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敖夜挥剑撩开门帘,一抬眼,却被里头的场景镇住。
帐内一片昏暗,只雕花木床上镶嵌的数颗夜明珠散发出微弱的萤光,照出侧卧在洁白丝被上散着长发的畲宴白。
他闭着眼,昳丽的眉眼在萤光下显得静好,修长的身躯如连绵的青山,蜿蜒起伏,错落有致。
似乎有他在的地方,珠宝玉石皆失光泽。
「你再晚来一会,我便睡着了。」畲宴白掀开眼帘,目光幽深,与闭目时不同,睁开眼的他如妖似魅。
床边的凳子上放着精緻小巧的香炉,丝丝缕缕的香雾从镂空处钻出,在床榻间缭绕。
敖夜一身肃杀褪去,默默走近,门帘在他身后重重落下,遮住帐内的光景。
半途中,他踢到一物,神志才从迷幻的梦中回到现实。
敖夜低头一看,是一长相轻浮的锦衣公子,于是脚下用力,生生踩断了他的腿。
畲宴白轻轻一笑,「呦呵,你脾气不小嘛。」
敖夜在床边坐下,问道,「身体如何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有没有被欺负了呢?」畲宴白幽幽一嘆。
然而一向只有他欺负旁人的份。
敖夜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畲宴白的脸,冷,很冷,像捂不热的冰雪。
他突然怀疑眼前的青年是否是人,一个没有温度的存在,又生得貌美,初见是在无名破庙,怎么看都像是从幽冥爬出来专门夺取过路人魂魄的艷鬼,又或者是深山野林走出来夺人精气的精怪。
总之,他是美丽又危险的存在。
只是,畲宴白不像鬼魅般惧怕烈日,也不像精怪会令与之相处的人日渐虚弱。
敖夜定了定神,挥去脑中莫名的猜想。
「摸够了吗?」畲宴白薄唇似弯非弯,「我原以为你是个君子,不想竟是个登徒子,啧。」
敖夜像触电了似的缩回手,拿出老姜头给的瓷瓶,先倒出一粒丢进嘴里咽下,片刻后确认没问题,又倒出一粒送到畲宴白嘴边。
「你先吃一粒。」敖夜道,「最迟后天,便能见着大夫。」
畲宴白垂眸,动了动鼻子,嗅出敖夜掌心里的药丸在凡间算的上是圣品,可惜对他的伤势却毫无作用。
「我吃了,应当于身体无碍。」
敖夜甫一说完,就见畲宴白低头就着他的手,伸出一截红舌捲住药丸吃下。
如瀑青丝顺势滑下,柔软细腻,便是天下最好的绸缎也比不上。
帐外周遭传来笨重的脚步声,还有兵器摩擦发出的响声。
忽然,门帘被一把撩开,乌泱泱闯进来一群手持刀棍的官差。
「贼人,快交出我儿!」
第8章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您看您何时启程?」兴州知州柳明志瘦长的脸上堆满了笑。
在他身后,是一辆马车与数十个带刀的官差,以及坐在一张临时赶制出来的轮椅上的柳宏远。
昨夜,柳明志带人闯帐篷欲救宝贝儿子,面容凶恶,杀气腾腾,张口闭口皆是敢动他儿子一根毫毛,就把他们大卸八块。
敖夜只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掏出一枚能证明身份的令牌砸过去,直接暴露了身份。
落水的太子殿下侥倖活了下来,不管柳明志心里作何感想,面上都得恭恭敬敬。
「这儿条件简陋,比不得江宁府,臣以为殿下还是早日回江宁府为好。太子失足落水,身体或有暗伤而不自知,早日回江宁府,也好请随行而来的御医仔细为您诊治一番。」柳明志笑道。
「柳知州所言有理,孤这便启程。」敖夜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全然不提落水乃是为人所害。
东秦国南方数个州府,有大半官员与柳氏沾亲带故,说与不说无甚区别,甚至只字不提反而更安全一些。
敖夜一头乌发被精緻的玉簪一丝不落地挽在头顶,身着月白锦衣,腰佩美玉,足踏玄靴,配着天生贵气威严的气度,令在场的众人黯然失色。
唯有倚着他、活像没骨头似的青衫男子有着不输他的风采。
「柳公子,多谢款待。」畲宴白被敖夜扶上马车,即将钻进车厢时回头说了一句。
柳宏远身体一哆嗦,下意识低头避开畲宴白的目光。他不记得昨天下午带畲宴白回帐篷后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醒来后哪怕只是远远听到畲宴白的声音都会瑟瑟发抖。
那个人,危险可怕,不能靠近!
柳宏远如惊弓之鸟般缩在轮椅中,脸色惨白,惶惶不安。
目送马车远去后,柳明志一回头便看见儿子惊恐的模样以及大夫说恐怕无法彻底恢复的腿,低声恨道,「我儿放心,爹定会让他和那个小贱-人付出代价!等日后殿下登基,爹调去京城,定会请皇城里最好的御医为你治腿!」
柳明志口中的殿下自然不是敖夜这位太子殿下,而是宠妃所生的三皇子,柳氏一族心目中的下一任东秦皇帝。
三皇子敖稷,不似柳贵妃耐心好,年岁越大便越见不得有人压在他头上,即使疼爱他的父皇母妃一再诉说敖夜这个太子徒有虚名,只是他的挡箭牌,迟早被废。
敖稷还是在敖夜离京的同时往南方发了数道密令,凡是能令敖夜死在南方者有重赏,日后他为帝王,必封其为公侯!
马车在即将出兴州灾民安置处时,阿宁抱着个木匣子跑过来喊道,「哥哥,我有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