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吮吸那汩汩涌出的鲜血,沾满了血迹的嘴唇在这时看起来格外妖冶。他俯在苏青墨身上浑身莫名颤抖,很久很久,他将头缓缓埋进苏青墨的颈窝,少顷,一股热气喷涌而出。
苏青墨心中一滞,险些哭出声。
那滚滚热浪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烧灼,苏青墨艰难地抬起胳膊,然后慢慢放在了容骁的头上。
他在哭,他的夫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南王此刻竟然趴在他的颈窝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苏青墨内心无比煎熬,她十分艰难地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发丝以示安慰,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到最后,只是用很微弱的声音道了句“我没事”。
明月当空,满地血污,一室狼藉。在这种极端的刺激下容骁反而没了后续动作,只浑身发抖趴在她颈窝泪流不止。他没有说话,她亦是无言,但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哀痛却让一旁站着的元勃都觉得倍感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骁才很艰难地将身子支起来。此刻被乌黑充斥的瞳眸望着苏青墨,他看着她,唇瓣轻启。
“青墨,不要让我这样苟活于世。”
“青墨,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
“青墨,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他的声音无比凄楚,那种从心底生出的绝望让苏青墨痛哭出声。她顺着他头发的手无力垂下,她看着他,满腔酸楚不知该怎么诉说而出。
她想,这世上最让人心痛的莫过于你心心念念想要保住的爱人站在面前,求着你,杀了他。
而对容骁来说,死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郁结的心在这时已经支离破碎,她再也没有一点知觉,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楚。苏青墨重新抬起手,慢慢贴上他的脸,她小心地为他拭去泪水,一点点描绘他眉宇之间的俊朗模样。
她的夫君,是那个威风的容召大将军。
她的爱人,是那个霸道的容召平南王。
她的良人,是高高在上的,是战无不胜的,是无比骄傲的,是爱她爱到骨子里的。
“我答应你……”
苏青墨说着,缓缓闭起双眼。
这一刻,屋内气氛似有变动。容骁乌黑的瞳眸再度出现晃动,随着那猩红出现的瞬间,却是元勃当机立断冲了上来,一掌砍在他的脖颈,将他彻底打晕了过去。
他急忙上前将苏青墨扶起,手过之处,皆是粘腻的血迹。一向最是沉稳的元勃在这时都开始心颤,他很难想象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苏青墨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替她疗伤,可是每一处的伤口都那样深,深到他都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你……还好吗?”良久,他却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苏青墨没有说话,在一切彻底停歇之后,除了疲惫外,只剩下麻木。她呆呆望着地面,强忍剧痛不让自己睡过去,就这样过了很久她才终于看向元勃,见他满面担忧,她依旧道了句“没事”。
“你当我傻吗,你这样还……”
“元勃,你听我说。”苏青墨强硬打断元勃的话,将他的手按住。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说不关我事,让我别想太多,但实际呢,造成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我太过自负,才将你们全都引了进来。”
“但是没有人在怪你啊,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在帮忙的啊!”
“对,没错,因为你们心好,因为你们信我,所以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都不会责怪我半句。可是元勃啊,我会怪自己啊,顾念死了,阿骁又变成这样,你跟表哥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落了一身的伤。而这些,都是因为我。”
元勃无神双目望着苏青墨,他眉头紧锁,道:“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那个黑衣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没有追过来不过是留给我们一口喘气的时间。你知道吗,在这世上最残酷的杀人方法就是让猎物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将其放走,然后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担忧,日复一日心惊胆战,所以猎人未到,猎物自己先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你们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难道还担心走不过眼下这些?我跟范公子还有况琴查过了,周明山的入口往内十几里处有一个小山口,从那个位置如果直走下去,是可以直接到达擎南国境内的。”
苏青墨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在查这些,就是为了能够在逃走的时候全身而退。周明山地势险要且内里瘴气重重,即便有了地形图也不一定能顺利走出,如果这时后方还有人紧追不舍,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全军覆灭。
“所以,你们走,我来殿后。”
“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不是说了吗,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要的只是我,只要我将他们的视线引开,就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苏青墨说着,附上元勃的耳朵,让对方将接下来的话全都铭记于心。元勃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过后逐渐变得苍白,最后换上严肃,他听罢后,一脸难看望着苏青墨:“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
“你……”
顿时被苏青墨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元勃眉头紧皱,最后忿忿一拳砸在了墙上,借此来发泄内心不满。
苏青墨抿嘴笑了笑,表情苦涩,她望着元勃,想说些什么话给他宽心,最后却只能道:“元勃,你要相信我能逃出来。”
“可眼下情况根本不同啊!”元勃不高兴地喊着,又是一拳砸在了墙上。
顿时无话,苏青墨也不知再说什么,只慢慢低下了头。就在屋中重归平静没多久后,门外一声叫喊惊得二人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范庭川一脸匆忙走了进来,急急道:“青墨,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