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墨定睛一看,还真是莫名就想笑出声。难怪她觉得说今夜气氛怎地如此不寻常,却原来是封旭尧在这里等着她,又想给她添上莫须有的一笔。
然而奇怪的是今日白天的时候孙家才跟纪家还有景家起了矛盾,他若是有心,不应该去想想接下来要如何打算,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封旭尧见她一脸淡淡却却有些疑惑的样子,顿时得意起来。他冷哼一声,微抬的下巴跟满是鄙夷的目光当真是恨不能将苏青墨当场就给卸了。面对如此挑衅苏青墨依旧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然而很快她的目光就越过封旭尧的肩膀来到后方,看到了此刻正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的赵润清。
恩,是赵润清,那个前一刻还在段瑾尘寝宫表着忠心的人。
苏青墨在看到赵润清的时候突然心中一紧,顿觉得事情有些不安。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就见先前去回禀的太监这时走了回来,先是冲着封旭尧一礼,然后道:“太子殿下,陛下要你们进去。”
封旭尧巴不得赶紧进去,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而苏青墨目光仍旧锁在赵润清的身上,这时就见对方终于抬头,那满是阴沉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说明的高深莫测。
随两人进了寝殿,苏青墨才见宣帝已经起了身。他高居上座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披风,苍老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倍显疲态。总感觉似乎此刻有风刮过对方就会被吹走了似的,然而苏青墨意外发现自打他们入门以后,宣帝却仿佛浑然不觉,只一双眸子紧紧盯在下首的空地上。
隐约可见那里铺着一层白布,苏青墨微微侧目,却在看清那白布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一具尸体,确切的来说,还是一具女尸,一具,她认识的女尸。
这才回忆起刚才入门的时候封旭尧口中的一声责备,他说她谋害宫中女官……女官女官……她入宫不久,认识的女官能有谁呢?
慢慢收回身子,苏青墨有点不想再看第二眼。
是李梦泉,此时此刻,她正躺在距离她不远的地上,满身鲜血,死不瞑目。
苏青墨虽然往日里对李梦泉颇有见地,但无论如何这人也算在无形中帮过自己,所以她并不希望她出事。一个阿碧就已经够让她心力憔悴的了,眼下再加上一个李梦泉,而且还是因为她出的事,这让苏青墨情何以堪?
想起每一次二人的对话中李梦泉的种种态度,想起她明明倍受煎熬却还在为御医坊众人争取的态度,想起她不苟言笑却还是紧张细心关心旁人的举动,苏青墨自认并非感性的人,但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心里总不是滋味。
“父皇,人已经带来了。”这时,就听封旭尧阴测测地说着。
然而让他比较尴尬的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宣帝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盯着李梦泉尸体的样子,完完全全就像是失了魂儿。封旭尧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可以,真想直接将那尸体给毁了。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只能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不耐,然后抬高音调重复道:“父皇,人……”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这就是朕教你的礼貌吗?”哪知这一次不等他说完,宣帝已经拍桌怒道,“死者为大。即便她只是个下人,但也是一条命,你就这么不通人情,非得在这个时候嚷嚷吗?”
宣帝的突然发怒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急急跪倒在地,当然——除了封旭尧。这虽然已经不是宣帝第一次骂他,但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下人,一个死去的下人骂他。他突然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站在那儿,仿若挑衅般地道:“父皇,您教给儿臣的可不是什么缅怀感伤,您教的,是告诉儿臣在出事以后别只顾着伤感,应当找出证据来安慰死者在天之灵!”
面对封旭尧如此强硬的挑衅,宣帝双目圆瞪,一副怒极了的样子。很快他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咳嗽,那接连不断气喘的声音,真是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两腿一蹬就这样过去了。
苏青墨虽然为当前情况所不解,但她的主要身份主要还是宣帝的贴身医士,见他这般痛苦的样子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于是她顶着周围两道很是有压力的视线缓步上前,正从宣帝桌上挑了往日用药准备让他服下的时候,就听封旭尧再度开口道:“父皇,这个姓苏的正是杀害李女官的罪魁祸首,儿臣觉得还是先派人将她拿下的好。”
然而宣帝此刻咳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凶不凶手。封旭尧见状眼底冷色一闪就准备越俎代庖,哪知还没等他开口,苏青墨便淡淡道:“殿下,奴才私以为,眼下还是以陛下身子为重的好。”
“就凭你?”封旭尧冷笑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毒害我父皇一了百了!”
凭这智商能活到今天也真是奇迹了,苏青墨心中冷笑,面上和煦道:“殿下,既然是你指证我杀害了李女官,那一切自当该由陛下来判决,你觉得,陛下这个样子可以判决吗?”
“而眼下只是殿下你的猜测,无凭无据奴才也没有认,你这莫须有的罪名也未免太大了点。”苏青墨说着,下巴冲着外面一样,“再说,门外侍卫围了不少,我不管做什么他们下一刻都能冲进来,既是这样,殿下你又急什么?”
虽然是很简单的辩驳,但苏青墨字字句句却在意有所指封旭尧的急躁。她相信即便宣帝如此刻样子却还是会听进去,说罢,也不顾封旭尧瞬间铁青的脸,就着温水喂宣帝服了药。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重新做礼回到刚才站的地方,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宣帝终于长出口气,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太子。”这时就见他抬头,视线添了几许冷凝,“朕怎么往日里从没见你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