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蓝看着这个转向自己的男人,唇瓣微张,面露异色。那往日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乞丐一般,衣衫尽是污渍,双眼乌青,胡子拉碴。
他脸色微微泛白满是憔悴,一双晶亮的眸子也混沌不堪。他转过来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看着别人,景清蓝原本满腔怒火这时候不知怎地就有些发不出来,紧了紧拳头,他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百遍千遍也还是一样,你要找的人,在那里。”范庭川淡淡说着,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再度指了指那没有尽头的河面。
“你敢耍我!”
火气经由这么一浇还是冒了上来,景清蓝怒喝一声握着拳头就上前,冲着范庭川的脸打了过去。然而他原以为的抵挡却没有发生,范庭川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儿接下了他这一拳,只见他步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擦了擦唇角,然后重新抬起头来。
“打完了吗?打完我就继续去忙了。”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范庭川你站住!”景清蓝看着他这样子当真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喝了一句,他狠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像什么样子!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以为能找到他们吗!”
范庭川对景清蓝的怒喝没有反应,只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步子一顿,少顷,道:“这幅样子……是哪副?是我将她送入死路的,我要哪副样子才能找得到她?”
“你说什么?”景清蓝心口一滞问道。
范庭川的身子晃了晃,再一次转过身来。相比刚才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多了一抹嘲笑。他站在那儿,两臂平伸,接着一只手指向自己。
“我说,是我做的。是我设计让人调走了虎符,是我设计让人抓走了郑大人,是我设计让他们远离城中,是我设计让他们坐船离开。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你的弟弟,繁花的弟弟,我的青墨,他们会如此……都是我造成的。”
没有底气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无奈,范庭川站在那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有无数次他都想这样转过身一头扎进那河水里再不出来,可那样一来,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然而就在范庭川出神之际,那头得知真相的景清蓝早已怒不可遏。他紧咬着牙冲上前就再度一拳挥了过去,眼见范庭川不还手,反手又是一拳。
“好啊,我还道他们怎么会没了下落,原来是你从中作梗!范庭川啊范庭川,你曾经那明辨是非的脑子呢!你曾经那优越过人的手段呢!你读百书练就的本事难道是用来伤害你身边最亲人的吗!”
“你怎么对我没关系,可是繁花呢,她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她已经被你害得没了双腿,现在又被你害得没了弟弟!她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但在阿时失踪以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日没夜就坐在那破轮椅上看着大门,她在等什么,她在等自己的亲弟弟,可这个弟弟已经被你害死了!”
“还有苏青墨,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在乎她吗,这就是你的爱吗!你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在景清蓝一番连珠炮似的埋怨下,范庭川终于抬起手来反击,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怒吼道。
两位首领眼下站在正中打得不可开交,两头的随从们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上前帮忙还是该过去拉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看着那二人,尴尬的气氛很快蔓延在上空,然那正中站的二人却浑然不觉,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直到两人都伤痕累累地散开,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可若我死了,就更没人能找到他们了!”范庭川喘着粗气道,“走向图是我设计的,避开了河道潜藏的危险,所以才放心让他们启程。但最后结果偏离了我的计算,而且似乎跟叶萧有关,我不知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但可以肯定的是青墨他们暂时应该还活着。”
“暂时?”景清蓝冷笑,“你暂时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范庭川无言以对,那原本迷蒙的双眸此刻尽是黯然。少顷他一拳砸在地上,想要怒吼出声,却是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我不知道……”良久,他摇着头念道。
景清蓝原本因为弟弟失踪就很上火,眼下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对手的家伙竟然这般颓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是以适才打架的气儿还没喘匀,他就再一次扑上去,骑在范庭川的身上,一拳打了过去。
“你不知道?你忙活了这么多天你跟我说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呢!”
“对了,你没本事死,你害怕,害怕自己死后没有颜面去见她!”
“可是范庭川啊,你是个男人,自己添的麻烦就自己解决!我不管这次是你主子还是谁的意思,你既然知道错了,就给我把人找回来!”
景清蓝一语落下忽然觉得腰上一紧,他瞳孔一缩就只觉得天翻地覆。再度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冰冷的折扇贴在自己的脖颈处,而适才还垂头丧气的家伙已经占据了上风,清冷的眸子射出寒光,紧盯着他。
“不必你废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范庭川说着,手上一紧,“你最好不要再来挑衅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也扔进去!”
“好大的口气!”景清蓝冷笑着推开范庭川坐起身来,他看了眼前方一望无际的河岸,很快道,“我带了人手来,有什么要做的,你先告诉我。”
“我不用你帮忙。”
“滚,老子才不是为了给你帮忙!”
刚才还恨不得打得对方头骨碎裂的两人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尽管恶语相向,但彼此之间的气氛却好了很多。两方人手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多说话,只觉得现在这男人真是跟女人似的,变脸比变天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