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撞过来的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适才被容骁踹倒在地,眼下人正躺在一边挣扎,口中骂骂咧咧。酒楼的小二见状急忙冲其他几个跑堂的使了个眼色,三五个人合力才将那男子彻底抬走。
苏青墨微微皱眉,对此觉得很是厌恶。然而她正想从容骁怀里抽身而出的时候,却察觉到那环在自己腰身的手一紧,反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平南王你……”
“别动。”容骁柔声说着,缓缓抬起了胳膊,从她的发髻上拿下一个白色的条状物,看起来像是丝绸之类的东西。
苏青墨这时候一张脸却莫名涨得通红,她很难去解释此刻的心情,只是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跟欢喜。在容骁将自己松开以后她下意识就往后退去,谁料因此而忽略了脚下的楼梯,整个身形一晃,就此摔了下去。
容骁无奈地轻笑出声,再度伸手将她拉回,顺手带入了怀中。他的大掌轻抚她的头发,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他湿热的呼吸声几乎惹得苏青墨头皮发麻,而这时就听他轻轻一笑,道:“月华公主,你不是故意摔跤然后想让我抱你吧?”
心中一震,苏青墨回神时急忙推开了容骁。
“平南王,你也太失礼了!”苏青墨红着脸斥责道。
容骁偏头一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角眉梢却挂着温和的笑意。苏青墨被他看的有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幸好这时元勃已然牵着马车回来,在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气氛迥异的时候,微微蹙眉。
苏青墨不假思索率先跳上马车,然后一把将车帘放下后扬声道:“你们都给我坐前面,不准进来!”
容骁笑得无奈,眼中却满是宠溺。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再继续玩闹下去,只是与元勃坐在了车夫身后,接着只听一声“驾”,一行人启程回宫。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坐在斜对面的茶庄里,看到了全程发生的一切,他阴冷的双眸注视着苏青墨等人离开的方向,最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几人就回到了宫中。苏青墨正想着回去看看月晓怎么样了的时候,就见许公公正站在主道上,见到她出现时恭敬一礼道:“公主殿下,陛下要您即刻去书房问话。”
月云升通常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直接去她宫中小坐,有时是闲聊家常,有时是看看孩子,像这样隆重且着急的吩咐则少之又少。苏青墨心下担忧也来不及跟容骁再打招呼,她让元勃先回寝殿说一声,自己则跟着许公公快速前往御书房。
对于御书房,苏青墨其实还是有些陌生的,她小心地将门推开,内里散发而出的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气息。月云升正一只手托着头坐在书桌后面小憩,听到门响时他缓缓睁眼,在见到是苏青墨的时候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
“辛苦了一天可是累了?朕已经吩咐他们炖了你最喜欢的冰糖雪梨,等下你多喝点,再给月晓带回去一些。”
月云升的声音很温柔,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让苏青墨觉得很舒服。她笑了笑走上前去,一边替月云升收拾凌乱的桌面一边道:“父皇你最近看起来好像很憔悴。”
月云升一动不动看着苏青墨收拾桌子,直到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才淡淡道:“朕的身子是老毛病了,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父皇是这皓月国的皇帝,您身子好了咱们才会国泰民安啊!”
“你这丫头,也学起莫胤说那些劳什子的胡话了。”月云升无奈地摇了摇头,蓦地,转了话题道,“前几天的事朕已经听说了,月华,你做得不错。”
知道他说的是纪方宁的事儿,苏青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父皇不怪我吗?”
“朕怎么会怪你,朕只是担心你年纪轻轻的,最后搞到跟朕一样。月华啊,女子跟男子不同,女子的青春只有那么几年,你其实大可不必为宫里面这些事操心的,毕竟还有莫麟在帮忙嘛!”
“莫麟的性子父皇也清楚,他是莫家当家,不仅担负着莫家的责任,还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正因如此有些事是不能他来做的。莫胤虽然聪慧,但由于年轻且心性不定,所以时刻也不能靠他,而莫笑虽然能力智谋都有,可他的出身不允许他在某些场合下出现,如此看来,能当大任的就只有儿臣了。”
苏青墨说的轻巧,月云升听着却重重叹了口气。他拉过苏青墨的手拍了拍,颇为语重心长道:“月华,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虽然不比月曦跟月岚年轻,可却是整个宫中最稳的一个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父皇都不担心。父皇唯一担心的,是等父皇百年后你要如何收拾皓月国这一堆烂摊子,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现在选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而那些本不该是你来承担的。”
说到这儿,气氛莫名有些伤感,苏青墨紧咬下唇,忽然将手从月云升手里抽出,然后屈膝跪地。
“儿臣九死一生才见到了父皇,除了帮父皇排忧解难外,儿臣什么都不想做。”
她的目光很坚定,她的语气很坦然,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决绝让月云升看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在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决绝地跪在自己面前,说她要走,说她要做,结果她走了她也做了,可他们却错失了太多太多,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月华,你这个样子……真的太像你的母亲了……可是朕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她,因为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的。”良久,月云升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叹道。
这不是苏青墨第一次从月云升口中听到这个人,却是第一次看他说的那样绝望。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后悔跟悲痛让苏青墨看着都不免心生难过,她紧咬下唇然后握住了月云升的手,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怎样说才最合适。
毕竟对这个所谓的娘亲,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