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苏青墨多么希望自己瞎了啊。
她目光所见之处,就见适才在花园里活蹦乱跳的猴子之一封旭楠此刻正在院子里,在见苏青墨出现的瞬间,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力道之大,几乎让她觉得地面都颤了颤。
“那个……苏医士你英勇无敌我敬你是条汉子,为了报答你帮我支开父皇的恩情,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希望你可以接受!”封旭楠像赶着去死似的,一口气说完了上面这番话。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院子里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将他与苏青墨二人的碎发吹散,更是扬起袍角翩飞。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封旭楠低着头只觉得受到了平生最大的耻辱,而苏青墨则像是陷入了石化中,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为什么就没有既瞎又聋呢!
“二皇子,你今天吃药了吗?”很久很久很久,苏青墨终于出声问道。
封旭楠此刻已然是生无可恋,他低着头,淡淡道:“没有。”
“答应我,不要放弃治疗好吗?”苏青墨又道。
“好。”他说着,突然一下子跳起来,“不是,你说谁有病呢?”
苏青墨一脸鄙夷看着他,那模样分明在说是你是你就是你。
封旭楠面对如此目光当即就愣在了原地,他自知理亏,急忙低下头捂住嘴呜咽着,一副马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见状,苏青墨几乎满头黑线,拜托,你一个娃娃脸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好不好,搞得好像我把你始乱终弃了一样!
这时就听院子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嗤嗤”的笑声,苏青墨嘴角抽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冲着发出声音的地转身过去,在看到另一只猴子的时候,无奈道:“叶兄,看够了吗?”
“没有。”
容骁老老实实回答,却仍旧走了过来。他扫了封旭楠一眼,眉宇之间笑容更甚,然而很快移目望向苏青墨,浅笑如歌道:“你可还满意?”
“我满意个鬼。”直白开口,苏青墨一点也不避讳,“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什么意思,而是二皇子什么意思。”容骁大言不惭地说着,又笑了起来,“二皇子为了答谢你今日帮他挡了陛下一顿骂,所以便想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虽然这当牛做马这个礼太重了,但他既然说了,你不如就……”
“好了,叶兄你就别再胡闹了。”苏青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越发觉得面前这人跟小孩子一样。
容骁正在兴头上,被苏青墨这么一说顿时有些郁闷。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苏青墨面上似乎带了愁容,这下也顾不得自己,担忧道:“出了什么事?”
苏青墨想着二人迟早会知道,于是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谁料刚讲到宣帝拿着剑刺向自己的时候,就见容骁一把将她扯了过去,上下打量道:“有没有受伤?”
看着他这般紧张的样子,苏青墨心中一震,越来越觉得他最近的表情真的像极了某个人。
然而眼下正在说正事,苏青墨来不及细想便道:“我倒没事,不过太子就……”
将宣帝的判决告诉了二人,果然就见容骁冷哼一声道:“陛下这次可罚得太轻了。”
“可不是嘛,罚我都比罚他重。”封旭楠也在一旁叹道,然而很快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你刚才说,父皇提到了太子殿下的母后?”
“怎么?”
“那个女人……自从她离世以后,父皇便再也没有提过了。”封旭楠陷入了回忆中,皱着眉道,“你们应该知道吧,父皇的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一个人,那个人到底什么身份没人知道,唯一线索只有他经常念着的茹儿两字。”
“那时皇后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虽然也心有嫉妒,可面对这样一个不知道身在何处又长什么样的人,颇有些假想敌的意思。她后来按捺不住便让孙家派人到处去打听,却没想这个举动惊动了父皇。”
“父皇发了好大的火,当即便下令废后。那时候好多人都在门外磕破了头,父皇也没有半分退步,最后还是皇后亲自去了寝殿,不知她跟父皇说了些什么,才终于保下了自己的位分,孙家的荣耀,还有当时尚且年幼的太子。”
听到这儿,苏青墨心中一紧:“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她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封旭楠赞赏地看了苏青墨一眼,苦着脸道,“是啊,只有她死,才能保全众人。”
说完这番话,苏青墨三人谁都没有再吭声。这种宫中秘闻他们知道的太多,每一件的背后都充满了无数尸体跟鲜血。人人只看得到红墙高瓦内的荣华富贵,却不知那墙面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沾染而成。
“所以我想,父皇之所以不肯动太子,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少顷,封旭楠复又道,“你别看他年纪大又性子古怪,但是该有的执念,他可是一个都不少。”
比如对皇后的承诺,又比如对茹儿的惦记。
苏青墨虽然知道皇后的苦心,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不可能顾及再多。更何况就算她不出手封旭尧也不可能放过她,与其等着后下手遭殃,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容骁一直观察着苏青墨,在见她眸底异色丛生时,心里顿时猜到她要做什么。两个人此时自然又想到了一块儿去,他抿嘴一笑深吸口气,伸手按住苏青墨的肩膀道:“陛下虽然不愿直接处置他,但你别忘了,这宫里可是有宫规的。”
“可宫规也是陛下亲自定的啊?”
“既然是他亲自定的,那他一定会时刻牢记于心。他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说,而一旦他说了,很多事就算他不愿意,也没办法去阻挡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苏青墨心念一动,猛地抬头。
“顺水推舟,送太子殿下一份大礼好了。”容骁邪邪一笑,十分高深,“反正,他不是一直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