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廖久安就听到了皇上指名要让祁佑进禁卫军的事情。祁佑果然好手段啊,昨夜刚跟廖久安定下了合作,转个身就在比武台上出尽了风头。
马车吱悠吱悠地前行着,车两旁的帘子随着风有节奏的晃动着。廖久安嘴角带笑,从帘子的缝隙中,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道两旁的树叶由绿变黄,在风的抽动下唰唰的落。
秋天了啊。
“听说这次秋狩二皇子被皇上赶回了京城?可有什么准确的消息吗?”廖久安好似闲聊一般,看向妙青。
妙青是廖久安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自从梦里醒来,廖久安就独独放了妙青在外面打探消息,她再也不想做个聋子瞎子一般的长安郡主了。
妙青回道:“听老爷身边的端六说,二皇子在狩猎的第一晚被皇上训斥了,第二天就回了京城,说是闭门反省一个月。”
“是端六说的?”廖久安确认了一遍。
“正是,可是这消息有误?”妙青在府里的下人中间很有脸面,但端六是侯爷身边的,万万没有将这种消息透露给妙青的道理。这消息与廖久安猜测的差不多,可见消息不是个假的,既如此,怕是廖侯爷发了话了。
廖久安想到此处,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原来父亲一直在暗中支持我。”廖久安的心里有些酸,有些甜,各种滋味搅合在一起,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了。
五味杂陈,原来是这种感觉。
廖久安顷刻间燃起了斗志。这种要保护家人的念头被无限放大,像个盔甲一般护卫着她。
二皇子被罚,这或许是个机会。无论征北侯府以后和太子如何,但和二皇子一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高贵妃此人心机颇深,但出头的事情却都不是她亲自动手。她像个监察者,在背后谋划好一切,却在事情发生之时将手拢到袖口里,无论是谁伤了,她都是金尊玉贵的高贵妃。只要高家不倒,高敏的贵妃之位就不可动摇。
高家。开国功臣高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要想推倒,非一日之功,总要慢慢图谋。但伤了廖府想要全身而退,那也是痴人说梦。既如此,就先砍了高贵妃的一只手,让她也尝尝断臂之痛。
廖久安细细地想起了事情。马车上静的连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都能听见。妙青妙红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小姐的思绪。
两人眼见廖久安的额头上有汗珠冒出,却仍然眉头紧皱,连妙红拿了帕子给廖久安擦汗都未多动一下。
妙青心里的忧心更甚。小姐好似有了些不寻常的心思。她的心里好像装了件天大的事,却也不对外人言,只是自己在默默消化,筹谋。
不知过了多久,廖久安不顾仪态的靠在了车厢上,吐出了一口浊气。
就在此时,车厢旁听到了马蹄声响起,接着就是廖侯爷的声音传来:“安安可是不舒服了?我听你母亲说你从昨日开始就好像有些不对劲,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爹爹说说。”
廖侯爷的声音里透露出的关心,让廖久安的眼睛一酸。这个时间打马过来,怕是刚从母亲那里听了消息就连忙赶过来。天下人皆知廖侯爷十分疼爱长女,但只有廖久安自己知道,传出去的疼爱不及廖侯爷真正的疼爱的十分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二皇子要算计廖久安婚事的原由了。
廖久安定了定心神,掀开帘子对着父亲道:“爹爹不要担心,女儿身体好得很。不过女儿倒有一事要和爹爹商议,还要请爹爹拿主意呢。”
廖原听了女儿的声音,心里也松了口气:“什么事情这样重要,你且说来听听。”
“此事不急,还是等回到了府里,女儿再向爹爹讨主意。”廖久安笑呵呵道。
廖原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嘱托道:“若是想不明白,自有爹爹为你做主,何苦自己在这里冥思苦想,怕是这两日连饭都没有吃好,这如何使的?你且宽下心来,一切有爹爹呢。”
廖原又骑了马匆匆上前,廖久安掀了帘子看向已经跑远了的父亲。
这种刀尖上行走的压力,不知道父亲承受了多久?她现在满心都是对父亲的心疼。
回到府里时,月亮已经升到空中了。
廖久安手捧着茶杯,在廖侯爷的书房里端坐着。她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口。廖原也不着急,拿了棋子走到临窗大炕上:“安安可要与为父手谈一局?”
廖久安放下茶杯跟了过去:“安安棋艺不精,爹爹不要嘲笑女儿。”廖原话里有话:“你年纪还小,棋艺不精是正常的。你们姐弟三人的骑射和棋艺都是我亲手教的,你的棋艺是姐弟三人里最差的。从小你就不善谋划,爹爹想知道,我的安安到底是怎么了,能逼的你这样一个心善的孩子去谋划人心?”
廖久安眼里瞬间就涌出了泪水。
她被世人嘲笑的时候没有哭,在王家水里火里挣扎的时候没有哭,在被侮辱被背叛时她没有哭,甚至在火海里引火自焚痛不欲生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今日前来,她是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的,可父亲一席话却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廖久安想收起眼泪说些什么,却哭的一个嗝一个嗝的打个不停。
廖原将还未摆开的棋子收了起来。一点点将炕上的长桌挪到一边,最后盘着腿有耐心地看廖久安哭完。
廖久安有点哭不下去了。
她怎么觉得爹爹是要笑?
廖原嘴角的笑意到底还是没忍住,漏了几分出来,却仍要装出个心疼的模样来:“安安可是哭完了?”
廖久安:“……”爹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廖原传了人来给廖久安打水洗脸,在一切都收拾完之后,廖久安终于平静地开了口:“爹爹觉得征北侯府前途如何?”
廖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看出了几分险境,便将皮球踢了回去:“安安以为呢?”
廖久安不再藏着了,下了炕行了大礼:“女儿拙见,若说的不对,还请爹爹指正。”
廖原坐着没动,示意廖久安接着说下去。
“就从兰娘进府开始说起吧。当日我发觉兰娘有问题,也知道了背后的人是二皇子。近日秋狩,玲珑挨打,妹妹差点被冠上恶毒狠辣的名声。这些事情背后都有高贵妃的手笔。高贵妃一个宫里的娘娘,为何要对我廖家女眷动手?左不过是父亲站在太子背后,高贵妃是想通过我廖家女眷,砍了太子一臂,女儿说的可对?”
“那王治是个什么货色,一个远在山西的二流世家竟然敢图谋我长安郡主,难道只是为了求个仕途?所求也不过是见父亲你疼爱我,所以想用我来挟持你。敢问父亲,若是当日,王治那厮得了手,父亲会如何处置女儿?”
廖原的眉头紧了紧。但却没有开口。廖久安的问题让廖原无法开口。
廖久安早在梦里知道了答案,如今也就不在乎父亲的回答了,又接着道:“父亲觉得太子如何?”
廖原叹了口气:“太子仁义,会是个圣君,却难做明君。”
廖久安道:“父亲高见。那父亲认为太子与二皇子的这场争斗中,太子有几分胜算?”廖原回道:“陛下偏爱太子,若有陛下保驾护航,只要太子不犯大错,总能有五五之数。”
“父亲可想过太子若是败了呢?”廖久安追问道。廖原也有些惆怅:“太子若是败了,那我廖家也难逃一死。皇帝偏爱太子,一心想将我绑到太子身后,我们廖家是被逼着往前走啊。”
“廖家不比世家大族,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就算遭遇风浪,也自有重新发芽的一天。但我廖家发迹时间尚短,极易被连根拔起。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太子和二皇子都在打我廖家的主意。英国公手里也有兵权,但无论是谁也都不会主动去谋划英国公手里的兵,因为英国公背后站着的是大庆五大家族之一的明家。轻易动不得。”廖久安正色道,“既如此,父亲可否想过要离开京城,韬光养晦?”
廖原的心思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