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南说着,将那花枝伸出。
干枯的枝干上绽放着两朵桃花,粉嫩的花瓣中包括着橙黄的花心,耀眼,夺目,淡淡花香四溢,一如那执子之手的誓言。
可她却从来没觉得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如此可恶!
她这一生,到现在左不过三十年。年少时候她是苏府庶女,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挚友,她选择嫁给容骁。
后来,彼此互斗中暗生情愫,却不知情之一字伤人,兜兜转转,她险些嫁给肖瑾尘,最后却是错失了整整五年。
再后来,她是皓月公主,高高在上,终于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而活。
那样随心所欲的日子也不过只有五年,五年后,当挚爱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最后却又险些因为命运,而让她嫁给了自己的表哥。
现在,她既是那个苏府庶女,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这一次,她是一个人。
夫君远在千里,孩子更是见不到,她要承担的除却整个国家的命运以外还有那数百条鲜活的生命,等待她选择的,只有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她明明说过要为自己而活,但每一次,都是为了别人。
苏青墨看着那刺眼的桃花忽然觉得眼眶湿润,没有强忍,这一次,她任由泪珠落下。
点滴晶亮的水珠从面上滑落,最后掉在了那开得鲜艳的桃花瓣上。
面前男子的手似乎抖了抖,少顷,只有一只微凉的手掌贴在她的侧脸,静与动,温与凉,却只让她倍感孤独。
“苏青墨,你没得选。只有你答应了,这一切才都有得救。”
更多的泪水溢出,几乎打湿了那人的掌心。苏青墨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她模糊的视线盯着那两朵桃花,最后,颤抖着伸出了胳膊。
“好,我答应你,我嫁。”
伸手握住花枝,整个人却仿佛没了知觉。苏青墨抽走花枝转身就走,泪珠洒落,她满心疲惫。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容骁忽然从软榻上做起,暖阳照得他眼花,明明是这般温暖的环境,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冷。
缓缓伸手捂住心口,不知该怎样说明此刻的感觉。
犹如被人拿着千百根银针一点一点的刺进了心房,慢慢折磨,慢慢深入,那种本不应该察觉的疼只让他痛彻心扉。他整个人弯下了腰,几乎疼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一旁躺着的楼澈察觉到气息异样,将挡在脸上的书本拿开,就见容骁一脸苦色地窝在那儿。
“我不知道……只是有点不太舒服……”他气若游丝,说着忽然站起来,“我要去找青墨!”
“哎,你现在还不能去!”一把将容骁拉回来,楼澈紧张道,“先不说我们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就说你现在这样子,去了能干什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青墨她……她一定出事了!”越发笃定这种预感,容骁一把打开楼澈的手,再度挣扎着站起来。
楼澈自然不许他就这样冲出去,也当即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明明就是个连步子都站不稳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一拳挥了过来。楼澈一着不慎十足十地接下,察觉到嘴角溢出的鲜血,他当即怒道:“你疯了不成?”
容骁不言不语,就这样捂着心口往外冲。哪知人才冲到门口,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老族长正站在门外,一眼扫到门内场景,面露异色。
不过稍加思索就猜到了情况,他不慌不忙地又“请”着容骁进门,看着他道:“平南王,擎南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一听事关擎南,容骁不由紧张道。
老族长卖了个关子不语,反倒冲着楼澈使了个眼色。
楼澈刚刚被打本就心里面不爽,可这一眼也看出事态严重,于是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假模假样地站在了容骁一侧,实际是为了挡住他。
“什么事儿啊死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学起年轻人那说一句留一句的死德性了!”
老族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擎南最近有一桩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若是擎南自己的事儿,不可能会让圣族这么快知道。可既然连圣族都清楚,那看来怕不是一般的事情。
“说来,其实也是喜事,只不过……事关圣女罢了。”
喜事,圣女,简单的四个字,就让容骁面如死灰。
他怔怔望着老族长,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道:“是……大婚的喜事吗?”
老族长看着他,没有说话。
掩在袖袍中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容骁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是……青墨的喜事吗?”
老族长依旧不语,眼神充满怜悯。
话到此,其实已经可以预见内容,但容骁却像是不死心似的,紧接着又道:“会不会是说错了,青墨她……”
“没错,是王妃的喜事,还是大喜之事。”
就在这时,况琴推门而入,脸色看起来与容骁一样。他与容骁毕竟是数十年的兄弟,在接收到对方充满痛楚的目光时,到嘴边的话一顿,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三方都不自觉陷入沉默的时候,却是阿婉突然一步上前,眼中含泪狠狠道:“王爷,王妃她……她要以皓月长公主的身份嫁给擎南二皇子了,而且、而且已经昭告天下,十五那一天就要成婚了!”
如遭雷击,容骁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耳边还有谁在说话他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此时此刻满心满脑子回荡着的,只有那几个字。
王妃,要以皓月公主的身份嫁给擎南二皇子了。
王妃,他的王妃,他的女人,他的青墨,现在要嫁给别人了。
容骁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楼澈,二话不说冲出门去。见状,况琴等人正要跟上前去的时候,就听老族长道:“罢了,让他去发泄一会儿吧。”
“可……”
“没有可是,平南王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他其实,是在自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