城的事情都知道,又怎么会不清楚叶萧的举动? 照这样说来,这主仆二人该是各怀心思,但却按下不表,那他们各自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良久,苏青墨只能无奈地问出这一句。 却不知,又再度引来况南的微笑。 他终于松开了手,却不见苏青墨起身。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披散在后的长发,犹如绸缎,那般顺滑,只让人难以自持。 可惜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只要去争取了就都能得到的,他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只是想要体验一下罢了。 “我也不知道。”似真似假的回答,他将苏青墨推开,然后起身抚平身上的褶皱。 “后几日你便留在宫里吧,我担心再这样放任你下去,擎南的秘密迟早要被你挖空了。” 他说着,犹如散步似的走向大门。 “对了还有,你我大婚的事情已经昭告四国,三日后,就会有各国权贵和使臣前来。不过想必你也清楚来的会是些什么人,所以与其在这里试探我,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眼看况南就要走出,苏青墨突然道:“苏钲呢,苏钲也会来吗?” 况南脚步一顿,少顷才又继续往前走。 “你说呢,若你是他,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留下引人遐想的一语,况南扬长而去。 夜深了,苏青墨却丝毫没有睡意。就这样站在桃花树下看着那离去后空无一人的大门,良久,只缓缓叹了口气。 而就在苏青墨深陷在擎南皇宫被禁足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容骁也打起精神来,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事。 齐宣那边他已经派了人传信过去,吩咐景清蓝做好后备工作的同时,也让他到时带了叶家姐弟跟自己的弟弟出席擎南的那场大婚。 具体缘由他没有说明,他想以对方的才智应该会懂。 唯一麻烦的就是皓月那头,毕竟是跟皓月联姻,南帝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派了人传信过去。眼下也不知那里乱成了什么样子,更关键的是月云升本就在病中,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件事,怕是死都不肯让这场大婚实现的。 不过还好有况琴这个靠谱的兄弟在,对方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皓月,在情势即将变得麻烦之际,将具体的情况带了回去。 之后,便是等。等着皓月那边来人,等着齐聚之后出发。 容骁发誓,即便当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他也从来没觉得日子竟然会这么难过。 “阿婉呢?” 这一日,容骁正坐着与楼澈下棋,待到整个人都静下来的时候,才忽然察觉阿婉已经一天没有出现了。 “那个丫头……”楼澈头也不抬地落下一子,“不知道,许是躲在屋子里自责吧。” “自责?”容骁皱眉,“她自责什么?” 第957章 永生不灭 楼澈很不耐烦地抬头瞪了楼澈一眼,也不知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那么喜欢你,结果错好心办了坏事,不仅让你亲手送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还连带着让你变成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她不自责谁自责?” 容骁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少顷,却是一把推出棋盘:“我不下了。” “哎,好的没学,坏的倒是学了一堆。堂堂平南王也敢悔棋,莫不是输不起吧?”楼澈嘲笑道。 容骁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都这关头了,哪还有心思下棋。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次过去以后会有大事发生,但又说不好是哪里不对。” “这个简单,但凡跟苏钲扯上关系的,你都会觉得不对劲,想也想白。” “但也不能不想。”容骁沉声道,“四国齐聚,正如你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擎南作为东道主,到现在我们都不清楚他们的立场,如果是站在我们这边倒还好说,如果是站在苏钲那边……” 他说着,眸中冷光一闪:“难保他们不会因此联手给我们布下埋伏,到时候就算我们早有防备,双拳也是难敌四手。” 楼澈还从来没有见过容骁这么杞人忧天的样子,这下子也的确没了心情下棋,他一挥手将棋盘放下,看着他语重心长道:“这人活着啊,想不通的时候太多,但在我看,想不通就别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是一般情况,而不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 “话虽如此,但老天若要你死,你难道还能扛着不死?”楼澈嘲道。 跟这家伙说话,总是没来句就让人来气。容骁皱着眉头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了,上次你说你之所以会进入望渊城,是南帝指引,可况琴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南帝还有这种本事?” 楼澈不满的哼了声:“那个臭小子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浪,他能知道些什么?” “呵,索性他不在这儿,所以你才敢这么说吧?”容骁嘲讽道。 “什么话,那是老子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楼澈白了容骁一眼,“你是见过的南帝吧,在你看来,他是什么人?” “帝王该有的他都有,帝王不该有的他也有。” 楼澈一拍手:“这话说得挺好,那老家伙的确是有本事,起码在我知道的这四国皇帝里,他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但同样,也是最多情的一个。” 南帝对况琴母亲的感情不言而喻,也正因此,爱屋及乌才对况琴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爱到了骨子里。 甚至不惜设局杀了自己的长子来以此给他铺路,这种作为也是没人能干得出来。 “不过多情的人最终伤情,老头子因为况琴母妃的死一事自责不已,所以后来才越发疏远了那个小子。他本就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宁愿让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充满误会,也绝不肯多解释一句。” “这样没什么不好。”容骁淡淡道,多希望自己也能做到这样。 “是啊,这样的确没什么不好,但有时候却会误了大事。譬如当初,我原本是想将一切真相告诉你们的,就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才一直瞒着直到你们自己发现。”楼澈说着,叹道,“可这样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会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况南吗?” “那个二皇子我虽然没见过,但从他做事的手段来看,绝不亚于你们任何一人。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对方知道了擎南皇室的秘密,很有可能早就已经着手布置,所以等我们到了擎南,最最棘手的怕就不是苏钲,而是擎南本身可能会带给我们的麻烦了。” 容骁眼中疑惑更浓,却破天荒地没有开口。 楼澈见状沉思了片刻后,这才道:“你知道,南帝当初为何会愿意让叶家扶持自己,并且在叶家逐渐壮大时候,都不曾想过将其毁掉吗?” 容骁摇头。 “叶家的蛊术名扬天下,众人只知它可控人,可杀人,却不知其中有一味叫做‘往生蛊’的东西,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当年叶家家主叶宇还没有被苏钲同化的时候,与南帝还算交好。所以在二人做好了交易的准备后,他曾交给了南帝一味往生蛊,并告诉他只要合理运用,可保擎南国永生不灭。” “永生不灭?”容骁微微皱眉,“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楼澈笑笑:“当年南帝的回答跟你一样,可直到叶宇跟他展现了往生蛊的力量后,他才终于知道这世上也有我们人触碰不到的地方。” 往生蛊集结了天底下所有的幽魂阴气,再利用叶家独有的咒术,可以制造出似真似幻的景象。 并不同于一般的幻境,只要结界一破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往生蛊制造出来的景象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就如望渊城一样,必须借助某种外在的力量才能进入,而一旦进入,也可以正常生活,但能够长久以往待下去的,却并非活人。 “南帝说,当时叶宇利用往生蛊复制了一个城出来,就将它埋藏在了原本城的下方。叶宇告诉他能够长存于那个地方的都不是活人,南帝觉得太过晦气,就一直没有提起过。” “这么多年过去,地底城一直存在在擎南脚下,上面的人生活和睦,下面却是一片死寂,不过他也没什么变态的想法,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地方也算是被荒废了。” “那现在呢,地底城是否还存在?”容骁惊奇道。 “存在倒是一直存在,就是没人用过。毕竟那里跟望渊城一样,非死之人不能进入,不过由于埋藏的地方太过显眼,所以一直都没有使用过。” “那么望渊城存在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楼澈偏着头想了想:“差不多吧,当时南帝跟我在看到玉璜暗示的画面后,综合合玄大陆的地势,便把目的地选在了忘忧河中。叶宇当年告诉过他如此使用往生蛊,南帝便利用其制造出了望渊城,由我来守,时时可以与他沟通。” 第958章 充满信息的布条 “那城里面的那些人呢?” “这个嘛……”楼澈一笑,“之前说过了,他们都是些可怜人,命不该绝,完全可以选择重活一世。” “不单单是如此吧?”哪里没有看出楼澈眸底的狡黠,容骁淡淡道。 “嘛,我总不能一个人独守一座空城吧,总是要找点人陪我,如此日子才不会太无聊啊……” 那个时候,楼澈的身子还并没有太虚弱,所以只要开启结界,他偶尔也是可以往返在合玄大陆跟望渊城之间的。 只是后来望渊城生活的人口越来越多,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控制整座城上面,这才失了能够自由行走的能力,所以最后才不得不牺牲红殊,为自己塑造新的肉身后才重新回归了大陆。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呢……” 楼澈苦笑着叹了一声,容骁见状,没有接话。 宿命而为,当初一些不经意的选择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没有人曾想过,却又无法避免。 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帝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如果说往生蛊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除了地底城跟望渊城以外,还会不会有其他幻境存在? “怎么,被吓到了?”眼见容骁半天都不说话,楼澈不怀好意道。 回应他的是容骁出其不意地一颗白棋,正中额头。 “哎,你这人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我是老……” “老不死的。”容骁冷着脸,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这几日,虽然心神不宁,但日子总要过去。虽然等待总是熬人,可他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原想着再去附近林子里面静静心,谁料人刚走出大门,就见老族长迎面走了过来。 眼见着对方速度比寻常快了很多,容骁便猜到可能是出事了。 “族长有事吗?”对方刚一站定,容骁有礼问道。 老族长点了点头,少顷却又摇了摇头。他示意容骁先进门,二人一进去就见楼澈也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其实倒也不算大事,只是今儿个一早石头他们在寨子外面发现有人把这个钉在了树上。” 老族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布条,洁白的面子上写了几行黑字,笔触锋利,越到后面越潦草,看起来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前后五句话。 第一句是说苏青墨安好,第二句是说明了她现在居住的位置,第三四句是说明了苏钲那边到达容召的日子,最后一句则只有四个字。 “小心为上。” 容骁面无表情地念出这几个字,他眼睛微眯,几乎快要把那布条看个洞出来。 最后还是楼澈一把扯过布条左右上下地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扔回去道:“什么玩意儿?” 对面二人皆是无语,连连摇头。 “不过从上面陈述的内容来看,写布条的人应该就在擎南境内。”还是老族长沉吟了片刻后道,“老夫听闻五年前王爷曾在擎南居住过一阵,会不会是那时候有遇到什么故人,特此留在那边作为眼线?” 容骁垂眸想了想:“之前倒是有安排过眼线,但后来经过擎南一役,我们已经放弃了那个地方,觉得没有再需要的情报,所以就将人撤回来了。” “那这是什么情况?”楼澈皱眉,“从擎南过来,少说也得一天一夜的行程,要是无关紧要的人,别说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了,就算真来了,也不会传递这么重要的消息给你吧?” 说着,楼澈再度扫了眼那布条:“而且对方连苏青墨住在哪里都知道,看来是很清楚宫里面的情况啊?” 楼澈说的有理,但是再有理没有对象也是白搭。 在容骁的认知里,能一天一夜不做休息来来去自如的绝对是个高手,而看着布条上字迹清秀,也该是个有几分学识的人。 可是他所认识且熟悉的人不是在其他三国就是在身边,怎么想都没有这般神秘的一个存在。 容骁眉头紧锁,总觉得心神不宁。 “不过话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个字迹有点眼熟啊……”一旁的楼澈倒是没有他那么多烦忧,只一味地执着留下布条的人的身份。 再度扯过布条上看看下看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气馁地扔了回去:“罢了,懒得想,反正不管这上面的内容是真是假,咱们优先要做的是避开苏钲先一步进城。” “可你如何能够确定这个布条上写的内容是真的?”却是容骁提出了疑问,“这上面写的苏钲会在初十四那天到达擎南,现在已经是初七了,等况琴他们回来,怎么也到初十。就算咱们快马加鞭赶过去,也到了初十二、十三的样子,倘若这是况南设好的局,咱们人还没到就现在门口碰上了苏钲,他如果看到本王带着容湛,你觉得那老东西会放过我们?” 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一点,但是如果就这么放着这张布条不管,楼澈又总觉得心里面亏得慌。 “不然这样吧,咱们分批过去?” “如何分批?” “皓月那边都好说,你跟容湛是重中之重。他们最晚到不是也要初十了吗,你们初十当晚就走,最晚初十二就能到,好歹还有个初十三、十四夹在中间,没那么巧就碰到苏钲的。” 楼澈说的头头是道:“再说了,你这么大个活人,有眼睛又有脑子,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撤,我们会在你们之后一天出发,彼此相隔不远,总能帮到你的。” 细想看看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容骁不得已只好答应,这时却听老族长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你们不必那么担心,尽管我们圣族不能出去帮忙,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看着你们被麻烦缠身的。” 容骁正想询问老族长是什么意思,却被楼澈一把扯到了后面。 他一脸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老族长好一会儿,最后才道:“死老头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第959章 老族长的好意 “老夫又没跟你说话。”老族长看都不看楼澈说道。 楼澈当即火冒三丈,双手叉腰:“那你别让我听见啊!告诉你,他!可是我的后辈!你要是敢把主意打在他头上,我告诉你,不可能!” 楼澈说的义愤填膺,殊不知一旁的容骁却只默默地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老族长一看就乐开了花儿,笑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还说人家是你的后辈,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平时在王爷面前是个什么德行,眼下倒是在老夫面前装蒜了!” “我呸!”楼澈难得说了脏话,一手指着容骁就道,“小子,告诉他,你是不是一直都仰仗我这个前辈才能走到这一步,说,你的内心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容骁左看了看楼澈,又右看了看老族长。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默默地走出了院子。 他竟是不知,原来上了年纪的人,也这么幼稚。 看着自己要带着这种人去救苏青墨,他怎么就那么惆怅呢? 索性两个老头子没有吵太久,一炷香功夫后,就见二人出了小院。 老族长依旧是一副道骨仙风的和善样,倒是楼澈一脸铁青,那模样就像是被人灌了一碗毒药似的。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容骁懒得搭理他,上前低声冲着老族长道:“不知族长适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老族长笑笑:“跟老夫来。” 眼见他很快走向了正中的广场,似乎目的地正是他们之前去过的圣女庙。容骁走了几步后才发现楼澈仍旧站在原地没动,不得已他又扭头看去,就见那银发男子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儿,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不知怎地,容骁强硬的态度当即软了几分。 “不走吗?”他说着,又折返回去扯了扯楼澈的袖子。 楼澈冷哼一声很不情愿地把手拿开:“谁说的,看在你这么请我的份儿上,我就跟你走一趟,免得那死老头子又出什么幺蛾子来整你。” 说罢,竟是连容骁都不理,就快步跟了上去。 容骁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还真是觉得人越老脾气越像小孩子。索性那两人也就是平时斗斗嘴,关键时刻倒也没人犯浑,他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一切安然无恙吧。 跟着老族长一路上前,穿过那宽敞的广场,踏上那漫长的阶梯,一直走到尽头到了圣女庙内,昏暗的烛光下,圣女手中的灵石依旧散发着让人舒适的光芒。 “这地方,你也几十年没来了吧?”少顷,就听老族长问道。 这话自然不是问容骁的,他侧目去看楼澈,就见往日里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正经起来。 站在圣女雕像下,他神情严肃,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最后却是径直跪倒在地,冲着雕像磕了个头。 老族长静站旁边没有说话,心里却也百感交集。尽管往日里他与楼澈总是水火不容,但毕竟都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连那些小事都想不通,以后又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漫长岁月? “说起来,这里也就只有圣女灵石有用,你该不会想违背族规,把这东西给我们吧?”磕完头起身,楼澈又不正经起来。 老族长苦笑着摇头,却是走到右侧,手平放在了那烛灯上。 昏黄的光线瞬间笼罩了整只手,容骁看着瞳孔微缩,却见老族长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犹如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那烛光。 很快,烛火上涌,却并非昏黄,而是沾染了丁点血红。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那烛火不再拘泥于蜡烛的范围内游走,而像是一缕线,四下里开始转悠。 “好了,别闹了,去把门打开。”很快,就听老族长说道。 那烛火闻言发出一声尖利的“叽”声,没等容骁看清,就见它犹如离弦的箭似的飞射而出,“嗖”一下穿过众人面前,最后直射进入了圣女手中的灵石。 这时,轰鸣声响起,地面晃动却不激烈,仿佛机关被人开启。 肉眼所见的位置,就见圣女雕像缓缓旋转到了一侧,而它原本耸立的位置出现了一扇拱门。 “进去吧。”老族长含笑站在一侧,看着他二人道。 楼澈跟容骁面面相觑,依旧在为刚才的画面感到惊异。难怪圣族多年来都一直相安无事,一则是因为无人可以找到他们的住所,二则是即便进来,在没有能力的前提下,也无法打开这里的任何一个机关。 当然,楼澈怕是数百年来唯一的一个意外了。 随着老族长入内,在三人脚步刚刚踏进那扇门的时候,四周光亮逐渐出现。 一个接一个的水晶球悬挂在半空,宽广的石室内,就见无数灵光出现在四周,七彩绚烂,好不漂亮。 “这是什么地方?”楼澈停下步子叹道。 “不过是存放灵气的地方。你也知道,我们圣族多年来能够隐藏于世,靠的就是圣女的灵力。但灵力太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们便用族内的法术,将一部分灵气控制在这间石室内,如此既可以帮助我们隐藏,二也可以帮助族内的后辈修炼。” 灵气无形,但接触过灵气的世间万物会在长久的熏陶下变得具有灵力。 就如一块普通的石头,在长久沾染灵气后,内里就会产生灵力,到最后则会幻化成为灵石。只要开启方法得当,灵石便可成为修炼的好东西。 当然,这对自身拥有灵力的人来说才是才用的,若是普通人拿到,也不过只当它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 “这四处虽然都是灵物、灵石,但对我们来说怕是没什么用吧?你总不会是想让我拿着这东西去砸苏钲那个老东西吧?”楼澈不解道。 老族长真是懒得跟他对话,不得已他只好看向容骁:“这里的灵物、灵石虽然对你们没用,但带上一点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毕竟你们之后若想要布下屠骨之阵,最需要的莫过于这灵气,圣女之力我们无法外借,但这些还是可以的。” “对了,还有这个。”说着,老族长手指一点,指向了另一个地方。 第960章 契约的代价 容骁跟楼澈顺着老族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粉红色冰凌形状的东西树立在那儿。四周明晃晃的水晶球的光亮照得它闪闪发亮,尽管看不见,但似乎只要目光盯着它,就能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正在它周围游走。 不知为何,在目光触上那粉红色的时候,容骁脑海里就有一些模糊的片段闪现。 仿佛自己很久之前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东西,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落樱石?”这时,就听楼澈惊呼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楼澈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那股股无形的力量,整个人的眼睛都在发光。 其实如果苏青墨在场,她一眼就会发现这个东西。毕竟对她而言,这种粉红色的记忆,与元勃的死脱不开关系。 当日在阴阳山中,正是因为她与元勃不小心掉进了山中,才偶然发现了那一大片的落樱石。 而也是在发现落樱石之后没多久,元勃便死了。 容骁并不清楚其中关窍,此刻也只是觉得这东西眼熟。眼见楼澈一副上了瘾的样子,他皱眉道:“这东西,很好嘛?” “很好?何止是好啊……”楼澈猛地转过身,“落樱石,可汇天地之灵气,还能净化任何污秽肮脏。只要有这东西在手,就算有十个苏钲,想要拿下咱们还得费一番功夫呢!” 听楼澈说的玄乎,容骁尽管动了心,但还是谨慎道:“可如果这东西真的这么有用,苏钲又怎么会允许其存在?” 话音落下就见楼澈浑身一紧,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关键点。 老族长闻言不得已叹了声,道:“王爷说的是,苏钲并非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只是落樱石是汇聚天地灵气而生的,一旦离开其生长的地方就会枯萎,灵气消散,还可能为了保全自身吸收其他不好的气体。到时石心一变,反倒会得不偿失。” “说的是啊,那你还干嘛带我们来这儿?”楼澈当即指责道,“看得着摸不到,这得多难受啊?” 老族长一听却是神秘一笑,他引着容骁缓缓走到了落樱石的面前,突然道:“王爷,不知您之前是否从圣女处得到过什么东西,为何身上也有一点圣女的力量在浮动?” 容骁闻言一惊,很快道:“五年前的时候……她曾输血救我,后来……” 毕竟是沉痛的往事,说起来就会让人伤心。 容骁虽然点到为止,但老族长却是瞬间明白过来。 他安慰般地拍了拍容骁的肩膀,道:“虽然落樱石的确不能随意带走,但如果身上怀有圣女之力的话,便可以与其签订一个契约。” “契约?”容骁心念一动,“什么契约?” “落樱石毕竟是汇聚天地之灵气形成的,其本身早就有了灵性。只要王爷答应将自己的命交付于落樱石,届时契约达成,你就算身在千里之外,也可发动契约,使用落樱石的力量。” “那如果把自己的命交付于落樱石后,会有寻常有什么不同吗?” 老族长面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就见他缓缓低下了头,似乎在斟酌怎样说,才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 “您说吧,我有心理准备。”容骁见此,心也沉了下去。 无奈一叹,老族长道:“那时候,王爷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落樱石在,您在,落樱石没,您死。” “然这落樱石存在在我族内已经数百年,只要圣族还在,落樱石就不会消失,所以您的寿命,也会因此而延长。” 容骁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 老族长见状,不由声音低了几分:“您……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一旦本王跟落樱石签订了契约,届时,只要石头不毁,本王就不会死。就算……就算看到至亲、至爱,就算身边所有的人都去了……本王,也不会死?” 幸福的人都会觉得活着很好,因为有人相守有人相伴。 可如果这些陪伴的人终有一天消失,那么最后留下的,就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在这无尽的岁月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的回忆曾经所有的美好,可看来看去只有自己一个,在岁月的洪流中,屹立不倒。 容骁怔怔望着老族长,心痛到麻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楼澈上前一把将他扯了回去,一脸愤慨:“你还想什么,难道还要答应不成?小子,别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都不管你,只有这件事,不可以!” 说完,他推着容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骂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死老头子没安好心,还什么签订契约,我看你就是想找个人陪着你吧!” “你已经活了几百年,早就对这世间万物没了知觉!可这孩子不一样,他还年轻,还有在乎的人,还有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几百年啊,你愿意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离去,然后再活个几百年吗!” 老族长原本也是一片好心,毕竟他已经活了几百年,的确无法再感知时间情爱的羁绊。 然而在楼澈的怒骂下他也自知理亏,于是也只得垂首跟上去,喃喃道:“罢了、罢了,这次是老夫的错,总还会有……” “本王答应。” 就在这时,一语轻言出现在石室中,叫停了另外两人的脚步。 楼澈跟老族长皆是一脸震惊,他们齐齐抬头望向已经走到门边的容骁。 此刻就见他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满是坚定。 “本王答应,跟落樱石签订契约。只要能够帮到青墨,本王……全都答应。” 明明是平稳的声音,莫名就叫人听着心酸。楼澈当即红了眼,冲上前去就是一拳。 “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一把提住容骁的领子质问道。 容骁默默看着他,少顷,缓缓抬手扣住他的手腕。 “本王知道,也清楚自己要承担的是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本王不这么做,一旦出现任何纰漏,所有人都会死。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现在就让本王自己承受。” “本王宁愿活着看他们走到最后,也不愿让大家一起死。” 第961章 容骁的选择 容骁的话震撼的不止是楼澈,更是一旁的老族长。 他活了数百年,见惯了各种生离死别,却从来没有一次如眼前这般让人觉得心里面难受。 自己那颗已经沉寂到没有知觉的心似乎隐隐有些酸涩,此刻,连他都不禁感叹,为什么造化弄人,为什么老天非要这些孩子们经历此劫。 老族长此刻不禁有点后悔自己为何提出了这个建议,他看着容骁一步步重新走回石室,每一步看似沉稳,但那虚晃的身子却表现出他此刻内心的挣扎跟沉痛。 容骁不言不语不看旁人,此刻他的眼中唯有那闪着晶亮粉色光芒的落樱石。 想到自己此后的生命即将要跟这个东西挂钩,他不禁觉得可笑。但再一想他们即将面对的怪物,他又觉得其实这些也没什么。 “族长,你适才所说的签订契约,似乎只要本王的性命与落樱石联系起来,本王就可以使用它的力量。但这好处只是本王这边的,落樱石不见得会什么好都没有就这样任凭人使用吧?”容骁道出心中疑问。 老族长此刻其实已经不想说太多,但见容骁态度坚决,不得已也只好垂头:“一旦契约形成,你的身体就会成为落樱石的宿主。除了吸取天地之灵气外,落樱石还会用你身体的精血作为养分,以供自己生存。” “有什么损害?”容骁继续道。 “损害……只要不涉及到性命,损害就不存在。但如果你处在生死攸关的状态,落樱石会优先吸尽你的精血,以此结束契约,以防自己被你耗死。” 容骁闻言自嘲一笑,重新看向那晶亮的落樱石。 “区区一块灵石,手段还挺多……”他叹道,缓缓伸出手,“那本王该怎么做?” 老族长张了嘴正想说,却见楼澈忽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冲着容骁道:“你,当真不听劝吗?” 容骁不语,眸子里满是空寂。 “当初没有落樱石存在的时候,我们不也是想了很多办法吗?容骁,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有没有意外,你的宿命都不会比任何人要好!” “契约一旦达成,你连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如果精血被吸干,你将永远都不能转世投胎,因为冥界不会收你这样的灵魂!可如果不死,你面对的将是几百年几千年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一个人啊!就跟我们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一个接一个离去,而你,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就这样……这样活着?” 楼澈的眼中几乎含了泪,看着容骁,更像是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 倘若一切重来,他或许不会改变选择,但他会在事成之后选择死亡。 什么大陆,什么天下太平,与他何干?他宁愿自己早早死去,也不想在这岁月的洪流中,变成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容骁平静看着他,最后却只后退一步,双手呈于胸前,躬身行了个大礼。 他从来没有承认楼澈是自己的长辈,相反很多时候都特别瞧不起他。 可唯有这次,他愿意以一个晚辈的身份,低头,诚心诚意地向他行这个大礼。 一是谢谢他的关心,二则是表达自己的心意。 楼澈如遭雷击般立在那儿,不仅仅为他突然低头的态度,更为他不发一语的决心。 满腔的悲愤最后化成了无可奈何,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而出,径直走到石室外,道:“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后悔。” 容骁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敛下的眼中,充满着几许落寞跟无奈。 后在族长的指示下,他划破右手掌心,将含着圣女力量的鲜血滴在了落樱石上。 随着一道强烈的紫金色光芒出现,容骁只觉得一股充满了暖意的力量汇进五脏六腑。右手掌心的正中缓缓出现了一叶兰花的图腾,粉红色的芯子,金色的光边,在力量逐渐汇聚之后缓缓消失,唯余一抹暗粉藏在皮肤里,却在挥手运气的时候,感到力量涌现。 容骁重新抬头看向落樱石,在他视线触上的那一刻,就见粉光一闪,宛若一个孩子,冲着他眨了眨眼。 不知怎地,压抑的情绪缓和了几分,容骁抬手轻抚落樱石,长叹一声这才与族长走出石室。 原以为楼澈早已经离开,谁料二人刚刚闭合了石室大门的时候,就见那家伙又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楼澈毕竟是修炼过的人,这一眼看过去,就察觉到容骁身上的气息浑厚了许多,便知道契约已经达成,再也无力回天。 他当即重重一叹,垂首上前,却是递过去一样东西。 容骁诧异接过,就见一个眼珠大小的玻璃石正在手中闪着精光。正待他抬头要问的时候,就听老族长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这是何苦?” 楼澈垂首不语,容骁则心中一沉。 “这是什么?”他道。 楼澈不吭声,老族长也低下头一个劲儿叹气。 “不说的话,本王就扔了它。” “你敢!”这下子楼澈又火了,脸色一变正要骂人,就听老族长插嘴道:“那是他修炼了这些年的元丹,为了帮助你更好的控制落樱石的力量。” 容骁呈着元丹的手忽然有些颤抖,他面带诧异,失声道:“你又何苦……” “小子,我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娘亲。当年是我疏忽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出了那样的事。这些年我一直驻守望渊城,一方面是为今日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在赎罪。” “眼下你做的决断我改变不了,只能舍命陪君子,保住你这条小命。” “那你自己怎么办?”容骁几乎吼出了声,“你将这元丹给了我,之后还要用自己的修为布阵,难道就不会……” “不会,我楼澈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屠骨之阵,还不至于伤及我的性命。” 楼澈说着,再度恢复往日傲然的神态。然而背过身的那一刻,他眼睛余光却飘向了老族长,示意对方不许多言。 容骁此刻并未看到这多余的一眼,只觉得整个人心里都很不好受。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拒绝这一番好意的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人屏息警惕地抬头,却见是石头一脸惊慌地冲进来,指着门外道:“族、族、族长,不好了,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女的打伤了外面的守卫,一个人跑了!” 第962章 无谓的争执 一听这话,容骁也来不及再想楼澈,二话不说冲出门去,向着圣女庙下的屋子跑去。 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寨子门口,落入容骁眼中的却是圣族的守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呻吟不已的模样。 对方所说的必然是阿婉无疑,而她因为在圣族逗留过一段时间,且也跟这些人切磋过,所以对他们的功夫跟路数都相当清楚。 尽管她本身并不是一个武功高手,但因为知己知彼,所以才在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击下占得了先机就此离去。 “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带来的人!”石头站在旁边铁青着一张脸,他真是烦死了这些家伙,“一个二个的,都当我们圣族好欺负吗!要我说,就该让你们跪在圣女庙前七天七夜,自有圣女来惩罚……” “石头。”老族长人未到,声先到,及时阻止了石头继续说下去。 他倒不是担心容骁有什么危险,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石头的耿直多言,会使得已经在气头上的容骁出手。 老族长与楼澈不急不缓走过来,见此情景完全是一脸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挥手示意石头带人下去疗伤,无视对方怒视而来的目光。老族长一缕胡子道:“看来阿婉姑娘是看到了那张布条了。” 适才他们走得有些匆忙,便就直接将布条留在了院子里。原想着阿婉这些天一直都闷在房子里应该不会过去,可事情就是这么的巧,他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发现了布条,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留下的内容。 “区区一张布条,她看到就看到了,为什么要走啊,还要打伤这些人?” 老族长含笑不语,只侧目望向容骁。 容骁自打站在这里以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没动作,唯有那紧攥着的拳头表现着此刻内心的愤怒。 阿婉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她在想什么,他最是清楚不过。 之前因为苏青墨被送走一事她就已经自责万分,后来大婚的消息传来,这种内疚的心理无异于到达了顶峰。而她在看到布条上的内容后理所应当想的就是如果自己此刻去了擎南就能救下苏青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考虑过这张布条上写的内容是否可靠。 而至于她为何一定要打伤圣族的守卫,想来是希望因此而绊住容骁的脚步。她自认为圣族一定会因此找他的麻烦,这样才能够自己孤身前往,以此赎罪。 “这个……智商是硬伤啊……”良久,就听楼澈在后叹道。 容骁瞥了他一眼,内心挣扎,却无法做出判断。 尽管他早就觉得自己对阿婉已经是仁至义尽,但当年毕竟答应了她哥哥照顾好她,如此放任她去冒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王爷放心吧,毕竟还有圣女在,她是不会让阿婉姑娘出事的。”少顷,老族长一语安慰算是说在了点子上。 容骁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只盼望况琴他们早日归来。 还算是平静的生活过了两天,初十一大早,随着一串莫名其妙的鞭炮声,况琴他们终于到达了圣族。 为首领路的自然是况琴无疑,后续跟来的则有月影跟纪小池两人。然而令容骁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莫笑外,竟然连莫麟都跟着来了,二人的,许久未见,对方看起来并无变化,唯有那双眼睛充满了血丝,看来也是为最近的事情忧心不已。 刚一见面谁也没有说话,莫麟先是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拳挥了过去。 容骁静站原地受下这一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缓缓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淡淡道:“是本王的错。” 莫麟往日多么淡定的一个人啊,此刻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的错?当然是你的错!”他吼道,“容骁,你临走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说要保护好她,说一定不会让她再去涉险!我因为你的嘱托这段时间一直都好好守着皓月,可你呢,你却亲手送走了月华,还让她跟那个什么二皇子成亲?” 这话无疑戳在了容骁的痛处,他眉峰一拧:“本王也不想。” “你不想,可你不还是做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再让她受伤不会再让她为难,实际就是把她推出去让她当靶子!好啊,好一个平南王!” 莫麟这话说得有些过火,话音落下,后续呆住的人们急忙冲过来分开两人。 况琴跟月影几人挡在容骁面前,莫笑则站在莫麟旁边一脸沉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涌到了顶峰,唯有容骁面无表情,少顷缓缓闭起双目。 “随你怎么说,本王的错,本王认。但莫麟,有一点你怕是忘了。” “什么?”莫麟表情不善。 “她,是本王的妻子。” “你!”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这时候还在宣布拥有权,莫麟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再冲上去的时候就听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狗咬狗,狗咬狗!咬的好,咬的好啊!” 尖利的嗓音,不怕事大的心态,这般癫狂的笑声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来的。 容骁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眉头一蹙,顺着声音过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容湛正在一堆莫家军的控制下,指着他们狂笑。 不合时宜的尴尬却缓解了这边的气氛,况琴恼火的上前就是一脚,看着容湛吃痛弯下了腰,才忿忿出声:“闭嘴吧你,再胡说八道,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他冲着莫笑使了个眼色。两个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此刻却莫名的心有灵犀,在簇拥着容骁跟莫麟都回了房间以后,看着他们双双落座,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莫麟倒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容骁看都未看他一眼,抬手摸了摸唇角:“没有计划。” “没有?”哪知莫麟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他“噌”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道,“那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吃了?” 第963章 姜还是老的辣 谁看不出容骁也是在说气话,唯独这时候莫麟怒火中烧没了理智,理所当然的就觉得是容骁不关心苏青墨的安危。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态度,他推开莫笑就往门外走:“既然你不关心,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莫笑,我们走。” 莫笑左右为难,真是不知道往日里两个聪明绝顶的人怎么这时候就泛起了蠢。 众人瞧着莫麟当真就要这样甩手离开的时候,反倒是一旁的月影再也看不下去,猛地窜出来就道:“你们两个,要不然就出去痛痛快快打一架,要不然就给我冷静点想好怎么办!” “现在公主一个人身陷擎南,连她是好是坏我们都不知道,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吵?” “要我看,该走的不是你们,是我们!公主我们去救,你们就留在这里尽管斗嘴好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恼火起来,凝滞的气氛忽然就像蒙上了一层火光。 “我说,你们还不赶紧收拾,都留在这儿等着过十五啊?” 索性在每个圈子里总有那么一个和稀泥的存在,楼澈这一招虽然在往日看起来十分讨人厌,但在今天却总算起到了用处。 只见他拥着莫麟重新回了屋子,大喇喇地斜靠在门边环着胸,一双凤目上下瞥了众人一眼,最后却只道出了四个字。 “乌合之众。” “你说什么?”却是容骁跟莫麟同时黑了脸。 楼澈一大把年纪,自然不会怕这种后辈的目光。他依旧保持适才的神情,宛若调笑般道:“每个人说的都很对,每个人说的又都不对。我问你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救公主。”月影很快道。 “错!大错特错!”楼澈道。 “那是什么?”她不服气道。 “苏青墨比你们有能耐,也比你们聪明,依我看,根本不需要你们去救。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商量好前往擎南的时间,在确定之后赶紧出发,而在出发的同时还必须做好在擎南碰到苏钲以后的准备。” “这还要准备?”况琴一听,不悦道,“见到那老东西我上去就是一刀……” “吹,再吹,还等你一刀上去,见了面那老东西先把你脑袋给拧下来了。”楼澈嘲笑道。 况琴哪里受得了这气,一听就欲跟楼澈拼命。容骁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找事,沉吟片刻后才道:“你的意思,这次见面,相比之前来说。” “那是自然,你想啊,以往你们备受折磨,是因为你们不在苏钲的眼皮子底下。他既想让你们着急,又想让你们知道自己的厉害,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找你们麻烦。” “但是这次却不同,你们就在他面前,是好是坏,是高兴是难过他都看得清楚。在这种状态下,他反倒不会着急动手。” “那他会怎样?”况琴疑道。 “会折磨我们。”莫麟接过话,冷冷道。 楼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拍手道:“你们还是不懂那老东西的心态,他布局都布了大半辈子,想要一网打尽,随时都有机会。但是像这种将所有猎物都困在一个笼子里的场面却是十分难得,所以跟直接杀了你们比起来,他应该更想要跟你们玩玩。” “这个变态!”月影骂道。 “自然是变态,如果不变态,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说,你们与其在这里争吵,倒不如想想看如何招架他,只要他一发怒,明面上的战斗自然不可免,但比暗地里的阴招可要强太多了。”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全都明白过来。 这样一想,刚才那无谓的争吵的确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连带着容骁跟莫麟二人都有些难堪,二人对视一眼,尽管气压依旧低迷,但也都决定暂时放下彼此心中不满了。 而就在圣族这边已经准备当晚行程的时候,苏青墨在擎南皇宫也被关了好几天。 好容易初十这天得到了可以解除禁足的命令,谁料等着她的却又是况南的邀请。 对况南,苏青墨打心眼里是拒绝的。 倒不是因为对方那些暧昧的话语跟动作,而是因为她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 就算已经呆了这么久,她仍旧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跟立场。明明她在来之前无比认定对方就是苏钲的走狗,可真当接触下来以后,却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一日况南邀请她出宫的理由是品酒,想起上次看花时候的对话,苏青墨仍旧心有余悸,正想要拒绝,就听前来传话的顾暖说了一句。 “二殿下说了,你不想去也行,不过就得继续呆在这儿。” “这算是威胁吗?”苏青墨面露不善。 “是。”顾暖回答的倒也干脆,毕竟她很乐意看到苏青墨吃瘪。 “好啊,那我就继续呆着好了。”苏青墨软硬不吃,闻言冷笑一声就往回走。 “二殿下还说,你可以呆着,不过等过两天王爷他们到了,你也只能继续呆在这儿……” 威逼利诱,况南不愧是耍心机的好手。 苏青墨当然可以继续拒绝,但她更清楚以容骁的性子,如果在来了擎南以后见不到她,肯定会铤而走险深夜来见。 擎南现在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她也不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涉险。 苏青墨想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就连当初在平南王府的时候,虽然与容骁无斗不欢,可那也是棋逢对手。 这种完完全全被敌方碾压的处境她何时受过,是以在不得已跟随顾暖出宫以后,站在宫门口,苏青墨只对况南说了一句话。 “二皇子,你最好祈祷你能一直这样高高在上,不然,我绝对会把你,五!马!分!尸!” 况南一如既往含笑不语,在苏青墨说完后怒气冲冲走向一边的时候,他只一样唇角:“公主殿下,是这边。” 苏青墨脚步一顿简直火冒三丈,正站在原地自己跟自己较劲儿的时候,忽然一双大掌贴上她的腰身,随着一个旋身过后,带着她走向正确的路。 “女人经常生气可是会老很快的,公主你也二十好几了,难道就不怕吗?” 第964章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开玩笑,姑奶奶天生丽质怎么会怕这些! 当然这种话苏青墨也只能暗自腹诽一下,手却一把拍在腰身那双大掌上:“二皇子,男女授受不亲,麻烦你不要表现得如此熟络。” 可惜她的拒绝却换来况南更紧的搂抱,对方唇角含笑的淡定模样看起来十分欠打,苏青墨紧咬牙关死命挣扎,无奈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被半搂着到了城中一处小酒馆,苏青墨眼见况南一指,就有身后无数暗卫上前隐入了四周。 她不由想起已经很多天不见的叶萧,双眸一转,试探道:“似乎已经很多天不见叶萧了,不知二皇子派他出去做什么了?” 况南前行的脚步不停,直到带着苏青墨坐上二楼雅座的窗边,这才淡淡道:“月华公主,聪明人当知不该问的别问。” “可我自认是个蠢笨的人。”苏青墨眼睛都不眨一下道。 况南斟酒的手一顿,少顷轻笑出声:“好,如果我告诉你,我派他出去是让他埋伏在路边刺杀平南王他们,你会怎么想?” 况南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苏青墨心口一滞,当即沉了脸。 不只是他,就连一旁的顾暖此刻也微微变了色,在两道目光的炙烤下,况南却自顾自地倒满两个酒杯,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苏青墨,这才道:“千日醉,不久前派人从皓月拿回来的。” 这下可当真受到了惊吓,苏青墨从未跟这人说过自己的喜好,也不过是那日饮下桃花酿的时候微微皱了眉,没想就被他看了出来。 她盯着那只白皙的手背没有动作,良久才道:“我不信你。” 况南笑笑:“为何?” “因为你不会跟我说实话。”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千日醉是烈酒,尽管不如传言那般真的要醉上千日,但一般男子也不敢这样猛烈的一饮而尽。 况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仰头饮尽一杯后,待到嗓子的烧灼感过去,才缓缓道:“既然公主明白,那无谓的对话就是浪费时间了。” 苏青墨懒得回应,侧身靠在栏杆上看着下方,看着下方街道热络活泼的氛围,心里却在想过几日后,这种喜悦恐怕会在瞬间变成灰烬吧。 “对了,你说过苏钲会来的吧?”蓦地,苏青墨再度看过去问道。 况南此刻正盯着她,闻言他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平静道:“怎么?” “你跟苏钲想必也是老相识了,难道不担心他一来就会鸠占鹊巢,然后将擎南也变成人间炼狱吗?” 况南敛眸一笑:“这不是公主应该操心的问题。” “你误会了,我操心的不是擎南皇室,而是这些百姓。”苏青墨手指一点,“你看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曾几何时,容召跟齐宣的百姓也如这般充满幸福跟快乐,但就是因为苏钲,他们现在每天就像是行走在刀尖上,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呵,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他们为什么不跑呢?”况南像是不明白似的,问了一声。 苏青墨诧异回眸:“跑?现在四国大乱,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百姓,能跑到哪里去?” 况南就是在等这样一个回答,他缓步走到苏青墨身边坐下,也看着下方道:“是啊,四国大乱,每个国家都是一样,即便如擎南,也没什么差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青墨挑眉。 “你看,擎南早前已经出过事,当时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情况不比现在好多少。可他们现在依然能够安心的生活在这儿,过一天算一天,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况南说着,长长一叹:“月华公主,他们的确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可不带便他们是傻子。他们见证过那场暴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他们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而是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 落叶归根,不管走多远,如果说结果终究是死,那他们宁愿选择死在自己的故土,也不至于待到死后灵魂都不得安宁。 苏青墨明白对方的意思,闻言脸色却不太好看。 如果说落叶归根才是每个人的归宿,那么她呢,她的归宿应该是在哪里? “快让开,让开!” 就在雅座逐渐归于一片沉寂的时候,下方街道的骚乱却让苏青墨与况南齐齐抬头。 一匹骏马横穿过人群,马蹄声阵阵,嘶鸣声冲天。 坐在它身上的一身劲装打扮的人此刻早已经慌了神,只因坐下马匹早已不受控制,犹如发了疯似的,就这样从城门口一路冲到了街道,接下来,竟然是冲着宫门去的。 况南当即沉了脸,在见骚乱已经引起不少百姓受伤,眼中冷光一闪而过。 他起身冲着窗口挥了挥右手,苏青墨就见几个人影从暗处飞出,一部分前去保护下方百姓,另一部分则冲向了那匹发疯的马跟马上的人。 明明只是一场意外,看过之后忘了也就忘了。可苏青墨却不知怎地,紧紧盯着那骑在马上的背影,只觉得万分熟悉。 对方虽然瞧着很惊慌,但握着缰绳的手却无比稳定。那种直冲向皇城的感觉总像是故意为之,而越来越大的骚乱,更是让前路变得万分拥挤,却不知,更是一种机会。 蓦地,苏青墨起身从窗口飞出,步子轻点一旁石台,也向着那边的疯马冲去。 她虽然已经用上了全力,但两条腿毕竟比不过那发疯的马,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况南手底下的暗卫在互相帮衬下,已经有人赶了上去,剑光一闪,“噗嗤”一声,剑身没入马的四条腿。 哀鸣声震天,那匹马几乎没有挣扎,就这样轰然倒在了地上。 巧的是此刻恰恰距离宫门没有多远,随着马匹落地,马上的人忽然就没了踪影,而簇拥的人群越来越多,这时,就听几道“轰”的巨响,四面八方突然燃起了炮竹,噼里啪啦震天响的气氛中,场面混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烂摊子。 苏青墨心中有预感那个人是冲着皇宫去的,于是不管周围情况,就这样径直而去。 谁料当她站在了宫门口,却见已经有人先一步出现在了那儿。那个人手执长剑架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两个人都是她熟悉的人,两个人却都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965章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况南手执长剑,一脸淡定站在宫门口。凉风扬起他靛青的长袍,三千发丝如墨线般翩飞,他静立的姿态犹如一幅画,叫人看着只越发觉得目瞪口呆。 而那被长剑所控制住的恰好是之前骑马入城的人,此刻对方跪倒在地背对着苏青墨,佝偻的腰身微微颤抖,似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苏青墨见状长叹一声缓步上前,最后停在二人五步开外,她冷冷道:“二皇子果真非比寻常,我还一直以为你……” “王妃?”哪知苏青墨话没说完,却听那跪倒在地的人忽然道。 对方声音绵软,一听就是女子。可那语气中的诧异跟强硬却叫苏青墨瞬时瞪圆了双眼。如果她没有听错,这声音分明是…… “阿婉?”匆匆上前,苏青墨不顾况南微微变色的脸,俯身蹲在那人面前。 一把掀开斗笠上的薄纱,看着那面带疤痕的脸出现在面前,憔悴瘦弱且又布满灰尘,瞧着好不狼狈。 然阿婉却一点都不在乎,眼眶莫名一湿,声音哽咽:“王妃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你跟我回去吧,王爷他……” “阿骁怎么了?”苏青墨一听到容骁的名字当即紧张道。 可惜没等阿婉再有回答,况南手中的长剑已经往前递了半分,鲜血顺着剑身下滑,苏青墨心中一震。 “月华公主,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况南依旧保持着平常的表情,唯那双眸子的厉色浓重了几分。 他一边掂量着手里的长剑,一边慢条斯理道:“什么王妃,什么王爷,此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皓月的长公主月华,是我况南的未婚妻,是擎南未来的二皇子妃。” 简单几句话道明了苏青墨的身份,更道明了他此刻心中的不满。苏青墨紧咬牙关自知对方不悦,且又因为行动被控而无法做出最好的决断,最后只得缓缓起身,冷道:“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那要看公主怎么做了。”况南淡淡说着,长剑再度往前一递,“这家伙扰乱城中秩序,伤了那么多百姓,眼下又险些危害到皇宫,所以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那带走之后呢?”苏青墨挑着重点道。 况南眉峰一扬:“我说了,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摆在苏青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如果她执意在此跟阿婉相认,那况南自然有办法让她后悔。而如果她佯装不认识,那么阿婉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思忖良久,苏青墨气闷得紧。深吸口气正待回答,就听阿婉突然道:“王妃你不要受他蛊惑,我……我不打紧的,是死是活都不打紧,只要你肯回去,去王爷身边……” “闭嘴!”终于有些怒了,苏青墨猛地看过去:“你既然敢在城中找事,想必一定已经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不懂,不过若想活命,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况南闻言满意地唇角一勾,可阿婉此刻却傻了,她怔怔望着一脸冷漠的苏青墨,满心满眼都是替容骁觉得不值! 本就紧张的情绪此刻全都变成了愤怒,她突然怒吼一声,就欲冲上前去。 “苏青墨,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她一边挣扎一边叫骂,眼中皆是满满的恨意,“你可知王爷因为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就算你再怎么自以为是,也不该就这样连招呼都不打就嫁给别人!你可知,你可知谁才是真正爱你、关心你的人!现在你跟我说不懂?苏青墨,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斥责的话来的莫名其妙,可对此时的苏青墨来说,却像是一把刀悄无声息地就戳进了她的心口,让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此刻况南的暗卫也悉数赶到,看到自家主子因为他们的失误竟然亲自出了手,当即跪倒在地齐齐请求责罚。 况南什么话都没说,只吩咐他们将人带下去。 直到那难听的叫骂声跟四周都静了下来的时候,况南眼见苏青墨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眉峰微拧,上前正欲牵起她的手,却见她猛地后退一步。 “你满意了?”苏青墨抬头笑问道。 那笑容冷的刻骨,里面还有他看不懂的东西。况南当即全身僵住,良久,只微微垂首:“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没有吗?”苏青墨失笑,“是啊,你所作所为都是随心所欲,全然不会考虑给别人带来的影响。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刚才你的挑拨离间,我怕是还不会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况南眼皮子一跳。 可苏青墨却只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风逐渐冷了下来,天色渐暗,直到四周亮起了烛灯,况南才堪堪回过神来。 可是那种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空寂,却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殿下,人已经押进天牢了,您看……”正待这时,他的随从上前问道。 况南深吸口气恢复常态,只见他敛眸苦涩一笑,后才道:“罢了,就先关在那儿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适才惹恼了那只小老虎,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给我找麻烦呢……眼下正在关键时刻,咱们可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漏子了。” 然而况南担心的情况未必不会发生,苏青墨在扬长而去后孤身一人回到了皇宫,在冷着一张脸遣散了所有的宫人后,她静坐梳妆镜前,原本满是落寞痛苦的神色忽然变得高深,少顷她唇角一扬露出一抹邪笑,人也松了口气。 况南为人高深莫测,却偏生对她似乎有些不同。苏青墨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倾城倾国之态,也绝不认为有本事能让一个男人意乱情迷,但是既然有差别对待,那么情绪上就已经落了下风。 那场看起来是无法控制情绪的指责实际是苏青墨跟阿婉联手上演的好戏,目的很简单,一是为试探,二则是为了让对方不碰阿婉。 苏青墨想,现在的况南一定很郁闷,因为自己适才的态度,还有最后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过正因如此她才有了机会可以去夜探一番,毕竟有些事,还是需要点时间才能搞清楚。 第966章 夜探擎南皇宫 当夜幕降临,整个皇宫都深陷在黑暗之中。四周照明的烛火颜色昏黄,宛若一抹轻纱,渐渐将白日里的喧嚣罩住,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寂寥跟空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苏青墨所住的宫殿一片漆黑,早前在她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丁点动静。 被况南派去看着她的暗卫见状也不敢冒然行动,毕竟各个都心知里面的人是连自己的主子都没有办法的女人,又何况他们这些跑腿的? 然而想归想,不敢虽然是不敢,但如果人在里面真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一想,在场的三明暗卫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在彼此达到了认同之后,他们终于从四周的暗色里走出。 当月色将他们身影拉长,就见一人上前,两人在后,三人缓缓走上了那长长的楼梯,直到停在了宫门前,为首的那人轻叩门扉。 “笃笃笃”的声响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听起来十分空寂,隐隐还有回声。可谁料敲门声过后就再也没有丁点声音,直到又是三声“笃笃”的声响,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生怕苏青墨会有什么不测,三人也不再多想,自觉推门而入。 谁知就在门扉被撞开的那一刹那,淡淡的幽香从屋内传出。绵软的气味当即让三人变了脸色,正在他们想要撤退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影“嗖”一下挡住了去路,接着,古怪的气息从她周身蔓延,她几乎没有在费什么力,在简单的过招后,将三人打晕在地。 苏青墨拍了拍手,忽然替况南有些不值。 常言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况南那么聪明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手下,明知她擅长用药又身怀灵力,竟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闯进来,要不是她今夜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眼下杀了他们逃出去也不为过。 不过这一次苏青墨还真是冤枉了这几个家伙,他们都是况南手底下说得上话的人,做起事来心思缜密,平时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唯一这一次的马失前蹄还是因为对象是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的主子很在乎她。 当然苏青墨才懒得去想这其中关窍,毕竟失误就是失误,找什么借口都是一样。在给三人都服下了软骨散后,她先是换上了其中一人的衣服,又拿起了对方身上的腰牌,这才起身关上房门离开,扬长而去。 夜探皇宫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过这次主要还是为了阿婉,毕竟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原想着直接问刚才那三人阿婉的下落,不过苏青墨想对方已经在自己这里吃了瘪,恐怕是宁死都不肯跟她低头的。是以与其跟他们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在宫里撞撞运气,反正夜晚还长,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在走了一炷香都不到的功夫,苏青墨就迎面碰上了几个小太监。对方一见她的打扮当即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那模样几乎比见到了南帝还要顺从。 苏青墨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仿着男子的声音道:“正好,殿下说要见今日从街上抓回来的犯人,你去把人带来。” “啊?奴才?”领头的小太监一听当即吓傻了。 苏青墨没吭声,眉眼一沉,眸色冷冽。 被目中寒光所慑,小太监差点吓尿了。他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转头向着过来的方向走去。 苏青墨一眼就判断出那是通往天牢的方向,不过自己却不动声色地往回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刚才那群人以后,她才缓缓从暗处走出,脚下步子一点,飞身冲向天牢。 因着前后时间并没有差多少,且因为苏青墨本身用了内力,所以不过在半道上就看到了适才被她差遣的小太监。苏青墨也不多话,上前就是一手刀,在小心地将人藏在暗处的草丛里后,这才捋了捋身上褶皱,一脸正经地走向天牢。 “开门,二殿下有话要问那个犯人。”行至天牢门口,苏青墨先发制人道。 从那些太监的表现她就猜到况南的人在宫里是绝不会跟任何人低头的,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话后,看守天牢的侍卫二话不说就让出了一条通道,各个脸上尽是讪笑,恨不能躺在地上让她从身上走过去。 哪里都不乏这些溜须拍马的人,苏青墨冷笑一声径直入内,在支走了跟随自己一起进来的守卫后,这才一人摸向里面。 擎南皇宫的布置与其他三国没什么差别,一般来说,越往里面走,牢笼越稳固,看守的犯人也越重要。 苏青墨走了很久都不见阿婉的身影,当即确定况南是把她当成要犯看管了。这样一来,想要救人出去怕是不太可能,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更多准备工作了。 天牢的尽头只有一间牢房,占地面积很大,四周尽是加固了的铁栏杆。苏青墨一眼瞥见那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时,正想上前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 抬起的脚没有落下也没有缩回,她很是费劲儿地俯身下去,就见在昏暗的烛火下,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钢丝正悬在底下,钢丝两头深陷在两边黑色的窟窿里,只要她脚一上去,不仅会触发机关,连带自己也会受伤难逃。 看来况南是算准了她会犯险,所以才会在这里等着她! 苏青墨长出口气,却也因此引得牢房里面的人身子一动。 阿婉缓缓转身就见一个动作古怪的人正一条腿悬在那儿,瞧着对方的打扮,跟今日在集市上追自己的人一样。她当即双目圆瞪再度往后一缩:“你、你想干什么?” 苏青墨无奈一笑,仰头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你说呢,阿婉?” “王妃!”这下子可是喜出望外,阿婉一看便想要冲到栏杆边上。 “别过来,小心机关!”苏青墨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只站在那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点点后撤,平稳了身子。 第967章 藏在城里的自己人 “王妃,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吗,你怎么这副打扮?” 阿婉的问题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若是在平常,苏青墨倒有心跟她说道说道,但此刻她生怕况南发现后来一招出其不意,于是只能抓紧眼前时间。 “咱们捡重点说吧,阿婉,你怎么一个人跑来擎南了,阿骁他们人呢?” 阿婉闻言,脸上的喜悦很快退去。她不敢再看苏青墨的脸,缩回角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之前因为我的失误才害你一个人到了擎南,后来听到你要大婚的消息,我不忍再见王爷那么痛苦,所以在看到消息后就一个人过来了。” 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阿婉再度抬头:“王妃你……是真的要嫁给况南吗?” 苏青墨张了张嘴,最后敛眸:“是。” 阿婉当即语塞,尽管也能看出苏青墨心不甘情不愿,但想想过几日即将上演的局面:“那……那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青墨苦笑着摇头,长叹一声道:“阿骁他……怎么样了?” 两个女人,一个在容骁身边许久爱他至深,一个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此刻二人站在一起,早已没了往昔那些仇怨跟嫉妒,只剩下哀凉,还有满满的无奈。 “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他会怎么样吧?当日消息传进圣族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疯了。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即便是五年前都没有。” “那时候他不信你已经死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定要找到你上面,所以也并没有太难过,又或者说,他只是将难过藏起来了。可这一次不一样,你活着,安然无恙,且又是他亲手将你送走的,结果就只能这样看着你出事,他却无能为力……” 阿婉的声音低沉,每说一句,就让苏青墨的心抽痛一下。 到最后她只能慢慢俯身捂住心口,如此才能抑制一点点的疼痛。 “阿婉,过几日他们会齐聚擎南,况南不会给我机会单独接触阿骁的,所以有些话,就得麻烦你帮我转达了。” “我吗?”阿婉正经了神色,一脸诧异道。 苏青墨点点头:“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毕竟你孤身一人在城内,怕是会更危险。” “孤身一人?”阿婉突然打断苏青墨的话,“城里面不是有咱们的人在吗,对方还传了消息去圣族,不然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就……” “你说什么?”苏青墨猛地站起身,一脸震惊。 阿婉瞧她这幅样子便猜到她也被蒙在鼓里,她不禁收声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将那布条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苏青墨。 “当时王爷他们不在,布条也是我偷偷看到的。我一直以为那是王爷手下的暗线传来的内容,不然对方怎么会如此清楚你的下落跟位置,而且……而且还清楚其他人到达擎南的时间呢?” 关键便在于这里,可饶是苏青墨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那个藏在暗处的帮手是谁。 毕竟如果看到布条的是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就会产生怀疑。想必容骁也一定是同样的心态,所以在看到布条后一定会抓紧与其他人想法子应对。 只有阿婉,只有她会在看过第一眼后就相信,这倒不是说她笨,而是习武之人惯有的思维。 习武之人多不会耍那些文人的花花肠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一点从很多人身上都能看出来。 如果照阿婉所说,那布条上的内容字句清楚且有理有据,如果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绝对不会这样简单明了。 唯有习武之人,且还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习武之人。 苏青墨脑中大概有了想法,却仍旧想不到可能是谁在暗中帮衬着他们。 不过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苏青墨收了好奇的心思,稳了稳心神将自己这几日在擎南的发现全都告诉了阿婉,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眼下情况特殊,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况南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不会动你。等过两天王爷他们来了,我会想办法逼况南放你出去,到时有人接应,你也方便离开。” 阿婉还是第一次受苏青墨这般信任,说实话,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然而在见苏青墨神情严肃没有一眼异样,且字里行间皆是陈恳,最后她狠狠地点了点头,道:“王妃,之前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过愚钝、自以为是,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一幕。” “我以前……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毕竟我……” “阿婉。”苏青墨忽然扬声打断对方,她笑看着面前的女子,道,“你的抱歉等留着一切太平之后再说吧,答应我,以后不管怎样都不可以再这样冲动。就算你不为了我,也要为了王爷想想看吧?” 阿婉表情一震,随即敛眸笑了起来。 她也不过是个渴望被爱的小姑娘,兜兜转转这么久,走过歧途,做过错事,但最后还是忠于了最初的本性。 善之一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那些曾经生过恶念的人来说,无疑难上加难。 苏青墨不禁感叹世事变化,若放在五年以前,她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跟阿婉和平相处。 不过但凡涉及到情感的事一向最是难以言明,苏青墨深吸口气笑笑,正待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 “殿下不是之前已经派人来问过了吗,眼下那人还在里面呢……” 守卫的回答让她心中一惊,苏青墨急忙冲阿婉道了声“保重”,自己则飞身而起,快速挪向牢房大门。 随着一串钥匙的声响,厚重的天牢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冷冽的气息随风而入,此刻隐在暗处的苏青墨定睛一看,就见五个跟自己此时打扮一样的人正缓缓走了进来,显然是况南所派。 “人呢?”这时,就听为首那人问道。 “哎,就、就在里面啊……”守卫这时候也慌了神,一边说着,一边往最深处的牢房处看了看。 可惜除了一片沉寂外再无其他,吓得他当即绿了脸,而况南的暗卫却突然冷眸一扫射向苏青墨所在的位置,手臂一挥。 “给我搜!”对方说着,缓缓向她走去。 第968章 神秘的马车夫 苏青墨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 随着他们步步前行,她既不能进,也不能退,只有僵着身子站在那儿,目光却已然越过几人的肩膀来到后方大门,想在等下找准时机强冲出去。 其实想想看就算在这里被人抓走也没什么要紧,她确信况南还用得上她,所以不会做任何伤及她性命的事。 但是阿婉就不同了,如果被对方发现,以况南的性子一定能猜到今日在宫门口那一番对话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的确不能对自己做什么,但是他可以对阿婉下手,以此当做对她的惩罚,更或者,威胁。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青墨不敢轻举妄动。她紧咬牙关看着那些人距离自己不过五步的距离时,她深吸口气憋在心口,眸光一闪正待冲出去的时候,忽然一声犀利的惨叫声从牢笼深处传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走开,都给我走开!” 是阿婉的声音无疑,不过听起来却很不正常。苏青墨灵机一动便猜到这是对方调虎离山的计谋,当即松了口气,也见身前那几人就此向着牢房深处奔去。 在场的不管是暗卫还是守卫全都齐齐奔向后方,这牢门口此刻仅仅只剩下两个看门的人。 饶是如此苏青墨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她侧耳倾听,直到确定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以后,才突然身形一闪,飞身跃起的同时,手中粉末挥洒而出。 阵阵幽香传来,正是软骨散无疑。 门口的守卫见此当即叫了出来,可惜以苏青墨此刻逃走的速度,那些人想要再赶上来,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天牢大乱,想必不到半刻就会传进况南的耳朵里。若她是况南,第一反应就是先赶到自己那里去,苏青墨想着,脚下步子加快,正待转过一个弯子就能回到主道上的时候,忽然就听一阵喧嚣传来,竟是好几队皇宫侍卫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之前打晕的那个小太监。 这下子情况不禁变得麻烦起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感觉不要太糟糕! 苏青墨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随着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一颗心悬在心口,仿若不需半刻就能跳出来似的。 “这边!”蓦地,突然一语轻言出现在耳中,苏青墨大惊之下回眸,就见一人藏身在旁边的假山处,正对着自己招手。 苏青墨一下子就认出这人便是那日带她入宫的车夫,当时她就觉得很是奇怪,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言行举止,而是总觉得似曾相识。 此刻见这家伙就站在那里冲自己招手,苏青墨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陷阱。 然而两边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苏青墨眸光一凛当即选择了相信,在飞身窜至对方身侧的时候,那人也没多话,转身领着她走进假山林后,很快开启了旁边的一条密道。 密道四周潮湿,但脚下地面却已经有不少脚印。四周一片黑暗,可面前男子却走得驾轻熟路,苏青墨对他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这样走着,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腰侧的匕首。 “从这里径直出去,再过一个弯子就能到你住的寝宫,你房里那几个人我已经帮你处理了,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在走到三分之二的距离后,就见那车夫突然停下来道。 苏青墨眉头越皱越紧,握着匕首的手也不敢松懈。 那车夫见她没有反应不由烦躁地回头看了眼,见她正一脸警惕盯着自己,当即冷笑:“别握着了,我敢说就算你出手,也不一定杀得了我,所以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等着招架那二皇子。” 对方言语间尽是嘲讽,外加这不可一世的态度更是叫苏青墨觉得诧异。 脑海中隐约有个人的影子在晃,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是记不真切。 最后只能缓缓松了握着匕首的手,警惕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可惜那人却没了声音,瞥了苏青墨一眼后就这样绕过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苏青墨只看到那斗笠下被掩着的棱角分明的脸,记忆中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对方盖得严实,她也不好直接掀开去看。 更何况正如对方所说,她此刻最最需要的还是赶紧回去招架况南。苏青墨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空旷的地道中唯有一声“多谢”随风飘散。 回了寝宫,果然发现那人已经替她解决了被关在这里的三个暗卫。苏青墨很快更换了衣服并将其藏了起来,而在她刚一躺下准备假寐的时候,“咚”的一声,寝宫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少顷,一个人不请自入。 苏青墨翻身坐起,还未开口,来人已然逼近。 她几乎来不及招架,就被况南一把按倒在床上。对方紧紧扣着她的喉咙一脸冷色,那种发自内心的寒意再也不复往昔伪装。 见状,苏青墨冷笑:“怎么,二皇子这是准备杀人灭口吗?” 况南狠狠瞪着她,良久,却唇角一勾:“不,月华公主恐怕误会了在下的意思。” 他说着,突然欺身而上,空着的大掌在拉下苏青墨贴身里衣的同时,目光一扫那殷红的肚兜。少顷他目光上移落在苏青墨已经变色的脸上,笑容更甚。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我这样明目张胆地闯进来也不一定非要你的性命,也有可能是要你的……人。” “你无耻!”苏青墨当即大怒,两腿一抬就欲踢过去,谁料况南却猛地用力将她两腿按下,随后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身前。 他缓缓俯身,薄唇掠过苏青墨的侧脸来到她耳畔。 “苏青墨,我况南从不自诩是什么正人君子,所用手段自然也不会跟常人一样。你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让我的人吃瘪,以为我最多不过要你性命,可你忘了,你的命我随时都能要,唯有人,是我一直在忍让着的。” 第969章 冒犯的代价 “所以你说,如果我今天在这里就要了你,你又能如何呢?” 苏青墨眸子泛红,周身杀气四溢。她真是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况南的习性,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他如果真想对付自己,要了自己的身子,可是远比要了自己的命要有用得多! 此刻,她终于后怕了。 苏青墨紧咬牙关死死瞪着面前的男子,也不知他从哪里练的稀奇古怪的功法,竟然能将她完全压制。 内心已经做好如果对方再进犯一步,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这家伙一起的打算,苏青墨调动起周身气息,体内的凰图之气在此刻,隐隐闪现。 “好了,别闹,我可还舍不得现在就让你死呢。”哪知况南却在这时突然松了手,他一闪身已经坐在了另一边的桌子旁,大掌一挥,床帐两边的帷幔落下,将苏青墨隐在了其中。 突然没了压迫感,苏青墨大口喘着粗气。她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床顶,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压根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良久她坐起,拉好开敞的衣襟,静看外围。 况南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在喝,那淡定自若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异常,仿佛适才的暴怒跟邪气,都是另一个人。 “现在知道怕了?”察觉到苏青墨投射过来的目光,况南问道。 苏青墨不语,眸色暗了几分。 “我早说过,在擎南,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知道。你若识相,就该乖乖听话,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是太岁吗?”苏青墨却很快问道。 况南眉峰一扬:“不是。” “那你凭什么说我在太岁头上动土?”苏青墨冷笑,“先不说你压根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就算有,该找我算账的也不是你,而是南帝。现在陛下还没问罪,倒是你一个皇子先声夺人,二殿下,人言可畏啊,你难道就不怕这样冒犯的举动被传出去吗?” 苏青墨刚才已经吃了一记闷亏,此刻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自然也毫不留情。 况南惯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握着茶杯的手有点紧。少顷他敛眸按下眼中突起的异色,淡淡道:“你觉得,单凭如此,就能动摇我现在的位置吗?” “不能,但是会让你心里不舒服。”苏青墨说着,掀开帷幔走下了床,“你既然一直都说我聪明,我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二殿下,你最不该的就是把我放在身边,每天带着我招摇过市。我就算不清楚你的性子为人,不清楚你的目的立场,但有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是什么?”况南眼微眯。 “是你对擎南百姓的心。” 当局者多数都是高高在上,他们有权有钱,有名有利,很少有人会把他们当成是人,放在眼里平等对待。 即便如容骁如她,也因为那骨子里的一点清高,有时会感到不太自在。 只有况南,只有他在面对那些百姓的时候,笑容是真的,话语是真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真的。 即便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真假参半,但苏青墨看的出来,只有站在那些百姓面前,他才会露出原本的样子。 正因如此,一个一直在百姓心中善的存在一旦成了恶,流言四起,那时才最是伤人。 苏青墨居高临下看着坐在跟前的况南,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很多时候杀死一个人的并非是什么利器,唯有话语,唯有人心,才最是难以抵挡。 “你要如何?”良久,就听况南问道,显然是妥协了。 苏青墨深吸口气:“你觉得呢?” 况南失笑:“你要的太多,我又怎么好全都答应。公主殿下,就算是交易也不该狮子大开口,毕竟如果谈崩,对咱们彼此都没有好处。” “既然你说到交易,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好了。”苏青墨灵机一动,“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不管我对你的主子做什么,你都不准插手。” 这个主子自然是指苏钲,苏青墨也正因如此才一直隐忍至今。 不过今日情况不同,一是她已经将后续计划告诉了阿婉,没了后顾之忧,二则是况南当真触上了她的逆鳞。所以苏青墨觉得眼下是最好的谈交易的时机,而这也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况南的表情有了变化,冷静的眸子里,隐约带了几分异色。似乎像是第一次才看清楚苏青墨一样,他嘴角含笑,笑容却充满冷意。 “公主一直觉得,我最后肯定会站在苏钲那边吗?” 似疑问,又似自嘲,苏青墨心中一滞正要追问,却见况南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 “其实也不怪你,我的确想这么做来着。不过既然你已经要求了,那我便答应你刚才的条件,但是相应的,你也该答应我的一个条件才行。” “你还想怎样?”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陪我完成这场盛大的婚礼,之后,我便放你自由。”他说着,缓缓抬起苏青墨的下巴,“当然,我要你答应的是,在洞房之前,这场婚礼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 苏青墨心中一惊,越发看不懂况南的为人。 照理来说,他们两人都清楚待到过几日苏钲出现,这场婚礼未必还能够进行的下去。那时候所有人齐聚一团,不打得天翻地覆已经是意外,更别说还能按照原有的计划进行了。 可是况南这番话却说的无比认真,那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只需要一场婚礼,来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你……为什么要这样?”良久,苏青墨问道。 况南一笑,轻点她的鼻子。没有回答就这样转身离开,只行至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月华,我相信你会答应的,因为比起自由,你更想要的,是我的不插手吧?” 无比明晰的理由,无比清楚她的心思。苏青墨失笑着摇头,看着对方渐渐离去的背影,一颗心沉入谷底。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970章 容骁来临 初十二,搭灯棚。 城中管事原本已经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和青壮年准备为三天后的元宵佳节做赏灯的各种准备,但却因为下了十五大婚的旨意,导致他们不得不在庆祝元宵佳节的基础上还要更进一层做好二皇子与皓月公主大婚的准备。 这婚礼来的太急,众人准备起来也是手忙脚乱。 索性因为本就是节日,气氛总算是和睦,而她因为早前在擎南的举动也被一些人认了出来,有人喜欢,有人不喜,不过这些人全都看在况南的面子上对这次大婚十分期待,准备起来也十分麻利。 皇子成婚,原本该由内务府承办一切事宜,这种民间自发的准备活动,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在初十二的晚上走到了终点,其余三国外宾到来,第一波进了城门的,竟然会是容召陛下。 关于容召的事情,城中百姓就算没见,多少也有耳闻,是以当他们看着那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进城中的时候,除了好奇外,隐约还有些惧意。 毕竟容召此刻早已经易主,这来的如果是那个传闻中的怪物,那他们擎南…… “哎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容召的平南王啊?”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队伍问道。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匹枣红色骏马。马上骑坐的男子一身靛蓝长袍,身形高大,玉树临风。 长眉入鬓,冷眸微蹙,薄唇轻抿,面无表情。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宛若数九寒冬,但偏生就因为这种冷若冰霜的外在模样,而让一旁的姑娘们看了,当即沉沦。 “果然是平南王,他真的好潇洒……” “可不是吗,听闻他五年前丧妻之后就再也委屈呢,真是个重情的男人啊……” “哎,之前我记得他不是跟那皓月公主一起来过吗,当时还有人说他们关系挺好来着,这次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什么啊,平南王才不是那种人呢!不过……不过那皓月公主有那么好吗,竟然让咱们陛下跟王爷都……” 百姓最喜欢说道这些八卦,并且为此津津乐道。 可是对容骁来说这种传言无疑是把他的一颗心放在火上烤,一面不够还要翻面,当真是煎熬到不行。 眼看着皇城近在咫尺,周围却除了这些流言外再无其他。容骁的表情从冷漠到不淡定,眼看就快到了皇城脚下,终于看到有人从内缓缓走出,身后数十守卫,看起来规模一般,显然也只为走个过场。 容骁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翻身下马的同时也吩咐身后人将容湛所在的轿子车帘拉开。 “原来是容帝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您莫要怪罪。” 前来接人的自然是况南,其实他根本不必做这种事,只不过早就猜到今日来人的身份,是以才决定会上一会。 容湛虽然平时精神不太稳定,但在况琴的治疗下,也算恢复了一些。因为许久未曾受人如此大礼,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习惯性地道:“无……无妨,二殿下辛苦了。” 况南闻言微微一笑,抬头的瞬间,目光已经落在了容骁身上。 他并非是第一次见容骁,只不过记忆里那个冷酷无情的平南王,此刻脸上尽是阴郁,看来应该是为最近的事情上火不已了。 两人视线相撞,空气中隐约有火花炸响。 况南脸上笑意更深,仿若无意道:“闻言平南王离开容召已经许久,这次竟然随容帝一起前来,当真令人意外。” “二皇子也太小心了,这种事都能觉得意外,那接下来如果再有事岂不是要被吓得半死?” “这倒不至于,因为相比之下还是王爷更需要小心一点。毕竟您年纪稍长,听闻大事怕是会对心脏不好,您可要小心为妙。” 这番你来我往埋汰人的举动两个人说的不亦乐乎,倒叫一旁听着的众人微变了脸色,担心等下这两人会不会一言不合拔剑相对。 容骁闻言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只双臂环胸淡淡一笑。 “那么长幼有序,二殿下认我为长,那你是否该做个礼呢?” 如此的不要脸,如此的蛮横霸道,如此的处变不惊,况南饱含笑意的脸终于僵住,他敛眸淡笑,终于看出了容骁这习性是跟谁学得了。 苏青墨,只有她才能把堂堂平南王变成一个无耻小人,可偏生,他就是对无耻小人最没有办法,尽管,他自己也是个小人。 “见过王爷。”很是不情愿地做了个虚礼,况南担心继续下去自己真的会跟容骁打起来,于是及时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容湛,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在前,随行的队伍在中,容骁孤身一人在后,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神情一凛,开始打探四周。 阿婉自从离开到现在也三四天了,期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这样的情况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她已经出了意外,有人等着利用她来威胁他们。而第二则是阿婉已经跟苏青墨汇合,那自然证明布条上的内容为真。 容骁不敢全信,也不想不信,如此一来整个人被夹在这两个可能中,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细想之下觉得派人去探探也未尝不可,毕竟他多少也是跟容湛一起来的,就算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二人有多么名不正言不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揭穿,让彼此难堪。 想至此,容骁心里已经有了数,正想着就此脱离队伍去宫中一逛的时候,忽见有人穿过整个队伍,缓缓向自己走来。 “二殿下?”容骁眉峰一扬,“你不用去陪我们陛下吗?” 况南笑意很浓:“容召陛下那里自有宫人和朝中大臣去陪,我也已经吩咐守卫加强管理,绝不会让他有一点不适。” “倒是王爷你,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着,在下看了实在是心疼。所以我想陪着王爷,免得你孤家寡人心里难受,若是再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那可就不太妙了。” 第971章 为了一个女人 况南意有所指的提醒让容骁微微变色,但很快他就淡定一笑:“那本王还要多谢二殿下体恤了?” “这就不必了,在下身为擎南二皇子,照顾王爷的情绪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我三弟在你身边多年,一直多亏有你照拂才能好好活到现在,我这个做二哥的理应要拿出点诚意来才好啊。” 容骁万万没想到况南竟然还有脸提起况琴,他不禁冷哼一笑,眸光逐渐添上一许嘲色,当即让况南眯了眼。 “王爷似乎对在下很不满?” 这当然是废话,可容骁却不能直接说出。 官面上这种你来我往除了浪费时间外就再也没有一点用处,他慢慢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你多虑了。” “是吗,那就好。”况南佯装不知,有礼一指旁边的小巷,“适才见王爷似乎对宫中颇感兴趣,不由就让在下领路,带着您逛逛吧?” 这样的邀请显然不仅仅是邀请那么简单,容骁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会面对的情况,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发出邀请的会是况南本人,而且还是在他刚刚站在擎南领土连一炷香都没有的时间内。 容骁此刻对况南的感觉正如当初的苏青墨一样,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对手,又或者说,低估了对方的目的。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也不知这人为何要上赶着给自己添堵,难道他觉得他平南王会忍气吞声? 抱着这样的心情跟想法,容骁任由对方在前领路,自己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穿过小巷,走过鹅卵石小道,当停在那后花园看着满园春色的时候,容骁侧目,就见况南正含笑盯着自己,一看就没有好主意。 “二殿下这是何意?”他道。 况南一指自己的腿:“王爷也看到了,在下腿脚不便,走了这么久,似乎有些累了呢。” 他说完也不等容骁回话,径直走到对面的亭子里,自顾自地倒满两杯桃花酿,一杯放在面前,一杯放在身侧。 见此,容骁也走过去落座,不假思索,一饮而尽。 “太淡。”少顷,就听他点评道。 况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话,前几日也有人跟在下说过。” 容骁心中一动:“是了,对那些喝惯了烈性酒的人来说,这东西唯一的作用,也就只是解渴罢了。” 况南仿若听不懂似的,自己又斟满一杯饮下,后才道:“那么敢问王爷,平日里为众人解渴的,是什么呢?” 容骁眉峰一拧,冷冷看向况南。 况南就像是压根没有察觉,一边品着酒,一边道:“是水,对吗?” “人活着,可以不吃饭,但绝不能不喝水,既然可以为人解渴,那就说明这东西是必须存在的。相比那些烈酒而言,还是这桃花酿最为有用。” 言外之意,不过将自己比作桃花酿,而容骁,就是那没用的烈酒。 这样的挑衅听在容骁耳朵里可没有那么愉快了,他正欲反驳回去的时候,忽然察觉四周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两道对话声响起,却宛若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得他目瞪口呆。 “你们家殿下又搞什么鬼,我都说了我不想出门!”苏青墨被顾暖强硬拽着,不满道。 顾暖一边拉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也很不情愿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陛下有令,谁愿意看你这张脸!” 因为之前阿婉的事情,苏青墨与况南闹得并不算愉快。 她自知眼下不可以再出差错,所以老老实实呆在宫里,而况南也难得没有来打扰她。 就在她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坚持到容骁他们来的时候,谁料顾暖却又一次站在了面前。 而这一次,对方竟然根本不告诉她目的地,就这样强硬扯着她一路走向花园。 “好了好了,赶紧松手,我自己会走!”苏青墨不耐烦地甩开顾暖的胳膊,一指跟前的路,“御花园是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她说完耷拉着一张脸转过身就走,谁料刚绕过一个弯子,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静谧的院子里,忽然多出的一抹兰花香让苏青墨整个人如遭雷击。她低垂的脑袋根本不敢抬起,就这样垂目望着出现在面前的那双鞋。 白色的缎面,光滑如丝。长靴的顶端必定绣着一朵兰花,幽蓝点缀,一如他最爱的长衫的颜色。 春风浮动,扬起的除了发丝之外,还有人心。 苏青墨突然开始浑身发抖,她设想过无数次与容骁见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在这里,擎南的御花园中,彼此站着,对立着,却根本连话都不敢说。 “青墨……”耳边浮现那往昔只有在枕边才能听到的低哑呢喃,苏青墨眼眶莫名一红,浑身竟抑制不住地想要冲进对方的怀抱中。 而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出,在隔开了他们之间的同时,苏青墨也落入了一个十分陌生的怀抱。 “平南王似乎与在下的未婚妻是旧相识啊,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月华征婚的时候,还是你与我三弟一起打着擎南的名义去呢。”况南故意说着,口中咂舌,“不过命运这玩意儿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有些人用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人或物,有些人不费任何功夫就能信手捏来。” “你说对吗,公主?” 况南故意表现亲昵,说罢还一把握住了苏青墨的手。 尽管苏青墨及时拉开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但容骁在见对方那动作娴熟的样子时,就猜到这几日苏青墨定当受了不少委屈。 他脸色越发难看,冷道:“二殿下,没有人告诉你吗,男人之间的事就男人们自己解决,何必非要把女人牵扯进来?” 说罢,他猛地伸手攥住苏青墨另一只手:“尤其,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况南一脸的不赞同这句话,他抬起苏青墨的另一只手:“把女人最先牵扯进来的不是在下,是王爷你啊!” “你!” “如果没有你开了先河,她又怎么会被牵扯进这场洪流?有人总喜欢说要保护心爱之人,不会再让对方受一点点伤害,可在这句誓言背后呢?是无数次的言而无信,是反悔,是背叛,是伤害。” 第972章 我连自己的命运都选择不了 “那些个说要把心爱之人捧在掌心之上的人,不过就是在说谎。因为无能,因为无力,所以尽管立下了誓言,最后还是只能把心爱的姑娘往外推。” “看着她去涉险,看着她为难,看着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你,无能为力。”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想着去放手,放她自由,让她去寻找更好的,也许这世上有人比你更适合她,也有人比你能更好的保护她。” 况南每说一句,就把苏青墨往身前多拉一分,到最后,就像是一杆天平早就已经倾斜。苏青墨距离荣西欧奥越来越远,而她自始至终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容骁心里不是不难过,可那并不是因为苏青墨的反应,而是因为况南那些话。 他想尽管自己满心不愿,有一点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是他一而再地说要保护她,也是他一而再地将她推进泥潭。 是他无心,是他无力,是他无能,可这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如此! 眸中冷光一闪,容骁猛地用力,在将苏青墨扯过来的同时却也松开了手。 “二殿下,你爱过一个人吗?”良久,他忽然问道。 况南眉峰一挑似乎有些不明白,这时就见他忽然一笑,冲着苏青墨,也是冲着自己。 “因为爱,所以才愿意说出那些话,就算彼此都知道不可能,但自从开口的那一刻起,这些话就刻在心里了。” “就算无能如何,就算无力如何,人活着,不会一辈子都循着既定的路线走,也不会一辈子都是一个模样。本王一直觉得只要肯想,就总能做到,即便今日因为大局放了手,那也不代表是放弃,而是不想让心爱的人受到更多的伤害。” “你不懂,你只想争个输赢,所以根本不担心自己冒然的举动反而会伤了她。可就是因为你不懂,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在你选择输赢而不是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永远都得不到。” 容骁看着苏青墨微微颤抖的身子,一颗心更是痛的难以自持。他相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自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更因为他们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况南尽管此刻还拉着苏青墨的手,但在面对容骁的一番话时,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事实证明,有些人即便在身边他也始终得不到,想至此,他却狡黠一笑,反而一把将苏青墨拉入怀中:“可是平南王啊,世人只认输赢,有些事,无关情感。就算得不到感情得到人也没什么不好,输就输吧,但在另一方面来说,我还是赢了。” “你!”万万想不到况南竟然能把不要脸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容骁不禁大怒,可还没等她开口,苏青墨却猛地抬头,周身戾气散发的同时,一把甩开了况南的胳膊,冷眸对着二人。 “说够了吗?”她声音冷清,显然动了怒。 两个男人见状皆是一愣,这时却见她突然转身,一边笑着远去,一边道:“你们口中说的只是东西,而不是人吧,否则怎么会忘记了一个人自己的意志。什么感情,什么输赢,若是当事人不愿意,你就算拿到架在她脖子上,她还是不愿意!” 苏青墨渐行渐远,留下话却让两个男人都微微变了色。 对容骁而言,苏青墨第一次如此严肃,而对况南来说,亦是如此。 原本的闹剧从两个男人开始却从一个女人收场,四周很快静了下来,凉风清徐,吹动院中林花摇曳,却惊不起一点涟漪,仿若一切都成了死水。 “你满意了?”容骁冷笑着推开况南扬长而去,待到他人也消失以后,况南脸上撤下适才的种种异样,最终回归一汪宁静。 “我可是一点都不满意啊……”他重新落座,语气失落,抬头径直灌下一壶桃花酿,此刻,连他都觉得,这个酒真的是太淡了。 苏青墨孤身一人回了宫,吩咐不准人打扰她后,就这样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是伤心,是难过,是生气,但绝非因为适才那番对话,而是对容骁产生的失望。 她不懂,容骁那样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况南是在激怒他,眼前如此关键的时刻,一个况南根本不足为惧,他们真正应该留意的对手是苏钲。 可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容骁此刻要把时间浪费在跟况南的争执上。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折磨,彼此相伴多年,这样的感情早就不用任何人再去评判定夺,他又何必去证明这些? 越想越觉得心里面憋得慌,苏青墨抄起手边的茶壶就砸了过去,“咔嚓”一声,瓷器碎裂,但紧闭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 “滚!”苏青墨冷声喝道,良久,却不见再有声音。 生怕这时候来打扰自己的又是况南,苏青墨猛地抬头就想骂人,目光却在触上来人身影的时候微微愣住。 “你怎么来了?”看着顾暖,苏青墨有些不自在道。 顾暖没吭声,反手将门带上。走上前去小心地处理地上的碎片,少顷整理完毕,在见苏青墨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时候,她低头,不自然道:“听到声音就进来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会寻短见?”苏青墨冷笑,“放心,这世上千百种死法,我唯一不会碰的就是自杀。” 顾暖一听当即耷拉下脸:“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谁说你要自杀了,我不过就是……就是进来看看……” “关心我吗?”苏青墨冷不防地来了句,就见顾暖突然红了脸。 “谁关心你啊,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出什么事,到时候最伤心的还不是王爷!而且,而且如果那样,二殿下也会责罚我……哎呀你这个人最麻烦了,就是因为你,把所有人都搞得一团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青墨望着顾暖好一会儿,收回目光,慢慢低下头。 “是啊,肯定有很多人都觉得事出于我。可我呢,我自己也不想的啊……个人有个人的意志,干嘛全都要强加在我身上。” 我连自己的命运都选择不了,又怎么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第973章 顾暖的心事 苏青墨从不会低头,也不会服输,尤其是在口舌之争上。 然而见她此刻缓缓低下的头,顾暖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 尽管她想让苏青墨去死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因为血脉相通,因为一母同胞,她对面前这个姐姐,心里还是有着一分感情的。 尤其是此刻见她如此失落的样子,她心口竟也跟着泛起疼来。 在这样的情绪催动下,顾暖不知不觉走到了床榻。静静看着苏青墨样子良久,最后她伸手出去,抚上她披散的长发。 苏青墨浑身一震没有吭声,顾暖也觉得有些尴尬。然而那顺着长发的手却一下又一下舒缓着她此刻内心的煎熬,良久,才缓缓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怪你吧……起码王爷他,从来不会怪你。” 苏青墨盯着地面发呆,闻言淡淡道:“你刚才都听到了?” “恩。”顾暖回道。 “心里面一定很难过吧,你明明那么喜欢他,却听到他对着另一个女人说这些话。而那个女人又是你恨之入骨的,说来如果我是你,也很希望那个叫苏青墨的赶快去死吧……” “我没有……”顾暖有些急道,可含在嘴里的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愤愤一跺脚,她背对着苏青墨,好一会儿才道:“我承认我以前这样想过,虽然现在也……但、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开心的。” 苏青墨诧异抬头,看着顾暖别扭地背对着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就如之前跟阿婉和平相处的画面一样,她在察觉到顾暖的背叛跟出走以后也从没想过原谅。 直到发现她跟自己一母同胞,直到对方在最近这段监禁的日子里变相的陪伴,她才发现人的意志有时候很轻易就能改变。 年纪越大,就越容易脆弱。 “我一直以为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害死了哥哥,又抢走了王爷。可有时候仔细想想,这些事也不是你愿意的。” “正如你说的,个人有个人的意志,就算你不说,哥哥那时候也心甘情愿会为了你死。而王爷更是一样,你们是结发夫妻,同生死过,共患难过,这样的感情谁都取代不了,就算是与你一母同胞的我,也不可能。” “而当我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你的怨恨全都来自于嫉妒。因为你的优秀,因为你的独特,因为你所经历的一切。” 苏青墨怔怔看着顾暖,少顷失笑:“阿暖,你不会愿意经历我所遭受的这一切的。” “是啊,我不愿意,因为我不是你,不会做的比你还好。这样想想,我这怨恨来的也真是够可笑的,但是苏青墨啊,我还是不服气,如果当初我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也许我不会比你差。” 说着,顾暖转过身:“可是终究是错过了,这都是命,不是吗?” 苏青墨看着顾暖没有回答,她眸中情绪反转,比之刚才来的还要让人难受。 顾暖眼眶微微泛红此刻也不想再说什么,她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道了声“我就在外面”后,就此离开。 “阿暖,有件事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你。”待到对方行至门口,苏青墨忽然出了声。 顾暖前行的脚步停下,没有转身,却很快道:“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坚持了那个想法这么久,把自己搞到现在这个德行,苏青墨,你是过来人,你当知有些事只有到了关键的时候才能想明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问了。” 顾暖回眸扫了苏青墨一眼,再度转身,走的很决绝。 苏青墨一如对方所说的没有再询问,可是心却沉了下去。 不知为何她看着顾暖离开的背影竟然会觉得心里面揪着疼,那种不安再度袭来,她却连如何抵挡都不知道。 初十二过去,初十三再来。 一夜的宁静之后,擎南皇宫迎来了齐宣的景清蓝等人以及皓月的莫麟等人。当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时候才发现,苏钲果真还未到,而在询问况南过后,他们才知对方的确是十四那日才来。 尽管还有一天,但这种等待无疑是种煎熬。且因为身在擎南皇宫无法自由行动,直到夜深了以后,才见几个黑影分散至四周看守,而容骁等人全都聚在了容召使臣此刻居住的寝宫内。 “见到月华没有?”刚一落座,莫麟紧张道。 容骁“恩”了一声就没了后文,脸色相当难看。 众人不解他这意思,只好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况琴。 况琴早在暗卫处得知了昨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儿,除了对自家二哥的举动感到诧异外,更意外容骁和苏青墨彼此之间的反应。 他想了想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待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才一脸无奈道:“看来,我二哥是打定主意要跟咱们作对了。” “不对吧,听你说这些,我怎么觉得他只是对公主感兴趣?”这时,月影突然插话,“公主来到擎南少说也有小十天,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你是苏钲的人,会什么都不做吗?” “你什么意思?”却是容骁忽然出声,看着月影的眼神相当犀利。 月影还从来没有被容骁如此看过,当即有些傻了。一旁的纪小池见状只得求助般地看向莫麟等人,就见对方很是不情愿地轻咳一声,道:“容骁,咱们重聚一起也好几天了,有句话我一直不知当不当讲。” “不当讲。”容骁头都不抬当即否决。 这下子,轮到莫麟气结了。 景清蓝早就从况琴的来信中知道了这两人的情况,在感叹但凡涉及到感情人就变得白痴的同时,也不得不站出来当和事老。 拍了拍手示意众人都看向他,景清蓝道:“容骁,大家好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再这样一直端着架子,怕是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你话都没听,怎么就知道莫大公子说的不是好话呢?” 第974章 送上你们的人 容骁心道这姓莫的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眼见众人全都盯着自己,不得已也只好噤了声。 见此景清蓝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担心容骁犯浑连带着自己也上了火气。 他急忙看向莫麟,见对方眼眸一沉,知道这两人其实都在较着劲儿。于是便又和事老道:“莫麟,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免得等下那烦人的二皇子又要来了。” 莫麟点点头,收起心中不满看向容骁:“自从月华离开,你的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你应该知道最清楚苏钲情况的莫过于你,大家都是靠着你的判断来行事,可若是连你都这样不淡定,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这话无疑戳到了容骁的痛处,他眉峰一拧,下意识就道:“所以,你们打算现在换了主帅吗?” 哪里不知这家伙说的是气话,莫麟当即冷道:“我倒是有心,可惜无力。容骁,你再这样固执闹下去,最后受伤的不是你,是月华!” “本王知道!”容骁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如果可以,他只想将这满心的内疚跟烦躁全都发泄出去。 众人也知最近他是心里面最痛苦的那一个,见此情景,也都表示理解。 莫麟无奈地叹了口气,短暂的沉默后,他才缓缓道:“其实我一直想说,尽管月华一直提醒我们要注意苏钲,但我想众人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安危。” “月影有句话说的没错,那个二皇子看起来只是在故意挑事儿,不像是真的跟苏钲有什么联系。又或者说,他们表面有联系,但实际却不然。” “这一点连我们都能看出,我想苏钲不会不清楚。” “所以如此一来,苏钲需要面对的挑战就是三方。我们,二皇子,还有南帝,凭他一人之力想要拿下我们还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我想他有可能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容骁此刻也稳了心神,闻言皱眉,“但是据我们所知,他手中应该已经没有别的牌了。” “哎,这你可就错了。”却是楼澈接过话,一脸的不以为意,“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变态的实力,有时候他会疯狂到让你难以想象。” “那你有什么想法?”景清蓝跟况琴异口同声道。 哪知楼澈却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变态。” 这话当即让气氛缓和了几分,众人无奈看着搅混水的楼澈,忽然觉得队伍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挺好。 可惜对莫麟跟容骁两人来说,越是看不清楚的情况就越是危险,毕竟眼下他们所有人都齐聚当堂,一旦出事,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时候二人都有些后悔竟然全都赶到了擎南,可再一想如果不来,那在远处等待的心情恐怕更是惨烈。 “明日苏钲就到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月影,况琴和繁花他们不宜出面,你就跟他们留在后方等我们的消息。我会派几个南字军跟随你们,如果情况不对,记住,一定要先跑。” “这怎么行!”况琴对一个不愿意,当即跳出来道,“说什么这也是我的地盘,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欺负吧!” “可是你还有办法做其他吗?”楼澈忽然扬声,问向况琴。 这下再次触上了况琴的逆鳞,他早就看这老东西不顺眼了,此刻没想到对方竟然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他当即就想冲上前去提住这老东西的领子一顿爆揍,谁料步子刚跨出去两步,就见莫笑急急忙忙从门外冲了进来。 “怎么?”莫麟一见,当即变了神色。 “况南带着人来了。”莫笑脸上难看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而且好像知道咱们全都在这儿,说是刚好能全都见了……” 事实上除了第一天去迎接了容骁外,第二天,不管是齐宣还是皓月的来人,况南全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如此一来见过况南的还真只有容骁一个,不过这也足够,毕竟人一多,就容易闹起来。 眼下对方已经逼到了门口,再想离开一个是不太可能,一个是有些掉价。 除了况琴跟叶繁花等人被强制要求去了后堂,其余留下的全都正襟危坐,座位全都被占满,气势逼人,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画面。 莫笑早已去外面迎人,眨眼的功夫,就听脚步声传来。 在场几人皆是练家子,一听便猜到了来的人数。 在意外况南竟然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找事儿的时候也不禁怀疑,对方深夜到访,也不知还有什么目的? 只可惜原本想好的种种对策在看到迎面进来的那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齐齐愣住,尤其是容骁,当即起身:“阿婉?” “王爷。”阿婉似是没料到里面气氛竟然这么凝重,顿时也有些傻了。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对方这是下的什么棋。 而这时,后续的几个人才慢慢走了进来。况南一见内里情景便乐了,唇角上扬,眉眼一弯:“这大晚上的都不睡觉,看来各位精神头相当不错。” “在下擎南二皇子况南,之前多有怠慢,还望各位莫要怪罪。”他说着,做了个虚礼,言词礼仪都尽到了本分。 这下子,倒让除了容骁之外的其他人有些看不透了。 毕竟在众人原先的意识里,况南一定是个高高在上又没有规矩的自大狂。 谁知当他真的站在了面前,不过就是个腿有残迹,笑容又很是温暖的男子。 静与动的结合宛若是一幕山水画,在场多数人都跟苏青墨和容骁当时的感觉一样。 但就是因为怀有如此想法,导致他们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含在了嘴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二皇子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最后还是容骁正了神色,一脸严肃看着况南问道。 况南轻声一笑,手一指站在她面前的阿婉:“我以为,王爷一眼就能看出来呢!人都给你送来了,王爷觉得我是为何到访呢?” 第975章 夜半三更,美酒佳人 关于况南为何要将阿婉送回这件事,要追溯到几个时辰以前了。 昨日由于况南的无理举动,苏青墨对这个人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也全都被消磨殆尽。 索性第二日又有其他人到,况南要跟南帝商量如何安排贵宾的事儿而没空来烦她,这才给了她一点时间去思考对策。 是夜,原本况南都已经躺下了,谁料顾暖的突然出现却让他倍感惊讶。 “你说,月华要见我?”况南一边穿着外衫一边道。 顾暖“恩”了一声也没多话,事实上连她也不明白苏青墨为什么要大晚上让她来传话。 况南不解苏青墨的打算,却也没有带多余的暗卫。只跟着顾暖一路走到对方的寝宫,在示意她候在门口的以后,自己这才推门而入。 门内传来的是一股兰花香,他一直以为那是苏青墨喜欢兰花的缘故,直到见了容骁,直到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那股气味,他才终于明白了内里原因。 此刻就见苏青墨只穿了一件外衫赤脚坐在窗户边上,她的手边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走得近了,一股浓烈的酒香传来……那是皓月千日醉独有的香气。 况南眉峰微扬,却停在门口不动了。 “夜半三更,佳人,美酒,月华公主,你难道不知这代表什么吗?”他道。 苏青墨没有搭理,仰头喝下一杯。修长的手指将玉杯重新放置桌面,“咔哒”的响声回荡在屋中,苏青墨却忽然不觉,只盯着窗外黑幕,一言不发。 况南亦是没有动作,已然靠在门口静看面前的女子。 她不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端庄美丽,宛若一轮白玉,清透可人,让人总想时时拿出来观赏,却又总担心会不会将其打坏。 而她一旦动起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犹如误入凡间的精灵一样,古灵精怪,满脑子都是他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事。 她是特殊的,也是让人看着就想要去拥有的。 “二殿下说的那种,是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人生的普通人。你我皆是下棋的高手,若也跟他们一样,岂不是污了这盘棋局?” 苏青墨终于开口,声音懒散,极尽诱惑。 可况南不为所动,抿嘴一笑,走上前去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公主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跟我下棋吗?”他道。 苏青墨侧目看过来:“难道不是吗?棋局这东西,完全是随对方的心意在下,有时候你觉得我没动,只是因为我懒得动,可有时候一旦我动了,你也不见得全都能知道。” 越发欣赏起面前的女子,况南抬手为她斟满一杯,接着又替自己满上。 “那么接下来这一局,不知公主觉得咱们谁会赢呢?” 苏青墨再度饮下一杯:“谁都不会赢,但谁也不会输。”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青墨放下酒杯,深吸口气正襟危坐。抬眸对上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有时候她在想,如果面前这人一直都是这幅样子该有多好。 尽管他总是冒犯自己,但有时候,她还是挺喜欢跟这种聪明人对弈的。 “你明明是苏钲的手下,却在我到达擎南以后一直无动于衷。你的为人,你说的话,总是似真似假,幸好我没心情去判断真假对错,不然只怕真要煎熬一阵了。” “但正如你说的,我虽然有时候自大,可不是全无脑子。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向我表达一个概念……那就是你真正的立场。虽然不见得与我们站在一起,但也绝对不是苏钲那边的。” 况南把玩着酒杯的手一顿,他换换抬头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何以见得?” “苏钲是个怪物,这是大家公认的。就算他之前曾经说过要留我活口,但也不会就这样放任我一个人在擎南,好吃好喝好日子,而且还有一桩看起来好的姻缘。” 说着,苏青墨一笑:“可就是这种好让我越来越不踏实,直到昨日容骁的出现,你才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况南邪邪一笑,大喇喇靠在椅背上:“洗耳恭听。” “你看来应该只是想给我和平南王添点堵吧,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你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我吧。从皓月和齐宣给我们下套,逼我们自乱阵脚,又让叶萧迷惑阿婉,埋伏好了人将我带回。” “从我出现你便举止轻佻,可实际你却并不是这样的人。你看着我抓狂,看着我生气,看着我发怒,每一步,都只像是在戏弄我。你说要我答应陪你完成这场盛大的婚礼,我不明白,区区一场假婚约而已,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回应苏青墨的只有况南慢慢放在桌上的杯子,“咔哒”一声,一如她落下去的心。 况南面上惯有的笑容终于变成了沉寂,清冷没有异色,也不见晦暗。 “公主殿下,有些东西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毕生所求。” “你……” “所以不要再绕弯子了,说吧,这一局,你想要交换的是什么?” 难得见况南如此正经,苏青墨盯着他,道:“你放阿婉回到容骁他们身边,我可以保你跟擎南众人平安。” 况南眸底利光一闪:“你?” “没错,我。”苏青墨一脸肯定,“我适才说了,你若真跟苏钲有联系,所有的承诺应该都只是诓他的。我虽然不清楚那老东西到底要干什么,但有一点我很明白……一点他发现自己被骗,你,你的父皇,你的百姓,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到了那时,只要你将我当做筹码,我自有本事叫苏钲放过你们。” “我不答应!”哪知况南却突然没了往昔的冷静,猛地起身怒道。 苏青墨面无表情看着他,良久,只将那斟千日醉的酒,放在了他面前。 “你必须答应,因为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子民还重要,从这一点来看,你是你比父皇,兄弟,更适合做皇帝的人呢!” 心系天下,心系百姓,这才是一个君主应该有的态度。 第976章 保护好你心爱的人 况南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苏青墨房中走出来的,他唯一记得的,只有对方脸上恬静的笑容,还有那能洞彻人心的目光。 他想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给这只小老虎布局,最后却把自己埋在了里面。 走出房门,看着那满目空寂的夜色,他突然觉得有点累。 一直告诉自己保持镇定,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可万万没想到苏青墨仅仅只用了几句话,就将他一直树立的堡垒给激得粉碎。 离开苏青墨所在的寝宫,况南径直去了天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明明说了不可能,明明不想像容骁一样将她置身于险境,可最后还是做了。 做的那样无可奈何。 当然这其中种种关窍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况南带着阿婉来到容召使臣居住的寝宫,在看着他们一窝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尽管气氛异常压抑,他却有点希望自己也能够置身其中。 容骁深望了他一眼,打心眼里觉得这件事一定跟苏青墨有关。 不过眼下并未询问的好时机,他站在那儿思忖良久,最后只道了句:“多谢。” 况南仿若突然回神,诧异道:“王爷是在谢在下吗?” 容骁没了后话,脸色有些难看。 况南一看便知自己可能又触上了他紧绷的神经,最后只道:“不必谢我,如果不是公主,我不会走这一步。” 听出他言外之意,容骁瞳孔一缩:“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现在很好。”补充了一句,况南并不愿说太多。重新扫了一眼屋内众人,他道,“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去准备,就不在此逗留了,不过有句话,我还想再重申一遍。” “什么?” “很多事没有输赢,我承认这句话,所以你一定要用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东西,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确保万无一失的。” 意有所指,却及时止住。容骁看着况南转身离开的背影,眸色越发高深,也越发看不清那个人真正的目的。 这时况琴等人也从后堂走出,适才的话他们也全都听到了。这下子原本商量好的布局因为况南的突然出现而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毕竟谁也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那个人似乎另有目的。 “对了王爷,有些话王妃让我带给你……”阿婉一见气氛僵住,急忙扬声道。 又是一晚匆匆过去,看似平静的擎南皇宫,却在内里弥漫上了一股阴郁。 天刚一亮,所有人便起身整装待发。这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是他们毕生都未曾感受过的,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样的等待却只是开局前的一场游戏,尤嫌不够激烈。 苏钲正在范庭川和李继的陪伴下前往擎南,他一早便知道了容湛还活着的消息,也知道对方正在容骁的带领下以容召的名义留在擎南宫中。 不过对他而言,这样的游戏才更有意思。不管那些人有什么打算,他早已经为他们规划了一个全新的棋盘,而棋盘的名字……叫做人性。 “范庭川,本尊需要再提醒你一点,等下到了擎南,你最好能时刻坚定自己的立场,否则等到出事了,可别怪本尊不讲情面!” 范庭川随行在马车两侧没有吭声,察觉到李继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他只眸底一沉,却仍旧平静。 一行人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向前进发,待到达擎南城门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头顶的烈阳比之容召要让人觉得燥热太多,或许因为他们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苏钲制造的阴影之下,连带着范庭川置身在这种高热的温度下都觉得相当不适,更别提苏钲和李继了。 然而苏钲毕竟不是个普通人,对于这世上一切阳光明媚的东西,他都觉得无比厌恶。 一手轻挥,很快就见一抹阴霾将那烈阳挡去。 他的出现让原本明媚和谐的气氛变得阴森无比,随着他们一行驶入,整个街道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莫名生出一股恐惧来。 对待这种由自己引起的恐慌,苏钲一向很欣赏。待到马车停下,他翻身下马,就见况南已经领着随从候在那儿,见他出现,躬身行了大礼。 “只有你一人?”眼见如此,苏钲耷拉下了脸。 况南没有及时作答,毕竟猜到了苏钲的心思,于是很快道:“父皇已经在宫中设好了宴席,还请您先稍作休息片刻再……” “不必,有那么些故人在,本尊可是一点都不想休息呢!” 他放肆大笑,推开况南就往宫内走。随行的人们诚惶诚恐地跟了上去,李继冷哼一声跟了过去,最后只有范庭川跟况南站在原地,彼此皆是一脸淡定。 “许久未见。”范庭川道,“你还是老样子。” 况南闻言淡淡一笑:“你倒是变了不少。” 期间含义不言而喻,范庭川微微蹙眉,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 因为苏钲不肯休息,原本放在晚上的宴会不得已只好提前。 由于没人知道苏钲打着什么主意,所以容骁等人不得不抱着十二万分小心的态度。在将留守的人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以后,他这才与莫麟跟景清蓝一起,前往宴会场中。 原以为主次尊卑一定是苏钲在前,南帝在后,谁料当他们到达现场,才见苏钲正坐下下首,一边高兴地同南帝交谈,一边畅饮烈酒。 而相比苏钲的态度,南帝却是一脸铁青。 他一眼瞥到众人出现,正想使个眼色让他们后退的时候,却见苏钲猛然起身。 这时,风停了,声停了,四周一切都停了。 原本就笑容尴尬的朝中重臣全都僵在原地,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苏钲,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容骁等人。 而这时就见苏钲缓缓放下酒杯,破天荒地起身看着几人道:“原来是齐宣跟皓月的使臣啊,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必拘泥于此。” 说完,他才将视线移向容骁:“还有平南王,你既然是跟陛下一起来的,怎么不见陛下,反倒只有你一人?” “这般越俎代庖,也不知陛下知道会如何想?” 第977章 犹如一个恶魔 越俎代庖的到底是谁,在场几人都清楚。 只是相比这种言语下的试探,他们更诧异苏钲竟然没有直接出手。 怀揣着种种不安,容骁他们只得走过去一一落座。 面对苏钲一直没有移开的目光,容骁淡淡道:“陛下身子不适,便派本王前来参加宴会。” “哦,是这样啊……”仿若真的不知道一样,苏青墨笑着重新坐下,“既然许久未见,那不如王爷来陪本尊喝一杯吧?” 他自称本尊,显然是提醒众人记得自己的身份。容骁一动不动只盯着他双眼,最后竟然也伸手端起酒杯,道:“苏大人年事已高,还是少引烈酒为好。” 说罢,自己率先饮下。 不知为何,就在容骁一语落下之后,场中似有阴风拂过。而就在众人猛地警惕看过来时,苏钲却缓缓放下酒杯:“平南王说得对,今儿个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若是本尊一不小心喝醉了,怕是会扫了气氛。” 心中一滞,容骁越发不明白这老家伙要干什么。 与身旁的莫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道:“苏大人记错了吧,今儿个不是大喜的日子,明儿个才是。苏大人若真想喝酒,还是等到明天为好,到时不管您喝多少,都不会有人介意。” “是吗?”苏钲淡淡一笑,右手轻翻,便见身前的桌子突然碎裂。 茶盘酒水撒了满地,在场当即有人吓得大喊起来。可苏钲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笑看向容骁:“像是这样,也可以吗?” 容骁猛地攥紧拳头,这时却听南帝突然道:“哎呀,这些下人办事还真是不牢靠。来人,换一桌上来。” 南帝的突然插嘴打破了僵局,容骁缓缓收起周身戾气,却见苏钲盯着面前碎落的桌子不动,良久才看向南帝:“本尊觉得这桌子不管换多少,质量都不如擎南陛下那张好呢!”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惊,只有南帝面不改色,淡笑道:“您的意思,是想跟朕换一换位置吗?” 此刻,随着南帝一语落下,现场再度静了下来。人人都看出不对,人人都察觉不妙,可人人都无法动弹,更不敢言语。 这时况南等人也紧接着走进了宴会场,是以也听到了这一声询问。 那种紧张的气氛几乎像是把所有人的心都悬在火上烤似的,唯有苏钲一脸淡定,像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制造出了多大的恐慌。 “哎呀,人都到齐了啊,别都傻站着了,这么大喜的日子……”他说着,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不过新娘子呢,怎么不见她也出来?” 对方终于把话题引导了苏青墨身上,容骁等人心中一紧,越发警惕起来。 况南自知这一问题得由自己来答,闻言简单做礼,道:“今日并非大喜之日,所以……” “本尊说今日大喜就是今日大喜,怎么,二殿下有什么异议?”打断况南的回答,苏钲依旧说得淡定,“四国齐聚,这么难得的机会,她身为主人公,难道就不该出来挨个敬杯酒吗?” 苏钲每说一句,气氛便压低一分。饶是容骁这些练过武的人都觉得压抑难耐,更不要说其他那些文臣了。 可即便如此,在场几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就这样把苏青墨放在他跟前。 从最初想要逼死苏青墨的态度到现在吩咐留她活口,苏钲的脑子里一定打着什么不好的算盘。 所以如果可以,在场几人只希望他们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矛盾,而不是要等到苏青墨出现才行。 “擎南陛下,你们这待客之道很有问题啊。” 等待良久都不见再有人说话,苏钲只得起身,笑看着对方,眸底却尽是冷冽。 “邀请本尊前来的是你们,跟本尊有言在先的也是你们。可事到如今本尊说什么你们都否决,你们是觉得本尊的要求很无理呢,还是说……” “你们压根没把本尊放在眼里?” 苏钲终于发怒,随着他话音落下,天空乌云密布,惊雷声阵阵。 四周阴气就此刮起,温度骤降,宛若从春夏变成了秋冬,寒风阵阵,夹杂着丝丝邪气,逼得容骁等人当即起身,各个面露异色。 苏钲却是不以为意,他双手后背缓步走上了台阶,站在了南帝身侧。 双手按住南帝的肩膀,犹如将这整个国家都踩在了脚下。他阴鸷的笑容中满是不齿,最后却道:“如果你们都没把本尊放在眼里,那本尊又何必留你们……” “住手。” 苏钲要下杀手的意思很明显,而就在他手中阴绿色光芒乍现的时候,一道声音划破长空,直达宴会场中,却让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容骁跟莫麟呆呆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就见苏青墨一声盛装,缓步而出。 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高深冷酷,沉寂的眸子像是一汪死水,内里却射出寒光。 她一路走来,孤身一人,周身气场却很强大。 这一路,她走的平稳,目光无视周围所有,只落在那尽头……高台之上的苏钲身上。 他的父亲,他的仇人,她发誓一定要杀死的人。 这算是两方闹崩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苏青墨眼中那个垂垂老矣的父亲,已经变成了面前的怪物。 他一身黑衣,暴露在外的皮肤尽是褶皱。那张之前每每看到就会倍感欣慰的脸,此刻瞧着,只让她无比恶心。 苍白的眉毛入了两鬓,阴鸷的目光中是惊讶,是狡黠,是冷酷。 这个她曾经当成是天的男人此刻却要站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立场上,苏青墨觉得无比嘲讽,但内心更多的,是淡然。 如果她最后的结局是必须要死,她真的只希望自己在离开的时候,可以带着这个怪物一起。 “苏大人,你要见的,是我吧?”苏青墨站定在下首,气场却不输苏钲分毫。 她俯身从一边的容骁桌上拿过一杯酒,手臂高扬,冲着苏钲道:“听说苏大人想要跟我喝一杯酒,正好,我也有此意。” 第978章 苏钲的后招 苏钲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个他唯一承认过,也唯一想要杀死的女儿。 她的容貌更多的继承了她的母亲,端庄大气,优雅迷人。 而她的心智则更多的继承了自己,心思缜密,聪慧灵巧。 可惜他最优秀的一点她却一直都没有继承到……是狠毒。 人生在世,要面对很多选择跟困难,如果不能保持一颗狠毒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迷路。 世间美好太多,总是引得他们这些人走了岔路。那些甜蜜跟幸福终究都只是无用之物,唯有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永恒。 “正好,本尊的确也想跟你喝一杯。”苏钲说着,手一抬,就见南帝桌上的酒杯落在了他手里。 “毕竟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本尊敬你终于寻得了如意郎君。” 苏钲说着一饮而尽,若不是气氛太过古怪,众人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很高兴了。 然而当他喝完之后却见苏青墨仍旧端着那杯酒不动,雪白的眉毛很快蹙起,他不悦道:“怎么,你不喝?” “当然要喝,不过跟你的喝法可不太一样。”苏青墨说着,长臂一伸,缓缓将那杯酒倒在了地上。 “你!” “既然你也说是老相识,那么这一杯酒敬你,敬你原本的身份,敬咱们原本的感情。” “你找死!”苏钲当即大怒,怒喝一声,阴绿色的光芒当空袭来。 苏青墨眸光一闪,周身灵气涌动。正待要接下的这一刻,却猛地察觉一双手懒腰将她抱住,几个旋身之后落在另一个地方。而之前所站的位置却只有“咚”的一声巨响,四周烟雾缭绕,当即吓得不少人匆忙逃窜。 苏青墨眼见适才抱着自己躲过那一击的竟然是莫麟,她急忙看向原地,就见那烟雾散去之后缓缓浮现的,竟然是手执长剑的容骁。 也就是说,适才他全凭着那一把剑就挡住了苏钲的攻击,一个聚集了世间所有晦暗阴气的人的攻击? “怎么会……” 苏青墨与苏钲异口同声,说罢却见容骁突然一闪,身形消失在原地。 不过在场剩下的都是个中高手,很快就发现他不过是将自己的速度提升了上去,而在这种若隐若现的氛围之中他突然出手,就听“咚”的一声,苏钲两边的高台墙壁碎裂,无数飞石迸射而出,连他本人都始料未及。 就在苏钲后退闪躲的时候,一旁的景清蓝早已飞身而下将南帝给拉了回来。 一直处在队伍后方的范庭川跟李继见势也只好上前支援,两两交手,现场再度混乱起来。 “都给本尊住手!” 苏钲在站稳后看到那乱成一团的场景,当即怒喝出声。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当即响彻整片场地,两方人手退回,而这一次连着南帝跟况南也站在了苏青墨他们的队伍里。 不过苏钲的注意点却未曾放在那两人身上,他只一瞬不瞬盯着容骁,良久才眯了眼:“落樱石?你为何会拥有落樱石的力量?” 落樱石三个字并未激起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毕竟他们中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唯有苏青墨脸上变色,她依稀记得当初在阴阳山见到的那粉红色的冰晶,但当时元勃曾说落樱石出了生长地就不可能再发挥作用,那么容骁此刻又是怎么回事? 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苏青墨急忙赶到容骁身边,可还未等她询问,就听容骁道:“苏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他手臂一挥,就见一股粉色的亮光射出。 苏青墨对这股力量相当熟悉,期间隐隐流动的圣女之力更是让她心惊。 她越发怀疑容骁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然这时就见苏钲猛地抬手击碎那道光亮,狂笑道:“好!好!本尊还未出口,你们这些垃圾倒是先说了!既然你们找死,那本尊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苏钲高扬的嗓音几乎贯穿苍穹,雷声阵阵,雨点就此落下。 在场几人全都跟他交过手也未曾见过他这般癫狂的样子,而就在他们警惕着这老东西随时可能出手的时候,就听四周突然多出了几道脚步声。 “卡拉”、“卡拉”的声响与之前苏青墨听过的骷髅军队还很是不一样,但四周突然升起的那阵阵阴森,却叫人无法小觑。 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吵闹的同时,似乎还夹杂了一些脚步声。 位于后方的莫笑跟景清蓝不禁侧目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在那弥漫着的阴气下,缓缓走出来的一队人,却叫二人同时变了色。 “苏青墨!” “莫麟!” 二人齐齐唤道,而这叫声同时针对的两个对象,却因为这一声,全身一僵。 苏青墨机械地对上莫麟的目光,彼此都在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惊恐。 对他们而言,两人名字同时出现只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皓月,是月云升跟莫胤他们。 苏钲的笑声不合时宜响起,那般得意,像是多年未达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样。 苏青墨与莫麟僵直着身子转身,阴气弥漫之下,就见月云升一脸病态缓缓走出,他的两手两脚全都被套上了枷锁,而跟在他身后的,是莫胤跟月岚两人。 往昔高高在上的皓月陛下如今成为了阶下囚,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荒唐。 可是对苏钲来说这却是让他无比痛快的一件事,他恨月云升的存在,恨他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恨他事到如今还可以左右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女儿的意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青墨转向莫麟,哪知对方此刻也是一脸茫然。 他明明已经派了莫家军看守宫门四周,更让莫笑亲手训练出来的暗卫守在陛下四周。而莫胤虽然往日里吊儿郎当,但多少也会写功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 “苏青墨,想知道为什么吗?”哪知这时却是苏钲在高台上开了口,居高临下望着她,笑说道,“不如,让本尊告诉你吧。” 第979章 爱情才不是愚蠢的借口 苏青墨从没见过苏钲这样的笑容。 得意,疯狂,隐约还有几分失落。 她不想听不愿听甚至都没有回头,可苏钲的声音还是缓缓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有那么一个人,明明深爱月云升,却总是以爱之名犯下错事。明知圣女跟皇帝不能在一起,却偏生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害了自己,更害了她深爱的人。” “当年月云升为什么会被种下醉生梦死,那是因为她的一时失误。自己带回去的明明就是带着醉生梦死的解药,却偏生不信,非要给他服下,这才使得后来险些将他给害死。” “她的女儿月云升视如己出,好生养着,几乎将整个国家都交给她打理。可是她却不知道感恩,总幻想着不该有的幸福生活。” “圣女之命便是守护大陆的平安,可她却放弃了这一点,萌生了不该有的歹毒心思。” “她啊,为了救月云升,几乎倾尽全力,却不知凡人根本难以承受圣女之力。她万般无奈之下听说凤凰图可以为月云升续命,所以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就为了救下这个人!” “可惜啊可惜,她因为自己的私欲打乱了你们所有的计划,不惜化身为恶魔,不惜双手染血,就是为了把你逼到如今的地步,把你交给我,你真正的父亲啊……” 说到这儿,苏钲缓缓伸手:“来吧,我的女儿,我们父女失散这么久,也该回去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你给我住口!” 苏钲那满怀嘲讽的话听得苏青墨怒火中烧,她怒吼出声,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说刚才还有疑惑的话,那在听到苏钲这一番演讲后,她脑中所有断掉的线终于连了起来。 她不知是该可怜那个人还是该恨那个人,毕竟如果她站在对方的位置,就算是跟心爱的人一起死,也不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苏钲眼见苏青墨这般愤怒,眸中冷光一闪,显得相当不以为意。似乎觉得这样的打击对面前这群人还不够,他冷笑着抬手,苍老的手指一点不远处的方向,就见那藏在暗处的一个人抖了抖。 “叶茹贞,本尊都说了这么久你还不出来,难不成是要我请你出来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苏青墨当即愣住,万万没想到叶茹贞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顺着苏钲手指的方向她侧目望去,就见一个人影慢慢从那弥漫着的阴气中走出。 尽管不再圣光缭绕,尽管没了那充满暖意的力量,可那环绕在空气中的淡淡圣女之气还是让苏青墨觉得熟悉。 也正因如此,她无比确信面前的女人就是叶茹贞。 可惜那个看起来清丽脱俗又温婉大方的女人这时候已经蓬头垢面,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双污秽的眸子扫了眼苏青墨后,很快低下了头。 “哈哈哈,好一场母女相见的画面啊,本尊真是感动的都要哭了呢……”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苏青墨怒喝一声,手臂抬起射出一道灵光。 她无视苏钲投射而来的阴鸷视线,只一瞬不瞬盯着叶茹贞,良久,轻启朱唇。 “是你做的吗?”她问道。 叶茹贞不语,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苏青墨向前一步,再度道:“是你做的吗?” 叶茹贞依旧不语,仍旧后退。 二人一个往前进,一个向后退,如此直到撞上了后方的人墙,叶茹贞才终于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苏青墨:“青墨,我……” “我问你,是你做的吗!”怒喝出声,苏青墨失了冷静。 “醉生梦死!出卖!背叛!下套!这些卑鄙肮脏龌龊的事,全都是你做的吗!” “我也不想的!”叶茹贞突然崩溃,大吼一声哭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如果不是为了陛下,如果不是想救他,我也不至于这样做!”叶茹贞声嘶力竭地吼着,突然一把拽住苏青墨的胳膊,“青墨啊,青墨,你爹说只要你答应交出凤凰图,他就可以饶所有人一命。你一直想做的不就是保护大家,不让大家受到伤害吗?现在你爹都开口了,你不如……不如乖乖听话,这样……这样咱们就都不会有事了!啊?” 苏青墨看着叶茹贞近乎癫狂的样子,只觉得她可怜无比。 她知道,其实很多事也并非叶茹贞的本意,皆是因为爱,所以才把自己逼到了如今这一步。 可是她从不认为,爱是一种借口,尤其是为愚蠢的错误所找的借口。 连阿婉那种曾经误入歧途的人都能说一句自己错了,可面前的叶茹贞,她名义上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承认自己错了,被骗了。 苏青墨抓上叶茹贞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每一根指头。 “好,就像你说的我交出了凤凰图,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叶茹贞任由苏青墨将自己的手掰开,双眼迷茫:“然后……然后咱们安然无恙,可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隐居,从此……从此天下太平?” “啪!” 叶茹贞话音落下,招来的却是苏青墨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众人在听到这一声响起的时候不禁微微变色,唯有苏青墨,面无表情地抓着叶茹贞,引着她看向高台上的苏钲。 “你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他是苏钲,是一手策划把你逼到现在这个处境的恶魔。他为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连亲生的儿子、女儿都能利用,这样的人,眼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的生物。” “就是这么一个魔鬼,你却说你信他,叶茹贞,你是有多天真啊?” “我告诉你,如果他拿到了凤凰图,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你,接下来,是父皇,然后是我,是容骁,是在场乃至于天下的所有人!” 苏青墨猛地将她甩开,冷笑着:“所以,你说的也没错。最后这天下,的确是太平了,可惜,不是活人的太平,是死人的。” 叶茹贞怔怔看着苏青墨,仿佛连魂儿都被人抽走了一样。 少顷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般癫狂的模样,仿佛再也没有一点理智存在。 “是啊,是啊,是我蠢,是我天真,可是青墨啊,你还没有死,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不可能呢?” 第980章 苏钲的诡计 “青墨,小心!” 站在最侧边的月云升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尽管他状态特别差,但在看到苏青墨有危险时,还是强忍全身痛楚用力喊道。 苏青墨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叶茹贞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虽是阴云密布,但那刀刃刺眼的亮光还是激得她双眼湿润。 直到叶茹贞飞奔而来,匕首的刀尖划破了她的外衫,苏青墨这才将将抬手。 仅一招,在扣住叶茹贞手腕的同时,一股灵力自手中发出。制住叶茹贞动作的同时,她一个旋身站在了对方身后。 匕首易主,此刻正握在她的手里抵在叶茹贞纤细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就见鲜血溢出。 “你……你……”叶茹贞似是没料到苏青墨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灵力,竟然可以压制住自己仅存的灵力。 “你要杀我吗?”苏青墨却是不答,紧了紧手中匕首。 “用这双手,用这双救过我,疼过我的手,亲手杀了我?”苏青墨笑着,匕首下划,“就算我这灵魂并非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我以为你多少对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叶茹贞只能感觉冰凉的刀刃划过自己的脖颈,她浑身紧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就算这全天下的人都要我死,你也不会这样对我,毕竟我们是血缘至亲。可终究还是我错了,看看我有一个怎样的父亲,若是我的母亲都输给了他,那才是真正可笑的不是吗?” 苏青墨一边说着,手中力道加深,划在叶茹贞脖子上的刀口也渐深。 直到一股绿光从侧边袭来,她才终于放出,扔下匕首的同时推出了叶茹贞。 将她推向苏钲,更是推离开了自己的生命。 叶茹贞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浑身发抖,还在为苏青墨刚才那番话所触动。 她又何尝想做这种事,可若是苏青墨不死,月云升就得死! 她爱了那个男人那么多年,虽然做过错事,但究其根本也是不想让他死的啊!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终于咆哮出声,叶茹贞留下两行清泪,“可这世上有多少事都是不由人愿的!青墨,你的愿望不就是让所有人平安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愿意试一试……” “尝试的基础在于面对的人是谁,如果是苏钲的话,我觉得就没有必要了。” 苏青墨平静开口,目光缓缓落在那边看好戏的身影上。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根本不是人。一个连人性都没有的家伙,怎么让我相信他所说所做是出于让众人平安?” “而你,明明深受其所害,事到如今竟然还愿意听信他的鬼话,愚蠢,愚蠢至极!” 被苏青墨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叶茹贞只能怔怔望着她,直到一道掌声响起,这才引得众人重新侧目。 此刻,月云升等人早已被拉扯到了苏钲后方,他仿佛胜券在握一般,踱步至苏青墨面前不远处,掌声却从未停止过。 这般讽刺的画面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好笑,苏青墨却如临大敌,心中不安更甚。 “真是一场好戏,可惜,本尊还有要事,否则真希望你们母女二人能够继续演下去。” “变态!” 人群中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句,苏钲仿佛很是欢喜地挑眉:“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本尊还真得好好跟你们玩玩儿才能担得起这变态的名号了。” “你要如何?”苏青墨瞳孔微缩。 “女儿啊,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猎人在捕获到猎物以后,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莫名握紧拳头,苏青墨道:“不是杀死猎物的瞬间,而是看着猎物挣扎至死的过程。” “说得好。”苏钲赞赏道,“既然眼下这么大好时机,本尊若是不好好利用,如何对得起你们口中的变态二字?” 他笑着,回声扫了眼月云升几人:“跟本尊玩儿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让本尊想想应该叫什么好呢?”苏钲佯装苦恼,沉默片刻后道,“这个游戏,叫做,朋友,亲人,爱人。” “你最重视的人将会成为你的赌注,你若赢,本尊放他们一条生路,你若输,那可就怪不得本尊心狠手辣!” “不可能!”苏青墨大惊出声,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苏钲格外开恩的好意! 他只是想折磨他们,让她再一次体会至亲至爱在眼前离开的痛苦! 然而苏青墨越是愤怒,苏钲则越是开心,他有些无奈地蹙眉,叹道:“啧,你若是拒绝的话……” “啊!” 话未说完,身后月云升已经传来痛苦的呻吟。 就见李继手中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肩头,此刻鲜血汩汩,触目惊心。 “苏钲,你卑鄙!”苏青墨怒吼出声,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容骁见状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但他也清楚,正是因为有月云升跟莫胤和月岚在手,他才如此嚣张。 “做人如果不卑鄙一点,如何能站到本尊如今的地步?青墨啊,为父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看着他们就这样死,第二是在他们临死之前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救回来。” 横竖都是死,仿佛苏钲已经笃定苏青墨会输一样。 苏青墨活了两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煎熬。她浑身发抖几乎站都站不稳,却仍旧紧咬牙关,狠道:“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永远这样运筹帷幄,否则,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哈,这话,还是等你赢了再说了。”苏钲冷笑,一抬手,莫名的阴气蔓延,在弹开众人的瞬间,一道阴绿色的光球出现,将他与苏青墨笼罩在其中。 “这第一关,叫做朋友。如此一来,赌注就是……” 他说着,身后的李继早已很“贴心”地将莫胤推了出来。 霎时,一个古怪的阵法图样出现在他脚下,随着那阴绿色的光芒溢出,站在内里的莫胤一脸惨白,只觉得汩汩阴气正汇聚进入四肢百骸。 “以前在苏府的时候,你经常陪本尊下棋。那时你年纪小,对棋盘的掌控却比很多老者还要厉害。本尊输了很多次,心里很不服气,所以这第一关,咱们就来下棋吧。” 第981章 第一关,你的朋友 苏钲说完,大掌一挥就见一个棋盘出现在二人中央。 虽说看模样只是虚拟,但苏青墨还是诧异对方的功力已经到达如此变态的地步。 一边防备着苏钲,苏青墨还要惦记着莫胤,在扫了一眼棋盘后,她道:“是不是只要我赢,就可以放了他。” “那是自然。”苏钲说的平静,一手执起黑子,“本尊让你,白子先下。” 苏青墨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执白子,小心翼翼地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黑白子遍布在棋盘上,四周静谧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方的棋子上。 苏青墨手中吃掉的黑子明显要多与苏钲手中的白子,如果照这样的局面下去,苏青墨必然是赢的。 可作为一个无比想要折磨对方的人来说,苏钲却一点也不惊慌,随着又一子落下,苏青墨紧接下手,吃掉大半黑子。 谁料她纤细的手指刚刚拿起一颗黑子,忽然就听一道痛呼声传来。 苏青墨被惊得险些将棋子扔下,回头就见站在阵法中的莫胤突然跪倒在地,汩汩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血迹越多,那阵法的颜色越鲜艳。 “你!”她当即怒视苏钲。 哪知苏钲却轻蔑一笑:“啊,本尊忘了说明,这棋盘上可是有点数的。十七之十四,三之十七,三之三,单关,还有等等,那些交叉点全都跟阵法相连,只要你取了上面的棋子,那个小子就会被受阴气攻击。” 苏钲说的轻巧,可苏青墨却手抖得厉害。 她适才明明还在骂叶茹贞愚蠢,眼下看来,自己不也是一样? 苏钲根本就不想跟她下棋,他要的,只是让她亲手在这棋盘上操控对莫胤的攻击,然后一点一点将他折磨至死! 颤抖的手无法落子,也无法取子。苏青墨眉目低垂,很想就这样冲上去将苏青墨活生生掐死。 然苏钲却像是看到了她的异样,唇角一勾:“如果放弃,他是必死无疑,但如果争取,他兴许还能活命。” “这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苏钲道,“不取,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你一旦输了这盘棋,他自然就会死。可若是取了,他就会受到阴气攻击,但如果最后你赢了,还是能救出来一个人的。” “虽然,可能会是个废人。” 苏青墨一拳砸在地上:“若救出来是个废人,我倒宁愿他现在就死!” “啧啧,看着一个活人在面前死掉,青墨,你这心思可比为父要狠毒多了。” 苏钲言语间极尽嘲讽,显然,是想把苏青墨逼入绝境。 她瞪着那张丑陋的嘴脸,良久,却是深吸口气,垂目,一一取出棋子。 苏钲眼中晶亮一闪,万万没想到苏青墨会做此选择。不过在他看来哪一种选择最后结果都一样,也不过只是时间先后的差别罢了。 就在苏钲含笑准备再度落子的时候,苏青墨空着的手却突然一动。 “你!” 苏钲怒目而视,就见无视银针从她手中飞出,紧紧戳在了那些交叉点上。她一掌拍下,手中血涌,可面色却很平静。 “既然你说这棋盘跟阵法是连接的,那你便是利用下子的时候将阴气过渡进去的吧?”苏青墨冷笑,“这些银针往日是用来救人的,今日自然也一样。我现如今已是圣女身份,这银针上面的灵力你若想对付,还得颇费一番功夫吧?” “贱人,你竟敢……”苏钲怒声而出,就欲掀翻棋盘。 苏青墨快一步将棋盘稳住:“兵不厌诈,这还是你交给我的。而愿赌服输,也是我从小听你讲的唯一一个正确的道理。” 适才若不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她恐怕也想不到这一层。 也是苏钲逼得急了,她才想起对方每次下棋,手都会在棋盘上停留很久。 苏青墨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便用灌注了灵力的银针堵住那些连接的点,也算是老天垂爱,才让她重新占得先机。 苏钲眼微眯,在苏青墨一番嘲讽下竟破天荒的没有发怒。 他缓缓坐下,重新执子下棋:“青墨,你会后悔刚才的做法的。” “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后悔呢?” 接下来的战局基本没有悬念,一炷香后,苏青墨胜出,莫胤周身的阵法消除。 容骁等人很快将人给拖了回来,可看着远处还在被囚禁的月岚跟月云升,他眉头紧皱,仍旧觉得不安。 以苏钲睚眦必报的本性,这一场苏青墨给他吃了瘪,下一场他必定会增加难度。 他要的只是这些人挣扎的死去,而绝非给他们一个机会。 幸好早在他们一行决定前往擎南的时候,为了防止情况生变,他已经知会了莫麟,让他派了亲信之人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将月晓偷偷从皓月带出送到圣族。 只要孩子安全,其他的,他们总有办法一一解决。 “适才本尊说,第二关叫做亲人。可本尊觉得你似乎并不是很重视这场游戏,所以第二关,我们不如就叫爱人吧。” 就在容骁沉思的时候,忽然就听苏钲再度开口。 对方脸上的笑容太过阴邪,那般狡黠的模样让人更为不安。 而这时就见他双手合十,“啪啪”两声响起,宛若信号,又似炫耀。 四周静的几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而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一袭白衫的范庭川缓缓从苏钲后方走出。 清丽脱俗,面目沉静。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出现,这样的范庭川只会让人想起曾经那翩翩公子的温暖岁月。 可如今,他的手里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孩子。 月晓。 不止是苏青墨跟容骁,连带着身后所有人都傻了。他们以为孩子已经被安全送走,所以才了无牵挂地站在了这里。 可谁料,老天还是玩弄了他们。 那个被所有人都恨不能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此刻正躺在范庭川怀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第982章 第二关,你的孩子 “苏钲,我杀了你!” 苏青墨调动起周身杀气,灌注了层层灵力,红光乍现。 漫天的愤怒中,凤凰图的力量隐隐出现,而站在她对面的苏钲却一脸平静,少顷,既然笑了。 “青墨,本尊一直都说,做人一定要冷静,因为冲动时候做出来的选择,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先不说以你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打过本尊,就算能打过,你当本尊身后这些家伙都是吃素的?你的儿子,只有一条命,可能杀他的人,却有很多。” 不得不说,苏钲当真是握准了苏青墨的软肋。她恨不能现在就将面前的人撕碎,可因为这一番提醒,却不能轻举妄动。 那个躺在范庭川怀里的孩子是她的命,虽然她觉得范庭川或许不会真的做什么,可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等着他们一个个走向黄泉。 “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毕竟是本尊的外孙,本尊怎么忍心害他呢?不过就是觉得孩子太吵了,所以便喂了点药让他睡着,这样也方便你行事不是吗?” 苏青墨缓缓散去周身杀气,冷冷注视面前的人:“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这个,你应该感谢擎南二殿下了。如果不是他早就派人埋伏在了皓月,本尊还不会知道这么好的消息,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苏钲明显的挑拨离间在苏青墨听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她只是扫了眼身后已经脸色惨白的况南,回眸就道:“叶萧吗?” “公主殿下到现在还能记着我,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回答苏青墨的,是一道充满了狠意的油腻腻的声音。 叶萧一身黑衣缓缓走出,显然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隐藏在苏钲那批人手中看他们的笑话。 此刻他一脸得意站在苏钲身边,宛若一条狗,却偏生还带着自己的傲气:“不过可惜,咱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总是要了结的,所以……”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愿意听像你这种叛徒讲话。”没等叶萧说完,苏青墨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叶萧一愣,少顷便沉了脸色。可惜他的愤怒还没发出,一边的苏钲倒是饶有兴趣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苏青墨此刻一颗心挂在儿子身上,一点也不想跟他们再说下去。 然而拖延时间就意味着可能有机会,她不动声色双手后背冲身后人做了个手势,自己则淡淡道:“为什么要惊讶,早在齐宣我就已经看清楚他的嘴脸,他这种人,谁给了好处就跟谁走,不是很正常?” 无视叶萧铁青的脸,她继续道:“起先,他身为南帝的人,背地里却跟况南联系,就是因为况南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对方会置我于死地。” “可后来等我到了擎南,况南一直对我亲睐有佳,不仅没有过分针对我,甚至还总是放水,任由我一点点摸清整个擎南的状况。” “叶萧一早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在况南尚未察觉的时候,私底下与你联系,投靠了你。所以你才能有机会找上叶茹贞,策反他,并且在最后带走我儿子,我说的对吗?” 尽管事态紧张,尽管心有所系,但苏青墨的大脑却没有一刻停止运转。 因为她知道,如果连自己都冷静不了,她的儿子才是真的没救了。 虽然早前只知道有人在皓月捣鬼,但苏青墨当初也只是把目标放在南帝身上。 直到后来见过了况南,明明不懂这个男人,却能发现对方心思缜密,手段超绝的一面。 所以她才觉得,或许当初那个在皓月动手的人有可能是况南,对方显然只是想将她逼来擎南,但恐怕连他都没有想到,帮忙做这些事的叶萧,竟然有一天会背叛自己。 毕竟,当初逼得纪若鱼嫁给肖瑾尘这件事上,苏钲绝对是脱不了关系的。 可仇恨总能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在一心想着要杀死最恨的那个人的时候就会忘了,其实帮你的,也曾经是你的仇人。 苏青墨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身后的容骁此刻已经慢慢走到了两方队伍的边缘。 苏钲一双眼睛全都锁在自己身上,是以他并未察觉,那一缕从容骁手中溢出的粉红色光芒。 少顷,忽听一声巨响。容骁手中光线飞出,直逼苏钲后背。 苏青墨见状运起灵力,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击苏钲面门。 两方夹击,形势逼人,苏钲却不急不缓,运出阴气护体,身形一闪,避开的同时挥出两道攻击。 这方已经打了起来,其余人也加紧动作。 眼看局面即将乱成一团的时候,忽然就见一股奇异的绿光从四面发出,像是一个大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苏青墨跟容骁正在与苏钲动手无暇顾及,在场其余人全是凡身无力抵抗,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哀嚎声便响彻整个会场中央。 而苏青墨与容骁也停了手,堪堪撤退,就见苏钲笑得阴险。 “就凭你们,也想趁乱打劫?愚蠢!废物!” 他说得狠毒,转身便闪到了范庭川身边。 不顾范庭川欲要闪躲的态度,他一掌拍上对方后心,趁着范庭川身形不稳之际一把抓过孩子,宽厚的手掌紧紧扣住月晓的喉咙,就这样当空提起,悬在了半空。 “苏青墨,是你逼本尊的,本尊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后悔!” “不……不要……不要!”苏青墨与容骁齐齐吼着,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 二人周身的灵力在此刻尽数爆发而出,红光漫天,当即将那绿色的光芒冲散。 凤凰图的力量隐隐出现在苏青墨四肢百骸,她周身金光泛出,只想拉着苏钲同归于尽。 而苏钲眼见他们着急的模样却是冷酷一笑,手指用力,几乎下一刻就能将孩子的头给拧下来。 电石火光间,无数人在喊,无数人冲了过去,越发凌乱的场景下,忽然多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冲破整个圈子的同时,也将众人击飞。而好巧不巧的是那股力量竟然在最后与苏青墨身体的灵力慢慢融合,直到,红光占据了天地之间。 “尊上这么厉害的人,若亲手杀一个孩子,怕是会被天下人笑话的吧?” 一道声音响起,宛若空谷绝音,让人诧异,更叫人,害怕。 第983章 两个女人,两个女儿 随着声音的出现,红光逐渐退去,在场众人仍旧分为两部分,彼此对立。 苏钲对于来人的出现相当诧异,对方身上的圣女之力竟然在适才与苏青墨一起抵挡住了自己的阴气,想必能力非凡。 可苏青墨手里到底有多少牌他是清楚的,他怎么不知其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角色? 烟气逐渐散去,来人站在正中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顾暖?”叶萧率先发声,眉头紧锁,“你来这儿做什么?” 顾暖张了张嘴,少顷却是自嘲一笑。重新将视线放回苏钲的身上,她看着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良久才道:“以尊上的能力,要谁生要谁死不过一念之间,可月晓只是个半大孩子,他连一点抵抗您的能力都没有,若就这样被您杀了,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吧?” 还从来没人在苏钲面前说过这种话,他诧异一笑:“说三道四?小姑娘,你觉得本尊会在乎这些吗?” 顾暖眸色一沉:“尊上的确是不在乎,但那流言蜚语若听多了,怕也是会觉得烦躁吧?” “所以呢?” “所以,与其尊上动手,不如让我来试试?” 原以为她是跟苏青墨一伙儿的,却不料最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苏钲诧异之间就听叶萧大笑起来,他熟络地上前拍了拍顾暖的肩膀,无视顾暖不自在的眼神,只道:“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我还以为你跟苏青墨……” 欲言又止,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顾暖没有回答,依旧一瞬不瞬盯着苏钲。 一旁的苏青墨几人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管月晓落在谁手里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情况,可眼下这种局面,她却压根不能轻举妄动。 “本尊要如何相信呢?”良久,苏钲冷道,“毕竟你刚才可是向着他们的。” “我并非向着苏青墨,而是替尊上考虑。至于理由适才我已经说过了,尊上如果不相信可以问问叶萧,虽然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但也有自己想坚持的事。” 苏钲并非不知道顾暖的存在,也曾经听说了她与苏青墨之间的过节。 可是不知为何,对对方身上的力量他还是心有余悸,是以垂头想了想,在重新将月晓交给范庭川后才道:“既然如此,就证明看看吧。” “如何证明?”顾暖心头一跳。 苏钲没有理她,而是看向她身后虎视眈眈的苏青墨等人。 那一张张焦急又无奈的嘴脸是他最为欣赏的。 “都说是游戏了,你们这班急不可耐,真是扫兴。青墨啊,你儿子现在在本尊手里,你若想救他回去,不如就老老实实继续刚才的游戏吧?” 苏钲玩心再起,显然是想折磨众人。 苏青墨的嘴唇已经咬出血,她握紧拳头,狠道:“下棋吗?” “呵,若一直下棋,未免太过无趣,不如来点新鲜的好了。” 他说着,手指一点顾暖:“你与她一起,抢个头彩吧。” 苏钲话音落下,就见身后的李继突然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的高台。 他手脚麻利地将杂乱的场地打扫干净,随即在高台的桌子上摆放了三个酒杯,接着就见苏钲扔过去一个白色的瓷瓶,而他又将里面青绿色的液体倒了进去。 “总共三杯,你与这小姑娘一起,谁先喝完算谁赢,当然如果是她赢了,那你儿子的性命……” “慢着。”容骁突然出声,冷着脸上前,“那杯子里是什么东西?” 苏钲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美酒佳酿,也许是穿肠毒药,本尊也是随便挑的,看你们运气如何了。” “这不公平!”容骁怒道。 “公平?”苏钲突然大笑,“平南王,你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吗,跟本尊要公平,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以苏钲的性子,那杯子里是穿肠毒药的可能性最大。但对方最近一直都想生擒苏青墨的态度又预示着这一局可能会有转机,是以倒也不能说全无希望。 关键就在于顾暖,她冷漠的态度显然是想置苏青墨于死地的,如果她不管不顾率先喝下…… 容骁此刻考虑的也在苏青墨考虑之中,想至此她眸色一沉,转身就向着那高台飞奔而去。 顾暖见状不甘落后,虽然她本身并无半点武功,但苏钲显然有心放水,就见在叶萧的帮助下,她也飞身而上,很快挡在了苏青墨面前。 苏青墨此刻一颗心悬在自己儿子身上,见势眉眼一凛:“闪开!” 顾暖不让,却忽然一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苏青墨早知她对自己的怨恨,眼下却无心跟她继续斗嘴:“你若还有一丁点的良心,就不要跟我争,毕竟说不定就算你赢了,也无福消受。” 顾暖笑容更甚:“可是能看到你痛苦啊,苏青墨,你当真是已经失了理智吗?我因为对你的怨恨已经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觉得我还怕什么?” 苏青墨无言以对,蓦地,突然垂首。 “我承认是我欠了你,之后你想怎么让我还都可以。只是现在,我求你,让开,让我去救我的儿子!” 苏青墨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不求天,不求地,不求人,此时此刻,却因为自己的儿子,去恳求自己的敌人。 而这个敌人,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顾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一点不为所动,只放声大笑。 “好啊,既然要求我,不是应该做出点态度来吗?”她说着,目光下移,“那么就跪下来吧,跪下来求我,苏青墨。” “顾暖,你不要欺人太甚!”苏青墨说着,当即抽出了贴身的短刀。 顾暖见状,不退反进:“你不会动手的,你答应过我哥哥要照顾我一辈子,你若是现在对我动了手,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他?” 苏青墨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明明可以一刀捅过去,明明可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她下不了手。 不仅仅是因为顾念,更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她的妹妹。 第984章 跪下来,求我啊 苏青墨尽管知道很多事都是天命难违,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跟容骁,顾暖是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很少会将旁人的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只是顾暖,她的身份,她的遭遇,她的一切,都跟自己有着莫名的关系。 顾暖看着苏青墨越握越紧的手,见她始终没有挥刀而出,眸中异色更浓。 再度往前一步,她笑颜如花地看着她:“你下不了手,又想让我退出,就只能跪下来求我。苏青墨,月晓是你的儿子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救他吗,那你为什么不肯下跪呢?” 无形的话却变成了有形的刀,苏青墨心口被戳得生疼,瞪着顾暖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湿润。 少顷,她后退一步。随着“当啷”一声短刀落地,她一掀裙摆,弯了膝盖,缓缓跪倒在地。 “我……求你。”她说着,紧闭双目。 何其高傲的苏青墨,在生死关头都不曾这样狼狈过。她一直都有办法,一直都运筹帷幄,一直都相信只要靠自己,一切都有解决的一天。 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天,她没了把握,失了信心,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儿子作为赌注。 苏钲在那头看的已经乐开了花,心里对顾暖的好感更上一层。 而容骁这时早已是怒火中烧,若非不是况琴等人将他拦住,只怕他现在就会冲过去,将顾暖碎尸万段。 “很好,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顾暖仍旧言语嘲讽着苏青墨,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掌拍了拍苏青墨的脸,态度居高临下,仿佛很是得意。 苏青墨在那冰凉触感的刺激下一颗心拧成一团,她真得很怕自己坚持不住会这样讲所有人撕碎,可两败俱伤的结果却从来不是自己想要的。 “现在,可以了吗?”她深吸口气问道。 顾暖笑着移开了身子:“可以了,你去吧,我不会再跟你争抢。” 眼见她真的说话算话,苏青墨诧异之下急忙起身,盯了顾暖好一会儿,却只觉得十分古怪。 然而来不及去思考,她抬步就冲那高台跑了过去。 殊不知,就在她飞奔过去的同时,顾暖也身子一闪拾起她刚刚丢下的短刀,在使了个眼色给叶萧后,二人合力,就这样向着她空下来的后背刺去。 “青墨!” 看到这一幕的容骁放声大喊,苏青墨闻言转身,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那晶亮到刺眼的刀尖。 若是以往,以她的能力并非躲不过。然而此刻她满心都挂在那三个酒杯上,此刻被提醒,想要闪过已是不可能。 苏青墨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划破长空,在顾暖的手中,贴上自己的外衫,“噗嗤”一声,刺进血肉,直达骨头。 剧烈的疼痛袭来,而顾暖尤觉得不够,手腕一转,又将匕首给拔了出来。 强大的惯性之下,苏青墨整个人飞了出去,当重重摔落在地的时候,她口中鲜血喷涌,为这如夜一般静谧的会场,添了一抹亮色。 “可惜啊,还是没能正中心脏。”顾暖面无表情地说着,扔掉匕首,缓步上前。 “不……可以……不可以……” 眼见对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向高台,苏青墨不顾靠近心口的伤处鲜血直流,就趴在地上,努力地,一点一点向着那三个酒杯爬过去。 洁白的衣裙早已灰尘满布,她爬过的地方,血色划出长长一道痕迹。她睁大了双目拼了命地想要去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后一点希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站不起来,为什么爬不过去,为什么……为什么…… 如此无能为力。 容骁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飞身上前。 苏钲见状,手中绿光翻滚,打向他整个人。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容骁被重重打落在地,他却动作不停地冲向那高台,谁料这时就见叶萧与李继同时出现在面前。 纠缠之下,容骁暴怒放出落樱石的力量,在击飞两人之后快速冲向顾暖。 可惜就在他的手快要触上顾暖外衫的时候,一道绿光从旁射出,挡在他们之间的同时,也见那三个酒杯,尽数碎裂。 “好了,到此为止。”苏钲淡淡说着,冷笑,“你们输了。” 气氛冷凝宛若数九寒冬,所有人呆立当场。容骁此刻周身杀气几乎冲破天际,而这时却有另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不……不是这样的……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苏青墨仍旧拼尽全力在地上爬,越来越多的鲜血几乎将她的裙子染成了血色。 天空中莫名下起淅沥的小雨,雨水打湿了她长发,泥泞,肮脏,狼狈至极。 可是她却没有停下,就算视线早已模糊,人却也不忘那三个酒杯。 救命的酒杯。 一直静静站在人群中的范庭川看着这一幕,浑水发抖。他多想冲过去将她抱起,多想跟她说不要担心。 然而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沉睡的孩子,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苏钲他啊,是真的算准了每一个人的软肋。 今日,一切的开始跟结束,都只是为了折磨罢了。 站在高台上的顾暖闻言终于转身,她一脸平静,道:“所以尊上大人,如此算是我赢了吗?” “当然。”苏钲赞赏地说着,“还是你这丫头会玩儿,本尊很喜欢你。要是早知有你这么有本事,适才第一局,怕是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顾暖垂首笑笑,无视周边众人,重新走了回去。 “既然尊上大人已经相信了我,那不知处置这孩子的事,可否交给我来做呢?” “哦?”苏钲好奇挑眉,“你想怎么做?” “抽筋扒皮什么的太简单了,不如就千刀万剐吧?”顾暖说得十分轻巧,回眸看向容骁跟苏青墨,“这孩子不是他们的命根子吗,如果让他们眼睁睁瞧着,想必疼痛应该会翻倍吧?” 苏钲越发感到诧异,于他而言,这种变态的折磨当真是一场完美的盛宴。 他没有说话,只转身示意范庭川将孩子交给顾暖。 然而范庭川的无动于衷,却让他美好的心情有一点不耐。就见他不由分说上前一掌将人拍开,少顷则像扔垃圾一样将月晓扔给了顾暖。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尊上大人了。”这时,却听顾暖突然说道。 第985章 你曾经,有一个女儿 苏钲对顾暖的兴趣越来越大,闻言挑眉:“你问。” 顾暖没有即刻出声,只拢了拢怀里的孩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瞧着她抱孩子的样怎么都不像是准备处置的,苏钲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片刻,冷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苏青墨,也就是月华,是尊上的女儿吧?”顾暖忽然出声,淡淡道。 苏钲不知何故,心里面莫名有点不安:“你问这做什么?” “就是……好奇啊。”顾暖笑说着,“毕竟我与尊上今日才算初次见面,心里还是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的。” 苏钲不耐烦地一挥手:“有什么问题,之后叶萧跟你说明,眼下还是……” “但有些问题总在心里梗着,做起事来都没劲儿呢。”顾暖不怕死地说着,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苏钲哪里还看不出异样,他上下打量了顾暖一眼,冷道:“小丫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当然,我活了这么些年,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明白。” 顾暖说着,却是侧目看向那头的苏青墨:“苏青墨是尊上大人的孩子,您一手将她抚养长大,却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您布下这天下的大局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却又不肯直接赐她一死,这样的手段,可绝不是任何一个父亲能做到的。” “虽然我早知成大事者一定要心狠手辣,但如尊上这般连人性都泯灭了的,还是不多见呐……” “顾暖,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眼见苏钲周身已经运起引起,叶萧惊得当即喝道。 可惜往昔乖巧顺从的顾暖此刻却不为所动,随着苏钲周身阴气溢出,她周身也逐渐泛起了红光。 圣女温暖的力量少顷逐渐席卷全身,尽管力量微弱,但却还是让苏钲眼睛一亮。 “这是……” “圣女之力。”顾暖平静道,“尊上大人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身上会有圣女的力量吧?” 苏钲眼微眯,心头不安更浓。 “关于这一点,怕是要说来话长了。曾经有一个孩子,刚刚生下就没了气息,她的父亲以为她死了,不愿让她母亲伤心,于是吩咐手下将她扔到了荒郊野外。” “可惜,那个孩子命不该绝,就在她父亲手下离开没多久后,奇迹般地重新有了呼吸,之后更是被一个好心的男人捡走,从此远离城中,在边郊小镇生活。” “那个孩子从小身子不好,总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力量。所有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八岁,可后来却机缘巧合遇到了跟她一母同胞的姐姐,由于对方间接的帮助,她服下了五色灵花,身体好转,那股力量也就此被压下。” “可惜,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那个孩子养父的儿子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姐,不惜前往另一个国家寻找,最后却命丧黄泉。然后,姐姐‘死’了,这个孩子一直跟着她的姐夫,她对自己的姐夫心生爱慕,但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就算是长着相似的脸,就算有着相似的眼睛,最后还是得不到。” “五年后,姐姐重新出现,她才知道那些曾经对自己好的人,不过就是在可怜自己。哥哥没了,爱人没了,她孑然一身,独自离开,却被人带走,告知了身世,并开启了身上的力量。” “然后呢,她就变成了一颗棋子,任由旁人操控,一心想着要让那些轻视自己,侮辱自己的人统统消失。” “一开始她的确是这么做的,也曾经险些将那些人逼死。可后来时间久了,她就总是会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明明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明明这命运,是老天注定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怪在旁人身上呢?” “再后来,她重新遇到了自己的姐姐。虽然每天总是互相斗嘴,可她却第一次觉得不那么寂寞了。每每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跟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虽然彼此讨厌,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跟随着对方。”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害怕受伤,害怕失去,更怕最后会重新变成一个人,看尽这天下世态炎凉,却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尊上大人啊,人心况且如此,一点小事就能让人改变初衷。并不是因为不坚定,而是因为那初衷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所以,事到如今,你还要选择这样做下去吗?尊上大人……或者说,父亲大人?” 顾暖一字一句,将这十几年来的痛苦跟落寞一一告知。不是为了诉苦,只是想知道,那个造成今日一切局面的男人,到底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后悔,一点点的内疚。 然而苏钲却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唯独那眸色更沉了几分,看着顾暖的视线,也没了适才的欣赏,只有阴冷,还有些许不耐。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良久,他忽而冷笑,“难难怪你身上会有圣女之力。” 说着,他转向一旁早已经目瞪口呆的叶茹贞:“你还真是给本尊生了两个好孩子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闻言,叶茹贞诧异回眸。 苏钲轻蔑一笑:“当年你怀着的是一对双胞胎,可惜老大出来,老二却因为时间太晚没气了。本尊以为她死了就派人给扔了,谁知道竟然有朝一日还能站在本尊面前,还这样……有能力。” 这绝对不是苏钲的赞赏,叶茹贞清楚,顾暖更是清楚。 她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望着苏钲,道:“所以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今日的结果,您……” “本尊会亲手掐死你。”冷漠开口,苏钲面无表情,“如此一来,你就不会出现,也不敢站在这里浪费本尊的时间了!” 苏钲说完,周身阴气大涨。顾暖见状,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索性她身后还有况琴等人接应,她在急忙将孩子扔过去以后,察觉到背后那股阴毒力量的侵入,急忙调动起周身灵力想要抗衡。 可惜这时,凭空出现的一把长剑却刺穿了她的身子。当看着剑身从自己腹部刺出的时候,顾暖诧异抬眸,就见叶萧正站在面前,手中握着的长剑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第986章 况南的后招 “你……”怔怔看着鲜血滴滴掉落,顾暖双目圆瞪,一脸的不可置信。 然而相比她的震惊,叶萧却是一脸愤恨。 他几乎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能握紧长剑。他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恼火,这样想着,手中不由用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就为了那该死的身世,为了一个苏青墨?” 顾暖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可却只见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叶萧愤怒之际还想要继续加深长剑刺过去的力道,谁料这时就见况琴与莫麟二人合力冲了过来。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在将他制住以后,将顾暖给拉了回来。 两个队伍,两方人马,此刻全都站准了队伍。 除了仍旧被苏钲扣押的月云升跟月岚以外,苏青墨等人总算聚集在了一起,暂时解了大半的后顾之忧。 苏青墨在服下了况琴专门调配的伤药后,伤口总算止住了血。 但身体原本的不适加上眼下的伤,情况一点也不好。 眼看着苏钲暴怒之下已经要对月云升跟月岚开刀,她心里着急,强忍不适站起身。 “苏钲,咱们之间的恩怨咱们自己解决,不要牵扯到旁人。你要的是我,只要你答应放了他们,我……” “苏青墨,事到如今本尊还会再相信你说的话吗?”苏钲怒喝一声,周身阴气四起。 那些聚集了天地之间所有阴暗气息的力量逐渐喷发而出,随着苏钲一声怒吼,平地风起,几乎吹得人站不住。 眼见说服不行,苏青墨便知这是一场硬仗,她正待重新调动起周身力量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苏青墨侧目,却见况南站在身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 “滚开,你不配碰她!”容骁一眼瞥见,当即冷道。 况南并未在他的威慑下放手,只低垂着头,道:“之前一切是我不对,不过……我并没有恶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苏青墨淡淡说着,推开了他的手。 况南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掌,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少顷他深吸口气,重新抬头:“这一局,不必你再费心了。” “你什么意……” “思”字尚未出口,忽然一声巨响,响彻周围。 苏青墨一行大惊,原以为是苏钲爆发,却在目光落下后,倍感惊讶。 就见不远处的宫门口突然升起一股黑烟,巨大的身影在烟雾中行走,每动一下,地面便会跟着颤动。 众目睽睽之下,一股莫名的力量出现在周围。 那般强大的戾气比之苏钲身上的还要让人感到不适,而这时,却见况南松了口气,仿若感叹般道:“总算赶上了。” 苏青墨来不及询问对方意图,就见前方烟雾逐渐散开。 两个犹如巨人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面目狰狞,杀气冲天。 非人的模样叫人完全摸不清来者是谁,但苏青墨与容骁却一眼瞥见了藏在巨人身影后的那个白发影子,当即心跳加速。 “哈死老头子,这会儿就让我来陪你玩玩儿!” 楼澈戏谑的声音响起,少顷他身形一闪,突然不见了踪影。 天地之间忽然多出了一道低沉的呢喃声,像是咒语一般,在这道声音的催动下,那两个巨人被激怒,怒嚎一声,冲向了苏钲。 “轰隆”、“轰隆”的响声不断,强大的戾气漫天。 一道紫色的烟气从他们身上发出,苏钲见状急忙挥出自己的阴气阻挡。 “废物,本尊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他怒声冲着身后几人。 李继见状急忙指挥身后随从上前抵挡,即便这些人全都经过苏钲阴气的培养早就不是常人,可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仍旧显得那般渺小。 不过一挥手的功夫,无数身子被折成两截,血色漫天,混在那雨水中,几乎成了血雨。 这时,就见那两个巨大的身影猛地停住,他们贪婪地盯着苏钲一行,忽然道:“吃的……要吃的……要吃的……” 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话语,完全听不明白意思,苏青墨却为之一振。 “这是……” 如果没有听错,这便是她在地底城听到的声音! 况盛跟叶沉的声音! 与苏青墨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叶萧,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少顷却是转向况南所在的位置:“你……你利用我!” 况南面无表情看着他,根本不予回答。 事实上,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苏青墨看着两个庞然大物冲向苏钲一行,而苏钲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震惊道。 况南依旧不语,默默看着前方战况。这时就见一缕金光出现在他们面前,楼澈的身影缓缓出现,他落在地上,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养出来的怪物,为了今天所用。”他说着,看向况南,“我说的没错吧,二皇子?” 况南瞥了他一眼,少顷又转了回去。 “公主殿下,你不是一直都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吗?这就是答案。” 他说着,深吸口气:“当时擎南大乱,你们留下一堆烂摊子走人。我与父皇想尽办法却无力安置这些人,最后只能将他们放入地底城中。” “可他们毕竟不是常人,若一直这样活着,自己痛苦,我瞧着也不会心安。那个时候我恰好奉命查抄叶府,结果在叶家发现了叶宇当年留下的禁书。而在那本禁书的最后,记载了叶家多年来,从未使用过的一个复杂的蛊术。” “是什么?”苏青墨急道。 “以活人之身,活人骨血来养蛊的方法……被称其为,绝命蛊。” 将活人作为毒虫一样进行养蛊,绝命蛊的培养方法早已经背弃了伦理道德。 叶家虽然多年来做了不少坏事,但对这种阴毒至极的养蛊方法,还是深恶痛绝的。因此才会被记载在禁书中,因此才这么多年都无人使用。 苏青墨并非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她目瞪口呆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况南,挣扎良久,才道:“你……疯了吗?” 第987章 毁掉苏钲的臂膀 况南淡定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触动,他看着苏青墨,忽然一笑。 “我一直都跟你说,聪明的人从来不会顺从天意,可还有一句,我忘了告诉你。” “正是因为不会顺从天意,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破解之法。” “罪孽,我来背负,责任,我来承担,你们的路,我来铺平。” 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此刻无比专注认真,尽管他在笑,可苏青墨却望到了他眼里的落寞。 “你不必……不必如此的啊……”苏青墨哽咽道,“你可知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但公主殿下,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是无法双赢的。他们本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被选择成为那光明前路上的垫脚石。取他们性命的人是我,所以该受到惩罚的人也是我。” 苏青墨怔怔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忽见人群中有一人走出,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况南脸上一拳。 况南当即被打得嘴角出血,他却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擦了唇边血迹,看向来人。 “三弟啊,我原以为你知道以后,会直接杀了我呢……” “你这个!疯子!傻子!”况琴一路都强忍着怒火,此刻却眼中含泪,提着自己二哥的衣领,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长的时间,他一个人忍受着误解跟孤独,一边在苏钲眼皮子底下布局,一边将自己所有的美好都抛弃。 只为了他们,为了今天,为了赢。 南帝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时间百感交集。楼澈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悄无声息靠过去,仿佛感叹般道:“这天下,终究还是这些年轻人的啊……” “谁说不是呢……”南帝喃喃道,“你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的?” 楼澈闻言挑眉:“他比你这个老子要聪明,知道用什么方法引我过去。” 还是在前一夜带阿婉回去的时候,况南虽然全程都是在跟容骁对话,但眼睛的余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楼澈。 楼澈毕竟这么大岁数,若是不清楚这眼神的含义,可当真是白活了。 原本他压根也没放在心上,是后来回了房间看到了况南留下的书信,这才决定冒险一试,谁料竟真的被他发现了地底城下的东西。 “他留书上写了什么?”南帝忽然疑道。 楼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有正面回答南帝的话,只看着不远处的青衫男子,微眯了眼睛。 这时再度一声巨响传来,此处的平静被打断,苏青墨他们匆匆回眸,竟然看到李继整个人被况盛一拳打飞,重重撞在了大理石的柱子上。 柱子当即倒塌,连带着后方整座宫殿都开始瓦解。 苏青墨眼睛一亮突然拽住了容骁的袖子,容骁反应过来,与一旁的景清蓝互传了个眼色,一人上前一人垫后,就这样飞奔而去。 他们两人飞身上前,莫麟、况琴还有莫笑三人也互看一点头,快速冲过去挡住了苏钲的视线。 楼澈也反应过来眼下情况,只见他单手作结,口中再度念念有词起来。 咒语声再起,况盛跟叶沉越发暴躁,下手也越狠。 而苏钲此刻调动起了全身的阴气,却因为这两个庞然大物,打起来十分吃力。 是以他也压根没有看到,那边已经将李继围住的容骁和景清蓝,以及二人发出的强大力量。 李继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倒霉,原以为今天终于可以看到苏青墨和容骁的惨状,谁料享乐还没一会儿,就被这半路杀出的两个怪物给破坏了气氛。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两个怪物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连苏钲都觉得头疼,更不要说他了。 不过显然,眼下却有比那两个怪物更值得他操心的事情。 “你们?”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容骁和景清蓝,李继眼微眯。 容骁不语,右手一翻,粉色的落樱石力量逐渐汇聚在手中。景清蓝也毫不示弱,双手作结,很快就见四周场景突变,竟是他凭空造出了阵法,将李继囚禁其中。 “哼,愚蠢的东西。”李继扫了眼四周,在不见刚才的画面后,当即冷笑。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正愚蠢的是你。”容骁说着,右手一挥。 他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尽管李继飞身闪躲,还是被其中的力量波及。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怒道:“容骁,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会赢吗,别做梦了!” 容骁冷冷一笑,右手再挥的同时,又一股落樱石的力道击出。 这一下正中李继全身,他只觉得一股炙热的力量窜进了身体,将四肢百该的阴气逐渐吞噬。 而作为早已经习惯了阴气的他来说,这种折磨,无疑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烤,让他根本无力抵抗。 “啊!!” 痛苦的喊声响起,李继倒在地上不断打滚。暴露在外的皮肤因为阴阳两种气体的撞击早已经开始腐烂,片片掉落在地的腐肉发出阵阵恶臭,他痛苦地抓着挠着,更有鲜血不断涌出。 “不!不!我不会输,不会输的!我是李家唯一的继承人,我还要振兴李氏一族!” 神智开始错乱,李继躺在地上开始胡言乱语。 容骁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副模样,眸色一沉,再度翻手汇聚起落樱石的力量。 “李氏一族早就该亡了,要不是苏钲,你如何能苟活至今?” 他冷笑:“听闻当初李大人虽然行事霸道,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会做有损李家荣誉一事,更不会低头给一个魔鬼当狗。” “李继啊,若是你死去的族人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你猜他们会说什么?” 一把抓住李继的头发,容骁闪烁着粉色灵光的手横放在他头顶。 “本王猜,他们一定会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呢?” 话音落下,灵光碰上那溃烂的皮肤。 谁料这时李继却一把抓住容骁的手,就见他面露邪光,突然冷笑。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给我们李氏一族陪葬!” 第988章 最对不起的人 容骁不由大惊,没想到对方事到如今竟然还有力量能控住自己。 不过对此早有准备,他冲着景清蓝喊了声“动手”,就见原本静谧的空间突然开始晃动,巨大的波动跟各方气息的流通逼得李继不得不松了手。 一声巨响过后,粉红色的光芒逐渐在空气中消散,平地出现了一个大坑,李继仅剩下半截的身子横在正中。 他死死瞪着早已撤离出去的容骁,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咯咯”的声音,可惜到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就此死去。 “你们!你们都该死!” 这时,那头的苏钲显然察觉到自己最中意的一个手下的离开,他发出一声怒吼,强大的力量竟然直接掀翻了况盛跟叶沉两人高大的身躯。 “阿骁,趁现在!” 那边苏青墨扬声大吼,自己也强忍剧痛飞身而上。 尽管知道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李继的离开已经等于卸了苏钲一条胳膊,就算今日打不死这老东西,让他失掉半条命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就在众人齐齐合力准备就此冲上去的时候,苏钲周身的阴气发生了变化。 这时就见他缓缓升至半空,阴绿色的光芒从周身散发而出,逐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网,笼罩在了这天地间。 雨,越下越大,空气越发稀薄,骤降的温度让所有人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在这一刻,惊人的一幕却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身白衣的范庭川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牵引,在也升至半空的同时,整个人呈现出了大字型。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鲜艳的血花逐渐绽放在洁白衣襟上的时候,一道阴绿色的光芒突然从他头顶贯穿而入,随着他痛苦的叫喊声,苏钲布下的那张气网越来越大,力量也越来越强。 “糟糕,失算了!” 楼澈率先察觉到不对,不等众人回神,他已经飞身上前挡在所有人面前,两手合十,利用自身的灵气渐渐做出抵挡。 可惜以他一人之力想要抗衡苏钲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不太可能,虽然苏青墨与容骁等人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前支援,但没等几人的力量融合,就听苏钲怒喝一声,大网压下,所有人在如此强大力量的撞击下,几乎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重重摔落在地,众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场面好不狼狈。 空气中仿若有了一丝的宁静,所有人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恶魔。 震惊,疑惑,懊悔,还有一丝的惧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相比其他人莫名的情绪,苏青墨的眼睛却锁在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范庭川身上。 明明他们已经杀了李继,极阴载体被毁,苏钲的力量应当被削弱了一般才对。 可为什么不仅没见他有任何挫败的情绪,反倒力量更上升了一层? 尤其……是在那阴绿色的光芒碰上范庭川的那一刻…… “你们这些蠢货,以为本尊会把极阴、极阳载体放在你们眼前给你们机会下手吗?” 苏钲面带嘲色,一脸地不以为意:“苏青墨,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范庭川会临阵倒戈背叛你们,选择跟随本尊,而不是你们?” 苏青墨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望着苏钲,几乎忘了回答。 苏钲越发欣赏她眼下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浓:“那是因为,如果离开了本尊,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活命,他只有选择跟随本尊。虽然他一直以来的做法让本尊很不满,可……谁让他是本尊的极阴载体呢,单凭这一点,本尊也不能太亏待了他。” 如遭雷击,苏钲此刻的话回荡在苏青墨耳朵里,连绵不绝。 豆大的泪珠忽然从眼中落下,她不顾一身的伤就这样踉跄着爬起来,一点点靠近,步履蹒跚。 “你……你说谎……” “说谎?哼,本尊前半生是说了很多谎,可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再骗你吗?” “啊,你是想知道他是如何变为本尊的极阴载体的吧?”苏钲邪笑着开口,这时却见被控制的范庭川身子动了动。 “不……不要说……你……你答应过……”他艰难出声,望着苏钲道。 苏钲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见那道阴绿色的光芒再度绕紧了范庭川的脖子。范庭川当即噤了声,苏钲这才冷道:“本尊答应你的是放她一条生路,可没答应别的。” 说着,他重新看回苏青墨,笑容越发狰狞。 “当年你在容召为对付赵家,曾与叶家那个小子联手,利用矿场一事来给赵家布下死局。” “你只知道当初这件事是范庭川从中帮忙,却不清楚他为了帮你拿到矿场并得到叶家的助力,做出过什么承诺吧?” 回忆起往事,苏青墨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当初虽然也曾奇怪范庭川为何能从叶时手里得到矿场,但后来在知道了叶繁花的情况后也了然。 但为何此刻听苏钲说起,却压根不像是这么回事? “表哥他……他做了什么承诺?” “哈,当时叶家那小子一心想带自己的长姐回家,可奈何他那长姐对范庭川一往情深,说什么都不肯走。刚好你的主意给了他机会可以敲诈范庭川,是以他便要求范庭川服下一味蛊,只要对方照做,他就可以帮你们扳倒赵家。” 苏青墨从未听范庭川说起过这些,此刻闻言,她目不转睛盯着上首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儿。 “是……什么蛊?” “哼,那小子当初不过想下个毒蛊让范庭川吃点苦头,可他毕竟太嫩,没想到本尊早已经让叶沉将蛊给换了。” “醉生梦死啊,叶家每一任家主独有的一味蛊,上一代的给了月云升,这一代的则给了范庭川。” “苏青墨,早在皓月的时候,每当你接触范庭川,他都会如月云升一样咳血不止,但你却因为偏见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在他背叛了你们以后,都以为他是鬼迷了心窍,却不知他只是为了你啊……” “可惜的是叶宇已死,上一代的解药没了,而这一代的解药你亲手交给了你名义上的父皇,所以你的表哥,没得救了。” 第989章 最后,终于没有再错 苏青墨怔怔看着苏钲,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 醉生梦死,多么好听的名字啊,可到头来却还是能致命的毒药。 可悲的是,她跟范庭川在一起那么久,只一味地接受他的付出,却从来没有发现他一直以来承受的痛苦。 她怪他,怨他,恨他,甚至曾经想要杀了他。 但是她而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以范庭川的能力,何以走上现在这条路,甚至成为一个人操控的傀儡! 泪水夺眶而出,苏青墨心痛到不能自已。 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模样,苏钲脸上笑意更浓。他一边缓缓落地,一边继续道:“因为醉生梦死无解,所以范庭川必死无疑。但是阴月阴时阴日出生的他对本尊却是极其有用,单凭这,本尊就可以为他续命。” “五年前你消失在齐宣,范庭川悲痛之余答应为本尊工作。因为本尊告诉他你没死,而这世上只有本尊能找到你的下落。” “为了你,他放弃尊严,为了你,他甘愿成为本尊身边的一条狗。他一切的所作所为只是想本尊在最后能留你一条性命,啧啧,多么伟大的牺牲啊,你们世人就是因为被这些俗事所绊,所以才这么没用!” “青墨啊,一向不是都觉得很愧对他吗,事到如今,你是想看着他死呢,还是想……” 苏钲话没说完,手指一动,捆绑在范庭川身上的绿色光芒更紧。 然而或许是知道苏青墨此刻可能会做出的选择,范庭川噤声不语,就算咬破了嘴,都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苏青墨这时候早已经没了任何想法,看着那被束缚的人,多么让人痛苦啊…… 他本该不是这样的。 苏青墨心有所想,手指微动。正待她欲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双大掌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在将她拉起后,紧紧锁在了怀中。 “你总说世人的感情最是无用,可苏钲,如果没有叶茹贞最初的背叛,你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吧?你最瞧不起的感情偏生是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你跟我们,跟世人,有什么区别?” 容骁冷漠出声,死死扣住苏青墨的肩膀。 他当然知道范庭川的不易,更清楚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但是他想,如果眼下范庭川站在自己的立场,也绝对不会让苏青墨做出任何选择。 苏钲万万没想到容骁竟然会在这时候出声,他眼微眯,周身气压再降几分。 冷冷注视着下面渺小的人儿,少顷,他狂傲一笑。 冷风再起,雨点更大。 “好,好一个平南王,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他说着,空着的一手翻了过来,就见绿色光芒逐渐汇聚成一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本尊就让你看看,本尊跟你们的区别是什么!” 他怒喝一声,手中光亮向前飞出。 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却并非向着众人,就见那绿光划过长空,飞至况盛跟叶沉所在的位置。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平地落下惊雷,那两人身上所压着的气网被冲散。 重获自由的两个人再度起身,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他们嘶吼着就冲向苏钲所在的位置,可苏钲却不闪不躲,只待对方快要接近的时候,手再度一挥。 “不要!” 苏青墨嘶吼出声,只因看到月云升跟月岚两个人被就此拉出,正中况盛两人的血盆大口。 以凡人之躯想要对抗两个怪物根本就是不可能,而眼下苏钲操控的速度,也压根不给他们一丁点可以补救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呆呆看着月云升跟月岚的身体飞了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回响,甚至没有表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成了静默。 而这时,就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旁飞出,在撞偏了月云升跟月岚的位置后,周身散发出红色的灵光,耀眼,却并没有太大的力量。 “吼!” 况盛跟叶沉发出哀嚎,二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溃烂。就在他们吃痛退步的时候,另有一道绿光飞了过来,冲散所有的灵光后,“噗嗤”一声,穿过了适才来人的身体。 就见那人犹如一块破布般摔在地上,“咔嚓”的声音响起,骨头碎裂,鲜血涌出,命不久矣。 是叶茹贞。 在看到月云升有生命危险的那一刻,她释放出自己身体里仅存的力量,牺牲了自己,保护了他们。 说到底,她何其不是一个可怜人呢? “茹儿……茹儿!” 苏钲万万没想到自己击出的阴气会伤到叶茹贞,尽管恨这个女人入骨,他也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他明明还想再折磨她的,他明明还想将她绑在身边的,他明明……明明还是爱她的。 再也顾不得其他,苏钲飞身而去,一把抱起叶茹贞。 看着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殷红的色彩几乎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突然感到害怕,甚至还有惊慌,他浑身颤抖,抑制不住震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为了他!” 叶茹贞咳血不断,面上却露出了笑容。 那表情是只有在看到月云升的时候才能露出的样子,她看着苏钲,却又不像是看着苏钲。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任由自己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着那个心上人。 她爱了这么多年啊,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最后,终于没有继续错下去。 “因为……我爱他啊……” 低哑的声音响起,她的双手无声落地。圆睁的双目中尽是温暖跟甜蜜,那些过往终究成了她最后想起的东西。 她的责任,她的使命,她的爱情,终于全都结束了。 “啊!” 苏钲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他猛地甩开叶茹贞,一脸不可置信地步步后退。 这个女人,最后关头都在惦记着月云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有哪一点不如月云升,为什么到最后她的眼里都没有自己! “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终于释放了积压多年的愤怒,苏钲仰天长啸,袖袍翻飞,力量大增。 第990章 援军前来 苏青墨见状,急忙推搡着容骁,让他与其余人将月云升跟月岚给救回来。 可惜他们脚步刚动,苏钲操控的阴气就已经飞射而来。 力量比之刚才还要强大,所有人当即被掀飞,这时就见苏钲犹如闪电一般冲了过去,手中绿光大盛,直逼那边已经爬不起来的月云升。 “咚!” 巨响再度传来,地面晃动,裂开了口子。 烟硝废墟中,被模糊了的视线看不到那边的情况。苏青墨在容骁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她紧紧攥着受伤的胸口,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她怕了,她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牺牲了。 “你这老怪物,给我去死吧!” 哪知众人的视线还未清明,就听一道厉声响起。 很快又是一道重击声传来,这时一个人影从那烟雾缭绕中飞出,正是苏钲无疑。 不过比起刚才盛怒的模样,此刻的他衣衫破损,周身力量被削弱了很多。 而这时,况盛跟叶沉的庞然身躯再度闪动,“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四周,二人一脸狰狞,冲着苏钲冲了过去。 苏青墨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在那扬起的灰尘消散之后,又有几个人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为首的,竟然是叶时。 而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叶繁花还有月影几人。 叶时手中拿着一串铃铛,“叮铃”的声音响彻不断。 在这铃铛声的指引下,况盛跟叶沉似乎干劲十足,巨大的蛮力时刻攻击着苏钲左右,压根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这是……”容骁见状,眉头微拧。 “叶家的控蛊术。” 回答他的,自然是楼澈。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那边的战场。 “控蛊术?”这时,就见南帝也疑道。 楼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绝命蛊毕竟是叶家祖传的,虽是禁术,但也只有叶家的人才能控制。” 想至此他不禁有点懊恼,如果早点想到这一层,有了叶家两姐弟的帮忙,战况还不至于如此激烈。 也不至于,再增添那几条性命了。 苏青墨这方因为有了叶时跟叶繁花的帮忙,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然而对苏钲来说,这几个人的出现,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么多年,他一直运筹帷幄,将所有人的弱点跟性命都抓在手心里。 眼下这般狼狈是他多少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了,可是单凭范庭川一个人的极阴之力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李继人也没了,事到如今…… “叶萧,你在等着给本尊收尸吗!”蓦地侧目,苏钲一边招架两个怪物的攻击,一边吼道。 叶萧为了自保,全程都是站在旁边。此刻听到苏钲喊起自己的名字,他当即回了神,却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想要的,只是苏青墨那些人的性命。 但这期间,不包括他自己也得陪葬。 更何况早在看到况盛跟叶沉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懊悔,毕竟当初还跟在况南身边的时候,他以为这两个家伙是况南用来对付苏青墨他们的,所以也帮过不少忙。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自认是魔,最后竟然还是被耍了! 不过他很清楚如果苏钲没了,自己也性命难保。 是以很快他便深吸口气冲上前去,却很聪明地保持了些许距离后,从怀中掏出一串铃铛,一边摇晃,口中念念有词。 “糟糕!”容骁一眼瞥见他的举动,正待上前阻止,却被楼澈拉住了胳膊。 回眸疑惑看去,却见楼澈冲自己摇了摇头。 这时就听况盛跟叶沉再度发出两声怒吼,动作倒是稍微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开始攻击苏钲。 “你到底在做什么!”苏钲见状也不由大怒,整个人越发暴躁。 “叶萧,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时,叶繁花忽然出声,冲着那边道。 叶萧动作一顿,很快却又继续起来:“废话少说,别以为这样就能干扰我!” 然而就算他信心十足,但况盛跟叶沉却对他的铃铛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见苏钲几乎被逼到了死角,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整个人都慌了。 “他们是用叶家禁书上的方法炼出来的绝命蛊,除了叶家主家的命令外,不会听任何人的控制。”叶繁花冷道,“不是我看不起你的出身,只是很多时候,主家跟分家还是有区别的。就凭你这种叛徒,以为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话音落下,叶繁花手中的铃铛也发出了响声。 似乎比叶时操控的声音还要通透响亮,宛若一曲幽冥之音,带着死亡的号召,连绵不绝。 叶繁花跟叶时两个铃铛的声音终于汇聚成一曲亡歌,在操控着况盛跟叶沉用尽全力砸下一击的时候,那边的苏钲却突然眼神一凛,少顷,他左手挥动,就见叶萧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动,整个人腾空而起,不由分说,向着苏钲身前挡去。 “不要!” 悬在半空的叶萧怒吼一声,垂着的两手却突然一动。就在他整个人都被拉至苏钲身前的时候,他两手忽然一用力,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轰!” 两道巨响,巨人的重击砸了过去,三人齐齐被打飞,却因为力量有了缓解,苏钲轻巧落地,而叶萧与挡在身前的那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刻,铃铛声停止,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眼前那一幕。 当烟尘散去,落在地面的两个身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飞溅的鲜血早已将地面染红,而躺在叶萧身边的那个人,双目圆瞪,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阿……暖……” 苏青墨跪倒在地,望着那已经没了呼吸的人,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魂儿。 而何止她一人如此,就连容骁跟其余众人都没有想过,最后关头,顾暖竟然会出现在叶萧的身前,为他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哈哈哈哈……你们杀不了我,你们是杀不了我的!” 叶萧放肆的笑声响起,他连滚带爬站起来,一边嘲笑着众人,一边踢开了顾暖。 “咯咯”的声音从顾暖的喉咙里发出,她死死瞪着那个人,就好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 第991章 只能说出对不起 “哈哈哈哈,愚蠢,愚蠢!” 叶萧却仿佛察觉不到那道炙热的目光,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众人道:“就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还想对付我跟尊上!” “天真!愚蠢!咳咳……” 正待他笑得畅快,几乎都笑出了眼泪的时候,自己却猛地咳出一口血。 低低血红溅在了前襟,他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从未有过的刻骨疼痛迫得他跪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就见越来越多的鲜血印了出来,那般触目惊心,令他害怕不已。 “怎么……怎么会……咳……” 又是一口鲜血落地,叶萧呆呆望着自己逐渐变得通透的双手。 就见一道红色的花纹逐渐出现在他的胳膊上,闪烁的红光仿佛在嘲笑真正愚蠢的是他,而好巧不巧的是,在他胳膊花纹出现的同时,顾暖的胳膊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东西。 那种感觉,似乎是天生一对一样。 “情蛊。”这时,叶繁花忽然说道。 叶萧整个人僵住,他猛地抬头怒视过去:“你胡说什么!” 叶繁花却不被他那冷寒目光所慑,只一瞬不瞬盯着那两个花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铃铛。 “那是结了情蛊的人才会出现的东西吧,叶萧,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叶萧浑身不可抑制的发抖,他当然知道,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青墨这时蓦地回过神,她突然想起曾经跟顾暖之间的对话。 视线就此移了过去,少顷,朱唇轻启。 “当时在望渊城,我识破了你们的轨迹,逼得阿暖暴走,因此才使得百屠香伤了她的根本。” “她跟我说是你及时发现了她的不对,却在她命悬一线之际用什么东西救了她。她说自己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只是后来胳膊上偶尔会出现那个东西。” “她曾经问过你这是什么,你却觉得她麻烦,对她冷言冷语。” “叶萧,你,是用情蛊为她续了命吗?” 苏青墨全屏感觉在说,却在话音落下之际,看到叶萧整个人都没了动静。 事实胜于雄辩,即便他没有吭声,这模样,显然是认了。 “世人都以为情蛊只是一方控制另一方感情的凭借,但实际却不然。”叶繁花这时也道,“情蛊类似一种契约,是一方将自己的命与另一方相连结的手段。想必当时你是觉得她还有用,所以才不惜用这种方法去为她续命吧?” “毕竟,只要你将自己的寿命分给了她,她就也能……” “没错,是我做的又能怎样!”叶萧突然出声,表情狰狞,“要不是她太蠢,何以会被百屠香伤到根本!她是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的一颗好棋,我怎么可以轻易地就放弃!” “我给她下了情蛊,用自己的寿命为她续命!只要她活着,凭那个身世,就可以成为对付你的利器!”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愚蠢!她明明已经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竟然……竟然又对你生了感情!” “麻烦,简直是麻烦!既然她不听话,我还留着她干什么!她的出生就注定了自己是一颗棋子,我不过是将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她该死,她……咳咳……” 情急之下的叶萧再度咳出鲜血,眼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落红,他的目光越发惊恐,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愚蠢的是你才对。”而这时,叶繁花再度一语,惊得叶萧重新抬眸。 “你说什么?” “我说,真正愚蠢的是你才对。” 不知是感叹还是嘲讽,叶繁花长长叹了口气。视线侧移落在了已经没有气息的顾暖身上。 可怜的姑娘,临死之际才看清了自己对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又怎会知道,情根一旦有了,便是种下了。再想移除,根本就是不可能。 一如她对范庭川,一如苏青墨对容骁,一如这世上的无数平凡之刃。 生死都是结,端看谁人能懂。 “你只知道情蛊可以为人续命,却没想过情蛊之所以被称为情蛊,便是跟情字有关。” “你说你对纪若鱼情根深种,为了她不惜走上歧途就是想索我们的命。但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却从来没有触摸过自己的内心。” “你一直把顾暖当做棋子,可若只是棋子,又怎会舍弃自己的寿命为她续命?你说这都是为了计划,但如果只是计划,续命的方式还有那么多,你又为何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 “叶萧啊,你怕是永远都没有想过,情蛊之所以能被你种下,是因为你心里有对方。而对方也是因为心里有你,所以才可以接受你的寿命。” “情蛊一旦相连,便是承认了你们两人的感情。可是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对身边的人早就动了心,所以才这般不可理喻地牺牲她来保全自己。” “但是啊,早在你们命运相连的那一刻,你与她,就是一体的了。” “也就是说,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叶繁花平静的声音宛若一曲哀歌,道明真相的同时也宣布了那两人的宿命。 可惜他们谁都不曾想过对方早已在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所以直到死,还是在互相伤害。 可所谓相爱相杀,便也是情蛊最让人无奈的一种方式了。 叶萧怔怔看着叶繁花,良久,终于侧目将视线落在了顾暖的身上。 她的心口一刀,正在自己身上缓缓流血。 她碎裂的骨头,正在自己体内逐渐断开。 她的痛苦跟磨难,正在自己身上慢慢放大。 她的一切,他的一切,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相连,可,只是悲剧。 第一次正眼看她,第一次直面内心,叶萧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问自己后悔吗,当然后悔。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想自己或许还是会照着原有的轨迹行走,照着原有的计划去做。 因为这就是宿命啊,早在最初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相爱相杀,真是让人绝望。 “对……不起……”口中呢喃,叶萧缓缓闭上双眼,靠了过去。 然而至死,都说不出那一句。 我爱你。 第992章 暂时撤退 叶萧缓缓倒下,顾暖身上所受的伤逐渐在他身上体现。 心口处的一刀已经让他去了半条命,更不要说之后遭受的攻击。 几乎等于毁灭。 看着他逐渐闭上的双眼,临走前,手也搭在了一旁顾暖的手上。 可惜斯人已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伤感。 他到死前才看清自己的内心,顾暖却是连死都不知道,自己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又一个威胁除去,众人却一点感觉不到开心。 尤其是苏青墨,视线落在那交缠的两只手上,一颗心搅得疼。 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有了一丝不安,仿佛那一幕画面不久后就会成自己,而她跟容骁,也会成为当中的主人公。 至死,都无法相守。 “没用的东西。” 这时,苏钲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萧与顾暖几乎替他挡住了所有的攻击,是以经过短暂的休息后,他整个人又重新恢复了精神。 为情所困的人们在他眼里不过都是蝼蚁和废物,只见他粗暴地将那两人的尸体一脚踢开。再抬头,目光阴狠,杀气四溢。 “好,好一个苏青墨,你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他冷声说着,两手在身边打开,巨大的阴气逐渐汇聚。 没有多余的话再出来,他怒喝一声发出攻击。 叶家姐弟这时急忙回神,摇晃的铃铛再度操控起况盛跟叶沉。 撞击过后的巨大声响传来两个怪物沉闷的呼叫声,苏钲带着其余手下,穿梭在缝隙中,不断进行攻击。 尽管之前一直都处在被压制的地位,但经过一系列的打击,苏钲内心早已燃起了火焰。 更不要说因为叶茹贞的死,他此刻只想用苏青墨等人血洗当场。 战况升温,战局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虽然有了叶家控蛊术的支持,但绝命蛊养成时间过短,所以在长时间的战斗中,很快显露出弱点。 “咚!” 当况盛的一支胳膊被苏钲粗暴地砍掉之后,苏青墨几人大惊,连忙后退的过程中,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容骁盯着场中道,“有阴阳载体为助力,我们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那要怎么办?”况琴皱眉道。 “我想,还是先撤退吧。”况南忽然出声答道。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射向他。 虽说这个道理谁都清楚,但眼下如果放弃,下次再想要针对苏钲,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要退,合玄大陆那么大,苏钲又那么厉害,他们能退去哪里? 况南无视周边一切目光,只将视线落在一直垂首不语的苏青墨身上。 不顾容骁一脸警惕的样子,他突然上前,沉声道:“你,还信我吗?” 苏青墨侧目,眼中闪过不解。 “毕竟若不是我当初布局太过草率,今日也不会……” “不怪你。”苏青墨声音嘶哑,“苏钲从不相信任何人,你第一次跟他打交道,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那……” “说吧,要我们怎么做?”苏青墨深吸口气,尽管浑身上下疼得快要晕过去,仍旧咬牙坚持道。 她如此回答自然引来了容骁的不满,他正要反驳,却被苏青墨忽然伸出的手握住了胳膊。 冰凉的触感莫名激得他心中一疼,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偏过头,重重叹了口气。 况南瞧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然而眼下并非是伤感的时候,他指着整个会场道:“我需要你们的人分为三方,一方站左,一方站右,最后一方站在正中。” “有什么要求吗?”苏青墨皱眉。 “没有要求,只要身上没有阴气便可。” “然后呢?” “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顺利离开,但如果运气不好……” 况南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在场众人却全都清楚后果。 细想之下,倘若不争取怕是连最后的生机都没有。苏钲眼下已经杀红了眼,如果继续下去,只怕真的要全军覆没。 苏青墨抬头纵观局势,眼下他们一行所在的恰好是最右边,而左边是叶家姐弟还有月影几个人。 至于中间的,是已经重伤不起的月云升跟月岚。 脚步一动,苏青墨二话不说就要走过去。 “华姐姐,让我来吧。”这时,就胤突然走出来,尽管一脸惨白,却是头也不回地冲着那正中的位置跑去。 随着他的离开,在场几人全都有了反应。 景清蓝与景清益向着叶家姐弟的位置走去,而其余人则虽苏青墨一起静站原地。 每个人都想在最危险的关头陪伴自己的爱人,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是最后一眼。 明明是充满希望的选择,此刻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无比哀凉。 苏青墨垂首眼眶发酸,她轻咳一声,再抬头时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范庭川身上。 “表哥他……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容骁握着苏青墨的手一紧,闻言也是看向况南。 况南并非不知道范庭川对苏青墨的意义,此刻却也逃避般地将头低下。沉默良久,才道:“距离太远,倘若通道开启,我们能离开已是不易,更别说……” “轰!” 没等他话说完,前方战场再度传来一声巨响。 况盛巨大的身子被聚集起来的阴气打中命门,仿佛当场被肢解了一样,肉身分离,血如泉涌。 浓郁的恶臭跟蛊毒不断从他烂掉的肉身里飘出来,苏青墨皱眉,心知情况紧急,只能不舍地望了范庭川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胳膊手腕,将血滴在你们脚下的土地里。” 他说着抽出贴身佩剑,在看着鲜血落入土壤的同时,口中忽然念念有词。 “吾之守护,为吾开路。以血为媒,阳关通路!” 不知名的金色光芒突然从脚下射出,巨大的阵法出现在左中右三方脚底,剧烈的强光冲散了上首厚重的阴云,当一股莫名的力量出现,地面发生剧烈晃动,风起,四周景象突然开始变得虚幻。 “南儿!”南帝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就见他整个人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况南正在滴血的胳膊。 第993章 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况南整个人一愣,口中咒语停止。强光依旧,但他们脚下的地面晃动却停息。 “你……你不可……不可以这样!”南帝上气不接下气说着,双目圆瞪。 况南一脸平静看着自己的父皇,最后却奋力将胳膊从对方手中扯出。 “父皇,儿臣自己酿的苦果自然要自己尝。若是连这个机会都失了,那咱们才真的是输了。” “朕不允许你这样做!”南帝却是不听,再一次按住况南流血的伤口怒道。 况南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少顷却是直接侧头看向早已经目瞪口呆的况琴。 “三弟,带父皇走。” “不可以!”南帝再度爆发,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况南身上。 况琴不明所以,只觉得况南这时候做的事可能有生命危险。是以尽管况南态度强烈,他却一动不动,良久才道:“二哥,你到底在……” “你们还想不想走,还想不想打败苏钲了!”见此,况南却也难得的发了脾气。 “这么久了,那个魔头伤害我们这么久了,你们真的想眼睁睁看着他赢,看着他把合玄大陆变成人间地狱吗!” “多少个人啊,多少条人命啊,他手中染了那么多的鲜血,你们觉得还不够吗!” “可就算是这样,朕也不许你用自己的命来为我们开路!”南帝毫不示弱地吼了一声,这一声却惊了众人。 苏青墨虽然不明白,但她也清楚,但凡涉及到鲜血跟契约的,绝对不可能是好事。 看着况南越来越苍白的脸,她心里也不太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况南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怔怔望着苏青墨,第一次想无比真诚地告诉她,自己所有的心事。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有些话一旦张了口,就再也无力回天。 更何况他压根不想再给面前的人一丁点的压力,他知道如果自己出了事,她一定会无比自责。 所以与其给她造成负担,还不如,自己扛着。 “苏青墨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所以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一定要笑着面对。” 说着,况南运起内气,在冲着南帝道了句“抱歉父皇”后,冲散毫无防备的众人,自己则飞身而起,一跃站在了内场的正中央。 他的前方是叶沉高大的身影,再前方是苏钲冲天的怒火。 他却只回眸一笑,那笑容极尽平和,仿若是多年的心愿了结的模样。 “阳关通路,开!” 将流血的双手按在地面,巨大的强光突然笼罩在了当场。 地面重新发生晃动,无数碎石被扬至把半空,景色越发虚幻,无形的力量逐渐形成三个圈子,旋转加大,将苏青墨众人笼罩其中的同时,也逐渐将他们带离开眼前的场地。 唯有况南孤身一人站在外围,他的脚底下出现了一个同其余人不一样的阵法,无数鲜血从他的伤口渗进地面,而他则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化石,就那样耗尽一身精血,为他们开通了一条活路。 “想跑?天真!” 苏钲的声音再度传来,他手中阴绿色的强光再度挥出,轰然巨响过后,叶沉一如刚才的况盛一般,成为了一滩烂肉。 被阴气波及,况南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苏青墨他们已经感觉到整个身子都置身在了另外一处地方,唯有神识还留在原地,看着场中情况,看着苏钲不由分说飞奔而来,冲向正中的月云升还有月岚跟莫胤。 “不!!” 苏青墨撕心裂肺的吼声响起,分离开的神识跟身子似乎有了重回现场的反应。 然而没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忽然一个黑影冲向他们此刻所在的右边方位。 来人二话不说一掌打向她后心,苏青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液落地,激发了阵法更大的力量。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少顷,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 很快,新的光亮出现,苏青墨重重摔落在地,整个人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 四周静谧无声,没有一点紧迫的气氛。她诧异抬眸,却见场景早已发生了变化。 一如最初看到时候的样子,只是空不见一人。 是地底城,在况南的努力下,他们全部被传送离开了皇宫,暂时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青墨。”容骁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苏青墨回眸,就见他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况琴跟莫麟一行,只是此刻还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沉默不语。 刚才最后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苏青墨在容骁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个人。 “你是……那个车夫?” 对方当初带她入宫,后来还在自己离开天牢的时候帮了忙。尽管不太明白这其中关窍,但她想起自己刚才在看到苏钲冲向月云升他们的时候,心神出现波动,传送险些失败。 是这个人的出现帮了她,虽然方法有点暴力,可如果没有那一掌,她怕是唯一一个留在原地的人。 “为什么?”第二个疑问道出,苏青墨往前一步,“为什么帮我们?你到底是谁?” 疑惑越来越多,苏青墨攥着容骁的手也越来越紧。 容骁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此刻见到这个情况,看向那个人的目光也越发警惕。 然而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这家伙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他眉头紧锁,正准备让况琴上前查看的时候,却见楼澈突然上前,一把拨开他们,走了过去。 “喂,小子,人家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楼澈冷声的质问终于引得那人身子一动,对方似乎抬起了头,瞥了楼澈一眼后,又很快低下。 什么话也没说,他转身就身离开。 谁料步子还未动,楼澈已然飞身挡住了去路。在一把抓住对方抽出长剑的胳膊后,他空着的手一抬,打飞了对上戴着的斗笠。 尽管光线不太明亮,尽管视线有点模糊。 但苏青墨与容骁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个人。 第994章 奇怪的少年 “迟青云?” 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望着眼前一脸阴沉的俊秀少年,几乎傻了眼。 楼澈不是说望渊城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出不来吗,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迟青云眼见身份暴露,逃走的念头也打消了。 很是不爽地甩开了被楼澈抓着的胳膊,他冷道:“是我,怎么样?” “啪!” 话音落下,脑袋却被楼澈狠狠打了一巴掌。 迟青云很不服气地瞪过去,视线却在触上楼澈此刻模样的时候微微僵住。 跟随楼澈那么久,他见过他高兴,见过他伤心,见过他生气,见过他得意,却从来没见过他如现在这般,眼中满是痛苦跟自责。 想要耍狠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迟青云被那视线所灼,最后只低下头去。 这时,就见楼澈再度上前,一把提住他的领子:“你疯了吗!你是疯了不成!” “你可知,你可知幽魂离开望渊城的代价!你可知你到这里来要做出什么牺牲!” 迟青云被迫再度与他对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出现异色。 良久,他抬起胳膊缓缓搭在了楼澈的手上。一瞬不瞬望着这个人,明明恨之入骨,此刻却也跟着他变得难过起来。 “我当然知道,幽魂离开望渊城投入现世,七七四十九日后,将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能转世投胎。” 楼澈听着他平静的语气,眼中痛色更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想帮你。”简单的回答,简单的目的。 迟青云见楼澈蓦地松了手,自己则倒退一步,长叹一口气。 楼澈如遭雷击,此生此世都没有流露出如眼下一般的难过情绪。 这个少年是他亲手挑选,又亲手带回。 他教他识字,教他功夫,教他所有的本事跟技巧。 他把他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养着,尽管知道最后的只是为了一个大局,却也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他变得更优秀。 他只想他们能在自己离开以后可以生活的更好,这样就算没有他,望渊城也可以继续运转下去。 可是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除了继承他所有的本事之外,连性格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固执,任性,不管不顾。 所以才会来到这儿,即便冒着自己将会魂飞魄散的代价。 楼澈懊恼地低下头,心中无比后悔。 这时,却有一双手将他整个人的身子掰了过去。 容骁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目光闪烁:“他刚才所说是真的吗?” 楼澈不语。 迟青云却在一旁笑了起来,声音极尽落寞。 “看来他到现在还没有告诉你们啊……”他叹着,望向容骁,“望渊城存在于世,本就是违反常理,所以一旦进入,想要再出来,就得付出代价。” “如我这般的,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魂飞魄散,而他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帮你们,才不得不设计红殊重新塑造了一个肉身。”说着,他突然嘲讽一笑,“可就算有了新的肉身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魂飞魄散,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那你呢,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苏青墨忽然问道。 迟青云脸上的嘲笑一僵,少顷垂目:“适才说过了,我想帮忙。” “望渊城的结界虽然已经不稳固,但想要出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吧?更何况,当初叶萧布下的幻象已经被除,你是如何得知我们的情况的?” 苏青墨问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影子:“是……况南吗?” 迟青云重新抬头,一脸清平:“二皇子若是在,怕是又会称赞你的聪明了。” 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苏青墨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没了后话。 身后的南帝已经开始嚎啕大哭,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却痛苦得像是一个孩子。 而况琴静站在他身边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事到如今都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 人心总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难怪苏钲要嘲笑他们的懦弱跟可悲。 可倘若人人都如他一般活着,又怎么能叫活着呢? “二皇子很早就发现了望渊城的存在,他趁着南帝没有发觉,私自查阅了古书。虽然没有媒介,但是依靠百屠香跟顾暖的血,还是找到了望渊城,并且联系到了我。” “那时候我还在养病,对他的出现除了感到好奇之外,还有一丝厌恶。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一想便猜到了我与楼澈之间的关系。” “是他告诉我楼澈眼下的处境,也察觉到我情绪的异样。他问我愿不愿意过来帮忙,我思前想后便答应了。所以就在你们离开没多久,我在二皇子的帮助下从结界缝隙出来,为他做事。” “二皇子早知想要除掉苏钲,光是一味跟他对着干是不行的。所以他才假装投靠了对方,做出埋伏跟假象,看似设计你们,实际却是保护你们。” “苏钲的主要目的是你,他想带你走,而你身边的人又不许。因为你的存在可能会伤及到其他无辜的人,所以他才想办法逼你去了擎南,瞒着所有人,不惜被你们误会。” “他一直不肯告诉你们,是因为他身边有苏钲的人在盯梢。而你们一旦知道了实情,面对有些事情的反应也会让苏钲看出破绽。所以这么久他都一直一个人承担,包括我,也是他故意留在宫中,只为了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说到这儿,迟青云苦笑:“可是谁也没想到苏钲早就怀疑了他,不仅策反了叶萧,还改变了他的计划。你母亲的事是苏钲动的手,而他也是刚才才知道,自己一直都被苏钲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在苏钲来之前就命我暗中布下了那三个阵法。只要用他的血开启阳关,就可以暂时将你们传送至安全的地方保住性命。” “我这一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楼澈,一个就是他。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的,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条性命,可却连苏钲的根本都没有伤到……” 苏青墨听着迟青云越来越低的声音,眼眶也越来越酸。 然而想起对方临走前的最后一语,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哽咽道:“那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吗?” 第995章 再也没有爹了 迟青云面色阴沉看着一脸惨白的苏青墨,久久不语。 真相如何,众人心中都已有数,再多说一句,也不过是平添伤感罢了。 压抑的气氛逐渐蔓延,尽管成功逃离开苏钲的眼皮底下,在场几人却没有一个感到心里面痛快。 越来越多的失去仿佛预示了最后的结果,这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而显然到此刻,他们伤的更重。 “他……也许还没有死。” 这时,痛哭不止的南帝忽然出声,苏青墨见他在况琴的搀扶下起身,往日威严的模样已经不再。 此刻的他不过就是个失去了心爱儿子的老人罢了。 “每一个皇室都有自己的秘密,按理来说只有继承人才会知道。苏钲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定律,南儿既然发现了望渊城的存在,会发现这个秘密也是必然。” 苏青墨一脸茫然,这时就听莫麟忽然道:“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容骁皱眉道。 “你们都不知道吗?”莫麟疑道,“有人曾说擎南况家并非常人之躯,他们自身的精血具有可以打开阴阳两界的能力。” “阴阳两界?”南帝忽然嘲道,“外界是这么传的?” 莫麟耸肩:“说是阴阳两界显然夸张了,但从适才二皇子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传言的前半部分应该是准确的。” 南帝眸色微沉,越发觉得疲惫。他低着头长长叹了一声,最后叹道:“都是宿命。” “当初如果老夫没有跟叶家签订下主仆契约,后辈们也不会遭此劫难。” “你说的没错,况家的精血的确具有灵力,所以适才南儿才能结合阵法将我们传送出来。” “他用自己的一身精血为我们开辟了一条生路,而他自己,要因为这个契约永远沉睡在黑暗中。” “那也就说,他还没有死?”苏青墨惊道。 可是很快,在见南帝失落的表情后,她突然明白过来。 永远沉睡在黑暗中,这世上永存黑暗的,除了地狱门边外,再无其他。 但凡跟鲜血挂钩的契约总是不吉利的,不管是跟叶家订下还是跟其他人订下,总不会简单。 临走之前她分明看到了况南脚底下出现的那个异样阵法,如果对方没有被苏钲抓住,眼下怕是已经跟他们阴阳两隔,孤身一人走上了一条永远都没有后路的路。 “契约乃三方所定,一方为朕,一方为叶家,第三方则为景家。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所谓有因必有果,就像叶家跟景家要遭此劫难一样,擎南况家也注定要为这个契约付出代价。” “所以,你们很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楼澈突然出声,眼睛微眯,“老头儿,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话。” 南帝虚弱的笑笑,笑容极尽落寞。 “朕以为是自己,谁料最后却是南儿。早在很多年前你我就知道合玄大陆会有异变,身为君主,朕自当要为保全这片大陆做出准备。可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气氛越发低落,众人心情更加不好。 苏青墨满目苍凉看着周围的人,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莫笑怀中沉睡的月晓身上。 他们这些人已经度过了人生中的大半,可这些孩子…… “啊!” 就在苏青墨出神之际,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在场几人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以外,在最左边跟最中间的两拨人都还没现身。 闻言来不及多加思考,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人飞奔过去,片刻后,来到地底城的正中。 两拨人眼下已经汇合,可他们却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中央的地上有四个人,除了本就是站在那里的莫胤、月岚跟月云升外,就见容湛也倒在一边,狰狞的脸上尽是癫狂的笑容,而他们脚底下,全都是鲜血。 大片大片的殷红刺得人眼睛生疼,苏青墨冲上前去跪倒在地,颤抖的手缓缓伸出,却不知该落在谁的身上。 月云升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本就身受重伤的他,此时身体僵硬,双目圆瞪。 正中心口的位置有一个窟窿,鲜血正是从里面缓缓溢出。 苏青墨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到底能有多少血,在看着满地艳红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月、月、月华……好、好孩子……” 月云升在见到苏青墨出现的时候,眼睛一亮。明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却仍旧努力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这个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女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他们该是彼此相对的敌人,却因为缘分而成为了比苏钲还要亲密的父女。 苏青墨一把握住月云升的手,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混合着鲜血落地。 “父皇……”哽着声音唤了一声,就见月云升似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你、没事……”月云升艰难地开口,紧紧攥着苏青墨的手,“不要、不要难过,也不要放弃……这条路……是……是我们自己选的,你、不要自责,好孩子……” “父皇,父皇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如果没有我,你们不会变成这样,你也不会……不会……”苏青墨哭着喊道,突然仰头,“况琴!况琴呢!快帮我救救他,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再让任何人死了!” 一向淡定的苏青墨从未露出过犹如此刻惊慌失措的表情,容骁蹲在她身边将她的肩膀按住,他垂首不语,心情与苏青墨一样煎熬。 而况琴在对方呼喊后上前正要查看,却见月云升望了过来,良久,轻摇头。 “不、不必……浪费时间……朕……时间不多了……” “月华,答应父皇……一定要……赢,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还有……不要怨恨你……母亲,她、是朕对不起她……” “所以,朕要去陪她了……终于、终于可以跟她……” “一起”两个字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月云升的手从苏青墨手中落下,就此离开,往事恩怨,不复存在。 第996章 你的疯病好了吗 “不!” 苏青墨怒吼出声,整个人趴在月云升身上泣不成声。 在消失的那五年里,是他的悉心照顾跟开导,才让她可以活得那般无忧无虑。 不用低声下气,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耀,给了她快乐的五年,给了她真正的家。 现在,他已经离开。 离开这乱世,离开了她。 回忆总是伤人,尤其是在此刻,总会不经意跑出来折磨还活着的人。 苏青墨的哭声响彻地底城,众人只觉得连带着自己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长姐……” 这时就见月岚出声,明明自己也是一身的伤,明明自己比苏青墨哭的还要厉害。却还是一把将她抱住,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岚儿啊,我们……我们没有爹了……”苏青墨抖着声音开口,抱住自己的妹妹眼泪越涌越多。 月岚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或许之前她还是在深闺中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但在经过这么多以后,也明白,人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长姐,这是父皇……父皇让我交给你的……” 月岚颤抖的双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鲜红夺目,几乎让人晕眩。 苏青墨怔怔看着她,不知该不该伸手接下,这时就见莫胤抽过帕子塞进了她的手中。 “华姐姐,陛下刚才在最后关头拿刀刺破了苏钲的手臂,因此才耽误了时间。这块帕子上的血是苏钲的,他说……你们一定用得到。” 苏青墨闻言,浑身抖得愈发厉害。视线落在那块帕子上,心里却恨不能将其撕碎。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还有其他选择的,为什么要这样不惜牺牲来帮助自己?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月华,陛下一直都说,虽然你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最像他的人。” 莫麟上前蹲在了苏青墨另一边,苍凉的视线落在月云升身上。 “我后来想了想,以陛下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叶茹贞已经叛变。但他却按下不表,甚至还顺从地被苏钲扣押,想来是之前况琴去皓月通风报信的时候,他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所以才……” “不要再说了。”苏青墨打断莫麟,握着月云升的手再度紧了紧。 那时候月云升明明还在病中,可却因为他们的计划,不惜以自身作为诱饵,就为了在关键时刻留下苏钲的血,好让他们可以布下屠骨之阵。 可她在刚才竟然还想着要把他用命换来的东西给撕碎,她这个女儿啊,真的一点都不合格。 短短一天,苏青墨经历了太多。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此长长睡去。 难怪世人在遇到最危险的关头总会选择性失忆,太多的痛苦充斥在脑袋里,撕扯着每一根神经,连带着她都快要崩溃。 “哈哈哈哈……狗咬狗,狗咬狗……” 就在气氛越发伤感之际,一道嘲笑出现在周围。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射了过去,就见容湛坐在地上,一边拍手一边狂笑,那鲜血成了最刺激他神经的玩具,让他变得越发癫狂。 “你这个畜生!” 莫胤突然大叫一声,冲过去就给了容湛一拳。 他骑坐在容湛的身上死死扣着对方的脖子,一边用力一边道:“要不是因为你突然冲出来,陛下又怎么可能被苏钲那老东西打中!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原以为的事件轨迹出现偏差,苏青墨眸色一沉,忽然起身,上前提起莫胤的领子就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视线下移,落在咳嗽不止的容湛身上,她沉默,良久道:“容湛,你的疯病好了吗?” 她的声音极尽阴冷,慑的容湛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几乎不敢看苏青墨的眼睛,只一味地重复:“狗咬狗,狗咬狗……” 话没说完,苏青墨一把抽出容骁的贴身长剑。 一剑刺穿容湛的大腿,无视他撕心裂肺的嚎叫,冷漠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疯病,好了吗?” “苏青墨!” 终于吼了一声,容湛两眼圆瞪:“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我堂堂容召国的皇帝,被你们囚禁,被你们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恨!我恨你们!我恨苏钲!为什么你们不去死!为什么!” “我要报复你们,我要让你们痛苦!我要让你们看着心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苏青墨,去死!你跟容骁都去死!” 话音刚落,苏青墨一把抽出长剑,照着对方的嘴巴横剑一划。 她力道把握的很好,并未露骨,却当即将容湛的两个唇瓣给削了下来。 鲜血喷涌,容湛痛到不能自已,整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苏青墨冷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忽然,唇角一勾:“既然你疯病好了,那就再疯一次吧。” 说着,高举的双手又要落下,却被突然冲出的容骁一把握住了胳膊。 苏青墨偏着头看过去,见容骁一脸担忧,自己却毫无知觉。 “你要拦我吗?”她问。 容骁叹了声:“我来。” 说完,夺下苏青墨手中长剑,将她拉到了身后。 “不要让他的血脏了你的手,这一次,让我来做。” 缓缓上前,容骁手中长剑一横,不假思索就在容湛身上开了一个窟窿。 “啊!” 尽管没了嘴唇,但一点也不妨碍容湛发出声音。他拼了命地往后缩,第一次觉得容骁的身影竟然这般高大。 “阿骁……阿骁,我是你的哥哥啊,你、你不可能杀我的,对不对?” “哥哥?”容骁忽然一笑,动作不停,再度在对方身上戳了个孔,“你当年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是我的哥哥?” “你在战场上策反我的属下,出卖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的哥哥?” “你在容召一步步将我和青墨逼入绝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的哥哥?” “你害我,伤我,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是我的哥哥?” 高举的长剑再度落下,眼见容湛两条腿几乎都被砍碎,容骁却是面露寒色,仿佛这样还远远不够。 第997章 玉璜异样 容湛几乎没有力气再退了,他从来没有一天像此刻这般恐慌,那慢慢流失的生命让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求你……求求你……”终于抑制不住地低泣出声,他盯着容骁,狼狈不堪地低声恳求。 容骁不为所动,再度扬起长剑。 “当年我母妃也是这般求你们的吧,可结果呢,你们却杀了她。” “容湛,你学会了身为帝王所有的虚张声势,却连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想让我死吗,那就拿出你的气魄来跟我对着干啊!可是你却求我,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话音落下,这一次,长剑几乎削掉了对方的半个身子。 容湛已知自己不可能再有生路,他混沌的眸子突然变得晶亮。 眸中冷光四射,浓浓的恨意那般刻骨。已经没了指甲的十指紧扣地面,流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容骁。 “容骁,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不可能!不可能!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一生都会永失所爱!只要你敢碰一下皇位!只要你敢!你这一辈子都会成为孤家寡……” 这样的诅咒毫无新意,容骁听着只觉得无比烦心。 长剑一横,这一次直接砍掉了容湛整个脑袋。看着那滴溜溜滚开的圆球,无视对方死死瞪着的双眸,他低头不语,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快。 一边得到,一边失去,他们这一路走的艰难,可早知是这样,当初宁愿不要得到,现在也就不会失去了。 苏青墨默默看着容骁后背,心知对方所承担的不比自己少多少。 尽管他从没说过,可朝夕相处这么久,很多人,很多事,早已成了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他不会表达,不知该如何留住。只能拼了命的去抢去争,搞得自己遍体鳞伤,结果却没什么变化。 缓步上前,苏青墨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当脸贴上那宽厚的后背时,止住的泪水再度决堤,无声地浸透了他整个衣襟,更浸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眼下擎南已经不太平,想要争取暂时喘息的机会,只有两个选择……前往圣族,或者是皓月。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决定还是先回皓月比较稳妥。 第一则是因为熟悉,第二则是他们不想再把无关的人牵连进来。皓月毕竟还有莫家军守卫,苏钲就算想要径直冲进去,也得要三思而后行。 索性地底城的环境与上面一样,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所以也不客气,纷纷找了房间进去休息,只待两个时辰后启程离开。 然而苏青墨却压根睡不着,她怀里抱着月晓,看着小包子沉静的睡颜,却越想越觉得后怕。 有时她总觉得老天偏袒苏钲,但有时又觉得自己运气也不差。 尽管这种运气是建立在亲近之人的尸身上,她虽心痛,可逝者已逝,为了报仇也得紧咬牙关坚持下去。 容骁正跟况琴还有莫麟他们商量之后的事情,因为考虑到她今日情绪波动太厉害,所以才不让她参加。 苏青墨呆呆坐在房间里脑袋乱成一团,少顷,她放下孩子,又转身为一旁守着的月影搭了件衣服,自己则离开了房间。 虽然地底城一如既往的阴暗,可这样在街上走走,会比闷在房中要好得多。 然而很快脑中就想起当日跟顾暖来到这里的情形,紧接着,况南也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苏青墨前行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她痛苦地抱住脑袋蹲下,大口喘着粗气。 身体越来越差,尽管每一次都被人阻止再使用凤凰图,可她心里面清楚,如果单凭圣女之力跟屠骨之阵去抗衡,还是不够。 她心里早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看看身边还在的那些人,又不愿将离开的痛苦强加在他们身上。 杂乱的思绪让她越发觉得喘不过气,苏青墨正想要呼救的时候,忽然一股暖意从胸口传进了四肢百骸。 痛苦的感觉消失,呼吸再度顺畅,力量,比之刚才要强很多。 苏青墨心里一怔,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金光色的光芒正在手中闪烁,越来越多令人感到温暖的力量正源源不绝传递进入身体。 那是楼澈当日从忘忧河边挖出的玉璜,集结了极阴极阳两种力量,并难得达到了平衡状态。 人生于天地间,对阴阳之力的感受最为深刻。 正因如此苏钲才不遗余力寻求着最大化的力量,可他体内阴气过多,想要达到平衡,就势必要付出代价。 这样一想,苏青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时,却见那玉璜突然从她手中飞出,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缓缓向着远处飘去。 苏青墨心里大惊,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在穿过长长的街道后,原本矮小的房屋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洞,四周墙壁已经被损坏,阵阵恶臭从内里反发出。 想来是当初况盛跟叶沉所呆的地方。 不知为何苏青墨心里总有点不安,可看着玉璜正在往里面飘,又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最后只能咬着牙跟了过去,经过一段漆黑无比的暗道后,当四周光亮突起,苏青墨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山洞正中。 周围的光亮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温暖的感觉一如从玉璜中传出来的一样。 最顶端的地面放着一块石碑,四周已有损伤,但却屹立不倒。 蓦地,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苏青墨上前。鬼使神差般地,代领她走到了石碑的正前方。 双手被一股风带起,缓缓伸出,轻轻搭在了石碑上方。 而这时,玉璜突然闪现而出,巨大的金光充斥在整座山洞。 就见一个类似幻象的东西逐渐出现在面前,仿若一个屏幕,而在里面显现的,竟是刚才在会场中心的景象。 苏钲的暴怒,李继的狼狈,叶茹贞的惨死,顾暖的牺牲,叶萧的癫狂…… 一幕幕,仿佛往事重现一般,让她再度经历着,再度承受在乎的人离开身边的痛苦。 心中憋闷,苏青墨只想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她的手正要离开石碑的时候,画面一闪,新的幻象出现。 犹如镜子一般,幻境中的她,正站在石碑前,静静看着现实中的她,苍凉一笑。 第998章 未来,总是美好 苏青墨诧异看着幻想中的自己,唇瓣微张,却发现里面的“她”并没有动作。 原以为是反射出来的镜中形象,现下看来却并不是那样简单。 她试图伸手去触摸那看起来虚幻的一幕,谁料用力之下只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缠绕在身上。 手紧紧贴在那块石碑上压根移不开,就在她震惊之际,忽然发现镜中画面出现了异样。 幻境中的自己呆立原地,泪水逐渐溢出。这时身后出现一个黑影,短暂的停顿后,显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容骁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而镜中的她却摇了摇头,急忙擦掉眼泪,强作笑颜,拉着容骁离开了洞中。 那个人是她自己,是以苏青墨无比清楚只有在什么情况下,自己才会露出一如刚才的表情。 景象继续变换,“她”与容骁从这里离开后,回到了屋中。 她的孩子正在沉睡,她的丈夫陪伴在身边,岁月静好的画面莫名刺得她眼睛生疼,谁料不过短暂的厮守过后,镜中的地底城似乎出现了什么异样。 沉睡中的众人全都被惊醒,匆忙起身来到街道,就见头顶上的天空已经变了模样。 丝丝裂痕出现,仿佛有人正在强力将其击碎。地面的晃动使得整个画面都开始摇摆,苏青墨眼睛微眯,就见迟青云出现,带领众人向着另一边走去。 地底城逐渐坍塌,而他们逃跑得何其狼狈。直到越过一条小河,就见原本坚固的木桥突然被凭空出现的一股力量击碎。 众人被分成两拨,苏青墨一家三口和莫麟等人站在这头,其余人则走到了那头。 然后,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红光漫天,力量汹涌,那般刺眼的光芒几乎让此刻的她瞬间就落下泪来。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眼下出现的幻境代表了什么。 “阿墨,你在里面吗?” 这时,容骁的声音自背后出现,苏青墨急忙回神,抬手擦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 随着容骁步步靠近,处在上首的玉璜渐渐消散了那金光色的光芒,落在了她的手中。 四周重归原本破烂不堪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 “怎么了?”容骁走过来就见苏青墨两只眼睛红红的,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忙警惕地将她拉到身后,环顾四周。 苏青墨看着他宽厚的背,原本拭去的眼泪再度涌出。 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上前将他抱住,察觉到容骁身子微僵,她闷声道:“我没事,只是心里面……憋得慌。” 容骁久久不语,最后只转身将她抱住。 这样短暂的温馨时刻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有多美好,毕竟只要如此触碰,就再也不想分离的想法实在太过深刻。 “没事的,相信我,咱们一定会赢。”容骁最后柔声劝道,明明是在告诉苏青墨,其实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彼此想抱,仿佛只要多待一刻,外界的一切就可以与他们无关一样。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不过转瞬,苏青墨平静下来后艰难地溢出一抹笑容,“嗯”了声,在他胸前蹭了蹭脸。 容骁宠溺地看着她的动作,轻抚她的头顶:“都是为娘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怎么,你现在是嫌我老了吗?”苏青墨不服气道。 容骁微微一愣,随即叹气:“怎么会,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 “油嘴滑舌。”苏青墨假装嗔怒,自己却偷偷红了眼。 “呐,阿墨,你说等我们赢了以后,要去哪里呢?”这时,容骁牵起苏青墨的手,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问道。 苏青墨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直到容骁再度侧目,她才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呵……”容骁淡淡一笑,再度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知为何,此刻的苏青墨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凉。 那种感觉并不美好,甚至隐约让他觉得自己会失去她一样。 这样想着,握着的手再度紧了紧,容骁深吸口气,继续道:“我想过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带你跟晓晓离开这里。找一处地方归隐,远离这凡尘乱世,春日赏花,夏日看景,秋日畅饮,冬日暖心,好吗?” 苏青墨重重点了点头,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这美好的画面。 “我们可以带月影跟纪公子一起归隐啊,这样等他们的孩子出世以后,晓晓一个人就不会无聊了。咱们也不用一年四季都呆在那儿,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况琴跟莫麟他们,好歹他们都是皇亲国戚,总得管咱们几顿饭吃吧?” “那就等夏天的时候去皓月,那里四季如春又可以看海,夏日风光应当很不错。”容骁笑说着,“冬日的时候就来擎南,毕竟这里的冬天还算温暖,有况琴在,肯定不会无聊。” “如果晓晓想要练武,齐宣也是好地方啊,毕竟阴阳之气充足,万一练成楼澈那种绝世武功呢?”苏青墨仰头道。 “我才不要让我儿子跟那老头子一样,他啊,还是做个平凡的人最好了。” “什么嘛,你之前还说你平南王容骁的儿子一定要顶天立地,成就一番千秋霸业……”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不认账是吧?” 欢声笑语充斥在街道,仿佛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真的。 直到二人嬉闹着重回房中,看着月晓躺在床上沉睡的侧脸,笑声终于散去,剩下的唯有心安。 可是那心安中,更多的却是难过。 这样复杂的情绪几乎让人感到绝望,苏青墨紧咬嘴唇,殊不知自己握着容骁的手已经用上了全力。 察觉到她越来越不对的样子,容骁眉头微拧,眼中异色闪过。 少顷终于掰过苏青墨的身子,他严肃道:“青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惜“瞒着我”三个字尚未出口,四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犹如惊雷落下的响动让他浑身一震,这时就见苏青墨眸色一沉。 “来了。”她说,拂开他的手,冲了出去。 第999章 幻象成真 天空中阴云密布,原本就阴郁的环境更添了几分阴气。 苏青墨跑到街道,仰头就见原本平整的地底城的天空出现了裂痕。 一如刚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样子,此刻身临其境,更觉得恐怖。 “这是……” 容骁此刻也抱着月晓跟其余人冲了出来,在看到头顶的情况后,全都变了脸色。 “看来苏钲那老头子发现咱们了。” 楼澈冷声说着,单手作结,忽然一摆。强大的金光出现,化作一缕长线就这样直冲云霄。 可惜就在触碰到天顶的那一刻,就像是一缕云烟般,顿时消散无形。 “不行,地底城本就是以阴气为主幻化出来的地方,我的力量控制不了这里。” “那让我们试试?”叶家姐弟闻言急忙问道,毕竟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叶家多少也出了力。 “你们两个,一个内伤未愈,一个功力不够,若想操控这里,根本就是找死。”楼澈头也不回地拒绝,想了想,叹道,“就算集结咱们所有人的力量怕是也做不到,承重力本就在下方,苏钲身边又有极阴载体的力量,若是硬拼,咱们谁也活不了。”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在这里找死吧?”况琴急道。 楼澈皱眉,这时候忽然道:“青云去哪里了?” 这时候几人才发现没了迟青云的身影,就在大伙儿当即慌了神的时候,就听苏青墨淡淡道:“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迟青云一路小跑奔了过来。 “跟我走。”来不及多说,他指着自己跑来的方向,“刚才我按照二皇子之前给的提示,在周边找了找,找到了可以出去的路。” “路通向哪里?”楼澈示意众人跟上去,却没忘了询问。 “我对合玄大陆的地形并不太熟,只是看起来应该是通往一座山。” “山?”莫麟一边跑一边想,忽然眼中一亮,“那座山是否四周力量充沛,尽是阴阳之力?” “你怎么知道?”迟青云诧异回眸,却见在场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万万没想到相隔千里之外的阴阳山竟然会直接通往到擎南的地底城,难怪苏钲虽然霸道,却一直都没有选择直接对擎南动手。 想必当初他在阴阳山修炼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股力量的奇妙之处,出于惧怕,他才一直按兵不动。 而莫麟之所以会猜到,是因为早前陪着苏青墨他们一起进阴阳山的时候,曾经在周围发现过一股奇异的力量。 他当时有心派人去查,可在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关键时刻给他们提醒,却又在最后悄然离开。 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指示吧。 苏青墨一直沉默不语地跟着众人往前跑,在经过长长一条街道后,她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正前方出现的是一条河道,木桥正在上方,看起来十分牢固。 而她却猛地停下步子,整个人浑身紧绷,仿佛失了魂儿一样。 容骁的余光一直紧盯着她,此刻见状也不由停了下来,望着苏青墨的眼睛越发深沉,他上前,道:“青墨,你瞒了我什么?” 苏青墨仰头,眼眶微红。 “说啊,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空洞的眼睛猛地回神,苏青墨突然二话不说,拉起容骁的手就拼了命似的往前冲。 被她如此举动所惊,容骁当即想要停下来问个清楚。 可也不知道苏青墨哪里来的力量,紧握的手根本不给他甩开的余地。 那飞奔的样子像是为了闪躲什么似的,直到眼见一部分人已经经过了木桥,直到另一部分也在她的催促下平安过去,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苏青墨上气不接下气,为了不让幻象中的情况发生,她毫不停歇扯着容骁就跑。 月晓此刻已经被惊醒,正害怕地缩在自己父亲怀中。而容骁一言不发任由苏青墨拉扯着,心里却越发不安。 突然,一道惊雷从头顶落下。就在一股绿光溢出刺向他们的时候,容骁大惊,却见苏青墨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用尽全力将圣女之力包裹在他们父子俩周围,然后猛地甩手,再用内力将他们推了过去。 而她,孤身一人站在那断裂的木桥上,看着自己的朋友,亲人跟爱人,终于落下泪来。 “青墨!” 容骁嘶声怒吼,想要放下月晓冲过去。 可是那殷红的圣女之力却压根不给他机会,眼见红光逐渐笼罩在了所有人身上,所有人只觉得四肢百骸被定住了一样,使不上丁点力气。 只能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苏青墨双手合十,口中念道:“以吾之心,用吾之血,借吾之力,圣女之力,开!” “不好,她要用圣女之力送我们离开这里!” 楼澈猛地回神,疯了一样捶打四周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红光。 众人在他的提醒下也纷纷反应过来,一脸惊异地呼喊跟咆哮,阻止苏青墨继续下去。 可惜直到那红光越来越盛,也无一人能冲的出去,能让她停手。 而适才疯狂的容骁此刻却安静的像是死去了一般,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苏青墨站在木桥上。 风扬起她的长发,吹起她的裙摆,她的身影宛若一尊雕塑,明明相隔几步,却又仿佛有千里之远。 他的妻子啊,最后还是骗了他。 “苏青墨,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 苏青墨的声音戛然而止,少顷,她抬头看向容骁。 澄澈的双眸此刻已经变成了红色,血泪自两颊落下,周身气息不断变换,疼痛撕扯着五脏六腑,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早已经麻木,因为心的痛感,比肉身的痛感要强烈百倍。 可是,她认了。 “阿骁啊,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不是问我刚才瞒了你什么吗?适才啊,在那个山洞里,玉璜开始了新的预言,我看到了未来,看到了这一幕。” “所以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这么做,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儿。与其那样,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自己。” 第1000章 人的命,天注定 玉璜的开启,预示着最后的结果。 只是如果早知会有那么一刻,苏青墨宁愿自己不要看到。 这样,在无意识中做出的举动反而会让她心里面更好受一点。 毕竟,这种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跟来临的时刻,当真是种煎熬。 幻境的后来,是她看着自己用圣女之力,将众人传送离开了地底城。 最后结果如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牺牲的话,让她来就好。 开启圣女之力的咒语是出现在玉璜中最后的画面,苏青墨想,这或许真的是天意。 尽管知道自己的凤凰图对容骁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尽管知道自己出事众人可能会出现的情绪,但是啊,她没得选。 无法两全,无法跟着他们离开,无法将那些岁月静好继续,无法……无法…… 太多的无法,让她心如刀绞,而再多的痛苦跟磨难,都比不过容骁此刻的责备。 他又何尝不是跟自己一样痛彻心扉,但是啊,只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想自私一点。 “呐,阿骁,其实我们都清楚,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设想不一定能成真,与其让我看着你出事,倒不如我先走一步。原谅我的自私,我想况南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啊,就是一直任性妄为,又自大无能……” “苏青墨!苏青墨!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对我!”容骁咆哮出声,愤怒地击打着包围在周围的红光。 这一刻他是真得恨。 为什么她可以做得这样决绝,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狠心抛下他…… 月晓的哭声忽然从耳边传来,那般清澈的声音让容骁如遭雷击,动作也停了下来。 苏青墨此刻也微愣了神,看向正在莫麟怀中哭闹的孩子,她的血泪汩汩落下,合紧的双手却强硬没有分开。 “苏青墨,你真的这么狠心吗?你抛下我也就罢了,你连你的孩子也不要了吗?”容骁再度出声,望着苏青墨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被那种视线所刺,苏青墨突然低下头,一边在心里默念咒语,一边闭紧双目。 她无言以对,早在看到幻境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此刻将要发生的一切。 说得再多不过是徒添伤感,与其在每个人的心口撒盐,还不如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念,再也不提。 眼见苏青墨没了后话,而四周的红光也愈发强烈。 容骁心底的恐惧加深,他突然将落樱石的力量汇聚在手心中。 疯了一样地砸向每一处,疯了一样地捶打那牢不可破的光芒。 “青墨啊,青墨,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 “我不想、不想再失去你了,不想再度过那样的五年,青墨啊……” 容骁痛彻心扉的话语在苏青墨耳边环绕,扯得她一颗心满是伤痕。 在这样的刺激下她再度抬起头看了过去,那英气潇洒的平南王,此刻发丝凌乱,一脸惨白地跪倒在那儿。 望着他,满目哀凉。 “对不起,阿骁……” 曾几何时,那个人说,不要说对不起,只要说我爱你。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外,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红光大盛,刺眼的亮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地底城。随着天顶“轰隆”一声破裂,随着阴气灌入,随着无数叫喊跟咆哮突然消失在耳边。 苏青墨终于松开了手,望着空无一人的桥对面,虚弱的跪倒在地。 还好,出事的人,不是他们。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沉沉睡去。 尽管浑身痛得让她快要死去,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想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游荡跟迷失。 然后,再也不用经历那些痛苦跟折磨,还有分离。 苏青墨只觉得耳边似乎传来了人声,可惜她已经意识全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识重归黑暗,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穿过了那条时空隧道,最后来到这里的感觉。 她习惯于将自己藏身在此,习惯于将一切埋没,可直到一抹光亮出现在正前方,温和的暖阳充斥在四肢百骸。 疼痛莫名从身体的某一个地方传来,她痛吟出声的时候,只觉得一双冰凉的手,正搭在自己额头。 “青墨……青墨……” 那个人柔声呼喊,每一句都满是叫人心痛。 在如此连绵不断的声音下,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光亮射进眸中,刺眼的亮度又让她再度闭起了眼。 “你终于醒了。”这时,就听有人说着,正是适才一直呼喊她的那道声音。 尽管这道声线满是嘶哑,可苏青墨还是从中感到几分熟悉。 小心翼翼地重新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一袭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红衣,唯有那袖袍的两角可以看到丁点白色。 “表……哥……”苏青墨艰难开口,喉咙如火烧一样。 范庭川瘦削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笑,他匆匆转过身,用手指沾了点清水,替她润了双唇。 苏青墨这时候才来得及打量眼下身处的地方,在见四边栅栏高束而身下干草乱铺的画面,她苦笑着:“是……擎南天牢?” 范庭川替她润唇的手一顿,没有回答。 “苏……钲呢?他、他竟然没有,杀我?”苏青墨却是复又道。 范庭川本就充满哀凉的眸子里此刻添了一许疼惜,他冰凉的手缓缓贴上苏青墨的脸颊,柔声道:“没事的青墨,这些事,你都不要操心,只管好好养病……” 怔怔望着面前的男子,瞧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苏青墨只觉得眼眶一热,缓缓抬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表哥,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她说着,艰难起身,“所以你答应我,不可以再为了我做任何傻事。” “我身上担负的人命已经太多,我不希望最后还要加上你的。” 范庭川浑身一僵,忽然伸手将苏青墨揽入怀中。 这样的拥抱他期盼了很久,从六岁到十六岁再到二十六岁,这么多年他终于得偿所愿,可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叫人伤感。 “青墨,人的命是天注定,就算我们有心躲避,也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那么,你告诉我,苏钲留着我这条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蓦地出声,苏青墨仰头问道。 第1001章 我羡慕,所以我在乎 范庭川怔怔望着苏青墨,她眼里的坚定,让他感觉十分痛苦。 被她紧攥着的手已经微微出汗,他看着她,少顷,却是埋下了头。 “青墨,不要逼我,我……” “你知道你不愿伤害我,可已经到现在了,伤害与否,还重要吗?” 苏青墨的声音宛若一汪清泉,灌注在范庭川心尖,却让那些布满的伤口更加犯疼。 早就知道拗不过她,一如往昔小的时候,只要她问,只要她要,他就总想去满足她。 “苏钲身体里的阴气已经到达巅峰,可却一直无法攻破最后一关。而且这种至阴之极的力量并不能满足他对整座大陆的控制,所以才把主意打在了你身上。” “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凤凰图的力量可以帮助他进阶,凤为阴,凰为阳,他想利用这个力量中和自己体内的阴气,一旦成功,整座合玄大陆将无人会是他的对手,就连你也……” 话未完,苏青墨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目的。 难怪自打出关之后苏钲就总是表现出对她的“厚待”,尽管对旁人赶尽杀绝,却总是要人留着她的活口。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那个老东西良心发现,只是再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怀揣着如此心思。 “真是成也凤凰图,败也凤凰图呵……”苏青墨叹着,慢慢闭起了双眼,“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东西,或许很多事都会有所不同。” “我不会再去因为凤图的消失而寻找肖瑾尘,也不会因此结识容骁,更不会间接动摇了整个容召国的根基。” “我不会去齐宣,不会认识那么多的人,不会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因此错失了最重要的那五年。” “更不会让你……变成这样……” 范庭川心口一震,忙道:“不怪你啊青墨,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怪过你,我……” “表哥,你一定也很痛苦吧,明明心里还是存着善念的,却因为苏钲而不得不低头,让自己一双手沾满鲜血。那时候在阴阳山,是你亲手杀了元勃,那一刻,你心里承受的苦并不比我轻吧……” 事到如今再回忆起往昔,苏青墨只觉得无比荒唐。 他们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久的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谁都是当初的样子,却也不是当初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蓦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苏青墨突然睁眼再度握紧范庭川的手,“为什么不肯说出实情,反而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说只是为了我,以你的聪明,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表哥,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些什么,是不是还要……” “青墨啊……”柔声打断苏青墨几乎歇斯底里的质问,范庭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般轻柔的触感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每每当她愤怒暴躁的时候,他总会这样安慰自己。 可再多的温柔到了这时候都成了无形的长箭,在她的心头射满了伤口。 她疼到不能自已,却因为他那样悲伤的样子,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小就被人当成是天之骄子,所做所为一直都循规蹈矩,一心要把范家发扬光大。可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人原来可以那样活着。随心所欲,不为世事所动,我羡慕你,也欣赏你,更想变成你。” “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一切,我不想看到你也变成我这样,所以才下定决心要守护你。现在想想,就算那时候我跟你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你怕是也不会接受,结果不还是一样?因为……你是苏青墨啊,那个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 “很多事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想要你平安,可看着我无心的举动反而伤你至深,我才发觉自己似乎错了。” “青墨啊,我要的不仅仅是你平安,还有你心的平安。想要做到那一点何其艰难,但是我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就不会再回头了。” 苏青墨的眼中再度湿润起来,不敢去看范庭川此刻的模样,却为那话语中的哀凉感到心颤。 这时候,就见范庭川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他垂首慢慢将唇贴上了她的耳边,低声低喃:“我投靠苏钲不仅仅为了保你,还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极阴载体的身份已定,但还有极阳载体的赵润清没有下落。之前在阴阳山我之所以会杀了元勃,一是为了向苏钲表忠心,二则是想着只要自己也身受重伤,或许他会将我安排去到赵润清疗伤的地方。” “我想着只要找到那个家伙,就总会有办法销毁阴阳载体,这样才能给你们制造机会消灭他。” 范庭川说的无比轻松,苏青墨却听得惊异不已。 紧攥着范庭川衣袖的手已经出汗,她仍觉得惊魂未定:“那……结果如何?” “苏钲那老东西一早便知我不是真心,所以一直提防着我。我尽管去到了赵润清所在的地方,但也只在李继的陪伴下匆匆见过他一面,所以……” 说着,范庭川长长一叹:“那时候我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苏钲在我体内灌注了阴气,尽管我一直都在努力压制,可也清楚,正因如此我一旦离开他太远,自己就会必死无疑。” “而且以他的性子,难得找到我这么优质的极阴载体,怕是也不肯轻易放手的……” 苏青墨越听越难受,在她看不到的这段时间里,范庭川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明知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可她却因为那些假象而误会他至深。 也许很多时候伤害范庭川的并非是苏钲,而是她,冷漠的态度,讽刺的言语。 苏青墨突然感到后悔,突然就抱住了说话的范庭川,低泣不已。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范庭川也是一脸痛色。 大掌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长发,他道:“所以青墨啊,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你杀了我,只要这样,苏钲就再也没有……” “杀了你?哼,范庭川,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一道声音忽然自天牢中响起,苏青墨与范庭川齐齐一愣,急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第1002章 苏钲的弱点 无边的天牢尽头一片漆黑,空气中寂静无声,一点响动全无。 可那凭空冒出的阴气显然说明了来人的身份,不过须臾之间,一道阴绿色的光芒出现在视野中。 接着,人形身躯缓缓露出尊荣,而这时,怀抱着苏青墨的范庭川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整个人被甩至一旁的墙壁上,口吐鲜血。 “表哥!”苏青墨哑着嗓子喊道,正要赶过去,却又被另一股力量困在了原地。 巨大的压力迫得她跪倒在地,苏青墨愤怒抬首,就见那个黑影缓缓走了过来。 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恶臭,阴绿色的光芒夹杂着阴气在周身晃动,如魔如鬼,令人作呕。 苏钲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在会场中要好很多,只不过袍角沾着的鲜血,却暴露他适才又生吞了不少活人的真相。 对方越发靠近,苏青墨越觉得恶心。最终竟是抑制不住呕吐出声,果不其然招来对方不满对方。 苏钲猛地抬手将她锁在了身后墙壁上,巨大的力量贯穿进入她四肢百骸。 阴阳两种力道的交缠让苏青墨痛得险些晕厥,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滴滴鲜血落地,才见苏钲终于停了手。 “青墨啊,为父最是欣赏你这宁死不屈的样子,当真叫人心生怜意。不过为父今日还要教你一点,死到临头的时候还是要认清形势,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伤害。” 话音落下,他四周绿色的阴气突然化作一根长鞭。 苏钲狰狞的笑容绽放,不等苏青墨反应,他手臂一扬,就见绿光齐齐聚向了范庭川。 “啪啪啪”的声响接连不断,范庭川痛吟出声,只让苏青墨五脏六腑都疼得绞在了一起。 奋力抬头就见鲜血喷涌,那些夹杂着戾气的绿色阴气,正源源不绝渗透进入他体内。 烧焦他的皮肤,吸干他的血液,吞噬他的骨肉。 明明没有伤口,却比普通武器带来的伤害更大。 苏青墨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她死命挣扎着,口中咆哮:“放开!放开!放开他!苏钲,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对付他算什么本事!放开他!放开!” 鞭声终于停止,苏钲侧目看了过来。 “对付他算什么本事?呵,青墨啊,对为父来说,像你这种骨子里硬气的人,与其对付你,还不如从你在乎的人身上下手。因为这样的折磨会让你更痛苦,也更自责。” 苏青墨死死瞪着他,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殊不知这样的眼神看在苏钲眼里却相当高兴,他打开牢门走上前,散发着血腥气的手一把攫住了她的下巴。 “活着的人,想要避免伤害,就不要去在乎,更不要去爱。你的善良会让你产生弱点,而有了弱点的人,就不该活着。”苏钲笑得残酷,“明明有自己的思想,明明可以独立,却偏生要为这些弱点放弃原本的态度,真是可怜啊……” 蓦地,苏青墨突然往后一缩,一把咬住了苏钲的手。 苏钲吃痛一巴掌将她的脸甩开,看着她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他却尤不解气,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扬起手又是一个巴掌落了下去。 “啪”的声音几乎响彻整座天牢,苏青墨半边脸红肿,却突然笑了起来。 “苏青墨,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吗!”苏钲怒道。 苏青墨冲着他吐出一口血水:“你当然不敢。” “你!” “你还要靠着我身体里的凤凰图去拯救你那荒唐的野心,苏钲啊,你不是说有弱点的人不该活着吗?要是这样,第一个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你放肆!”再度甩了一巴掌过去,苏钲怒不可遏。 并非不知苏青墨一向牙尖嘴利,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有本事跟自己对抗。 他眸色一沉就又要重新去对付范庭川,苏青墨见状却再度嗤笑出声,沉声道:“你不能杀我,因为你需要凤凰图,你也不能杀他,因为他是你的极阴载体。苏钲啊,你将这么多的弱点都暴露在外,你与世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大可以继续折磨他,但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 一语落下,苏青墨周身逐渐泛起了红光。 强大的力量突然出现在周围,冷风渐起,呼呼的风声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几乎快要将天牢给摧毁。 苏钲眼中一惊急忙回身一掌拍了过去,夹杂着阴气的力量瞬间缠住了她所有的穴道跟气脉。 “呵,你怕了,对吗?”苏青墨却丝毫不在乎力量被压制,仍旧冷笑道,“只要我开启凤凰图,咱们就都得死在这儿。你这么惜命,总不会想跟我同归于尽吧?” 太过厌恶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可苏钲却第一次没了办法。 他需要苏青墨,也需要范庭川,可正因如此,他也被制得死死的。 怒气冲天地瞪了苏青墨好一会儿,苏钲才终于深吸口气。 “好,本尊答应你现在不伤他,不过等到之后就不好说了。苏青墨,你最好祈祷你能一直这么厉害,否则,本尊定要你后悔一辈子!” 怒声而出,苏钲甩袖而去。在离开的同时也拉了范庭川一起,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天牢里。 力量撤去,苏青墨重重摔落在地,她趴在地上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可这一次,她却不再有一点动摇。 横竖都是死,总归是要拉着这个怪物一起! 等到他取凤凰图的那一天,就是他丧命之时!她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这么做,至于吗?”蓦地,一道声音出现在四周。 苏青墨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却见一角衣袍出现在了眼前。 靛青的袍子拖地,不染尘埃,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阴气,却让她感到不舒服。 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对方脸上。 漆黑的长发微束,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眸子看起来十分怪异,只因其中一只一动不动,显然是只假眼。 “赵……润清?”艰难出声,苏青墨满心诧异。 而在她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见对方身子一震,少顷,他微微俯身,摊开的掌心中,放了一瓶伤药。 第1003章 你永远都不会恨她 而与此同时,在被苏青墨传送离开地底城的容骁等人,则因为苏青墨给他们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已经顺利回到皓月。 虽然皓月并没有像其他三国那样满目疮痍,但毕竟感受到了四国大乱的紧迫气氛,是以街道上再也不见往昔的欢声笑语。 莫家军在莫麟他们的吩咐下镇守四边,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城中巡查。早些年用来避难的地下通道也已经全部放置了干净的水和粮食,只待有危险来临的时候,可以暂时护住老百姓们的安危。 然而不同于大部分百姓表现的那般轻松,回到皓月的莫麟等人看着自己队伍中人伤的伤,死的死,不得不承认,这一仗打得着实憋屈。 更不要说因为苏青墨的牺牲让所有人都十分崩溃,尤其是容骁,在被传送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犹如疯了一样就往回冲,丝毫不管这是苏青墨用命换来的机会。 其余人尽管痛心,但也不是理智全无。莫麟与楼澈一起,连带着景清蓝跟况琴合四人之力,才终于将暴躁的容骁给打晕扛了回来。 而当他醒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吭声,至此,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月晓哭闹不止,女人们低声啜泣,男人们无声哀叹,所有人的情绪都因此变得更加低落。 莫麟身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尽管心里同样不好受,却也清楚如果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下去,苏青墨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是夜,在见容骁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时,他终于忍不住,大跨步地冲进院子,在一脚将房门踹开后,内里传来的一缕血腥气却让他猛地怔住。 匆忙上前却不见容骁身影,而那血腥气竟是越发浓重。 莫麟呆立原地几乎傻了眼,这时,却从角落里传来一道很微弱地喘息声,他急忙转过去,就见一个黑影正靠在墙角,血腥气正是从那儿发出的。 “容骁!” 莫麟喊了一声,借着苍凉的月色,当视线触上对方满是鲜血的衣袍时,瞳孔微缩。 发丝披散,一脸颓废,暴露在外的双手满是伤痕,低低鲜血落地,浸透了衣衫,染红了地面。 而那个人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两眼无神望着前方,一身凄凉,哪里还有半分傲气冷酷的平南王的样子? 直到他再度握起身旁的短刀,莫麟急忙回神,一把将刀从他手里夺过。 低头再看时,他的眼眶却莫名湿了。 “你……你这是何苦?” 那把刀是苏青墨平日里的贴身之物,往日只用来伤害敌人,今日,却在心爱之人的手上开了无数道口子。 容骁的鲜血几乎染得到处都是,莫麟看着越发恼火,不由骂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如果月华回来看到,她……” “她会怎样?会自责,还是会难过?”蓦地出声,容骁视线移向莫麟问道。 被那样空洞的视线所慑,莫麟一时发不出声,却见容骁咧嘴一笑。 那个笑容多么叫人心寒啊,就像是一个失了所有希望跟生魂的人,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如果她会自责,我会跟她说你活该;如果她难过,我会看着她大哭一场;如果她生气,我会好好跟她打一架;如果她骂我蠢,我会说你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只要她回来,不管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我都接着。可是莫麟啊,她会回来吗,她……还能回来吗?” 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忽然泣不成声,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坐在那里,蜷缩着,一身伤痕。 莫麟没有说话,只席地而坐,看了眼手中的短刀,那刺眼的血红莫名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闭起双眼听着那低沉的哭声,良久才道:“五年前,我刚见到月华的时候,她一身是伤,明明意识全无,口中却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容骁,简单的两个字,在她口中出现了无数回。我当然知道那是容召的平南王,我好奇她与那个人的关系所以派人去查,却不料查到的结果竟然叫人吃惊。” “我没有爱过什么人,也不懂感情之事可以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影响。直到看到你们两个,看着你们因为爱不断改变不断牺牲,我越发觉得感情是个坏东西,伤人至极,却无法摆脱。” “可一路走来,细想之下我又何尝不羡慕。羡慕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比你还要了解自己,羡慕对方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人人都说感情是最自私的,可在我看来,正因为自私,所以才显得珍贵。她不会对旁人有那样的感情,更不会因此拼尽全力只为护你周全。她说她自私,说她任性,可她的这一切只是对你,因为她知道你会原谅她,你恨不起来她。” 说着,莫麟低头一笑:“容骁,你我都清楚月华回不来了,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连最后的机会都放弃。” “这个机会是她用命换来的,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从手边流走,然后就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吗?” 容骁缓缓抬头,看着莫麟平静地道出这些,身子终于停止了颤抖。 因为太痛所以才失去了理智,满脑子想的都是苏青墨离开前的模样,那两行血泪几乎将他的心都烧出了一个洞,可他却忘了。 忘了这是她用血换来的最后机会。 终于缓缓闭上双目,容骁长叹一声:“听你的意思,应该已经有办法了吧?” 莫麟苦笑着摇头:“只希望最后不会是徒劳,更何况,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重新抬头,容骁目光恢复往昔冷凝跟镇定。 “要如何?” “你可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的莫家秘密?” 眉峰一拧,容骁当然还记得。只不过当时莫麟并没有说太清楚,而理由则是因为他们莫家只为月帝服务,这个秘密也只有月帝才能清楚。 这样想着,容骁心口一滞,微缩的瞳孔重新看向莫麟,就见对方一脸平静,仿佛早已下定了决心。 “不……不可能……”莫名出声,容骁望着莫麟,“你知道我曾立誓于容湛,此生绝不染指皇位!你又怎么能现在让我做出选择,你难道不清楚违背那个誓言的代价是永失所爱吗!” 第1004章 皓月的新帝 永失所爱四个字响彻在房中,静谧的气息越发沉凝,莫麟望着容骁,最终叹了口气。 “我知道,每个皇室都有自己的秘密。一如擎南的非凡之血,一如齐宣的龙阳之气,一如皓月的神秘武器,一如你们容召的血誓。” 说着,莫麟苦笑:“老一辈定下来东西总是叫人讨厌,可容骁,如果眼下你不做出选择,那咱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愤怒出声,容骁一拳砸在了地上。 干涸的伤口再度涌出鲜血,滴滴落地,溅出花一样的形状。 冷月阴森的光芒从窗外投射进来,寒风就此灌入,惹得二人纷纷打了个寒颤,心也冷到极致。 “因为,只能是你啊……” 无奈地叹了一声,莫麟道:“莫家,景家,叶家,我们三方世代服务于各自的主子,为各国皇室贡献力量。我们的祖先早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将自身奴才的立场刻进了骨子里,代代传承下来,谁也不会做出染指皇位的行为。” “一则我们不配,二则毕竟立过誓言。若是违反当初的承诺,只怕谁都活不了。” “那我呢,我就可以活了?如果因此而失去了青墨或者月晓,你让我如何?”容骁怒道。 莫麟急忙摆手:“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相比之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况琴虽然身份高贵,但毕竟是擎南的继承人,已经有了帝位的他如果再多一个,反而会适得其反。” “可你不同,你虽有皇室血脉,但从没有被承认,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容召的皇位非你来坐不可的说法。而你身为平南王,一直深受百姓尊崇,身份、地位、名望你都有,你是当之无愧的选择,我想就算陛下在世,也一定会这样觉得。” 容骁重重靠回墙壁,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可那个血誓要怎么办?” “你既不是容召皇室中人,又何必在乎血誓?” “恩?”眸色一闪,容骁抬头。 “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没有承认过你的身份,容湛亦是如此,你不过就是个手握兵权的异姓王爷,如今自立为王,又有什么不可?”莫麟反问道,“更何况就算有血誓,你难道就非得认命不成?容骁,那可不是你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容骁猛地看过去,忽然发现莫麟此刻的笑容竟然带了几分狡黠。 不知怎地,阴郁突然一扫而光。他重靠回墙壁,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可笑。 是了,他容骁活了快三十年,何时这般顺从过命运? 那不过是弱者安慰自己的借口,而他能一路走到现在,难道凭的都是借口,是老天的眷顾? 这样一想,他面上嘲色更浓。 “不过月帝既然已经殡天,按理说莫家无主可以重获自由才是。为何你不能直接将秘密说出,还非得要我继承那皇位?” 莫麟闻言一耸肩,满脸无奈:“因为我们家那个死老头子啊,早前与陛下签订契约的时候也下了死咒,就算莫家无主,也非得等到重新认主以后才能开启那个秘密……” 每个皇室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家族当然也是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要坚守这个秘密可能会付出的代价,或生或死,或伤或残,总归是要跟人纠缠一辈子,生生不息。 在跟容骁达成统一后,莫麟很快吩咐下去,决定第二日就为他准备登基仪式。 眼下情况特殊,于是也省了那些繁文缛节,只需他前往皓月宗祠叩拜各位先帝,再与莫家重新签订契约即可。 只是这件事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全都不禁变了色,尤其是楼澈,在听闻容骁竟然决定成为皓月新帝以后,当即扯着他走到一边,沉着脸道:“你可知你这样做需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眼见他气急的样子,容骁眸色微动,没有吭声。 “你啊,平日里聪明绝顶,偏生在碰到苏青墨这件事上就失了理智!我知道你是有心救她出来才答应与莫麟联手,可难道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一旦成为新一任月帝,你身上担负的就不是小家而是大家的责任,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青墨她圣女的身份吗?你这般……你这般……” 与月云升跟叶茹贞又有什么区别? 容骁静静看着楼澈,直到对方说完,他才垂首抿嘴一笑。 笑容中的苦涩跟悲凉看得楼澈一怔,心里莫名泛酸,他突然一把拽起容骁的领子,几乎失声道:“小子,你可知像我们这样的人,失去了爱人,没了指望,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目标地活着。这种痛苦跟煎熬我受够了,我不想你……不想你也……”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比起日后那几年几十年的空虚时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下。” 大掌贴在楼澈的胳膊上,容骁淡淡道:“我从小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号活得痛苦,却因为有母亲的遗愿所以不敢去寻短见。我一直没什么目标跟心愿,所想之事也是这辈子能够平稳安定、得过且过。” “直到遇见了青墨,我才知道原来人活着还是可以有意义的。我承认我害怕失去她,更不想因为这些誓言和诅咒而让彼此阴阳两隔。但是楼澈,我们常说事在人为,如果一开始就否定了所有,那如今这般坚持跟苏钲对抗又为了什么?还不是觉得只要做过,只要坚持,就总归是有希望的吗?” 楼澈面色沉沉望着容骁,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面前的男人。 或许因为年龄的原因,他总是不由自主把容骁当成是个半大小子。 担心他会受伤,不想他承受痛苦,毕竟曾经对他的母亲他已经满怀歉疚,所以希望在仅剩的时间里,可以让他少走一点弯路。 可是啊,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是自己的,选择在他,责任在他,这一点不是任何人三言两语就能够动摇的根本。 他不是他,无法替他选择,更不能替他承担。 “你若想好了……就这么做吧,不过眼下,可得抓紧点时间了。”少顷,楼澈叹道。 第1005章 让我也任性一回 哪里听不出楼澈的言外之意,容骁瞳孔微缩:“难道青墨有什么消息了?” 楼澈无奈瞥了他一眼:“说你傻还真是一点都聪明不起来了,对她来说,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起码证明苏钲还没有动手。” 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听到“动手”两个字的时候,心跳慢了半拍,容骁目瞪口呆望着楼澈,过了好久才道:“依你看,苏钲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楼澈眉头紧皱,缓缓垂首。 “苏钲的功力主阴,青墨主阳,按理来说这两人碰在一起,只要动手,几乎就是火山爆发,谁都占不到便宜。以苏钲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却一改最初非要置死青墨的意图而将她留在身边,我怀疑那老东西是在打凤凰图的主意。” 手蓦地握紧,容骁微眯了眼:“可凤凰图毕竟乃上古神物,苏钲一身阴气连至阳之物都碰不了,如何能拿到凤凰图?” 楼澈闻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少顷,他突然道:“你们去过阴阳山对吗?”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容骁点了点头。 “在那儿……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楼澈复又道。 关于阴阳山,容骁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停留在死去的元勃身上,此刻闻言,一时倒还真想不起其他。 不过说起来最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在阴阳山中受到的那些奇怪攻击,他想了想,道:“其他倒是没什么,当时去也只是想去看李氏一族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破解之法,谁料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苏钲练功的老巢……” “等等,你是说,苏钲曾在阴阳山中练功?”楼澈忽然打断容骁惊道。 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容骁当即严肃了神态:“阴阳山中分两层,上层是苏钲老巢,我们也是在那儿发现了阴阳载体的事。下层是不知名的山洞,里面曲折嶙峋,但是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好像……” “充满阳光跟朝气?”楼澈紧接道。 容骁望着他却没有接话,少顷垂首,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脑中一闪而过的那道光似乎很快触到了终点,他终于想起自己在碰到落樱石的时候,为何会觉得那股力量这么熟悉。 因为在阴阳山的二层中,到处都充斥着这股力量,当时事态紧急他并未放在心上,事后想想却不知为何感到心惊。 超越天地之间的力量比之苏钲身上的阴气还要叫人胆寒,尽管并未开启,但早已露出锋芒。 “是……落樱石吗?”他抬头,看向楼澈道。 楼澈其实并未去过阴阳山,关于那里的消息也都是听了不少传言跟翻阅古书得来的。 早前他只知那里面阳气充足,所以才诧异苏钲竟然敢在那个地方练功。 直到此刻听容骁说起落樱石,他才终于明白那个老头子为何要把老巢选在那儿,又为什么忽然对苏青墨改变了态度。 “落樱石虽不是上古神物,但其集结了天地之间的力量,所以对练功之人来说,尤其难得。” “苏钲虽然练的是至阴至邪的功夫,可其来源,却离不开这天地间的阴邪之气。但人的身体所能承受的压力有限,如果全都被阴气所占,即便功力非凡,也无法突破最顶层的瓶颈。” “所以为了改变这个弊端,他要做的,就是适当吸收一部分的阳气,让它们与自己体内的阴气中和,以此不仅能提升功力,更可以容纳更多的力量。到时……这天底下怕无人再是他的对手了。” 楼澈越说脸色越难看,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老东西,竟然还打着这种主意。 而一旁的容骁整张脸也耷拉着,显然,他已经猜到苏钲准备干什么了。 “只要能用凤凰图护体,接收再多的阳气他也不会怕了,到时如果想吸取落樱石的力量,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容骁淡淡说着,眼中痛色加深,“还真是弄巧成拙啊,她想着牺牲自己,却偏给了苏钲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我们不可以再浪费时间了。”楼澈突然按住容骁的肩膀,“放眼整个合玄大陆,只有阴阳山能满足他的胃口,事不宜迟,你与莫麟沟通后我们即刻启程!” 容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眉眼低垂,始终没有再看楼澈一眼。 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原本转身欲要去安排的楼澈却不禁又走了回来:“合着我说了半天,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不然,傻愣在这儿浪费时间吗? 哪知容骁却摇了摇头,突然很疲惫道:“你可知以青墨现在的身体情况,只要再开启一次凤凰图,就会必死无疑吗?” 楼澈身子一震,他并非没看出苏青墨身体的情况,但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一步。 “昨日你也看到了,她那个人啊,固执又任性,只要自己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本就聪明绝顶,虽然落在苏钲手里,但也不见得意识全无。如果她猜到了苏钲的真正目的,你觉得她会如何?” 心头一紧,楼澈道:“同归……于尽。” “是啊,同归于尽,用自己的命换来其他所有人的平安,她就是这样的人。可楼澈啊,这一次,我不会再看着她如此了。” 说着,容骁转身,突然向后一迈,修长的指尖轻翻袍角,然后,膝盖一弯,冲着楼澈跪了下去。 “你!” 楼澈当即大惊,正要上前搀扶,却被容骁伸出的手阻止了。 “我有一事相求,尽管知道为难,可却只有你能做。” 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楼澈心中早已明晰,却还是忍着难过:“你且说。” “待到我们前往阴阳山,一旦到了最后关头,我求你务必帮我护住青墨,就算是将她打晕,也绝不要让她再开启凤凰图。” “而到了那时,如果需要力量压制苏钲,就用我体内的落樱石之力吧。” “只要能救下她跟众人,就算是我死也没有关系。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让我也任性一回吧?” 第1006章 莫家的仆从约定 凉风清徐,尽管正月还未出,但却已经悄悄有了春的气息。 静谧的皓月皇宫中,宽敞的御花园再也没有往昔的欢声笑语。无边的落寞跟压抑逐渐充满了四周,在这样的环境中,容骁,皓月的新帝,就这样跪在那儿,满目苍凉望着面前的银发男人。 曾几何时,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召平南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处事态度让他从来没有低过头,不管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他总是冷漠对待,无所畏惧。 可既为人,就总会有弱点,在遇到苏青墨以后,苏青墨就是他全部的弱点。 为了她,他可以改变;为了她,他可以没有原则;为了她,他甚至可以去死。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甚至都没有对容帝拜过几次,眼下却对着楼澈,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 见着他这个样子,楼澈莫名红了眼眶。他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将人给拉起来,但容骁用了蛮力死不起身,楼澈拉了半天见没用,也只得喘着粗气松了手。 “也许是我老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容骁默默侧目,似乎不明白他的话。 “人这一辈,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可你们这个说要牺牲,那个说要奉献,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你们占齐全了,你让别人怎么办?” “就算我们都知道苏钲那老东西不好对付,可到现在还没有人放弃,大家都在努力争取,想要改变现状,凭什么你们就想着要死要活要牺牲的,容骁,你脑袋被驴踢了?” 当即脸色微变,容骁望着楼澈说不出话。 谁料楼澈却是变本加厉,一巴掌拍在容骁脑袋上:“看什么看,老子难道说错了?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何必如此悲观?更何况眼下我们已经取到了苏钲的鲜血,屠骨之阵是一定可以布下,只需卸掉他极阴极阳的两只手臂,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提到极阴极阳,就难免会想起范庭川。 容骁刚刚缓和的情绪再度紧绷,他低下头,越发觉得这一去,将是一条不归路。 “所以,与其想着如何牺牲,还不如想着如何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死亡。我知道你有心保护大家,但殊不知,大家也是这样想的。” 楼澈说着重新起身,冲着容骁伸出了一只手。 此刻,阳光微斜,映在那只手上,莫名让人觉得充满力量。 鬼使神差地,容骁将其握住,少顷,二人对视一笑,空气中的阴霾总算散去。 在与楼澈决定了行程后,容骁很快在莫麟的安排下继承了登基仪式。 不仅叩拜了皓月的列祖列宗,更是以血为媒与莫麟签订了新的主仆契约。 当一切尘埃落定,容骁看着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样子,很难想象此刻的他竟然已经是一个皇帝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有要事没做。”这时莫麟从宗祠内走出,先示意两边人退下后,自己则道。 容骁没有回头,只站在高台望着远处的景色。 临近夕阳,被残阳血色染红的整座城看起来莫名叫人感伤,而这般震撼心灵的场景,也不知还能看多久。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莫家掩藏的秘密是什么了吧?” 莫麟此时正低着头把玩着大拇指的扳指,闻言,他唇角一弯,把手伸了出去。 容骁不明所以瞥了他一眼,很快回神,指着那扳指:“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莫麟道,“世人以为但凡是宝物,要不就是重兵看守,要不就是被深埋地底,可却不知这东西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在我莫家手里。”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胆识跟霸气绝非常人能有,容骁抿嘴一笑:“也亏得你们当家能想出这个主意,不过他这般笃定,是否说明这东西也只有你们莫家的人才能开启?” “是莫家当家才能开启。”莫麟说着,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点不太习惯莫麟突然对自己的恭敬,容骁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示意他先在前面走。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整个御花园,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处空地外。 容骁一眼便看出这里是皓月深渊所在的地方,而不知为何,当越发靠近这里,他体内落樱石的力量也不禁沸腾起来。 当初似乎有听苏青墨说起过皓月深渊跟阴阳山中落樱石的关系,是以,此刻在见莫麟停下了步子,他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你这么紧张干嘛,怕我设局杀了你?”眼见容骁一身紧绷,莫麟难得打趣道。 容骁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见他突然伸手摸上了一边的树杆,这时,四周轰鸣声响起,不过一瞬,就见一座假山缓缓移到了二人面前。 “虽然我们没有景家的机关和阵法,也没有叶家无所不能的蛊术,但莫家有莫家的办法,这一点,跟我们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有关系。” 听着莫麟的解释,容骁眼微眯:“能够与上天联系的民族?” 莫麟前行的脚步一停,回眸苦笑:“这你也信?” “不然呢,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容骁后背着手绕过莫麟继续往前走,“难不成,还是当初月帝下了死咒给你们?” 越说越离谱,莫麟苦笑着赶过去,在容骁欲要伸手推开面前的一道石门的时候,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要随便乱碰,既然说是莫家的秘密,就注定乱碰的人没有好下场,就连陛下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单手在那道门上轻轻一点,就见石门忽然消失不见。 无尽的黑暗蓦地出现在眼前,而在莫麟打了一声响指后,四周光亮突起,却并不是什么机关。 越发为这一幕感到惊奇,容骁难得撤去了周身冷凝,小心跟在莫麟背后,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而这条看似无尽的甬道几乎又浪费了两人半刻钟的功夫,待到行至一处红木大门前的时候,却见莫麟侧开了身子,冲着容骁一笑。 “请吧,陛下,这里,是只有你才能开启的了。” 皇帝身份已成,主仆契约已定,现在的容骁已经不单单只是他自己,而代表着皓月,整个国家。 眼见莫麟恭敬退到一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出,在指尖触上那道红木大门的时候,突然,四肢百翰传进一股奇异的力量,热烈却不灼人,反倒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心田。 他几乎没有用什么力,就听“吱嘎”一声响起,红木大门缓缓开启,内里光亮逐渐闪现,直到整间石室展露在眼前,容骁瞳孔微缩,难掩震惊。 第1007章 一个国家的秘密 他叱咤战场数年,遇到过不少英勇将士,更见识过不少新奇的打法。 然而士兵的素质再怎么厉害,若是没有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一切都是徒劳。 早前在容召的时候,因为容湛对他存有偏见,是以尽管银子年年都有,但除却饷银跟部分必要开支外,几乎所剩无几。 更不要说置办新的武器了,手中枪剑都是用了很多年的,箭头几乎都要磨圆,可容湛对此的态度却是说只要有他在,就算赤手空拳也一定能打胜仗。 那个时候他的人生没有目标,所想所做也不过就是得过且过。 知道容湛有心刁难,他也懒得计较,索性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些争气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徒手也做过不少简陋的武器,但最终取胜,靠的还是那股强大的毅力。 容骁原以为其余几国在这方面情况应该差不多,就算是武器看起来新一点,但种类总不会有变。 当然,除了皓月。 他虽然没有跟皓月交过手,可从传来的消息看,当初齐宣与皓月交手会失败,一方面是他们古怪的应敌方法,另一方面则在于武器。 那时他尚未在皓月派过什么眼线,所以觉得这可能只是齐宣输不起而传出来的借口。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直到站在这扇红木大门前,看到里面一应俱全的各色武器,他震惊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从那些武器上传出来的气息并不仅仅只是一些死物,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都是有“生命”的…… “怎么,被吓到了?”莫麟静站旁边含笑看着他,说着,指尖一动,就见一把长剑从内里飞出,“嗖”一下,及时停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 “意念。”莫麟说着,指尖再一动,又见长剑重新回到了石室。 “不瞒你说,我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力量的时候,比你还要吃惊。那时我兴高采烈跟我父亲说,只要有这种力量,皓月迟早可以称霸天下,可你知道,我父亲说什么吗?” 容骁此刻已经从震惊中回神,看也未看莫麟,淡淡道:“异世之物,终不能永存。” 眸色闪了闪,莫麟面露嘲色:“是啊,异世之物,这样的力量如果被世人发现,如果能为他们造福,他们就会觉得是好,可如果有任何偏差,他们就会将其认为是祸端。” “所以这么多年,皓月对外虽然总说是有秘密武器才能大获全胜的,可实际说来,靠的全是莫笑在苦苦支撑,而真正的秘密武器却长埋地下。” 不得不承认莫家当初的考虑很对,容骁见惯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对一些习以为常的人来说,仿佛只要有好处你就是对的,而一旦有丁点偏差,你曾经所有的好就不会再被记着。 视线重回那满室的武器,虽然被深埋此处多年,却没有丁点生锈的痕迹,甚至还在四周光亮的照射下闪烁着晶亮的银光,杀气十足。 “可莫家……终归是凡人之躯吧,往日也没有见你有过这样的举动,那力量的来源又是什么?”少顷,容骁疑道。 莫麟视线游移在整间石室,看着那些“嗡嗡”作响的兵器,仿佛只要手指一动,就能冲天而出一样。 这样的力量何其强大又何其恐怖,给本来就身处平凡的人增添了太多危机。 而一切往来总有因果,尽管莫家并非自愿想要这样的能力,但既然已经产生,那么一旦催动,就得付出代价。 “力量的来源,就在这儿。”他说着,指了指自己拇指上的那个玉扳指。 容骁不解皱眉,这时却听莫麟低沉笑了起来。 “不知月华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和叶茹贞的关系?”他忽然道。 容骁曾经听苏青墨说过一点,不过毕竟事不关己,于是他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听到,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再度出现,他点点头,道:“跟圣族有关?” 莫麟抿嘴一笑:“当年我只想着回报她的恩情,却没想过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为何她偏偏会出手救下我?” “因为宿命。”莫麟说着,不断抚摸手中的扳指,“最是没用却最是将人捆死的东西,我们莫家啊,世世代代看似是为皓月皇帝服务,实际却是在默默守护着圣女。” “圣女乃国之根本,更是整片大陆的寄托。圣族不放心圣女在外孤身一人,所以才有了莫家的出现。我父亲为第一任家主,更是第一任的守护者,而在他离世后,这个重任自然到了我身上。” 而那个扳指就是信物,是莫家能力的媒介,是与圣族沟通的信物。 “你父亲……”容骁低声念着,眸中厉色一闪,“我记得,莫家前一任家主似乎很早就过世了,似乎……似乎是在皓月刚建国没几年。” 容骁一语将莫麟的思绪拉向了阴暗的深渊,他长长叹了口气:“你想到了,是吗?” 容骁没有作声,沉着脸看着他。 “凡事总有代价,得失相等,无法共存。当年四国大战到了最后关头,是我父亲凭借这个力量才能屡次获胜,为皓月争得了一席之地。可是啊,你我都清楚这力量本就不该存在于世,所以每使用一次,就会耗去一部分精血,直到周身气力被耗尽,最后寿命全无。” 精血跟寿命,催动力量越大,耗费也就越多。 一如这世上万千道理中的提示,越是危险的东西,代价越是沉重。 这一点莫麟懂,容骁更懂。 难怪之前月云升尽管知道这神秘力量的存在也不肯使用,想来就是不想莫麟也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我拒绝。” 良久,容骁却忽然说道。 莫麟尚未回神,一双大手忽然拽住了他的领子。他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再抬头时,就见容骁正一脸阴沉看着他。 “你!” “莫麟,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比起要打败苏钲,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你是说……” “青墨。”平静出声,容骁松了手,“你可以使用这个力量,但不是为了对付苏钲,而是为了救出青墨。” “因为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第1008章 不努力绝对会失败 并不清楚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皓月那边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跟预料不到的决断,苏青墨此刻仍旧被关在擎南的天牢中。 或许是为了防止她动什么手脚,苏钲那一日在听到范庭川所说的话之后,便故意将二人隔开。 眼下她孤身一人呆在天牢里,每日来看望跟送饭的也就是只有一个人,赵润清。 此刻,苏青墨背靠墙边,一边喝水一边道:“苏钲不是一直都将你藏在暗处,眼下又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自第一日给了她伤药后,赵润清便成了天牢的常客。 照理说以他的身份应该不用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事,可他却对此乐此不疲。 尽管依旧是一张扑克脸,尽管依旧没什么话说,但在每次送完东西后都会蹲靠在栅栏边,若不是太过清楚这人的本性,苏青墨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陪自己。 依稀记得上一次的见面也是在擎南,那时候对方饱受折磨一心求死,眼快他们就快得手的时候却半途中杀出来一个李继。 当日放走了赵润清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而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对方极阳载体的身份。 苏青墨原以为这么久不见,赵润清可能只会表现出两个样子,第一是攻击力十足,第二依旧是一心求死。 但是现在看他靠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竟然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男人。 “因为你们已经输了,对于输的人,做什么都是多余。” “呵,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苏青墨自嘲一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即便她相信此刻容骁他们正在努力想办法对付那个老家伙。 但首要的条件,极阴极阳两个载体如果不被毁掉,那么苏钲就是无敌状态。 赵润清倒也罢了,毕竟曾经就是水火不容的对手,可还有一个范庭川。 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情面?那东西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赵润清忽然接过话,仿佛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在苏钲身边这么久,我唯一学到的是什么?” 苏青墨抬眸,没有答话。 “是狠。”慢慢侧目,赵润清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异样的表情,“只有狠心,才能成大事,只有狠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怪异,苏青墨哼了声:“再狠又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你这辈子算是被苏钲捆死了。既然你在他身边已经这么久,应该知道一旦成了无用之物,你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死路一条。” 赵润清眸色沉了几分,少顷却勾起了唇角。 苏青墨见状不自觉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还是一样,到这种时候都不肯放弃,非得占尽所有优势。”赵润清说着,重新转过去,“不过有什么用呢,强弩之弓罢了。” 明明该是充满嘲讽的话,赵润清说出来却是那样云淡风轻。 连带着苏青墨虽然恼火,却发不出来,只能愤愤瞪了对方一眼:“就算是强弩之弓,也有攻击的能力。只要我还没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 “不止是我,那些家伙也一样,毕竟已经走到这里,若是现在低头,岂不是太晚了?” “那是你们压根没有想过低头吧……”赵润清忽然问道。 苏青墨眉峰一扬,一笑:“想过,当然想过。” 看着赵润清突然看过来的诧异目光,她笑道:“在看到心爱的人受伤的时候,在看到亲近的人离开的时候,在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打击到体无完肤的时候,我都有想过放弃。” “可是放弃之后呢?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赵润清瞳孔微缩,似乎有所震撼。 苏青墨却一脸的淡然,道:“没有不同,不管努力还是放弃,只要对方掌握大局,最后对我们来说都是死路一条。既然是这样,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给自己争一条活路出来。” “事在人为,你难道没听过这句话?” 蓦地站起身子,赵润清望着苏青墨的双眼,情绪各异。 似嘲讽似感叹又似愤怒,他一把抓住那铁栏杆,微微用力,就见笔直的铁棍有了丝丝倾斜。 “说什么事在人为,你以为这世上所有事只要努力就会成功的吗?” 不知对方此刻为何这般愤怒,苏青墨却不为所动:“当然不是,可我更清楚,如果不努力,就绝对不会成功。” 如遭雷击般呆立原地,赵润清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他诧异瞪着苏青墨好一会儿,内心已经被暴力压下去的很多情绪再度翻涌,尽管他很努力在克制,却还是觉得痛苦。 为什么啊,为什么到了现在她还可以露出这样自信的表情,明明被囚禁的人是她,明明要死的人也是她啊…… 满心异样的情绪在经过几番挣扎后最终回到了原点,赵润清缓缓送了紧握铁栅栏的手,重新坐地,背对苏青墨。 “你知道他现在要做什么吗?” 苏青墨抿嘴冷笑:“知道,他想要凤凰图。” “那你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得到凤凰图吗?”少顷,赵润清侧目问道。 这件事苏青墨倒是没有想过,不过肯定的一点是,只要苏钲开始动手,她就绝对没有活路。 凤图跟凰图虽然眼下还没合体,但毕竟都存在她体内。尤其是凰图,几乎跟她的骨血融在一起。 说句实话,她就是凰图,凰图就是她,要想让凤凰图脱离她的身体,就几乎等于要将她活活扒皮一样。 可是……那又怎样? 就算面前满是困境跟深渊,她即便要坠入谷底,也绝对要拖着苏钲一起! “原本那一日带走范庭川以后,他就想对你动手的,是我拦住了他。” 蓦地,赵润清再度开口,说出的内容却让苏青墨大为震撼。 而就在她满目诧异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对方转过头,含笑望着她。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只是这样,惩罚跟痛苦,还不够呢。” 第1009章 惩罚还远远不够 蓦地握紧拳头,苏青墨险些一拳打了过去。 她怎么会突然懂了恻隐之心啊,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个人是在帮他们啊…… 俗话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更何况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家伙呢? 他那么恨他们,每一次每一次都几乎想将他们生吞活剥,又怎么可能会放过眼下这么好的机会? 她真是在这里呆太久脑袋锈了,才会有刚才那么可笑的想法! “苏青墨,我最喜欢你这样的表情,被人戏弄却返还不了,只能硬生生受着的样子。” 赵润清说着,再度起身。俯身将长袍上的褶皱捋平,再抬头见苏青墨神色不变,苍白的脸上笑容更甚。 “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你们是强弩之弓的现实。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明日一早,苏钲会带你前往阴阳山,那里是他的老巢,更是他所有力量的来源。” “想想看如果他在那儿成功得到了凤凰图的力量,这合玄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口中咂舌,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而一旦成功,他第一件想做的事应该就是试试那力量吧?听说皓月距离阴阳山最近,你猜,他会不会第一个把矛头对准那里?” “不过就算他没有那个念头,我也会让他有那个念头的。毕竟你说的,事在人为嘛……所以,希望你到最后关头还能保持这样的自信跟决心了,苏青墨。” “你给我站住!” 猛地冲上前去,苏青墨伤痕累累的手掌刚刚碰上那铁栅栏,就被一股阴绿色的光芒给弹开。 这是苏钲为了防止她行动而特意布下的结界,她一早知道如此,所以从不会轻举妄动。 直到刚才,听了赵润清那一番挑衅后再也忍不住。 可惜,对方却并没有留下来继续跟她争辩的念头,在听到苏青墨整个人被弹飞的声响后,他只“啧啧”两声后,就这样扬长而去。 “可恶!”一拳砸在背后墙面,苏青墨死死咬着嘴唇。 然而在愤怒之余,她心里存在更多的却是担忧。 毕竟眼下容骁他们全都在皓月,而她根本预测不到他们将会如何行动。 赵润清走出牢房,当刺眼的太阳光重新回归视线,他抬手遮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可是,适才嘴角边戏谑的微笑,却再也不见了。 “喂。”一把油纸伞被扔了过去,赵润清很自然地接过就此打开。 视线上移落在对面那个扔伞过来的白衣身影上,他面无表情道:“出来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范庭川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但越发瘦削的身形却早已撑不起这些旧衣。 他扫了赵润清跟他手中的油纸伞,表情不变,语气却嘲讽道:“越来越像个女人,连这点太阳光都受不了。” 话虽如此,他自己说完,却不自觉地往身后树丛阴影里退了退。 赵润清见状眉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嘲色。 “别着急,很快你就会跟我一样,嘛,这就是他对付背叛者的手段。”赵润清说着拢了拢袖子,两只手腕上突然露出了两道伤痕。 那伤痕像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一样,歪七扭八,十分狰狞,却在旁人看起来不同,犹如鬼画符一样,正在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范庭川低下头不语,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腕却正在隐隐作痛。 事实上苏钲对极阴极阳两个载体并不是百分百信任,他有一套自己的对待方法,平日里虽然看似他们都是放养的状态,可一旦他们触犯了苏钲的逆鳞,他就会将这种残酷的手段施加在他们身上。 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阴阳咒。对极阳载体使用阴咒,对极阴载体使用阳咒。 这世上所有的力量都是相生相克,阴阳更是如此。 苏钲用灌注了他独有阴气的气剑在他们手腕上刻下这东西,仿佛是用一道枷锁将他们困住。 一旦他们有丁点异样的念头跟行为,阴阳咒就会率先发力惩罚他们。 相克的力量会在瞬间席卷他们全身,麻痹四肢后还要攻占五脏六腑,直到体内所有的气力全部被侵略,成为一个活死人。 不过这种活死人跟一般的活死人还是有本质区别,他们的意识仍旧会残存在体内,可四肢跟力量却不受控制。 苏钲会利用阴气控制他们战斗,却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双手去伤害在乎的人。 他啊,算准了每一个人的弱点,更想将其放到最大。 因为那时候的痛苦才是最大化的。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再轻举妄动,一方面是不想让苏钲得逞,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其他人。 赵润清上一次被套上枷锁,就是在擎南向苏青墨他们求死的时候。 而自己,则是因为之前在天牢的对话,彻底惹怒了苏钲。 不过这样倒也并非全是坏处,范庭川想着,扫了眼那边撑着油纸伞的人:“明日启程,都准备好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赵润清面无表情道,“左不过两种结果,一是力量被耗尽,二是不得好死。” “嘛,不过死不死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啊,你我当初好歹都是洛阳城内的风流人物,谁想到最后却被一个老头子玩弄在鼓掌中。” 说完,赵润清不再逗留,撑着油纸伞,走向远处。 然而在经过范庭川身边的时候,他满是空洞的视线却与对方微沉的眸子相撞。 尽管没有对话,却像是有千言万语早已在彼此间交流过了。 赵润清走后很久范庭川都没有动,直到眼看着太阳西下,血红的残阳照亮了天空,而四周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他这时候才缓缓从那阴影里面走出,抬头望了眼红到刺眼的天空,良久,抿嘴一笑。 “这副残躯,还怎么像以前一样活着啊……” 无限的怅然满满充斥在话里,直到天色逐渐归于黑暗,他深吸口气,终于离开。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暗处。 一身黑衣显然是苏钲手下的死士,对方望着赵润清跟范庭川离开的方向,少顷,转身向着宫中内殿奔去。 第1010章 这里,将是你的坟墓 一夜很快过去,看似风平浪静的擎南皇宫中,却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氛。 因为苏钲的出现,整个擎南眼下与容召并没有两样。 不是阴云密布就是阴气四溢,明明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偏偏看起来像是一座鬼城。 尽管为了正事儿他尚未对那些平民出手,但是这几天只要是在街上吵闹过、惹事儿过的人,全都身首异处。 但是对苏钲来说,这种弑杀弱小的行为已经让他感受不到丁点乐趣,所以他才接受了赵润清的提议,打算带着苏青墨前往阴阳山。 在成为凤凰图新的主人以后,他也可以顺便吸收阴阳山周边那股巨大的力量。 然而想法总归是好的,苏钲虽然对自己已经足够自信,但想起曾经在阴阳山修炼的过程,此刻他仍旧会感到心惊。 那种潜藏于地底的强大灵力虽然是好,可与他所修炼的邪功却是相克。 每每小心翼翼地释放阴气的时候都要担心被反噬,所以在练成之后他便很快撤离了那里,决定重新找一个可以让自己随心所欲释放阴气的地方。 但之后凤凰图的出世却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一边忙着布局,一边忙着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时间一长,倒也忘了自己曾经的念头。 眼下重新将曾经的计划提上日程,他一方面觉得很开心,另一方面却多了担忧。 “尊上,他们已经来了。” 正在苏钲出神之际,身边的死士忽然提醒。他回头看去,就见苏青墨正在赵润清跟范庭川的带领下缓缓走来。 三个人气势不同,面色各异,分明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可苏钲看着却十分开心。待到三人步子停下,他唇角一勾正要说话,却听苏青墨冷哼了一声。 “怎么,对为父的安排不满?”他眼微眯问道。 苏青墨看都不看苏钲一眼。 “还是这么目中无人啊,青墨,有时候看着你本尊就在想,如果你肯乖乖听话,你一定会是本尊最疼爱的女儿。” “凤凰图,圣女之力,缜密的心思,聪慧过人的想法,那么多的优点,本尊全都很欣赏。” 说着,苏钲可惜地摇了摇头:“可是你却让本尊失望了,明明什么都懂,却还想着跟那群废物一起抗衡本尊。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做成的,比如说,反抗本尊。” 动作很快地闪至苏青墨面前一把攫住她的下巴,苏青墨被迫与他对视,在触上对方轻蔑的眼神后,她瞳孔一缩,周身紧绷。 “瞧瞧,死到临头还不肯悔改,你当真吃得苦还不够多啊。”苏钲咂舌道,突然视线一移,“不会是还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表哥身上吧?本尊告诉你,你大可以继续鼓动他跟本尊反抗,不过那样他吃得苦头也就越多。” 说着,苏钲突然松开苏青墨而拉起了范庭川的手,袖袍滑下,手腕上的阴阳咒那般明显。 “看看这些可怜的伤痕,每一道都是因为你留下的。他早就只剩半条命了,所以你若还有良心,就不要让他继续受苦。” “你卑鄙!”苏青墨终于被刺激道,放声吼道。 “卑鄙?”苏钲冷笑,“本尊有的何止是卑鄙,还有狠心。本尊连自己的女儿跟儿子都能当做棋子,又何止是他们?” “至于你……今日,阴阳山就是你的坟墓,你放心,本尊一定不会让你轻轻松松的死掉!” 狠话说罢,苏钲转身。 一道“启程”开始上路,而因为苏钲的手下都有他阴气的培养,所以身体素质早已比常人要优秀很多。 原本需要最少两天的路程他们竟然在一天就完成,当所有人站在阴阳山的脚下,当感受那股奇异的力量正在四周游走的时候,众人惊呆,苏钲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们,先去开路。” 苏钲掩住口鼻淡淡开口,明知这群人进去是送死,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阴阳山底下的那股力量因为太过纯粹干净,所以在碰到污浊之气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做出攻击。 曾经他因此遭过不少罪,那时候也只能用山中活着的动物来转移攻击。 不过眼下活人显然要比动物更好操控一些,更何况在他眼里,弱小的东西是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的。 所以进去的那一批人如果活着,就算他们有本事,而如果死了,那自然就是活该。 眼看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当头操控众人,苏青墨眉眼低垂,心里却越发没底。 她想过要跟苏钲同归于尽,可那样整座阴阳山都会连带着被毁。 相应的,临近的城镇也会被波及,轻则发生地震,重则会瞬间灰飞烟灭。 她没有全力开启过凤凰图,却也知道那力量绝非一般人能够抗衡和控制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就此离开,她连见容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在想法越发负面的时候,忽然一双大掌盖在了头顶。 熟悉的温度跟触感让苏青墨浑身一震,她缓缓抬头,就见范庭川正含笑看着自己,夕阳斜斜映在他的侧脸,那般温暖熟悉的模样,逼得她眼眶莫名一红。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温润公子,该有多好。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范庭川轻声安慰,可放在苏青墨头顶的手却瞬间收回。 察觉到他说完后微微颤抖的身体,苏青墨知道是那阴阳咒开始发作,她正要开口,却突然又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脑袋。 “你……” 油纸伞的伞顶首先映入眼帘,在那之后,是赵润清苍白的一张脸。 此刻他的表情相当诡异,那只正常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少顷,却见他再度一伞砸了下来。 “蠢货,如果不想让他痛苦就不要跟他说话,更不要看他。你难道忘了尊上说的,如果你还有一丁点的良心,就不要再让他受苦了。” 第1011章 本尊从不相信任何人 这番话让苏青墨倍感意外,可更让她意外的,是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赵润清。 被油纸伞打中的头顶还在隐隐作痛,苏青墨却顾不得生气,瞪着对方道:“哦?你现在是在关心我表哥吗?” 赵润清眼微眯,不以为意:“关心?抱歉,我没有这么多余的感情,事实上我让你不要折磨他,是因为等下抽取凤凰图的时候需要我二人的力量。如果他这时候就被阴阳咒耗尽了精力,等下我一个人可是很辛苦的。” “你……” “苏青墨,收起你那与众不同的想法,你有的是凤凰图而不是凤凰眼,你以为你能看透世人?” 嘲讽更浓,可面对这样的挑衅,苏青墨却无言以对。 不得不承认的是,刚才那么一瞬间,她对赵润清的想法又有了改变。 那些看似嘲讽的话语中饱含的却是对他们二人的关心,苏青墨虽然也希望是自己感觉错误,可越是不肯相信,就会觉得越发真实。 是以尽管赵润清表现的战斗力十足,她还是觉得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还不走,等着本尊来请你们吗?” 就在苏青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钲的声音再度传来。 短暂的僵局被打破,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赵润清手里的油纸伞直戳她背脊,推搡着她上前。 苏青墨硬着头皮跟上去,在进入阴阳山中的那一刻,就感觉四周的纯粹之力似乎弱了很多。 小路两旁可见不少死士的尸体,他们面目狰狞浑身发黑,一如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样子。 四周阴气满满,山中灵力也在不断游走。两相碰撞仿佛空气中都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在苏青墨看来,这种极致之下的抨击,才是真正难以掌控的力量。 一旦全都被苏钲吸收,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你们上一次,在这里做了不少手脚啊。”苏钲头也不回地说着,语气满是嘲讽,“原本本尊在四周埋下了阴气的气眼,以此镇压山中灵力,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解开,搞得现在这里乌烟瘴气,真是令人作呕。” 说到这儿,他回眸扫了一言不发的苏青墨一眼:“本尊记得,那个和尚就是在这里死的吧?” 元勃是苏青墨心里的一道伤,更是范庭川心里的一道伤。 此话一出,二人不约而同齐齐停下了步子。 听到身后没了响动,苏钲笑着回头:“哎呀,说到伤心事了?” 苏青墨紧紧攥着拳头,最是厌恨对方用这种戏谑的语气来调侃元勃的死。 “别那么看着本尊,你要看,该看看你身边的人。本尊可没有下令让他杀那和尚,是他为了表忠心自愿做的。不过在本尊看来这样反倒暴露了他的本性,为达目的心狠至极,这种人,本尊怎么可能相信?” 苏钲毫不留情地嘲讽苏青墨跟范庭川,仿佛在他眼里,他们就是两只蝼蚁。 看着苏青墨越发愤怒的双眸,看着范庭川越发颤抖的身子,他脸上笑意更浓,竟然后退走来。 “范庭川,本尊一直都没说为何会留你在身边。其实除了你是极阴载体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你知道吗?” 苏钲将手搭在范庭川肩膀:“因为你的聪明。本尊可以透过你的聪明,发现你的目的,进而看着你去跟他们自相残杀,彼此挣扎。” “你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一开始打着赵润清的主意吗?你想要拉着他一起死,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本尊就是要送你去他身边,看你到底能做什么?” 看着猎物在掌心中挣扎,这是苏钲最大的爱好。 他原本就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即便范庭川急于表忠心,他也根本不会相信。 所以通过对方的手段推测出了对方的目的,他送给他想要的,却也让他只能看着而不能动手。 挣扎,懊恼,自责,然后开始新的计划。 所有的人啊,都不过是他眼里的玩物,他想看的,只是一群废物无力挣扎的情景罢了。 “哈哈哈哈……” 就在苏钲说完以为那两人之中会有一个发火的时候,却听苏青墨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她几乎笑得弯下了腰,笑声满是嘲讽,充满浓浓的鄙视让苏钲当即变了脸。 一把攫住对方下巴强迫她抬头,察觉到她眼中轻蔑,苏钲瞳孔微缩。 “你笑什么?” 苏青墨眼中鄙夷更浓:“我笑你太愚蠢啊,就算是运筹帷幄,就算是看透了每一个人的动作又能如何?你这一生,最想要的东西还不是得不到?” “你……” “叶茹贞啊,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没看出来她只是为了救月帝才愿意嫁给你,还心甘情愿拿出所有的好呈在她面前,可最后还不是被她跑了?连头都没有回?” “所以苏钲啊,聪明又有什么用?你就算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在你心爱的女人面前,你不也是一颗棋子?” “你给我住嘴!” 果不其然,对苏钲而言,叶茹贞是唯一一个能触动他神经的人。 苏青墨刚才这一番话,不仅仅狠狠打了他的脸,更戳痛了他的心。 少顷,他周身阴气大盛,阴绿色的光芒从眼中闪现,逐渐席卷全身,直到五脏六腑都开始沸腾。 垂着的两手汇聚出巨大的气球,泛着绿光的攻击正要出手,却突然被四周发出的异动所阻止。 苏钲察觉到异样急忙避开,就听“轰”的一声,一个大坑出现在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 原本已经暂时停歇的山中灵力忽然汇聚起来开始攻击,显然苏青墨刚才一番挑衅,就是为了让苏钲暴怒,由此唤醒那些可以打击他的力量。 “贱人!贱人!” 苏钲被气得大吼,两手不断挥舞抵御攻击,另一边则催动力量拉扯苏青墨他们跟自己一起冲过去。 他虽然满心愤怒,却因为眼下尚未吸收凤凰图而惧怕这山中纯粹的力量。 直到强制拉扯着一行人冲到山头,他一掌劈开大门,在瞬间带着众人冲进去以后,他一手抵御紧随而来的气力攻击,另一手却猛地扣住了苏青墨的脖子。 第1012章 得到人也得到了心 “贱人,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愤怒出声,苏钲的两只眼睛冒着阴绿色的光芒。 周身的杀气夹杂着阴气宛若悬在地狱门边,苏青墨却并不为之所动,只扯着嘴角,冷冷一笑。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苏钲,你伤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敢用元勃的死来开玩笑,我就敢说三天三夜叶茹贞让你痛不欲生!” “贱货!” 狠狠一掌打在苏青墨脸上,苏钲恨不能当场将她给宰了。 然而残存的理智却一直压抑着他心中的怒火,直到眼看门外攻击逐渐靠近,他才不得不暂时放下这口气,一边指挥其余死士将石门重新关上。 “好,你既然敢跟本尊作对,就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把,苏青墨,本尊不会再放过你了,这里,将是你最后的坟墓!” 苏钲真的被惹恼,话音落下,他右手一翻,就见一股无形的力量缠在苏青墨腰身,将她从范庭川和赵润清二人身边拉离开。 范庭川见状,急忙抬手想要做出反抗。 谁料胳膊还没抬起,就被一旁的油纸伞给打了下去。 “是她不自量力,怎么你还要给她擦屁股?”赵润清说着,视线下移,“你难道真不打算要你这具身体了?” 瞳孔一缩,范庭川当即周身紧绷。低垂的双眼很快落在手腕上,少顷,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想明白就好,个人有个人的命,咱们……” “滚开。”冷声开口,范庭川再抬眸,眼中满满都是陌生的杀气。 赵润清有些吃惊的愣住,看着范庭川怒气冲冲紧随而上的背影,少顷,自己却低笑出声。 “你求我的时候若是也这副态度,我可是绝对会杀了你的……” 低喃着莫名其妙的感叹,待到赵润清也跟了上去,走入那早已经被毁的差不多的石室时,四周恶臭正在空气中飘散,而大部分竟然是从正站在中间的苏钲身上发出来的。 不得不说苏青墨刚才的做法虽然也让苏钲吃了瘪,但毕竟没能伤到他根本。 而苏钲在被惹毛以后,所有情绪已经到达顶峰,他不愿再等不愿再忍,他只想看着苏青墨痛苦挣扎,嘶喊嚎叫。 然后,惨死离世。 原本就在石室中存在的阵法在苏青墨鲜血的触动下重新出现,他一把将苏青墨甩至正中央,自己则利用阴气,升至半空中,单手作结,口中念咒。 察觉到范庭川冲进来的身影,苏钲眼微眯,空着的手一番就见一股力量挥出。 范庭川双手双脚当即被定住,而阴阳咒也在察觉到他气血异样的同时,开始反噬。 “不自量力的东西。” 苏钲冷眼一扫,视线重归苏青墨身上。 见她正一动不动站在阵中,若不是自己早已经用阴气将她动作制住,他几乎要以为,她是自愿留在那里的。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悔改吗?”眼微眯,苏钲留下最后一个问题。 苏青墨却是嘲讽一笑:“该悔改的,是你才对。” “不过……悔改这种情绪只针对你,你连人都不是,应当也不会悔改喽?” “你!” 三言两语就能被激得大怒,苏钲周身气焰翻滚,却越发不敢小觑四周隐约飘动的零散力量。 苏青墨见对方分神,当即咬了嘴唇落下一滴鲜血。她正要双手合十念咒,却不料手臂刚动,就被凭空出现的两股力量扯住了。 几乎同一时间,又有三股力量冒出,分别缠上了她的两腿跟腰身。 苏青墨当即大惊,开始不断挣扎。 这时头顶上苏钲突来的笑声却让她慢慢停下,少顷抬眸,眼中厉色翻滚。 “你动了手脚?” 苏钲居高临下望着她:“不是本尊的手脚,是你自己的手脚。苏青墨,想跟本尊同归于尽,你还嫩了点。” 他说着,空着手伸进衣襟,不过眨眼,一个白瓷瓶出现在自己手中。 盖子被轻松除去,他的手微微倾斜,就见红色液体从中被倒了出来。 这些液体很均匀地被倒在苏青墨周围画成了一个圈,很快,那些控制她的力量越发强大。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这神秘的力量竟然让她如此熟悉。 “你适才说本尊得不到最心爱的人,甚至还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这话,你说错了。” “本尊得到过她的人,正因此才有了你。而至于她的心,尽管本尊在活着的时候没有握住,可她死后,却还是被本尊得到了。” “你说什么?”如遭雷击,苏青墨诧异出声。 苏钲见状却得意一笑,扔掉了手中的白瓷瓶,他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指尖在里面一点,很快就见一抹红光出现。 从最初的幻影到之后的实样,当那东西逐渐露出真容,直到一滴红色液体落下,顺着苏青墨脸颊而下的时候,浓厚的血腥气自此传来,苏青墨却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一样,呆立不语。 尽管隔得很远,但是那湿热的温度还是叫她心惊不已。 那是一颗心啊,人心啊…… 从苏钲刚才所说的内容来看,这颗心恐怕正是叶茹贞的。 明明她人都已经死了,苏钲却还是将她的心给挖了出来,以为这样,就算是得到。 而这些液体正是她的心头血,用来控制自己,更控制体内已经跟圣女之力稍有融合的凤凰图的力量。 苏钲他啊,是打定主意要把她钉死在这里,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连最心爱之人的心头血都用上了。 苏青墨很难承认这样扭曲的感情是出自于爱,她呆呆望着将人心收起的苏钲,浑身发抖,最后却只能道:“你这个……疯子……” 苏钲脸上的得意撤去,换上一副冰冷。他两手一拍当即作结,低瞧了苏青墨一眼,笑容冷冽。 “去死吧,苏青墨!” 话音落下,四周风起。 强大的阴气从他们脚底下冒出,在穿透苏青墨发间的同时,也穿透了她的五脏六腑。 两股力量开始在她体内纠缠不休,苏青墨痛苦地大喊出声,谁料这时,一缕金光忽然从门外打了过来,在将捆绑她的力量打散后,直直击苏钲面门。 第1013章 有时靠的也不全是力量 从完全没有征兆的开始到此刻的突然出现,饶是苏钲身经百战对此也招架不了。 不得已他只好撤去了控制苏青墨的所有力量,整个人快速闪开,就听“咚”的一声巨响传来。 金光打在四周,阴气一点一点被瓦解。脚下的阵法因此发生晃动,笼罩在苏青墨周身的阴绿色光芒出现了丝丝裂痕。 苏钲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而更让他不能小觑的是那股不阴不阳的力量绝非是一般天地间存在的。 “来者何人,还不快快现身!” 苏钲怒喝一声,单手作结,打出一道阴气。 霎时,金光再现,“轰隆”一声击碎他的攻击,少顷便见四边墙壁碎裂,在一阵烟尘灰土中,几个人形缓缓露出了真容。 “你们?”苏钲大惊,望着为首的容骁跟楼澈。 二人面无表情周身满是杀伐之气,尚未收回的手正在散发着汩汩灵气。在他们身后是景清蓝跟莫麟一行,各个面露凶光,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见状,苏钲忽然笑起来:“怎么,你们是来送她上路的,还是跟她一起死的?” 话音未落,另只手一挥,攻出一道阴气。 然而这次不再给他半点机会,容骁与楼澈眉峰一凛同时出手,粉色的落樱石力量加之楼澈的金色灵力,当即汇聚成一股,在瞬间打开苏钲攻击以后撞上那气罩。 裂痕更深,地底下的阵法也暗了下去。 苏钲没想到这二人的力量可以如此融合,从刚才第一波的攻击来看,应该就是他们联手才造成的效果。 本来他的至极阴气就与世间一切至极阳气相克,此刻一下子碰到了两个,当真叫人头疼不已。 不过他苏钲是什么人,能上天入地的至尊王者,又怎么会把这群蝼蚁放在眼里? 想至此,苏钲笑容越发诡秘,他的身形缓缓前行,在到达与阵法平行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本尊吗?” “废话少说!”容骁怒喝一声,飞奔上前,就用蓄满了落樱石力量的拳头打向那气罩过去。 自打入这山门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在苏青墨身上。看到她没死,他高兴得差点大喊出声,然而目光触上那外在的伤痕跟她奄奄一息的模样,愤怒跟痛苦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再也忍不住。 想要上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想要跟她说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容骁的情绪已经到达崩溃边缘,是以不顾早前跟楼澈等人商量好的,自己就这样冲了过去。 众人大惊,想拉他回来已经太迟。 就见苏钲唇角一勾露出邪笑,手背轻翻,一股无形的力量缠绕至周围。 在容骁的拳头即将碰上气罩的裂痕时,蓦地,地底突然伸出无数触手,不过须臾就将容骁的四肢跟腰身圈住,越捆越紧。 “容骁,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阴阳山啊,就算本尊无法控制整个山的灵力,但你们也别忘了这里可是本尊的老巢!” 早些年他一直在此修炼,是以位于凡人看不到的那些角落,全都留有他的手笔。 眼下在阴气的催动下,曾经被他灌注了阴力的草木根本全都被唤醒,连带着整座阴阳山的至阴至邪之物,都在此番阴气的带动下,重新汇聚。 他就不信,没了凤凰图跟圣女之力,单凭容骁跟楼澈两个人还能掀起什么大浪! 容骁被困,楼澈等人当然不会傻看下去,他们齐齐上前,三股不同的力道打向那些黑色的触手。 尖利的惨叫从触手上发出,在松开容骁的同时,却也更紧的包围住了苏青墨所在的气罩,将那些裂痕堵住的时候,源源不断灌输阴气进去。 苏青墨本就一身是伤,又在叶茹贞心头血的作用下,能力被封,无法动弹。 面对越来越多的阴气侵体她只能趴在地上痛苦呻吟,感受到自己血脉正不断被异物所侵占,她视线越发模糊,几乎连容骁等人的身影都看不清。 “青墨!” 容骁还没站稳就听到苏青墨的声音,一颗心揪成一团。 不假思索就要上前,却被楼澈一把拽了回来,随后一股金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楼澈怒声说着,这时,就听苏钲的笑声自上方响起。 “无知的蝼蚁,到了这个关头还在起内讧,你们可真让本尊失望啊……” 他不屑开口,轻翻手掌,就见四周的墙壁被缓缓瓦解。 “不过本尊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了,容骁,你们受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无数黑影冲了进来。 苏钲的死士们在他的召唤下很快围住了整间石室,那杀伐冲天的阴森之气,几乎快要将容骁等人淹没。 他们警惕地围成了一个圈观察着周围,一边注意着死士,一边注意着苏钲,还要担心苏青墨的安危,当真是一心三用。 而这时就听苏钲得意的笑声再度响起,他大掌一挥,阴绿色的光芒分裂成无数股,径直打向那些死士的后脑。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沉默不语的死士们突然抬起头,眼冒绿光,宛若被夺去了生魂的恶鬼一样,不假思索冲了上来。 很快,怒吼声,兵器相接声,痛吟声等等响彻在这间石室,血液纷飞,碎肉遍地,不同于寻常的战斗却要比一般时候更加残酷。 只因他们面对的并非常人,而是没有知觉的活死人! 在几个小辈的带领下,南字军跟莫家军正与苏钲的死士陷入生死搏斗。而容骁、楼澈还有景清蓝跟叶繁花,则四人合力,齐齐攻向苏钲。 景家阵法联合叶家蛊术,制造出的幻境暂时将苏钲困在原地。 容骁与楼澈则一如早前将二人的力量融合起来,不断与苏钲过招,不断化解苏钲的力量,直到苏钲被彻底惹毛,怒吼一声,两手呈现爪的形状,绿光散发,直接缠绕上了赵润清跟范庭川的身上,开始吸收阴阳之力。 然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苏钲却显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苏青墨。 第1014章 本尊跟你们不一样 其实早在皓月的时候,容骁经过莫麟的一番提醒,就已经定下心来,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担心苏青墨而失了理智。 可这一点苏钲并不知道,他最是喜欢折磨他们,如果在看到容骁发疯发狂的模样时,注意力就会有所松动。 而这时候集合楼澈、景清蓝跟叶繁花三人之力将他的视线挡住,只要苏钲无力抽身,那就可以给莫麟机会救出苏青墨。 是以,愤怒是真,崩溃也是真,但一切都是为局而生。 这便是容骁早早跟众人商量好的计划。 此刻,就见在容骁等人的安排下,莫麟面无表情穿过厮杀的两队人,步子轻点,小心靠近了苏青墨周围。 他与苏青墨相识五年,彼此携手度过了很多难关。在他的印象里,苏青墨一直都淡定自若、运筹帷幄,从来没有像眼下这样狼狈不堪过。 那些暴露在外的伤口很多已经干涸,泛着青红的色彩当即叫他看着湿了眼眶。而她面色惨白明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似乎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一样,她紧咬牙关,鲜血滴落唇边,却恍然不知。 一如既往的坚定固执,却不知她越是这样,他们也越会难过。 “月华……”低沉的声音响起,莫麟柔声唤着,大掌贴上那阴绿色的气罩。 不同容骁等人触碰时候的激烈反应,气罩似乎只发生了轻微的波动后,就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苏青墨躺着的位置距离他并不远,莫麟很快四下张望一番,手掌微微用力,就见整只手臂伸了进去,少顷,触上苏青墨的头发。 股股独属于莫家主家的灵力缓缓从他掌心发出,渗透进苏青墨的身体。当那阴邪之气被一点点排出的时候,苏青墨终于睁开了眼,强撑起身子,她一眼看到了与自己隔着一层气的莫麟。 “莫……麟……” 当即轻唤出声,苏青墨怔怔看着面前那张含笑的脸,突然发现莫麟的手正贴在自己的头发上,而四边仍旧是苏钲布下的牢笼。 “你……打开了钥匙?”很快反应过来,苏青墨问道。 关于莫家的秘密,莫麟当初也跟苏青墨提过一点。虽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苏青墨也知道一旦开启了秘密的钥匙,莫家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很快她就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莫家必须要有主君的吩咐才能开启那把藏着秘密的锁子,但月云升已经离世,莫麟难道是自觉越过他这样做的? 不……不会,莫麟比起其他人来说,多出的一点性格就是他的安分。 他很重视祖辈的安排跟规矩,所以这些年来都循规蹈矩从不越雷池半步。 这也是她一直莫名相信他的主要原因。 所以,如果不是莫麟安排,那就只能…… “你……你让阿骁他……” 万万没想到一个停顿就让苏青墨想到了这一层,莫麟当即变了脸色,却径直握住了苏青墨的胳膊,把她向外扯了扯。 “我知道你震惊,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月华,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先跟我出去,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 苏青墨浑身上下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莫麟一点点地将她往外扯。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不会太快惊动苏钲,可坏处却在于很费时间跟力气。 眼看四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不断,沐浴在那些鲜血跟碎肉中,连莫麟此刻都满身的狼狈。 苏青墨不愿只他一人受苦,于是自己也卯足了劲儿向外爬着。四肢暴露在外的皮肤再度被磨破了皮,鲜血混进土壤即刻渗透进入地面。 只是二人此刻全心全意放在如何能逃出去上面,是以压根没有发现,就在苏青墨的鲜血进入地面的片刻后,那本来已经黯淡无光的阵法突然又亮了起来。 尽管微弱,却还是充满危险跟戾气。 就在苏青墨跟莫麟二人共同努力快要爬到气罩边缘的时候,莫麟脚下一软,摔倒在地的同时也不小心松开了苏青墨的手。 就见原本为他开了一个小孔的气罩突然发生莫名波动,阵阵绿光从下方突起,很快冒出一堆无形的触手,开始不断将苏青墨往后拉扯。 莫麟当即大惊,不假思索几乎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气罩,一把将苏青墨给拽回来的时候发动灵力攻击那些触手,在重力的反弹下,二人双双摔在了地上。 然而他忘记了此番剧烈的运动跟气流的波动会引起苏钲的注意,是以当他们离开气罩的时候,就听石室另一头发出一道愤怒的嚎叫。 铺天盖地的阴森之气瞬间汇聚,至阴至邪的幽魂携带着戾气从地底窜出。不断飞溅的绿色阴光像是一张大网当头罩下,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即便容骁四人合力都只觉得吃不消。 “你们!你们竟敢戏弄本尊!” 苏钲头发披散,整个人都被阴气包围,嘶吼的声音满是愤怒。气焰翻滚之下,他怒吼一声“去死”,顿时,山崩地裂,巨大的摇晃之下,无数血红色的液体从适才的阵法中缓缓冒出,一点一滴尽数飞了过去。 正是适才苏青墨的血。 不安很快充斥在众人心尖,可想要反抗的力量却在这股强大的气压之下分崩离析。 强风涌出,带动无数气流攻击,容骁几人当即被掀翻在地,当身子飞出的时候,就见那些血液不断汇聚进入苏钲的身体。 很快,他身上的阴绿色逐渐退去,反而变成了浓厚的黑色。 阴森的戾气莫名少了压抑,带上了阵阵暖意,可在此时此刻跟四周的气息汇合,反倒更显得杀气十足。 容骁跟楼澈见状当即傻了眼,虽然还没站稳,但下意识就再度挥出攻击。 谁料这一次苏钲连动都没动一下,一个黑色的气牌轻松挡住了攻击,更连带着通过气息反噬了二人的身体。 “哈哈哈哈……” 苏钲的笑声回荡在石室中,他两只眼睛呈现阴绿色,居高临下望着众人。 “你们以为,本尊是什么人?” 第1015章 反抗,都得死 一语响彻整间石室,犹如雷鸣重击,刺得耳膜生疼,震得五脏六腑血气上涌。 万万没想到苏钲一句话就能造成如此效果,容骁等人当即变了脸色,狼狈起身,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们的谨慎看在苏钲眼里却成了胆小,在他的人生字典里自然没有敌不动我不动这种话。 是以不过轻轻挥手,就见莫名黑气涌出。直击众人的同时又不断分散,仿佛永无止尽一般,源源不绝。 眼见容骁等人受困,苏青墨自然也不会闲着。 虽说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连苏钲的一击都接不住,但若就这样傻站着,也不是她的作风。 苏青墨拉了拉莫麟的袖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少顷,莫麟后退至山壁一旁,而苏青墨则运起内息跟圣女之力,随着苏钲又一道黑气的出现,她周身红光乍现,纯粹的力量很快吸引了四周飘动的层层阴阳山灵力。 苏钲原本就没有全身心对付容骁几人,是以眼下很快发现了另一边的异状。 视线落在那红光之上,就见阴冷在眸中翻滚。 想也未想,他突然撤回两边的黑气,一瞬不瞬盯着苏青墨,手指微动。 而这时,苏青墨身形一闪,紧咬牙关奋力打出一道红光,刺眼的亮色当即充斥整间石室,强大的灵力跟杀气合并,直逼苏钲面门。 见此情景,苏钲却破天荒的没有反应,甚至还不怕死地往前一冲。 当红光触上他的外袍,预料之中的强大碰撞却没有发生,只有静谧缓缓流淌在空气中,充满诡异。 苏钲却突然再度一动,整个人窜进红光的同时,周身黑气喷涌。 他的笑声很快响起,得意又嚣张,手腕一动,挥出的一股力量却窜至苏青墨后方。 而站在那里的正是莫麟,之前在苏青墨的示意下,他原本是要给苏钲来一招出其不意,谁料却被对方抢了先。 轰然巨响出现在石室,整座阴阳山仿佛都跟着颤动。 容骁等人回神之际急忙疯了一样地冲上前去,原以为苏钲还会阻挡,谁料对方却整个人飘至原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手忙脚乱。 苏青墨虽然没有受到重伤,但经脉被震,咳血不断。而莫麟的情况则更加糟糕,苏钲刚才一击几乎用了全力,此刻他浑身上下都被黑气所侵,阴森的冷意源源不绝进入他的五脏六腑,一冷一热互相交替,只让他痛苦不堪。 这样下去必然不是办法,然而就在容骁等人咬牙的时候,苏钲的笑声却再度响起。 “你们很聪明,不过终归是凡人。” “阴阳山虽然与本尊不对盘,可别忘了,这里好歹也是本尊的地盘!” “以为单凭几家之力就能打败本尊?简直愚蠢之极!本尊现在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冷笑出声,苏钲再度出手。 黑气蔓延至周身后,却又见另一股气息从他体内缓缓溢出。 幽暗的红光虽不刺眼却散发着令人熟悉的感觉,温暖又强势,让苏青墨当即傻了眼。 这明明……明明是圣女之力跟凤凰图力量的融合啊,难道苏钲已经…… “如果不是你们多此一举,本尊还不知道原来要放她的血才会更快得到这个力量。不过够了,眼下这点用来对付你们已经绰绰有余,剩下的……等本尊收拾了你们,再去慢慢拿!” 说罢,他大手一挥,就见四周那些死士仿若被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眼冒红光,齐齐提刀而上。 容骁等人尚未准备就只能硬着头皮对上,厮杀跟怒吼充斥在这不大的石室,就见血色漫天,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机会。 而对苏钲来说,这样的折磨明显远远不够。 他冷笑着将股股黑中带红的戾气变成了一根根长鞭,指尖挪动,就见其四下击打,见缝插针,几乎逼得众人无所适从。 “长鞭”上的戾气一旦擦破皮肤,就会黏在伤口,层层深入,逐渐进入血骨。 充满着霸道的阴气跟莫名的阳气,剧烈的冲撞绝非他们眼下的身体可以承受的。很快就见景清益和叶时几个小辈腿上一软跪倒在地,要不是容骁眼疾手快一把将他们扯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怕是再一鞭下来,会将他们整个人劈成两半。 大口喘着粗气,容骁万万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样复杂。 而他们虽然有心对付苏钲,可面对已经吸收了凤凰图力量的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关键的在于,就算他们已经拿到了苏钲的血,可屠骨之阵的阵法尚未到手,莫笑他们虽然已经去找,但何时归来还是个问题。 可眼下,却再也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就在容骁低头沉思之际,苏钲已经一眼看到了他的异样。 一边笑盈盈地折磨众人,另一手则自掌心汇聚了一股力量。 纯粹且霸道,比之那“长鞭”上的力量还要危险。 在用“长鞭”将众人视线全都转移开来的时候,容骁身边也逐渐空了下来,没有攻击,不见抵挡,整个人都暴露在那儿,仿佛只要轻轻动手,就能将其捏碎。 “去死吧!” 蓦地,苏钲怒吼一声,与此同时,手掌中的力量挥了出去。 众人只闻那一声响,再抬头的时候,就见一道强光自眼前划过。 站在终点缓缓抬起头的正是容骁,他瞳孔猛地一缩,察觉到那步步紧逼的强大压力,想要抽身,却不知为何两条腿已经动弹不能。 “苏钲!” 他放声怒吼,两眼几乎瞪出了血色。一边的苏青墨见状,疯了一样冲上前去,却只能任由强光划过指尖,最后席卷容骁全身。 “不!” 用尽全力呐喊,苏青墨几乎呆在了那儿。而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窜出,赶在强光之前站在了容骁前面,随着“噗嗤”一声,鲜血涌出,点滴落地,犹如那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刺眼夺目,满是感伤。 四周终于静了下来,不止苏青墨他们停了下来,连带着苏钲也停了下来。 容骁的身前,是身着黑衣的阿婉,她完成了身为王府暗卫的责任……保护主子,更是保护自己心爱的男人。 第1016章 越在乎,就越痛苦 “阿婉!” 回过神来的容骁只能一把接住阿婉软下去的身体,看着鲜血犹如泉眼般从她心口不断涌出,明明是黑色的衣服,却已经透出了暗红的颜色。 他眼眶一红,心头更是酸涩。手忙脚乱地想要阻止鲜血流出,却只见一双手被染得血红,仿佛再也洗不干净一样。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对不起阿婉,对不起她的哥哥,对不起…… “王……爷……”似乎察觉到了容骁的异样,阿婉大张着嘴,紧紧攥住了他颤抖的胳膊。 “不要……不要难受……这是……是我的……责任……”她双目圆瞪艰难开口,想要用仅有的生命将这一生没有说过的话都讲完。 想说这是我的责任,王府暗卫的责任。 想说这是我的选择,身为女人的选择。 想说就算我已经认输,却还是不能不爱你。 想说只要是为了你,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那么多想说的话啊,事到如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心疼,因为不想给他负担,所以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人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阿婉的眼中落下滴滴泪水,一如顺着手腕逐渐低落的鲜血一样,几乎刺得容骁一颗心都没了知觉。 他们之间有过矛盾,生过嫌隙,他看着阿婉走了不少弯路后又重新回头,他却不肯信她,埋怨她,无视她。 可到头来,他却欠了他们两条命。 “阿婉,不准死,不准死啊……你要是就这样死了,本王要如何面对你九泉之下的兄长,你不准死,本王不许你死!” 容骁声音越大,阿婉眼中泪水越多。 她想这一次自己终于明白,她对容骁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握着容骁的手越来越紧,十指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 她就那样死死望着身前的男人,感受自己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得到的温暖。 明明痛苦的要死啊,嘴边却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想,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笑得最难看的一次了。 “王爷……我跟哥哥……都没有怪你,因为,这是我们自愿的啊……” “与其……看着你出事,还不如死掉的是我们……这样……王爷你就会一辈子记着我们兄妹对不对?” “王爷……阿婉不是个好姑娘,临死都在算计你呢……所以……所以你一定不要自责,因为……是我的错啊……” 紧攥着容骁衣袖的手重重落下,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走的那般干脆。 容骁来不及去握那只手,只能怔怔看着面前慢慢闭起双眼的女子。 他亏欠的太多,不止是他们兄妹,还有太多人。 可他们临死前的对话几乎一模一样,所有人都说不怪你,所有人都说是他们的错,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不是傻子啊…… 痛苦地握紧了拳头,容骁气得浑身颤抖。 直到苏青墨的一双手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才终于回过神,两眼迷茫地抬头看过去。 “阿墨……为什么会这样?” 苏青墨唇瓣微张,满腔想要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视线下移落在已经没了气息的阿婉身上,心尖细碎的疼痛很快渗透进入五脏六腑。 然而整个人却已经没了太大的感觉,仿佛已经习惯一般,对于分离跟牺牲。 这样的感觉太过不妙,苏青墨苦笑着垂首,这时就听一道声音响起。 “因为这就是命啊,非要以凡人之力来跟本尊抗争!” 苏钲一语回答了容骁,更是在警告苏青墨。 他二人齐齐怒视过去,却忽然发现不过须臾间,阿婉倒下的同时,四边死士也将他们一行逼入绝境。 眼下就连楼澈都受了内伤,更遑论其他人。 每个人身上沾满了鲜血跟泥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瞧着便是狼狈,也难怪苏钲会越发得意。 四边气息越发压抑,即便连那山中灵气仿佛都有所忌惮,越发分散开来,不敢靠近这一方半步。 而苏钲的力量却越发强大,在惊讶于凤凰图跟圣女之力竟然能这般强势地吸收四周气息的同时,连他都有些担心,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是否可以完全驾驭凤凰图的力量。 不过这样的犹豫也就是一时,当苏钲接收到苏青墨二人视线的时候,眼中利光一闪,突然笑容更甚。 缓缓撤去两手的力量,就见一左一右被架起的范庭川跟赵润清落在了地上。 二人面无血色,几乎被抽干的力量让他们连保持站立都难。 很快就见苏钲甩出两股绿光灌注进入二人体内,随着一道低沉的呻吟,四肢这才恢复了点力气。 可显然,这也预示着苏钲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看来你们似乎不太愿意信命啊,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固执反而会伤人伤己……啊,不过现在,你们也只能是伤己了。” 苏钲毫不留情地践踏着他们的尊严,视线游走在每个人身上,最后停在苏青墨的脸上。 她黝黑宛若夜幕的眸子一如那个人,可神情却多了几分坚韧。 他从来都不喜欢太过坚韧的女人,他不喜欢被人反抗,所以每每看到就想要毁去。 可那个人是意外,但也只有那一个意外了。 “事到如今,你们只能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身边。苏青墨,本尊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你自己不要,就别怪本尊不留情面!” “亲人没了,友人死了,接下来就该你的爱人了吧?” “不过本尊不会亲自动手的,这样岂不是失了乐趣?”苏钲笑说着,两手一拍,“范庭川,赵润清,杀容骁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今日,本尊定要用他们的血,来一洗这阴阳山!” “你敢!”苏青墨双目圆瞪,猛地跨步挡在了容骁面前。 没等容骁说话,她周身灵力已然运起。股股红光之下,她警惕望着苏钲,却见那老东西忽然一笑,下巴微抬。 “你大可继续挡着,不过那样受苦的就是另一人了。” 苏钲说着,突然看着范庭川诡秘一笑:“命令已下,如果不从,阴阳咒将会占据他的身心。” “所以苏青墨,你到底是要选你的男人,还是你的表哥?” 第1017章 男人的问题 苏钲的变态,远在众人想象之上。将无数难题抛出来,看着他们痛苦挣扎,是他唯一的乐趣。 然而尽管苏青墨曾面对过无数难题,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为难。 容骁和范庭川,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生命。一个守在前半生,一个守在后半生。 她不可能做出一个最好的选择,因为她谁也不愿失去。 可就在自己踌躇之际,那头的范庭川突然发出痛吟。 阴气的侵袭惹得他痛弯了腰,细碎的呻吟明明有心压制,却还是一个劲儿冒出。 莫名往前迈了一步,苏青墨抑制不住想要伸出手,可很快身后多出的那道炙热目光却让她全身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多无能啊……她总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可以将一切都解决,事到如今却不过是个笑话。 她守不住自己的爱人,护不住自己的亲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折磨,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她来…… “男人之间的问题,就让男人们自己解决,何必牵扯到女人。” 一双大掌按上苏青墨肩头,她出神望去,容骁的侧脸是那般坚毅决然。 “她是本王在乎的女人,本王不愿看她为难。范庭川,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样吧?” 细碎的痛吟声在容骁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戛然而止,少顷,范庭川抬头,强直起腰身,唇角勾起。 “自然,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他说着,瞥了赵润清一眼,“不许插手。” “哈,真是两个怪人。”赵润清嘴里嘲讽,往后退了一步。 范庭川径直上前,望着走过来的容骁,侧首一礼。 容骁亦是点了点头,长剑在手,却不急着出招,反而做足了礼数。 一白一蓝两个身影站在那儿,仿若时光倒退,回到了最初五年前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们就因为苏青墨水火不容,却从来没有机会较量一场。 事到如今,生死早已被他们置之度外,既然苏钲想要乐趣,他们就满足他的胃口。 “看你有伤在身,本王让你五招。”礼数做完,容骁淡淡开口。 “不必,就算有伤,也与你实力相当。”范庭川淡淡道。 “这么自信?”容骁眼微眯,右腿后撤拉开架势。 “不是自信,而是事实。毕竟若是只凭武力,你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她的!” 从未发出过如此震慑天际的戾气,范庭川话音落下,突然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容骁身后。 察觉到异样的容骁反手用剑抵挡,“叮”一声,人飞身而出,脸色微变。 原本抱着让对方几招的心思顿时没了,看来就算是在被苏钲囚禁的日子里,范庭川也没有怠于修炼。 没有落樱石的汇聚,没有阴气的击打,他们只是凭借最初的武力来一决高下,一如五年前没有完成的那场战争,关于爱人的战争。 “如果一切能重来,我绝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你!”两两擦身而过,范庭川道。 容骁眸色一沉:“你说不嫁,她就会听吗?” “她若不听,我便天天念叨;她若想逃,我便将她捆住;她若发火,我便任由她打骂……” “她若不爱你呢?”容骁忽然插嘴,一剑挥出,就见范庭川动作一顿。 “她若不爱我,我便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只要能看到她,就算她不爱我也没什么……” 一语落下,范庭川忽然一笑。 繁华落尽,洗尽铅华。 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洛阳第一公子,却再也回不去往昔,握不住爱人。 “没想到,你也有如此狠心的一天……”容骁似感叹般开口,忽然甩手直逼范庭川心口。 范庭川不挡不躲,唇角笑容依旧。 “可是再怎么想狠心,也都不可能了啊……” 浑身发力抵住容骁的攻击,两剑相撞,火光四溢。 明明有伤在身却一直硬撑,到了此刻终于被逼得步步后退。 两人从石室正中一路滑至顶端,划痕长长,依稀显得那般无力。 “对不住了,兄弟……”容骁唇瓣微动说出几个字,手臂再一用力。 内息透过相接的剑很快散出,潜藏在无形的空气中,瞬时缠上范庭川的腰身。 容骁毕竟已经是落樱石的宿主,即便没有刻意使用落樱石的力量,却还是在不经意中将其调动出来。 可正是这种充满朝气的力量,对范庭川来说却是致命。 当即被逼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始终不变。 直到整个人被逼得狠狠撞在了山壁上,他才缓缓伸出那只多余的手,握住了容骁的剑身。 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低低掉落,他却浑然不觉。 两眼明明看着容骁,却又像是透过他,望向后方。 在那里站着的是他心爱的姑娘,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什么。 “答应我,照顾好她……” 话音落下,范庭川眼中突然冒出绿光。 紧握剑刃的手用力将容骁扯到了自己跟前,相应的,那把长剑也越发靠近他的心房。 容骁瞳孔猛地收缩,一脸惊诧,想要收手却不知为何使不上力。 而就在这电石火光间,忽然多出的一道阴气却慑的二人当即傻了眼。 一抹青衫直冲而上,强大的力量飞袭而来,烟雾背后,是他苍白如纸的一张脸。 “喂喂,你们两个当我是死人啊?我才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只知道如果不宰了平南王,可是连我都要遭殃的!” 赵润清的突然出手在众人意料之外,待他们回神,对方已经跃过半场,手中绿光大盛。 虽然苏青墨一早察觉到不对已经飞奔而出,但毕竟眼下能力有限,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润清那青袍自手中划过,然后逼向容骁,一脸决绝。 “不!” 怒喝出声,周身红光突然大现。 在圣女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顶端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已经出现。 地面晃动,山壁碎裂,无数沙石飞溅,而容骁、范庭川跟赵润清三个人却被惯性所撞,整个人飞至半空。 “咔哒”一声,莫名的声响忽然出现在苏青墨耳边,她诧异抬头,就见一道金光自容骁周身出现。 第1018章 真正的屠骨之阵 仿若尘封千年被开启的那一缕希望之光,虽不如楼澈所操控灵力那般耀眼,却仍旧照亮了整间石室。 更叫人惊讶的,是当那一缕光芒逐渐放大延伸开来,下首无数死士突然发出痛苦呻吟。 晶亮的脓包很快遍布他们全身,股股黑气从他们体内冒出。 这般情景实在太过慑人,而就在苏青墨傻眼之际,楼澈忽然飞身而出,脚步轻点一把拽过容骁的同时,挥手而出。 金光大盛,一击打中那边突飞而来的黑气阴气。 却原来是苏钲愤怒之下率先出招,可那暴怒之下的双眸却隐约存了惧色。 心念一动,苏青墨再闪身便至楼澈与容骁二人身边。低头扫了眼容骁,见他安然无恙,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少顷,她单手作结,红光再度溢出,却仿若一个牢笼,将他们几人罩在了里面。 四周景清蓝等人见状也纷纷明白过来,将他们三人护住之后,重新投入战争之中。 或许是因为有了刚才金光的威慑,又或许是多了莫家生灵武器的助阵,总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战役基本处于一边倒的情况。 而苏青墨已经无心观察周围,一边护着容骁跟楼澈,一边道:“是……屠骨之阵吗?” 容骁跟楼澈谁都没有说话,前者示意后者在自己的腰身处缓缓掏出一个锦袋。 身处此刻昏暗的环境中,就见锦袋正缓缓发出亮光,仿若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从中发出,慢慢延伸进入四边。 楼澈反手将锦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却只有无数玉石碎片正在散发微弱的光芒。 眉头微拧,他忽然运气用自己的灵力将碎片包裹住。 当两种力量融合,就见光芒变得刺眼,苏青墨与容骁避开头之际,楼澈却一动不动,仿若感受不到丁点异样,唯有那双目中的惊诧显露他此刻看到的画面与他们并不一样。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哈哈哈哈哈……”良久,楼澈失声大笑,眉眼之间尽是荒唐。 而这边气息的异样早已引起了苏钲的主意,他潜意识里觉得那股力量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亲自上前将其毁灭,却奈何被景清蓝等人围剿,一时间竟无力分身。 而就在这时,楼澈低声冲着苏青墨跟容骁说了几句,翻身冲出红光的同时,周身灵力大放,再也没有半点遮掩。 见此,苏钲更是着急。怒吼一声掀翻第一层的阻拦后,他怒视前方:“你们两人杵在那里等死吗,给本尊拦住他!” 他说着,再度出手将景清蓝等人的攻击架住,但意料之中的阻拦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再次掀开第二层的阻拦,苏钲重新抬头,却见范庭川跟赵润清正面无表情站在石室顶端的两侧。 那副模样,哪里还有适才对他的恭敬跟小心翼翼,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啊…… 苏钲并不傻,尽管此刻他内心早已被胜利所膨胀,但稍微停顿后就想到了适才那一幕的问题之处。 按理来说,集合范庭川跟赵润清二人之力,想要对付一个容骁绝对不在话下。 而凭借那两人一直对容骁的态度,他也一直相信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以范庭川作为诱饵,惹得容骁上钩,待到容骁彻底投入而忽略周围情况的时候,赵润清再出手。 一击必杀,容骁绝没有活路。 可就是这样的设定,在刚刚重击巨响过后却出现了偏差,容骁未死,身上还多出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而范庭川与赵润清更是安然无恙,看起来并不像是经过厮杀,而是…… 瞳孔猛地收缩,苏钲一手捏碎身前莫家军的脑袋,怒视前方二人。 “终于发现了吗?”而这时,就听范庭川忽然说道。 动作一滞,苏钲险些被旁人所伤,他再度一手撕碎面前的阻挡,望着范庭川的眼神越发深邃。 他太熟悉那个表情了,洛阳城第一公子啊,他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只有在目的达成之后才会露出的表情! 运筹帷幄,笃定自信,他这是被设计了啊! “你们竟敢!” 怒吼一声,苏钲周身杀气四溢。而就在他准备再度出手的时候,却突然动作一顿。 重新抬眸,面露惊恐。 范庭川此刻正握着自己的长剑,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在自己腕上划下一道。 “我每伤一分,你的力量就会消失一点,待我彻底死去,你便再也吸收不了极阴之力。” “你总以为自己看清了天下所有人的弱点,可你却忘了,事已至此,生与死也没什么不同。” “便是你用尽天下邪咒将我控制又能如何?人心比你想象得还要强大,我范庭川既是洛阳城第一公子,又怎会屈服在这种俗物之下?” 范庭川出手既快又狠,不得不承认,苏钲当真是怕了。 虽然吸收了一点圣女之力跟凤凰图之力,可那还不够。 阴阳山真正的灵气还在蠢蠢欲动,苏青墨等人的力量尚未到达巅峰。他不过是凭借自己一贯使用的手段在不断打击他们,可真要硬碰硬起来,他怕是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这与他一开始设想的零伤亡反差太大,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苏钲眸光一闪,视线微移,落在了赵润清身上。 “赵润清,本尊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就甘愿这么被范庭川摆布?你难道忘了,如果没有他,那洛阳城的第一公子……” “都是陈年旧事,尊上提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赵润清突然打断苏钲的话,甚至还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的无所谓。 苏钲脸色越发难看,少顷忽然大笑:“好,不提往事,那么前路呢?你可知若你跟他一起行动,就算没了本尊,你们也活不了。当日你从擎南被带回来的时候,难道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赵润清无聊的神色终于正经了几分,他的脸上慢慢溢出一抹淡笑。 “我还记得,我说,我还想活。” “可是尊上啊,你既然也说我与洛阳城第一公子不相上下,难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帮你成了事,我才真的活不了吗?” 第1019章 最不懂的,反而是人心 苏钲的为人,就算是不跟在他身边的苏青墨等人都清楚,更遑论从开始就被他迷惑诱拐的赵润清? 在被对方折磨到非人的那段时间里,他是想过死。 可死多疼啊,他对自己下不了那个狠心,只能寄希望在苏青墨他们身上。 他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解脱,谁料苏钲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意图,派李继将他救回后,免不了又是一场折磨。 那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在被苏钲的阴气又折磨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就在他几乎意识全失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低沉绵软,温润如水,却独有一番坚毅。 那个声音对他来说何其熟悉啊,熟悉到几乎在曾经的每一个夜晚,他都能听到对方用这种令人厌恶的声音向他宣战。 范庭川,曾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对手,是他终其一生都想要打败的人。 可自从成了苏钲的极阳载体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可以活在阳光下的资格。 他原以为这一场无声之战最终是自己败了,可在发现原来范庭川的处境跟自己一样时,他突然很想笑。 什么洛阳第一公子,什么未卜先知能力十足,在绝对的心计跟力量面前,不还是屁用都没有? 那一刻,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告诉苏钲自己要活,还要活得很好,他说他想要再跟范庭川一争高下,在这充满污秽的泥潭里面继续他们之间的战争。 他向苏钲表了态,态度十分坚决。苏钲便也信了,为他疗伤,放他自由。 可明明该按照原有设定走的剧情到了最后关头竟然来了反转,就像是苏钲一直以来对众人做的一样。 苏钲满脸不可置信,几乎都忘了四边还有攻击正对自己。 他大脑快速运转,努力思考到底是哪一层出了问题。 可不管是从开始的引诱到之后的威胁,赵润清都没有表现出来异样。即便如现在这样,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玩笑样,让人根本看不透。 难道……是范庭川从中作梗? 那也不可能啊,他一直都派人跟着这两个家伙,虽然知道他们总有一些异样的对话,可从未听说赵润清会顺着范庭川。 “你现在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蓦地,范庭川一语轻调。 苏钲怒视过去,蓦地伸手捏爆一个南字军的脑袋,脸色越发难看。 “因为人心。”范庭川道,“你自以为看透的东西其实最不明白,所以只能失败。” “你胡说八道!”苏钲怒吼。 “是否胡说,你心里清楚。你一直对自己跟赵润清的说教很自信,觉得他从不会动摇,可你却没站在他的角度想过。” “他是想活,但是建立在身心健全的情况。你毁了他的未来,害他变成这样,对你来说他所有的价值就是极阳之力,可一旦到了力气枯竭那一天,他就没了价值。” “你一向最重视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你不会留着。” 范庭川冷静剖析苏钲的心理,越说越见对方脸色难看。 事实上关于赵润清的态度只是左右整个棋局的一项内容,另一项,虽然也关乎人心,但主人公却是苏钲。 深吸口气,想到一直以来的痛苦在今天就能有个了结,他突然有些激动。 可越激动就越难过,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着,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你早就知道我的主意是打在赵润清身上的,却还偏偏暴露了他的行踪。你是想告诉我只要有你在,不管我有什么想法,终究一事无成。” “所以后来当你用阴气控制了我,你对自己的想法就更加自信。你放任我频繁接触青墨他们,一是为了折磨我们,二是笃定我最后一定会回来。” “你始终觉得我不会扔下青墨就此离开,可苏钲啊,我即便再关心她,可在看到她已经寻了一个足以能照顾好她的良人后,我为什么还会坚持原来的想法?” 步步深入,循循善诱。从一开始苏钲在布局,他也在布局,唯一的失策不过是关乎人心,可索性最后,是自以为最懂人心的那个人输了。 “所以,你一早就开始算计本尊了?”苏钲冷道。 范庭川没有继续作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达了一切。 殊不知此刻苏青墨早已听得整个人呆住,脑海中不断翻过昔日的对峙,每一幕都是她对他无尽的伤害。 多么可笑啊,他一心为她,她却伤他比苏钲出手还要重? “他一直都在谋划,为了咱们……”容骁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哀叹,惹得苏青墨鼻头一酸。 “五年前你离世,我与况琴前往擎南四处打探你的消息,而他则返回容召,跟随苏钲。” “原先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事后想想,才发现他并非是自暴自弃。他知道你没有死,不想你再被苏钲算计,所以宁愿成为苏钲的棋子,代替他走每一步。” “皓月招亲,他前去是为了确定你的平安。与你结亲,是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保护。就算是在阴阳山中杀了元勃,也是无计可施,因为他要向苏钲表明忠心,这样才能接触到赵润清,才能让对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心。” “范庭川他啊,将所有的罪孽都自己担着了,他总说自己不懂人心,可若是不懂,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就连他交付的那个玉疙瘩,也绝非寻常之物。 谁能想到,屠骨之阵就在那里面。 他当日宁愿冒着被苏青墨恨一辈子的危险,也要潜入珉合城中。孤身一人寻找到了契机,却在事后不动声色交给了容骁。 他心思缜密查阅古书,知道集合他与赵润清二人之力就能打开屠骨之阵。 所以从擎南皇宫开始他就在谋划,假装自己无计可施,实际却与赵润清联手将苏钲引来阴阳山中。 因为这里是整个合玄大陆最适合布下屠骨之阵的地方。 至于刚才那一场比试,一般出自真心,一般出自布局。 最后的结果是他计谋已成,可代价,却是可能要彻底毁了自己。 第1020章 这次,该我保护你们了 容骁这一生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 唯独对范庭川,他是满心满意地钦佩。 除了佩服,他心中还有愧疚。有时想想,若是没有自己出现,或许终有一日他也能求得苏青墨倾心相待。 可,感情之事总是难以说明,错过的终究错过,看似天命,实则还是人心。 眼下看着他一身白衫静站前方,宛若一株高山雪莲,遗世独立,风骨傲然。 他想就算自己得到了苏青墨,最后还是输了这一局。 因为那个人是范庭川啊,不是他用一招一式就能打败的人啊…… 苏青墨此刻早已泪流满面,紧咬的唇瓣渗出鲜血,抵不过内心痛楚。 她当真是错的离谱,才害范庭川变成这样。 可惜范庭川并不知此刻容骁与苏青墨二人内心所想,他仍旧在与苏钲对峙。察觉到对方身上越发强大的力量翻涌,他秀眉微蹙,继续招架。 “我知你一直都派人跟着我与赵润清,不过是想看我二人是否有造反的举动。你的人说没有你必定不会相信,可你却没了举动,只能说你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你觉得你已经完全说服了赵润清,他不会跟着我一起乱来。可苏钲,你每每失败便是因为这没有理由的自信,你可知,这人世间最是捉摸不定的,便是人心?” 因为苏钲的自大,所以他才不顾及那个盯梢的人,虽与赵润清之间多是彼此嘲讽,可他知道,当自己以极阴载体出现的那一刻,赵润清必定会重燃希望,也必定会出手助他。 谁让,他们曾经都是傲人的天之骄子,却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苏钲此刻早已经暴跳如雷,他一边招架不断袭来的攻击,一边瞪着范庭川再无后话。 他不承认自己输了,他只是一时失误。 虽是从小看着范庭川长大,却也没想过他看似柔弱的外表竟然这般坚韧。 为了给他设局,竟然舍弃自由将他步步引入棋盘中。 好手段。 可再好,也是徒劳! 嘲讽的笑声突起,夹杂着冷风,瞬时出现在石室。 黑气翻滚,比之刚才还要浓烈。丝丝圣女灵气跟凤凰图的气息不断交替,最后自苏钲周身爆发而出,当即掀翻众人。 他身形再起,高悬于空,长发披散,双目阴绿。 这一刻,他将成魔,斩尽天下所有反抗他的人! 他才是王者,他绝不会输! “糟了,他进入无我状态了!” 赵润清见状怒吼一声,招呼众人散开,自己也拽着范庭川闪躲。 “你说你,跟他废什么话,不是摆明了让他爆发吗?” 范庭川无视赵润清的埋怨,早从五年前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 此刻抬头看着那已然失去了最后一点人性的家伙,他眼睛微眯:“你可有想好,最后关头若想阻止他,就只能……” 尽管他话未说完,赵润清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范庭川,这么多年,我想过自己无数个死法,可就是没有自尽。” 范庭川眼波微闪:“那等下我先宰了你。” “凭什么啊!”赵润清倒吸口冷气,“你怎么不让我先宰了你?” 明明是在万分关键的时刻,赵润清却非要拉着范庭川非要讨论谁先死谁后死的问题。 殊不知就是这样无视的态度更让苏钲看着火大,他怒吼一声,强大的力量自掌心发出,甚至连自己死士的死活都不在乎,就径直打向那两个人。 什么阴阳载体,什么相生相克,他已经凭着圣女之力跟凤凰图的力量进入了无我状态,就再也不会任由这些蝼蚁继续撒野! 他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苏钲这般行为颇有些自暴自弃,毕竟阴阳载体一直是他费尽心思护着的东西。 眼下若是被毁,就算他本身没事,力量也会受到影响。 这种自己打自己的举动莫名叫人看到了希望,然而视线投向石室的另一方,当所有人看着那白衣男子一脸淡然的时候,全都心口一痛,十分难受。 “不要!” 叶繁花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可惜身下轮椅却让她无法一瞬间赶上前。 在为自己曾经对范庭川的误会感到伤心,更为他此刻决定牺牲的态度感到难过。 这个人啊,生死都是为了苏青墨,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值得吗? 她很想再问一句,可即便不说也知道,他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 “繁花,那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啊,就算被她恨一辈子,只要她没事,就是值得。” 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她却只能看着无边的黑气涌了过去。 范庭川的脸逐渐消失在那一抹黑暗之中,自始至终,除了淡定,再无其他表情。 然而就在这电石火光间,突然一抹红光闪过众人视野。 当漫天血红出现在石室顶端,巨大的红光笼罩四周,冲破黑气的同时,形成一股攻了过去。 视野中范庭川依旧静立,可满目惊愕却是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 红眸红衣,满目决然。 “青墨!”范庭川失声唤道,满目焦灼,“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青墨不语,两手平伸,红光自掌心缓缓而出。 她的确不可以再动用凤凰图,但不意味着连圣女之力也都成了摆设。 她做错了太多,早已没有补救的机会。那么就一次,最后一次,让她来赎罪,给身后那人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一直都是你为我,现在,该我为你了。” 冷静出声,苏青墨周身内息大盛。 圣女之力源源不断输出,在四周形成巨大包围圈的同时,内里射出无数气剑,径直逼向苏钲。 苏钲本就因为苏青墨突来的阻挡感到不悦,此刻见状,手臂一挥。 “你以为凭这点力气就能伤到本尊?愚蠢!” 怒声而出,苏钲发出更强力的攻击。 尽管苏青墨早已经召出红光保护众人,但毕竟因为有伤在身,所以每受到一次攻击,身体气血便翻涌一回。 最后只见她整个人面无血色,不仅攻击能力弱了下去,连带着保护的红光也缩小了范围。 容骁在一旁看的着急,正想上前阻挡,却见那白衣身影一动。 苏青墨只觉得一双微凉的手掌抚上自己的额头,一如曾经年少时候的样子。 “够了,青墨。”范庭川含笑,眸光微闪。 第1021章 只恨,没能亲口说爱你 苏青墨怔怔看着范庭川,感受那双微凉的手蹭了蹭自己的额发。那般轻柔的动作几乎差点让她哭出声来,她却强硬着不肯动摇,道:“不够,不够,怎么够呢,这样怎么够呢!” 范庭川动作一顿,少顷,无奈一笑。 眸中光亮渐渐染上了湿气,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表妹,忘了有多久没能再这样看着她了。 尽管无比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但他更想看苏青墨的笑颜。 罪过啊罪过,明明是最心疼她的人,却偏偏惹她哭了呢…… “青墨,听话,放手吧。”范庭川柔声劝道,大掌掠过她的额头,触上那已经颤抖不停的手背。 心口莫名一痛,原本他想将这些秘密都带进棺材里,可为了拖延时间,才不得不一一道出。 谁曾想最受打击的偏偏不是苏钲而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若是早知如此,他必然不会行这一步险棋。 那么就让他最后再为这个女人做一点事吧,再怎么,也得帮她把泪水擦去吧…… “青墨,我们一直都说一切皆是宿命,我们不肯认命却偏偏被命运所逼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想怪罪老天不长眼,但说到底,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逃不掉了。” “喜欢你笑着喊我表哥,喜欢你依赖我靠着我,喜欢你疯疯癫癫又肆意潇洒的样子,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你。”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容骁之前开口,一切会不会改变。可事到如今,谁还去计较那么多呢。我既然认定了你,那么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对你的心都是不变的。”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们都会没事的啊……这些话、这些话你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苏青墨强装笑颜,泪水却止不住地掉落。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范庭川,明明在笑,可却好像距离自己很远。 她想要伸手触碰,却奈何能力不许。只能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如往昔,却再也回不到往昔。 “青墨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发现自己心迹的时候跟你表白。我等了二十多年,等到现在,等到失去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了。” “青墨,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 最后的“我爱你”还是说不出口,只因这三个字太过沉重。 该传达的已经传达,自己早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在最后为她留下遗憾。 苏青墨瞳孔一缩,只觉得范庭川的人影似乎从面前消失了。 很快,那微凉的触感再度出现在哎自己双臂,股股阴气自他掌心散发,在碰上圣女之力的时候,苏青墨的身体习惯性地做出了反抗举动。 抽手退回,周身红光也在此消散。 她步子不稳步步后撤,面前的白衫男子却露出最明媚的笑容,唇角微动,仿佛低声说了什么。 “不……不……不!” 三个“不”字回荡在整间石室,无形的力量拉扯苏青墨向后,她只能疯了一样伸出双臂,想要拉住那即将远去的男子。 白衫轻拂,终成幻影。 而当那一抹绢白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时候,苏钲痛苦的叫声突然响彻四边。 苏青墨全身一震,急忙向着楼澈布阵的位置看去。 就见左右的两个阵眼中,已经站着两个人。 白衣如雪,青衣如翠,阵阵金光从他们脚底下发出,凌乱了发丝,晃动了视线,也逐渐腐蚀了他们身上的力量。 被阴气所侵袭过的人,一旦碰到至纯之力,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们也只有这样,才能卸去苏钲最根本的力量。 范庭川他啊,最后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苏青墨早已心痛到没了知觉,她瘫倒在地,目光所及的终点,是那不断被金光侵蚀,逐渐失去原有模样的白衣男子。 他一如既往的含笑如风,温润如水的模样就像是一缕清风。 那曾经是她最为依赖的一座大山,可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候,却没发现这座山已经为了她而崩塌。 容骁此刻已经赶到她的身边,瞧着苏青墨一身狼狈唇边溢血的模样,也是心疼,但他没有上前阻拦,而是守在她的身边,微微侧开了头。 他不敢去看那白衣公子逐渐消失的画面,更不会去阻拦。 早在交手的最后,范庭川一语“照顾好她”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果。 他当然不愿看他就这样离去,可这既然是对方的选择,他也只能尊重。 只是范庭川啊,你以这样的方法离开,青墨她……又怎么可能会释怀?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 阴阳载体的瓦解让苏钲原本蓄满的力量逐渐崩溃,他双目圆瞪、怒不可遏,这才意识到刚才范庭川噼里啪啦废话的那功夫,正是为了给楼澈争取到时间布阵。 想他苏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小辈手里? 他怎么能忍,怎么会忍? “就算是没有你们,本尊一样也可以成事!去死吧!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咆哮出口,周身黑气在情绪的爆发下再度变得浓厚。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见状再度提起了心,正在他们准备应战的时候,苏钲突然爆发的强大力量再度将众人打向一旁。 黑气蔓延,阴气浑厚,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死士重新站起,重新纠缠众人,不给他们分身的余地。 而苏钲两手操控着巨大的黑色气球,面露凶光,直击而出向屠骨之阵所在的位置。 “这老家伙还真是死不认输啊……”见状,赵润清突然发出一语嘲讽,瞥了那边已经闭起双目的范庭川,“范庭川,万一就连我们两个牺牲也阻止不了他,你说要怎么办?” 心念一动,范庭川突然睁眼望去。 就见赵润清两手呈在身侧,阴绿色的光芒逐渐汇聚,将他那张苍白的脸照得越发阴森。 “你……” “依我看,还是要留下最聪明的那一个,因为,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第1022章 那么,就让我牺牲吧 “我是最想继续活着的人了,可我希望那时的自己能够一身轻爽。” “洗去污秽和满身尘埃,我想重活一次,既是重活,就不会再贪恋旧世。” “所以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啊,想要早一点去轮回。范庭川,你既喜白衣,就这样干净地活下去吧。” “不过下一世就没这么好的事了,第一公子必然是我,你终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范庭川几乎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见绿光冲向自己,在将他推开以后,也全权接下了苏钲打过来的重击。 轰然巨响响彻石室,屠骨之阵因为突来的撞击出现波动。 一直精心灌注灵力给阵法的楼澈因此重击而被反噬,鲜血自口中喷出,猛地抬头,就见位于右手阵眼的赵润清已经在刚才的碰撞中灰飞烟灭。 受阴气侵体,身体本质早已发生变化。 非人非鬼,想要转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赵润清如斯聪明,不可能不知这一点。 可他仍旧心甘情愿推开范庭川去死,想来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昔日的朋友,后来的对手,到如今惺惺相惜却不肯言。 楼澈长叹一声,只道是对方一番好心办了坏事,毕竟对范庭川来说,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让他去死啊…… 侧目看向左边,范庭川已经被推出去了半丈。此刻他头颅低垂匍匐在地,不知在想什么。 唯有不时抖动的肩膀不断诉说此刻即将崩溃的情绪,叫人看着莫名心伤。 然而就在楼澈稍稍分神之际,又一股大力冲撞而来。 比刚才还要强大的力量险些震得他心神大乱,楼澈急忙稳住身形,一抬头就见苏钲已经飘至不远处的上方,虎视眈眈正对自己。 眼下虽然失了极阳载体,但苏钲先前吸收的圣女之力和凤凰图之气可以暂时补上那个缺口,所以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反倒是他自己这边,右阵眼力量缺失,左阵眼因为范庭川受伤而无力,单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将屠骨之阵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化根本不可能。 除非…… 脑海中冒出那个不可能的想法,楼澈还是小心翼翼地冲苏青墨那边望了眼。 “就是你一直从中作梗,搞出这鬼东西想要压制本尊?” 苏钲的声音打断楼澈的思绪,他重新仰头看去,蓦地,嘲讽一笑。 “本尊?老东西,你我年龄相当,以为我会吃你这套?” 他说着,右腿迈步,两臂于身侧画圆,阵法在此触动下开始旋转。 金光大盛,无数气剑从中飞出直逼苏钲命门。 毕竟是结合了天地之气的强大阵法,苏钲不敢再像以往一样简单对待。 黑色身影于空中穿梭,不断避开金色气剑攻击的同时,两手翻飞,黑气股股溢出,撞击阵法外围。 高手过招,早已不是凡人能够看得清的局面。 南字军和莫家军虽说征战四方,可面对此情此景,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不断碰撞而出的灵力花火。 至于景清蓝跟叶繁花等人,最多也只能看到苏钲飞来飞去的影子,战况如何,他们并不知晓。 是以,唯一能看明白场内情况的,只有苏青墨跟容骁。 范庭川没死对苏青墨来说多少是个安慰,尽管也知他此刻内心并不好受,但局势紧迫,她暂时也没办法上前安慰。 视线轻移落在石室底端,楼澈跟苏钲不断过招的样子,她看得真真切切。 表面上苏钲因为对屠骨之阵的忌惮而无法靠近,看似楼澈每一招都占了上风,但实际不过表象。 屠骨之阵耗力极大,即便集合他们所有人的力量都不一定能发挥全力,更别说眼下只有楼澈一人苦苦支撑。 楼澈对灵力的控制虽然在他们所有人之上,但他毕竟与活人不同,在现世留着的时间越长,神识跟灵力也就消散越多。 这也是为何迟青云说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他们就会魂飞魄散的主要原因。 眼下他为了维持整个屠骨之阵已经用尽全力,现在还要分出力量对付苏钲,如果继续下去,阵法迟早要破。 苏钲必定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采取远距离延长战的打法。 不过他似乎太过专注于阵法而忘了,需要警惕的,远远不止一个楼澈。 “不要去……” 就在苏青墨准备起身上前的时候,容骁却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住。 苏青墨浑身一震,显然忘了就在自己关注战况的时候,容骁也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他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单凭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战如果没了圣女灵力和凤凰图的支持,想要拿下苏钲根本不可能。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肯放手,不肯再让她有任何意外。 但她又何尝不是? 走了这么久,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到了现在,她怎么可以再将这个机会错失? “放手吧阿骁,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总要了结的……” “我不会放手的。”容骁无比坚定,手臂更紧,“七年,我放手过无数次,每一次都看着你以身涉险,每一次都看着你差点丧命。” “我恨自己没用,更恨你绝情。青墨,就这一次,不要再去,不要再走,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 容骁的手越搂越紧,仿佛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苏青墨浑身僵直已经欲哭无泪,事实上如果真的有办法,她又何必做出这样的选择。 “呐,阿骁,其实事情也不一定会那么坏不是吗?你看我最近有在好好调养身体啊,所以、所以就算我开启了凤凰图,也不一定会……” “不!我不许!我不允许!苏青墨,若你这次还这样一意孤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 被强制掰过肩膀的苏青墨突然踮起脚,微微侧头,在容骁唇上映下一吻。 泪水自面颊滑落,滴在唇边,除了咸味之外,还有酸涩。 这个吻,是从未有过的轻描淡写,但也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苏青墨趁容骁不注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巧劲儿一推。 内力灌入,当即麻痹他的双臂。随着力量快速蔓延,就见他四肢僵直,缓缓倒在了苏青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阿骁啊,我宁愿只对不起你一个人,也不想对不起所有人……” 猛地将容骁推开,苏青墨飞身而去。 周身红光大开,这一次,除了圣女灵力外,还有凤凰图。 第1023章 凤凰图,启 能力大开,苏青墨飞升至半空。 衣袂飘飘,三千墨发自身后飞扬。 她一脸决绝,在退至屠骨之阵的过程中,视线一直锁在容骁身上。 泪水无声落下,他们之间终究越来越远。 从此,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容骁的满目惊愕映在她的眼中,最终到达心口。 那么痛彻心扉几乎是她此生初尝。 如果一切能回到从前多好。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多好。 如果我没有爱过你,多好。 身形划过半空,开启了凤凰图的力量,圣女灵力也越发强盛。 苏钲察觉到她力量上涌,瞬时放弃与楼澈的纠缠,当即击出一招。 苏青墨轻轻挥手化解,待到整个人停住,已经站在了屠骨之阵的中央。 “青墨……你……” 楼澈万没有想到苏青墨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开启凤凰图,更没有想到会自己站在阵法之中。 除却左右两个阵眼,正中的阵眼力量最强,伤害也最大。 即便苏青墨没有用尽全力,在阵法力量的反噬下,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是想过这一仗要依靠苏青墨的力量,但想归想,他与众人一样,都不希望最后胜利的代价,是没了她。 “不必多说,做你该做的。” 苏青墨轻描淡写一语,没等楼澈再说,她又道,“别人不清楚,你我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说着,她侧头看去:“所以拜托你,帮我阻止他吧。” 心头一震,楼澈瞳孔微缩。 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应,苏钲的攻击又一次袭来。 不过比起刚才的盛怒,此刻的苏钲更多是惊恐。 对于苏青墨突然的出现和突然的出手,他感到慌张。 “苏青墨,你不会愿意就这样牺牲自己的。”蓦地,苏钲突然开口,“想想容骁,想想你的儿子,难道你愿意让他们守着你的枯骨……不,或许连枯骨都没有,就这样遗憾终生?” “你多自私啊,所想所做永远都是为了自己,从来不替别人考虑。看看你的夫君,他已经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可你竟然还是抛弃了他,想要站在这里跟本尊一较高下?” “苏青墨啊,你才是这世上最最心狠的人啊。本尊尚且不舍得真的对叶茹贞做什么,可你呢,你却一步步把容骁逼到绝境。”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下去,他会怎么样?” “是利用落樱石的力量炸毁这里?还是用那一双沾满污血的手毁了这天下?” “还是说……他会跟你,一起去?” 苏钲循循善诱,将苏青墨所有的弱点一一展现,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就在他一边开口之际,藏在身后的手也在悄悄聚集力量。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没等这一击打出,苏青墨早已挥手打出一抹红光。 力量突现,杀气十足。 “你!”急忙闪身避开,听到身后轰然巨响,苏钲终于稳不住了。 反观苏青墨,却是比刚才还要淡定。 良久,她勾唇一笑。 “你总以为自己看遍人心,实际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你说人活在世上,只要有了弱点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可弱点能有,也可以无。” “我是容骁的弱点,但如果我不在了,他就会变得无坚不摧。” “他不会毁了这乱世,更不会伤及自己,他只会好好活着,代替我,继续看这大好河山。” “所以……受死吧,苏钲!” 气剑划破双掌,苏青墨俯身将掌心按在阵法中央。 “凤之劫,凰之命,吾之择,启!” “不!” 容骁的呐喊声自另一头传来,可惜很快却消失在突然冒出的耀眼红光中。 夺目的色彩几乎将整间石室照亮,整个阴阳山的至纯之气终于在她的引领下,汇聚一团。 屠骨之阵重新开始旋转,庞大的力量从地底出现,包围四周,最后渗透进入红光。 苏青墨置身其中,所有感官已经消失不见。 唯有那耀眼的色彩成了她眼前唯一的指路灯,她一直往前,脚步不停,内心迫切希望自己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圣女之力和凤凰图的力量终于融合,当四周红光逐渐转换为一抹耀眼的金光时,屠骨之阵停止了旋转。 无数道光从圆形的阵法四周射出,直冲天际,当铺天盖地的力量席卷整间石室,苏钲也怒吼一声,击出黑色阴气。 金色与黑色的力量在空中相撞,彼此相持不下。 直到一个弧形逐渐出现,一边为黑连接苏钲,一边为金连接屠骨之阵。 破天的力量终于戳破整个阴阳山的山顶,当一抹艳阳由此照下,两方苍白的面色,显然谁都不落下风。 “还不够……还不够……” 苏青墨口中低喃,因为苏钲的极阴载体尚未除去,因为身体不似凡人,所以眼下堪堪也只是与他打个平手。 可是怎么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可以再失败? 怒喝一声,她再度加大了赌注。 裂开的掌心落下更多鲜血,越来越多的力量从身体流失,慢慢渗进阵法之中。 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即便如眼下这样站着,也仿佛拼尽了全力。 可面对一动不动的苏钲,就算她满心坚定这时候也难免有些挫败。 难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 “哼,就凭你们也想打败本尊?” 苏钲的冷笑再度在耳边回荡,只见他腾出一只手,很快,阴绿色的气息在其中翻滚。 眼睛微眯反手挥向苏青墨,避开了弧形的力量相持,直逼她命门。 而苏青墨想要抵挡就势必要分散开一部分力量,可如果那样,与苏钲的相持将会彻底失败。 深吸口气,原本焦灼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她仰头看着直逼自己而来的绿色光芒,少顷,却是微扬了唇角,笑得和煦。 “不过都是死,那,就来吧!” 话音落下,却突觉两边力量发生变动。 一白一粉两道光从身后发出,轻松弹开那一抹绿光后,很快与金光汇聚。 当暖人的力量重新灌注进入五脏六腑,苏青墨浑身一震,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青墨,既然我不能阻拦,就让我跟你一起吧。” 第1024章 从此,尘埃落定 容骁的声音随风灌入耳中,明明隔得那么远,却无比清晰。 苏青墨几乎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冲过来,唯一知道的,是他也置身在了阵法中,补上了右阵眼的缺口。 落樱石的力量虽然不比圣女之力跟凤凰图,但因为其盘踞在整座阴阳山中,所以一旦汇合,将会得到更好的利用。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陪他一起。 就算她无数次伤害了他,就算她无数次推开了他。 视线早已变得模糊,苏青墨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一抹炙热的目光。 而除了她与容骁之外,多出来的另一份力量则来源于范庭川。 没有多余的话,亦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容骁踏进阵法之后他也飞身而入,重新站在了左阵眼中,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苏青墨的身后,一如往昔站着那两个几乎左右了她整个生命的男人。 她曾亏欠他们不少,却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偿还。 四顾力量的融合终于将屠骨之阵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化,当冲天的金光击碎了弧形,色彩蔓延,当即包围了苏钲。 可惜原本以为的灰飞烟灭却没有发生,苏钲依旧显形在其中,且周身蕴含的黑气仍旧把他保护的很好。 仿佛所有的努力在他眼里都只是徒劳,苏钲面目越发狰狞,瞪着苏青墨四人,仰天长啸。 “愚蠢!愚蠢至极!” 话毕,“轰”的一声将力量反弹。 金色的光罩被击碎,强大的灵力反噬很快传递到了苏青墨四人身上。 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苏青墨努力压制体内血脉翻涌才没能倒下。 她紧咬牙关重新稳了心神,在苏钲又一次出手前继续将力量渗进阵法中,维持阵法变动,亦是保护了身后三人。 而这时,身后白光却突然强烈起来。 苏青墨与容骁还有楼澈皆是一愣,齐齐侧目,就见范庭川的身体正在源源不断发着亮光。 他的一双手掌紧贴自己心口,阴气汇入,再在强大的自制力下转换为了屠骨之阵需要的力量。 亮光越强,他的身形越模糊,察觉到三人投射而来的目光,他终于抬头,惨白的脸上尽是淡笑。 “表哥……” “别说话,让我看着你就好。”范庭川望着苏青墨道。 “我知道这一仗注定要有人牺牲,可我希望不是你,也不是容骁,我希望,是我。” “青墨,我本就已经活不久了,与其带着满腔遗憾离开,还不如现在助你们一臂之力。” “所以不要难过,因为这是我的选择,为你做的选择。” “不要啊……” 话未说完,白光一闪,范庭川整个人消失在了左阵眼中,唯有那漫天的光芒,说明他曾经存在过。 苏青墨当即乱了心神,而这时,苏钲一声咆哮却又很快将她的思绪拉回。 总算明白了范庭川的一片苦心,只因眼下太过艰难,所以他才决定牺牲自己这个极阴载体,来卸掉苏钲最后的防护。 阴阳载体全失,苏钲的守卫再也没有了。 苏青墨在楼澈一声提醒下,强忍剧痛重新开始蓄力。 当金光重新充斥整间石室,她终于在苏钲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你……也怕了吗?” 冷漠出声,越来越多的鲜血掉落在地。 那么多条性命,多么多个笑脸,都在这个人的布置下全部消散。 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全部因为这一场荒唐的结果而成了往事,她多么想要时光倒流,却又无比清楚有多不可能。 “到此为止吧,苏钲!” 眼泪吞进了肚子,苏青墨怒吼出声,打出一记强击。 “哈哈哈哈哈……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苏钲却无视苏青墨的攻击,忽然发出狂笑。血红的双眼透出丝丝狰狞,他看着苏青墨,一脸疯狂。 “想让本尊死,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活不了!” 无我状态再开,尽管没了阴阳载体,可苏钲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黑气冲天,虽然多数被金光压制,可那无比阴沉的力量还是引起了整个阴阳山的晃动。 山体本就不堪一击,在如此冲天的怨恨之下,越来越多山石滚落,地面裂口,显然是想引起山崩。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苏钲便是如此。 所以,他希望所有人为自己陪葬。 见此情景,苏青墨欲要将其毁灭的心忽然发生了动摇。 视线越过苏钲投向后方,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看着越来越多无辜生命的消失,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凤凰图,可乱天下,可成天下。 她只愿未来有人提起的时候,不会将其当成是一个祸害。 “苏钲,你知道吗?其实真正的凤凰图并不是你看到的菱形碎片,那只是外表形态,是世人眼中的模样。” “可当力量汇聚,当凤凰图开启,真正的主体则是开启它的本尊。” “所以,凤凰图就是我,我就是凤凰图。” “一切开始都是因为你我,那么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落下,抽回两手。 身后的楼澈跟容骁发出呐喊,眼前的景清蓝、叶繁花等人满目惊诧。 她多想将这一切刻在脑海,她这二十多年的岁月啊,都是因为有了他们,才会如此精彩。 “以命为媒,凤凰血咒!” 怒喝出声,苏青墨两指径直戳向自己心口。 气剑划破外衫贴上皮肤,当心头血低低落下,红光重现,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凤凰的图腾出现在她身上,逐渐脱离身体。 当金色的凤凰化虚为实出现在半空,一声鸣叫响彻苍穹。 阴云散去,烈阳当空,凤凰鸣天,尘埃落定。 重新汇聚起来的力量彻底消散了所有黑气,当苏钲被凤凰贯穿了心口,他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鲜血自口中溢出,永远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力量。 他怔怔看着那双苍老到爆皮的手,仿佛到了此刻都不肯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青墨!” 容骁痛彻心扉的喊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当视线重回屠骨之阵,就见苏青墨在其缓缓停歇后,躺倒在地。 凉风徐徐,暖阳和煦,滚烫的心头血染得纱衣越发鲜艳,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第1025章 明明说好到白头 风止云散,天青明朗。 阴阳山顶映下一抹斜阳,积压数百年的阴暗仿佛一夕间尽数散去。 静寂无声,遍地残尸,血流成河。 不知是谁的脚步先动,穿过早已破败不堪的石室冲向底部。 哀嚎声四起,哭泣声不止,明明该是胜利后的狂欢,此刻却显得那般哀凉。 是谁?谁在说话?谁在拉扯?谁在耳边轻叹? 容骁静立原地,满目苍茫中唯有那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红衣残血,耀眼夺目,生生逼得人泪流不止。 即便被数人围着,他的视线也不曾受到丝毫干扰。 那个人啊,那个再也没有丁点生气的人啊,是他的爱人啊…… 明明说好一起携手到白头,为什么你却扔下我先走了? 两腿犹如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无比沉重。 往昔挺直的腰杆似乎再也直不起来,他伸出双手,犹如失了魂一般,慢慢靠近。 那些喧嚣跟吵闹似乎瞬时停止,众人起身,望着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怕,越靠近,越心疼,到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膝挪了过去,早已是血肉模糊,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墨……” 当双手触上那张已经冰凉的脸,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过,一点征兆都没有,像是完全宣判了面前人的结局。 尘归尘,土归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阿墨,别闹了,起来好吗?” 将苏青墨揽入怀中,容骁面含淡笑,在她耳边轻唤不止。 “你不是说等一切尘埃落定,要跟我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即便整日无所事事,只要在一起就好吗?” “你不是说要让月影跟纪公子和咱们一起归隐,这样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月晓就有玩伴了吗?” “你不是说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去看看况琴跟莫麟他们,好歹都是皇亲国戚,总得敲他们一笔才甘心吗?” “青墨啊,你起来好不好,再睁眼看看我,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苏青墨……苏青墨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你不是说了要一辈子在一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容骁的声音越发低沉,每说一句,泪水涌出更多。 浑身颤抖仿佛已经抱不住怀中的人儿,可即便这样,双手还是死死扣着,仿佛只要松开,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况琴几人看了,全都不自觉地偏过头,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而叶繁花跟月影她们几个女子早就泣不成声,任谁也没想到,胜利的代价,是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苏青墨。 石室越发寂静,唯一的声响只有容骁对苏青墨不断的耳语。 曾经的过往,曾经的誓言,在这时都成了一把钝刀,慢慢打磨内心的精神,一点一点将心头的痛楚放大。 容骁瘫坐在地,两眼早已经无神。口中重复的无数话语,不过是内心想了千百次的内容。 那些美好的画面跟设想终究成了他一个人的执念,他的爱人已去,再也没有人跟他一起携手笑看天下,再也没有人跟他一起,白头到老。 “啊!” 崩溃的情绪到达顶峰,他仰天怒吼,血泪自此落下。三千墨发不过一瞬便染上了白霜,白头到的太快,爱人走的太早。 这无望的岁月终究只留下他一个人,静看花开花落,静听曲终人散。 察觉到怀中人越来越凉的身体,他越发紧得搂抱,只想将身体的热度传递给她。 可随着时间流逝,越发远去的生命再也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这一次,终究应了容氏一族的血咒,待他黄袍加身,便会永失所爱。 多么讽刺的毒咒啊,明明从未承认过他的身份,却仍旧用这把枷锁与他的命运死死联系在一起。 若早知如此,他只愿自己从不为容氏一族。 若早知如此,他只愿自己与她从未遇见。 若早知如此,他只愿自己没有爱过。 视线停留在那张再也没有丁点表情的脸上,纤细的手指替她整了碎发。 依稀记得每每这般撩拨她的时候,她都会笑着说痒,可事到如今,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阿墨,你说得对,即便看到你离开,我也还是不能扔下一切跟着你走。我还要照顾我们的孩子,我还要保护我们的朋友,我还要重建你换来的这大好河山。” “你太狠心,太自私,太任性,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是我的苏青墨。” “所以阿墨,答应我,走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不要喝下那口孟婆汤,不要忘了我。” “等我,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去找你……” 俯身映下一吻,冰凉的唇畔触碰,终于让他泣不成声。 将头埋在苏青墨颈间哭泣不已,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变成这样。 你成就了我,改变了我,可是,你再也看不到我。 泪水仿佛流不尽,时光缓缓过去,若是可以,只想这样抱着她一直到最后。 直到耳边传来一语轻叹,直到眼前出现一双布靴。 容骁鬼使神差般地抬起头,就见圣族的族长正站在自己面前,满目苍凉望着自己。 蓦地心口一跳,想起曾经对方所说,他突然激动道:“族长,你……你有办法救她对不对?” “你说过,她是新的圣女啊!既是圣女,在没有寻找到新的继承人之前,她是不能死的对不对?” “她不会死的,你可以救她,圣族可以救她对不对?族长你会来此,也是因为这一点,对不对?” 无数个对不对,容骁迫切地望着老族长,已经绝望的眼睛重新亮起了光芒。 然而直到他说完以后很久都不再见老族长有所回答,本就忐忑的心更显焦灼,他抱着苏青墨往前挪了挪,一脸小心翼翼。 “你……可以救她的,对吗?” 终究又是一叹,老族长抬手,按住容骁的头顶。 “平南王,老夫来此,的确是要救圣女,但是要救她,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026章 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心头一震,容骁所有的心绪都停在老族长口中“能救”两个字上。 他抬手一把抹去泪水,面上重新有了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救她,只要青墨能回来,不管什么代价,就算是要了我的命都可以!只要能救她……只要能救她……” 他说着,视线重回苏青墨脸上,那般温柔,仿佛又能看到她往昔的笑颜。 殊不知就在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老族长的眸子微微一紧,神情中似乎含了几分不忍。 圣族本就不许随便涉入尘世,此番前来,也是因为这一届的圣女人选出了问题。 他早知天命,早知结果,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而不能多言。 只能顺从天意给了他们帮助,看着他们厮杀,目睹一切经过,然后坐等结果。 至于眼下会站在这儿,依然也是为了天意,可那之后的种种宿命走向,他却是再也看不清了。 深吸口气,收回微晃的意识,他重新看向容骁:“平南王,你真的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吗?” 容骁一脸不解抬头。 “如果,要救回的圣女的代价是你与她再也不能相见,你也愿意如此吗?” 瞳孔一缩,心口一紧,容骁怔怔望着老族长,在对方那双几乎洞彻人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惊慌失措。 再也不能相见?再也不能相见? 这算是什么选择! 察觉到容骁情绪的波动,老族长再度长叹:“原本每一任圣女该由我们亲自挑选,可叶氏触犯规矩生下了她与顾暖,为了不使圣女灵力流失,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人为继承者。” “她虽是异世来人,但因为凤凰图的关系成为了唯一的人选。顾暖已去,圣女之力重归,早在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继任,成为了新的圣女。” “眼下她只是能力全失,但神识还存于体内,所以只要随老夫一起回去圣族,在圣女力量的调理下,精心休养,她便可恢复。” “但是平南王,你现在已是皓月皇帝,相信再过不久,这四国一统的大任也要落在你身上。这是老天安排给你的责任,你推脱不了,但也正因如此,你才不能跟她在一起。” “因为……” “因为圣女的职责是守护苍生跟陛下,所以万不可对陛下动心,更不能与陛下在一起。” 接过老族长的话,容骁此刻冷静到让人害怕。 身体停止颤抖,杂乱的思绪逐渐清明。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苏青墨的脸,最开始知道她还能活着的激动已经退去,眼下,满心满眼,尽是无奈。 终究是,造化弄人。 “平南王,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可越在乎,就会越不舍。所以你是愿意看着她就这样离开,还是愿意把她教给老夫,从此……” “就算是我拒绝,你也还是会用其他办法带她走吧?不然,你何必如此费力来到这里?”蓦地,容骁突然打断老族长的话,就见他抱着苏青墨缓缓起身,望着老族长的视线越发平静。 尽管苏青墨神识还在,但若想把一个几乎已死的人重新救活,想必会耗费很大的力量跟精神。 圣族明明可以再选圣女,但此刻却愿意多给苏青墨一次机会。 这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是一心为了苏青墨,而是看中了她身上的力量。 毕竟,此次圣族虽然没有参战,可因为叶茹贞的原因也多少受到了重创。 若想重新归隐藏于世间,他们就必须依靠一个比圣女之力还要强大的力量,那么苏青墨跟凤凰图,则是很好的选择。 虽然很不爽被人这样暗地里算计,可这却是他唯一的机会。 因为,他只是想让她活着。 就算看不到,就算听不见,就算没了消息,可是只要想到她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他便能安心。 青墨,这就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爱。 双眼一瞬不瞬锁在那张脸上,只想用尽最后的时间,多看她一眼。 容骁缓缓平伸了胳膊,将苏青墨抽离出自己的怀抱,更是抽离出自己的血液跟整个生命。 “带她回去吧,希望你们能照顾好她。” “等她醒来以后先不要告诉她真相,就说我无暇分身,所以留她在圣族休养。” “不过她那么聪明一定会看出不对劲,到时你就告诉她实情,说是我无能对不起她,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 “我知道你可以联系到我,所以希望在她休养的这段时间你能随时通知我她的消息。” “至于以后……不,应该说,没有以后了。大家各自安好,就算是平安。” 看着老族长从手里接过苏青墨,那般柔弱的模样,仿佛一折就断。 明明心口在撕扯,明明压根舍不得放手,然而望着那张没有丁点血色的脸,他紧咬嘴唇,最终,放开了手。 “保重。” 老族长长叹一声,冲着容骁一礼,转身离开。 从此,他的身边,再也没有苏青墨了。 此生不复相见,如果这就是要救活你的代价,那么,我妥协。 视线随着老族长一起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也不曾收回。 指尖仿佛还留着她的温度,鼻尖还留有她的体温,但是眼前已经没了人影,从此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只能一个人度过。 容骁僵直的手臂在很久之后还是放了下来,明明是艳阳高照,此刻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哈哈哈哈……就算是赢了又如何,你赢了天下,还不是失了她?哈哈哈哈……活该!你们都活该!” 不和谐的笑声突然出现在耳边,不用去看也知是什么人发出的。 众怒之下,容骁却表现得无比平静。 就见他突然转身向着已经成了废人的苏钲走去,脚尖一抬拾起地上长剑,手臂一挥,就听笑声变成了惨叫。 “既是如此,那你应当比本王更活该才对。” “苏钲,这一切苦果都是你所酿,本王不想独尝,所以邀你一起。” “放心,本王不杀你,只会命人每天割掉你身体的一部分,然后替你疗伤,供你吃喝。” “本王会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想要的一切都成幻影,本王会把当初你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千百倍的返还给你。” 长剑落地,“叮”的一声刺在苏钲脚边。 苏钲吓得浑身发抖,眼见容骁转身离开,他突然放声大喊:“容骁,有种你就杀了本尊啊!莫不是因为苏青墨不在,所以你就不敢了!你这个孬种!你这个废物!” 然而容骁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直到他人消失在石室,声音才从远处飘来。 “我本一心向佛,是你拉我入了地狱。既如此,本王便成魔给你看!” 第1027章 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喧嚣过后,合玄大陆重归平静。 容召、齐宣、擎南和皓月四国受到重创,此番大变,已是无力再重建。 寒冬过去,暖春即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天,容骁在众人大半年的准备下,黄袍加身,一统四国。 国号“墨”,年号“容元”,国都依旧建在往昔洛阳城中,只不过此刻却已变为青城。 曾经的齐宣、擎南和皓月名字未变,眼下成了最大的三座城池。 景家兄弟与叶家姐弟一起回了齐宣,身为齐宣城的负责人,四人谁也没有推脱,理所当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莫笑与莫胤和月岚一起回了皓月,毕竟是自己一心守护的地方,即便已经物是人非,也是最最安心的住所。 唯独擎南城那边出了问题,南帝一大把年纪本就不该位居人下,况琴又不肯独去,最后容骁也只得派了心腹前去管理,只待之后找到合适的人再去接手。 而月影跟纪小池,也在他登基后的三天告辞,说是去游历四方。 至于楼澈和迟青云,早在大战之后的第二天,便不告而别了。 曾经的彼此相携到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剩下,可再回想时,总觉得大家都还在。 容骁身边最后留下的只有莫麟跟况琴,他们二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毕竟能力非凡,处理起朝政上的事情也颇有效率。 有了他们的帮助,容骁很多时候都觉得甚是欣慰。 只是彼此相处时候的气氛,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像那些离开的人,每每视线相撞,总是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些东西。 大家依旧欢笑,依旧抬杠,依旧打闹,可有一个名字,却是谁都没有再提过了。 又是一天忙到深夜,容骁合上折子,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他从不认为执掌天下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出身皇室,之前也从来没想过要坐在这个位置上。 高处不胜寒,他不觉得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幸福……好遥远的两个字,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四周静谧的气氛里,无声的叹息响起,兰花的香气在缓缓流动,莫名让人觉得哀凉。 少顷,他起身离开勤政殿,在缓步走到寝宫的时候,大门未开,便听到里面儿童低喃的呓语。 “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 喉咙一哽,他眼眶莫名湿润,欲要推门的手急忙收回,他重新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勇气再去看到儿子失望的眼神。 他曾告诉月晓,你的娘亲有事远行了,可谎言的开始,就是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有些心累,更多的则是无奈。 不知不觉,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望天台。 那是整个青城最高的地方,每当晴天的夜晚,便能看到满天繁星闪动。 月晓曾经不止一次要求他陪他一起来,可他全都以朝政繁忙为理由推掉了。 不是不愿去享受天伦之乐,只是每每想起他们父子二人孤零零站在这里的场景时,他的心口便止不住地疼。 “青墨,我好想你……” 明明是一统四国的皇帝,此刻容骁却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望天台上。漫天闪动的繁星不知不觉汇聚成了苏青墨的脸,那般明媚的笑脸,就如往昔一样。 “听族长说你已经醒了,他按照我要求的话回复了你,可从那以后,你便再也没有提过任何问题。” “你的身体一天天变好,人也越来越寡言。你那么聪明,一定是已经猜到了真相。” “我真该死,明明说好了不再骗你,可最后还是骗了你。如果……如果能再见到,你一定要狠狠给我一拳,骂我是个骗人,骂我不守信用。” “苏钲一直被我关着,他每天都能从窗户里看到我上朝时候的样子。天下越好,他越难熬,我命人从他的双脚开始动手,眼下已经只剩半截。他每天骂我是个疯子是个魔鬼,可我想,比起他曾做的那些事,我这样还远远不够。” “我恨他乱了这天下,恨他让我失去了你,可有时候想想,如果不是他,我跟你也不会遇见了。” “青墨啊,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呢,我想他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 “可是我怎么办呢……没有了你的我,到底要怎么办呢,青墨?” 细碎的哭声渐渐传出,容骁把头埋在膝盖,身体越来越冷。 似乎从苏青墨离开那天,他便再也没有感受到丁点温度了。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就此过了三年,墨国越发稳定,甚至比之前四国的时候还要强大许多。 日子越发平静,有时候会感觉时间走得太快。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从日出望到了日落。 苏青墨想想自己在圣族的这三年里总是如此,不免自嘲这样下去,人还未老,心便先老了。 自从上次大战过后,她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却是大不如前。 更倒霉的是还落下了心痛的毛病,尤其是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当卸去白日里的防备,当脑海浮现那一张容颜,她便疼得仿佛呼吸都觉得困难。 三年了,没有去问,没有去找,只依稀从族里人口中听到了丁点消息。 墨国,青城,仿佛每一样都是他对自己的思念。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疼,甚至不敢去想当做出推开自己的决定时,容骁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终究,是自己负了他。 “圣女?圣女?” 苏青墨回神,见是石头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前她已经吩咐过族长,让他们无事不要来找自己,此刻看到石头这样,心念一动,便觉得有事。 “怎么了?” “那个……是墨国……” “墨国如何?”猛地起身,苏青墨突然紧张道。 石头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想起族长的嘱咐,顿时也觉得有点为难。 他挠了挠头,低头瓮声道:“就是那个墨国的新帝啊,才继位三年就劳累过度驾崩了……听闻他已经将皇位传给了当初的擎南三皇子况琴,又让莫家从旁扶持,而自己却不要立碑不要入皇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圣女你怎么哭了?” 石头的惊呼声拉回苏青墨的思绪,她下意识抬眸,却只觉得脸上一凉。 泪水像是止不住一样无声掉落,可心已经没了知觉。 不管她多努力控制,多努力去擦,却总是擦不完,流不尽。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最终淡淡一语,送走了石头,苏青墨人也没了知觉。 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直到夜幕降临,她再也没有动过半分。 明明已是七月的盛夏天,她却感觉不到丁点温度,蜷缩在凳子上,缓缓抱住了头。 无声的哭泣,无声的哀叹,无声的心碎。 阿骁,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夜深人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直到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耳边,熟悉的香味从远处传来,凉风拂过,她却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头。 明月皎洁,月下,一抹蓝袍身影静立远处。 墨发早已染了白霜,却更显得他气度不凡。晶亮的眸中满是笑意,含笑的脸上,带着独独只对她才有的温柔。 手边牵着的孩童早已长大,此刻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脸上是挡不住的喜悦。 苏青墨就这样缓缓起身,痴痴望着那两个人,越发得泣不成声。 “你们……回来了。” “恩,我们回来了。” 第1028章 楼空人不归,云白去时衣,范庭川 我一直在想,如果很多年以前,在初遇你的那天就告诉你我的心意,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想想这匆忙的一生,唯一的惊喜就是遇到了你。临死前的回眸一眼我已经满足,我想我可以带着这残破不堪的身子跟对你的回忆转世投胎,可我却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天真是对命运。 白光散去,意识重归,当我发现自己浑身透明站在阴阳山顶的时候,忽然想笑。 究其一生,我都没办法逃离这个牢笼,你给我的牢笼,命运的牢笼。 “你,决定好了吗?” 当日楼澈一语,问我是否愿意继承他的衣钵。 望渊城尚存,而我作为最适合的人选,如果前去,便可同它继续苟延残喘。 可若是不去,便是如这般孤魂野鬼一样,无法转世,不能投胎,永远沉沦在黑暗中,直到连自己都忘了。 几乎没怎么去想,我应下了他的要求,在他苍凉的视线中,最后看了这片大陆一眼,彻底离开。 就此开始,再也没有尽头的日子。 结界重修,我成为望渊城的宿主。大门关闭,你到不了,我过不去,最终只能遥遥相望,就此长别。 青墨,我有过怨,有过恨,可再多的怨恨都抵不过我对你的爱。 因为那是你啊,从第一眼看到就刻在了我心头的你,我又怎么舍得怪你? 曾经你说想要学好轻功,于是我彻夜不眠,将自己的心得写了下来。 可待我兴高采烈拿去给你的时候,你却早已拉着占言在自家后院练得开心。 那时你的笑颜是我见过最美的样子,于是从那一日开始我便决定,这世间一切,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便都会拿来给你。 你喜欢吃东西,我便学着做菜;你喜欢看画本,我便学着画画;你喜欢出游,我便做好所有的出行计划;你喜欢练武,我便搜揽天下所有武本…… 你怕是永远都不知道,每每我二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称赞我们男才女貌。 那时我太过开心,却从未想过,男才女貌并不代表着天生一对,和情投意合。 直到容骁出现,直到你的心泛起涟漪,直到我发现不对劲,一切都太迟了。 后来我想,或许从替你抄写轻功心得那时就已经注定,我不论做什么,都会晚一步。 不仅仅是在你的生活里,更是在你的感情里。 我佯装镇定,作为兄长依旧陪在你身边。 我想就算你心里有了又如何,你我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难道会是一个突来的他可以撼动的? 可我忘了,我们之间并没有爱情。 所以当我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他,我心如刀绞,却只能笑着祝福。 我想,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依旧在你身边,做你的表哥,可自此之后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却不再是我。 我总觉得自己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所以才会一步步走进苏钲的圈套。 从帮你谋划开始啊,他就算准了我会踏进那一步。 可我不后悔。 我曾说过,我这辈子唯一的坚持就是你,所以只要是为你,刀山火海我入,生死不定我依,即便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留守在一座死城,我亦不会觉得可惜。 因为你还安好,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呐呐,范先生,你怎么哭了?” 孩童的叫声唤回我的思绪,我低头看着脚边的小丫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适才说到哪里了?”我问她。 “唔……”小丫头嘟着小嘴,“你刚才说到糖葫芦了。” 我将她抱起平放在腿上,“洛阳城中的糖葫芦是最好吃的,山楂饱满,酸但不涩。糖汁很香,但不会甜到发腻,那时候因为生意太好,老板说每天只卖一百根。所以啊,大家伙儿每每天刚亮就去排队,有时候排到晌午都不一定能买到。” “这么厉害啊……”小丫头一脸羡慕,“那你一定每次都能买到吧?” 我低笑着摇头:“也不是每次。” “那买不到怎么办,你喜欢的那个女子难道不会生气吗?”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蔓延而出,我摸着她的小脑袋,望向远处。 “我喜欢的女子,是不会生气的……”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曾为她做过这些。 胆小、懦弱、不声张、不言语。 我将自己的满腔爱恋都埋在心底,我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发现。 可我忘了,这世上唯有爱一字,是你不说,对方就不会发现的。 “范先生,她这么好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我心头一滞,抚着她头顶的手微微顿住。 垂眸看向那双已然发白透明的手掌,我淡笑着闭眼:“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去陪伴。” “比你还重要吗?” “比我,还重要。” 她的朋友,她的儿子,她的爱人,那些鲜活的生命,早已刻进她的血骨。 而那些,不是我这具已然腐烂的尸骨可以比拟的。 尽管我知道对她而言,我是仅次于容骁的存在,可一个仅次于,便注定了她能给我的所有。 也曾经在醉酒的时候难过,想问问她我到底哪里不够好,竟然还比不过容骁与你在一起的短短一年? 可后来看得久了,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十六年便是在她身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听着她喋喋不休,陪着她东奔西走。 但我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我懊恼自己的懦弱,鄙视自己的无能,我想如果我勇敢一点,也许你也不会走的那么快。 是了,你只是走的不会太快,但终究还是会走。 因为你不爱我,所以即便我付出一切,你对我的也只有愧疚。 我是你的表哥,我是你心里的第二。 但是青墨啊,你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呢?感情的事永远都没有谁对谁做,只是爱与不爱而已。 我爱你,你爱他。 浅显易懂的道理,我一直不明白,你也没有想通过。 所以即便到了离开的时候,我也只能静静看着你,却无法抚平自己对你造成的伤害。 你说,我跟那些让你痛苦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范先生,你怎么又哭了?” 脸上一凉,我低头,就见小丫头正半跪在我腿上替我拭泪。 笨拙的动作跟认真的模样莫名就让我想起了你。 曾几何时,你也像这样温柔地替我擦拭面上的泥污,你说。 “表哥,你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所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幼年时候的你便是如此,尽管多数时间都是我挡在你身前。 可正因为你这一句话,我才一直走得那般坚定。 因为你说,你会保护我。 “先生、先生,你别哭了,你这样墨儿心里难受……” 墨儿的叫声让我心头一震,我收回视线,见她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我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风太大了呵……” 我匆匆擦了擦脸,摸了摸她的脑袋。 “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恩?” “娘亲说,人在痛苦的时候才会哭,可墨儿不懂痛苦,所以不能体会先生的难受。”她说着,伸出小手贴在了我的心口,“可是这样子就不会难受了吧,娘亲说只要心里面热了,人就不会再难受了,对不对?” 我怔怔望着墨儿,明明只是一番小孩子的话,却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 是了,我曾经的温暖全都来自于你,可现在你已不在,我必须学着,一个人走下去。 就算前路没有尽头,我的身边却还是有我应该去珍惜的人。 “墨儿,你怎么又在闹先生了?” 迟素从远处走来,无奈地将墨儿从我腿上抱下。 自我带这个孩子回来后便一直由她抚养,她是这望渊城中最懂我心思的人,可我们却谁也不提,曾经也好,以后也罢,终究都会成为执念。 再也不忘。 “已经三年了呢。”看着墨儿一路小跑,迟素望着我道,“心痛的毛病还是没有好吗?” 早在三年前来到这儿,我便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原以为是那一日阴气侵体所致,可后来又觉得不是。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口便难受得厉害,可更多的却不是疼痛,而是酸涩跟憋闷。 就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情绪正在我体内缓缓流淌。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明白这个情绪来自何人,可除了难过之外,我却没有更多的感受。 我想这样也不算太坏,起码,我还在。 我笑着垂首:“好与不好,有什么区别?” “也对,你们这些人啊,总是有些怪癖,就跟当初的……”说到这儿,迟素一顿,忽然深吸口气,“昨夜观星,我看到帝王星旁边多了一颗小的星星,想必……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我微微一笑:“是吗?” 迟素望着我:“你没什么想问的?” “我吗?”俯身拿起桌上的折扇,我轻晃离开,“没有。” 有什么好问的呢,那个人,一直都在我心里啊…… “先生,陪墨儿去看花好不好?” “好。”我说。 第1029章 若有一劫,我愿是你,元勃 我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是在为云山的后山。 那时狼抓伤了我的腿,可我却硬生生扯破了它的肚子。 师傅站在我面前,一直不断叹着“孽缘、孽缘”,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只伸出手问他,你能带我走吗? 那时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无牵挂,身体瘦弱眼睛又看不见,人人只当我累赘,唯恐避之不及。 我不过是想寻一处能容我安身的地方,可师傅却问我,是否愿意永生永世呆在为云山中,不入凡尘。 “永不入凡尘,为什么?”我扬起稚嫩的小脸问他。 就听师傅长叹:“你这一生,注定会有一劫,可我瞧你已然受尽凄苦,所以不想你再受折磨。” “那如果我答应,你就可以带我回去吗?” 彼时的我尚不知师傅这一番话是为什么,我满心都沉浸在即将有归宿的快乐中,所以并未察觉师傅的异样。 “那,为师便赐你法号元勃,勃有旺盛兴起之意,愿你一生平安,渡过此劫。” 我满心欢喜为我的新名字,却不知勃还有另一个发音和含义。 也是在很久之后我才突然明白,其实,他本不该带我回去。 因为那样,就不会遇见你。 所以早在那一天,我命中的一劫便成了定数。 勃,违背事理,终成虚妄。 随云寺为容召国的国寺,每日里香客不断,香火也极其旺盛。 师傅带我回去以后,将我交给师兄元森,要求他每日带我一起练功修行。 师兄是一个很慢热的人,不管我每日有多少话,他唯一会说的只有一句……马步扎稳,好好练功。 我以为师兄不喜欢我,为此还伤心了好几天。 可直到有一日在寺院外,我隔着一堵墙面听到了师兄对着另一个女子的笑声时,我突然明白,他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都留给了那个人。 “师兄,那女子是什么人?”当晚躺在一个被窝里,我问师兄。 师兄很久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逐渐蔓延一股抑郁。 蜡烛燃烧的声响逐渐放大,我托腮等到眼睛都快要闭上时,才听他淡淡道。 “是劫。” 又是劫,师傅说劫,师兄也说劫,可我却压根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但是很快师兄就把大掌放在了我的光头上:“元勃,我们每个人命中都有一劫,若是可以,师兄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碰到我这一劫。” 那一天,是师兄说得最多话的一天。 他声音低沉,尽管强制自己平静,我却听到了喉结滑动跟声音里的哽咽。 破天荒地我没有再询问,只盖好被子,翻身睡去。 身后的师兄没有动静,我亦是如此。 那一天,我们全都彻夜未眠。那一天,我们全都为此做出了改变。 时光荏苒,几年后,师傅西去。 师兄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成为随云寺新的方丈。 可我知道,他并不开心,因为自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笑容。 就算是那女子到来的时候,更多的也是对方吩咐,师兄沉默,而我也越发不懂,区区一个劫难,为何延伸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散去。 师兄按照师傅临走前的遗嘱将我派去荷花池看管紫莹荷花,每日里给我很多武本让我学习。 看似是照顾我眼不能见,实际却是用一种另类的方法将我保护起来。 对此我没有任何异言,毕竟于我而言,人生到此为止最在乎的,不过是师傅和师兄。 我想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害我,所以永留此处不入尘世,便是我的诺言。 可是我没有想到,宿命一说,往往从初始就有了定论。 直到遇见你,我才终于明白师兄口中那一劫,到底是什么。 你仿佛从天而降,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明明是个女子,却偏生有着一身好功夫。 你出手不凡,性格独特,虽然用了下三滥的招数从我手中逃脱,可在之后面对肮脏卑劣的陷害时,却那般淡定自若。 我想,就算自己看透了世间一切,却还是看不透你。 所以才会在你受千夫所指的时候站出来,为你说话。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可看到之后种种结果,却又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 那一晚,师兄难得去荷花池找了我。 “元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 我第一次没有正面师兄,只背对着他,很久才道:“顺应天意。” 是了,我是个信命的人,既然老天让我遇到,我就不会坐视不理。 可师兄之后也没了话说,就那样静静站在我身后,良久走上前来,一如很多年前的那一晚,用大掌贴上我的头顶。 “元勃,只要你别后悔就好。”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心慌,可等我回过神后,师兄却已经离开了。 我再次彻夜未眠,可在之后接到照顾你的消息时,竟然一扫心中阴霾。 你依旧没个正形,说话做事都不让我喜欢。 我负气离开,却察觉到你房中有人。原想前去帮你忙,却在听到屋内不寻常的声音后,莫名红了脸。 不正经,这是我对你的第二个印象,却没想到正是你的不正经,才在最后关头救了我。 是夜你再度到来,直接挑明了自己的目的。 其实对我而言,紫莹荷花不过就是死物,我更感兴趣的,是你。 我话都没有说完,你却难得严肃起来。 我原想真真正正跟你比试一场,却没想到为了一个死物,你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为云后山那个跟狼拼命的小家伙儿,我心软了,没有下手,答应将荷花交给你。 而我的条件,就是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再跟我比试一场。 我看不到你当时的脸,但我想你一定用很费解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拿着荷花离开,最后留给我的,却是一把跟刀子一样的警告。 小心师兄。 小心那个从小带着我苦苦练功,替我抗下不少打骂的师兄。 你说若我在随云寺呆不下去,便可前去范家找你。那时我全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是在你们所有人离开后,才终于明白你的警告是多么让人绝望。 师兄他啊,因为那个女人的一番指示,竟然真的打算杀了我。 最初,不过是些下药的小举动,我知他是不忍,于是也不肯戳破。 可直到某一夜,当我醒来发现自己葬身火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善念是如此可笑。 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何为慈悲,何以入怀? “元勃,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老天给师兄的,是永远迈不过去的一劫吧……” 我听到师兄在门外说的话,心里却再也没有丁点感触。 这一场火烧断了我与他最后的羁绊,我假装葬身火海,就此离开随云寺。 可我毕竟从未下过山,再加上眼盲,这一走,就走了好几个月。 待我浑身落魄站在范家大门外,听到你在背后喊我的时候,我明明高兴的像要飞起来,却突然担心你看到这样的我,而仓皇离去。 那时候,我终于开始紧张。 紧张自己对你的态度,紧张你对我的看法。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来源于何处,只知道,对一个出家人来说,一点都不妙。 后来不知不觉,我便成了你身边的跟班。 与你携手,与你进退,与你一起解决那些极恶之人。 对一个从未涉足过尘世的我来说,从没想过人心可以黑暗到如此地步。 可每每感觉你平静自如地面对这一切,我除了钦佩外,还有心疼。 我虽不懂情爱之事,但也知道女子是用来疼的。 很多次我都想说你其实可以把肩上的重担放下,我可以帮你承担。但看到你身边的平南王和范公子,所有的话就被我咽进了肚子里。 我想我终究还是不配,不配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为你挡风遮雨。 再后来,你帮我解决了我与师兄之间最后的羁绊,站在那大殿上,听着师兄最后的警告,我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命中的一劫,似乎从遇到你开始,就成了定数。 我不知道前路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陪在你身边,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但只要能感受你的温度,我就可以心满意足。 从容召辗转到齐宣,看着你付出一切,到最后遍体鳞伤,下落全无。 我想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你把平南王推给我而自己离开的时候,我多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可以为我这样做。 我心如刀绞,我喘不过气,我眼睁睁看着你从面前消失。 我怪你心狠,怪你自私,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难道就因为我看不到,难道就因为我不配,所以才注定要承担这些痛苦跟折磨吗?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后悔。 不过还好,你还活着。 接到莫麟的消息,我前往皓月,尽管你已经不再记得我,可感受到你的温暖,我想就算是死,这一次也不要再离开你身边了。 彼时的你已经没了往昔的懦弱跟犹豫,你高高在上,你身为公主,你可以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我陪在你身边,帮你照顾儿子,陪你散步与你说话,那一段时光,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我曾自私的希望一切可以这样继续下去,但愿望许下后,连自己都笑了。 我毕竟不是你的劫,所以只能看着你,渐行渐远。 我唯一庆幸的,是不管在你好还是不好的日子里,都曾有过我的存在,所以即便一切愿望都化成了泡影,我也不觉得可惜。 因为啊,我从来没敢承认过自己对你的感情,更没想过要一人独占你。 我一直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为了你,却说了太多的谎言。 我想我早已不配做一个出家人,因为我对佛祖说了太多的谎。 可即便要入地狱被拔了舌头又如何,这一世,我只想做你身边的元勃,你的小和尚,月晓的光头叔。 所以在阴阳山中,看到范公子明晃晃的长剑刺过去的时候,我才想也没想,站在了你的面前。 青墨,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唤你,也是最后一次。 你看,我终于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了,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的面前,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在那个曾经被制造出来的幻境中,我所看到的,跟往日所见,并无两样。 你还是你,容骁还是容骁,范公子还是范公子,月晓还是月晓。 唯一不同,在于我的眼睛。 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幻境中的你,长发微束,眉黛远山,眸子晶亮。你唇角边噙着一抹淡笑,对我招手,唤我小勃。 那一刻,我竟然泪如雨下。 就算知道这是我的幻想又如何,只要能看到你,只要能触到你,只要能陪着你,我心满意足。 苏青墨,我想我终究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劫了,我爱你,将你刻进了骨子里,我愿你付出一切,就算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也甘之如饴。 我想,我现在才明白师傅当初一语为何那般无奈。 因为他早早就看到了我的结果,我这一生只为了你一人,可我却始终不曾后悔,因为我,是你的小勃啊。 长剑寸寸深入,鲜血滴滴溅落。 我听到你在耳边的呼喊,感受到你怀抱的温度。你的泪水滴滴洒在我的面上,我心里面难过,我不肯让你为了我哭。 我想为你拭去泪水,我想跟你说没事,我想说我可以继续陪着你的。 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再说谎了。 对不起青墨,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你要乖乖听王爷的话,不要冲动,不要任性,不要自作主张。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月晓,照顾好所有的同伴。你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一个人扛下,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重担不是你一人承担,就全都能解决的。 至于我,就忘了吧。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我之间终究只是一场劫,我愿带着这一劫永远沉睡在阴阳山脚下,只愿你路过的时候,能再度回眸,看它一眼。 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时无,不外如是。” 还好,我这一生的缘,随我一起,葬于尘世。 第1030章 这一碗,咽不下… 阴风阵阵,遍布哀嚎,气氛阴森,满目暗红。 待我醒来以后,便发现自己坐在这座桥上。眼见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排起了长队,而桥的另一端,似乎有人正在发着什么东西。 浑身疼痛,我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于是想也未想,站在队伍末尾随众人一起慢慢前行。 待到快要靠近时我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着黑衣,脸戴黑纱的女子正站在那儿,一旁的锅子里正“咕咚咕咚”煮着什么东西,每每路过的人都能从她手里得到一碗。 那东西味道极美,让人闻着便忍不住流口水。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味道让人满心痛苦,甚是绝望? “没有你的,站到一边儿去。” 就在我伸出手准备接过她手里的瓷碗时,她却胳膊一转,给了我身后的人。 “为什么?”我诧异问道。 女子头也不抬道:“你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地府,自是不能投胎转世喝下我这碗孟婆汤。” 孟婆汤…… 那个传说喝下便可忘却凡尘往事的汤? 我呆立在原地,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大脑一片混沌,发觉自己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 长队越来越短,我看着那些喝汤前满目绝望,喝汤后却瞬时清澈的眸子,突然有些羡慕。 可不知为何,我却再也不敢往前一步,仿佛生怕那女子再度重复刚才的话。 我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地府,那……它去了哪里? “接着。” 直到长队散去,冷风拂过,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黑衣女子扔过来一个酒壶,自己却仰头喝下一口,我抬手接过,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眼熟。 “合玄大陆,擎南二皇子,对吗?” 如遭雷击,脑中混沌的云彩散去。我呆呆看着女子含笑的眸子,少顷,苦笑着垂了头。 “你……何必要让我想起来?” 是了,我是合玄大陆,擎南国的二皇子况南,是那个一生都没什么追求和希望,却在临死前,看到了光芒的人。 “因为好玩儿啊。”女子说着,再度灌下一口,“你自己也很想知道吧,不然何必站在那里那么久。” 她说着,动作轻盈地翻身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凉风吹起她黑色的长袍,露出两条修长的白腿,发丝飞散飘扬,英气逼人。 我有些尴尬地侧开眸,却还是忍不住往她脸上看去。 肆意快活,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哀凉。 这样的她,莫名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人呢。”她看过来,“无魂之人,大多乃穷凶极恶之辈。如此凶魂连阎王爷都不敢收,自是要被放逐世间,无所归处。” “可我瞧你的样子,却不像是个坏人。” 心念一动,我脱口而出:“那你觉得,何为好人,何为坏人?” 她喝酒的手势一顿,转过头来,神情冷漠。 “小鬼,我不知比你多活多少年,什么人我没见过,何必去执着是好是坏?在世人眼里,好与坏的定义很明晰,可在我眼里,好人能做坏事,坏热也能做好事,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说话,只学着她的样子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气味当即冲到鼻子,我开始猛烈咳嗽,她却在那头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不高兴道。 她却一翻身跃到我跟前,伸手道:“给我吧,你不能饮这酒。” 我看了酒壶一眼,却没动作:“这酒有什么特殊?” “特殊?”她秀眉一扬,“没什么特殊,只不过对心存凡事的人来说,这酒伤身。” 她话音落下,我突觉心口一痛。 我当即狼狈地蜷身捂着心口,看着她从我手里拿走酒壶又灌下一口,忽然道:“这酒……是伤身,还是伤心?” 她动作一顿,这一次,却没了声音。 重复着喝酒的动作,直到酒壶变空,她才幽幽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呢,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她语气中的落寞让我心中一震,明明还想问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们两就这样站在空荡荡的奈何桥上,看着四周昏红的场景,满目苍凉,尽是干裂的土壤和断裂的枯枝。 “喂,你心里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蓦地,她突然问道。 我诧异抬眸,见她眼中满是坚定,突然,心口再度一痛。 未了的愿望吗? 若我说我在临死前才找到了活着的意义,这算不算,是未了的愿望? 从小到大,我其实都不太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身体不好,腿上又有残疾,母妃家族算不得高门,因而尽管父皇只有三个孩子,对我却并不算特别上心。 小的时候,母妃总说,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去争去抢。 可我并不喜欢那样的日子,我更想随心所欲地活着,就算没有那光耀的身份,我依旧可以每天笑着睡去笑着醒来。 但母妃却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动手打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却并不是最后一次。 我害怕疼,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所以我潜意识里觉得,只要乖乖按照她说的去做,就不会再受到打骂。 可后来呢? 功课比不过三弟,我要挨打;武功比不过大哥,我要挨打;父皇对她不理不睬,我要挨打;她被家人嘲笑被皇后欺负,我要挨打…… 母妃的打骂变本加厉,人也越发颓废。 直到一个雨夜,她醉酒掉进了荷花池,我却破天荒的没有流下一滴泪。 从那以后,宫里面就有人说二皇子铁石心肠,连自己母亲死了都不肯哭。 我并没想去解释什么,嘴巴在世人脸上,他们如何说,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以为没有了母妃,我终于可以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了。 可就在她离开后的一个月,当我醒来看到自己头顶明晃晃的那把匕首,我终于明白,生在帝王家,就注定这一生都无法拥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皇后派了人杀我,尽管死里逃生,我却大病一场。 我的腿疾越发严重,我却从不避讳被众人看到。在那些指指点点跟窃窃私语中,我腰杆挺直,藏起自己所有的心绪。 我知道,只要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废物,就不会再有人对我下手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我如此形象深入人心,直到偶尔连宴会父皇都忘了我的存在,我都不会有丁点在意。 就这样吧,让我被世人遗忘,让我可以平淡地度过这一生。 可突然出现的三弟却打破了这个局面,我看着他辛苦拿出从宴会上投来的各种小食点心,第一次有点想哭。 “三弟,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二哥不要。”我说。 三弟却用一双费解的眼睛看着我,少顷,把东西全都塞进我手里:“我不管,我就喜欢给你。” 他说他喜欢如此,我却不知已经多久没说过那三个字了。 我喜欢湛蓝的天空,却不敢抬头盯着一整天。 我喜欢茫茫的草原,却无法驾马驰骋。 我喜欢如水的江南,却无法踏上那青石板路。 我喜欢炙热的沙漠,却无法徒步旅行。 我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喜欢不是擎南二皇子的生活。 可是我做不到。 我无法离开这座皇宫,无法走出这座城池,我知道暗处还有很多人盯着我,他们会把自己的快乐加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知道一切却不敢去做,因为我贪恋皇子身份带给我的这种类似假象的安宁。 我习惯了,所以不想改变。 直到三弟跟父皇闹崩,直到他离开擎南,临走前的一别,我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看,他们都在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去争取去改变,只有我,固步自封,逃不出这个牢笼。 从那天开始,我尝试做了一些改变,可效果甚微。 没有了三弟的照顾,我在世人眼中越发透明,就连一直警惕着我的大哥都开始慢慢将我视作空气。 我一直奢望的生活得到了,可我却不觉得开心。 仿佛从很多年前的那一晚,我背着一身伤痕沉沉睡去的时候,就再也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了。 后来,我听人说起了三弟在外面的生活。 堂堂的擎南三皇子却成了容召平南王身边的跟班,那个男人骁勇善战又冷酷霸道,却偏生对他格外厚待。 我以为他们之间来自一场交易,可后来听得越多,越不理解这样的感情出自什么心理。 就在我以为要这样孤独终老的时候,擎南却迎来了一场大变。 叶家和大哥终于犯了事,父皇容不下他们,便与平南王联手,以消灭为前提来打压他们。 我一直都知道父皇对三弟有多看重,却没想到为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大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帝王之家的感情本就是与利益挂钩,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想不管他们闹得多厉害,最终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现在想想,这样的想法未免荒唐。 因为我既然生在了帝王家,就注定有我自己的使命要去做。 所以后来,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擎南皇宫。 她被大哥囚禁在此,却一点都没有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 她英气逼人,她光彩夺目,她肆意快活,她是我想要活成的最美好的模样。 只一眼,就让人再也忘不掉。 我突然有些惊慌,不知这样的情绪来自哪里。可从那一天起,我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看着她与大哥周旋,看着她在宫里面闹腾,看着她手刃那些迫害威胁到她跟同伴生命的所有人……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她的亲睐。 就在我想要站出来,站在她的面前,希望她能看我一眼的时候,他们离开了擎南。 我知道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知道那队伍里面不会有我。 可是第一次,第一次我萌生了要改变的想法。 我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沉寂下去,我还年轻,还有机会,还有能力,还可以再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我不再沉默,不再度日如年,我发挥自己皇子的特权,轻而易举地让所有人重新注意到我。 没了大哥,走了三弟,我成为了父皇的左膀右臂。 我帮助他安定灾民,帮助他重建城池,我跟百姓们打成一团,给他们排忧解难,听他们说道家长里短。 那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最满足的一段日子,我总在想,如果你还在这里,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很快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也明白了你跟平南王他们之间的关系。 很难想象你那瘦小的肩膀竟然扛着这么多的重担,我对你的佩服,也越来越深。 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我去找了苏钲。 那是怎样一段考验啊,明明挺直了腰杆,却被压力所慑而无法抬头看那人一眼。 冰与火的历练让我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好,可想到为了你,为了你们,我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与苏钲达成契约,我躺了足足三天才缓过劲儿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皓月布下了埋伏。 我不动声色在苏钲眼皮子底下张罗,用尽自己毕生所学,一点点为你们布好了局。 即便连父皇我都埋着,因为还是不习惯去做一个大英雄,被你们称赞,被你们敬仰。 我其实只是想,跟你呆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所以我动手了,我假装进言给苏钲,让他逼迫父皇将你引来擎南。 看到你站在眼前的那一刻,我激动地想说好久不见,可最后,却敛了笑,正经了心。 “原来是月华公主,在下并不知您这时会来,所以有失远迎,还望您莫要怪罪。” 我说谎了,我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镇定。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高兴,可或许带着假面活得太久,所以我可以不动声色做出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纨绔风流,洞悉世事。 我知道自己给你的是这副假象,你不信,却看不透,每每瞧着你疑惑盯着我的样子时,我便会扬起唇角。 我约你去看花,问你是否愿意嫁我。 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可我也想变坏一次,一次就好。 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享受未来不会到来的一切。 同伴,荣耀,幸福,还有你。 很可笑吧,明明只是惊鸿一瞥,却让我有了如此改变。 我不知这样的心情是否跟感情有关,我只知,你是我最想成为的人。 我约你逛街,与你喝酒,对话中总是针锋相对,可我喜欢看你气到无语的样子。 我知道你的提防,明白你的试探,我假装威胁,却为你布好了所有的退路。 我没有想过能被你真正放在心上,但我却希望,有生之年,你可以对我放心地露出笑颜。 你的笑有治愈世间一切伤痛的作用,只可惜,我遇到的太晚。 “所以到你离开,你既没有获得同伴,也没有被当做英雄,更没有看到那女子真心的笑容?” 我猛地抽回记忆,呆呆望着身边的黑衣女子:“你……也不必说得如此直接……” “蠢货。”她却冷冷白了我一眼,“你们活人就是事情多。” 我目瞪口呆,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要的就去争取,想说的就去说个痛快,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你们偏偏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活该你变成如此。” “还真是一阵见血啊……”我无声苦笑,心里却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这时,突然感受到一双纤细的手掌按在了我的头上。我诧异抬眸,就见她俯身盯着我,那双黑入古井的眸子,一如我心里的那个姑娘一样,晶亮得叫人忘记思考。 “前尘旧事,该忘的就忘了吧,不然以后的几十年,几百年,你会过的很痛苦。” 心念一动,我问:“要怎么忘?” 她却敛眸一笑:“谁知道呢,我连自己的,都忘不掉呵……” “既是如此,就不要刻意去忘了,有所怀念总比空无一物好吧?” 一语轻言打断我二人对话,我们齐齐侧目,就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站在那儿,巧笑嫣然的模样莫名叫人看着移不开眼。 在她身后的金袍男子眼蒙白色锦带,此刻正无奈扶额:“阿卿,都说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了……” 被唤作阿卿的女子淡笑着后退一步:“实在抱歉,我等并非故意要偷听,只是路过此处,所以想问问这个地方要怎么走……” 我看着她上前询问,仔细又认真的样子,视线下移,擦过红裙,落向远处,我长叹了口气,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还好,不是你呢。 第1031章 拥有天下,就拥… 我从小便知,一个人如果想得到一样东西,要不拼尽全力去争,要不不择手段去抢,只要有心,就都能做到。 可我父亲却说,那只是普通人信奉的理念,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往往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得到。 我不懂他的意思,更不知道所谓我们这样的人是何种人。 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就全都能得到。 在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得不到这三个字。 我习文练武皆是出类拔萃,所有见过我的人都对我父亲说,未来我定成大才。 大才如何,我早已经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更讨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明明满怀嫉恨,却偏还出言赞赏。 虚伪,那便是我对凡人最初的认识。 即便后来结识了容帝,他与我称兄道弟,我却也看出了他眼中的忌惮跟警惕。 所以,就算我与赵家、白家跟范家联手帮他争得了这四分之一的天下,却也还是藏锋露拙,将自己的存在化作最低。 看起来,我就是一个和和气气,稍有点小聪明的人。 仿佛跟他们一样。 我懒得跟他们计较,因为只要我想动手,随时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 后来容帝登基,我本想撒手离开,他却许了一个小官给我。 再后来,他又安排让范家的小姐嫁给我。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我大可拒绝,但我知道,这是容帝对我的试探。 他与别人不同,总觉得我那张平淡的面具下藏着勃勃野心,所以他无所不用其极想将我困在眼皮底下。 愚蠢,这便是我对凡人的第二个认识。 索性范氏与其他女子不同,不仅知书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她或许是看出了我对她的不喜,所以从不打扰我,也不会惹我烦心。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我却觉得越发无聊,于是一个月后我便进言给容帝,说是想要去其他三国走走。 说为考察,实际只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然后,我便遇到了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得不到。 那一天,春光大好,我来到皓月,看着不同的风土人情,总算觉得有点兴趣。 随行的官员一到晚上便拉着我们去到了乐坊,瞧着乐坊姑娘们曼妙的身姿,耳边回荡着那些靡靡之音,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小酌两杯,千日醉的尽头确实比容召的酒水要烈的多。 我将身后各种春宵苦短无视,一个人站在乐坊的船头吹着冷风。 我的视线扫过下方乌泱泱的人群,耳边偶尔响起几声家长里短。 无聊,无聊,当真是无聊透顶。 “呀,我的坠子!” 就在我准备返回客栈休息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宛若一泉清水灌注心尖,脆声玲珑,挠得人心头痒痒的。 我侧目看去,就见一袭白衣站在下方不远处,月色朦胧,她如墨的长发松松挽了一个髻,凉风清徐,将那碎发扬起,终于露出了她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容颜啊,宛若九天玄女,清丽脱俗。长眉入鬓,双眸晶亮,小巧的樱口正着急的抿着。 明明可以一个眼神就能引来无数男子为她争相付出,她却在一语牢骚过后,自己挽起了袖子跟裙角,想要下水打捞遗失的东西。 瞧着那瘦小的身影,目光掠过那白皙的藕臂跟小腿,我心尖像是被一根羽毛撩拨,几乎没有多想,翻身从船上跃下。 脚尖轻点河水,我一眼看到那尚未沉下去的坠子,劲力一甩,掌风波动,激起的水花中坠子冒出了头。 我旋身一把握住坠子,当站在岸上接收到她投射而来的惊异目光,平生第一次,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是这个吗?”我问道。 她没有言语,只直勾勾盯着我看,那晶亮的眸子越发叫我心神荡漾。 蓦地,我俯身贴了过去:“姑娘,深更半夜,你若再这样看我,我怕是要做坏事了。” 她恍然回神,一把夺过坠子后,退了好几步。 一张小脸上此刻已经被气得通红,她警惕地瞪着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不远处传来几道呼声。 “茹儿?茹儿你在哪里?” 就见那满目警惕瞬时换成惊慌,她匆匆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少顷一转身,藏在了我的身后。 朦胧月色自身后映了过来,我宽厚的背影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在其中。 盯着地面上那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我心中流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唇角不自觉地扬了几分。 “你叫茹儿吗?”我问道。 “别、别说话……”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再度往我的影子里缩了缩。 明明上一刻还那般厉害,此刻却宛若惊弓之鸟一般。 我突然玩心大起,突然转身一把搂上了她的腰身。 迎着她大惊的目光,我笑容更甚,就这样抱着她身形一闪,脚尖再点河水,掠过那长长的河道,向着远处飞去。 凉风灌进宽敞的袖袍,察觉到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我不自觉地更紧了手臂,让我们靠的更近。 察觉到她的抵抗,我却更觉得有趣,任由她的墨发扫在脸上,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乐。 多年以后想起那一晚,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你、你这登徒子!” 双脚刚刚落地,她一把推开我,愤怒地吼道。 我扬眉:“你这女子好一个狼心狗肺,明明是我助你脱困,你连句谢谢都没有,竟还翻脸骂我。” 她被我堵得无话可说,良久一跺脚:“谁稀罕你帮忙了,我、我不过就是……” “偷跑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她便后悔地捂住了唇。 目光扫到我脸上的笑容,她怒意更浓,却再也说不出狠话。 如此对峙了片刻,她视线轻转,一瞬后似乎才发现了自己身在何处。 瞧着她不发一语就要离开,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几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无视她含怒的目光,道:“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要去哪里?” “要你管。”她不客气地说着,绕过我就准备走。 我再度后退两步挡住了路:“不远处就是山林,你这样走过去就不怕碰到什么豺狼虎豹?” “就算跟豺狼虎豹呆在一起,也比跟你安全。” 她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尖利的声音穿透长空,我一眼就瞥见她下意识退了几步。上一刻还带着薄怒的脸上已经满是惊慌,我努力忍住了笑,转身走近一旁的树杆,折了一根枝子下来。 “干嘛?”见我伸过去树枝,她急忙回神道。 “你要去哪,我送你。”我说着,转身不再看她。 似乎没想到我会有此举动,我等待良久,都不见她再有反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我几乎以为身后的人就这样消失了的时候,树枝另一头终于动了。 我难掩面上笑容,无视她故自解释的话。 在她的指引下,我步步深入林中,挡开四周一切危险,直到入了树林深处。 “就到这儿吧。” 而在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的时候,她突然撤了手。 这儿? 我诧异地四下张望一番,怎么看都只还是一个树林。 明明是个妙龄女子,再不济也该住在城中,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停了下来?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准备询问时,抬头就看到她正一脸狡黠地盯着我笑。 “怎么,你怕了?”她问道。 “怕?”我不解道。 “深更半夜,我不入城却入了树林,瞧这四周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普通人住的地方吧?”她笑说着,围着我开始绕圈,“我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外地来的,难道你没听说,这城外的树林子里闹鬼的事儿吗?” “哦?”我眉峰一扬,“愿闻其详。” “城中有传言,戌时一过,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再出城。曾经有人不信,大着胆子想要一探究竟,却在午夜时分听到林中有女人的笑声。不仅如此,还有人说看到了无数白影在林中飘,后来回去没多久,人就疯了。” “从此以后,林中闹鬼的传言不胫而走,已经很久不见有人再敢冒然进来了。所以你,还真是许久以来的稀客呢。” 她说得神神叨叨,语毕,突然停在我面前抬起了头。 月色突然变得明晰,就见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黑如古井的深眸在这时隐约透出了几分红色,如此环境下,竟叫人生出几分寒意。 她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直到背靠在一根树干上,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诡秘。 “啧啧,真是愚蠢的人呢,既然你撞上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猛地靠近,放大的瞳眸更显红色。 四周异样气息流动,我却一动不动紧盯着她,面上撤去了适才伪装的害怕,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两对视,空气中隐约流过几许尴尬。 “你……你怎么不怕呀!” 良久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莞尔一笑,身形一动就站在了她后方。 翻转她的身子反客为主,我将她抵在树杆,一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所以说,你就是那个到处吓人的女鬼了?” 她突然急得一张脸通红,张牙舞爪地想要推开我。 我不为所动,高高架起她两只胳膊,整个人贴了上去。 当彼此之间的距离化为零,我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鼻尖荡过缕缕幽香,就那么一刻,我突然沉沦了。 没有一点想法,我的视线落在那张樱唇,人也不自觉地越靠越近。 似乎有湿热的气息打在薄唇上,那独属于女子才有的柔软竟然让我有了几分害怕。 担心伤到她,担心被她讨厌,我贴过去的动作微微一顿,少顷,却觉得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热。 我如遭雷击,下意识抬眸就见她正双眼紧闭,死死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豆大的泪珠滚滚不断落下,灼伤了我的手,更灼伤了我的心。 那满脸的委屈跟痛苦叫我不自觉放弃了内心的想法,我微微叹了口气,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然后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现在知道作弄人是什么下场了吗?”我柔声问道,担心惊到她。 似乎诧异于我的表现,她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住在这林中干什么,但既然有人好心待你,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该戏弄人家吧?” 我明明只是无心之语,却不知触到了她哪里的痛处。 她突然发力将我推开,一边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一边道:“那些人才不是好心待我!他们不过是看我长得好看,所以就想……就想……” 话未说完,我却看到她眼中再度晕起的泪水。 心口突然一痛,这样的感觉还是平生第一次。 我没有回答,只掏出帕子递了过去,瞧着她自然地接过擦脸,我无奈一笑:“便是那些人的错吧,自有苦果等着他们,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她擦脸的动作一停,不解地望着我。 我走上前去,揉了揉她的发。 “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作恶多端必不得善终,一心向善则必有善果。” “我一直相信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有老天在看着每一个人,自会给他们相应的下场。所以你要做的,是等着看那些人吃到自己种下的苦果,而不是跟他们一样,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恶人。” 我想放在以前,我怕是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可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怎地,我觉得我应该一心向善,应该活得更好。 此刻,她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晶亮的眸子重归墨色,她盯着我,良久,垂首一笑。 “适才,对不起了。” 我正要说没关系,却见她再度看过来:“不过你也戏弄了我,所以咱们就算是打平了。” 说着,她唇角微扬,风斜吹过,那笑容在碎发的遮掩下,是那般叫人心惊。 我看着她轻笑,看着她转身,看着她渐渐远去。 待到回神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无奈之下,我只得冲着空荡荡的树林喊道。 回应我的,只有冷风再起,我一个人站在深林,突然感到很冷。 “你可以唤我茹儿,今天,谢谢你了。” 蓦地一语回声从林中传来,那一刻,宛若春暖花开,我总算知道,今日一切的所作所为,都不算是白费。 我低头闷笑,第一次像个傻子一样。 那一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晚,可在之后想起,我却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我不该心软,不该放手,不该让你回去。 因为那样,一切就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第1032章 玉坠破损,一刀… 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何为相思。 那一整夜,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要闭起双眼,眼前就会浮现她的影子。 清丽脱俗,笑容明媚。 宛若一轮明日,照亮我干涸许久的内心。 所以啊,我便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跟她在一起。 夜晚很长,长到我坐立不安,当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我几乎不做停留就冲出门去。 我怕再晚会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忘了,我紧张的满手是汗,可当我到了那一片树林深处,才惊觉除了知道她的小字外,我一无所有。 该喊还是该找,我一时没了主意。 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我第一次觉得为难,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若是眼下我的手足无措被传了出去,只怕会被所有认识我的人嘲笑。 可那又怎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能支撑我继续在这无聊的凡世活下去的理由,我怎么可以放弃? 所以我喊了,我找了,我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穿梭在整片树林。 可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仿佛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幻梦,那幻梦的女子便是这树林中的女鬼,白衣如仙,悄然而至,又默然离开。 我沮丧地靠坐在树杆,抬头望着已经当空的明月,心里面难受不已。 这个时候我终于开始后悔,为什么昨日没有直面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没能留住她。 耳边清风拂过,宛若窃窃私语,让我本来沉入谷底的心突然一震。 总觉得背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有人声传来,我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然而鬼使神差地,我还是选择了走过去。 后来我想,如果那一天我选择离开,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啊,就在那一天,我的确又一次见到了她。 可不仅仅是她,还有那个男人。 我看着她笑颜如花地窝在他的怀里,我看着她二人的影子在月色的笼罩下叠在一起,我看着他的唇慢慢附在她的唇上。 交缠的十指紧扣,仿佛在嘲笑我的软弱跟无能。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却意外地没有发怒。 我没有上前,亦没有出声打扰,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二人情意浓浓。 我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听着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听着他说因为我喜欢。 多么霸道又主动的宣誓啊,他喜欢,我又何尝不是? 可原来,我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我站了很久,久到连时间都忘记了。 每一幕画面在日后想起,都成了磨着我心口的尖刀,明明已经血肉模糊,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后来他们离开,我才敢现身。 站在适才他们逗留过的地方,四周仿佛还留着她的气息。 我缓缓蹲了下去,越发觉得心口堵得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呢? “你……在这儿很久了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呼,让我沉寂的心加速跳跃。 我呆呆抬起头,就见她站在眼前。一身白衣如雪,苍白的脸上却再也没有刚才的笑容。 仿佛一切都是假的,仿佛一切都是梦。 “你……刚才都看到了?”她轻声询问,却似乎并不想要回答,反而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我侧目看着她,没有回答。 气氛一时变得凝滞,我们却没有丁点不习惯。 我看着她,她看着月亮,就这样像是能坐一辈子似的。 “婆婆跟我说,我可以对任何人动心,就是不能对他动心。那个人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就是因为厉害,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磨,疼到骨子里。我却用从未有过的平静声音,问道:“为什么?” 她闻言一笑:“是啊,为什么,我也无数次地去问为什么。但是婆婆说,这就是宿命,是我们一生下来就既定好的轨迹,谁都不能反抗。” “可是啊,我根本做不到……”她说着,两行清泪落下,“从小到大我都按照他们的要求一步步在走,他们让我往东,我根本不敢往西。但就这一次,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我想去争取,我想要活得像个人。” “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个树林,他迷了路浑身狼狈,我原本不想管的,可是他发现了我。没有像普通的登徒子一样只将视线留在我的脸上,他很有礼貌地跟我问好,并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树林里不安全,还说要送我回去。” “那个人啊,自己都饿了好几天连饭都没有吃,却还担心我有没有事。我一时兴起便带着他在树林里兜圈子,可一不小心碰到了落单的孤狼。” “那一天过得何其糟糕,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没命了。他拼尽全力从狼口中将我救下,自己却受了重伤,我哭着问他这样值得吗,他却说,身为一个男人,总不能让女孩子流泪受伤。” “后来我将他安置在一处山洞,偷了婆婆的药,每日里去照顾他。朝夕相处,慢慢也就生了情愫。再后来他伤好了,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说是要回去。” “临走之前他留下了那枚坠子给我,让我等他回来。我原本满心期盼地等他出现,可谁料却被婆婆发现了。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可打着打着,她自己却哭了。” “她说我命苦,她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她说能拿着那枚坠子的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我,注定不能与那个人在一起。” 她说着,拿出了那枚坠子。上等的汉白玉,剔透晶莹,而这时我才看明白上面刻着的那一个字。 月。 皓月的皇姓,而据我的消息来源,能拿这种坠子的,在皓月,仅有一人。 我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明明又是老套的英雄救美,明明我平生最不齿这样的套路。 可那时我还是在想,为什么先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因为这个身份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让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捧起了她的脸,在她惊异的眸光中,慢慢拭去了她的眼泪。 “你这样,值得吗?” 她眼中明明已经止住的泪水再度涌出,我只闻到一股幽香,她人已经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知道这一抱,无关感情,只是信任。 可我仍旧觉得痛苦,更多的,还有担心。 这样一个傻姑娘,深更半夜竟然对我一个才见过一次的男人做出如此举动,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幸,我只知道,当那泪水打湿了我衣服的前襟,我便做出了决定。 这一生,我都不想再看她哭了。 “我帮你,好不好?”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老天爷的轨迹如何,只要你们心里有彼此,就好好在一起。” “我会帮你的,好吗?”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我想说的,是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明明是想让她放弃的。 但是口不应心啊,我为了维持自己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于是将自己沦为了万劫不复。 我知道从那一天开始,我将变成一个嫉妒的,满怀仇怨的,肮脏的小人。 因为,我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给了别人。 她喜极而泣,没有说什么,却显然是信了。 我内心苦涩,却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当瞧着她脸上恢复了往昔的笑容,我才觉得这一晚,总算没有过的太坏。 “阿钲,谢谢你。”临别前,她笑着对我说,给了我一个拥抱,“你是个好人。”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五个字,可我没想到就是这五个字,注定了我能在她心里唯一的形象。 好人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还留着她的眼泪。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我知道我不想再看她难过了。 所以回去后稍作梳洗,我便吩咐随行的官员呈了折子上去,表明身份,进了皓月皇宫。 我以为我可以像往常一样淡定自若,可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的手心里却全都是汗。 仿佛从遇到她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曾经的自信早已经分崩离析,现如今,我不过是个小丑,用尽全力想要护得心爱女子的周全。 那一日的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阴气沉沉。 待到月云升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起身,他亦没有表现出异样,只在目光短暂接触后,他笑了。 “是你。” 看来,他昨晚也看到了我。 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敛眸收回了视线,藏在袖袍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朕知道你前来所为何事,不过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我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而他却依旧一脸平静,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彻人心一般,让我无所适从。 “茹儿跟我说了你与她的事,我很感谢那一晚你送她回去,本来,那该是朕的任务。” 我才知原来初遇时候的巧合不过是她在等他,但却没有等到他。 难怪那一晚她看起来在笑,眼角眉梢却还是含着淡淡的哀愁。 我起身正想要说些什么,月云升却突然抬手阻止了我。 “苏公子,你我都是男人,朕看得出来你对茹儿的心思。说来也是,她那般优秀的女子,怎么会有男人不为她动心。” “那么你呢,也是一样吗?”我突然问道。 月云升表情一滞,少顷自嘲笑笑:“一样与否有什么重要,这天下之争你也参与过,难道不清楚一个人越是身在高位,就越发不能随心所欲吗?” 这算是什么歪理,我冷笑着上前一步:“我只知一旦有心,就能事成,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 他似是觉得诧异,少顷笑着按在我肩上:“看来,你还不知道茹儿的身份吧?” “身份?”我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皓月本就与其他三国不同,能走到今天,多数都人觉得是依靠上天的亲睐。而她,作为整个皓月,乃至整个大陆唯一能与上天对话的人,这般身份,你觉得岂是一个身在高位的人就能左右的?” 我当即没了话,大脑一片空白。 我猜到了一切,包括月云升的态度,却万万没想到最关键的并非是他的身份和心思。 而在于她……圣女的身份。 守护月帝,守护合玄大陆,守护天下太平,如此身份,如此责任,又怎能化大爱为小爱,与寻常女子一般生活? 我呆在原地没了后话,原本准备好的反驳尽数被咽进了肚子里。 月云升静望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良久,叹了口气:“其实你说的没错,朕身在高位,若是想要,就算全天下不许,朕还是有能力做到。” “可这一次,朕不能逆天而行。不仅因为身份,更因为责任。” “所以,看到你以后,朕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呆呆抬起头,听不懂他话中意思。 “你……待如何?” “朕那天之所以没有赴约,是因为宫中有宴,而宴会的主旨,便是为朕选亲。” “朕已经择好了未来的皇后人选,就算她不是朕最爱的人,但却是最合适朕的人。” “一月之后,朕便要大婚了,朕知道对不起她,也不敢跟她说出真相。所以麻烦你,回去之后帮朕带句话给她。就说,那块玉坠,砸了吧。” 玉坠破损,一刀两断。从此之后,所有的情爱都化作虚无,再也不再。 我看着月云升离开的背影,一股邪火莫名冒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得到了却不珍惜?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一个天意,就能放弃最爱的人? 破天荒的,我对着皓月的皇帝打出了一拳,直到周围众人将我拉开,我看着月云升满脸是血的模样,重新做了一个决定。 你不要的,我要! 你不守的,我守! 你不爱的,我爱!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拳,打断的不仅是月云升的鼻梁,还有我跟她所有的联系。 女人心,海底深,我从没有看懂过,也不想去看懂了。 夜晚,树林,我站在林中深处,看着从肩头冒出的那一把长剑,鲜血滴滴溅落,我却再也没有知觉。 “为什么?”我问她,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就此死掉。 第1033章 恨到了骨子里 我不顾疲惫,从宫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告诉她我要跟她一起,我要告诉她我会守你一世安宁。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穿越了整片树林,最后找到的那个人,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在我身上开了个洞。 为什么,我低声询问,心里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她满目含泪,握着长剑的手甚至在颤抖。 可即便这样,脸上却没有丁点对我的内疚。 她满心满眼记挂的都是那个男人,所以她知道的、在乎的,只是我伤了他。 “阿钲,你不该去找他。”良久,我只听到这样的回答。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不痛了。 我抬起手握住长剑,任由剑刃将手掌划破。 我步步逼近,一点点让剑身穿透我的肩膀。 直到将她逼至无路可退,我终于笑着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帮你。” “可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你不应该、不应该去找他,更不应该伤了他。” 瞧着她眼中闪动的晶莹,我笑容更甚:“所以,你连我伤了他的事情都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即将大婚的消息,是吗?” 她身子一震,没了回答。 可我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你明知他即将大婚,却还是放不下,佯装不知,宁愿以这样尴尬的身份继续跟他幽会。” “你知道他开不了口,而你也不敢去说,所以你才默认了我的帮助,觉得只要我去,只要我说了,或许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但是你没想到他会在见到我之后更坚定了态度,你更没有想到我会出手伤了他。” “茹儿,你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单纯无知吧?你算计好了一切,把我当成一颗棋子,因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所以你才想利用……” “我没有!”她再度出声,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 紧攥着长剑的手终于松开,她滑落在地,掩面痛哭。 “我……我没想过要利用你,更没想到你会去找他,我甚至、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既然可以直接进宫去找他……”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会趁着他外出的时候找他谈谈,试探他的态度,告知他我的心思。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真的没有想到……” 不得不承认,就算我铁石心肠,看着心爱的女子此刻在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我还是心软了。 居高临下瞧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我忍痛拔出长剑,正想俯身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她却猛地往后一缩。 瞧着我的一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所以,你觉得如果不是我的冒然举动,你们多少还有一个月可以温存的时间。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听到他那决绝的话。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受伤。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不会散,对吗?” 她的目光越发变得惊恐,仿佛诧异我口中的轻描淡写竟然如此深刻的剖析了她的内心。 我一动不动看着她,悬在半空的手最后只能收回。 我低头自嘲地笑笑,总觉得自己真是狼狈。 “可是你既然看到了一切,为什么没有看到我对你的心思?” “阿钲……” “你明知我也喜欢你,却要在我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流泪。你明知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却要看我为了你们的事东奔西走。你明明知道一切,却无视我所有的存在。茹儿,他对你残忍,那么你呢,你对我,又何尝不是?” 似乎这一刻才惊觉我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她有些惊慌地起身,再一次开始后退。 仿佛此刻的我就像是一只洪水猛兽,她怕我,只能远离我。 “阿钲对不起,我没有……没有无视你的意思……” “只是、只是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从婆婆的幻梦里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发泄,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阿钲,我……我不能……” “不能什么?”我突然打断她,眼睛几乎笑成了一条缝,“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不能跟我在一起?还是不能把我当成跟他一样的男人?” 我身形一闪猛地站到她身前,我紧扣她的肩膀,看着她瞳孔微缩的样子。 我将她按在树杆上,死死瞪着她的眸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不在乎你圣女的身份,不在乎你心里还有其他男人,茹儿,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不管要如何逆天我都不在乎!” “我对你是真心的,是真心的啊!你为什么看不到,为什么还要惦记一个已经抛弃了你的人!” “月云升他已经不要你了,他要娶别人了!他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 “可他还是爱我的!” 回应我的是她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还有打在我脸上狠狠的一巴掌。 我当即愣了神,望着她眸中已然蕴出的怒火,不同于初次相见时候被作弄的怒气,此时此刻,那眸中的愤怒跟厌恶还有嫌弃,就像是一把钝刀,在我的心头打磨,几乎让我疼得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我不怒反笑。我松开了她的肩膀,几乎快要笑弯了腰。 因为他还爱她,多么让人可笑的理由。 既然深爱,又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娶别人? 所谓的天命不过就是借口,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以为的那么爱。 可就算这样,面前这个傻女人也还是看不清楚,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谁才是她应该去珍惜的。 或许凡人总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所以就会挂念一辈子。 而真正近在咫尺的却从来没想过多看一眼,反而任意践踏任意伤害,只是因为不在乎。 无知,这便是我对凡人的第三个认识。 这时候我才惊觉自己这两天的反常是多么令人不齿,我收起那一派温柔的假象,我看着她,终于撤去了最后一点笑容。 “这就是你的回答,是吗?”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就算他即将大婚,就算他的枕边人不是你,就算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你也不会放弃他,是吗?” 她神情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可我没有等待,继续道:“就算我与他心思一样,就算我愿意付出一切,就算我愿意违背天意,你也不会看我一眼,是吗?” “阿钲我……” “好了,我知道了。” 其实根本不用她回答,早在她刺出那一剑,打出那一巴掌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 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说,然后转身离开。 只要你别后悔就好。 我想,如果这世上真有宿命一说,那么我的宿命,从那一晚开始,就变了。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我反倒无比平静。 无视同行的官员投来的狐疑目光,我静坐房中,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我说了,我这一生,不知什么叫做得不到。 我按下不该有的失落,不再去想那一段时间的挫败。 我收了要四下游览的心思重回容召,我开始一步步谋划,我想她不选择我,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无权无势无能力,这是我跟月云升唯一的差别。 我想只要变得跟他一样,她的眼里就必定能装得下我。 可想要得到这天下需要时间,我等不了,我必须要先将她留在身边,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去做一直没有想要去做的事。 夺天下。 我派人带了礼去皓月道歉,我态度陈恳,言辞之间尽是对月云升的抱歉。 那个愚蠢的男人相信了我的话,他吃下了我送去的东西,然后,一病不起。 我的目的达到,我知道她会明白一切是我所为。 而我要做的,就只有等。 一个雨夜,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没有了往昔的笑颜如花,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她拥入怀里,我只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想,我还是以前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心却会隐隐作痛? “为什么阿钲,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问我为什么,我能回答的却只有一句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 “你不是说,会尊重我的选择吗?” “是啊,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更尊重自己的心。” 仿佛我这句话压断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跌坐在雨地里,放声大笑。 我就那样看着她,直到自己整颗心疼到麻木,都没有上前一步。 我总觉得这不应该是我想要的,但是看到她,我又不想再放手了。 “你要什么?” 她终于还是问到了正题,我莫名收回了视线,轻声回答。 “嫁给我。” “好。” 没有丁点犹豫,因为一个月云升,她便答应嫁给自己恨到骨子里的一个人。 我也很想大笑,原本压下的怒火再一次翻涌。 我嫉妒那个男人,嫉妒到骨子里。 可是,我不后悔。 因为最后,是我得到了她。 范氏假装不知道我二人之间的交易,忙活着帮我筹备婚礼。明明只是纳妾,却被她搞得像是要娶正妻一样。 我想若说有所亏欠,我亏欠最多的人应该是她。 但谁让我不爱她呢,不爱,就没有要去珍惜的想法。 就像茹儿对我,就像我对范氏。 洞房花烛,明明该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事,可我却过的并不痛快。 那一晚,她一言不发。 那一晚,我一言不发。 两两沉默,只是喝了交杯酒,结了同心结,撒了子孙果。 当我将她压倒在床榻,当我一层层解开她的外衫,当我冰凉的手指触上她滚烫的肌肤,我终于听到她低低啜泣的哭声。 动作一僵,我想骂自己是个混蛋。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我们可以更好的。 然而就在我准备退缩的时候,她却双手环住了我的脖子。 当四目相对,我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在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我甘心变成一个坏人,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一夜的翻云覆雨,无数泪水跟鲜血滴落在床榻。 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不是一场幻梦,可当第二日起床看到她长发披散静坐梳妆台前的背影时,我终于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那一天开始,她变了。 待我很好,待府中下人很好,与范氏相处也很融洽,每晚当我流连在她房中,她都表现得十分热情。 以前不知听谁说过,女子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会很在乎。 我想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我有所改观,就算我们之前有过不少误会,但朝夕相处的情分总会慢慢将一切抚平。 一个月后,她有了身孕。 彼时的范氏也已经怀胎好几个月,瞧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第一次感到满足。 是夜,我依旧留在她的房中,头枕在她的肚子上,猜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然而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只一下又一下顺着我的头发,直到我抬眸看去,她才停下了动作。 我心头一顿,忽然想到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咱们之间误会不少,可是已经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吗?” 我破天荒地不敢跟她对视,侧开了头。 “阿钲,我既然跟了你,就不会食言,但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把解药给他。” 承诺?我突然想笑,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所以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人?” 她没有逃避我的目光,冷静与我对峙。 良久,她的手掌贴上我的胳膊:“我不否认当初是为了他,可咱们已经同床共枕这么久,你难道还觉得,我只是因为他吗?” 我忽然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作答。我慢慢松开了她,任由她的五指扣在了我的手上。 十指紧扣,这一幕我奢求多久,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却觉得那么不现实。 “阿钲,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错下去……” 她说着,抱住我的头,浑身的幽香让我暂时失去了思考的意识。 我想,我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我将解药拿给了她,看着她派人将其送去皓月。 我望着她恬静的淡笑,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可我没想到,她骗了我。 她根本没有爱过我,相反,她无比恨我。 几乎,恨到了骨子里。 第1034章 最值得的一件事 那一日,风和日丽,她白天还靠在我怀里为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缝新衣,可日落刚到,肚子便开始剧痛。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但面对此情此景,仍旧觉得手足无措。 尤其对象,还是她。 我看着范氏与接生婆还有府中的丫鬟进进出出,我耳边回荡着她声嘶力竭的喊声,我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整个人几乎没了魂儿。 老天爷,我求你,求你让她和孩子都能平安。 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高傲如我,一向不信命的我,第一次恳求老天,让我的爱人和孩子平安。 只可惜老天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恳求,当我看着接生婆抱出的那一个没了呼吸的女婴时,我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却不知该如何接住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小小身体。 “老爷……”范氏在我耳边轻唤,“叶妹妹怀的是双胞胎,眼下这个已经折了,另一个……” “一定要保住!”我蓦地放声回答,整个人抖得厉害。 不敢再去多看那夭折的孩子,沉默良久,只吩咐管家找一处好地方将她给埋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老天才如此惩罚我。 可既然这样,冲着我来就好,何必要涉及到我的妻儿? 我苦苦哀求,跪在门口一直不肯起来。 或许是我的诚心终于打动了老天爷,当孩子的啼哭声从房中响起,我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这一双孩子,死了一个,留了一个,留下来的那个,注定要背着两个人的性命而活。 当处理完毕我重回屋中,看着她面色苍白却含着淡笑的模样,我上前捧起她的手,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肯出现,谢谢你肯留下,谢谢你肯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她没有回答,依旧如往常一般顺着我的头发。 我想如果那一刻我没有贪恋温暖而是抬起了头,或许我会看到她眼中的决绝。 那种已然功成名就后的淡漠。 一个月很快过去,可即便是在月子里,她也没有闲着。 白日里总是忙不迭地替孩子缝衣服,晚上便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我总说因为这孩子的出现而分了我的宠,她也只是笑笑,说我一个当爹的人太不正经,竟然跟女儿争这些。 我为我们的女儿取名叫做青墨……墨研清露月,琴响碧天秋。 一如我们相遇的那个夜晚,秋月皎洁,夜露清寒。 而她,是我见了一眼,就认定了一生的姑娘。 那时我满心都沉浸在幸福中,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样。 直到很久后想起,才惊觉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意味着告别。 担心无法陪伴孩子成长,便在她年幼时,留下亲手缝制的衣裳。 担心她孤身一人受到欺负,便善待府中众人,只为孩子积德。 担心她没有娘亲照顾,便亲自委托范氏,希望对方将孩子视如己出。 她做了一切努力,为了这个孩子,却没有为过我。 或者说,在她所有的考虑中,从来都没想过没了她的我,将会是怎样。 还是一个雨夜,当我外出回府,一身潮湿地冲到她的房中。 那时我手里还拎着专门为她买的桃花酥,可等着我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已经凉下去的温度。 那一刻,我终于慌了。 我发了疯一样将整个宅子翻得底朝天,我不顾容帝的忌惮,发动自己手下所有势力翻了整个洛阳城。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留下的,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一只尚未带走的耳坠。 我捧着那只耳坠,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 我开始细细回想,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诀别,再到重新相聚,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是假。 我分不清。 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分清。 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傻子,明明是自己做的局,却甘心化作一颗棋子,与她一起维持这得来不易的假象。 她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原来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承认。 我害怕,现实会将我塑造已久的美梦给击碎。 作茧自缚,便是如此。 我跌跌撞撞闯进婴孩的房间,看着那摇篮里的小小孩童,明知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却恨不能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掐死这个孩子。 但是当那呀呀呓语的孩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就这样掐死她,也太过轻松了。 茹儿,我所有的幸福跟苦难都来自于你,若你不一起沦陷,岂非太对不起我? 既然你的职责是守这天下,那么,我就来乱了这天下! 我寻到的高人没能告诉我她的下落,反倒告诉了我这孩子的不同寻常。 从那时开始,我脑中便开始制定一个计划。 连带着之前的准备,我慢慢部署,从容召到齐宣,从齐宣到擎南,从擎南到皓月。 三个月后,我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 在齐宣边境一处叫做从化的地方,有人打听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 我知道那是她,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可她似乎真得是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待我到了那里,面对的又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还有一块帕子。 我记得,那是月云升送给她的。 这一次,我终于放任自己的怒火,我想要毁了这个城,我想让她后悔。 所以我撒了一把药下去,将它变成了人间炼狱。 茹儿,我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你慢慢周旋,我要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只是从皓月传来的一些情况来看,月云升那边,很好。 他好,便代表着她好。 我看着这世间无限美好的模样,内心却越发愤恨。 为什么你们可以高枕无忧,笑颜如花,为什么我就要满心愁闷,阴气沉沉? 这不公平! 我开始翻越古书,练一些被称之为歪门邪道的功夫。 我知道除了权力之外,我还需要有足够大的力量去掌控这个天下。 我想,只要拥有了天下,我就可以重新拥有她。 所以,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到范氏逝去,等到我纳了新的夫人,等到孩子们都长大,等到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两鬓发白,偶尔看着镜中的自己,再也没有往昔的意气风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现在站在她面前,只怕会更被她瞧不上吧…… 这些年来,我藏锋露拙,外人眼里我不过就是个唯唯诺诺又没什么用的老实人,可我知道,我一直都存着一口气,为她。 我练的功夫会让人痛不欲生,为了她,我忍。 我布的局会让我的子女丧命,为了她,我无视。 我要乱的这天下会让我们的孩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为了她,我不在乎。 我的一生,被一个女人所乱,我明明对她恨之入骨,可实际却甘之如饴。 然后,我继续等待。 我等啊等,等到青墨嫁人,等到她离开,等到她一步步进了我的局,等到她出事。 我知道她会出手,她可以不在乎我,但她不会不管她的女儿。 那五年,我留在容召,时刻关注着皓月的情况。 我知道是她救了青墨,并把她交给了月云升。 我知道月云升视她如己出。 我知道他们这些年过得很好。 多么讽刺的现实啊,明明那合家欢乐的场景应该属于我,现在却轻易地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幸福。 所以,我动手了。 用醉生梦死为引,诱他们去了擎南。看着他们打碎我的傀儡,我不慌不忙,又将他们引来容召。 我原本想要缓一缓的,我想与我五年未见的女儿多温存几天。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所说的除了“我回来了”之外,还有另外一句。 她问我们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相恋。 我明明满腹真言,可真到了那一刻,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所以,我说谎了。 将自己化作月云升,将英雄救美变成了美救英雄。 我用自己多年以来的幻梦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新的开始,平平无奇又充满温馨,那是我期盼已久的画面。 因为如果是那样,现在的我们,应该可以过得很幸福。 然而我还是暴露了,我高估了自己对这份幻想的态度,我不知道为什么每说一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跟月云升在一起的画面。 所以,当我看着青墨一脸平静离开苏府的时候,我便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是我们的女儿啊,聪明如斯,怎可能看不出来异样? 于是,我加紧筹谋,步步紧逼,利用容湛扭曲的心理将他们所有人逼到了绝境。 我知道,这些孩子越慌乱,她就会越着急。 我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当他们最后陷入僵局的时候,她终于出现了。 一如往昔的清丽模样,是我在每一个夜晚沉沦的画面。 我多么想冲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可她却那般冷漠地对我说了一句。 “收手吧。” 收手?如何收手?怎么收手? 如今的我早已是人不人,鬼不鬼,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回头? 茹儿,我,回不去了。 我开始自暴自弃,开始疯狂地报复,我假装自己对这天下有兴趣,我跟所有人说,我要掌控一切。 可我却感到空虚,永无止尽的空虚。 那些虚假的幻象已经成了我坚持的根本,我不想被人看出破绽,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懦夫。 所以当我用月云升为筹码逼得她重回我身边的时候,看着她眼中的悲愤,我终于了解原来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在她平静无波的眸子下,藏着的竟然是这样的情绪。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凡人。 那么虚伪,那么无知,那么愚蠢。 “苏钲,你可知那一晚我有多后悔让你帮我捡了坠子!早知如此,我定不会让你接触我半分,更不会让你动一丁点的心思!也许……也许我那个时候就该杀了你!” 她的愤怒响彻在我耳边,可彼时的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丁点疼痛。 那些零碎的感知早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成为了习惯,想她是习惯,恨她也是习惯。 当然,被她伤害,更是习惯。 我佯装无所谓地走到她跟前,一如往昔般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就凭你也想杀我?” “别碰我!”她猛地挥开我的胳膊,往后缩去。 我愣愣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越发感到寂寥。 “现在嫌弃我了?茹儿,当年你躺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我嘲讽出声,心却在流血。 “你无耻!”她当即气红了脸,周身灵光乍现。 这一次,她是对我动了真怒。 我不为所动,步步逼近:“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也都看了,无耻?你难道就不无耻?” “你为了月云升来找我的时候就不无耻?你为了他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就不无耻?你为了他抛下我们父女的时候就不无耻?你骗我的时候就不无耻?” 我道出了隐藏在内心多年的愤怒,我真想扒开她的心看看,那里是不是红的。 “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不要了尊严,连自己的身体都出卖了!叶茹贞,你可知我宁愿你拒绝我,我也不愿意你骗我!” “你们的心就是肉长的,我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吗!你躺在我身边想着他的时候,可知我是什么感觉!” 我放声大吼,突然很想流泪。 “那是你活该!”可是她却怒吼,“是你自作多情,是你手段下流,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苏钲,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食苦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怪我!” 她的话回荡在我耳边,我呆呆看着她,竟然无言以对。 即便真的是我最作孽,可她也能选择不顺从我的作孽。 如果她真得开口求我,我想我或许会心软,或许会给她解药。 若是那样,从此我们山水不相逢,此生不复相见。 若是那样,就再也没有后来的一切。我会守着我的夫人我的孩子安稳的度过下半生,而不会想着要去乱了这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天下。 原来是真的,人的嘴脸,真的能可恶到如此地步。 不止是我,还有她。 我们彼此利用,互相折磨,互相欺骗。 我们,都不配为人。 所以当我最后看着她为了月云升而惨死在眼前的时候,除了悲愤外,更多的,还有解脱。 我终于不用再被束缚了。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终于不用再去执着了。 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活着是为她,改变是为她,入魔是为她,争天下是为她。 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现在她走了,我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定好的轨迹走完。 “你后悔吗?” 很多年后,当我拖着仅剩下一半的身子,听着耳边的一声轻唤。 如风如梦,一如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的声音响彻耳边,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乐声。 “我的人生里,没有后悔两个字啊……” 事到如今,我欺骗的又何止是所有人,还有我自己。 因为,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 尽管历经波折,尽管不人不鬼,尽管作恶多端。 但是能遇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的一件事。 第1035章 待你长大,嫁我…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信命的人。 出生如此,身份如此,选择的每一条路都是如此。 那一年,我已经没了多余的生气,虽能以人形行走,可不过就是一缕幽魂。 为了这合玄大陆的未来,我选择苟且偷生,在南帝的安排下,决定前往望渊城。 望渊魂都永不灭,明明只是一句戏言,可真当轮到自己,我只觉得万分落寞。 那无穷无尽的岁月,我将一个人度过,不悲不喜,不离不散。 直到遇见了你。 彼时的你也不过一缕幽魂,明明该魂飞魄散,却偏生顽强地继续漂泊。 我只看了你一眼便料到了你未来的归宿,我心有不忍,不愿将这乱世的责任承担在如此幼小的幽魂之上。 我转身要走,第一次不想按照天意而为。 可你却挡在我的面前,微弱的魂光闪啊闪,仿佛在说“带我离开”。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动了恻隐之心。 更多的,却是自私。 我无法承担漫长岁月中的独自等待,所以我想让望渊城变成陪伴我的一个存在。 我带了你回去,又带了更多的幽魂回去。 我将所有人的记忆消除,看着他们重生在此,我觉得很有成就感。 那些在乱世中不能善终的人,那些在过往中无法继续的人生,在这里,都有了新的开始。 当然,你是个意外。 我无法消除你的记忆,因为你如此特殊的身份。 可我又不愿弱小的你继续承担外面世界的各种纷扰,所以我用心将你抚养,作为一个长者,带着你慢慢长大。 你一岁的时候学会说话,口中冒出的第一个词儿,是老头。 你三岁的时候学会写字,歪歪扭扭的字迹,纸上只有两个字……楼澈。 你五岁的时候一个人外出,说是去玩,却冒死从山崖边采了一株花给我。 你七岁的时候跟街边的小明打了一架,就因为他说他娘想要嫁给我。 你九岁的时候学会了第一支舞,你要我为你伴奏,在那个雨夜,跳了整整一晚。 你十一岁的时候指着本子上的相思二字,问我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们的记忆只能到此为止,我看着你从呀呀呓语的婴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 可是,我遗漏了朝夕相处会对一个人的改变。 不仅是你,还有我自己。 十三岁的你早已经出落的落落大方,你略施粉黛的脸上,尽是娇羞跟甜蜜。 你捧着熬了一宿赶制出来的红裳站在我的面前,问,能不能嫁给我。 那一刻,我忽然很后悔。 不该带你回来,不该与你亲近,不该看着你成长,更不该,为你心动。 我想我终究是个懦夫,因为事到如今,我仍旧遵循着命运轮轨的设定。 所以我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只起身将大掌按在你的头上。 “红殊,我是把你当女儿的。” 我看着你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澄澈的眸子里蕴出的冷气让人心寒。 我明明早已支撑不住却仍旧保持笑意,直到你甩开我的手,直到你低泣离去。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什么女儿,从将你带来望渊城的那一刻起,你不仅是整座城的支柱,更是我的精神寄托。 我从未将你当做女儿,我把你,当成是我心爱的姑娘。 感情是从何时开始早已无法追溯,我只知道,我愿意每一天陪着你,听着你喋喋不休,瞧着你笑容满满。 那样的日子我才觉得是日子,我想就这样继续下去,可是,我却亲手把它打碎了。 从那天以后,你不再缠着我,即便瞧见了,多也是绕道走。 你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虚伪,那张假面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我从未想过一朝一日会再也看不到你真正的笑容。 楼府的人都觉得奇怪,直到有一天迟素跟我说,她问了你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不想让他为难。” 短短的九个字,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戳在了我的心上。 我到底在干什么,说好了要珍惜你,说好了要照顾你,可最后伤你至深的人,也是我。 即便到现在你也没有怪我,反而设身处地为我着想。 不肯我为难,不肯我难受。 红殊啊红殊,欠你的这些罪孽,我怕是还不起了。 所以我做了这辈子最错的一个决定……彻底将你从身边推开,再也不见。 我看着你在城中扩张自己的势力,看着你一点点建立起红庄,看着你成为他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人人都说,红庄的红殊姑娘是个厉害人物,一个眼神儿就能勾得男人们乖乖听话,是天生的贱坯子。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 我几乎疯了一样按着他们,发泄自己积攒了多年的怨气。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我看的。 我知道,你在惩罚我。 要不是青云赶到,只怕我会犯下大错,即便之后消除了他们的记忆,我却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无法再做那个高高在上的望渊城主人,无法再把一切当不存在,无法……不在意你。 我越发关注你的行动,偷摸瞧着你每天的生活。 你活得越来越像另一个我,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总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那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明明近在咫尺,却宛若相隔千里。 我曾说过,在你十六岁的时候,会带你去望渊城最高的地方看日出。 可当红庄成了望渊城最高的地方,我却没有能力再站在你的身边了。 红殊,我们的确按照命运给我们设定好的轨迹行走,可我知道,我们谁也不愿意。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等顾暖跟叶萧出现在红庄的时候,我便知道时候到了。 那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可命运如此,我无法反抗。 我按照他们定好的计划假装重伤,我看着你被他们左右,把望渊城搞得乌烟瘴气。 再后来,容骁和苏青墨他们出现,越来越多的反常,甚至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可我还是做了,把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是让我可以离开的一枚棋子。 我掩藏身形,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直到城被毁,直到你发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最开始知道的结果。 红殊,我是个罪人,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你。 我清楚在得知我出事的消息后,你会第一个冲出来。那时的你满心悲愤,暴怒之下所发出的力量,几乎可以毁灭一切。 而我就需要用你这种状态下流出的血,为自己重塑肉身。 一个可以让我自由行走,让我离开的肉身。 我早在很多年前的初次相遇时就猜到了会有今天,我以为自己历经千帆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但是我没想到,自己一颗心会痛到几乎窒息。 我更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你知道我是一个信命的人,知道我带你回来的目的,知道我教导你的想法,知道我逼你离开的原因。 你知道一切,就是不知道,我也爱你。 所以当你倒在血泊中,用那般绝望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明明痛到没有知觉,却仍旧不能表现出丁点对你的痛悔和留恋。 我怕你还会记挂,我怕你还有执念,我怕你会放不下。 红殊,我不想再耽误你了。 当看着你爬向我,我的视线被鲜血染红的路所伤。我听着你在我耳边不断的恳求,让我放过你,让我离开你,你说你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纠葛了。 望渊城里死的人会记住最后一个碰过自己身子的人,这样来世,有仇就去报仇,有情就去还情。 可是你我是没有来世的人,这一世,耗光了我们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更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 我怪自己无能,怪自己狠心,可是我更怪自己救不了你。 所以,当我把那根树枝插进了你的头颅,我把自己修行多年的精元也一起给了你。 这样,你就能以健全之身转世投胎。 而我,只需要在仅剩的时光中,怀念我们曾经的一切。 苏青墨问我,知不知道你虽然表面与我百般作对,但实际心里却没有一刻放下过我。 她问我,在你得知我有危险的时候,你可以连命都不要,甘心入魔为我报仇。 我说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你怀念我的无数个夜晚,我都曾掩了身形陪在你的身边。 我无法抚摸你的长发,不能碰触你的脸颊,我能做的,只是在你怀念我的时候,也一起怀念你。 那个吻,我等了多年,从你小时候,到你长大,到你离开,到你再也不见。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吻来的太迟,可若是太早,结局也只会更痛苦罢了。 这都是命,我顺从了命运,丢了你。 红殊,经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 只有这样,你才能忘了我,忘了一切。 待到来世,你会找到一个真爱你的人,他不叫楼澈,他不会利用你,他不会伤害你。 我会在这一头看着你笑颜如花收获幸福,我会用我仅剩的时间去怀念,自己没有说过的话,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红殊,对不起,我爱你。 第1036章 岁月静好,你我… 冬去春来,很快又到了夏天。烈日炎炎,焦灼的温度顶在头顶,莫名叫人心生烦躁。 苏青墨着一身青绿色薄衫静坐院中,她单手托腮,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凤目流连在身旁的长椅上,那儿,正躺着她心爱的男人。 凉风拂过,带来一阵幽香。 淡雅的兰花香气充斥鼻尖,她笑着俯身为他拨开杂乱的碎发,纤细的手指掠过那眼角眉梢,最后在他唇上一点。 何其有幸,她这一生能够拥有这样一个人。 不管分开多少年,都是为了最后一刻的重聚。 曾经她不相信这句话,现在,却深信不疑。 曾经五年的分别,让她忘了这个人,幸好他千里迢迢寻来,才不顾一切将她的意识唤回。 后来三年的离开,让她不敢想这个人,幸好他又一次出现在面前,才有了现如今的岁月静好。 主动的一直是他,努力的一直是他,爱的最多的人一直是他。 苏青墨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不少福报,所以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脸上笑意更浓,手正准备收回,却被某人一把握住。 容骁缓缓睁开眼,眸光晶亮,引着她的手来到唇边。 薄唇将那五根指尖一一吻过,最后反手一拉,将她扯进怀中。 苏青墨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她将自己困住,轻笑出声。 “你该不会想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坏事吧?”容骁低声询问。 苏青墨眉峰一扬:“对你能做什么坏事,反正,该做的都做了。” “是吗?”容骁宠溺一笑,“可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三年的离别,让他度日如年,若非不是独守空房的场景太过落寞,他也没想过要就此打破规矩。 他与族长的协议,苏青墨与圣族的协议。 他们本就不是常人,一直以来也从没有循规蹈矩过。 既是如此,又何必坚守那会让所有人都痛苦的命数? 于是从接手皇位开始,他便为此筹谋着。 知道开头最难,所以把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处理四城之间的关系,寻找能人异士纳入麾下,为墨国一步步定下根基。 在将这乱世彻底平定,当一切步入正轨,他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已经过了三年,他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浪费? 所以假死离世,带着月晓离开那即将变成繁华的盛世,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圣族,寻一个人,安一处身。 幸好还有落樱石作为依据,这才给他指出了明路,能够准确无误地寻到这里。 想想,若是一切皆有因果,当初族长劝他与落樱石签订契约的时候,恐怕就是为了这一日的果吧。 还记得离开之前,况琴和莫麟一言不发的样子。 明明不舍,却没有再做挽留。 “若是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况琴将他们送上马车,隔着窗子说道。 曾经的纨绔少年,如今也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 他知道其实况琴一点都不想做这个皇上,是为了他才做出妥协。 他更清楚况琴坐在这个位置上将要放弃的东西,自由,梦想,还有凌薇。 而他之所以不能再回来,是因为一旦再见,况琴好不容易坚定的决心就会有所动摇。 说到底,人在选择了某一样的时候,理所当然就会负了另一样。 这世上没有两全之事,这是他们这一行人最清楚不过的一个事实。 莫麟全程没有说话,只执意架起了车,直到将他们送离开了边境,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容骁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对自己,对青墨。 可是临别之言总是会让人伤感,既然身为男子,就该习惯这种无言以对的局面。 此处无声胜有声,大抵便是如此。 苏青墨见容骁忽然静下来,自己也不再说话,只窝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自己也越发平静。 “族长那边,真的没有异议了吗?” 少顷,闻得容骁开口,苏青墨抬眸,就见他眸底掠过一丝异色。 许是幸福来的太快,所以让人始料未及。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她无比清楚,是以“恩”了一声,将手环在容骁腰身:“你已经不是皇帝,自然不用再遵守他们的规矩。而我毕竟身为圣女,又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我说很多规矩都该改改,他也没什么意见,帮我去说服其他人了。” “他……心里应该都清楚吧?”容骁问道。 “活了这么久,该是见惯了这些。不过他说,有情人要终成眷属才好,当日逼得我们分离,是他认为这天下大任唯有你才能承担,可他也没想到,你会甘愿放弃那些,重归凡尘。” 当局者迷,尤其是手握重权的人。 他们曾经见过的不少人,如容湛,如肖瑾尘,不都是将自己迷失在了权力的洪荒中,所以才没了回头路? 容骁闻言低声一笑,薄唇在苏青墨额上一吻。 “那是因为,比起天下和权力,我还有更在乎的东西。” 情话听了太多,却远没有此刻千帆过尽之后才有的这种感触。 不知怎地苏青墨就莫名红了眼,这结局来的太过不易,想想曾经走过的那些路,越发觉得,还好如此。 “听说,莫胤和岚儿已经成亲,莫笑做了他们的证婚人,明明是个征战四方的将军,眼下却成了管家,整日里替他们两口子擦屁股。” “皓月依旧是往昔的模样,虽然皇宫还在,但已经被开辟成了园林,老百姓们很喜欢进去游玩,我想如果父皇还在世,应当会很欣慰看到这一幕吧。” 容骁单手顺着苏青墨的长发,闻言并没有说话。 “月影跟纪公子一个月前已经去了珉合城,阿晴嫂来信说,月影最近总是喜欢吃酸,我估摸着以她那么主动的性子,两人怕是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摆酒。”苏青墨轻笑一声,突然叹道,“你看,善人总是有善报的。” 总觉得苏青墨这句话里充满了落寞,容骁心念一动,抚着她长发的手也微微顿住。 “珉合城现如今一扫之前的惨状,变得越发热闹。晓晓跟我说月影给他寄了好多小玩意儿,整日嚷嚷着叫我带他去玩。”容骁接过话,自然道,“原本还想着让景清蓝他们管理那边对不对,现在看来,落叶归根,总是没错。” 苏青墨抿嘴一笑:“不过要是没有阿时跟景清益,珉合城应该还会更加不错。” “这话怎么说?”容骁挑眉。 “你不知道吗,那两个小子现如今可是珉合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仗着自己的姐姐跟大哥,整日里为非作歹。不是调戏良家妇女就是欺负人家孩子,我听说他俩为此都被揍了好几顿了,可还是屡教不改。” 容骁嗤嗤笑道:“依我看,这两个混小子在一起最好。” “是啊,如此,也让景清蓝跟繁花省了心。” 提起景清蓝跟叶繁花,苏青墨的声音明显一低。 察觉到容骁揽在自己腰身的手微微紧握,她忽然低低叹了口气。 “听说,景清蓝跟繁花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繁花给孩子取名叫做念川,景清蓝没有否决,我想,他们应该也很想念那个人。” “阿骁,我以前总说好人难长久,祸害遗千年,可心里还是期盼着,好人能够得到善终。” “但是他,终归是被老天和我们给负了。” 现如今连提起那个名字都会痛到不能自已,苏青墨一直在想,在这场繁华盛世的场景中,如果能有他的存在,应该会更美。 容骁抿嘴不语,抬手拭去苏青墨眼中突然溢出的泪水。 其实从楼澈传回来的信中,他已经知道范庭川去了望渊城。 当日因为苏青墨的心头血,对方即将消散的魂魄重聚,在凤凰图和圣女力量的聚合下,勉强留住了他的一抹幽魂。 但既是幽魂,便是不能存在于这世间的异物。 楼澈对范庭川一直另眼相待,尤其在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一直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所以在察觉到这一幕时,才分散出自己的灵力护住了那一抹幽魂,事后询问他是否愿意去往望渊城。 这是给范庭川的机会,更是给众人赎罪的机会。 尽管对范庭川来说,魂飞魄散要比永世长存好。 起码,他不用继续活在那无穷无尽的岁月中,守着曾经过往的记忆。 可造化弄人,事已至此,一切,皆是命数。 容骁在沉思了整整一夜后,决定对苏青墨隐瞒这件事。 他不想让她瘦弱的肩膀再去承担有关范庭川的罪责,他们所亏欠对方的一切,让他一个人来担着就够了。 他的女人,他们的女人,这一生承受了太多。 现在,该是让她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好人总会得到善终,所以你要坚信,他会投个好胎,遇到比我们还要好的伙伴。” 苏青墨仰起头,泪水就此滑落。 “他也会找到一个心爱的人吗?” 容骁笑着点头,将苏青墨揽进怀中。 会的,他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子。 时间还长,岁月无尽,一切皆有可能。 “爹爹,娘亲,你们是不是又在做羞羞的事情啊……” 门外的月晓拖长了音调,眼下他已经改了名字,随容骁姓,名浩然。 浩然之气,天地长存,待日后,他必将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青墨破涕为笑,容骁互望一眼,齐声道:“是啊,爹(娘)正在努力给你生小妹妹……” “那先说好,我要给妹妹取名叫包子,这样我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了……” 岁月无声,只待此时静好。 还好,你在。 还好,我们都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