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青云?”
苏青墨与容骁异口同声,望着眼前一脸阴沉的俊秀少年,几乎傻了眼。
楼澈不是说望渊城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出不来吗,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迟青云眼见身份暴露,逃走的念头也打消了。
很是不爽地甩开了被楼澈抓着的胳膊,他冷道:“是我,怎么样?”
“啪!”
话音落下,脑袋却被楼澈狠狠打了一巴掌。
迟青云很不服气地瞪过去,视线却在触上楼澈此刻模样的时候微微僵住。
跟随楼澈那么久,他见过他高兴,见过他伤心,见过他生气,见过他得意,却从来没见过他如现在这般,眼中满是痛苦跟自责。
想要耍狠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迟青云被那视线所灼,最后只低下头去。
这时,就见楼澈再度上前,一把提住他的领子:“你疯了吗!你是疯了不成!”
“你可知,你可知幽魂离开望渊城的代价!你可知你到这里来要做出什么牺牲!”
迟青云被迫再度与他对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出现异色。
良久,他抬起胳膊缓缓搭在了楼澈的手上。一瞬不瞬望着这个人,明明恨之入骨,此刻却也跟着他变得难过起来。
“我当然知道,幽魂离开望渊城投入现世,七七四十九日后,将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能转世投胎。”
楼澈听着他平静的语气,眼中痛色更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想帮你。”简单的回答,简单的目的。
迟青云见楼澈蓦地松了手,自己则倒退一步,长叹一口气。
楼澈如遭雷击,此生此世都没有流露出如眼下一般的难过情绪。
这个少年是他亲手挑选,又亲手带回。
他教他识字,教他功夫,教他所有的本事跟技巧。
他把他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养着,尽管知道最后的只是为了一个大局,却也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他变得更优秀。
他只想他们能在自己离开以后可以生活的更好,这样就算没有他,望渊城也可以继续运转下去。
可是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除了继承他所有的本事之外,连性格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固执,任性,不管不顾。
所以才会来到这儿,即便冒着自己将会魂飞魄散的代价。
楼澈懊恼地低下头,心中无比后悔。
这时,却有一双手将他整个人的身子掰了过去。
容骁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目光闪烁:“他刚才所说是真的吗?”
楼澈不语。
迟青云却在一旁笑了起来,声音极尽落寞。
“看来他到现在还没有告诉你们啊……”他叹着,望向容骁,“望渊城存在于世,本就是违反常理,所以一旦进入,想要再出来,就得付出代价。”
“如我这般的,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魂飞魄散,而他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帮你们,才不得不设计红殊重新塑造了一个肉身。”说着,他突然嘲讽一笑,“可就算有了新的肉身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魂飞魄散,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那你呢,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苏青墨忽然问道。
迟青云脸上的嘲笑一僵,少顷垂目:“适才说过了,我想帮忙。”
“望渊城的结界虽然已经不稳固,但想要出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吧?更何况,当初叶萧布下的幻象已经被除,你是如何得知我们的情况的?”
苏青墨问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影子:“是……况南吗?”
迟青云重新抬头,一脸清平:“二皇子若是在,怕是又会称赞你的聪明了。”
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苏青墨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没了后话。
身后的南帝已经开始嚎啕大哭,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却痛苦得像是一个孩子。
而况琴静站在他身边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事到如今都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
人心总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难怪苏钲要嘲笑他们的懦弱跟可悲。
可倘若人人都如他一般活着,又怎么能叫活着呢?
“二皇子很早就发现了望渊城的存在,他趁着南帝没有发觉,私自查阅了古书。虽然没有媒介,但是依靠百屠香跟顾暖的血,还是找到了望渊城,并且联系到了我。”
“那时候我还在养病,对他的出现除了感到好奇之外,还有一丝厌恶。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一想便猜到了我与楼澈之间的关系。”
“是他告诉我楼澈眼下的处境,也察觉到我情绪的异样。他问我愿不愿意过来帮忙,我思前想后便答应了。所以就在你们离开没多久,我在二皇子的帮助下从结界缝隙出来,为他做事。”
“二皇子早知想要除掉苏钲,光是一味跟他对着干是不行的。所以他才假装投靠了对方,做出埋伏跟假象,看似设计你们,实际却是保护你们。”
“苏钲的主要目的是你,他想带你走,而你身边的人又不许。因为你的存在可能会伤及到其他无辜的人,所以他才想办法逼你去了擎南,瞒着所有人,不惜被你们误会。”
“他一直不肯告诉你们,是因为他身边有苏钲的人在盯梢。而你们一旦知道了实情,面对有些事情的反应也会让苏钲看出破绽。所以这么久他都一直一个人承担,包括我,也是他故意留在宫中,只为了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说到这儿,迟青云苦笑:“可是谁也没想到苏钲早就怀疑了他,不仅策反了叶萧,还改变了他的计划。你母亲的事是苏钲动的手,而他也是刚才才知道,自己一直都被苏钲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在苏钲来之前就命我暗中布下了那三个阵法。只要用他的血开启阳关,就可以暂时将你们传送至安全的地方保住性命。”
“我这一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楼澈,一个就是他。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的,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条性命,可却连苏钲的根本都没有伤到……”
苏青墨听着迟青云越来越低的声音,眼眶也越来越酸。
然而想起对方临走前的最后一语,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哽咽道:“那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