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后,又经过了两天的修整,秋猎这才正式开始。
已经数年不曾出现在秋猎场上的太上皇再度第一个拉起了弓,百步开外的一只鹿应声倒下,让这些年来的风言风语一下子消失不见。
关于太上皇身体不好的传言由来已久。当今皇帝的骑射并不是很好,别说是让百步开外的鹿应声毙命,哪怕只有一半的距离,当今皇帝都有六成的可能会脱靶,更不要说其他了。再者,当今皇帝继位以来,一直都是太上皇开弓,哪怕是登基二十余年后贾玖上玉清山之前也是如此。名义上是礼让太上皇,可谁都知道,这也是因为太上皇对朝政的掌控力依旧。
也难怪太上皇不再开弓之后,会有流言说太上皇不行了。因为这几年,当今皇帝对朝政的掌控力稳步上升,哪怕是这次的秋猎由太上皇开弓,也不再有人怀疑当今皇帝的椅子坐得名不副实。
当然,看到太上皇弓箭依旧,又跟身边的谈笑风生,关于太上皇身体不好的流言是消失了,却又起了另外一层流言,那就是,太上皇终于要决定放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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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暗地里风起云涌,可在秋猎场上,依旧是一派祥和。太上皇甚至还邀请了各使节团一起参加秋猎,包括了因为盐肥再度来到大齐的晋国皇子,也包括了宋国、蜀国、秦国的使节,当然,也少不了碎岛使节团。
当碎岛前王傅一箭射死了一只羚羊的时候,就连皇帝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听说您是盲人,可是……”
碎岛副使很不屑地撇撇嘴,道:“不然,我们王傅又为何被尊为玄觉呢?就是因为王傅的耳力惊人。别说是那只咩咩叫的羊。就是那些那些没有发出多少声音的虎豹狼群,他们的皮毛擦过地上的草,也是会发出声音的。”
皇帝惊叹不已。
理王大声道:“怎么可能?我宁可相信,贵使的眼睛没有问题。你们真的没有骗人吗?”
碎岛副使一听,立刻就生气了。
他觉得,这是对他们王傅的侮辱。
反倒是碎岛正使,伸手拦住了。平静地道:“多年来。怀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殿下希望我如何证明?”
“蒙上眼睛再射一次。”
“可以。”
那位碎岛使节十分好说话,真的接过了理王让人送来的布条,蒙住了眼睛。接受过检查之后,又是嗖嗖嗖三箭,分别射中了两只鹿和一只兔子。
理王口瞪目呆。
太上皇哈哈大笑:“皇帝,你要加油啦。你的箭术竟然比不上一个瞎子。”
忠顺王在边上道:“父皇。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瞎子,这满天下只怕也只有这一个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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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皇子却道:“我想。此时此刻,这位碎岛王傅最为关心的,应该是贾县主吧?怎么,他没有上场吗?”
“哦?原来您也关心他?”忠顺王笑着打趣道。
晋国皇子道:“在下只是好奇。听说这位贾县主武艺高强,就不知道他若是出手,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忠顺王笑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贾县主毕竟是女流,因此在后面呆着。不过。以贾县主的武艺,他若是出手了,只怕这猎场上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
宋国使节笑道:“可不是呢。道门中人也都不在呢。”
宋国跟大齐一样,也是以道教为国教的,道门南宗领袖就是他们的国师。因此,宋国使节对道门中人的武力值也相当有信心。
皇帝道:“听说这次贵国的使节团内没有道门中人?”
过去,宋国跟大齐也经常互派使节,而每一次,宋国的使节团内都少不了的道门中人,这一次,宋国的使节团内却没了道门中人的身影,皇帝第一次得到鸿胪寺的报告的时候,还十分惊讶。
宋国使节答道:“正是。实不相瞒,贵国的盐肥实在是卡得太严了,吾皇听说过此事是贾县主的手笔之后,就不止一次让国师想办法,可没有想到,国师竟然说连北宗内部都没有盐肥,因此希望在下来确认。当然,若是两国能够就盐肥买卖达成协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皇帝道:“贾县主……唉,这孩子,让朕怎么说呢。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当初说了这盐肥是孝敬朝廷的,他就不曾让道门得悉全部的工艺,以致于玉清山上想要盐肥,都要跟相干的衙门采买。若非如此,这孩子也不会弄出海船来,专门去海外找粮食了。听说贵国海运发达,不知道贵国可曾往海外寻找稻米?”
宋国使节答道:“海外却是有稻米,只是路途遥远、运送不易。而且,同样的船只,若是用来做其他的买卖,赚的银钱又何止百倍千倍?所以,在我大宋,很少有船只为了一点稻米出海。”
皇帝道:“哪怕是天灾?”
宋国使节道:“因为气候温暖,我国的稻米从来都是一年两熟的。因此,稻米价格低廉,对盐肥的需求也比较大。若是从海外运送粮食回来,哪怕一路上顺顺当当的,也是运一船亏一船。反之,若是用海船做生意,则能够更快地充盈国库。”
皇帝道:“就是道门南宗也不会这么做吗?”
“是。”宋国使节道,“陛下为何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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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实不相瞒,因为在此之前,玉清山上刚刚放出话来,说道门在海外找到了许多粮食。”
这一次,道门忽然拿出了大量的粮食赈灾,可以说是赚足了视线,也赚足了民心。对于皇帝来说,道门手里有无数的铜钱不可怕,可怕的是,道门的手里有无数的粮食。皇帝很担心,这些粮食其实不是道门从海外找来的。而是道门手里一直掌握着这么多的粮食。
哪怕皇帝早就派了人混进了那些水手里面,为皇帝搜集来了第一手的情报,皇帝也没有完全相信。
宋国使节道:“比起丝绸、瓷器、茶叶、盐巴和各种宝石香料象牙买卖,稻米买卖本身货物的价值就不高,加上海上湿气大,稻米容易发芽不容易保存,更使得海商们对稻米买卖摇头了。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
“听说。要找到遍地都是稻米的海岛。就必须穿过一片极为危险的海域。”
说到这里,宋国使节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恐惧。宋国使节的反应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就连久病初愈的太上皇也放下了手里的弓箭。道:“危险的海域?如何危险?”
宋国使节答道:“实不相瞒,在我大宋沿海,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各种传说。海中蛟龙,海中巨龟。在许多传说里面。海市蜃楼乃是海中的集市,只要有缘进入其中。就能够带走无数的海中珍宝,可实际上……”
“实际上如何?”
“曾经有人京里过真正的海市蜃楼。”
“如何?”
“死了。”宋国使节抖了一下,道:“除了少数几个因为某些原因被捆绑在桅杆上的人,其余的人都被海市蜃楼所迷惑。跳入了海中,再也没有回来。而那几个人,也是因为船只在洋流的推动下侥幸离开了那片海域而得以生还。实际上。无意中闯入那片海域的船只并不少,可是。如果不是老天成全,让洋流带着船只离开,否则,哪怕是船员们都被捆绑在桅杆上也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
“幻境,那片海域被一座巨大的幻境所笼罩。没有人不会被迷惑,也没有人能够逃脱。所以,如果船只不能及时离开,那么,那些被绑在桅杆上的人就只能在美梦中被活活饿死。”
“那就不要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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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会被幻境迷惑,然后情不自禁地跳入大海、落水而亡。”宋国使节道,“实际上,海上总是会找到这样的鬼船。船只好好的,可是船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船上的东西都一应俱全。就好像那些船员们暂时离开,回头还会回来一样。”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是听到这个的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皇帝最先反应过来,道:“可是,我听说玉清山的船并没有遭遇什么幻境。”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一定是经过了一片更可怕的海域。”宋国使节道。
“什么海域?”
这下子,众人就更加好奇了。
宋国使节脸上的恐惧之色就更浓了,可是太上皇和皇帝都盯着他,让他不得不开口,,道:“那片海域被我们成为龙王的禁域。”
“龙王的禁域?”
“是的。”宋国使节道,“因为在那片海域,经常会看到龙王出巡。曾经有人从那片海域回来,几乎被吓傻了一般,疯一样的念叨着,说龙王通体银白,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就看见银白的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火红色的鬃毛是唯一的艳色。遇到龙王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只要将船上所有的鱼献给龙王,就有机会活下去。真正麻烦的是虾兵蟹将,还有海中恶魔。”
“恶魔?”
“是的。一种巨大章鱼。一只触手就长达上百丈,可以轻而易举地掀翻船只。”
宋国使节的话立刻就引起了皇帝的警觉。
道门的船遇到章鱼一事,皇帝是知道的。皇帝还知道,贾玖用一缸奶糖换到了通行的权力。皇帝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这个消息走漏,奶糖的价格显然会一路飞涨。因为跑海的人都希望平平安安。如果奶糖能够换来平安,这些人绝对会大量储备奶糖。
皇帝没有开口,却没有想到,忠顺王竟然说了:“这么说起来,听说贾县主用一缸奶糖收买了那海中恶魔。”
宋国使节立刻就上心了:“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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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就跟没有意识到这个秘密的重要性一般,巴拉巴拉地,就跟对方一五一十地说了。
宋国使节道:“难道那位贾县主能跟海中的交流?”
皇帝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宋国使节道:“在我国有这样的说法,海中鲛人会因为某些原因恋慕人类,并且为人类生下子嗣。而这些子嗣,只有一部分是鲛人,有相当一部分生来就是人的模样。鲛人是龙王的眷属,鲛人的孩子天生就能够跟海中的答话。”
理王道:“这倒是稀奇了。早些年,碎岛使节就曾经说过,贾县主身上流着碎岛王族的血。这会儿,您又说他地鲛人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在边上听了许久的黔王这才道:“这不稀奇。也许,就是因为对方乃是鲛人之子,所以才能够掩盖碎岛王脉的特殊呢。听说,你们碎岛对碎岛王脉有特殊的感应方式,是这样吗?”
这最后一句,却是冲着碎岛使节去的。
只见碎岛前王傅点了点头,道:“我碎岛王族都是王树的子孙,王树殿自然有法术找到王树的孩子。”
“哦?可是,你们碎岛先王不是早就失踪了?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要的话,你们早就找到他了吧?”
“先王失踪之时,正逢我碎岛遭遇剧变。等时局稳定,王树殿已经失去了先王的线索。”这位碎岛前王傅显然不愿意多谈这个,“至于那位贾县主,实不相瞒,如果不是那年在战场上发现兵甲武经的痕迹,在下也不会出使贵国。”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们还真的没有发现那丫头是你们碎岛王脉的血裔?”
“是。”碎岛使节并没有否认,但是,他的态度显然在告诉众人,他坚持贾玖乃是碎岛王脉。
宋国使节显然对此嗤之以鼻。
鲛人之子拥有十分特殊的能力,这在他们大宋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什么碎岛,他们听都没有听过。
理王道:“皇祖父,父皇,听说贾县主经常会做梦,梦见有关碎岛之事,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梦到有关这海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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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笑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了。来人。”
立刻就有内侍应了,往后面去找贾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