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九大女帝，你管这叫没落宗门》 第1章 无知，无畏，无德，无耻 九神宗，问剑峰。 “大师姐！你真的不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圆脸女孩，约莫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带着焦急的神色，努力劝说着。 在她对面，另一白衣女子容颜绝美，却面色清冷，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道：“宗门所在之地，便是我栾剑应在之地。” 可是！ 稚气女孩更加愤愤，目光掠向群山之中最雄伟壮丽的那座主峰，咬牙道：“那个废物……唉，那位小宗主，实在太不像话了！” “是宗主。”栾剑神色不变，淡淡地纠正了一个字。 唉！ 稚气女孩名叫任心怡，见自己怎么劝说，这位剑心通明的大师姐总是不为所动，愈发急切，初具规模的小胸脯剧烈起伏几下，竟也有峰峦起伏，低声道： “三师姐、五师姐、六师姐、七师姐她们，都已经有了确定的去处，短则十天半月，长也不过半年之内，就会纷纷离开！这宗门，马上就要散了呀！” “大师姐！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越发过分，已经完全不知收敛！前日唤我前去，竟然在茶水里下了淫邪的药物，意欲行禽兽之事……唉！这样的宗主，这样的宗门，你又何必执着于当年老宗主的恩情誓言？” 呵。 栾剑神色依然不变，只是将目光望着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妹，淡淡道：“他对我，也是一样的，并无二致。咱们九神宗的这位新宗主，从多年之前，就一直是这般。无知，无畏，无德，无耻。” …… 如果不是什么高级恶作剧，那我应该是穿越了。 韩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清新馥郁，令人身体轻灵，再看面前的硕大书架中，都是些诸如《剑道真解》、《灵气凝符的几种法门》、《丹道初探》、《鬼实录》之类的书籍，怎么看也不像是人间所有。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经被打上了“四无新人”的标签，但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世界，但最起码，有书读，数量还十分充足，那就至少不会太坏。 性子一贯淡泊的韩枫，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竟微微欣喜。 前世，他从最高学府华清毕业，拒绝了一切高薪的橄榄枝，宁可回到母校，在图书馆里做一名管理员，每日洒扫厅堂，痴迷读书，浑不知岁月流逝，却不料在某一日沉醉闲书入梦之后，一觉醒来，便来到这个未知之地。 此心安处是吾乡。 有书读，那便是人间喜乐。 韩枫泛起一抹通透的笑容，举步上前，从书架上拿起那本《剑道真解》，翻开来。 “……剑道之妙，妙难尽言……知其由来，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乎？” 一本书，堪堪读完，也不知花费多少时辰，韩枫读书，从来不问时间，废寝忘食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况且，今日这本书，写得有内涵，好像真要教会我怎么修仙呢，味道太正了，哈哈哈！ 我看看有多少人借阅过…… 习惯性地翻到扉页，要查询一下读过此书的同好，却哑然失笑，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里，已经不是华清图书馆了，扉页当然不会列明了借阅记录。 诶？ 不过…… 虽然没找到借阅记录，但韩枫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手掌边缘，似乎变得莹润起来，仿佛漾起一道淡淡的光华，虽然只有一线，却隐约透露出剑气氤氲，甚是不凡。 这算什么？ 在这里读书，还能改变身体？ 轰！ 韩枫正自疑惑，脑海中忽然响起奇异轰鸣，漫天道音梵唱，伴随着深沉而威严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震响。 【两世为人，始终醉心书籍，其情可感！】 【皓首穷经，不见尘世繁华，不畏浮云遮眼，成就书圣之体，自此可凭超凡悟性，在书海遨游，大有可为！】 ？ 韩枫晃了晃头，一时间难辨真幻。 那声音震彻心灵，若洪钟大吕，但响过之后，便重归寂然，让韩枫愈发感觉虚假，是自己读书太入神才产生的幻听杂念。 韩枫脸上浮现起微微自嘲的笑容，放下手中泛黄的书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看看，此时此地，究竟是何夕何年。 嚯！ 好一派巍峨气象，真能一览众山小，杜工部大才！ 走出斗室，见群山耸立，气象万千，韩枫只觉得胸襟陡然开阔，脑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论这里是哪里，只要能让我在这仙境一般的群山之巅，好好看书，无人打搅，那便再无所求！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韩枫环视无边胜景，心旷神怡，忽然目光一凝，见不远处的一座陡峭奇峰，高耸入云，宛若一柄刺破青天的绝世宝剑，横亘在天地之间。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韩枫心中自然而然地泛起了经典词句，同样出自于一位图书管理员之手。 词中意境，跟眼前这座犹如煌煌宝剑的奇峻山峰刚好相合，韩枫立刻记起刚才《剑道真解》里的无数记载，于心中升起无法形容的透彻明悟！ 轰！ 韩枫眼前仿佛有什么障壁，訇然中开，那些暗藏玄妙的微言大义，在这一刻在脑海深处齐齐而动，被奇异的力量导引着，一字一句都亮起璀璨金光，闪耀着不可言说的剑道至理！ 原来……真能教会我修仙。 韩枫轻吁了口气，神色间微微怅惘，负手而立，但整个人身上，却有一股恐怖至极的煌煌剑气，冲天而起！ 咻！ 这道剑气直穿九重天阙，却点尘不惊，仿佛只是在人间展露一瞬伟力，便将奥妙无方的气息，重新还于天地，再也没有任何异状。 即便是有人在此刻注目九神诸峰，若无通天彻地的剑道修为，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然而韩枫并不知道，他此刻面对的那座形似穿云神剑的奇峰，便是问剑峰，九神宗大师姐栾剑的修行之所。 噫？！ 正在跟圆脸小师妹交谈的栾剑，忽然神色一滞，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那里是，主峰所在。 何故剑气冲霄？ “怎么了，大师姐？”任心怡毫无感应，只是奇怪这位一贯清冷孤傲的大师姐，竟然也有面露惊容的时候？ “心怡，你在此地不要动，我要去往主峰一行。”栾剑神色郑重至极，来不及多解释，便飘然起身，径向九神宗主峰的方向而去。 第2章 又上了这狗东西当了! 问剑峰距离主峰不远，遥可相望，然而栾剑却已经好久不曾踏足。 只因…… 唉！ 老宗主倘若还在，我九神宗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知多少人羡慕这十万大山的洞天福地，九神捧圣的灵脉仙泉。 栾剑收摄心神，顿住脚步，因为她已经踏上主峰，并且在主峰之巅，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恍惚间还有老宗主的几分形似，只可惜却没有传承到老宗主的半点天赋心性。 嗯？ 韩枫忽地福至心灵，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眼前的女子眼眸深邃明亮，宛若不染尘埃的仙子谪凡，近在咫尺间，韩枫甚至能看到她如瀑布流云一样的鬓发，在风中轻轻飘舞，似梦似幻，轻纱般的一袭白衣在天光中摇曳，映衬出冰肌玉骨，令人凛然不敢亲近。 书中自有颜如玉，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最真实的诠释注解。 唯一遗憾的是，这仿佛从缥缈云端刚刚走下的绝色女子，眉梢有一道清晰的疤痕，虽然只有半寸，却让这幅绝美的画卷蒙尘，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惋惜心疼的情绪。 原本韩枫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见到这绝色女子的那一刻，竟然又动摇起来。 这真的不是梦境？ “仙女？”韩枫目光中尽是欣赏的神色，感慨造物之奇，竟能钟灵毓秀至此。 “问剑峰栾剑，见过宗主。”听到韩枫口称仙女，死盯着自己不放，栾剑心中幽幽叹息，眉宇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愁倦，仿佛又浓重几分。 这个人，真是狗改不了吃…… 唉！ 不过，老宗主临终前的话，栾剑不敢有一日或忘。 所以她按下心中厌恶，目光只是在韩枫身上一转，便即放开，如电光一样闪耀整座主峰，想要找到刚才那道恐怖剑意的来源。 结果，当然只能是一无所获。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栾剑心中震骇，唯恐错过莫测的机缘，连忙收摄心神，放开六识，竭力感悟这里残余的一抹剑意玄机，偶有所得，便已经抵得上她数年闭关苦思之功！ 难道，真有剑圣一类的绝世高人，驾临我九神宗？ 虽然万分不愿，但栾剑唯一能询问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宗主了。 “宗主。”栾剑将目光重新落到韩枫身上，微微躬身，询问道：“您刚才在此地修行，可曾看到什么异常？” 她不欲戳破他的草包，便委婉地用了“修行”的说法。 “异常？没有哇！”韩枫摇了摇头，随手一指远处矗立的问剑峰，笑道：“只是我读书之后，见此峰挺拔耸立，如一柱擎天，心有所感……” “什么？！” 饶是栾剑剑心通明，这会儿也不禁神魂失守，一瞬间浑身的气机都险些炸起，跟见了鬼似的盯着这个一向不正经的新任宗主，颤声道：“你是说，刚才那道主峰上的惊天剑意，是……你发出来的？” “好像是。”韩枫也不是十分确定，笑道：“读书之余，略有心得，无意间惊动天地，惭愧了……” 这！ 栾剑呼吸微微紊乱，多年的剑道清修，也换不来此刻的心如止水。 好一个略有心得！ 好一个无意惊动！ 难道这些年，我们所有人，全都看走了眼么？ “宗主！”栾剑心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老宗主临终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这会儿竟然仿佛全都暗藏玄机，她身体微微颤栗，高耸挺拔的峰峦起伏颤动，更美不胜收，好容易才强行镇定，缓缓问道：“您……如今是什么修为？” 我！顶级985之境！博士后期！ ……都白考了。 韩枫叹了口气，尝试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按照刚才书中看到的一些记载，认真仔细感受一番，才有些不太确信地说道：“要是按照书里的说法，我现在应该算是……灵动境，三品？” 啊！ 只是灵动境？！ 栾剑一愣，随即苦笑。 这位宗主之前还只是蜕凡境呢，现在若真能跨入灵动，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为何自己要用到“只是”？ 盖因之前的天地异象太过骇人，让栾剑对这位神秘的宗主，怀上了本不该有的期待。 灵动境？ 不可能！ 一生修剑，灵识敏锐，虽然只是窥豹一斑，但栾剑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就凭刚才那道几乎让天地失色的剑意，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足以辟易万千邪魔。 这样的灵动境，闻所未闻！ 哪怕自己身为即将凝聚元婴的强大剑修，也绝对不能施展出那样的剑意，甚至连理解其中的奥妙，都只是勉为其难。 蜕凡、灵动、金丹、元婴…… 就算真是灵动境，也跟我隔着几乎两个大境界，怎么可能反倒是我理解不了他的剑意？ 顿悟么？ 哪有这么恐怖的顿悟！ 除非是传说中的宿慧觉醒，那么难道说…… 老宗主！ 是您么？ 栾剑的目光闪烁，心中的激动一下子就攀升起来，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染上一抹罕有的晕红，让这幅原本略嫌清冷的画卷，骤然间多了数分楚楚动人的生机，更见娇艳可人，美丽不可方物。 “天仙化人！” 韩枫看着这幅绝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心中感慨，只觉得造物之奇果然是天神的手笔，能造出那般奇峻凌绝的剑峰，亦能造出这样如诗如画的美人。 轰！ 只此一念之间，韩枫眼中闪过异样，脸上露出歉意，看着栾剑说道：“对不住……现在，好像是灵动境六品了。你太美，让我悟到造物之神奇，对刚才书中的剑道，又有全新理解，所以……” 你？！ 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栾剑，猝不及防，脸上泛起一抹羞恼。 该死！ 我竟然又上了这狗东西当了！ 什么剑意凌空，什么顿悟入道！ 全都是胡编出来的！ 现在，说什么因我太美，看一眼便再升三品……更是明明白白的调笑戏谑，无耻之尤。 看看眼前这个家伙，身上哪有半点灵气波动，只怕连最初蜕凡境的那点积累，都已经荡然无存，不知道这些年的天材地宝，是不是都吃到了狗肚子里！ 罢了…… 栾剑咬咬牙，勉强收摄剑心，再也不理一脸无辜的韩枫，对着湛湛蓝天郑重一拜。 那神秘的剑圣大能，不管是否存在，总是对九神宗赐下了莫大的恩德，礼不可废。 至于眼前这位…… 唉！ 看在老宗主的份上，栾剑叹息一声，又一次忍住了杀人的冲动，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面石壁，冷冷道：“宗主，如今宗门没落孱弱，危机四伏，那环伺的群狼，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我劝您……好自为之，不要再搞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寒了众位弟子的心……” 啥？ 韩枫见仙女飘然离去，心中几分惆怅。 但是她说的话，基本听不懂。 谁污七八糟了？ 你这不是污我清白么，我好端端的一个图书管理员…… 韩枫皱皱眉头，循着刚才那栾剑临走前指点的方向，看到一面石壁，石壁上居然用锐器刻下了许多字迹。 首先就是三个大字—— 侍寝表。 第3章 动念金丹，三花聚顶，一剑凌空 这！ 侍寝表…… 韩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面石壁。 上写着： 日曜日，栾剑。 月曜日，洪豆。 火曜日，符可。 水曜日，何菡萏。 木曜日，梅暄妍。 金曜日，李瑾。 土曜日，纳兰云紫。 注：任心怡和秦聆韵两人替补，遇有表中女子天癸月事不便时，可召而幸之。 “我操！” 韩枫狠狠喷出两个字，随即脸上一红。 读书人，有素质，很少会爆出粗口，除非实在忍不住。 这、这是个有害垃圾啊！ 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就穿成了个这？ 好家伙！ 一周七天，安排得倒是满满当当，连替补都整明白了，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刚才见过的那个女子，便是栾剑，从栾剑的颜值来判断，其余这些，很可能也都是各擅胜场的绝色女子。 多大个脸啊，意淫着跟她们大被同眠，甚至还轮流侍寝？ 真是个有梦想的淫魔！ 难怪刚才那栾剑姑娘对我没什么好声气，现在回想起来，她情绪真稳定，居然没想着弄死我，太善良了！ 这种东西，只是放在这里，都让这好端端的读书清净之地，沾染了无数下流。 韩枫越看越不顺眼，皱着眉头，从地上拾起一块尖石，费了不少的工夫，将这面石壁上的字迹全部毁去，这才觉得念头通达，好像完成了跟那个猥琐淫荡的前身的某种切割。 以后，我便在这里读书。 韩枫心无挂牵，不论去到何处，都能随遇而安，况且这里安宁清净，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黄昏则见霞光万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鸟鸣，又见过多少次霞光了。 偌大的书架上，古籍孤本无数，韩枫从不挑剔内容，只随意拿起一本，便能沉浸其中，或许只是几个时辰，或许已过去了数个昼夜。 不过，似第一日那般，见巨峰挺立高耸，恍惚间顿悟明心，引动天地气机共鸣的异象，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那就是他手掌上那奇特的异变，的确是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每读完一本书，那莹润的光华便会增添一道，如今已渐渐漫过了手掌的一半，刚好对应着书架上读过的典籍。 只是不知……待读完书架上所有藏书，这手掌会发生什么，难道能练成如来神掌之类的么？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转眼间已是深秋，山间的苍翠变得枯黄，如无边落木萧萧而下，韩枫却依然还是起初那一身单薄的衣衫，并不觉得寒冷，依旧日日读书不辍。 记得那天，栾剑曾提起，这宗门危机四伏，将有大难临头，但韩枫对此知之不多，又自忖实力孱弱，无力改变什么，索性将其抛之脑后，大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通透淡然。 这一日，清晨的第一缕旭日，照耀九神宗主峰。 静室之中，韩枫手捻书页，忽然抬头，目光与初升的晨曦遥遥相对，襟怀开阔，竟将相隔万里之遥的太阳精金之气，摄入体内。 轰！ 虽然只是一末一毫，但大日炎阳之威，令韩枫仿佛置身于无边烈焰中，浴火重生，同时有钟鼓齐鸣的无穷道音，在耳边奏响，轰开周身众妙之门，令诸般威仪法相，一一凝现。 韩枫体内积蓄的雄厚灵气瞬间沸腾，在瞬息间便完成了由气态到液态，再由液态凝聚固态的过程。 砰！ 仿佛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韩枫神色微微欢喜，睁开眼睛，张口喷出一口气息，在空中凝而不散，隐隐形成三朵奥妙玄奇的瑰丽花瓣。 唔？ 三花聚顶？ 韩枫点了点头，看来万法到了极致，都是殊途同归。 按照书中记载： 修道者能戒除淫欲，精满而不思淫，则铅花生，也即是炼精化气。 若能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心气平顺，道法畅通，银花生矣，这就是炼气化神。 自此精进，更能不执着，常清醒，渐入虚空境界，便是生了金花，达到了炼神还虚的境地。 三花显化，最终散作三道清气，在脑部泥丸宫里，交相融汇，凝成一枚灵性十足的丹丸，缓缓旋转，随着韩枫一呼一吸，仿佛便能尽情吸纳天地灵气，神通自成。 日火炼金丹！ 金丹境了？ 韩枫穿越至此，日日读书不辍，虽然不曾起心修炼，但却暗合了无为而至的天地妙理，如今到这九神宗主峰不过忽忽月余，竟已聚气凝丹，踏入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大境。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韩枫神色宁静，微笑中仿佛孕育着不可言说的道韵禅机，用感激的目光，追随旭日渐渐东升，知道自己刚才所得，不过是这天地伟力的一点馈赠，却早已胜过人间无数。 咦？ 韩枫观日，刚好再次望向问剑峰的方位。 时隔月余，问剑峰自然还是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哪怕再过数万年、数十万年、数百万年，也不会有任何一丝丝改变。 蓦地，韩枫于那日的剑道，又有全新领悟。 他诧异惊喜，只觉得刚刚凝聚的金丹忽然间在泥丸宫旋转不休，渐渐共鸣于天地神音，将无处不在的天地伟力，悄悄带动，汇成一缕锋锐至极，无坚不摧的恐怖劲气。 “去！” 韩枫微微愣怔，只觉得这劲气中有大恐怖，竟不敢让它再滞留身体，连忙放下手中书页，屈指一弹！ 咻！ 一道无形无相的剑气，蓦地破空而出！ 糟了…… 韩枫兴之所至，随后便是深深懊悔。 若是这道剑气，射向虚空，那自然无事。 可是这一剑，却好巧不巧地射向不远处的剑形山峰！ 刚才，自己在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这一指弹出的剑意，隐隐借了天地之力，那峰上不管有谁，岂能抵挡？ 第4章 再遇栾剑，谁让你装逼的? 糟了糟了！ 韩枫又是后悔，又是担忧。 目光所及之处，眼前一株合抱巨木上，已经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那道剑气一穿而过，不知去向，虽然只是在这棵巨大的松树上留下一个小孔，却有霸道无匹的恐怖剑意，在顷刻间将这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树木，生机全部毁去，那原本翠华如盖的满树松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黄，宛若老人垂暮。 大意了…… 韩枫暗忖，这样霸道凌厉的剑气，若是射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心中不安，韩枫连忙起身离了主峰，沿着那道剑气的方向，去对面的峰上寻找。 不多时，他便已经来到这座剑形山峰，见此地宁静清幽，别有一番气象，却无心流连美景。 这一路上，他接连看到被剑气贯穿的巨树、坚石，有的贯穿成孔洞，有的炸碎如齑粉……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韩枫暗暗苦笑，这才对自己最初得到的那个“书圣”馈赠，有了更深的理解。 起初那本《剑道真解》上曾经有过标注，说是这些剑道法门，悟性高者数年可成，次者十数年可成，若数十年无法领悟，则不可强求，云云。 可是他读那书，前后也就小半个时辰，便已经融会贯通，曾以一道剑光惊动天地！ 这，就是所谓“书圣”的逆天领悟力么？ 这些天，韩枫读了许多书籍，对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以他现在所在的金丹境而言，万无可能射出刚才那么可怕的剑气。 只不过刚才那一剑，随心而动，不知怎地就引发天地共鸣，将一丝奥妙的天地伟力引动，这才造成如此恐怖的无边威能！ 倘若让他再来一次，以韩枫目前的金丹期修为，发出的剑气能够在百丈之内贯穿石壁，怕是已经到了极限，余势难穿鲁缟。 这剑气，破坏力竟然还在继续！ 韩枫回头凝望，距离主峰至少已经有数千丈之遥，可是剑气所到之处，依然是遇树穿树，遇石破石！ 这奇峰上，不知都有什么人在。 千万不要伤人呀！ 虽然穿越而来的这个前身，是个不着调的宗主，但自己总不能把不靠谱的人设继续发扬光大吧。 那厮弄出个侍寝表，虽然猥琐下作，好歹还是奔着增加人口去的；自己这初来乍到，就给这看起来人丁不旺的九神宗减员，实在说不过去。 诶？ 是她！ 忽地，韩枫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窈窕清丽，白衣飘然若仙，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刚好栾剑在，正可以问问这奇峰上都有什么人，可别有什么伤损才好。 “栾剑！”韩枫远远招呼，笑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问剑峰峰主栾剑，神色清冷如昔，但看到这个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古井无波的眼眸，还是微不可察地抽搐两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但这个懵然无知的宗主，还在调笑胡闹！ 你，不知道我在这里？ 哼！ 也就老实了不到两个月，我还以为终于转了性子，谁知还真是本性难移。 我这问剑峰，之前你一天能跑八趟，你忘了？ 现在还装惊喜呢，真是……无耻！ “问剑峰峰主栾剑，见过宗主。”心中叹息，但神色宁定，仿佛万物不萦于怀，栾剑转身，对着韩枫微微一拜，意态从容。 “啊！原来这里就是问剑峰，你就是峰主！”韩枫更加喜悦，那就方便多了。 “这问剑峰上，除了你还有谁在？一路上我都没看到人影。”韩枫左右看了看，随口问道。 啊！这个宗主，真是不知轻重，怎可如此自曝其短？ 栾剑心中恚怒，虽然九神宗人丁凋零并不算什么秘密，但现在或有强敌潜伏在暗处，这样随便说出来，只怕大祸将至！ 微微吸一口气，栾剑神色凛然，淡淡道：“问剑峰虽然只有弟子一人，但足矣！就算有千军万马，也绝不敢轻犯！数日前，弟子潜修本宗《问心剑典》，已打破桎梏，达到了剑心通神的至高境界！” “就算有元婴期的大能在这里，若要犯我宗门，也须得试一试弟子的宝剑，是否锋利！” ？ 韩枫迷糊了一下。 这个宛若仙子谪凡一般的栾剑姑娘，怎么好像人设要崩了。 这两句话，有啥必要？ 按照自己习惯的理解，这两句话的意义，应该就是……装逼吧。 咳！ 这里就咱俩，你犯得着跟我装么。 《问心剑典》是吧，在书架最上面一层，早读完了。 虽然没去练，但凭身为书圣的非凡悟性，最多不过半日光景，也就练成了，多大个事儿啊。 所以，栾剑呀栾剑，你有必要故意骄傲一下子么？ 摇摇头，韩枫心想既然无人受伤，那也是好事，我还是回去读书吧，今天这姑娘怪怪的，既然不爱跟我说话，我又何必讨这没趣。 栾剑却忽然问道：“宗主，您常年于主峰潜修，早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今日忽然造访，莫非是已经炼丹化婴，又有全新进境么？” 说的什么乱糟糟的。 韩枫不知道这个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听不懂，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刚才读书有所感悟，想到那本《剑道真解》里记载的几句法诀，兴之所至，弹出一道剑气，往问剑峰这边来了，生怕误伤了哪位本宗弟子，故而过来寻找，既然这里只有你，你又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 噗！！ 冷不防，先前一直保持着清冷出尘般孤高气质的问剑峰峰主栾剑，一听这话，神色剧烈变幻，一贯如剑锋清冽般的眸光，骤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韩枫，紧接着连身形都摇摇欲坠，晃了几下，极为艰难地咽下一口胸中直冲起来的汹涌逆血。 许久。 她竭尽所能才压下气血翻涌，把泥丸宫中险些被剑意打散的金丹勉强聚拢成形，剧烈呼吸，胸前的峰峦不断起伏，望着一脸莫名的韩枫，颤声道：“宗主！您……您是说，刚才那道剑气，是、是您发出来的？！” 第5章 宗主……不要!! “是啊，不然呢？” 韩枫眉头皱了皱，看着忽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栾剑，忽然有点明白了。 好家伙！ 我说怎么说话颠三倒四，你搁这玩空城计呢！ 砰！ 栾剑伤势沉重，终究还是站不住身形，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强撑起来的凌绝气势，在霎时间已经无影无踪，原本就过于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没了半点血色，惨白如纸，用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气息灰败不堪。 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虚弱地垂落下来。 随着栾剑手臂垂落，胸前忽然破开一个清晰的孔洞，孔洞内的所有衣服布料，完全碎成粉尘，随风拂落！ “宗、宗主……”栾剑目光涣散，看着这位忽然神秘起来的宗主，眼眸深处尽是疑惑，但总算是稍松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既然是您……那、那就好了！刚才弟子以为，是觊觎本宗的强者潜入我九神宗……那一剑，凌厉至极，弟子虽然失了防范，但凭这一身假婴期的修为，竟然完全不能抵挡，生怕大难临头，所以……” 咳！ 这可就更不好意思了！ 韩枫这才知道，刚才这栾剑强行支撑，故意炫示自身强大，只为了演个空城计，吓退想象中的强敌。 如此用心良苦，不容易啊！ 不过看起来，这个九神宗，还真的是危机四伏，在自家宗门里面待着，都要担心被人杀上门来？ “先别说了，好好休息……”韩枫连忙上前，抱住栾剑软绵绵的身体，到一株大树前边坐稳。 他顺手撕下一片衣襟，给栾剑胸前的破洞遮住，将目光轻轻转到一旁，不去看孔洞中隐现的双峰沟壑，春光旖旎。 咦？ 栾剑的神色更加困惑，只觉得眼前这个宗主，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竟难辨虚实。 照道理说，他这会儿不扑过来将我衣衫撕碎，那只能是因为我伤势还不够重。 莫非，真的转性了？ “宗主。”栾剑喘息了好半晌，才将浑身如乱麻一般的灵气渐渐收拢，回过一口气来，望着近在咫尺，一脸关切的韩枫，急急问道：“您刚才说，那道恐怖剑气，是源自于本宗的《剑道真解》？” 咳！ 这才刚好一点，就开始问剑，这问剑峰峰主，还真是个剑痴。 韩枫哑然一笑，点头道：“正是。” “不可能啊！”栾剑连连摇头，一脸苦涩地喃喃道：“宗主之前说，修为只是灵动境，哪能有如此恐怖的无边威能！我刚才正在闭目修行，忽然感觉到凌厉剑气袭来，连忙招架，却根本无从抵挡！若非我《问心剑典》已经修到第七重境界，只怕这会儿已经身死道消……” 灵动境？ 哦，那不是，我已经金丹了。 韩枫没有解释，毕竟上次补充解释的结果，让对方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还记得。 读书人嘛，要有情商，懂得为对方考虑。 “为什么是七重？”韩枫很善良地转了话题，问道：“我读过那本《问心剑典》，里面记载的，一共有九重剑道呀！” “咳咳……”本来已经好了些的栾剑，又开始剧烈咳嗽，神色郁闷。 宗主啊！ 您以前只是无耻猥琐，怎么如今换了风格，变成气死人不偿命了？ 一共九重！不假！ 可是我……竭尽所能，也只才修到第七重，考不考虑这种可能性呢？ 脸色难看的栾剑，不知是伤势发作，还是气的，又喘息几口，艰难道：“弟子……资质驽钝，虽然苦心剑道，却还是无法参透剑典的至高境界，近年来虽然穷极心力，却还是难有尺寸之功……” 没办法，只能说自己资质不行了。 不然难道怪功法吗？ 不过说起这《问心剑典》，九神宗有记载的历任问剑峰峰主，栾剑已经是达到了最强的境界，以《问心剑典》第七重的剑道妙法，她虽然未能修成元婴，但真的可以凭借无边剑意，硬撼元婴大能！ 以金丹战元婴，这份骄傲足以震动天下，也正是九神宗虽然多年孱弱，却还能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到了这个宗主面前，好像……很差劲的样子？ 栾剑看着韩枫，自然很不服气，但对方并没有正式修习《问心剑典》，只是无知者无畏罢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唔，我试试。” 韩枫听了栾剑的话，却只是随意点点头，脑子里开始回忆曾经翻阅的《问心剑典》其中记载。 ？ 栾剑没听懂，心想要试什么？ 不会吧！ 又要试一试刚才那道恐怖到令人惊惧的剑气？ 宗主……自己人，不要！ 嗡！ 还没等栾剑转过这个念头，忽然就感到一阵极其熟悉的气息波动，充满了金戈铁马的凌厉锋锐，正是《问心剑典》第一重境界修成时，剑气外泄，傲视天地的应有之象！ ？？？ 栾剑人麻了，觉得自己的伤势可能太重，已经出现了幻觉。 遥想当年，自己天资凌绝，年轻气盛，定要走出属于自己的剑道，进入九神宗之后，从《剑道真解》开始，接连修习本宗的《九神剑经》、《天剑十三篇》、《斩云剑意》，最后才到了《问心剑典》！ 不知多少寒暑之功，终于破开障壁，真正入了门，周身弥散出这种金戈铁马的锋锐剑意。 现在呢？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工夫？ 这位宗主，莫不是早就开始习练这门剑典，今日机缘巧合，也通了门径？ 嗡！ 一念未平，眼前的宗主大人，身上锋锐的光华再度亮起！ 噗…… 栾剑好不容易才聚拢的灵气，再次在体内四散崩裂，一口逆血含在嘴里，浑不觉腥甜味道，多少年来建立的剑道自信，在这一刻已经轰然崩塌，碎成一地瓦砾。 嗡嗡嗡！ 到后来，韩枫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破境越来越快！ 栾剑已经彻底麻木，只是呆滞地看着那锋锐光华的一次次闪耀，代表着一位空前绝后的剑道至尊，就这样在眼前成就神圣…… 七！ 八！ 九！ 到第九重了！ 这……只有区区一盏茶的工夫？ 栾剑神色茫然，红唇微张，心中更是空空荡荡，只觉得所处的并非人间，所见的也绝非真人。 第6章 极乐宫妖女，看中韩枫做炉鼎 幻觉吧，都是幻觉。 莫非，我刚才已经死了，死在那道恐怖剑气之下，现在是置身幽冥，因生前的执念不灭，才让我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嗡！ 忽地，宗主大人身上，竟然再次漾起光华，但到了这个境地，那剑光已经不再锋锐凌厉，反而温润如玉，将无边的霸道收敛其中，栾剑需要竭力感悟，才能从那一丝一毫的光华中，感受到自己或许终身都无法企及的剑道至理。 这是？ 栾剑目光呆滞，却听韩枫笑道：“总觉得这第九重，还少点什么，我想了想，还能进步点，凑个十重吧，回头我把具体的法门写下来，你以后修完第九重之后，可以看一看，试一试，或许也能成呢。” 呃！ 我试试……我试试…… 我试个什么啊？！ 你、你这家伙欺人太甚！！ 栾剑觉得这位宗主骂人太难听了，什么叫“修完第九重之后”，好像明天就能完事似的。 银牙紧咬，栾剑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涩声道：“多、多谢宗主指点！弟子……忽然觉得十分困倦，要稍稍休息。宗主您、您请自便……” 好吧好吧。 韩枫看出来了，栾剑现在心态有点崩。 大约这个“书圣”赋予的逆天领悟力，给了她太大的震撼。 让她自己消化消化也好。 自己也该回去读书了…… 那日之后，韩枫再没去过问剑峰。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终于这一天，韩枫轻轻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又一本泛黄的书册，重新端正地摆回书架上。 这是一本《锻体术》。 而随着这本书读完，这间宗主书房里，无数书架上的万千典籍，韩枫已经全部通读。 这原本就是他读书的习惯，先通读，不求甚解，然后再从中挑选感兴趣的，细细钻研。 咦？ 韩枫提起手掌。 书读完了，他手掌上的异样变化，却好像还差一丝。 怪了。 现在左掌上光华莹润，仿佛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纹理，但指尖的一线却还是微微晦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蓦地，韩枫闭起眼睛，冥冥中好像有神奇的力量召唤，已经为他指明了方位。 这宗门里的书，我并没有读完！ 韩枫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循着脑海中升起的那一抹玄妙灵光，举步下山。 已经入冬，山风冷冽。 但现在韩枫已经是金丹境的强大修士，自然可以不避寒暑，如一朵轻云般走到山底，很快就找到了灵光指引的方位。 在这里。 韩枫掘地半尺，从泥土里翻出一本不知埋了多久的书册，却并不是什么术法典籍，而只是介绍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的小册子，跟修行无关。 不过韩枫不挑食，只要是书，就能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已经不用避寒，索性席地而坐，拂去书册上的尘土，一页页地翻过去，并不过分急切。 嗡！ 待这本书读完，果然手掌上又漾起一道熟悉的莹润光华，向指尖的方位又推进了一丝。 但……居然还是不够！ 哈哈！ 韩枫不禁露出笑容，没想到这九神宗里，藏起来的书册还不止一本呢。 位置……大概就在问剑峰那边？ 韩枫再次确认了方位，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栾剑清冷绝美的面容，既然书在那边，只需去问一问就好，或许是她拿去看了呢。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居然能找到这么出色的炉鼎。这趟出来，真是值了！” 一个妖媚邪异的声音，忽然从韩枫身后响起，语调中轻佻放荡，紧接着就是一串吃吃吃的笑，令人顿感不适。 韩枫回头，见一位衣着暴露、呼之欲出的妙龄女子，远远望着他，毫不掩饰眼眸中的欲念，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生吞活剥。 虽是青天白日，但这女子站在那里，好像就已经站进了幽暗夜色，浑身散发着媚惑淫邪的气息，宛若绽放在地狱中的曼珠沙华，那一身非常节约布料的长裙，以夜色为底，绣有诡异的花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见到韩枫的正脸之后，女子更加眼前一亮，媚眼如丝，浓浓的春意扑面而来，腻声道：“杨长老，这个炉鼎我要定了！我要把他带回咱们极乐宫，替我统御万千面首，定要与他好好双修几年，才舍得把他玩死……” 韩枫心中一寒，强烈的危机感骤然笼罩。 这女子款步而来，腰肢摇曳，时而如春水般温柔妩媚，时而像深渊一样隐藏着无尽诱惑和凶险，她脸上还是挂着惊喜而迷恋的媚笑，伸出舌头舔舔红艳的嘴唇，仿佛垂涎欲滴，将自己当做是即将落入掌心的猎物。 “小姐，咱们得快些。” 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隐藏在虚空中，韩枫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觉得那声音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捉摸不定，幽幽道： “这里不是荒山野岭，乃是九神宗宗门所在之地，这年轻人神华内敛，已炼成金丹，不如由老奴出手，将他先擒到极乐宫。” “不行！这么俊俏的小哥哥，当然是我亲自跟他玩耍，那才有趣！” 那女子摇头，拒绝了苍老的声音，片刻已经走到韩枫咫尺之间，竟是敛衽为礼，福了福身，轻启朱唇，柔柔地说道： “小哥儿怎么称呼？我喜欢你，你随我回极乐宫好不好，咱们今晚就能成亲洞房！我极乐宫有通天秘法，能让你三年内便晋入元婴！若是你资质够好，五年内步入化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呢？”韩枫不经意间挪动脚步，似乎在认真考虑，悄悄退向宗门的方位，却忽然撞上一堵无形的气墙，断了他的退路，不由得心中暗叫不妙，知道那个强大的杨长老已经窥破自己心思，这点虚与委蛇的伎俩，在这种积年老怪面前，不值一哂。 “然后？然后你就把所有修为精华，都灌注给了我呀！”那女子眼中的春情更浓了，仿佛要溢出水来，想到了那幅交媾极乐的画面，吃吃笑道： “不过你放心，若是这些年你侍奉得我舒舒服服，就算没了修为，我还是会念着你，想着你的！我极乐宫的面首中，有从蜕凡期就与我欢好的，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今夜你若是能让我真的欢喜，我便回去杀了他，让你取而代之……” 嚯！ 这什么鬼畜晋升通道…… 韩枫负手而立，仰头望天，一轮红日正高悬。 然而就算他运足目力，眼睛被日光刺得生疼，也无法回到那日的状态，借不到大日炎阳之威。 糟了。 该来的时候，它没了。 天地气机太调皮了，终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能够轻易调动。 那么今日之事…… 我的穿越不可能这么短吧！ 第7章 你愿与我家小姐双修么? 咦？ 他在做什么？ 那女子见韩枫忽然抬头望天，气质高华悠远，比刚才更添魅力，竟是忍不住心中一荡，真的被牵动了情思，身上微微燥热，眼神更加妩媚。 “小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别吊着奴家了……”她身形向前扑去，张开白嫩嫩的一双藕臂，仿佛要抱住韩枫，腻声道：“快随了我去！日后，我极乐宫吞并大乾王朝，你便能母仪天下！” 韩枫神色凛然，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凭借本身艺业对敌。 泥丸宫中金丹旋转不休，运转的正是他之前为了指点栾剑而现场修行的《问心剑典》，将一道剑气在宫中蕴养，凭金丹的灵性，将其打磨锋利，直至无坚不摧。 今日若不能凭本身修为破局，那就只能如唐僧一样被掳走，沦为日渐消瘦的药渣。 这妖女好说，但她背后的老怪…… “小姐小心！”那苍老的声音陡然转为惊讶，韩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个身穿古怪花衣的老者，挡在前方，眼神中射出震骇的神色。 “杨长老，你做什么？！”那女子在身后出声，似乎十分不满。 “小姐，你且退在一旁。”那老者面对韩枫，目光惊奇，沉声道：“老夫也是没想到，这九神宗除了那个栾剑之外，竟然还有人身怀问心剑典！以金丹期便能孕养如此恐怖的剑意，真是天纵之才！” “是老奴低估了九神宗的底蕴，还以为韩三变坐化以后，就此衰败没落，没想到还藏着如此出色的年轻人。” “你也擒不住他？”那女子掩口惊呼，不过却因为韩枫的出色，更加春意荡漾，恨不得现在就要将其按倒，天当被地当床，尽情缠绵一番。 “小姐说笑了。” 老者望着韩枫，淡淡道：“年轻人，九神宗已经没落，毫无前途可言。你跟我们走，十年之内，宫主夫人的位置一定是你的，到时候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岂不胜过了在这破落宗门蹉跎，浪费这一身天赋！” “杨老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冷笑道：“元婴对金丹，居然还要扯谎欺骗！你追随的这位，最多只是极乐妖女之一，到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未能化婴，说什么宫主之位？” 话音未落，韩枫身边已经多了个白衣身影，如绝世宝剑，张开煌煌剑威，毫无保留地护住了韩枫。 “栾剑！” 那老者老脸一红，同时瞳孔遽然收缩，片刻后叹息道：“九神宗有你，或许真的是气数未尽，这第八重的问心剑典，竟被你修成了……不过老夫刚才也不算虚言，若是这年轻人与我家小姐双修，她自然能顺利成为宫主！” “栾道友，不妨开个价吧！把这年轻人给了我，我极乐宫能付出的东西，绝不会让你失望。不过是一个年轻弟子罢了，可不要伤了贵我双方的和气……” “杨老妖。”栾剑冷冷打断道：“我九神宗光明正大，到什么时候也不会与尔等妖邪为伍！宗主，你且为弟子掠阵，看弟子这些时日参悟的问心剑典，又有哪些桎梏不足之处。” 噫！ 杨炎愣住，不可置信地望向韩枫。 这器宇不凡的年轻人，竟然会是九神宗的宗主？ 那看来，今日是不用谈什么条件的了。 栾剑啊栾剑，老夫虽然不愿与你动手，却不是怕了你！ 哪怕你剑道修为又有惊人进境，但一日不入元婴，终究还是凡体！ 你若是元婴，凭这第八重的问心剑典，老夫转身就走。 可是现在么…… 既然没得谈，那就只能用强了。 咻！ 一道剑光惊起，贯彻天地，让空中的红日都在片刻间黯淡了光辉。 栾剑主修剑道，讲究的便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步步争先的决绝，既然要动手，那索性抢先出手，将手中灵剑指向老妖，无形剑气如漫天云气般八方聚合，对着杨炎席卷而去。 “桀桀桀……” 杨炎发出令人牙酸的邪笑，手中多了一串不知名的妖兽骨骼串成的法宝，轻轻晃动，伴随着空灵诡谲的声响，便有无尽的邪魅和诱惑凭空散发，令人心旌摇荡，乱了神魂。 呼！ 修为较低的韩枫，立刻感受到恐怖的威能，在一刹那间几乎被夺取神志，一下子就觉得对面的妖女娇媚可人，自己身前正在御剑的栾剑更是娇艳不可方物，恨不得立刻撕碎她们的衣衫，然后…… 电光火石间，一点灵光隐现，有神秘的古朴书册，在韩枫眼前缓缓翻开，书页上无数微言大义，闪耀着金光浮现而出，顿时抵住了魔音邪术，令韩枫的灵台重返清明，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厉害的年轻人！ 杨炎虽然面对煌煌剑威，刚才摇动骨串，却将攻击的重点放在韩枫身上，可是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血鹀骨串，全力施为之下，竟没能拿下这个区区金丹期的小家伙？ “去！” 栾剑剑心通明，生平所学问心剑典，最擅长的就是窥破对方虚实，然后避实就虚予以弱点痛击，现在杨老妖固然高了一个境界，但心神的片刻恍惚，被栾剑敏锐地把握到了，岂能错过？ 一剑先强行斩落自己的旖旎心动，又将灵剑一引，幻出漫天剑影，剑气冲霄，疯狂杀向老妖。 “哼！” 杨炎虽是元婴，却只是精擅邪道迷魂术法，面对恐怖的剑意，无法分辨虚实，只能凭借本身修为硬扛，将袍袖一拂，挡住漫天飞剑。 就在万千剑影与老妖的袍袖接触的一瞬间，所有剑影凭空消散，唯有射向肋下的一道，由虚入实，凝聚了栾剑多年苦修的毕生修为，只是一闪念便穿透了凝如山岳的袍袖，直取老妖要害。 轰！ 仓促间，杨炎神色巨变，闪避已经不及，只能是将法宝骨串祭在空中，顿时有无数凄厉的兽吼鸟嘶，伴随着充满原始欲望的靡靡之音，仿佛这生性本淫的血鹀妖兽，在临死前还不忘交媾泄欲，终于在极乐中死去，被人炼成这邪恶的法宝。 剑光不偏不倚，正打在骨串上，将其打得粉碎，却也被骨串中蕴含的威能挡住，湮灭在虚空当中。 可怕的剑修！ 杨炎心疼得咧咧嘴，但却不敢怠慢，神识牢牢罩住栾剑。 数年前，两人就曾经交手，当时杨炎还是金丹后期，面对同样金丹境的栾剑，隐隐不敌，只能仓皇遁走。 如今他已经凝聚元婴，本以为可以轻易压住对手，没想到这九神宗的问心剑典，竟然被她修成了前无古人的第八重，以金丹撼元婴，这一番交手，自己不但没占到便宜，反而毁掉了珍贵法宝？ 霎时间，杨炎便萌生退意。 在这里拼命，犯不上，终究是九神宗宗门所在之地，就算再没落，总也有些战力，若是跟栾剑拼得两败俱伤，那说不定今天真要把性命丢在这里了。 先走！ 杨炎刚兴起这个念头，就听到一个声音淡淡道：“栾剑，这剑典的领悟，还是不对劲啊。这都好几天过去，你怎么还没弄懂第九重？” 第8章 我有一剑，可破万敌! 什么？！ 杨炎瞪大眼睛，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刚才那一剑，凌厉非凡，这栾剑明明还只是金丹境，但一剑之威，竟然让自己这个元婴境的修士几乎难以抵挡，连祭炼多年的法宝都毁去了。 问心剑典第八重，恐怖如斯！ 可是！怎么好像在这个年轻人看来，对此还大大不满，甚至责怪栾剑的进境太慢？ 好家伙！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你一个区区金丹境的小修士，从身上气息来判断，怕是金丹都是刚刚凝成，根本不可能看懂我们刚才的激烈斗法，更别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妄言指点了。 要不是栾剑拦着，这会儿早已将他拿下，带回极乐宫中。 “栾剑，你知道刚才错哪儿了么？”韩枫不去看已经失了锐气的杨老妖，只对着身前的栾剑问道。 “这……弟子不知。”栾剑的神色惊疑不定，迷惘地望着韩枫。 虽然这位宗主已经连番上演神迹，但这几天回想起来，总觉得恍然若梦，难辨真幻。 现在他说自己错了？ 可是我以金丹境的修为，一剑粉碎元婴老妖的本命法宝！ 难道这还不够？ 问心剑典第九重……那真的是金丹期就能企及的境界吗？ “剑者，决也，断也！” 韩枫肃容，念诵出《问心剑典》里的原文记载，耐心指点道：“内而决七情，断凡息；外而决灰心，断声迹。此则剑学之筑基，内壳通而坚实也。至于招数变化之奇，术法衍化之繁，不过小道，必不可沉溺其中……” 栾剑点头，这些记载，她自然也是烂熟于心。 可是，我到底错哪儿了？ “刚才。”韩枫伸手指向杨炎，沉声道：“你窥见他心神恍惚，找到了破绽，便立刻出剑全力而攻，看似抓准了时机，但实际上从那一刻，你的决断已经弱了，你自认不如对手，所以才要找到弱点，寻隙而进，这让你剑心蒙尘，自然便差了那么一点点。” 啊！ 栾剑娇躯一震，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关键，但依然还是差了那一点点，无法贯通。 呵…… 韩枫见状，微微一笑，忽然将目光掠向更远处的那名极乐宫妖女，淡淡道：“我有一剑，可以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那山海妖魔，神只星天，有破绽也好，无破绽也好，与我何干？” “倘若为敌，我只一剑破之！” 言毕，韩枫伸手一指，便有剑气凌空！ 转瞬间，风云四合，在空中凝聚起凌厉剑意，竟和刚才栾剑的全力一击无比相似，幻万千剑影，化剑气冲霄！ “啊！！！” 骤然感受到危机降临，那极乐宫的妖女亡魂大冒，哪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也匆匆念动法诀，将本命法宝祭起，竟然便是她身穿的那件布料极少的夜色长裙，忽然从身躯上完全脱离，化作一片沉沉夜色，裹挟着恐怖邪恶的气息，迎向剑光。 嗤！ 清澈的裂帛声，振动耳膜，韩枫有心让栾剑看得明白，术法完全相同，一样的从虚入实，将万千剑影凝成一道，这一剑仿佛将黑夜切开，重现晴天白日，映衬着妖女惊骇欲绝的扭曲面容。 扑…… 曾令无数修士色授魂与的胴体娇躯，被一剑劈作两片，鲜血飞溅中，分两边扑倒在地，再无半点气息。 红粉佳人，已化作地上的血腥残尸。 已半步元婴的极乐宫女修，出尽全力，也无法抵御韩枫这一剑之威！ “懂了？” 韩枫首次杀人，却神色不变，微笑望向栾剑。 栾剑心神剧震，仿佛距离那缥缈之境，又近了一步，沉思道：“弟子刚才见对手祭起法宝，心中已经存了打碎法宝便足矣的念头，所以剑光粉碎那骨串之后，便再难伤敌。适才见宗主一剑，从头到尾目标不曾变换，这才一蹴而就……弟子受教了！” “不错。”韩枫点头道：“你的对手，便是你的剑心。矢志不移，便是剑心通明。其余种种，不过是令你堕入魔障的障眼法罢了。既然明白这一层，不妨再试试？” 说着，韩枫伸手指向杨炎。 嘶！ 杨炎倒吸一口凉气，以元婴境修士之尊，竟然在两个区区金丹的小辈面前，乱了方寸。 胡言乱语！ 老夫不听他这些胡言乱语！ 都是故弄玄虚，吓唬人的东西！骗不了老夫的…… 虽然拼命自我安慰，但内心早已怯了，原本面对这个能越阶而战的可怕剑修已经艰难，何况对面还多了个神叨叨的年轻宗主，一剑便活劈了极乐宫圣女，那剑光的凌厉，就连他也心惊胆战，明明只有金丹前期的灵力波动，却能迸发出令元婴修士都恐惧的莫测威能。 先走！先走！ 杨炎无心恋战，身形一晃，便要就此遁走。 可是，栾剑的剑，却已经动了！ 这一次，栾剑出剑，反而没有了那漫天剑影的煌煌气势，只是将手中纯净如雪的灵剑向前一递，就像是初学剑第一天的学徒，战战兢兢，手臂甚至还微微颤抖着，剑尖晃动得七歪八扭。 栾剑神色专注，心中牢记刚才宗主的谆谆教诲，似乎是向一同修习的同伴，向温言鼓励的老师，向这一方世界，向万古天地，递出这一剑。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还迟疑着，但目光始终坚定，牢牢锁定了杨炎的背影，即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遁去数百里之遥，这会儿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但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机，却始终被栾剑锁定住，牵引着那道恐怖的剑意，如附骨之疽，如影而随形！ 噗！ 刚刚露出一丝喜色的杨炎，自忖已经远离九神宗的范畴，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捡了条命，可是骤然间却有剑气破空而至，在他后心的位置刺穿一个血洞，周遭甚至不见鲜血涌出，那是因为全被凌厉霸道的剑气逼住，只留下一个浑圆的孔洞，两边透光。 杨炎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要回头，却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和生机。 这位元婴期的强大修士，原地扑倒，身死道消。 “嗯，领悟那一点点了。”韩枫亦是欢喜，点头笑道：“至此，问心剑典原本的九重境界，已经算是差不多了。我那天偶然想到的第十重，好像还可以更进一步，你先不要急，过阵子我整理给你。” “嗯……按照这边的习惯，要不要去摸个尸，然后……顺便灭个迹？”韩枫指了指杨炎遁走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 呃！ 栾剑面皮一抽，修成问心剑典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宗主啊，您读的到底是什么书？ 好像，不是咱宗门收藏的那些吧…… 第9章 造孽啊!我真不知道这是春宫图 没过多久，栾剑便去而复返。 “尸体处理掉了。”栾剑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放下一件件东西，猜测道：“这应该就是臭名昭着的极乐逍遥散、这应该是那杨炎的身份令牌、这应该是极乐宫的邪道功法、这瓶丹药不明作用、这枚小剑灵性十足，不像是极乐宫所有，多半是被他们害死的某位修士遗留的……” “咳，你收着就好，我不要。”韩枫摆了摆手，不感兴趣地说道。 “宗主你看。”栾剑略一犹豫，指着一只看上去小巧古朴的布袋，道：“这是极乐宫的储物袋，早年间极乐宫曾有一位宫主，精通空间术法，竟以强大女修的胞宫为主材，炼制空间法宝，别具一格，竟能储存活物，在袋中孕育生机，一度震动天下。” 啊，这！ 韩枫一惊。 胞宫这个词，他能听懂，是出自《黄帝内经》的《素问·五脏别论》，也就是指女性子宫的意思。 可是，用女修士的子宫来炼制法宝？ 这极乐宫，好邪恶！ “这东西，连杨炎都没资格拥有。”栾剑继续说道：“那妖女便是极乐宫所谓的圣女之一，因此才随身携带如此珍贵的储物袋，宗主若是没有储物法宝，不如留下？” 呃…… 韩枫皱眉，见那储物袋的确灵性不凡，然而上面却镌刻了无数男女欢好的春宫图画，淫靡万端，令人看着尴尬，于是摇头道：“算了吧，我也没太多东西要随身带着，这玩意挂身上怪尴尬的，说不定还得弄个储物袋来装储物袋，套娃不好玩，还是你留着吧。” 好吧。 栾剑瞥见那些图画，也是脸颊微红，心想你挂不住去，难道我就能挂出去了？ 若是按照这位宗主之前的所做作为，挂这个袋子倒是正合适。 一念及此，栾剑忽然又激动起来。 很明显，宗主跟之前判若两人！ 今天的一番指点，竟然让自己再度打破桎梏，真的领悟到了问心剑典的第九重至高境界！ 现在自己所差的，只是修为了！ 倘若有朝一日能够炼丹化婴，那么自己手中剑道的威力，何啻增长百倍千倍！ 到那一天，普天下的元婴修士，尽可以一剑灭杀，就算是遇到化神期的老怪物，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难道，真的是老宗主还魂附体么？ 栾剑收摄心神，目光对上了韩枫的眼睛，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颤声问道：“老宗主！莫非……真的是您么？这些年，您仙去之后，弟子虽尽心竭力，却还是只能眼见着我九神宗日渐衰落，众弟子也渐渐离心动念，欲要投往别处……” 唉！ 这姑娘也是不容易，明显还很年轻，却承担了太多沉重的压力。 现在，她把我当做了是老宗主，我不如就认了下来，也让她能轻松一点。 于是韩枫点头，正色道：“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此事极为隐秘，切不可轻易泄露！” “弟子明白！”栾剑大喜，还真的是老宗主！ 那、那真是太好了！ 老宗主若是在，九神宗就算不能恢复到鼎盛时期，也必定能够一扫颓势，重新崛起！ 不过，一转念，栾剑又觉得不对劲，咬了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宗主，恕弟子无礼冒犯……您可还记得，弟子眉梢这一道疤痕，是从何而来？” 呃！ 我把你当弟子关爱，你把我当贼防着。 这就没意思了。 韩枫尴尬，肃容道：“我要说失忆了，你也不能信，好吧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不是那个老宗主。” 噗！ 你倒利索！ 栾剑眼前一黑，仿佛又感受到被那个胡闹作乱的小宗主支配的恐惧，刚刚兴起的欢喜一扫而空，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郁结。 “走吧，我送你回去，上你问剑峰坐坐。”韩枫指了指那座直插入云的奇峰。 啊？ 栾剑一愣，心想我又没受伤，不用送吧。 你要上的是问剑峰么？ 恍惚间，那个小恶魔好像真的回来了，让她心中狐疑，但毕竟刚才深受恩惠，又不好拒绝。 其实韩枫要去问剑峰，是为了寻找那最后一本书册，他很想知道那进度条到顶格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古怪。 没有如来神掌，来个降龙十八掌也是好的嘛。 这一路上，气氛略略尴尬，两人都不说话，很快就到了问剑峰栾剑的居所，栾剑匆匆回头，笑道：“送到这里吧，感谢宗主，您……不如先回主峰？” “嗯……我累了，进去喝杯水吧。”韩枫明显感觉到，那股玄妙的气息就在眼前茅屋之中，便举步而入。 这！ 栾剑顿时心乱，眼前这个韩枫，跟记忆中的那个色胆包天的小鬼，形象不断交错，弄得她无所适从，但忽然想到一件极为不妥的大事，顿时脸色剧变，连忙叫道： “站住！你不能进去！！” 可是，迟了。 韩枫追寻那一抹灵光而去，推门进入茅屋，见这里的陈设颇为简单，斗室中央有一桌一凳，以山石雕琢而成，手艺并不工巧，还留下了许多斧凿的痕迹。 在这里了！ 韩枫微笑，他寻觅的那卷书籍，便静静躺在石桌中央，隐约有许多图画，文字倒是不多。 是个绘本？ 韩枫伸手抓向石桌。 哗啦啦！ 书页发出急促的破空声响，被后发先至的栾剑抢在手中，竟是用了隔空摄物的术法，神色颇为惶急。 ？ 韩枫皱眉。 我还是个宗主呢！哪怕不是老宗主，难道看本书都不行了？ 咋这么抠呢。 什么玄功秘籍吗，如此宝贝。 嗡！ 韩枫动念之间，他那只已经莹润如玉的左掌，忽然发出细微的鸣响，仿佛是某种期待已久的欢唱。 紧接着，刚松了口气的栾剑脸色惊变，竟是拿捏不住手中的薄薄书册，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挣脱她的手掌，径直飞向韩枫！ “哈哈，别小气，我看看就还你。”韩枫笑道，同时低下头。 “你！不许看！”栾剑急得都变了腔调，原本清冷白皙的脸颊，这会儿竟然红得快要滴下血来，身形一闪，就要重新夺回书册。 可是，这会儿韩枫已经低头，目光落在书册上，顿时愣住。 这书册……几乎都是图画，还全都是跟刚才那只极乐宫制式储物袋类似的那些图画，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各种姿态，千奇百怪…… 简单来说，这应该就是一本很朴素的春宫图。 “这……”韩枫不禁有些尴尬，绝不是有意想要窥探这位问剑峰主的阴私，但现在门也进了，书也看了，我说我只是来补全进度条的，你愿意相信吗？ 嘤咛！ 栾剑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叫，双手捂住脸，转身就跑！ 堂堂假婴期的强大剑修，因为实在太过慌乱，脚下甚至在石阶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勉强稳住身子，踉踉跄跄御剑飞空，那雪白的灵剑在空中蹦跶几下，忽高忽低，像是受了伤的直升机。 唉！ 造孽啊！ 我真不是有意的。 韩枫没有追，毕竟追过去只会更尴尬。 来都来了，这本书虽然不正经，但好歹看完吧。 韩枫读书，绝不挑剔。 而且只是图画，薄薄的只有几十页，须臾间便已经读完，偶尔想到那问剑峰主躲在小屋里，寂静无人，红着脸翻阅这些图谱，不知曾激起了多少次春潮涌动……可真是彻底颠覆了那个清冷孤傲的剑修形象。 嗡！ 随着韩枫翻过最后一页，脑海中忽然间响起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轰鸣。 如洪钟大吕，有漫天道音梵唱！ 第10章 神书凝形!弟子纷纷叛逃…… 进度条，终于满了。 韩枫神色凝重，见手掌上光华莹润，仿佛里面有无数细小的灯盏，将血肉纹理一齐照亮，这会儿随着最后一本书册读完，那莹润的光华彻底延伸到指尖，骤然间光芒大盛，刺得韩枫目不能视。 待光辉散尽，韩枫惊奇地发现，手掌已经完全恢复原状，但掌心却是多了一本似曾相识的古朴书册，漆黑如墨，仿佛能摄人心魄。 《弟子规》。 扉页无字，却有三个古意盎然的大字，在韩枫脑海中浮现。 身为读书人，他自然读过清代教育家李毓秀创作的三言韵文《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不过手中的这本《弟子规》，却显然跟韩枫印象里的截然不同。 翻开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似乎由绝世宝剑刻下的工整篆字：栾剑。 【弟子：栾剑。】 【当前修为：金丹境圆满（假婴期）。】 【主修功法：问心剑典。】 【当前位置：九神宗。】 【忠诚度：80%。】 【当前修为反馈：80%。】 【注：忠诚度100%，可获得额外的100%修为反馈。忠诚度低于60%，有可能叛逃宗门。忠诚度低于30%，易触发弑师谋逆。】 才80%。 韩枫皱眉。 按照之前栾剑透露的信息，这九神宗上的其他弟子，也就是曾经写入“侍寝表”的那些姑娘们，大约连80%都不会有。 那、就要叛逃了啊…… 《弟子规》一旦入手，韩枫已经立刻能感受到好处，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联结着韩枫还有那个已经落荒而逃的栾剑，这会儿栾剑应该是刚刚宁定一些，便有持续不断的修为反馈而来，让韩枫泥丸宫中那枚金丹旋转以及吞吐天地灵气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数倍！ 数倍啊！ 片刻韩枫恍然，这可是假婴期修士的80%修为反馈，对自己这个刚入金丹的小家伙来说，几倍的修行速度已经算慢的了，估摸着栾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春宫图，压根无心修炼，所以才只有这一点点。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韩枫眼睛愈发明亮，知道这是了不起的至宝，当然急着要翻开下一页。 但是，下面没有了…… 这本神秘强大的书册，竟然只能翻开一页。 九神宗当然不止栾剑一个弟子，但其他人未能入册，是因为没见过面，还是因为没有传道授业，韩枫不得而知。 不过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数日之后，重新恢复了清冷孤傲气质的栾剑，再次踏上主峰，神色凝重，身后跟着数位女子，容颜姝丽各擅胜场，却都是目光闪躲，不太愿意跟韩枫对视。 这一刻，沉寂数日的《弟子规》，在韩枫面前徐徐展开，书页缓缓翻动，却只有韩枫可以看见。 【弟子：何菡萏。忠诚度：50%。】 【弟子：任心怡。忠诚度：45%。】 【弟子：纳兰云紫。忠诚度：30%。】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59%。】 【弟子：洪豆。忠诚度：40%。】 书页翻开了，但非常尴尬。 因为忠诚度都不够60%，所以可不要梦想着还有什么修为反馈，那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韩枫隐约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之前栾剑也隐约提过，因为九神宗宗门没落，几乎都快要解散了，所以这些弟子自谋出路，相约着在这一天，索性集体来最后道别。 看起来，倘若不是栾剑这个大师姐还有几分威严，恐怕连这道别都不会有，偷偷走掉了也就是了。 最夸张的就是那个纳兰云紫，忠诚度竟然都是红字的，隐隐带着炽烈杀机，不知道前身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她对自己如此仇恨。 “宗主。”又见韩枫，栾剑脸上微红，很难不想起那天的尴尬，但很快整理心神，躬身道：“这几位师妹，欲要离开九神宗，弟子已经劝过，但她们去意已决，因此……” “对，好聚好散，还能留几分香火之情！”一个声音响起，竟是直接走到韩枫跟前，伸手一拍他肩膀，笑道：“姐也不是记仇的人，之前你想睡我，没睡成。那点恶心事儿，一笔勾销，怎么样？” 呃！ 韩枫神色古怪，看着这唇红齿白的姑娘，明明也是人间绝色，眼眸中却透着桀骜的野性，毫无女子的温婉柔和。 秦聆韵…… 可惜了好温柔的一个名字。 韩枫哑然失笑，见她发丝如墨，倒也留着长发，却不像寻常女子般温婉盘起，而是随意用一根粗布带束于脑后，几缕碎发随风飘扬，添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秦聆韵，忠诚度59%，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我九神宗，来去自由。”韩枫看了一眼神色微微焦急的栾剑，目光掠过众人，微笑说道：“不管你们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只要想回来，宗门永远都是你们的家。九神宗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这番话，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韩枫注意到，《弟子规》上显示的忠诚度，大都有了一点增长，尤其是秦聆韵，竟然涨到了61%，也就是不叛逃的标准达到了。 “哈哈哈，今天挺会说话啊！”秦聆韵笑道：“你早这样，姐就不走了！” “哼！别听他花言巧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提醒道：“这小畜生是什么秉性，各位姐姐难道还不清楚？就在前几天，他直接闯入问剑峰，把大师姐都逼去了九师妹那里！这其中的缘由，大师姐不好意思说，难道我还猜不到么？” “姓韩的！算你识相，还懂得说几句漂亮话，今日便给你留个脸面！” “我，纳兰云紫，从今天起，再不是九神宗弟子！” “来日若在别处撞见，我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纳兰云紫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造型特别的令牌，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扭头就走。 唉！ 年龄最小的任心怡，顿时想起那天的事。 大师姐还说他转了性，唉……这位大师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愚忠，不可理喻。 转了性，为什么被他从问剑峰逼走？ 问她，就语焉不详，还迅速红了脸，那还用再说什么？ 肯定还是那个事儿。 秉性难移。 任心怡也从身上取出自己的令牌，扔在地上，淡淡道：“修仙，最重要的是开心，若是不开心，那不如回家做个凡人……” 其他几个女弟子互相对视几眼，刚因为韩枫那番话而增加的忠诚度，又陆续掉了回去，然后纷纷出言道别，虽然不像纳兰一般口出恶言，但明显也都是去意已决。 一块块令牌，被丢到地上。 何菡萏还勉强跟韩枫躬了躬身，但洪豆却是跟纳兰云紫一样，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飞快离去。 很快，偌大的主峰上，就只剩下韩枫，栾剑，还有那个率先喊出好聚好散的豪迈秦聆韵了。 秦聆韵的忠诚度，增增减减，最终落在60%上。 “我也走啦！”秦聆韵瞥了一眼栾剑，很坦然地说道：“跟清音阁已经说好，要去那边修习音律大道，可以师从九指琴魔，专研琴音。” “现在反悔，那边不好交代。” “离开九神宗，咱也不能给宗门惹麻烦，所以还是……” “这个你放心。”韩枫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忽然插嘴道：“你若要走，宗门不会强留。但你若留下，便还是我九神宗的弟子，在宗门之内，无人能为难你，也不算什么麻烦！” 嗯？ 秦聆韵一愣，哈哈大笑，伸手再次重重拍着韩枫的肩膀，豪迈笑道：“你这个脾气我还真挺喜欢！真的转性了？我说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留下吧，秦师妹。”栾剑趁机劝道：“宗主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九神宗，必能重塑辉煌，不负当年老宗主的期待！” 铮！ 就在此时，一声琴音，引得群山回响。 “他们来了。”秦聆韵望着山下，摊开双手，神色微微无奈。 第11章 辱我宗门，不死不休! “我去看看。” 栾剑神色微变，没想到清音阁的人来得这么快。 虽然之前宗门濒临灭绝，七师妹秦聆韵接受了外人伸来的橄榄枝，但既然现在已经萌生悔意，那便还是九神宗的弟子，如今清音阁上门来接人，那真是没半点将我九神宗放在眼里！ “我也去。”韩枫迈步跟上，栾剑身形微微一顿，但没有停留，尤其是想起那件无比羞人之事，觉得跟韩枫多说半句话都脸上发烧。 “算了，先不走了！我自己来跟他们说！”秦聆韵大踏步追上，反而走在最前面。 不多时，三人先后到了山下，遥遥见到一具造型奇特的巨大古琴，浮在空中，宛若一艘奇异的方舟。 数根闪耀着晶莹光华的琴弦，托起一个青年身形，眼前一亮，望着急匆匆走在前面的秦聆韵，笑道：“秦姑娘真是信人，倒也不必如此匆忙，此去我清音阁，尚有万里之遥，请姑娘随我登上琴舟。” 言语间，对秦聆韵身后的栾剑和韩枫，视而不见。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青年一开口，巨大琴舟上的琴弦竟铮然作响，将他寻常的一句话，也衬托得抑扬顿挫，甚是悦耳。 “对不住，我改主意了！”秦聆韵性情爽利，有一说一，抱拳拱了拱手，颇有江湖习气。 嗯？ 青年一愣，皱眉跳下琴舟，又有琴音清澈，身后的那艘巨大的琴舟竟然在琴音中漾起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枚小巧玲珑的琴形吊坠，挂在那青年胸前。 变化随心，足见这件法宝不凡。 栾剑向前两步，挡在秦聆韵身前，沉声道：“不知是清音阁冯、陈、吕、陆，哪一位公子驾临我九神宗？” “栾道友客气了。”青年微笑道：“在下陆七弦，代表清音阁而来，不敢称公子。” “原来是陆公子，幸会了。”栾剑点了点头，清声道：“只怕让公子白跑一趟，刚才我们宗门内部商议，七师妹秦聆韵，仍愿留在九神宗修行。” “当然，此事乃是我九神宗做得不对，栾剑代表宗门，向陆公子深表歉意，日后若有需要，九神宗弟子绝不推辞。” “呵……”陆七弦微笑，淡淡道：“九神宗的人情？莫非栾道友认为，除了你之外，还有任何价值么？”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紧张！ 栾剑眉头微挑，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既然非友，那便是敌。 “不如这样吧。”陆七弦双手一拍，神色诚恳地说道：“久闻栾道友剑道高妙，年纪轻轻已有假婴境的修为，若是愿意到我清音阁做一名剑侍，陆某可以做主，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或许假以时日，你我能重演数千年前琴心剑胆的传说。” “陆公子说笑了。”栾剑神色不变，仿佛毫没动怒，既然已经渐渐剑拔弩张，怎会被对手轻易扰了心神。 “抱歉，请恕陆某唐突。”陆七弦正色道：“其实你我都知道，九神宗没落已久，或许数年之内，连这十万大山的福地都无法保全，栾道友又何必执着？清音阁虽然主修音律大道，却也有数位化神境甚至遁虚境的强大剑修，绝不会辱没耽误了道友。” “可是这九神宗有什么？” “之前听说，贵宗的那位小宗主，行事淫邪下流，竟对秦姑娘欲行不轨，不然她也不会联络清音阁，欲要弃暗投明。” “栾道友，这样的宗主，这样的宗门，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不舍的地方？” 呃！ 我还干过这种事儿？ 穿越不带记忆，真是要命…… 韩枫不禁微微尴尬，望着身前不远处秦聆韵的背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 “唉，你们听错了！” 秦聆韵忽然一步跨到韩枫身边，直接用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颈，状极亲昵，哈哈笑道：“是我想对宗主不轨，可惜他没答应！” 啊？！ 韩枫猝不及防间，醉人的处子幽香已经狠狠撞入鼻端，这秦聆韵虽然不似寻常女子温婉，却也是一等一的容貌，这会儿忽然如此亲近，倒把他弄了个脸上发烧。 只听秦聆韵借着搂脖贴近的当口，低声耳语道：“别做声，别让大师姐为难！” 唔！ 韩枫了然，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跟自己无关，只是为了栾剑。 这位秦姑娘，可也是粗中有细呢。 这…… 栾剑也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位七师妹，最是慷慨豪迈，不让须眉，但她明明曾经被宗主调戏，此刻却宁可自污，也要保住宗门的颜面。 既如此，今日不论是谁，都不能带走了她！ 一念及此，问剑峰主剑心澄澈，目光掠向陆七弦，寒声道：“陆道友，你出言无状，对我九神宗宗主不敬，请你立刻向宗主道歉！” 嗯？ 陆七弦惊诧，没想到那位一同下山的青年，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九神宗宗主！ 但……跟传说中的绝不相同啊！ 难道真是谣言？ 之前因为气质对不上，所以陆七弦尽管注意到了韩枫，却只当是九神宗的其他年轻弟子，没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 此刻，秦聆韵忽然反口，热情地勾着这位年轻宗主的脖子，而后者却是脸上泛红，显出几分尴尬。 陆七弦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对于九神宗宗主的指控，一下子变成了谣言诋毁，立刻就要面对那位恐怖剑修的怒火。 身为清音阁四大公子之一，陆七弦不愿堕了自家的声名，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若是我拒绝呢？” 咻！ 洁白如雪的剑光闪耀，栾剑身前凝现出三尺剑锋，在身周夭矫穿梭，灵性十足，仿佛每一道轨迹都交织出玄奥的剑道妙理，令人心中凛然，不可轻忽。 栾剑伸手一指，便有剑气纵横，在空中响起万千龙吟剑啸，杀机凛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辱我九神宗宗主，便是辱我宗门！陆七弦，你若是不肯道歉，便将你就地灭杀！” 第12章 你这个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呼…… 陆七弦的脸色，一连数变，似乎十分难以决断。 不过，终究还是按捺下来，瞥了一眼悬在空中的夭矫灵剑，陆七弦虽然刚入了元婴，但觉得这灵剑中蕴有莫大恐怖，竟是不敢轻撄其锋。 “清音阁陆七弦，见过九神宗主！”陆七弦对着韩枫躬身，沉声道：“适才是我言语无礼，冒犯了宗主，深感歉意。” 躬身之际，陆七弦清秀的面孔，微微扭曲，眼眸中掠过一抹怨毒，只是待他直起身子，便已恢复如常。 “陆道友客气了。”韩枫微笑道：“不知者不罪，我原谅你了。” 呃！ 陆七弦神色更加古怪，觉得这位也算是名声在外的九神宗主，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要事在身，绝不能有所耽搁，陆七弦略一沉吟，直接对着韩枫说道：“韩宗主，陆某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接引秦聆韵去往清音阁，精研音律大道。听闻宗主您虚怀若谷，对宗门弟子更是关怀备至，想必不会故意留难，阻了弟子的前程？” “当然不会。”韩枫正色道。 然而还不等陆七弦松一口气，就听这位九神宗主继续说道：“我九神宗以九神为名，对应着九种修炼法门，其中有一门正是音律之道，在宗门便可修行，何必舍近求远。” 哈哈！ 陆七弦不禁莞尔，摇头道：“韩宗主说笑了，哪还有什么九神？在下以诚相待，宗主何必虚言欺诓？九神宗没落已久，除了这位栾道友之外，其余诸般法门，早就名存实亡，硬要留在这里，岂不是误了秦姑娘的修行？” “老娘哪也不去！”秦聆韵这会儿已经松开了韩枫，挺起胸膛，对陆七弦硬邦邦地说道：“之前是我的错！但现在反悔了，难道清音阁还硬要抢人不成？” 唉！ 这短短半年时间，难道这九神宗，给她吃了迷魂药么？ 陆七弦心中叹息，皱眉道：“那自然不会，不过秦姑娘你可能有所不知，你在音律之道的天赋，世所罕有！若能进入清音阁，师从九指长老，很快便能突飞猛进，为音律一道，大放异彩！” “九指长老已经承诺，此次天音盛会，可以让秦姑娘以弟子的身份随同出席，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不起，老娘不感兴趣！”秦聆韵一脸的不耐烦。 “陆公子，请便吧？”栾剑重新迈步向前，身周的灵剑也微微活泼起来，清越龙吟之声不绝于耳，肃杀之意不加掩饰。 虽然此事的确是秦聆韵反悔，让陆七弦白来一趟，但那清音阁趁着我宗门没落，狠挖墙角，也着实可恶，当然不必跟他们太过客气，更不需要有愧疚。 呼！ 陆七弦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胸前本命法宝的微微恐惧，不禁心中震撼。 他可是元婴境的修士，哪怕境界不稳，面对区区金丹不应该是碾压么？ 怎么……对方灵剑一出，反而让他本命相系的琴舟发出恐惧悲鸣，提醒他万万不可为敌。 这个栾剑，真是天纵之才！ 留在九神宗，也是可惜了的。 收摄心神，陆七弦并不想就此放弃，目光越过神色不善的栾剑，依旧是望向那个大大咧咧的秦聆韵，扬声道：“秦姑娘！以你的天赋，若入我清音阁，可享受真传弟子的一应供奉！清音阁炼器堂，会亲自为你炼制本命法器……”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跟老娘们似的！”秦聆韵反而愈发讨厌这家伙，直接骂道：“都说了不走了，你还搁这逼逼叨叨没完没了，怎么你修炼的是魔音入脑吗？” 哈哈！ 韩枫不禁微笑。 这个秦聆韵，有点意思啊！ 陆七弦眉头皱起，在栾剑面前流露弱势已经不该，现在这么个区区灵动境的小修士，竟也出言无状，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不过，之前秦聆韵接触清音阁时，展露的天赋非同小可，他身怀要事，尽量不想冲突，见情况渐渐不妙，也只得把底牌全部掀开，郑重说道：“陆某来时，九指长老曾亲自交代，若秦姑娘能来，十年之后的天音盛会，可以保证姑娘进入灵籁榜前十，扬名天下！” 噫！ 此时，一直听着的栾剑，也不禁怦然心动。 天下之大，不知其亿万里。 天音盛会乃是所有修炼音律大道的修士，济济一堂，能从中脱颖而出是极为困难的事。 别说前十，若能跻身前百，那也是名利双收，前途无比光明。 没想到清音阁竟然对七师妹寄以如此厚望，难怪来的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陆七弦。 如果是这样广阔的未来，那么七师妹留在九神宗，恐怕还真是耽误她了…… “前十？就这？”韩枫摇头，忽然说道：“若是这样，那就更没必要了。聆韵在我九神宗修行，不用十年，这次的那个什么盛会，起码不拿个第一啊？” 噗！ 正在努力展露肌肉的陆七弦，差点憋出内伤，忍不住讥讽道：“韩宗主真会说笑话。” 栾剑也是面皮一抽。 宗主，玩笑开大了吧？ 本届天音盛会，好像就在下个月。 我九神宗，压根连收到邀请的资格都没有，还说什么第一第二…… “哈哈哈！宗主说得好！” 秦聆韵反倒是眼前一亮，觉得这个猥琐的宗主今天真痛快，让人浑身舒服。 她重重地拍了拍韩枫的肩膀，哈哈笑道：“也就是他们不让咱去！不然，老娘怎么不得拿个第一回来？” 呃…… 韩枫被拍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心想这手劲儿用来弹琴？打鼓都得打漏喽！ 还有这位秦姑娘，明明年纪不大，看着连毛都没长齐呢，到处认作老娘…… 你们……够了！ 陆七弦见他们完全无脑地自吹自擂，实在是无法忍受。 主攻音律大道的，当然不止清音阁一家，都以天音盛会作为至高追求，门下弟子能在其中获得名次，那便是宗门荣耀。 可现在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一唱一和，分明是亵渎音道！ “韩宗主！”陆七弦黑着脸，冷冷说道：“不用第一！也不用前十！若是这位秦道友，在本届天音盛会上，能够杀入灵动境前百，就算是我清音阁不自量力！不但不敢再邀请秦道友加入，而且陆某反而愿意加入你们九神宗！” 啊？ 韩枫惊奇道：“你这个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第13章 我来掂掂宗主的斤两! 陆七弦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活活气死在九神宗门口。 栾剑和秦聆韵对视一眼，神色愈发古怪。 终于，还是直脾气的秦聆韵按捺不住，直接问道：“咱不会是真要去那个天音盛会吧？” “既然宗主有言在先，那自然是要去。”栾剑正色道：“虽然此次我们九神宗依然不在天音盛会的邀请之列，但总也不能藏头缩尾。” “咳，不用不用。”韩枫却摆手笑道：“那就是随便说说！劳什子的什么盛会，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根本不打紧。” 呃！ 栾剑神色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九神宗虽然没落，但……刚才说得那么威风，结果却是偃旗息鼓，这会不会有点草率了。 “哈哈哈！那我去！”秦聆韵越发眼睛发亮，跟不认识似的反复打量韩枫，手臂动了动，好像是又想要上前拍他肩膀，总算忍住了，问道：“那，你来指点我弹琴？” 韩枫也不禁莞尔，点头道：“可以。” “太好了！”秦聆韵喜道：“我收拾一下，搬到主峰住，这样在天音盛会之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好好准备一下，不能给宗门丢脸。” 这…… 栾剑心中一跳，欲言又止。 要是按照之前这位宗主的作为，七师妹这样搬过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放心吧，大师姐，我不在乎！”秦聆韵抬手就拍了拍栾剑的肩膀，大气地笑道：“今天这宗主对脾气，他要睡我那就睡，我乐意！只要教我弹琴就好！” 这下，轮到韩枫和栾剑对视一眼，双双石化。 …… 秦聆韵真的搬来了主峰。 因为时间紧迫，若是以她现在的修为，去天音盛会上别说取个名次，就算第一轮比试都过不去。 原本这位九神宗的七弟子，居住在听云峰上，现在搬来主峰，只带了一具古琴，别无长物。 主峰上多了这样一位女子，自然是增添了数分颜色。 然而秦聆韵期待的指点，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说，你不会是蒙我呢吧？说好教弹琴呢？”秦聆韵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只过了两天，就忍不住了，直接闯入韩枫的书房，把那具古琴扛在肩上，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哈哈！ 韩枫就笑。 这造型，扛的可以是耙子，可以是棒子，可以是开山斧，可以是鬼头刀…… 但无论如何也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把一具古琴这样扛在肩上，其反差之诡异，倒是让自己想到前世玩的一个游戏，游戏里典韦把一块键盘擎在手里，充当斧头。 唔，虽然还差一点，但应该也够用了，不能让这个急性子的姑娘太着急。 韩枫点点头，放下手中这本《过琴论》，微笑道：“这几日都在精读宗门的几本有关音律之道的典籍，耽误些时间。嗯……不如你现在弹奏一曲，我先听听？” “好嘞！” 秦聆韵喜悦，连忙将古琴扔在地上，众琴弦发出一阵乱响，倒是让韩枫都有几分心疼。 摔不坏么？ 这琴怕是这辈子也没想到会被如此粗暴的对待。 不过，当秦聆韵双手抚上琴弦，整个人的气质，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铮铮淙淙的琴音，从古琴上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动人心弦，仿佛瞬息间便能让人置身于琴音世界，浑然忘我。 “喂……小心啦！”秦聆韵抬头，露出一个让韩枫极为陌生的温婉笑容，或许只有弹琴的时候她才会换个姿态，但眼眸中却裹挟着复杂的神色，有审视，有好奇，更有某种考验和试探。 咻！ 琴音化形，将空中的灵气引动，凝化成浑身甲胄的神人，手握长刀，面目狰狞地向韩枫扑来。 这正是主修音律之道的修士，最常见的攻伐方式。 能以无形音化有形剑，虽然比不得剑修刚猛凌厉，却胜在虚幻缥缈，无处不在，琴音所在之处，便是刀锋侵入之机。 这个宗主，太奇怪了！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这些日子也愈发捉摸不透，正好借着此次机会，尽展胸中所学，掂量一下这位小宗主的斤两究竟如何。 呵…… 还不错。 韩枫微笑，随手拖过身边的一个扫帚，在地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蓦地！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铁甲神人，忽然间身形一顿，凭空消散。 这？！ 秦聆韵大惊。 刚才，她运用《流云琴经》里的窍要，以琴音凝聚攻势，凌厉非凡，没想到这位小宗主，竟然只是拿起扫帚在地上扫了一记，就将其轻轻破去。 看似随意，但其实正是精研音律的修士之间，最为常见的斗法方式。 若是他无法窥破你琴音中的所有奥妙，甚至连其中蕴藏的破绽都了然于胸，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举重若轻的破解方式。 难道是偶然么？ “再来！！” 秦聆韵目光晶亮，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同时也对这位小宗主再无任何小觑，深吸一口气，芊芊十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便有琴音清澈，再次激扬而出。 嗡！ 这一次，秦聆韵毫无保留，无边琴音幻化出一个个气势肃杀的金甲战士，手中各执刀剑，对着韩枫冲杀而去，仿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能够撕碎一切胆敢拦在他们前方的敌人。 韩枫一笑，倒拖扫帚，走出书房，像是不敌避战。 琴音无处不在，秦聆韵身形不动，十指连弹，那些恐怖至极的金甲战士，却纷纷穿越墙壁门窗，仿佛丝毫不受阻挡，到了外面的广阔天地，那支军队规模反而一下子扩大了十倍百倍，浩浩荡荡，犹如十万天兵降落凡尘！ 这便是音律修士的强大之处！ 可是韩枫对此浑然不觉，将手中的扫帚轻轻挥舞，仿佛只是为了打扫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便让那气势汹汹的万千大军不能近前，反而开始随着韩枫的扫帚挥动，亦步亦趋。 “铮铮铮！” “沙沙沙……” 不论秦聆韵如何催动琴音，都始终无法盖过那本应很难听的扫地声，而且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明明由自己琴音化作的金甲大军，竟然完全跟随着韩枫的脚步律动，身上渐渐漾起一层层莹润的光泽，威势比刚才大了十倍不止！ 这、这是什么缘故？ 秦聆韵根本看不懂，但内心极度震撼之际，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琴音，终于乱了心境，手指微微错乱，忽地崩断了一根琴弦。 无边琴音，戛然而止。 “聆韵，你的心乱了。”韩枫摇了摇头，手中的扫帚却依然不停，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带动无边落木随着他的脚步飞旋，渐渐形成无人能参透的玄妙轨迹。 最终，韩枫收势，手中的扫帚轻拂，那些一路跟随的落叶，便也骤然停止舞动的形态，竟连冬日的凛冽寒风，都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啊！ 秦聆韵在恍惚之际，骤然大惊！ 因为她到此刻才骇然发现，九神宗主峰峰顶的无数落叶，竟不知何时汇聚成一个硕大无朋的“琴”字，如天神落笔，傲立于主峰之巅！ 落叶只是寻常，然而这个巨大的琴字当中，仿佛蕴藏着深邃奥妙的音律道法，让毕生精研琴音的秦聆韵陷入呆滞，只觉得每一枚落叶都令她震撼莫名，似乎能从中找出刚才金甲大军威力倍增的奥秘。 “好！” 一个声音打断了秦聆韵的沉思，栾剑着一袭白衣，再次登上主峰，对着韩枫躬身道：“弟子拜见宗主，宗主以天音点化，落叶凝神，弟子竟从中领悟到深刻剑理，受益良多……” 第14章 一叶入道，栾剑冲元婴 “你能看懂，那就不错。”韩枫微笑道：“刚好，我把问心剑典第十重的领悟，也写在这个字当中，你可以多来看看，或许能有帮助。” 嘶！ 栾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神色惊骇。 宗主不是正在指点七师妹学琴么？ 怎么……还能同时蕴含剑道？ 这两门大道，能够如此和谐地结合在一起么？ 蓦地，栾剑竟是想起了那日陆七弦说过的话。 的确，数千年前，清音阁曾经出现一位绝世琴修，乃是女子，行走天下时，与当时风光无两的一位男剑修相恋，后来合籍双修，彼此印证胸中所学，终于开创出前所未有的盛世，以剑胆琴心，纵横当世。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那样心心相印的两位天才，剑胆琴心的传说，也就此成为绝响。 现在…… 宗主仿佛只是随手施展，便同时指点了师妹和自己的修行！ 他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就算是老宗主转世重修，恐怕也没有如此高山仰止的能力吧！ “宗主。”栾剑收摄心神，躬身道：“去往天音盛会的传送阵，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前往。” 哦？ 还有这东西？ 高级！ 韩枫并没在书中看过相关记载，但既然有这种便利，便免了长途跋涉之苦。 “传送阵去那边，需要多久？”韩枫问道。 “须臾可至。”栾剑虽然微微不解，但依旧恭声回答。 既然时间还早，秦聆韵依然留在主峰，聆听宗主教诲，栾剑回到问剑峰，仔细体悟剑道，希冀能够有朝一日更进一步，以第十重的问心剑典，来打破金丹迈向元婴的最后桎梏。 这一日，天寒地冻，大雪笼罩九神宗。 瑞雪纷飞，幕天席地，将九神群山之间的亿万林木，都化作银装素裹，宛若童话世界。 一片雪花，纷扬坠落，在空中蹁跹舞蹈，如精灵般摇曳着妩媚身姿。 然而下一刻，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忽然间身形一顿，化作虚无。 仿佛有神秘的力量阻住去路，将无数片跟她一样的雪花命运就此改变。 皑皑白雪，覆盖九神诸峰，却唯有主峰的山巅上，不见冰雪踪迹。 主峰之巅，无数落叶汇成一个巨大的“琴”字，弥散出莹润迷蒙的光华，暗合道韵玄机。 光华护持处，冰雪消融，竟让这里丝毫不受寒风侵袭，如春天般温暖惬意。 一个月前，九神宗宗主韩枫，在琴音中扫落叶凝成巨字，便形成这震撼人心的天地奇景。 如今，本就早已枯萎衰败的落叶，反而在凛冽的冬日里，重新变得青翠欲滴，以不可思议的勃勃生机，继续组成那个硕大无朋的“琴”字，逆天地之造化，乱四时为无常！ 秦聆韵每日在主峰精舍内进进出出，见到这副奇景，往往驻足许久，却难以体会到其中的一丝一毫。 几天前，大师姐栾剑又来过，拜见宗主，求得一枚半青半黄的落叶，虔诚而去。 那天黄昏，秦聆韵站在主峰之巅，听到问剑峰那边传来轻轻的叹息，道：“栾剑勤修剑道十余年，所悟万物生灭之道，却远不及宗主一叶之赐……” 自此，问剑峰寂然无声，到了约定出发的日子，还是不见栾剑身影。 莫非，大师姐心有所悟，以一叶入道，竟在冲击元婴境？ 秦聆韵心中有猜测，想要去看，却被韩枫拦住，微笑道：“别去打扰，既然她有事耽搁，那就只有你和我，一同去瞧瞧那天音盛会，如何？” “好！”秦聆韵闻言立刻扛起古琴，说走就走。 九神宗深处。 至少数百年不曾启用，早已杂草丛生的传送阵内，忽然亮起奇异的光华！ 与此同时，摆放在传送阵四周的宝光氤氲的极品灵石，却骤然间黯淡失色，在韩枫和秦聆韵两人身形消失的一刹那，这些灵石也纷纷碎裂，化作齑粉。 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也不禁心疼地皱眉，叹息道：“大师姐这次可真是花了血本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咱们宗门，还有这么多极品灵石的储备。” “很多么？”韩枫笑道：“比方说，咱们这次能拿到第一名，能不能赚回这些灵石？” 呃！ 秦聆韵神色古怪，心想宗主你认真的？ 可你这一个月以来，压根也没教我什么啊！只是让我看书，看书，看书…… 别说第一名，第一百名都够保本了。 这可是天音盛会！ 可是…… 唉！ 出了传送阵，自然有人接引，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躬身道：“两位道友，幸会了！不知是来自哪个宗门，老朽也好登记一下。” “九神宗宗主韩枫，携弟子秦聆韵前来。”韩枫点头笑道。 九神宗？ 那老者神色一僵，这个名字好陌生。 此次盛会，有邀请他们么？ 不过，他见对方气势满满，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韩宗主，久仰了！两位请随我来，此次盛会为各家宗门都安排了住处，跟往届一样……” “等一等。”到了精舍门口，韩枫笑道：“我们两人，要一间就可以了。” 啊？ 老者迷糊了一下，不禁重新打量这两位青年男女，虽然也算是一对璧人，但之前不是说宗主和弟子么？ 这九神宗，这么开明吗？ 还收不收弟子，老朽心慕九神宗已久，很想拜入宗门…… 这一句，就连一贯大方的秦聆韵，也不禁脸上一红。 她知道这老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其实真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跟宗主共处一室的时候多了，但都是各自捧一本书，他看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心烦意乱。 对此，韩枫也没有办法。 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看遍了九神宗所有音律典籍，凭借逆天悟性，自然领悟极深。 不过……以他目前金丹境的修为境界，就算倾心指导秦聆韵，也很难让她在天音盛会上拔得头筹。 除非……顿悟！ 可是顿悟这东西，不是说来就来，韩枫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但不能让秦聆韵错过那个绝佳的契机，只能是不论看书吃饭睡觉，都把她带在身边，一旦那个契机真的出现，就能够让秦聆韵获得最大的裨益。 两人进屋，一应用具极尽精美，是九神宗里见都没见过的奢华。 可是还没等那股淡淡的暧昧气息流淌，外面便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声音，高声叫道： “什么狗屁九神宗！哪有这个宗门？快给老夫滚出来！敢来这里打秋风，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15章 你再逼逼，老娘撕烂你的嘴! 砰！ 大门被一脚踢开，刚才那个脸色谦卑的老者，手捧一本花名册，怒道：“九神宗什么鬼！根本就不在本届天音盛会邀请之列！你们这对狗……哼！快给老夫滚出来，别弄脏了这里，你们的命都不够赔的！” 呃。 咱们宗门，牌面差到这个地步了？ 韩枫无奈，露出一丝苦笑，但秦聆韵却似乎不以为意，反而很自然地拍了拍韩枫的肩膀，然后上前一步，把韩枫挡在身后，独自面对那气势汹汹的老者。 “老贼闭嘴！” “老娘能来，是看得起你们！” “你再逼逼叨叨一句试试？老娘撕烂你的嘴！” 啊，这！ 老者被这一顿输出，差点崩了心态，手里的花名册都不断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该死啊！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音律修士？ 要知道，钻研音律之道的，不论男女，都是雅致之士，平常吐属文雅，气质高贵，哪能跟眼前这位似的，白白生了一副美丽的皮囊，却是言辞污秽，不堪入耳！ 居然还扛了个琴！ 我刚才就觉得不对，这一天接待各地来的音律修士无数，有腰间别着洞箫的，有背后背着琵琶的，有袋里装着古埙的，甚至有携带巨大编钟的…… 但谁会这样扛着琴啊？ 你以为你有个琴，就能冒充音律修士来这里打秋风了？ 岂有此理！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从身上抽出一根笛子，哆哆嗦嗦地放在嘴唇边上吹奏，霎时间便有乐声兴起，化作两根灵动的绳索，对着韩枫和秦聆韵当头罩落，先把昨天那两个家伙捆住了丢出去再说。 “黄老且慢。”有琴声悠扬插入，将那两根绳索湮灭。 这对狗男女还有帮凶？ 老者神色一凛，扭头望去，却是愣住，连忙拱手道：“陆公子，怎么惊动了您，罪过罪过……” “黄老客气了。”陆七弦点了点头，转向韩枫两人，眼眸中的怨恨一闪而逝，淡淡道：“韩宗主，秦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缘分呐。”韩枫打了个招呼，说道：“本想参与一下这个天音盛会，没想到我九神宗竟是没有资质，那就算啦……” 别！ 陆七弦深恨之前在九神宗受到的憋屈，心想你们竟然真敢来，那哪能让你们走了，非得让这没见过世面的九神宗，好好出个大丑才行！ 一念及此，陆七弦很快就打定主意，笑道：“韩宗主说哪里话！九神宗乃是老资格的宗门，其中音律之道，也曾冠绝当代！虽然沉寂许久，但此番能拨冗前来天音盛会，想必是胸有成竹。” “黄老，你看这样好不好。”陆七弦转向那位老者，微笑道：“虽然此次盛会的确不曾邀请九神宗，但我清音阁是有邀请音门同道的资格，不知会不会坏了规矩？” 啊？ 姓黄的老者皱皱眉，没想到这两个出言无状的男女，竟然还攀附上了清音阁的背景。 清音阁乃是历届天音盛会的主办宗门之一，今日陆七弦代表清音阁前来，说话的份量当然很重。 “那，自然可以，瞧着陆公子金面，别说两人，就算二十人也没问题。”老者只得压下怒火，对陆七弦说道。 有陆七弦的安排，一切顺顺当当。 九神宗秦聆韵，将参与抽签，继而进入灵动组的比斗当中，至于能走多远，那便看个人的本事了。 不过，已经至少数百年没有任何动静的九神宗，这次竟然忽然出现，还得到了清音阁的强力支持，倒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要知道，九神宗这个名字，若是资历稍浅的，干脆就没听过！ 比如之前那个负责接引的黄姓老者，尽管也已经快两百岁了，却压根不知道九神宗是个啥，在查询了花名册也没有记载之后，才匆忙上门发难。 不过，此次盛会汇聚天下音律精英，也有许多成名已久的强大修士，隐约记得九神宗。 “居然，九神宗还没死绝呢？” “唉……说起来，早年间我也曾跟九神宗的韩宗主，有一面之缘，后来听说韩宗主闭关冲击遁虚境界，再就没了消息。” “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宗主，也姓韩！不过修为么……看起来只有区区金丹。” “啊？金丹境的宗主？那、那没什么用啊！” “不过，听说九神宗的那位大师姐，已经快要修成元婴，一身剑道超凡脱俗，倒是不可小觑。” “剑修？可咱们这次是天音盛会呀！” “呃……我听说，九神宗的九神之名，倒也有一门是关乎音律，只是记忆里，这个宗门从没出过任何音律道修士。” 议论声中，这一届天音盛会，已经缓缓拉开帷幕。 盛会的主办方，仍然是音魂殿、清音阁、天籁堂、奇韵门、钟鼓楼这五大宗门，参与者则是来自天下各地，数千个主攻音律之道，或者是对音律之道有所专长的宗门。 十年一届的天音盛会，旨在弘扬音律大道，交流切磋技艺，并评选出不同境界的佼佼者，列在凡音榜、灵籁榜、金韵榜三个榜单中，对应的正是蜕凡境、灵动境、金丹境的音律修士。 与韩枫同来的秦聆韵，如今是灵动境五品的修士，参加的是灵籁榜的角逐。 因为九神宗并不在原本邀请之列，拿的签号几乎是最后，第八百二十一号。 也就是说，参加比斗的灵动境音律修士，人数就超过了八百！ 要在其中脱颖而出，难度可想而知。 “哈哈哈！你看我牛逼不？”抽签过后，秦聆韵大喜拍向韩枫的肩膀，笑道：“轮空了！直接进下一轮！” 呃…… 一时间人人侧目，很难相信这个扛着琴的豪迈女子，真能弹琴。 上千人的比斗，循环赛是不可能的，当然只能淘汰赛，然而唯一的一个单数，竟然就被秦聆韵抽到了，的确是运气极佳。 “哎，你轻一点……”虽然习惯，但韩枫还是快被这豪迈的姑娘拍散了架。 哼！ 算你们运气好！ 悄悄关注的陆七弦，也是面皮一抽，不过没关系，即便轮空，最多也就进入前四百。 接下来，总不可能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第16章 深夜，韩枫摇醒了秦聆韵 “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秦聆韵狂放的笑声，再次响彻会场，令人人侧目。 韩枫惊奇，目光落向秦聆韵手上，一个大大的“空”字，映入眼帘。 再次轮空？ 的确牛逼！ 韩枫也不禁笑了起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一共八百二十一人，首次轮空，剩下的八百二十人捉对比斗，淘汰一半，剩下了四百一十人，加上轮空的秦聆韵，再次抽签。 但因为依然是单数，所以还是会有一个人轮空。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再次幸运地抽到轮空签。 这下，好些人都不淡定了。 “这、假的吧？” “九神宗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之前从没听过，忽然就冒出来了！” “听说，连花名册上都没有！是清音阁的陆公子，动用主办宗门的权力，才让她报名成功的。” “这里面有花样吧？怎么一连两次都轮空？好家伙！这要是再侥幸赢个一场，岂不是直接快要进前百了？” “哪有这么好的运气，没听说过！” 该死！ 陆七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黑幕？ 哪来的黑幕……我这还眼巴巴等着她抽到一个狠人对手，输得无比难看呢！ 可谁知道，人家光凭抽签，就连过两轮。 要命了！ 之前自己在九神宗山门那里，言之凿凿，说这秦聆韵若是能进入前百，自己宁可转投九神宗门下。 现在……她距离这个前百，竟然只有一步之遥了？ 岂有此理！ 第三轮抽签，万众瞩目，就连蜕凡境和金丹境的修士都来了不少，听说这边出了个先天抽签圣体，都想过来看看热闹。 这次抽签，什么圣体都没用了。 第二轮比斗优胜者两百零五人，加上秦聆韵，刚好是双数，也就是不再有幸运轮空者。 “等死吧！！”陆七弦恶狠狠地想着。 毕竟，经过两轮比斗，较弱的修士已经被淘汰出局，剩下的至少是已经赢了两场的修士，大致来看，几乎就没有灵动境七品以下的！ 这秦聆韵，虽然天赋不错，但只是区区五品，还能翻了天了？ 果然，秦聆韵幸运不再，抽到的对手揭晓，乃是来自锣声门的一位男修士，灵动境八品！ 锣声门也算是久负盛名的音律宗门，以铜锣为法器，另辟蹊径，实力极为不俗。 前两轮比斗中，这位锣声门修士，大开大合，锣声响亮，几乎不费力就赢下比斗，然后抽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抽签圣体。 五品？ 他不禁露出笑容。 这意味着，他毫不费力地就能再进一轮，几乎可以说半只脚踏入前百了！ “完了啊。”回到房间，秦聆韵郁闷道：“第一场比斗，就要没了，还不如之前抽签不轮空，可能还能赢个一场半场呢。” “没事。”韩枫笑道：“正常发挥就好，下届咱们争第一。” “呃……你上次说是这一届！”秦聆韵一脸无语地看着韩枫。 “那就……多看书啊。”韩枫已经捧起书本，“或许就顿悟了呢。” “嘁！”秦聆韵不指望了，撇嘴道：“你以为顿悟是大白菜啊，说悟就悟！我还不如早点睡觉，图个好精神呢。” 秦聆韵心大，输就输了，也不当回事，不然难道真的冲第一？ 不多时，她已经和衣睡去，但韩枫依然捧着一本宗门里带下来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读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本箫法典籍，取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其中记载的音律大道之精微奥妙，令韩枫也叹为观止，很快就沉浸其中。 嗡！ 夜半时分，韩枫忽然心有所感，放下手中书册，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眼前，古朴的书册缓缓凝现，无风自动，翻到秦聆韵的那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灵动境，五品。】 【主修功法：流云琴经。】 【当前位置：音魂殿。】 【忠诚度：70%。】 居然70%了？ 韩枫通过神奇道书，观测到这个秦聆韵的忠诚度一直在缓慢上涨，但刚才也才到了69，没想到现在她睡着，居然还会变化。 也就是说，她梦到我了？ 韩枫的目光掠向秦聆韵，见她呼吸悠长，睡得十分安稳踏实，倒是多了数分淑女的气质。 醒来之后么……就又要变身了。 下一刻，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韩枫脑海中直接轰鸣。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达到70%，开启修为反馈！】 【获得“传道授业”机会一次，能够将一炷香之内的修行领悟，全部灌输给弟子。】 声音响过之后，重归寂然。 韩枫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又在虚空中凝现一道，将自己和近在咫尺的秦聆韵，也联结在一起。 睡梦中的秦聆韵，将丝丝缕缕的修为反馈而来，让韩枫泥丸宫中金丹旋转速度，又快了一丝。 当然，远不及栾剑带来的增幅。 这段时间，栾剑在九神宗修行，应该是冲击元婴境界，以假婴期的修为，80%的修为反馈，也就是栾剑炼化十成的天地灵气，韩枫就能凭空获取八成。 栾剑的八成，相当于韩枫自己修炼的几十倍！ 因此短短一个月的光景，韩枫的金丹境修为已经彻底稳固，隐隐迈向金丹中期。 现在，又多了个秦聆韵。 虽然秦聆韵只是灵动境，能给韩枫带来的反馈微乎其微，但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白来的呢。 这个挂，不可谓不大！ 不过现在，韩枫无暇顾及修为反馈的事情，突如其来的“传道授业”，让秦聆韵明天的比斗，有了过关的可能。 于是，韩枫连忙摇醒了还在梦中的秦聆韵，肃容道：“快起来，愿不愿意跟我学吹箫？” 啊？ 秦聆韵揉揉眼睛，晶亮的口水在嘴角拖下一道丝线，怀疑自己没睡醒，一脸的起床气，道：“你糊涂了，我是主修琴道的呀！” “嗯，不重要。”韩枫正色道：“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练琴，忽然用箫音比斗，能出奇制胜。” “……好。”秦聆韵迷糊点了点头，看着韩枫，心想这位宗主，身上也不像带了箫的样子，你把箫插哪里了？ 第17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次日，天音盛会的灵籁榜淘汰赛，继续进行。 这一届天音盛会，放在音魂殿举行，音魂殿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音律宗门，为此次盛会做了充分的准备，光是用来比斗的场地，就有数千块之多。 九神宗秦聆韵，对阵锣声门罗大有，这场比斗，吸引了数以万计的观战者！ 只因这个九神宗实在是名不见经传，好些人压根没听说过，再加上这位扛琴的女子接连抽签轮空，便有许多关于什么黑幕，什么暗箱操作之类的说法，流传出来，甚嚣尘上。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这九神宗其实依附于清音阁，是清音阁在背后使了手段，才让她有了这么好的签运。 对此，清音阁四大公子之一的陆七弦，只能是咬牙切齿，不做争辩。 这时候没啥好说的，只能越描越黑。 唯有这个秦聆韵今日狠狠落败，才能打消那些谣言！ 主持这场比斗的，乃是音魂殿的一位修士，金丹境修为，向双方确认了基本信息之后，示意战斗开始。 罗大有神色轻松，从腰间取出铜锣，擎在手中，微笑道：“秦道友，请。” 许多人神色凝重，望向那两面铜锣，在之前的比斗中，这罗大有的锣声着实犀利，连战连捷，让好些有志于冲榜的修士暗暗忌惮。 秦聆韵点点头，然后将扛在肩上的古琴扔在地上。 咣！ 一声巨响，在场的琴修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动作顿时引得无数人对秦聆韵怒目而视。 如此对待自己的法器，简直是亵渎！ 然后秦聆韵就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箫，放在唇边，神色难得地郑重起来，目光绕过眼前的罗大有，直接望向人群中的韩枫，满眼都是钦佩之极的神色。 这位宗主，真的是深藏不露！ 到现在，秦聆韵还糊里糊涂，觉得还在梦境中，未曾清醒。 不然，怎么解释短短半夜的功夫，自己竟然从一个彻头彻尾的琴修，莫名其妙就精通箫技，而且在这么重要的比斗中，弃琴用箫。 宗主传道，真如传说中的醍醐灌顶一般！ “你……不是琴修么？”罗大有石化，看着把古琴扔在脚边的秦聆韵，心想这女子也太阴了，敢情这几天扛着琴，都是掩人耳目来着，真正的本领，竟是在玉箫上？ “不对呀，孙师姐……我怎么觉得这玉箫很眼熟，这不是你那根么？”人群中，有人瞪大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道。 “嗯，你说得对。”一个中年女修士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毕竟，谁会拒绝一个亲热拍你肩膀的漂亮妹妹呢？ 骤然间，箫声响起！ 一缕若有若无的箫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心中一凛，尤其是那些原本就专研洞箫的修士，更是若有所思，凝神观战。 下一刻，箫音化形，在空中凝成一座奇形拱桥，如玉带飘逸，似霓虹卧波。 桥有二十四孔，长二十四丈，宽两丈四尺，栏柱二十四根，台阶二十四层，横跨在波光粼粼之间，凝化成亦真亦幻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了不起！ 在场都是精修音律的大行家，见此奇景，不由得纷纷眼前一亮。 要知道，琴修的攻伐之法，便是以音化形，衍化无穷攻势。 每家的术法各有巧妙不同，但是音律之道的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就是看幻化出的画景，是否清晰逼真，往往越真实的景象，便蕴藏着越恐怖的威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一座桥，而不是刀剑之类，但这座二十四孔桥出现在眼前，竟能令人难辨虚实，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名区区灵动境五品的修士之手。 “哼！花里胡哨！”罗大有心中不安，但大敌当前，不容分神，立刻将手中铜锣一拍，发出响亮的锣声。 之前他正是凭借这大开大合的手段，用锣音强行破开对手的幻象，克敌制胜。 可是秦聆韵的箫声忽然转折，只见一轮白亮亮的明月，忽然升起，同时将空中拱桥周遭的一切吞噬入沉沉黑暗，唯有那空中明月，放射出令人目眩神驰的皎洁光辉！ 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一门箫艺，秦聆韵也是首次施展——就连玉箫都是现场借的。 然而箫音幻化的景象，美轮美奂，把秦聆韵本人都给惊呆了。 她身为九神宗弟子，当然知道这本《二十四桥明月夜》本就是宗门典籍，可是这本书躺在书架上怕是有几千年了，从没有人真正解读其中真意，更别说能在半夜之间，就传授给了自己。 宗主…… 他太强了！ 二十四桥上，明月高悬，月光洒落人间，沛然莫御。 在无尽月光的侵蚀下，罗大有神色剧变，还想要竭尽全力拍响手中的铜锣，却猛地觉得手上一轻，那对宗门赐下的铜锣，竟然被无处不在的月光溶解，化作虚无！ “秦道友，手下留情！！”主持比斗的金丹境修士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拦阻，避免那月光再侵蚀过去，罗大有性命不保。 “放心吧，老娘有数！”场上响起秦聆韵得意的笑声，那漫天月光、沉沉黑夜，在笑声中忽然就支离破碎，眼前重新出现了青天白日，竟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知何时已经汗出如浆。 如此幻象，易地而处，谁敢说自己比这罗大有做得更好？ “在下认输。”罗大有满脸苦涩，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的一对铜锣。 刚才的月光溶解，也是幻象！ 可是自己手上的感觉，眼睛的注视，全都宛若真实！ 竟有人能把幻象演绎到如此程度，倘若不是她手下留情，罗大有毫不怀疑那恐怖月光的侵蚀，将由虚化实，真的把自己这条性命也轻轻抹去。 嘶！ 音魂殿的金丹修士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就连他刚才也看走了眼，没有识破这箫音衍化的幻象。 也就是说，假如场上对阵这女子的是自己，也多半要吃个大亏。 秦聆韵不理会失魂落魄的罗大有，神采飞扬地到了韩枫跟前，将胸脯挺得高高的，熟练地一拍他肩膀，得意笑道：“怎么样？没给咱宗门丢脸吧？！” “厉害。”韩枫微笑，竖起大拇指。 人群中，一双惊骇的眼睛，好容易才稳住心神，对身边的一位鹤发老妪躬身道：“九指长老，她就是秦聆韵，之前曾经想要投入我清音阁，后来不知何故，变了卦……” 第18章 十年内，许你同境无敌! 鹤发老妪点了点头，举步而出。 众人一惊，待看清了她招牌式的龙头拐杖，还有握住拐杖的四根手指，顿时齐齐闭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九指琴魔！ 这位清音阁的长老耆宿，据说多年前已经突破元婴，进入化神境界，乃是本届天音盛会最重量级的几位巨擘之一。 这里明明只是灵动境的一场比斗，怎么会吸引这位大能？ “你，叫秦聆韵？”九指琴魔走到秦聆韵跟前，缓缓问道。 “老娘我就是！”秦聆韵正把古琴重新扛在肩上，闻言回头，随意应道。 噗！ 四周一片吐血内伤的声音，心想这女子好大胆，知不知道面对的是哪一位！ “呵……”九指琴魔对秦聆韵的无礼冒犯，只微微一哂，望着她淡淡说道：“你若随我回清音阁，十年之内，老身许你同境无敌。” 嚯。 当面挖墙脚？ 我好像是九神宗宗主呢。 你多冒昧啊！ 韩枫皱眉，忽然插嘴道：“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清音阁的陆七弦陆公子在不在？他答应来我九神宗呢。” 嗯？ 九指琴魔一愣，这个事她当然不知情。 “胡说八道！”陆七弦不得不站出来，在无数惊奇目光的注视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怒道：“韩宗主，你不要乱说！我那日说得是……进入前百，现在就算是又过一轮，也还有一百零三人呢！” 好，嘴犟。 韩枫一笑，不再理会这快要破防的陆七弦。 实际上，虽然一百零三还不能算作前百，但淘汰的三个人，乃是根据这一轮比斗中表现判断。 就凭刚才那惊艳全场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凭什么淘汰了秦聆韵？ 不过没关系，只要下一轮再次胜出，那就是稳稳当当的前百，再也无可辩驳。 如今，见过了这场比斗，谁还敢说自己对上秦聆韵，有把握取胜？ 不过接下来，秦聆韵的签运好像从极好转为极差，直接抽到了清音阁的冯悦，正是九指琴魔的关门弟子，也是本届天音盛会，灵籁榜榜首的大热门之一。 抽签结果落定，嘘声四起！ 无数人都听到了那番话，于是有理由怀疑清音阁利用主办方的权威，暗中搞事情。 不然，还有那么多人，怎么就一下子抽中了冯悦？ 冯悦，那是夺冠热门啊！ 果然，在接下来的比斗中，尽管秦聆韵依然凭借强大箫音，空中月光如水银泻地，沉沉黑夜能吞噬神魂，终究还是不敌半步金丹的冯悦，在她不动如山的琴音中，月光耗尽了最后一丝威能，败下阵来。 “操！” 秦聆韵精疲力尽，懊恼地捶自己脑袋，然后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玉箫一撅两段！ 哎哎哎！ 那名中年女修士差点吐血。 你撅折的好像是我的玉箫…… “姐姐，还你！”秦聆韵退场，玉箫完好无损，中年女修士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还没脱离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幻象，实在是太厉害。 “奶奶的，就差一点啊！”秦聆韵一脸的郁闷，回到韩枫身边，皱眉道：“她那琴音怎么都攻不破，气死老娘了！” “哈哈。”韩枫不禁莞尔，笑道：“当局者迷罢了，不要紧，已经很好了。” “秦小友。”不知何时，那九指琴魔竟然再次出现，没有理会韩枫，只是对着秦聆韵说道：“你若跟我学琴，成就绝对高于冯悦，如何？” 如何你奶奶个熊啊！ 本来就输了比赛心情不好的秦聆韵，更加烦躁，要不是面对化神期巨擘，早就爆发了，咬了咬牙才强行忍住，硬邦邦地说道：“不去！成就就算高于你，老娘也不去，可以吗？” 九指琴魔神色一僵，没想到对方依然如此决绝。 可是九神宗有什么？ 就连这宗主也才金丹期，根本不值得留恋啊！ 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不能跟小辈翻脸，将手中龙头拐杖点了点，黑着脸转身离去。 “这，也太狂妄了吧！” “竟然如此顶撞九指琴魔前辈，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女修士天赋惊人，可惜被那个什么九神宗耽误了。” “唉，宗主都只是金丹境，能有什么大出息？” “清音阁伸出橄榄枝，还不赶紧抱住，真是不知所谓，以后后悔哭都找不到音调！”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过了几天，只是惊鸿一现的秦聆韵，便似乎渐渐被人遗忘。 比斗越来越精彩激烈，几位夺冠热门发挥始终稳健，也快到了最终碰撞的时刻。 “你看，这里的琴音里，就藏着破绽，当时你没能识破，否则这时候以月光攻入，便能乱了她的韵律……”韩枫望着场中琴音和钟声衍化的诸般异象，慢慢给弟子讲解其中奥妙。 “我草！可惜了！” 秦聆韵猛捶自己头，这几天宗主带着她，专门观摩冯悦的比斗，已经找到了不下七八处破绽，只可惜那日自己身在局中，一处都没看出来。 现在经过指点，再与那天的斗法相互印证，秦聆韵的眼光和心境，俱都突飞猛进，不但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声有了更透彻的理解，甚至对于九指琴魔一脉的琴音，也有了深刻的领悟。 唉！大意了！ 早知道当年就让宗主睡了，那现在自己的境界不得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啊？ 终于，决战开启！ 决定灵籁榜冠军归属的一战，由清音阁的冯悦，对阵东道主音魂殿的第一天才许纶音。 古琴对琵琶。 几乎是最多拥趸的两个音律门类，这场斗法，精彩纷呈。 最终还是九指琴魔的亲传弟子冯悦，技高一筹，琴音衍化的漫天花雨，打得琵琶声停，笑到了最后。 “咳，她的心已经乱了，那个许纶音在再坚持片刻就能取胜，可惜了。”韩枫摇摇头，跟身边的秦聆韵分析道：“你看，这漫天花雨你也曾经对上过，看似无懈可击攻势凌厉，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光有架子唬人罢了。” “没错！这什么漫天花雨，就是花架子，啥也不是！” 秦聆韵听得两眼放光，这几天跟在宗主身边，只觉得每句话都是大有深意，包含着深不可测的音律道妙理，更能跟眼前的斗法相互印证，再加上自己亲自面对这冯悦的经历，秦聆韵的收获简直太大了。 宗主，高山仰止！ 能成为九神宗的弟子，真是自己的幸运。 可是这句话，因为激动，音调高了些。 刚拔得头筹的冯悦，秀眉蹙起，狠狠望向这边，见是手下败将，冷笑道：“花架子，总也胜过了小地方来的垃圾。” 第19章 九神宗秦聆韵，挑战九指琴魔 “不服来试试？老娘让你一只手！” 秦聆韵哪是个受气的人，当时就回怼过去，四周因为冠军决出的欢呼声，一下子就寂静下来，目光纷纷掠向在场身份最高的那位清音阁巨擘，也正是冯悦的师父，九指琴魔。 见师尊不置可否，冯悦也来了脾气，重新坐到古琴前，拨弦三两声，虽不成曲调，已有肃杀冷冽的气息弥散而出，向秦聆韵邀战。 咣！ 秦聆韵也走入场中，直接把扛着的古琴扔在地上，震得琴弦乱颤，发出一声共鸣。 虽然此举亵渎琴器，但大家最多也只是皱皱眉头，并没看那具琴，反而在秦聆韵身上一顿寻找。 诶？ 那玉箫呢？之前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奇景，所有看过的人，都还记忆犹新。 “妹妹！”一个声音兴奋地响起，中年女修士飞快进入，递上手中玉箫，高声叫道：“箫瑟宗愿意再次为妹妹提供法器！” 呃…… 韩枫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个箫瑟宗，也是有点东西，广告意识很强。 “不用了。”秦聆韵却摇摇头，随意道：“对付这种垃圾，用不到姐姐的箫。” 嘶！ 如此剑拔弩张的对话，让所有事不关己的观战者，都兴奋起来。 味道很对啊！ 斗法么，就是要打出火气来，那才对劲！ 否则这音律修士之间的战斗，你弄琴我鼓瑟，一不小心就成了琴瑟和鸣，就不好看了。 两具古琴，遥遥相对。 冯悦冷哼一声，率先发难！ 铮地一声轻响，便有剑气凌空，这正是九指琴魔一脉最擅长的法门。 事实上自从剑胆琴心的传说之后，清音门所有琴修，都习惯用琴音衍化剑道，尝试将两者结合，只可惜很难企及前辈风华。 之前，冯悦的琴音，也曾给秦聆韵造成很大的麻烦。 可是这一次，秦聆韵已经跟随韩枫，观察分析了冯悦足足七八天。 冯悦的每一道琴音，她都洞若观火！ 因此，秦聆韵真的将右手垂落，只用左手抚在琴弦上，琴音铮然，在空中很快凝形化影，那座曾令无数人惊叹震撼的二十四孔桥，再次霸道地浮现于虚空！ 冯悦琴音凝化的万千飞剑，射入桥中，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声息。 还没等她脸色惊骇，只听秦聆韵那边琴音忽然转为急促高亢，空中那座原本沉稳凝实的巨桥，竟然一下子就高高昂起头颅，仿佛是化作一柄横亘于天地之间的恐怖巨斧，向着她头顶猛地砸了下来。 砰！ 冯悦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被这不讲理的巨桥砸下，仓促间勉强弹出琴音，以一柄大剑招架，却还是挡不住这力劈华山的凶威，大剑崩碎湮灭，巨桥直接砸了个结结实实，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满嘴都是腥甜气息，脸色惨白如纸。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喜得冠军的冯悦，九指琴魔前辈的高徒，竟然一个回合就被秒了！ 这个九神宗的秦聆韵，恐怖如斯！ 明明应该是箫技的二十四桥明月夜，此刻她竟然用琴音施展，这首先就说明了她对这门术法的理解，已经到了极高的境地，才能跨越法器门类，照样在空中凝化巨桥。 而且更令人咋舌的是，秦聆韵这次连明月都没出，反而把那巨桥当做是开山斧一样的凶器，赢得可谓是大气磅礴。 虽然无数人都惊骇地目瞪口呆，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心中都浮现着同样的念头： 原来她扛着琴，还真是有门道，这琴在她手里，还可以这样用…… “宗主！你太牛逼了，你说得全对！”秦聆韵兴奋地一跃而起，向韩枫挥舞手臂，喜悦道：“这垃圾琴音里，全都是破绽，就跟个漏勺似的，哈哈哈！” 呃…… 嚣张！ 众人心中一凛，刷地一下，无数目光或隐晦或直接，全都射向九指琴魔。 冯悦的琴，乃是琴魔亲传。 现在被人说成漏勺，那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留，这位秦道友，哪来的底气？ 九神宗，这么强？ 也有许多目光开始掠向韩枫，这位只有金丹期的九神宗宗主，难道是我们看走了眼？ 此次天音盛会，九神宗已经一鸣惊人了！ “音律之道，博大而精深……”在万千目光的凝视中，九指琴魔手拄龙头拐杖，缓步而出，淡淡道：“老身十分欣慰，能在本届天音盛会上，见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假以时日，必能大放异彩，传承音律大道。” “秦聆韵小友，出身九神宗，却天赋异禀，深谙音律本源。虽然签运不佳，早早就遇到劣徒冯悦，未入百名便遭到淘汰，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音奇景，诸位有目共睹。” “适才一场临时的比斗，虽不在盛会预定之内，但老身并未阻止，只因好胜心难得，即便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也足见秦小友对音律的执念，尤为可贵……” 嚯！ 众人渐渐听出味道。 还是这位前辈厉害呀！ 三言两语，就已经把冯悦瞬间落败的事情轻轻揭过，言语间暗示她已经没了气力，这才一触即溃，这样就能挽回颜面，不损九指琴魔一脉的名声尊严。 事实，倒也的确如此，先前古琴战琵琶，斗得天地变色，消耗必定巨大。 不过……刚才虚空中那二十四孔桥忽然昂起头颅，化作恐怖巨斧一劈而落的景象……打死也不敢相信，就算冯悦神完气足，难道就能轻松挡住了？ “秦小友。”九指琴魔话锋一转，索性将目光再次射向秦聆韵，毫不掩饰地招揽道：“老身重提旧议，随我去清音阁修行如何？以你的天赋，不该埋没于九神宗内，那将是音律大道的莫大损失……” “不去！”秦聆韵正高兴呢，也懒得计较这逼叨老太婆，直接打断拒绝。 呵。 九指琴魔面色微变，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为了再次遭到拒绝而下不来台，只是轻轻叹息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嗯？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马说》呢。 韩枫微微诧异，觉得十分有趣。 可是秦聆韵却忽然脸色一沉，仰起头，远远地望向那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婆。 我，是千里马？ 试问谁不知道！ 但你把我九神宗的宗主比作是奴隶人，把我宗门比作是槽枥，这就过分了！ 咣！ 众目睽睽之下，秦聆韵手中的古琴摔在地上，众弦共鸣，也让数万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她要做什么？ 只见这个刚刚凭借一桥力劈，秒杀了本届灵籁榜榜首的豪放女修士，伸手遥遥指向场中的九指琴魔，扬声叫道： “我！九神宗秦聆韵！挑战九指琴魔！” 第20章 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是求偶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疯了吧？ 这姑娘……还真是火爆脾气，但你也得看看对面是谁啊！ 的确，这九指琴魔语含讥讽，对九神宗颇为不屑，但人家乃是化神期的大修士，有这个资本和底气！ 你又有什么资格，竟敢轻言挑战？ 虽然按照修行界的规矩，这种公开场合的挑战，境界高的一方，会压制境界到平齐，否则那就不是挑战而是送死。 但即便如此，以九指琴魔在音律领域的造诣，哪怕只动用灵动境的修为，也绝非一个小小的秦聆韵能够抵挡，光凭音律的精微控制，就足以将其碾压。 “呵呵……”九指琴魔不怒反笑，将龙头拐杖点了点地，平静说道：“如今的年轻人，果真是锐气逼人，既然是指点后辈，老身便给你这个机会。” 答应了！ 竟然答应了！ 数万人的目光，同时灼热起来！ 要知道，九指琴魔成名已久，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音律修士，谁不想亲眼目睹前辈的风华道法？ 上次九指琴魔出手，据说还是在元婴后期，以奥妙琴音沟通天地，交织成山海双杀，让一名境界未稳的化神境仇敌当场陨落，从而一战成名！ 如今，九指琴魔已是化神！ “那个借箫的姐姐呢？”秦聆韵游目四顾，寻找身影。 虽然曾经主修琴道，但现在得了宗主半夜传道，最强的反倒是箫音，如今大敌当前，秦聆韵自然要全力以赴，以二十四桥明月夜，对战这位名声煊赫的清音阁长老。 “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飞快入场，双手捧着玉箫奉上，大声说道：“是箫瑟宗的姐姐！！” 哈哈哈！ 一连两次大声唱名，许多人都纷纷恍然。 此次天音盛会，除了异军突起的九神宗之外，箫瑟宗或成最大赢家。 “聆韵，你过来。”韩枫皱眉，忽然开口。 噫？！ 无数人发出惊咦声，纷纷望向这个存在感其实不强的九神宗宗主。 “咋了？”秦聆韵将九指琴魔扔在场上，飞快地来到韩枫身边。 “你小心些。”韩枫低声道：“不行就快点认输，我看这九指琴魔也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别让她使了奸。” 啊！ 秦聆韵一惊。 她性格直爽，对这些鬼蜮伎俩就认知不足，现在经过宗主一言点醒，才意识到其中危险。 是啊！ 音律修士，原本就最擅长攻心，更何况对方拥有化神境的修为，只要稍稍藏点阴招，似乎很轻易就能让自己道心蒙尘，自此再难寸进。 “是，老师！”一时间，秦聆韵又是感激，又是佩服，若非宗主提醒，自己还真要傻乎乎的跟人家战斗到底，暗地里着了道而不自知。 这一声老师，说得发自肺腑。 自此，她便不只是九神宗的弟子，更是韩枫的亲传弟子！ 嗡！ 与此同时，韩枫眼前骤然出现古朴的道书，金色书页缓缓翻开，到了秦聆韵这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灵动境，五品。】 【主修功法：流云琴经。二十四桥明月夜。】 【当前位置：音魂殿。】 【忠诚度：90%。】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达到90%，开启弱点侦测！】 【侦测到弟子秦聆韵当前对手：九指琴魔楚莫愁！】 【楚莫愁弱点如下：】 【早年间，楚莫愁惊才绝艳，展现出音律天赋，被收入清音阁，一路高歌猛进，被誉为清音阁百年不遇之天才。】 【因心慕曾经剑胆琴心之传奇，楚莫愁行走天下时，恋上当世第一剑修。】 【可惜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那名修士始乱终弃，最终让楚莫愁的一腔情意，尽付东流。】 【那一日，楚莫愁斩断一根手指，自此断情绝念，闭关苦修琴道，其琴音杀伐果断，常作刀剑之形，与其对敌之人，少有活口，渐渐传出了九指琴魔之名。】 【九指琴魔楚莫愁，弱点便在于她内心深处的这桩生平憾事，若能借此拨动心弦，可攻而破之。】 道书牛逼！ 韩枫惊喜，没想到弟子忠诚度达到90%之后，又有新的大杀器放出。 未免也太强大了！ 这九指琴魔的底裤都被扒掉了啊…… 眼见着秦聆韵拎着玉箫就要上场，韩枫忽然叫道：“等一等，你别用箫。” 啊？ 这下，不但秦聆韵糊涂了，周围许多人听到这话，都是大惑不解。 之前大家亲眼所见，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确是大气磅礴，说不定还真能跟压制境界到灵动境的九指琴魔斗法一番呢。 不让用？ 什么缘故？ 这位九神宗的宗主，你别乱来啊，不懂就别插嘴。 “九指琴魔前辈，以琴道名动天下，如今有机会得到她的指点，岂能错过？”韩枫微笑道：“你还是用琴，以一首《凤求凰》，请楚前辈点评一下其中优劣。” 这？ 秦聆韵虽然不解，但对于这位无所不能的老师，早就心悦诚服，立刻就点了点头，将玉箫重新插回腰间，飒然道：“好嘞！” 轰！ 满座哗然！ 在九指琴魔前辈面前用琴？ 这……说是求指点，当然也无不可，但从另一个角度解读，这简直是狂傲到了天上啊！ 真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认真的吗？ 而且这位韩宗主，你知不知道，流传甚广的琴曲《凤求凰》，正是这位九指琴魔前辈手创的啊！ 在她面前弹这一曲，就很难评…… 韩宗主啊，你这番指点，还不如闭嘴呢！ 本来也是，你一个区区金丹境，能有什么作为？ 议论纷纷中，秦聆韵已经走回场中，盘膝而坐，将古琴横于身前。 呵……凤求凰…… 九指琴魔楚莫愁，修为极高，当然听到了远处的这段话，不禁微微失神。 说起来，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听到这段琴音了。 恍惚间，对面的这头初生牛犊，已经拨弄琴弦，竟是率先弹奏琴音，开启了这场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比斗。 虚空中，琴音清澈，渐渐搅动灵气，幻化出一头华丽威严的百鸟之王，头顶华冠，羽披百眼，顾盼生姿之际，口作嘹亮凤鸣，蕴含着殷殷情意，如泣如诉。 唳！ 众人正目不暇接，忽然又听到琴音弹奏出婉转鸣响，另一头华贵瑰丽，美轮美奂的神鸟从虚空中展翅飞出，正是雌性神鸟，凰！ 转瞬之间，凤凰在空中交颈如鸳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就这样静静流淌，仿佛在拨弄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深处。 这！ 你这是斗法？ 可是这琴音，没有丝毫攻伐之意！ 与其说是斗法，倒不如说是求偶…… 第21章 琴音缱绻，楚莫愁道心崩坏 一时间，楚莫愁微微失神。 这首琴曲是她亲自谱写，可是已经多年不曾听人弹奏。 只因，这琴曲里尽是缱绻情思，恩爱纠葛，几乎不能用作修士之间的斗法，也并不能作为辅助战斗的用途。 听到这首曲子，楚莫愁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 她茕茕而立，神色怔忪，左手也按上龙头拐杖，却不自觉地抚摩已经断掉的那根手指。 手指可以斩断，但是情丝却难。 “谢谢你，秦小友……”楚莫愁微微感喟，将右手在空中虚按，四根手指变幻无方，竟如天女穿梭一般，凭空凝聚一具朴拙深邃的古琴。 “焦尾琴！”有人失声惊呼。 焦尾琴在天下十大名琴当中，位列第三！乃是九指琴魔享誉当世的灵器！ 任谁也没想到，只是对阵一个小小的灵动境修士，这位九指琴魔前辈，竟然幻化焦尾琴，虽然并非古琴本体，但如此郑重，已经远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要知道，让九指琴魔动用焦尾琴，即便只是一具虚影，也足以灭杀任何元婴境的强大修士！ 这个秦聆韵，只是弹奏了一曲寻常的凤求凰而已，怎么就让琴魔前辈如此认真？ 奇哉！ 开始有目光纷纷望向韩枫，这位籍籍无名的九神宗宗主，刚才提议让门下弟子用琴音对敌九指琴魔，一番阵前指点，难道还真的藏有什么深意？ 嗡…… 九指琴魔目光悠远，眼前的琴弦不拨而动，奏出一个个奇异的音符，顷刻间便引动灵气，在空中凝形，却是化作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木，枝繁叶茂，一眼望不到树冠尽头。 正在空中交颈而歌的凤凰，欢唱数声，便围绕这巨木盘旋舞蹈，整个画面显得和谐通透，令人心生宁静温柔。 “啊！这、这不是比斗……这真的是在指点后辈！” “九指琴魔虚怀若谷，这次是动了爱才之心，这才有意成全。” “妙啊！良禽择木而栖，有了这通天梧桐树，正是凤栖于梧，让这段凤凰的爱恋，有了安身之处……” 九指琴魔的境界，何其高深！ 虽然只是以一株巨大的梧桐相和，却轻而易举地引导着秦聆韵的琴音，让这曲凤求凰，直指本源，渐渐契合了她创造这首琴曲时的心境。 秦聆韵的悟性自然不凡，得了这般辅助，琴音婉转变幻，渐渐弹奏出柔情万种，带动心底的旖旎情思，骤然间茁壮起来，让这个一贯大大咧咧的姑娘，竟是脸颊晕红，心旌摇动。 她霍然抬头，望着自己琴音衍化而生的凤凰神鸟，其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个微笑着的男子面容，向她轻轻点头，一下子让她心头鹿撞，情难自已。 “怎么是他……”秦聆韵迷惘自语，被自己的琴曲照出内心，却并没有慌乱，反而是笑容更加通透，纤纤玉指重新落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将心声灌注于琴音。 唳！ 空中的两头凤凰神鸟，同时欢鸣，气质大变，竟由虚幻瞬间转为真实，琴音也更加缱绻温柔，如慕如怨。 这孩子！好高的悟性！ 九指琴魔楚莫愁，微吃一惊，对方的琴音进步太快了，现在发挥出来的水准，竟然已经远超自己年轻之时！ 可是转念一想，楚莫愁仿佛被人打了重重一锤，只觉得心口难受，艰于呼吸。 不是悟性使然！ 只因……她从琴音中直视内心，找到了心目中的情郎！ 楚莫愁懂了，她也是遥遥望去，见这个一直表现得张狂豪放的姑娘，这会儿却是眉目含情，只顾低眉信手续续弹，仿佛已说尽心中无限事。 是他！ 楚莫愁捕捉到了对方眼眸中的一抹柔光，便锁定了那个她始终没瞧得上眼的九神宗宗主。 原来如此。 她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一如我当年…… 我也以为找到了！ 但后来……他却始乱终弃，让我在荒山上产下死婴，决绝而去…… 噗！ 一口逆血，猛地冲了上来！ 九指琴魔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段不堪，被自己亲手谱写的琴音狠狠引动，顷刻间心魔丛生，通天彻地的修为骤然失了约束，凶猛反噬！ 好凌厉的手段！ 楚莫愁毕竟修为远胜，仓促间收摄心神，强行咽下胸中逆血，神色狠厉，咬牙切齿地望着还在弹奏凤凰和鸣之音的秦聆韵。 “怎么？气氛变了？！” “快看！那株巨大的梧桐崩散湮灭，九指琴魔的脸色也变得好凶！”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真正的比斗要开始了？” 哼！ 楚莫愁吃了暗亏，有苦说不出，当着这么多人，她要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脸可就丢得太大了。 对方实力不值一提，只是取巧！ 不过这取巧的方式，好生厉害，竟好像对我所有的事情，都洞察秋毫！ 楚莫愁目光掠向那个看似普通的九神宗宗主，心中暗暗凛然，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这一曲凤求凰，险些让自己出丑。 现在，结束吧！ 九指琴魔冷哼一声，四根手指在虚空中变幻无方，灵气凝化的焦尾琴骤然衍化出杀伐强音，幻作一柄凌厉刚猛的利剑，横跨空间距离，恶狠狠地斩向正在交颈欢唱的凤凰二鸟。 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无数人失声惊呼。 这，才是九指琴魔惯用的术法手段啊！ 这一剑太可怕了！ 虽然压制在了灵动境的修为，可是这一剑之威，在场所有金丹境的修士，都不敢说可以稳稳接下。 可是，陷入奇异状态中的秦聆韵，却恍若未觉，反而将琴弦拨弄，琴音更加柔靡缱绻，幻化的两头神鸟也仿佛感受不到危机降临，依旧盘旋交颈，却见那凤鸟轻盈地转了半个圈子，将凰鸟轻轻拢在羽翼下，竟把自己的脊背，毫不设防地对着那柄破空而来的恐怖利剑。 这！ 见此情景，楚莫愁心中大恸。 当年，倘若他有这头凤鸟半点柔情眷顾，我何至于…… 咄！！！ 什么邪魔外道，竟敢乱我道心！！ 霎时间，楚莫愁意识到自己又堕入算计，惊怒交加，咬牙催动利剑，就要将这两头可恶的畜生斩作四段！ 第22章 来自祖安的琴修 可是这一剑，竟是斩不下去！ 如若能斩，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斩灭了。 如今，这个名叫秦聆韵的小辈，以自己独创的《凤求凰》，幻化而成的两头神鸟，分明就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怖心魔！ 挥剑斩杀，轻而易举。 但恍惚之间，楚莫愁眼前交颈而鸣的凤凰神鸟，赫然便是当年的那个他，还有曾经年轻的自己…… 挥慧剑，斩情丝，艰难无比！ “咄！！！”楚莫愁神色狰狞，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如此巧妙地调动自己的心魔，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丢了颜面，当下咬破舌尖，换来片刻灵台清明，将手中龙头拐杖重重一顿，遥指秦聆韵怒吼道： “无耻小辈！也配弹老身的凤求凰？” “好个藏污纳垢的九神宗，名为师徒，却住在一处，真是淫邪混乱，不知廉耻！” “这世上，哪有什么凤求凰？！” “比翼齐飞，都该摔死！鸳鸯戏水，都该淹死！！！” 一番怒吼，全场都惊呆了。 只见这位平常虽然以术法狠辣着称，但好歹也一派高人形象的九指琴魔，此刻却是须发皆张，怒气勃发，不惜将心中的隐秘道破，借此来稳住即将暴涨肆虐的心魔。 “完了……” 人群中，韩枫愣了愣，摇头苦笑。 “你也知道完了啊？”身边就有人撇嘴道：“你们九神宗，也太过狂妄！怎敢对九指琴魔前辈如此无礼？如今惹怒了楚前辈，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各异，有的嘲讽，有的安慰，有的怜悯惋惜。 “不是。”韩枫望着场中，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九指琴魔要完了。” 啊？！ 虽然韩枫说话声音不大，但身边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不由得惊奇地瞪大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九指琴魔楚前辈明显已经动怒，接下来就是雷霆万钧的攻势，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聆韵能不受伤已经算是侥幸，难道还能有任何抵抗之力？ 至于这个只有区区金丹境的九神宗宗主，在这里胡言乱语，怕是根本没看懂吧？ 真是死鸭子嘴硬！ 九神宗，难怪没落多年，光靠胡吹大气，那可不成。 对于这些质疑甚至是嘲讽，韩枫并不解释。 他们不了解秦聆韵。 其实，我和秦聆韵，都是穿越者。 不同的是，我来自地球。 而她……来自祖安。 这时候，场上的琴音，已经戛然而止。 面对气急败坏的九指琴魔，秦聆韵双手按住琴弦，顿时群响俱静，那两头恩爱交缠的凤凰神鸟，也立刻湮灭在虚空中，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 秦聆韵站起身，遥望九指琴魔，神色微微惊惶，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 哼！ 不知怎地，楚莫愁竟是仿佛松了口气，刚才那段凤求凰，虽然只有灵动期的修为，却不可思议地引动了她的心魔，让她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 迫不得已，只能用粗暴的方式强行驱散心魔，但其实已经大失身份。 不过总算还好，琴声停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秦聆韵缓缓开口，语调跟先前大不相同，遥遥说道：“前辈将我比作是千里马，愧不敢当。” 诶？ 怎么转了性子？ 众人纷纷吃惊，因为之前秦聆韵的豪放，已经给所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难道这一曲琴音相斗，连性格都改了？ 啊，对，这是要转投清音阁门下呢！ 片刻愣神之后，众人渐渐恍然。 本来么，一边是九指琴魔亲传弟子的身份，另一边则是名不见经传的没落宗门。 要怎么选，傻子都知道！ 刚才这场斗法，让这秦聆韵意识到九指琴魔在琴音方面的深厚造诣，心悦诚服，所以才重提“千里马”一说，言语间柔和恳切，显然是已经屈服了。 嗯，这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 但也有许多目光掠向韩枫。 好像这样一来，这位九神宗的宗主，就成了唯一的小丑。 刚才还阵前指点，关怀备至呢，到头来……什么用都没有，人家还是照样要投入清音阁，那里的广阔前途，是九神宗这样一个没落宗门，根本无法提供的！ “唔。”楚莫愁也是微微一愣，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沉声道：“你在音律之道的天赋，的确是老身生平所未见！老身曾收过六位弟子，却没有一位能在相同境界时胜过你。千里马之称，你当得起。” “哦哦。”秦聆韵脸上忽然泛起光彩，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伸手指向九指琴魔，大声笑道：“原来，你没马！” ？！ 正要重提收徒之议的九指琴魔，脸色猛地一僵。 什么？！ 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准备见证一段弃暗投明佳话的数万修士，也同时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一片哗然！ 咣！ 秦聆韵气势暴涨，先前惶恐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竟是抬脚踩在古琴上，让数根琴弦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对着九指琴魔，厉声喝道： “你没马！所以你徒弟菜！” “你没马，所以你输比赛！” “你没马，所以你没有爱！” 声色俱厉之际，她居然还凭借身为琴修的本事，用一只小巧的玉足拨弄琴弦，发出清澈悠远的和音，让这几句指着鼻子的痛骂，显得语调悠扬，甚是悦耳…… 噗！ 九指琴魔瞬间色变，险些一口逆血冲出。 成名多年，身为化神境的强大琴修，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辱骂？ 小辈该死！！ 楚莫愁闷哼一声，双手扬起，那具古朴而深邃的焦尾琴，再次在空中迅速凝形，并且开始弹奏出凌厉霸道的强音，在虚空中化作千万柄金光闪耀的灵剑，一时间万剑凌空，向秦聆韵疯狂射落。 “前辈手下留情！” “楚道友先不要动怒……” “你这已经超出了灵动境的修为！是金丹的气息！” 嗯？ 九指琴魔双手不停，疯狂在琴弦上舞动弹奏，闻言心中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下，忘了压制境界，这道攻势超越了灵动境的范畴，已有金丹之威。 那又如何？！ 今日，这牙尖嘴利的小贱人，非死不可！！ 九指琴魔牙关紧咬，呼吸急促，竟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加紧琴音衍化的万剑攻势，先把这贱人斩作齑粉，再慢慢说话！ 第23章 韩枫出手!破鞋乱琴音 万剑凌空，沛然莫御！ 虽然楚莫愁只是动用了金丹境的修为，但凭借化神境的底蕴，这一段琴音震荡天地，衍化出来的万千灵剑，犹如实质一般，甚至那凛冽的剑气隔着数十丈就让人遍体生寒，脸上像刀刮一样难受。 更何况，首当其冲的秦聆韵了！ 强大的压迫下，秦聆韵虽然还想痛骂几句这老虔婆，却已经无能为力，只得迅速盘膝而坐，勉强拨动琴弦，奋起生平所学，来对抗这尊可怕的强敌。 这次，不再是凤求凰，而又响起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旋律，那座二十四孔桥在空中凝形，化坚实长城，竭力抵挡。 但是没有用！ 修为已经攀升到金丹境的楚莫愁，今天既然连脸都不要了，早就动了必杀之心，见巨大古桥拦路，也只是微微一哂，琴音衍化的万千灵剑，骤然间合而为一，化作一柄恐怖巨剑，一斩而落！ 这柄巨剑，刚才冯悦斗法的时候曾经施展过，大家还有点眼熟，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术法。 可是在楚莫愁手中，又是金丹境修为，这巨剑的威能远比先前冯悦强横了千倍万倍！ 一剑之下，二十四孔桥土崩瓦解。 秦聆韵脸色惨白如纸，琴音已经散乱不堪，勉强维持着旋律，但不等下一座古桥凝形，那巨剑已经凌空而至，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机！ 完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惊呼，救护，都已经来不及。 胆小的甚至已经闭起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唉！ 好端端的一个女琴修，你非要招惹这位脾气不好的前辈做什么？ 活着不好吗？ 可是当无数人闭起眼睛，却并没听到惨叫或是利刃劈开血肉的声音。 反而是一连串的古怪声响，凭空出现！ 笃笃笃……扑扑扑…… 这是啥？ 在场的数万修士，绝大多数都是主修音律大道，哪怕各有主修方向不同，对世间的任何音律法器，都至少了解。 可是这些声音太过奇异，非锣非鼓，竟无法辨认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 困惑地睁开眼，众人石化。 只见九神宗宗主韩枫，手里握着一只破旧的草鞋，席地而坐，用鞋子在地上随意拍打着！ 我说不对劲么！ 声音离奇也就罢了，这世上怎么还有音律法器，是带有古怪气味的…… 众人纷纷皱眉，甚至捂起鼻子，因为这草鞋不知穿了多久，穿在脚上也就还好，这会儿被举在手里，再拍拍打打，那气味发散出来，实在很难形容。 可是很快！ 所有人心中升起极度的惊骇，甚至忘了继续捂鼻子。 刚才在虚空中大展神威，一举斩灭了二十四孔桥的那柄琴音巨剑，竟然在这笃笃笃扑扑扑的声音中，猛地扭曲了一下形体，宛若真实的剑锋，骤然变得虚幻，竭力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无法继续维持，凭空湮灭！ 破、破掉了？！ 观战的诸位，都是毕生钻研音律的大行家，见此情景，自然并不陌生。 之所以那剑锋由实化虚，是因为琴音被破，所以才无法继续维持亦真亦幻的强大攻势。 巨剑幻灭，琴音也暂时中止。 远处的九指琴魔，目光中也是射出极度的惊诧，万没想到这个压根不起眼的九神宗宗主，竟然能以区区金丹境的修为，破掉自己的琴音。 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话，再度弹奏出琴音，虚空中万剑化一，竟是舍了先前的目标秦聆韵，而是直接斩向韩枫。 可是…… 笃笃笃！ 扑扑扑！ 韩枫席地而坐，神色微微狷狂，对恐怖凌厉的巨剑视而不见，只是随意举起手中草鞋，在地上拍拍打打，仿佛自得其乐。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那草鞋的一次次拍打，看似随意，却蕴藏着不可捉摸的玄机！ 每一记，都是打在琴音断续之际，不论九指琴魔的琴音如何变幻莫测，都会在关键的时候，被这该死的鞋子拍地的声音带得走了音调，于是那柄琴音幻化的宝剑，就迅速变得摇摇欲坠，幻灭不定。 砰！ 一声轻响，仿佛是戳破了肥皂泡，九指琴魔势在必得的又一次攻势，再次湮灭于无形。 堂堂化神境的强大琴修，以金丹境的修为全力以赴，竟然输给了这只压根都不算是法器的普通草鞋？！ 这简直不可思议！！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算什么？ 大家都是音律修士，用琴的更是占了其中的四分之一还多！ 如果毕生苦修的琴音，到头来都敌不过一只草鞋…… 琴道不存在了！ 或许……从未存在过！ 无数人心中恍惚，神色迷惘，竟不知身在何地，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那或许就是琴心崩碎的声音。 “好！好一个九神宗！” 楚莫愁连番攻势受挫，神色已经转为深深的凝重。 身为琴道的宗师级人物，她自然知道对方用草鞋拍的那几下有多厉害。 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居然还只是区区金丹境？ 实在荒诞！ 深吸一口气，九指琴魔挥手间，灵气幻化的焦尾琴已经凭空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她从随身空间法宝中，珍而重之取出的一具令所有人屏息静气的强大灵器！ 上古名琴，焦尾！ 此琴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九指琴魔前辈，已经决定全力以赴！ 一定要赢啊！ 在场无数已经琴心崩坏，神魂摇摇欲坠的琴道修士，默默祈祷着。 琴音，怎么可能输给破鞋？ 不可能！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现在，就看这位号称琴魔的化神境前辈，能否挽回颜面，凭借上古名琴的加持，压过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九神宗宗主！ 只要这一战赢了，大家自然可以重新稳固心境，坚定信念，只要琴道修行到了高深处，便能够抵挡这些不知来路的邪魔外道。 但如果反过来…… 那以后这琴，还怎么弹？ 不如回家拍草鞋啊！！ 嗡！ 一道道深邃悠远的光华，从古朴的焦尾琴上，渐渐弥散而出，却并没有再次幻化巨剑，而是在空中交织变幻，最终形成一条搅动漫天风云的五爪巨龙，周身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张口喷出恐怖的龙息，竟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数十丈外有热浪袭来，连飘飞的鬓发，都被烧焦得卷曲起来！ 第24章 宗主!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呵。 你已经输了。 韩枫看着扑面而来的无边幻象，只微微一哂。 用这样烈焰缭绕的五爪金龙，目的是为了烧毁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只草鞋，希冀着以火攻木，寻个便宜。 可是…… 楚莫愁啊楚莫愁。 你堂堂化神境巨擘，对上我这样一个小小金丹修士，竟然还要考虑属性相克，这心境早就大败亏输，还比什么？ 眼前的声势再宏大，火龙再逼真，也只不过是虚妄而已。 韩枫微笑，神色平静，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手持草鞋，随意在地上继续拍打着。 扑扑扑……笃笃笃…… 奇异而带有味道的怪音，让人心生别扭，但却让空中那条张牙舞爪的恐怖火龙，挣扎着无法落下。 嗡！ 蓦地，韩枫眼前竟是翻开古朴书页，一行行闪耀金光的字迹，陆续浮现。 【对阵九指琴魔，明悟其音律本质，对琴音大道有全新理解。】 【参悟出“九音神龙剑”！】 好！好啊！ 好一个书圣之体，超凡悟性！ 韩枫神色惊喜，没想到用草鞋跟这位九指琴魔楚老太太对阵，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从空中那头恐怖的火龙中，领悟到更进一步的强大音律术法。 说起来，真得感谢对方。 扑扑扑！笃笃笃！ 下一刻，韩枫手中的草鞋，竟然开始变幻出奇异的韵律，明明声音应该是嘶哑难听，偏能凭借闻所未闻的音调组合，让所有人心旷神怡，如闻仙乐。 完了…… 在场的万千琴修，先是心旌动摇，随后差点吐血。 琴道，完了啊！ 真的比不过一只破烂的草鞋。 随着破鞋衍化出奇异音律，空中的灵气也瞬间变幻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浮现出九条气息恢弘庄严的巨大龙形！ 每一道巨龙的虚影，都仿佛横亘天地，就算是身上的一个普通的鳞片，都要比先前九指琴魔用琴音幻化的火龙更加强大恐怖。 顷刻之间，可怜的火龙发出恐惧的悲鸣，凭空消散。 而韩枫幻化出的九条神龙，则齐齐喷吐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怕龙息，龙息中剑意凛然，悍然化作九柄锋锐无匹的灵剑，破空攒射，直指神色剧变的九指琴魔。 一瞬间，楚莫愁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修为压制在金丹境，我可能会死！ 九指琴魔一张老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来不及多想，当然是保命要紧。 轰！ 体内的桎梏被悍然冲开，楚莫愁神色凝重之至，头顶猛地升起一团灵光，在须臾间便凝聚形体，竟是化作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人形，如楚莫愁一样盘膝而坐，眼前也有一具小巧玲珑的焦尾琴，大约还没有常人指甲盖大小。 元婴化形！ 无数人失声惊呼，万没想到这个九神宗宗主，竟然以金丹境的修为，就把鼎鼎大名的九指琴魔，逼迫到了这个地步。 楚莫愁道心已乱！ 她分明感受到，对方九龙齐出，凌空化剑的术法攻势，竟然与自己一脉相承。 但是自己的这门最高的绝学，名叫“九龙幻音杀”，向来是不传之秘，就算是关门弟子也没有传授！ 他是怎么学会的？ 不！不对！ 楚莫愁震撼地看着漫天席地的恐怖龙威，煌煌剑意，不由得黯然色变。 这威势，别说自己在金丹境无法施展，就算现在已经祭出元婴，竟也隐隐有所不及！ 来不及多想了！ 今日难道真的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楚莫愁面皮绷紧，全力施展，头顶的那个小小元婴，跟她本体一同拨动焦尾琴，琴音动荡，也同样在身周浮现出九条龙形，竭力迎向对方的攻势。 看上去，双方的术法真的是一脉相承，但凡稍懂音律的，都能看得明白。 可是楚莫愁有苦说不出。 这明明是我的绝学！ 现在，倒像是我从这小子身上刚刚偷学来的一样。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撞音不可怕，谁弱谁尴尬。 很快楚莫愁就郁闷至极地发现，自己还是挡不住…… 好像是王先生遇到了玉先生，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一点，宛如天堑。 “这……怎么好像，楚前辈挡不住了？” “不会吧！是不是看错了！” “已经动用到元婴境的修为，竟然不敌金丹？” “幻觉，这怕是幻觉……” “我猜，还是九指前辈照顾后辈，动了惜才之念，不舍得伤了这位九神宗主。” “放屁！你瞎啊？你管这叫照顾后辈？跟韩宗主的九大神龙相比，对面那些简直像是泥鳅！要是双方境界相同，早就碾压过去了……” 众人看得目眩神驰，口干舌燥，万没想到这场原本该是一边倒的斗法，竟然到了这步田地。 哈哈哈！ 爽！ 唯有秦聆韵，兴奋得手舞足蹈。 太牛逼了！ 宗主太牛逼了！ 妈的好险，差点就被那什么狗屁清音阁骗过去了…… 什么档次，也敢来挖墙脚？ 趁早离远点，莫来挨边，老娘怕宗主误会。 “宗主！！”秦聆韵可不像其他人，虽然看得震撼，考虑到清音阁的面子和地位，还是只敢窃窃私语，她一手扛着古琴，一手用力挥舞，大声叫道：“宗主牛逼！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呃…… 众人神色古怪，立刻联想起刚才九指琴魔说的那些话…… 九神宗，果然诡异！ 可是就在这一忽儿功夫，楚莫愁已经要顶不住了。 即便是凭借元婴辅助，也还是岌岌可危。 这时候，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天音盛会的几家主办方，纷纷到场，其中不乏同为化神境的音修，亦是神色凝重，看着这场本来绝不对等的斗法。 楚莫愁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丢这么大的脸？ 轰！ 体内的最后一重桎梏，终于也不顾脸面地轰然冲开！ 以大欺小，赢了虽然丢脸。 但怎么也比输了强吧？ 化神境！ 四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个只有金丹境的九神宗主，竟然真的把九指琴魔，逼迫到了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 要凭借两个大境界的境界压制，强行挽回颜面么？ 不！ 不止是挽回颜面这么简单！ 楚莫愁目光怨毒，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早就扭曲得不成样子，将一道神光打入小小元婴体内，正式分神出窍，顿时衍化出令天地变色的无穷变化！ 那元婴得了神光滋养，气势暴涨数倍，手中抚弄的小巧焦尾琴，也在瞬息间变幻音律，不再跟楚莫愁弹奏的音律一致，而是弹奏出截然不同的肃杀音调，与本体的琴音交相辉映，威力顿时千百倍地攀升起来！ 恢恢乎，如巍峨高山！ 茫茫乎，如汪洋大海！ 这……这是…… 九指琴魔的山海双杀！ 几位来自不同宗门的前辈耆宿，齐齐神色剧变，没想到这老太婆恼羞成怒，竟然对一个区区金丹境的修士，全力以赴。 这山海双杀，以化神境的修为全力施展。 别说是金丹修士，就算是他们对上了，也极难抵挡！ 第25章 九神宗，合该大兴! 嗡！ 随着对面山海双杀凝形，韩枫眼前那本漆黑如墨的古朴书页，再次翻开，字迹闪耀金光，令人心神震撼。 【对阵九指琴魔，观其山海音形，从高山大海中得到启发。】 【参悟出“挟山超海，琴箫合奏”！】 好！ 韩枫深吸一口气，面对空前强大的化神境琴修，亦是神色郑重，伸手一招，正在挥舞手臂高声喊叫要生孩子的秦聆韵，只觉得肩上一空，那具古琴已经凭空飞去，落在韩枫身前。 而另一个方位，也有女声惊呼，她手里的玉箫把握不住，同样被韩枫召了过去。 这一刻，韩枫右手抚住琴弦，左手握着玉箫，终于把那只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的草鞋放下，用一种怪异的姿势，面对不远处脸色难看的九指琴魔。 这、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还能抵抗？ 天哪！ 金丹对化神？ 太离谱了吧…… 众人眼前发黑，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维持了数百年或是数千年的修行铁律，在今天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存在。 且不论这一战结果如何，但凡这位九神宗宗主能活下来，这个没落宗门的崛起，必将无可阻挡！ 只是…… 他能活么？ “小辈，死吧！”九指琴魔脸色扭曲狰狞，不顾一切，将山海双杀的威势催到最大，以两道琴音，分别幻化成亦真亦幻的山呼海啸，向着韩枫头顶悍然罩落！ “楚道友，过分了。” 就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一个淡泊平静的声音，忽然间悠悠响起。 一道若隐若现的华光，划过天宇，划开了韩枫和楚莫愁之间的空间。 华光所到之处，漆黑深邃的空间裂隙，处处迸现，就像是用剪刀剪在布料上，随手而为，就让空间轻轻碎裂。 九指琴魔势在必得的最强一击，落在这道华光上，仿佛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数位巨擘一同离座，齐齐躬身，肃容道：“拜见大乾神使！” “罢了，都起来吧。”虚空中走出一位女子，清丽绝伦，仿佛只有二八年纪，瞥了韩枫一眼，随即转向音魂殿殿主，也是此次天音盛会的最高主持者，不满地冷冷说道：“吴殿主，你们这天音盛会，已经不要脸到可以用化神修士，强杀金丹小辈的么？” “神使恕罪！”成名许久的音魂殿殿主，连忙双膝跪倒，颤声道：“只因事情仓促，我阻挡不及……” “呵。”女子冷笑，笑声中华光乍现，只见跪在地上的那位音魂殿主，竟忽然间分成两片，不见鲜血流出，却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 “还有谁说一说，阻挡不及的这件事？”女子环视诸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说些敷衍的废话。 遁虚境剑修！ 杀化神修士，竟如杀猪屠狗一般！ “奉大乾皇帝之命，观礼天音盛会。”女子镇住全场，淡淡道：“没想到音律之道发展到今日，竟是这般宵小把持，令人齿冷。” “我看这所谓天音盛会，从今日起，停了便是。” “倒是有个不错的小家伙，总算不虚此行。” “你，叫韩枫？” 韩枫站起身来，拱手道：“九神宗韩枫，拜见大乾神使。” 一边说，一边居然又抬起脚，把一只草鞋脱了下来。 ？ 所有人都麻了。 干什么？ 当着大乾神使的面，你想用草鞋再奏一曲，助助兴？ 却见韩枫一边对神使大人露出微笑，一边将手一扬，那只草鞋就如同暗器一样，径直飞向九指琴魔楚莫愁。 “小辈敢尔！”楚莫愁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要动手，脸色变幻，随手拨弄琴弦，一道琴音应手而出，便要将这只该死的草鞋碾碎成齑粉。 可是…… 咻！ 华光隐现，楚莫愁手中的焦尾琴，霎时间崩断所有琴弦，那道琴音也被死死锁住，再也发不出来。 扑！ 下一刻，草鞋不偏不倚，正中楚莫愁的鼻梁，而已经被封印了所有修为的楚莫愁，就跟凡人无异，那草鞋刚好打中了泪腺所在，竟让她不受控制，泪水夺眶而出。 “哎呀哎呀。”韩枫也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怎么还哭了……不至于不至于，我也是一时手滑，你别哭了，我不再扔鞋打你就是了……” 噗！！ 九指琴魔受此奇耻大辱，脸色剧变，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将身前的焦尾灵琴都染成血色，气息迅速灰败下去，竟然被这一口逆血逼迫，凭空坠落一个境界，甚至就连头顶的小小元婴都虚幻了许多，身形摇摇欲坠。 “呵，果然是有趣的小家伙。” 那位绝色神使，亦是微微动容，望着韩枫微笑道：“楚莫愁与我师门有些渊源，我不便动手，没想到你倒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错……这让本座念头通达，反而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多谢神使大人赏赐！！！”韩枫左脚草鞋，右脚赤足，不丁不八站着，闻言立刻再次拱手，大声说道。 呃…… 九神宗沉寂多年，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神使微笑，愈发觉得有趣。 气氛烘到这儿了，不赏赐一点什么，也说不过去。 “之前的比斗，本座也有所耳闻。”神使平静说道：“九神宗嫡传，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音，曾大放异彩。” “不过总是跟人借法器，未免太寒酸。” “刚好，本座早年游历天下时，曾得到一支玉箫，左右也是用不上，不如今日便送给有缘人。” 话音未落，碧光大盛！ 众人目眩神驰，几乎被这通天的碧光刺得睁不开眼。 待光华散尽，才看到神使大人白生生的掌心，托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绿得深邃通透，仿佛看一眼就能将神魂失落其中。 “绿旖！” 在场的毕竟有许多音律大能，略一愣怔之后，有人失声惊呼：“难道是传说中的绿旖古箫？竟、竟然落在神使大人手中？” 用不上…… 真是让人吐血的一句话！ 天下但凡是精研箫技的音律修士，谁不梦寐以求这件顶级法器？ 但在神使大人那边，仿佛是闲置蒙尘了许久，今日才拿出来，送给这位九神宗宗主。 “多谢神使大人赏赐！”韩枫上前接过，大大方方地道谢，不卑不亢，绝没有刻意谄媚的味道。 接过绿旖，韩枫将那支从箫瑟门女修手中摄来的玉箫归还，后者却脸色郁闷。 遗憾啊! 刚才，明明看到这位九神宗主，右手抚琴，左手握箫，隐约要上演一出琴箫合奏，来对抗九指琴魔的山海双杀！ 若是这场比斗真的上演，那她们箫瑟门作为法器提供者，也能吹个几百年了！ 可惜，可惜…… 见韩枫如此落落大方，神使愈发满意，就算是大乾王朝精心培养的年轻一代，在金丹境的时候，似乎也不如这位九神宗主。 九神宗，合该大兴了。 “韩宗主。”神使点了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牌子，交到韩枫手里，淡淡道：“九神宗有你这样一位宗主，未来可期，这银牌给你，从此九神宗便是我大乾王朝册封的三等宗门，有胆敢觊觎九神宗者，视为与大乾开战！” 嘶！ 这个份量，竟比刚才的绿旖古箫，更让人眼红心热。 要知道，九神宗早就没落不堪，别说三等，就算五等也轮不到。 现在，有了这银牌册封，至少能保数百年的太平！ 九神宗，怕是要崛起了！ “神使大人。”却见这位年轻的九神宗宗主，忽然间再次躬了躬身，微笑道：“在下还想向神使，要一样赏赐。” 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简直是贪得无厌！ 顶级法器！三等宗门的册封！ 竟然还不满足？ 你怎么敢的呀！ 第26章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大乾神使，亦是面色微微清冷，目光落在韩枫身上。 这位九神宗主，不像是这般不知进退的妄人。 “神使大人。”韩枫继续说道：“适才大人展露出惊天剑意，令人心折，可惜在下资质驽钝，难以窥破其中奥秘。” “今日万幸，能亲眼目睹大人神威，岂可交臂失之？” “因此，在下斗胆，想请大人再次施展剑道，点化末学后进。” 哦？ 大乾神使的秀眉微微一挑，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小家伙，是真会说话！ 明知他多半只是拍马屁，但这马屁拍得一点也不叫人讨厌，正搔到了这位强大的遁虚境剑修的痒处，深入浅出，十分舒服。 不过，就凭你区区金丹的修为，就算本座再施展一次，难道你就能看懂我的剑道？ 罢了，既然说要给赏赐，也不差这一点。 “本座剑道，可名为‘分光’，小家伙，你不妨感悟试试。” 微笑中，神使竟是有心成全，望住了韩枫眼睛，却丝毫不见动作。 可是下一刻！ 韩枫心中陡然升起警兆！ 电光石火间，漆黑如墨的古朴书册，已经徐徐翻开。 【对阵柳千落，感悟千里分光剑，从中体悟到剑由心生，索敌于千里之外的剑道。】 【参悟出“万里赴神机”！】 赚大了赚大了！ 韩枫心中狂喜，光是从书册上泛起的金光来判断，就知道这柳千落的分光剑道非同小可，而经过了道书的加持参悟之后，得到的更是一门远胜九神宗《问心剑典》的无上道法！ 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就得到这样的不传之秘，道书的存在，实在逆天！ 咦？ 大乾神使柳千落，忽地惊讶。 她身为遁虚境的强大剑修，自然能够收发由心，既能让韩枫亲身感受到玄之又玄的剑意，又不可能真的伤了他。 其实她刚才虽然浑身毫无气机波动，却已经在无形无迹中发出攻势，那一抹剑意直接在韩枫体内浮现，只要稍稍催动，便能由内向外，将韩枫就像刚才那个倒霉的音魂殿主一样，直接分成两片。 可是……柳千落隐约感觉到，这九神宗主身上仿佛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潜力，蓄势待发，竟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这道无形的剑意似的。 更诡异的是！ 柳千落觉得，就算自己真的催动这抹剑意，也并不能将这个区区金丹的小家伙当场灭杀。 这……不可能。 这个荒诞的念头，被她很快驱散，觉得自己多半是起了爱才之念，这才胡思乱想。 挡住我的剑意？ 若是金丹境就能做到，那本座可以举剑自戕了。 很有意思！ 不管怎么说，仅凭韩枫能够感受到自己剑意临体的这一点，他就已经胜过了尸横就地的音魂殿主！ 要知道，那殿主再不堪，也是化神境的音修啊！ 此子天资绝艳，实在是自己生平所仅见。 若是不中途陨落，未来的修行界，必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今日结下善缘，不知未来是否还有因果纠缠。 “多谢神使大人指点！”韩枫得了莫大的好处，郑重道谢。 柳千落点了点头，暗想难道他真能从自己的剑意中，有所心得，那可真是奇了。 “本座此间事了，另有一些公务，倒是刚好途经九神宗，便送你们两人一段罢。” 噫！ 四周再次响起惊咦声。 要知道，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更是意义非凡！ 甚至绝不亚于先前的几样赏赐。 九神宗没落，众所周知，然而十万大山的洞天福地，让无数强横的势力垂涎不已，早就开始蠢蠢欲动。 但这次！ 天音盛会中，九神宗不但得到了大乾王朝的三等册封，甚至还由大乾神使护送回返宗门！ 这消息一旦传开，别说是那些觊觎的宵小，就算是一等一的势力，也再也不敢打九神宗的半点主意。 清风徐来，灵波不兴。 大乾神使柳千落，只是将目光流转，轻轻罩住了韩枫以及秦聆韵，下一刻便一同凭空消散身形，化数缕清风，湮灭在虚空之中。 数万音修，目瞪口呆，觉得刚才的激烈斗法，逆天金丹境，恐怖遁虚剑修，全都是南柯一梦。 只是。 地上依然尸横就地的音魂殿主，脸上一个清晰鞋印的九指琴魔，提醒所有人，那并非是幻梦一场。 …… 对韩枫和秦聆韵来说，仿佛只是眼前一花，重新瞪大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熟悉的十万大山！ 这…… 太快了！ 韩枫刚才还转动念头，寻思着路上多说几句话，或许又有新的收获。 可是没想到，从音魂殿返回九神宗，竟然比先前传送阵更快！ 这就是遁虚境剑修的实力么？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真乃传说中剑仙的境界啊！ 神使柳千落，没有再跟韩枫多说什么，只是稍稍打量一眼九神宗所在的十万大山，微微点头，便化清风遁走，去往大乾朱雀城复命。 “咱们这就回来了？”秦聆韵有些呆滞地望着熟悉的群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不然呢？”韩枫低头，看自己还光着一只脚呢，那只草鞋从九指琴魔的脸上掉下来，没来得及收回。 大乾神使，是个急性子…… “这个给你。”韩枫随手把刚刚得到的绿旖古箫，塞到秦聆韵手里。 啊？！ 秦聆韵呆住了。 “这、这个给我？” 她可是亲眼目睹，当时这绿旖古箫出现在大乾神使手中的时候，无数音修呼吸变得粗重激动，甚至就连那些化神境的巨擘也不例外。 这是当世顶级的法器啊！ 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我？ 赴汤蹈火啊老师！ 两人轻车熟路，回到九神宗主峰。 秦聆韵二话不说，就开始铺床，然后还没等韩枫反应过来，已经宽衣解带，须臾间就只剩下贴身的肚兜…… “呃，你干啥？”韩枫迷糊了一下，大白天的，考验干部呢？ “之前你不是想睡我么？”秦聆韵认真地说道：“那时候不懂事，是我的问题！现在来吧！不然……这绿旖古箫，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第27章 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这，大可不必！”韩枫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过彪悍，一言不合就要睡觉。 那绿旖还是神使给我的呢，我睡她了么？ “栾剑求见师尊，师尊与七师妹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外面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是栾剑到了。 片刻后，栾剑看到神色微乱的韩枫，还有仅着肚兜的秦聆韵，饶是剑心沉静，还是被吓了一跳。 短短数日之间，七师妹这是经历了什么？ 这些时日，她闭关钻研剑道，试图以剑意破开障壁，化丹成婴，钻得越深，就越觉得宗主的强大，往往一言之赐，便让她少走了不知多少年的弯路。 是故，她早将韩枫奉为师尊，执弟子礼，不敢有丝毫亵渎。 “大师姐。”秦聆韵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伸手一拍栾剑的肩膀，笑道：“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师姐，你管我叫师母……” “别瞎说。”韩枫无语，这秦聆韵放飞自我，更彪悍了。 “栾剑，还没能化婴成功？”目光转向栾剑，韩枫切换话题，总得有点正事儿吧。 “弟子惭愧。”栾剑微微摇头道：“欲速则不达，虽然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还是存了执念，反而让那重境界障壁仿佛更厚了些，只好先停下来，慢慢静心修行。” “嗯。” 韩枫应了一声，他也还没有凝聚元婴，自然无法给予更多的指点。 或许，是需要一个顿悟的契机吧。 “师尊，七师妹。”栾剑知道秦聆韵一贯疯疯火火，这阵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要自荐枕席，很容易就联想到那日的春宫图，不禁脸上微红，连忙进入正事儿，问道：“此次天音盛会，情况如何？” “遗憾，没进入前百。”韩枫摇了摇头，歉意道：“本来还想着，取个名次，能把传送阵的灵石赚回来呢，现在没了，咱们本不富裕的宗门，是不是雪上加霜？” “不至于。”栾剑本不是个爱笑之人，但觉得这位师尊十分有趣，居然还挺精打细算。 “七师妹，别气馁。”栾剑拿出大师姐的身份，转向秦聆韵说道：“十年一度的天音盛会，乃是汇聚了整个大乾王朝的音律修士，济济一堂，竞争必定激烈，没能取到名次，也别放在心上。” “只要你把师尊传的琴道，好好领悟，认真研习，有朝一日必定会……” “可不只是琴道！”秦聆韵插嘴道：“老师还教我吹箫了呢！” 啊？ 栾剑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秦聆韵身上布料不多的火红肚兜。 是我理解的那个箫么？ “师姐你看。”秦聆韵却是忍不住炫宝，直接将绿旖古箫抽了出来，登时碧光闪动，竟将整座主峰都映衬成一片碧色。 “啊！”栾剑大吃一惊。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古箫绿旖？”栾剑身为九神宗大师姐，独自支撑宗门多年，见闻广博，哪怕不是音律修士，也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件当世顶级的法器。 “嘿嘿，不然呢？”秦聆韵得意，不自觉地就用上了韩枫惯用的腔调。 “不可能吧？”栾剑迷茫了，疑惑道：“不是说，没进前百？可这绿旖古箫……就算是拔了头筹，也不该有这么丰厚的奖品啊！” “这算什么？”秦聆韵炫宝上了瘾，左手握着绿旖，右手直接伸向韩枫腰间，一顿掏摸，动作豪迈得让栾剑看得一愣一愣的。 很快，秦聆韵就翻出那块银光闪闪的牌子，“大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嘶！ 栾剑识货，倒吸一口凉气！ 大乾银牌宗门！ 这意味着，自此之后，九神宗已经是大乾朝廷册封的三等宗门，一下子就从即将没落甚至被吞并的窘迫，摇身一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存在！ 要知道，偌大的大乾王朝，能被册封成为银牌宗门的，加起来也只有寥寥数十个。 通常来说，若是没有遁虚境修士坐镇，根本就挨不到银牌的边啊！ 这、怎么做到的？ “大师姐，你别大惊小怪！”秦聆韵从没见过栾剑如此惊骇，愈发兴奋，炫耀道：“你猜我们为什么回来这么快？是大乾神使大人，亲自把我们送回来的！那可是遁虚境的剑修！” “还有，这绿旖古箫，这宗门银牌，都是神使大人给的！” 噗！ 栾剑道心都差点乱了。 凭什么啊？ 大乾神使。 据她所知，大乾王朝一共只有十八位神使，其中修为最低的都得达到遁虚境，甚至其中还有归真境的顶尖修士！ 这次天音盛会，能有一位神使前往观礼，那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毕竟音律之道，比不得剑道符道等，只能算是相对冷门的修行之途。 然而这位神使，为什么会对我九神宗另眼相待？ 难道……是因为师尊？ 栾剑并非想不到这个可能，但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嘿嘿嘿！”秦聆韵把大师姐震得一愣一愣，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高兴之极，伸手再次拍了拍栾剑的肩膀，笑道：“我看呐，说不定哪一天，这位神使大人，就是咱们九神宗的人了，还得管我叫一声姐姐呢。” ？ 一派胡言！ 栾剑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个七师妹，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其他更难解释得通。 这位师尊，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个姐姐，我当定了！”秦聆韵被瞪了一眼，不以为意，举步走向主峰的那面石壁，皱眉看了看，忽然回头问道：“老师，为什么我是替补？” 呃！ 韩枫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些自己亲手毁去的“侍寝表”，还留有些许痕迹。 之前被所有女弟子视作羞辱，但现在……秦聆韵居然拾起一块尖石，亲自把名字给重新写在石壁上。 “大师姐，你写不写？”秦聆韵把尖石直接递给栾剑。 写你个鬼！ 栾剑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彪悍，不过目光落在那绿旖古箫，宗门银牌，还有大乾神使亲自护送回宗门的待遇…… 梦寐以求的九神宗崛起，竟一下子就近在眼前了！ 第28章 各方震动，九神宗纳新 灵净山，清音阁。 清音阁的天塌了！ 好端端一次天音盛会，清音阁派九指琴魔楚莫愁带队参加，尤其是楚莫愁的亲传弟子冯悦，对此次盛会的灵籁榜榜首之位，志在必得。 可是现在…… 闭关中的清音阁主，都被惊动了。 他神色凝重，瞥了一眼已经坠落到元婴境界的楚莫愁，还有瑟瑟发抖的陆七弦，得知了事情全部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九神宗忽然崛起，的确令人意想不到。”清音阁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大乾神使介入，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落人口实，应该去九神宗，负荆请罪。” 啊？ 还要负荆请罪？ 陆七弦脸上泛起苦涩，见阁主望向自己，那么这负荆请罪之事，看来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行吧。 陆七弦不敢丝毫违拗，毕竟这件事理亏，尤其是安排秦聆韵对上冯悦的事情，乃是他一手操办，压根经不起细查。 “七弦，委屈你了。”清音阁主将目光落向陆七弦，这也算是清音阁年轻一辈的俊彦，近年来博了个公子的尊号，据说是行事愈发乖张了些。 “阁主言重了！我陆七弦，愿为宗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陆七弦大表忠心，心想能得到阁主关注，说不定能坏事变好事呢。 “好，好孩子。”清音阁主点了点头，将目光侧向一旁，淡淡道：“许长老，他是你的徒儿，你亲自来动手吧，下手快些，别让孩子遭罪。” “遵阁主法旨。” ？？？ 陆七弦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所谓的负荆请罪，不是说我背负荆条，到九神宗请人家打一顿就完事。 荆条竟是我自己！ 背着我的尸体去，才算是表达了真正的诚意。 这！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 …… 黄沙谷，极乐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大得惊人的床帏中，红浪翻滚，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 “派……派去九神宗的人，叫、叫回来了么？” “……放心吧！谁、谁知道这九神宗，竟然……竟然勾搭上了大乾神使！” “那我们极乐宫的圣女，难道……哎唷好深……难道就白死了么？” “嘿嘿嘿！一个圣女，是小事！不过九神宗所在的位置，十分重要，会影响到妖皇的大事！我……呼！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玄虚……” “那、妾身跟你一起去？” “哼！不必了！我可是听说……那九神宗的宗主，又年轻又俊俏，谁知道你去了会不会动了色心？” “哎、哎呀……好吧……嘻嘻，本宫主就喜欢你这吃醋的样子，你……再说几句……快！就刚才那几句！再说一遍……对对……哦……” …… 大乾王朝，阳关城。 阳关城位于大乾西陲之地，距离九神宗并不远，这也是任心怡选择入九神宗修行的原因之一。 离开九神宗之后，任心怡明显开朗了许多，整天跟爹娘在一起，可真是太开心了！ 可是今天，听到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任心怡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张圆脸仿佛变得更加圆鼓鼓了。 技惊天音盛会？ 连大乾神使都另眼看待？ 尤其是九神宗宗主！说是以金丹境的修为，就硬撼了清音阁的化神境琴修楚莫愁？ 这…… 应该是另一个九神宗吧！ 天下之大，宗门的名字重复了，倒也不算稀罕。 不然，就凭那个小混……呃、小宗主，连灵动境都不知道有没有呢，哪来的金丹，又怎么可能对阵化神修士？ 咳！ 管它呢。 就算真的是同一个九神宗，又有什么关系！ 修仙，最重要的就是开心，那地方我待得烦躁死了，有什么可留恋的。 “心怡……心怡？”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而关切，充满了宠溺的语气。 “娘！我在这里！”任心怡蹦跳着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些花瓣草叶，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都快找婆家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中年美妇虽是责备，语调依然柔柔的，没半点威慑力，温言道：“娘听说，九神宗最近声名鹊起，已经成为大乾的银牌宗门，很多人都要去拜师呢！你这孩子，会不会太草率了点，要不你回去问问，说不定……” “嘁，我才不回去！”任心怡果断摇头，扮了个略略略的鬼脸，撇嘴道：“那山上，哪有家里开心？再说了！那小宗主……嗨、不说啦不说啦，我出去玩了，中午回来吃饭！” 声音很快远去，中年美妇身边，也多了一个不动如山的男人身影。 男人撑起天空，让孩子从小就把快乐挂在嘴边上，本应是一份荣耀，可是这会儿，他宽厚的脸上，却写着忧虑，叹息道：“心怡这孩子，是被咱们给惯坏了。” “她不喜欢在宗门，回家也挺好吧。”中年美妇轻轻靠在男人身上，看着爱女的背影，柔柔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她在宗门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唉，问她学了些什么，也不肯说。剑道？符道？音道？阵法？御兽？总要有个方向吧，你这当爹的，也不过问几句？” 男人没说话，只是脸上的忧色愈发沉重。 这孩子，整日说着什么快乐修仙，不开心，做神仙也没有意义…… 可是修仙之途，路漫漫其修远。 哪来的那么多开心？ 你现在开心，是因为有我，有你娘。 未来…… 唉！ …… 九神宗，主峰。 韩枫，栾剑，秦聆韵，三人都在。 虽然九神宗并没有只剩下这三人，不过其余几位更是极少露面，就算现在宗门有了这样可喜的变化，似乎也并没有惊动她们。 今日，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都露出郑重的神色，目光落在宗主韩枫手上。 “嗯……聚灵测试，心魔幻境，最后再来个压力考验，就是这样的三道关卡？”韩枫放下手中的纸，有些失望地望向栾剑。 这种宗门招收弟子的流程，未免太大众化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应当如何调整，请宗主示下。”栾剑恭敬地问道。 “比如说，聚灵测试表现平平，难道以后就没有一飞冲天的可能？”韩枫指着纸上的文字，试探着说道：“只凭聚灵测试，就将人拒之门外，会不会错判？” 韩枫脑子里，其实是有画面的。 灵之力……三段…… 倒也有趣。 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藏着莫欺少年穷一样的存在。 第29章 其实，韩宗主的修为已入遁虚! 九神宗，纳新在即。 事实上，在大乾王朝境内，别说是正式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就算是四等铜牌，五等铁牌，这样的宗门那都是人才鼎盛，底蕴雄厚。 根据栾剑查询的九神宗历史，最鼎盛的时期，也就是评了个铜牌而已。 现在，骤然得到神使青睐，成为银牌宗门，那可真是一夜暴富的感觉，接踵而来的，就是海量弟子涌入，不远万里，排除万难，也要求着加入九神宗！ 银牌宗门的弟子，本身就是极大荣耀啊！ 就更不要说，从这样的宗门走出去，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哪怕到大乾各衙门任职，也是有保障的。 因此，韩枫和秦聆韵刚刚回返宗门还不到半个月，九神宗最近的城内，已经是人满为患！ 据说，城里的客栈之类，在短短的时间内，涨价超过十倍，现在可真是一床难求，就连城池周围的野地里，墙角边、大树上，都挂满了立志要加入九神宗的年轻人…… 九神宗主峰上，韩枫手捧一本泛黄的书册，看春寒料峭，却已经有迎春的花儿竞相开放。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跨过一年。 招弟子的事情，还是决定交给栾剑操心吧，她多少还能有些经验，而自己异想天开的那些思路，全都拥有极大的弊端和后患，难以收拾。 毕竟只是小说里看来的，做不得准。 嗡！ 心神相系的神秘道书，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气息波动，强行推动韩枫泥丸宫中的金丹不断旋转，裹挟起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渐渐融入金丹当中，让他的金丹更具灵性，更增威能。 太努力了。 韩枫手捻书页，露出微笑。 按照道书显示，如今栾剑的忠诚度已经达到88%，给他带来的修为反馈，几乎是接近了一比一。 也就是栾剑只要炼化了一丝天地灵气，韩枫就会白白得到这一丝。 但是栾剑乃是金丹圆满，假婴境的修士，对她来说的一丝丝，到了韩枫这里，已经是颇为强大的阵阵波动，那泥丸宫中的金丹，简直就像是核动力驴一样，疯狂旋转，就算是他全力催动，恐怕也不过如此。 此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波动，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听云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琴声音律，自然是秦聆韵带给他的修为反馈。 总算把她劝回去了啊…… 韩枫虽然不在乎这点蚊子腿，但是这只白花花的蚊子，成天睡在身边，还是有些惊悚的。 好说歹说，才算把这个把自己名字重新刻在“侍寝表”上的姑娘劝走。 女人，只会影响我翻书的速度。 嚯…… 猝不及防地，又是一波修为反馈猛猛传来，让韩枫为之动容。 这个栾剑，真是太努力了。 韩枫知道，今天就是九神宗纳新的大日子。 但这一大清早，栾剑身为主持者，居然还不肯放过这点修炼的时间，那真是醉心剑道，分秒必争。 或许，她身为如今宗门内的最高战力，觉得自己连元婴都不是，撑不起一个银牌宗门的场子，所以希冀着能够在关键时刻突破成功，一个元婴境的强大剑修，起码要比金丹好看多了。 为了振兴宗门，栾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正因为看到栾剑的执念，韩枫才同意此次正式招收弟子，壮大宗门。 否则，以他的性子而言，本就无所谓的。 哪怕这十万大山里挤满了宗门子弟，对一心读书的韩枫来说，也只会觉得吵闹。 本来说好，今天九神宗招新，但韩枫这个宗主，是不需要过问的，最多等到最终招收弟子的名单确定，才有资格拜见宗主。 可是不知怎地，今日韩枫竟然罕见地连读书都无法静心。 片刻后，韩枫微微苦笑，放下手中的书册。 冬去春来，自己在九神宗这些时日，不知不觉也有了一份归属感。 招收弟子这样的大事，全都交给栾剑一个人去忙活，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既然已经没法好好看书，那就参与一下吧。 哪怕帮维持个秩序，也是好的。 韩枫站起身来，觉得念头通达了许多，便也没跟栾剑打招呼，自己飘然下了主峰，来到九神宗山门所在的位置。 嚯！！ 只见漫山遍野，全都是人！ 这幸亏是来拜师入门的，倘若是来攻打山门的，九神宗只怕瞬间就会沦陷。 “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韩枫才刚刚融入人群，就有人上前搭话，低声道：“这九神宗的入宗测试，兄台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 韩枫转身，瞥了一眼这位似乎年方弱冠的青年，面容颇有几分俊俏，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狡黠，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眼神灵动，却透着一股算计人心的精明。 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流露出机巧和轻浮，像是随时都在寻找下一个能让他获利的机会。 “哟！牛逼啊！”那人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伙，竟然像是胸有成竹？ 这可得结交一下。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兄台怎么称呼？”那人热络起来，先自报家门道：“我叫丘啸，从南关城那边过来的！” 南关城？ 韩枫微微惊讶，那距离九神宗，至少万里之遥啊！ 难怪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居然不惜万里迢迢也要赶过来入宗？ “我姓封，封寒。”韩枫随口报了假名，毕竟韩枫这两个字，至少对这些有志加入九神宗的人来说，有点如雷贯耳。 “原来是封兄！小弟有礼了！”那丘啸再次拱了拱手，便自来熟似的说道：“这九神宗，可真是了不得！不声不响的，一下子就成了三等宗门！” “尤其是九神宗宗主韩枫！你知道么？现在外界传言都说，韩宗主以金丹境的修为，硬是挫败了清音阁化神境的长老，九指琴魔！这怎么可能呢！其实吧……嘿嘿，韩宗主的本身修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进入遁虚了！” 啊？ 多年前？ 多年前我还高考呢…… 韩枫哭笑不得，看着这个言之凿凿的丘啸，皱眉道：“你认得韩宗主？” “那当然！数年前，我与韩宗主，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丘啸随口吹了个不好验证的牛，摆了摆手，很自然地切换话题，问道：“我见封兄胸有成竹，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不知……封兄做了多少模拟题？” 嗯？ 什么模拟题？ 韩枫糊涂了。 难道我又穿回去了？ 第30章 三年入宗五年模拟? “啊？你连模拟题都不知道？！” 这次，轮到丘啸迷惑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韩枫，皱眉道：“那……聚灵的丹药，你也没准备？” 韩枫摇头。 就算高考，也不带嗑药的啊。 “呃，封兄竟然是裸考来的……”丘啸一脸古怪，像是佩服，又像是鄙夷，总之似乎没刚才那么亲近了。 “那，不知丘兄弟，做了多少题目？”韩枫反问道。 这个话题，似曾相识，好像还挺亲切。 “哈哈，也没多少！”丘啸虽然已经确定这封寒只是来走过场的，但也不想把人得罪了，便随意说道：“马马虎虎，也就是几十次模拟测试罢了，不管这九神宗要测试心性，测试潜力，测试灵根，测试灵觉，测试坚韧……应该都没问题！” 嚯！ 这么努力的吗？ 韩枫震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三等银牌宗门的吸引力。 本以为普普通通的一次新弟子招录，竟然已经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内卷！ “封兄，你这是什么表情？”丘啸反倒有些不满，随便一指茫茫多的人群，“你看看这里，谁不是做了充分准备过来的？我这都算少的了……这可是银牌宗门啊！你知道银牌宗门，对弟子有多少资源扶持吗……我去！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你是来九神宗旅游的吧？” 资源扶持？ 韩枫心中一紧。 这个好像真没有。 九神宗没落的时间太久了，好不容易攒下几块极品灵石，都被上次开启传送阵消耗殆尽。 这次摇身一变成了银牌宗门，引得无数人万里迢迢来投。 但关于修炼资源，怎么解决？ “封兄，还是你通透啊！”丘啸这会儿认定韩枫绝非自己的竞争对手，彻底放松下来，也不用再试探什么，感慨道：“不像我们这些人，心里有个修仙的梦，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拜入宗门，哪怕是外门弟子，那也是有了靠山，比现在一介散修强多了。” 韩枫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丘兄弟，刚才说的那什么模拟，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各大宗门，入门的测试，不就是那些套路？” 丘啸随意说道：“比如聚灵测试，是用来考验弟子对于天地灵气的吸收速度，只要专门做一些相关的训练，表现自然会好很多，甚至可以提前服用专门的丹丸，辅助聚灵。” “各大主城的药铺都有这种丹药，术业有专攻，宗门检查不出来的……” 这！ 韩枫心想，栾剑你好像被押题了。 三年入宗五年模拟么？ “那，比如说心魔幻境？”韩枫索性化身好奇宝宝，看这个修行界，究竟内卷到了什么程度。 “哈哈哈，封兄还知道心魔幻境呢？”丘啸笑道：“这个，就比较麻烦一些了，不过还好，我也是早有准备！” 说着，他似乎很高兴能在韩枫这样一个纯小白面前炫耀，从怀里摸出一张造型古朴的符箓，正色道：“这破魔符，可是我花费了大价钱的，管它什么心魔幻境，都能解决！” “啊，这么厉害？”韩枫肃然起敬，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符道跟剑道一样，都是修炼人数最多的大门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符箓。 只可惜，丘啸只是拿出来晃了晃，便飞快地收起来，韩枫并没有看清楚。 “当然厉害！”韩枫恰到好处的捧哏，让丘啸愈发得意，低声道：“这符箓使用之后，能直接幻化成无形的铁锤，对准我的后脑，一锤子下去……保管当场晕厥，什么幻境都没有的了！” “这可是根据我本身修为，量身定做的破魔符，既能破掉幻境，又不会真的伤到我。” “待测试过后，符箓的力量还能帮我唤醒，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稳稳当当……” 啊这！ 还可以这样？ 韩枫再次心疼栾剑。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入宗测试，好像已经被研究了个明明白白。 只怪九神宗没落太久，现在一下子成了银牌宗门，引来太多人的关注。 像丘啸这样，显然是到处辗转，只要有哪个宗门开放招录弟子，都要去试一试，哪里通过拜哪里，经验极为丰富！ “行啦，封兄，你先自己玩着，兄弟我就少陪了。”丘啸还要忙着打探一下竞争对手的信息，没工夫跟韩枫多耽搁，随意笑道：“不过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兄弟劝你一句话。” “趁着大好年华，可不能荒废了！” “好好准备，多做点模拟练习，兴许就能拜入一个不错的宗门，改变命运呢！” “像你现在这样，到处乱逛，也不好好努力，真不行。” “可不能在应该奋斗的年龄，选择躺平啊！”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半日后。 丘啸目瞪口呆，徒伤悲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年轻人，身边两位绝色美女，各擅胜场，其中一位正是名声在外，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元婴境的强大剑修，栾剑！ 那么中间这位是…… 丘啸心态崩了。 “他、他就是九神宗的宗主，韩枫？” “他、他就是九神宗的宗主，韩枫？”无数惊咦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也曾经在各种传言中听过韩枫这个名字，但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比他们还小个几岁，却已经是一宗之主！ “宗主……弟子惭愧。”听到韩枫传来的信息，栾剑脸色微红。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几道测试的关卡，现在看来，早就被这些热衷拜入宗门的散修，研究得明白透彻。 可是仓促间，也来不及再组织新的题目。 咱们九神宗，宗门底蕴终究还是太差了，倘若是那些名声煊赫的大宗门，对这种情况想必会有丰富的经验，不至于如此尴尬。 来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说法。 那到底应该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来筛选抉择？ 栾剑和秦聆韵，一左一右，同时望向韩枫，他才是最终拿主意的人。 “交给我来！”秦聆韵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我弹个琴曲，能扛住的就是外门弟子，扛不住的自己淘汰！” 栾剑眼睛微微一亮，这倒不失为是个应急的法子。 不过，宗主怎么说？ 第31章 韩枫讲道，众妙之门! “你打算弹奏哪一曲？”韩枫望向秦聆韵。 “破阵子。” 秦聆韵目光掠向黑压压的恐怖人群，骄傲地说道：“破阵子能够以琴音直接进入神魂，不论是几万人，或是几十万人，都可以同时受到影响，用在今天的这场筛选中，最为合适！” 她挺起胸膛，一点也不避讳韩枫的眼神，对于迟迟还没有得到侍寝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唔。 但是韩枫却摇了摇头，道：“这固然能够筛选人才，但破阵子的杀伐之音，过于激烈，恐怕精神不够坚韧者，神魂受损，甚至直接会沦为白痴。” 那怎么了？还不是他们自己笨蛋！ 秦聆韵虽然心中不服，却不敢顶撞韩枫。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韩枫略一沉吟，笑道：“既然来到九神宗，便是有缘，不如我来给他们读一段书吧。” 啊？ 栾剑和秦聆韵对视一眼，双双迷惑。 读书？ 倒是知道这位韩宗主沉醉读书，手不释卷。 但今天是宗门招纳新弟子呀！ 你给他们读书，难道还要效仿大乾王朝的科举考试，选出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来么？ 读书，跟修行，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无人理解，但韩枫身为宗主，行事自然无需向两位弟子解释。 黄昏时分，韩枫登上九神宗主峰，端坐在主峰之巅，将目光洒落，俯瞰这数万来自不同地界的追梦人。 加入九神宗，成为银牌宗门的弟子，是他们的梦想。 但其中的绝大多数，注定只能失望。 无数热切渴望的眼神，齐聚峰顶，看着那位貌似寻常的年轻人。 就是他！ 据说以金丹境的修为，就挡住了化神境琴修的恐怖琴音。 更有谣言称，这位韩宗主只是深藏不露，其真实修为早已进入遁虚，与同为遁虚境的大乾神使柳千落，曾经有过一段感人至深的情史过往…… 若是能进入这样的宗门，那以后靠山可就太硬了！ 众人摩拳擦掌，脑子里一遍遍复习着之前进行的各种模拟测试，不论是任何题目，只要划出道来，那就有迹可循，哪怕他们准备的东西不能完全对上，至少也不至于偏差太远。 聚灵？ 心性？ 体力？ 抗压？ 你就来吧！ 通不过算我输！ 我可是经过了数百次模拟测试，上次铁牌宗门测试已经通过了，我都没去，就等着这次机会呢！ 卷死你们！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韩枫在峰顶开口，一字吐出，便令群峰俱寂。 数万人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听这位年轻的九神宗主训话，可是没想到，他并没有公布此次测试的相关规则，而是说得云山雾罩，内容奇特，从未听闻，更无一人能够理解。 一开始，众人以为只是开场白，但听着听着，竟然全都是这些听不懂的内容，不由得渐渐焦躁起来。 尤其是这里面做了充分准备，对九神宗弟子志在必得的那些人，心想着难道白卷了？ 这位韩宗主来来回回只是掉书袋，压根和修炼也没有关系呀！ 这、这算什么？ 主峰之上，栾剑和秦聆韵也是面面相觑。 “老师他……来真的？”秦聆韵眉头深锁，同样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噤声！”栾剑忽地神色凝重，急促说道：“七师妹，快用心领悟！师尊讲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话音未落，栾剑已经盘膝而坐，面对峰巅韩枫的方向，神色虔诚沉肃，口中念念有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正是刚才韩枫讲述的道法。 栾剑细细咀嚼其中深意，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忽然就打开一点奇异的灵光。 能够说出来的“道”，便不是永恒的道。 能够表达出来的“名”，便不是永恒的名。 也就是说……之前我修习《问心剑典》，自以为已经领悟到剑法妙谛，可是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典籍中记载的内容。 甚至于，师尊之前的指点，虽如醍醐灌顶，却也还是归于了“能够说出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那么！ 剑道的常道，也就是永恒不变的剑道真意，究竟应该是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栾剑殚精竭虑，只为能够化丹凝婴，但总是差了那最后的一点点，无法如愿。 今日，仅仅是咀嚼这几个字，栾剑忽然意识到，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执着，全都走了岔路，难怪功亏一篑！ 栾剑神色凝重，枯坐于峰顶，距离韩枫不远。 秦聆韵很少见到大师姐如此郑重，心中震撼，也知道莫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哪敢错过，连忙也有样学样，原地盘膝而坐，古琴横在身前，绿旖古箫握在手中，闭目凝神，细细体悟韩枫的每一个吐字，每一缕道音。 这下，众人更是哗然。 眼见着峰顶的三人，竟然都成了坐姿，宛若石化，唯有空灵悠远的声音，在九神宗群峰之间久久回荡。 这是在，讲道？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因为共同的目标，走到九神宗来了。 既然以修仙为梦想，对这种讲道的形式，其实不应该陌生。 但问题是！ 我们还没拜入宗门呀！ 怎么……这就开始讲了？ 而且这讲得也太深了吧，一开局就是玄之又玄什么的，压根就听不懂。 韩宗主！ 能不能浅一点，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讲道呢，太深了实在是受不了。 这其中，那些做了极其充分准备的，尤其焦躁不安。 毕竟，为了这次宗门测试，他们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功夫，不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消耗得极为恐怖。 现在……却跟一众裸考的家伙，一样的待遇？ 凭什么啊！ 功利之念越盛，就越是无法静心。 甚至有人开始鼓噪起来，纷纷叫嚷着宗门测试为何还不开始。 可是，主峰顶上的三人，始终不为所动，韩枫依旧舌灿莲花，吐字清晰，将每一个道音，都响彻十万大山，不论来了多少人，都感觉那声音仿佛是在耳畔响起，无比真切，深入灵魂。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道若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啊！！！ 忽然间。 宛若化作石像的秦聆韵，猛地叫了起来，声音高亢，竟一度让不远处的道音，都为之轻轻一顿。 韩枫睁开眼睛，神色欢喜。 这秦聆韵，虽然平常咋呼了些，但论及悟性，竟然还隐约要在栾剑之上。 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呢。 第32章 我九神宗宗主，堪为至圣先师! 老师太强了！ 秦聆韵浑身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只觉得此刻响彻九神宗群山的每一句道音，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振聋发聩。 体内的灵气，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秦聆韵福至心灵，知道这样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连忙收摄心神，甚至强行将心灵中那个高大得宛若天神一样的老师身影抹去，把手中的绿旖古箫凑近唇边，轻轻吹响。 二十四桥明月夜！ 箫音幻化奇景，在九神宗主峰之巅，赫然呈现。 就连沉浸在道音中的栾剑也不禁抬头，看着这亦真亦幻的景象。 二十四孔桥，横跨十万大山！ 主峰上，竟然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暂时遮蔽，化作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夜。 紧接着，一轮白亮亮的月光骤然出现，照亮天穹，破开万古长夜。 就在此刻！ 秦聆韵吹奏洞箫，脸上却泛起似笑非笑的通透神色，微微仰头，目光对上那一轮明月。 刹那间，明月照耀丹田！ 秦聆韵眉心正中的泥丸宫里，也立刻汇聚起一轮具体而微的小小月亮，将体内所有的灵气都凝聚压缩到了极致，才化作泥丸宫中的月影。 下一刻，小小的月亮在泥丸宫中缓缓旋转，欢快而自然。 这一刻，金丹已成！ 秦聆韵内视金丹，久久不能相信。 这就凝丹成功了？ 要知道，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卡在了灵动境，永远也无法凝丹。 可是现在！ 老师只是凭一篇玄之又玄的道音，在主峰之巅当众讲法，便让自己从区区灵动境五品，直接就凝丹成形。 错了！ 全都错了！ 这修行界之前许多被视作铁律的东西，原来都是错的！ 根本就不需要从一品到九品，慢吞吞地修炼到极致，然后将体内的灵气压缩到极致，再去尝试凝丹。 只要对于境界的领悟达到了，那点亏空的灵力，瞬间就会补齐！ 天地之力，原本就是无处不在。 正所谓，金丹本天成，妙心偶得之！ 而催动这一切变化的根本，只不过是刚才听老师讲道，被其中的一句“大音希声”所打动而已。 仅有四个字！ 可是老师刚才讲道到现在，舌灿莲花滔滔不绝，转瞬间便是千言万语，其中又有多少玄机妙理，是自己根本无法领悟的深刻？ 高山仰止！ 真的是高山仰止！ 秦聆韵眼前的韩枫，独坐于主峰之巅，身形在山风中略显单薄，却如同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无尽海洋！ 而她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在海边赤着脚玩耍的小女孩，眼见着惊涛拍岸，乱石穿空，却只是在沙滩上捡起一枚漂亮些的贝壳罢了。 “弟子秦聆韵，今日凝聚金丹，拜谢老师教诲！”秦聆韵起身，将绿旖古箫垂在身侧，对着韩枫的独坐身影，深深一躬。 凝丹了？ 不错呢。 韩枫其实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秦聆韵的变化，因为修为反馈的缘故，秦聆韵如今已经是金丹境的修士，对他的反馈自然也强横了数十倍，虽然还及不上栾剑，但现在也不能算是蚊子腿了。 微微点头，但口中的道音不停。 今日汇聚在九神宗主峰之下的数万求道者，到了此时，才如梦方醒！ “凝丹了？” “不会吧！什么就凝丹了！那位韩宗主做什么了？不是一直都在念叨那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东西么！” “这还有假？你没看到刚才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恐怖景象？” “天哪！就这么听一段，就能凝聚金丹？太假了吧！” “我去……你们快看！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盘膝打坐了！咱们这反应慢的，还在阿巴阿巴……” 很快，大家知道刚才错过的是什么！ 听不懂？ 废话！ 人家韩宗主是何等存在，如此当众讲道，那都是大道至理，能让你随便听懂？ 听不懂，是你自己的问题！ 现在错过机缘，只怕要抱憾终生！ 数万人如梦方醒，纷纷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只盼也能从这漫山道音中，有所斩获，不敢奢望着可以凝聚金丹，哪怕跨过蜕凡境，也足够惊世骇俗了啊！ 俗话说，法不可轻传。 可是现在！看看人家韩宗主的大格局。 竟然把这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求道者，全都视作是九神宗的弟子，登山讲道，毫不藏私。 是我们的小人之心，坑害了自己啊！ 所有人都慌了手脚，连忙急匆匆开始打坐，竭力去感悟韩枫道音中的真理妙谛。 为了获得最大的收获，许多人甚至不惜当场服用丹药，来强行提升自己的悟性。 这本是用作入宗测试时的丹药，各种类型的都有，自然也不乏提升悟性的，这会儿却毫无保留地先磕了下去，一时间药香氤氲，异象纷呈。 独坐于主峰之巅的韩枫，并没在意外界的诸般变化。 只对着秦聆韵微微点头之后，便继续讲法传道，念诵的依然还是《道德经》里的微言大义。 有神秘道书的加持，其实《道德经》只是载体，韩枫就算换成《出师表》或是《滕王阁序》，都有差不多的传道效果，选择《道德经》，只不过是随意为之。 此刻，红日西坠，天边只剩下晚霞的余晖。 落日的光影，在韩枫脑后形成一个神圣的光圈，让他仿佛沐浴在天地神光之中，继续讲述道：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不知何时开始，聚集在九神宗主峰之下，虔诚听讲的，已经不止是来自大乾各地的求道者。 那天际的飞鸟，山中的走兽，甚至于山崖间绽放新芽的花木，漫山中随处可见的野草，都在这一刻有了灵性，纷纷汇聚而来，有的收敛翅膀，有的停下脚步，俱都望向那道宛若神只的身影，如同朝圣。 栾剑冥思苦想一句道音，偶有所得，重新睁眼看世界，竟见到满山生灵虔诚朝圣，不由得心中愈发骇然。 万物有灵，有教无类！ 我九神宗宗主，堪为至圣先师！ 第33章 百川归海，道书的选择 嗡！ 道书在韩枫眼前缓缓翻开书页，伴随着万千涓涓细流，从虚空中接踵而至，犹如百川归海。 每一道细流，都直透泥丸宫中，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毫不保留地融入那枚金丹中。 哈哈！ 这些可不是蚊子腿…… 蚊子腿上的绒毛吧？ 韩枫不禁哑然失笑。 这道书，真是好宝贝，一点也不肯吃亏。 刚才那一篇《道德经》，固然是让聆听的生灵各自有不同收获，但同时也将这份收获反馈回来，茁壮自身。 虽然这些欲要入宗求道者，修为最多也就是灵动境，几乎不可能有野生的金丹境修士，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这一波百川归海的修为反馈，加上秦聆韵顿悟凝丹的收获，让韩枫自身的修为也突飞猛进，竟直接从金丹中境，隐隐有了达到金丹后境的趋势。 泥丸宫中缓缓旋转的金丹，得到这数量恐怖的滋养，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滴溜滚圆的金丹，一边壮大成长，一边开始浮现出小小的婴孩形象，一颗圆圆的大头，紧闭双眼，小手小脚都蜷缩在一起，仍旧抱成一个圆形，仿佛是金丹中塞入了一个具体而微的婴儿。 韩枫知道，有朝一日这婴孩睁开眼睛，伸展手脚的时候，便意味着他修行之途再次迈进一步，进入元婴境。 可是，现在距离韩枫凝丹，也才过去区区几个月而已！ 太快了！ 这修炼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照这样的趋势，一年之内，我就可以化丹凝婴！ 一篇《道德经》讲完，其实这次宗门纳新，也已经有了结论。 有道书的筛选决断，韩枫一点都不需要操心。 可是随着韩枫讲法结束，主峰下的数万人，首先是短暂的沉寂，然后迅速爆发出震天般的欢呼声，狂喜的神色，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虽然每个人的领悟不同，但随着潜心深入，俱都有了各自的理解。 而这，仅仅是这位九神宗主一次讲道的收获而已！ “拜谢韩宗主指点！” “我、我竟然已经跨越了蜕凡境，进入灵动了！” “天哪！这只是听了几句讲道而已，这要是能够留在九神宗，时不时就聆听这样的微言大义，岂不是说，有朝一日，我也能凝聚金丹，成为做梦都不敢想的金丹境修士？” “金丹？金丹是什么东西！元婴啊！” “韩宗主！我、我太想修仙了……求您高抬贵手，让我进入九神宗吧！” “嘁，什么档次，也敢跟我争？我现在已经灵动七品了！这次悟道测试，我绝对遥遥领先，哈哈哈，以后，请叫我九神宗弟子！” “韩宗主，真是高山仰止！高屋建瓴！高深莫测！高……高得不能再高了！” 漫山遍野，一片乱象。 有人笑出眼泪，有人虔诚叩拜，有人激动莫名，有人忐忑紧张…… 就连刚才驻足听讲的那些飞禽走兽，这会儿也仿佛开启灵智，对着主峰之巅躬身数拜，状极拟人。 既然道书已经做出选择，韩枫从善如流。 不过，数万人前来求道，道书经过刚才的筛选之后，只选出了寥寥几十人，倒是韩枫都没想到的。 有没有可能，是看我宗门太穷，能提供的资源匮乏，所以才控制了数量？ 道书神奇，不能低估它的情商。 “师尊。”这时候，栾剑起身，到了韩枫跟前，意示询问。 秦聆韵闻道之后，当场凝丹，栾剑虽然心中微微羡慕，但也知道各自道法不同，不可强求，现在回到九神宗纳新这件事，究竟要如何选择，自然还是要听宗主示下。 “去把这些人，带上主峰来。”韩枫微笑，信手挥洒。 数十根草叶，蓦地浮空，化作道道碧影，洒向漫山。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山下的乱象，陡然转为静止。 随后便是身为九神宗大师姐的栾剑，亲自下山，寻找头上有草叶者，便是宗主的选择，不容任何质疑。 如此简单的标识，大家都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 然后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一场混乱！ “天哪！竟然没有我？” “不可能！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韩宗主！韩宗主您能听到么……我刚才领悟道法，又有突破，现在已经是灵动八品了呀！指日就能凝聚金丹！怎么……没选我？” “啊？真的有我？可我……还只是蜕凡，这……” 虽然猝不及防，但很快就有歪门邪道开始蔓延。 有人偷偷从地上拔一根草，装模作样插在头上，提心吊胆地等着被挑选。 大家都看懂了，现在要想进入九神宗，头上就得带点绿。 可是这多少有点瞧不起已经半只脚踏入元婴境界的栾剑了。 神识笼罩之下，这点仓促的把戏，不值一笑。 插标卖首，也没有用。 最终被选上主峰的，共计三十七人。 不多，但也不算少。 如丧考妣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尤其是之前还觉得大有希望，却遗憾落选，更是无法接受这强大的落差，呆呆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这、这里面有黑幕吧？” “我看到了！怎么……被选上山的，全都是女子……一个男的也没有，这是什么古怪？”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九神宗，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赌咒发狠也好，自找台阶也罢，总之九神宗此次纳新，尘埃落定，没入选的数万人，只好垂头丧气，接受被淘汰的结果。 这其中，就包括那位最初在山下跟韩枫搭话的年轻修士，丘啸。 “唉！一定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韩宗主……一定是的！”丘啸脸色难看，本以为自己灵动六品的修为，足以胜过同侪，顺利通过入宗的测试。 可谁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别人或许还有机会，但他可能永远都没有了。 呼！ 丘啸喘了一口粗气，恶狠狠地想着，这九神宗也就是一般……银牌宗门而已！ 我是未来要成为大帝的！ 岂能耽搁在区区银牌宗门？ 等着吧！ 等我丘啸卷土重来之日，现在承受的羞辱，必定加倍找回来！ 第34章 极乐宫主，邪恶搜魂术 九神宗，主峰。 韩枫望着栾剑引上山来的这一大群莺莺燕燕，神色也是微微古怪起来。 道书啊…… 你会不会有点性别偏见？ 这次来了足足几万人呢！ 最终选择的结果，三十七人，竟然全都是女性修士，一个男的也没有？ “拜见宗主！” 一片温柔软语，盈盈躬身拜见。 她们也不知道为何会被选中，稀里糊涂就梦想成真，自然是万分激动，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难免阴盛阳衰，但这九神宗招录了几十位新弟子，总算是多了数分热闹。 韩枫点了点头，淡淡道：“栾剑，先给她们安排住处，各自修炼。之后每隔一个月，到主峰来听讲，就跟刚才的形式一样。能领悟多少，就看各人的悟性不同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历夏经秋。 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 数月光景，让这批新入九神宗的女弟子，早已渐渐适应了宗门的生活。 面冷心热的大师姐，风风火火的七师姐，还有……总爱捧着一本书读个几天几夜的年轻宗主。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令人愉悦。 除了……规矩怪了些。 “为什么！就不许我学剑呢？”李观鱼走在山路上，神色间有些怏怏不乐。 李观鱼穿一身青色道袍，乃是九神宗这批弟子的制式，衣袂随风轻摆，如山间清泉般洗练清澈。 步履轻盈，眼眸中却透露出谨慎，仿佛怕打扰了脚下的尘埃。 即便已经加入九神宗，成为正式一员，却还是无法改变她胆怯的性子，在一同入门的三十多位女弟子中，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存在感近乎透明，几乎无人关注。 这会儿，李观鱼修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轻颤动，心中憧憬着她从小的幻梦。 像大师姐那样多好！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这原本就是自己的人生理想啊。 好不容易加入九神宗，成为无数人羡慕的目标，曾经高不可攀的梦想，仿佛也触手可及。 但宗主大人却说……自己不适合修剑，应该去画符。 然而画笔峰的那位峰主符师姐，几个月下来，跟自己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这画符，也太枯燥了，画来画去不得要领，只觉得心浮气躁，数月前进入宗门的那股狂喜，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渐渐泯灭，只剩下心中的一点执念，总也不能放下。 这些天，跟一同入门的几位姐妹交流，都说大师姐栾剑表面清冷但最为热心，尤其是传授那几个进入问剑峰修剑的姐妹剑道，往往不厌其烦，亲身示范…… 李观鱼羡慕得浑身难受，索性今日便离了画笔峰，想好好央求一下大师姐，有没有可能转修剑道。 至于宗主大人，那太高了，高得让李观鱼只能仰望，更不敢贸然打扰了宗主读书。 况且，让自己主修符道，正是宗主的意见。 对此，其实李观鱼心中也并非没有怨怼，只是经历了那日的主峰传道之后，所有人都对这位宗主大人顶礼膜拜，她这样一个堪称小透明的新弟子，哪有资格反对宗主的话？ 以符道为主的画笔峰，在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遗世而独立，距离主峰或是问剑峰，都颇有一段距离。 李观鱼脚步匆匆，虽然几个月时间仍然没能让她“灵动”，但毕竟也是踏入了修仙的正途，每日里除了画符之外，也要打坐炼气，引天地灵气入体，盼能有朝一日蜕去凡胎，成就灵体。 走着走着，忽然间就眼前一黑，瞬息间所有的意识都彻底消散，整个人如一截木头一样，原地栽倒。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从虚空中探了出来，轻巧地接住李观鱼的娇躯，拽入莫测的空间中，就此一同消失，空气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 李观鱼静静地躺在地上，周遭黄沙滚滚，俨然已经不是九神宗地界。 阎一氓目光灼热，贪婪地逡巡着李观鱼身体诸般妙处，垂涎欲滴。 可惜啊！ 自从成为极乐宫圣女的面首，世间纵有百媚千娇，也再与他无关。 虽然他追随的圣女争气，最终成为极乐宫主，按照极乐宫世代传承的规矩，他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了极乐宫阴阳两位宫主当中的阳宫主，但永远都不能染指别的女子，否则便会身死道消，死得惨不堪言。 “这九神宗，果真有护山阵法。”阎一氓微微吸了一口气，竟是心有余悸。 凭借遁虚境的强大修为，他感受到阵法的存在，所以才耽搁了足足数月，也不敢轻易出手。 花费数月时间，这才勉强寻到了阵法的薄弱之处，又蹲守了不知多少时日，才遇到这个恰好途经的九神宗弟子，果断出手，将其拽入虚空。 应该没被阵法察觉！ 阎一氓现在所在的空间，是自行开辟的小世界，这是遁虚境修士独有的神通。 小世界的灵性，便对应着修士的能力。 像现在这样到处只有黄沙滚滚，草台班子一样的世界，意味着阎一氓的修为，在遁虚境修士当中，是较为差劲的。 但哪怕再差劲，那也是遁虚！ 阎一氓潜伏在九神宗附近，为的是探查虚实，这跟死在九神宗的那两个极乐宫修士关系不大，而是为了另一件不容出错的大事。 搜魂！ 阎一氓抓到了九神宗弟子，立刻施展邪恶的搜魂术。 探查隐秘，这是最好的方式。 五只狰狞恐怖的骷髅头骨，在空中缓缓浮现，发出桀桀桀的凄厉鬼哭，先后投入李观鱼体内，化作五道惨白色的气息，齐聚泥丸宫，如五条扭动身体的诡异蛊虫，在泥丸宫中一圈圈游动，以莫测的方式牵动神识，让混沌中的李观鱼，进入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李观鱼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有大千世界，繁华喧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她徜徉其中，心神俱醉。 恍惚间，竟有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微笑走近。 呀！ 李观鱼蓦地心跳加速，脸颊晕红。 只见这浊世佳公子面容俊朗，双眸如星辰灿烂，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令人怦然心动。 举手投足间，身上的一袭青衫随风飘逸，更显得脱尘出俗，高贵而优雅。 闹市中无数女子，不论是深闺少女或是市井小娘，都目光流转，脸泛红霞，情思萌动。 然而他却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走向李观鱼，落落大方地躬身一礼，柔声道：“观鱼，你们九神宗宗主，是什么修为？” 啊！ 李观鱼浑浑噩噩，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软语温存。 宗主？ 据说是金丹境的修为。 大师姐即将元婴，七师姐是金丹境，画笔峰的符师姐也是金丹境…… 这是李观鱼在九神宗数月，知道的信息。 正要开口，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这位梦中的情郎，却蓦地有一道不可描画的灵光，在胸中乍现！ 第35章 有外敌窥探我九神宗! 致虚极，守静笃！ 灵光幻化成六个字，正是那日宗主讲道之时，随口吐出的一句经文。 可是这一刻，性命攸关之际，原本对这句并没有太深印象的李观鱼，却骇然发现，曾经听到耳朵里的万千道音，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作不可思议的神通，护持自身。 宗主……真的只是金丹境？ 简直高深莫测！ 李观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胸中的那一抹灵光，让她知道自己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 致虚极守静笃！ 按照宗主传道的微言大义，李观鱼竭力凝聚精神，强行让心灵空虚到极点，坚守一点清净，不为任何外物所亵渎污染。 可是，做不到！ 只是片刻，灵台便已经摇摇欲坠！ 她哪里知道，现在施展术法算计她的，乃是遁虚境的强大修士！ 遁虚算计区区蜕凡…… 哪怕她凭借宗主的道音暂时获得清明，也无济于事。 必须要破开幻境，否则恐怕今日便是死期！ 李观鱼不笨，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若是表现出察觉，只会逼迫对方灭口。 为今之计，唯一的活路，只能是将计就计，假装浑然未觉，让对方满意而去，或许还会因为不愿打草惊蛇，留下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幻境亦真亦幻，那含笑的青年近在咫尺，如何抗拒？ 李观鱼尝试挥动心剑，去斩灭心中的绮念遐思。 可是……哪怕她从小就向往剑道，这些日子也悄悄学了许多入门的剑经，但却都无济于事。 内心渐渐沉沦，其中仿佛有个惊慌失措的小人，手持宝剑胡乱挥舞，却根本无法驱散四面弥合的恐怖妖雾。 蓦地！ 李观鱼福至心灵，脑中竟然浮现出，画笔峰峰主符师姐，不理会自己，只专心画符的一幕幕情景。 那日，宗主曾说，我适合修符道。 就这一句话，我便成了画笔峰上的小透明。 那么我，真的适合修习符道么？ 灵台渐渐混沌，即将永堕沉沦，李观鱼来不及再多想。 灵台中的那个惊慌的小人，丢了手中宝剑，强行镇定打坐，用手指在空中描摹，回忆着符可师姐的一举一动，画一张最为粗浅的“静心符”。 须臾，符成。 这本就是入门的符箓，哪怕只是学过三天符道的学徒，也能似模似样地画出来。 李观鱼虽然身在画笔心在剑，好歹也是入宗数月，这枚静心符哪怕不具备实体，却也完成得相当完美。 符箓爆开威能，便有一股宁静的气息游遍全身。 可是…… 在那个诡异青年的温柔笑意中，静心符徒劳无功，黑暗重新降临，混沌再次笼罩！ 没有用！ 李观鱼渐渐绝望，最后堕入沉沦的那一刻，脑中却再次浮现出宗主亲自传道的那六个字。 致虚极，守静笃。 还在灵台中打坐的小小人儿，似乎已经放弃了抗拒，只是徒劳地举起手指，在虚空中绝望地写下这六个字。 手指是符笔，灵气是符墨，而李观鱼内心最后一寸净土，便是未经玷污的那张符纸。 致虚极，守静笃…… 这张从没出现在任何记载中的独特“静心符”，竟然被凭空创造！ 蓦地，李观鱼心中升起明悟。 原来，如此！ 道可道，非常道…… 能够说出来的道，便不是永恒不变的大道！ 名可名，非常名…… 能够写在典籍里的名，便不是永恒不变的真名。 所以，画笔峰上的那本《符道初探》，只是虚妄！ 现在，就在此刻！ 是我李观鱼，遇到莫大危难，需要一张“静心符”，而并不是那张早就被人规定好了笔画的静心符，需要我李观鱼把它画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宗主……弟子悟了…… 顷刻间，李观鱼有强烈落泪的冲动。 只是大敌当前，不容她情绪动荡，连忙收摄心神，将这枚专属于她的符箓祭在心中，霎时间灵光闪现，驱散周遭黑暗，眼前那个魅惑无边的英俊青年，也在骤然间支离破碎，湮灭于虚空。 他！ 刚才问我宗主修为？ 有外敌窥探我九神宗！ 李观鱼此刻心智清明，心中凛然，只是略一思忖，就装作混沌的模样，脸上泛起情难自已的羞涩笑容，甚至还微微红了脸，低下头，闪躲着已经不复存在的青年目光，像极了情思荡漾的小女孩，含羞带怯地说道： “我们九神宗主，已有遁虚境的修为！不过宗主高山仰止，我只是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所知或许只是九牛一毛，这些是听大师姐栾剑说的……” “哥哥，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呼！ 极乐宫阴阳宫主中的阳宫主阎一氓，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遁虚境？！ 天哪！ 果然，果然外界传言的什么金丹境对阵化神境，都是一派胡言！ 遁虚境……这就能解释通了！ 想那清音阁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不出这九神宗主的扮猪吃老虎，竟敢公然针对。 只打落了九指琴魔的境界，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已经算是很开恩了。 遁虚境修士坐镇！ 难怪一经展露实力，就被册封为三等银牌宗门。 只怕这个韩枫，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年轻人！ 不知是哪来的积年老怪，自己的寿元耗尽，夺舍了这个青年的身体，如此而已。 至于这老怪怎么成了九神宗宗主，就不是阎一氓关心的事了。 既然此间有遁虚境的修士坐镇，阎一氓自忖自己这个所谓的遁虚境，只是凭借极乐宫的诡异秘法，强行达到，实际上虚得不堪入目，用来吓唬一下化神境也就罢了，对上同境界的任何人，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先走！ 阎一氓深吸一口气，觉得恐惧，连忙继续施展术法，抹去这个九神宗弟子的所有记忆。 对她来说，只感觉是恍惚一下，然后便会一切如常。 李观鱼恍惚了一下。 周遭的景象，已经恢复正常，依然是九神宗十万大山，自己走在一条罕有人至的山路上。 哪怕这次新招入了几十位弟子，但九神宗地域广大，这几十人融入其中，便如泥牛入海一样，平常根本看不到踪迹，唯有每个月宗主讲道的日子，才重新在主峰聚集。 今日，正是宗主讲道的日子。 但李观鱼略一思忖，还是没敢去打扰宗主静修，而是登上问剑峰，找到了大师姐栾剑。 一见是她，栾剑面容依然清冷，眼眸中却泛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这位李师妹。 一心求剑，却被师尊分到了画笔峰。 这次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上次招录弟子之后，按照许多修仙宗门的规矩，像栾剑、秦聆韵这些宗门中坚力量，已经有了金丹甚至迈向元婴的修为，足可以做新人的师尊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成了师父、师姑、师叔什么的，不论是栾剑和秦聆韵，都心中不喜。 于是，索性划为同辈，只奉韩枫为师尊，其余诸人都以姐妹相称，反倒让大家都很满意。 名为师姐，实际上栾剑身为问剑峰主，自然是这些后学末进的剑道引路人。 现在她不再是光杆司令，问剑峰上聚集了多达十三位学剑的师妹，毕竟剑道乃是最大的修仙门类。 再多个李观鱼，那自然也没什么。 “观鱼，不要急。”栾剑微微一笑，看着这个执着剑道，跟自己竟有几分相似的小师妹，温言道：“你想学剑，趁着今天师尊讲道，我亲自去跟他说……” 第36章 一个人，竟可以纯粹到这般地步 “啊，不。”李观鱼连忙摇头，急切道：“我不学剑！我是符道修士，以后只专心修符，不敢分心。” ？ 栾剑愣了一下。 怎么忽然间又修符了？ 好奇怪！ 不过，没等她继续开口询问，李观鱼已经飞快地说道：“刚才，有外敌侵入九神宗，用不知名的秘法把我摄入空间当中，询问宗主的修为……” 啊！ 栾剑亦是一惊。 此事非同小可，她也不敢擅专，连忙带了李观鱼，一同到主峰之上，求见宗主韩枫。 “不妨事，我已经知道了。”韩枫听了李观鱼结结巴巴的描述，只微微一笑，更让人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栾剑心中凛然。 按照刚才李观鱼的说法，是被人凭空拉到一个独立的空间世界里。 拥有如此神通，起步就是遁虚境！ 现在，有不知来路的强大修士，觊觎宗门，怎么好像宗主不太在意。 遁虚境啊！ “是什么人，刚才在山间画符？” 忽地，一道声音自远而近，片刻便攀上主峰，急切问道：“我在画笔峰上感受到了玄妙的符道意蕴，一路追随至此……是谁刚才画符，韩枫，是你么？” 嚯！ 这是哪位？ 一时间，众人哗然。 今日是九神宗宗主讲道的日子，不论是新招录的弟子，还是栾剑、秦聆韵等人，都早早聚集在主峰之巅。 没想到，先是听到了有外敌侵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担忧忐忑，忽然就又冒出这样的声音。 在九神宗，对宗主大人直呼其名？ 众弟子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这位匆匆而来的女修士，身穿素白的道袍，宽大的袖口随风飘扬，略显出几分洒脱出尘。 此女面容宁静，若一泓秋水，仿佛从未被沾染半分红尘，两道细长的眉毛，如远山新月，透露出专注执着的纯粹光辉。 除了符道，世间再无任何外物能够惊扰她的心灵。 她是符可，九神宗画笔峰峰主。 在符可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世俗的喧嚣，没有复杂的交际，没有宗门，没有师尊，没有师姐师妹…… 呼吸，修炼，画符。 这就是符可的全世界，简单到了极致，纯粹到了极致，甚至呼吸只是为了能活着画符，修炼也只是为了能画出更强大的符箓。 世间万物，都是符道的一部分！ 今日，若非感受到前所未见的符道意蕴，符可也绝不会离开已经困守数年的画笔峰。 “符师妹。”栾剑脸色微微一沉，“不可对宗主无礼！” “咳！我说二师姐，你总算舍得下山了，哈哈哈！”秦聆韵却不管师姐还是师尊，照例上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大笑道：“你说那个符，可不是宗主画的，是你画笔峰的小师妹，李观鱼画出来的呀！” 刚才李观鱼描述遇险的全过程，所有人都听到了，秦聆韵难得见这位二师姐一面，觉得她古井无波的面容之上，能出现一次震骇，一定格外好看。 什么？ 符可果然大大意外。 她虽然不理外物，但也听大师姐说起，宗主转了性子，九神宗欣欣向荣，尤其是数月前招收新弟子，分配到画笔峰的，包括李观鱼在内，共有三人，她就算不爱分心，多少也指导了一点符道入门的基础。 可是…… 李观鱼？ 符可目光迷惑，这才落向那个并不算陌生的小姑娘。 就凭她？ 怎么可能！ 她不在意秦聆韵那凶巴巴的一拍，直接追问道：“李观鱼？秦聆韵你胡说什么！” “没……秦师姐没胡说……” 李观鱼感受到无数目光再次聚焦，让她慌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是、是我刚才被人抓到一个小世界里，逼问我们九神宗的隐秘。情急之下，我就想画一张符，用来静心……” 不可能！ 符可皱眉。 能开辟一个小世界的，起码遁虚境修士！ 凭你画符就能静心？ “我、我先是画了一张静心符，但没什么用。” 李观鱼紧张地用手指拼命摆弄衣角，继续说道： “当时意识马上就要模糊了……我才想起宗主那日讲道，其中有一句‘致虚极，守静笃’，也顾不得许多，便把这六个字，给写了出来，用、用画符的方式……” 这番话，之前她说过一遍，所以这次相当于是只说给符可听。 可是符可听了，依然迷惘。 不是画符？ 只是写了几个字？ 那为什么我在遥远的画笔峰上，也感受到强大的符道意蕴，甚至远超自己？ 这没有道理啊！ “你能不能再画一次？”符可对李观鱼说道。 李观鱼身为画笔峰弟子，自然不会抗拒，立刻接过符可递过来的符纸符笔，努力回忆不久前的心境，把那六个字，又给写了一遍。 可是……毫无异状。 于是众人狐疑。 就凭这毫无灵力波动的六个字，就遮蔽了遁虚境修士的窥探？ 未免太过儿戏。 “我、我找不到那种状态了……刚才的那种状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李观鱼又是着急又是窘迫，急得都快哭了。 “韩枫，能请你，再讲一次道么？” 符可心心念念的，只是刚才的符道意蕴，不会去为难李观鱼，而是将希望重新放到韩枫身上，毕竟这位年轻的宗主，在大师姐口中，都被吹上了天…… 难道，他在符道领域，也有建树？ 哈哈。 韩枫不禁莞尔。 来到九神宗已接近一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画笔峰主。 原来，一个人可以纯粹到这般地步。 看起来，她心中除了符道，万事万物都荡然不存，刚才能用到一个“请”字，已经是她对情商的最大理解了。 怎么说呢。 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不过，今日刚好是讲道的日子，既然是九神宗弟子，那便一起听听。 既然说到了静心这件事，不如今日就讲一篇《清静经》吧。 韩枫读书无数，又有极强的记性，无数典籍都烂熟于胸，可以随意用作载体，来给九神宗诸位弟子传道授业。 “大道无形，天地生之。天地无情，日月从之。日月无定，万物蕴之。”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悟天道，常清静，便天地悉归……” 道音既起，万籁俱寂。 符可有些呆滞地看到，就连一贯孤傲凌绝的大师姐，一向风火跳脱的七师妹，在宗主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也纷纷整肃面容，盘膝而坐，脸上的神色虔诚之至，仿佛错过一字一句，都会抱憾终身。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第37章 韩枫修炼的三驾马车 就在符可稍稍恍惚的当口，韩枫已经开讲这篇《清静经》，并且在道书的神秘加持下，让每个人听到同样的道法，却能生发出截然不同的感悟。 道法人人听闻，各有巧妙不同！ 尤其是，刚才大家亲耳听到，那李观鱼今日明明遭到了极其恐怖的外敌袭击，却凭借当日宗主讲道中的六个字，便挡住了遁虚境修士的搜魂探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李观鱼心慕剑道，其实对于宗主当日给她分配到画笔峰修习符道，并不满意。 然而今天，她在危急关头画下的一道无名的灵符，神效逆天！ 至此，谁还敢怀疑宗主的判断？ 宗主高山仰止，给每个人指出的，一定是最契合的光明大道。 硬要违背，那才是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蓦地，一句真言让符可愣怔，如当头棒喝，忽然像是抓到了一点苦苦寻觅的灵光，但那灵光一闪而隐，却又从指缝中轻轻溜走。 是我错了！ 此刻，符可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慌忙原地坐下，竖起耳朵聆听，唯恐再错过下一个可能打破桎梏的莫测机缘。 哈哈…… 就在符可如梦方醒，盘膝而坐的一刹那，韩枫露出微笑。 眼前的道书《弟子规》，打开全新一页。 【弟子：符可。】 【当前修为：金丹境，后期。】 【主修功法：符文法典。】 【当前位置：九神宗主峰。】 【忠诚度：80%。】 【弟子符可，忠诚度达到80%，开启修为反馈！】 不错。 自此，又多了一个打工人。 而且，这个纯粹到了极致的符可，修为境界竟然达到金丹后期，比栾剑也就是差了一步。 这样一来，韩枫的修行速度，也再次提升了一大截，很有可能后发先至，甚至比栾剑更早凝婴。 栾剑，秦聆韵，符可，现在算是韩枫修行的三驾马车，她们的修为越高，能够给韩枫提供的反馈就越大。 冥冥中，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力量，将韩枫和符可联结在一起。 瞬息之间，丝丝缕缕的精粹灵力，就沿着这道无形无相的联结锁链，从符可身上，进入韩枫体内。 符可反馈的灵力，仿佛都要比别人更纯粹一些。 得到新的滋养，韩枫泥丸宫中的金丹，转动得更加欢快，其中蕴养的那个小小的婴孩形象，也愈发清晰。 甚至于，当韩枫内视泥丸宫，都可以隐约看到那婴儿的眉眼愈发清晰，跟自己的形象完全一致，只是具体而微。 元婴！ 当他彻底凝聚形体，伸展开手脚的时刻，便是自己化丹凝婴的契机到了。 如今，已有三位金丹修士，为我打工。 至于李观鱼等后入门的弟子，虽然都是道书挑选的潜力选手，但目前最高修为的也就是灵动，蚊子腿而已，都不配在道书里单开一页…… 今日讲道，是每月一度的例行。 九神宗几乎全员都聚集到主峰之巅，各自盘膝而坐，神色凝重，用心聆听每一句道音，从中寻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获。 虽然不是每次听讲都能有所斩获，但往往一言之得，便足以抵过自己苦修数月之功！ 先前的些许疑惑，早已荡然无存。 说什么九神宗没落已久，此番虽然得了大乾神使的青睐，得以跻身银牌宗门，其实底蕴有限，恐怕不能给弟子更多的资源扶持？ 都是一派胡言！ 九神宗有宗主坐镇，便是最大的资源！ 别说银牌，就算是更高一级的金牌宗门，最多也就是给弟子定期发放一些辅助修炼的丹药。 像九神宗这般，每月都由宗主亲自登坛讲道，让人拥有不可思议的顿悟契机的，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知不觉，已经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 响彻九神诸峰的无穷道音，终于缓缓停歇，却仿佛仍然有余音绕梁，将漫山遍野的草木虫石，都沾染了一丝玄之又玄的道韵，点化出玄奇灵性，若假以时日，必能成就通灵的精怪。 不知何时起，就连天上舒卷的云朵，也停下徘徊的脚步，仿佛怕打扰了这神妙的道音诵唱，直到讲道结束，才重新变幻形状，去留随意。 九神宗众弟子一同起身，整顿衣裳，神色肃穆感激，对着宗主韩枫的方向，躬身数拜。 呵…… 又有一人顿悟，两人提升小境界。 效果不错。 韩枫目光掠过几个方位，欣喜地看着她们的成长。 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有人能够在九神宗主峰凝丹，成就又一尊金丹境修士，而自己得到反馈的三驾马车，或可变成四驾。 真是值得期待的未来呢。 “韩枫。”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扑通声响。 只见那位画笔峰峰主，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恳求道：“求你教我符道的真正奥妙！” 唔。 韩枫将袍袖拂动，便有潜力暗生，托起符可单薄的身形，微笑道：“你有你的道，我无法教你。心境纯粹，是好事，却不要耽于贪求。” 啊！ 符可仿佛再次看到那一点灵光，喃喃道：“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这正是刚才韩枫讲道时的一句道音。 看来，她距离顿悟，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韩枫点点头，认同道：“就是这个道理，若是烦恼一生，便有了执念，难以道法自然。” “我，应该怎么做？！”符可苦苦寻觅那一点灵光，总是无法真正通透。 韩枫眼前的《弟子规》，正翻开到符可这一页，对她面临的问题症结，那真是比她本人更清晰百倍。 放下执念，说来容易，实则极为艰难，不知困住了多少天才绝艳的人物。 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快，就是慢。 急，就是缓。 得到，就是失去。 聪明，就是愚蠢。 而看似蠢笨的方法，恰恰是破开障壁的大智慧。 韩枫略一思忖，微笑道：“给我纸笔。” 啊？ 符可迷糊了一下。 符纸，符笔？ 像李观鱼这样刚入门的符修，的确是需要这些东西。 但韩枫是九神宗宗主，又已经展现出高山仰止般的莫测境界，如果只是要给我演示符箓，难道不可以虚空为引，凝气成符么？ 不过，东西是现成的，符可只是稍稍呆滞，便很快取出一应用具，交到韩枫手上。 韩枫接过来，笔走龙蛇，须臾间便画成一张灵符。 第38章 我会把整个九神宗，都踩在脚底下! 对面的符可看得真切，这是一张最为常见的“铁箭符”，属于一品符箓，通常对应蜕凡境的修士使用。 用来入门，那是极好的。 因为铁箭符的意义，并不在于那点可怜的攻击力。 当符箓祭起的时候，会在空中幻化弓弩的形状，再由弓弩射出箭矢，整个过程倒是挺有仪式感。 但好像，很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滑稽。 若要攻敌，一道剑气，一抹刀光，一记铁拳，都是化繁为简的佳作，能将符箓所有的威能集中在一点，追求最大的攻击效果。 可是这铁箭符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将珍贵的灵力，用作幻化弓弩，又要在空中拉弓搭箭…… 这些繁复的设计，不能转化成最终威能，完全可以视作浪费。 不过，刚刚入门的符修，通过学习铁箭符的描画，来掌握符笔的使用，符箓的结构，倒不失为不错的途径。 符可微微皱眉。 下一刻，韩枫信手挥洒，刚刚画好的铁箭符，在空中燃尽，立刻便浮现出一张古朴凌厉的弓弩，弓弦缓缓拉开，箭矢也同时在空中凝形。 咻！ 一道箭光，射入高空，惊得几只刚才还在蹭课听讲的鸟儿，振翅高飞，发出恐惧的鸣叫，不知刚刚还微言大义的这位宗主大人，怎么忽然间要下毒手。 “你多画画这张符箓试试。”韩枫给出了明确指点。 “是！”符可虽然心中有万分不解，甚至觉得这铁箭符若是由自己来设计，威能或可更高。 但既然韩枫如此说，符可便放下一切疑惑，只点了点头，对着韩枫再次躬身致谢，便转身回返画笔峰。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栾剑秦聆韵等人，也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李观鱼吐了吐小舌头，这才知道画笔峰上的怠慢，绝不是针对自己。 甚至……以这位符师姐的性子，能勉为其难指点自己符道入门，已经太不容易了！ 讲道既然结束，众弟子纷纷道别，回返各自的峰头，继续日复一日的修炼。 修仙没有捷径可走，就算有再多资源支持，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个人的辛苦努力上。 “师尊。”栾剑到近前来，面有忧色，“那遁虚境的强敌……” “放心吧，不妨事。”韩枫似乎不以为意，栾剑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忐忑，回返问剑峰。 据说，那日之后，栾剑修行更加勤勉，每日抱着灵剑，常常一次打坐，便是无数昼夜。 或许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同样困住了她。 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依然是久久没能到来。 化丹凝婴，被视为天下修士的畏途，最是缥缈难至，若是缘法不到，哪怕白首穷经，也只会终身都卡在金丹境，无法将泥丸宫中的金丹，化作元婴。 …… 这一日，一行人行色匆匆，径向九神宗的方位而来。 “师父，就在前面了！”说话之人，神色愤愤，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正是先前未能被选入九神宗的那个丘啸。 今日之事，便是丘啸撺掇的。 目的是为了扬眉吐气，同时也彻底放下心魔，重新坚定道心。 九神宗！ 韩枫！ 那日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我会让你高攀不起！ 现在，我丘啸已经是天剑门的内门弟子，拜的师尊乃是修为高绝的元婴境剑修！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便连晋两品，如今已经是灵动八品的剑修。 就连师尊都说，我剑道资质不凡，可堪造就。 你区区九神宗，连宗主也就是个金丹而已，凭什么就敢看不起我？ “丘啸。”一位神色冲和的中年修士，淡淡道：“等会儿到了九神宗，我们须得依规矩拜山，不可失了礼数，知道么？” “弟子明白！”丘啸赶紧点头躬身，不敢怠慢了师尊。 中年修士望着这个刚入门的弟子，知道他心中的执念太深，已经影响了修行的进境，若是无法破除心魔，只怕终身都无法凝丹成功。 刚刚走近九神宗的范畴，丘啸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观鱼？ 时隔近年，但丘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观鱼。 那次九神宗纳新，他为了探听潜在对手的信息，跟很多人都搭过话，其中就包括这个李观鱼。 不过后来听说李观鱼只是蜕凡的层次，认为没有威胁，便很快将她扔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终李观鱼入选九神宗，他却没这个幸运。 凭什么？！ 直到今日，丘啸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服气！ 尤其是如今在天剑门的资源倾斜下，短短时间内再次攀升两品，称得上是突飞猛进，更让丘啸内心膨胀，无时无刻都想来九神宗找回这个场子。 大声告诉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可恶的韩枫。 你们！ 有眼无珠！ 总有一天，我会把整个九神宗，都踩在脚底下！ “李观鱼！”丘啸远远打招呼，决定先踩死这个李观鱼再说。 那天，你是胜利者，我是失败者。 可是如今呢？ 如今我已经是灵动八品的剑修，而你…… 嘶！ 待李观鱼转过身来，丘啸的表情忽然僵硬，呆呆地看着李观鱼闻声走近，咽了口唾沫，惊骇道：“你已经灵动了？” 李观鱼今天是下山采购符纸的。 自从宗主指点后，符师姐回到画笔峰，一门心思画符，那铁箭符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就把整个画笔峰的符纸存货都用空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李观鱼跟符可虽然名为平辈，实际上有传道授业的恩情，下山买符纸这点小事，自然要担当起来。 可是这个人，是哪一位？ 李观鱼有些困惑地看着丘啸，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对方好像很热络，李观鱼不愿失礼，便点了点头，“是呀。不过……你是？” 呃！ 丘啸表情更加精彩。 原来，人家已经把自己忘了个干净。 该死！ 这就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无视么？ 就连你们宗主韩枫，都得叫我一声丘兄弟！ 你凭什么忘了我？ 本来丘啸是来找场子的，可是九神宗的山门都还没进呢，冷不防又增加了一重心魔，这可太糟糕了。 给我破！ 丘啸记得这李观鱼曾经说过，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做一名剑修，能够御剑飞行，拒敌千里之外。 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 不过，就凭九神宗这破落宗门，最多就是侥幸得到了大乾神使的赏识，能有多少真正底蕴？ 据说修为最高的问剑峰主栾剑，也不过是金丹境而已！ 怎能跟我三大元婴剑修坐镇的天剑门相比？ “李道友。”丘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我曾在此地，有过一面之缘，看来道友已经忘记。不过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就在这里，切磋剑道，印证这一年来的彼此所学，如何？” 第39章 我那么大的一柄灵剑呢? 啊？ 切磋？ 不行不行…… 李观鱼慌了神，本就内向胆怯，现在更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连连摆手，“我、我不是修剑道的，打……打不过你，我认输。” 嗯？ 丘啸皱眉。 这种认输，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怎么？难道我都不配你出手？ 韩枫！ 你教出来的弟子，凭什么这么骄傲？ 丘啸冷笑一声，讥讽道：“九神宗如今已经是王朝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难道只是欺世盗名么？我记得你说过，最为热衷剑道，如今入门也有接近一年的时间，竟然连动剑的勇气都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退避了。 李观鱼神色为难。 最近几个月以来，她潜心修符，在画笔峰上刻苦用功，果然越来越感受到符道的博大精深。 尤其是每隔一个月的宗主讲道，字里行间仿佛都蕴藏着符道的究极奥义，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收获，往往就能打开障壁，猛地向前迈进一大步。 至于剑…… 除了刚入门不懂事的那会儿，还跟问剑峰的几位师姐师妹学过一点粗浅的基础，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现在这人指明要用剑，自己身为九神宗弟子，可不能任凭他辱及宗门。 “李道友，如今是灵动几品？我会压制境界，不占你便宜。”丘啸见她终于接招，稍稍放下了心，要是连这李观鱼都不能踩死，还说什么踏上九神宗，在那个最讨厌的韩枫面前扬眉吐气。 “好像是，六品。”李观鱼不太确定地说道。 境界高低，在任何宗门，都是最为看重的东西，往往有“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的说法。 但偏偏在九神宗里，李观鱼感受不到这种气氛。 尤其宗主讲道的时候，若是能深切领悟到一句道音中蕴藏的真意，当场顿悟，接连攀升好几品的事情，在众位同门当中，也是时有发生。 李观鱼觉得自己资质实在不怎么样，竟然一次都没能顿悟，只是慢吞吞地攀升。 这！ 丘啸的呼吸再次乱了。 六品？ 可是一年前，你还是蜕凡啊！！ 胡说八道！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难道九神宗教你的，是吹牛的本事么？ 罢了！ 既然你说六品，我便用六品的境界与你切磋，这可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我！ “李道友，小心了！” 丘啸伸手向上一指，虚空中顿时有灵剑缓缓凝形，锋锐的气息凭空出现，凛冽的威势悍然展开，仿佛令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透骨生寒。 好。不错。 一旁掠阵的元婴剑修，满意地点点头。 这灵剑中蕴藏的剑意，正是天剑门嫡传，丘啸不愧为他亲手调教的弟子，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已经领悟到这般地步，殊为难得。 从这小姑娘身上的灵气波动来看，的确是灵动六品左右的样子。 不过，哪怕丘啸压制境界，他本身修为毕竟已经达到八品，这一剑就能分了胜负，先声夺人。 李观鱼从未有过跟人正面斗法的经验。 感受到对方的气势汹汹，她又是紧张又是慌乱，瞪大眼睛看着这灵剑凝形的无边威势。 眼见着剑气纵横。 眼见着灵剑起势。 眼见着剑光激荡。 于是李观鱼有些笨拙地运行体内的灵气，从指尖射出，刚好射入丘啸灵剑的某处。 然后…… 眼见着剑光湮灭。 原本威风凛凛的丘啸，变得目瞪口呆，一脸的茫然。 我的灵剑呢？ 我按照天剑门的传承道法，掐动法诀，将体内灵气外放，凝聚成形，衍化的一柄那么大的灵剑呢？ 莫不是我学得不到家，运岔了气？ 丘啸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掠阵的师尊，匆忙忙重新掐法诀，放灵气，伸手一指，一柄一模一样的灵剑，再次凝聚形体，威势也再度攀升起来！ 可是，李观鱼这次倒是熟练了许多。 不再笨拙。 她口中念念有词，却唯有她自己能够听清。 “知其由来，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乎？” 这正是最初她想要修习剑道，从问剑峰的一位师姐口中得到的法诀，源自于本宗最基础的剑道典籍《剑道真解》。 这会儿用来临敌，在李观鱼看来，对方看似威势惊人的灵剑，实则漏洞百出，只要随便破坏一个关窍，立刻就能令其土崩瓦解。 还、还挺好玩的。 一指凌空，再度破掉丘啸的灵剑。 丘啸心态崩了。 幻觉！这是幻觉啊！ 李观鱼！你入了九神宗，没去学习剑道，竟然去学习幻术了么？ 我、我想切磋剑道啊！ 你也凝化灵剑，跟我正面打一场啊！大家光明正大的！ 老来破坏我灵剑做什么…… 韩枫！ 这是你教出来的？ “丘啸，退下吧，你不是她的对手。”天剑门的元婴剑修，接连见了两次斗法，神色终于彻底凝重起来，甚至身上都开始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丘啸落败，并没有什么。 哪怕是低了两个小境界，以八品败给六品，也不至于让他震惊。 可是这种取胜的方式…… 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他，面对蝼蚁一样的丘啸，也很难胜得这般举重若轻。 好像这个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小姑娘，一眼就看破了丘啸所有的剑技虚实，这才能避实就虚，用随便的一道剑气，就轻松破坏掉灵剑起势，让所有的威能都湮灭于无形。 硬要用这种方式，他勉强也能做到。 但，这是建立在双方系出同源的基础上，丘啸的剑道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这才能行。 可是这个小姑娘，压根也不是天剑门的修士呀！ 明明只是连金丹都没凝聚的小修士，举手投足间却仿佛已经悟透了剑道本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神色凛然，他不敢怠慢，上前两步，沉声道：“老夫谭辰，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虽然丘啸提过名字，但现在必须要重新见过，以示尊重。 “李、李观鱼。拜见谭前辈……” 可怜李观鱼是纯粹的修行小白，不但斗法方面没经验，这种人际交往，也远比不上八面玲珑的丘啸，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还是拼命组织语言才有的结果。 “李小友。”谭辰的表情异常郑重，依足礼节，拱了拱手，道：“不知能否与你论剑一场，让老夫也有幸领教九神宗的剑道？” 第40章 这九神宗，怎么如此邪门! 噗！ 丘啸瞪大眼睛，一口逆血差点就憋不回去。 输了，就很难受！ 连师尊都如此郑重，他更难受！ 我、我这次来，是为了破除心魔的啊。 怎么现在好像，心魔越来越重了！ 这九神宗，真就这么邪门？ 其实，在丘啸的内心深处，他本就知道，心魔的源头，正是因为九神宗的邪门。 入宗不成，对四处拜山的丘啸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九神宗之前，丘啸至少有那么六七次，没能通过不同宗门的入宗测试。 不过就不过呗。 此处不留爷，那自有留爷处。 可是上次被九神宗拒绝之后，或许是终于时来运转，丘啸侥幸通过了天剑门的测试，成为天剑门弟子。 之后，更是一路突飞猛进，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连晋两品，被誉为天剑门百年不遇的天才剑修。 但！ 只有丘啸自己知道，之所以如此突出，不是他自己忽然开了窍，而正是因为那日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讲道，他也得到了一缕道音的点化，这才有了今天。 然而既然不是九神宗弟子，那一缕道音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丘啸当然不能接受自己就此泯然众人，于是就将九神宗视作心魔，要来亲自破掉，才能打破心中的桎梏，继续修行，希望能成为金丹境修士。 现在…… 亲眼见到，一年前还只是蜕凡的李观鱼，如今已经是灵动六品，这进步的速度，把自己甩了一万条街。 论斗法，更是随手就让自己的剑道湮灭瓦解，像戳破气泡那么简单。 心态崩了啊！ 这心魔，还怎么破…… “我、我不行的。”李观鱼不知道丘啸的绝望，看着这个似乎很和善的中年修士，再次把手乱摇，神色微微惶恐。 “小友别怕。”谭辰叹了口气，只得哄孩子似的说道：“就跟刚才一样，而且老夫也同样会压制境界，不会用灵动以上的修为来压你。” 啊！ 李观鱼吃了一惊。 这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是金丹修士？ 我真的不行呀！ 可是对面自称姓谭的剑修，已经伸手向上一指，动作跟之前的丘啸一模一样，同样是灵剑凝形，威势展开。 虽然同样是灵动境的修为，但谭辰毕竟有元婴的底子，剑道的理解领悟，比丘啸强大了无数倍，这柄灵剑宛若实质一般，气象万千，仿佛能令空中的红日都黯淡了光芒。 李观鱼更慌了。 不过好在已经用比较菜的丘啸练习过两次…… 仔细观察片刻，李观鱼口中依然是念念有词。 “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 这灵剑的源流……在这里！ 李观鱼眼前一亮，挥手射出剑气，直取谭辰刚刚凝聚的巨剑。 这一刹那，身为元婴剑修的谭辰，竟微微有一丝紧张！ 随即心中凛然，知道自己的道心已经被这奇怪的小姑娘搅乱了，若是不能及时纠正，只怕未来余生，再难寸进。 这一刻，谭辰深刻意识到丘啸的痛苦。 不过暂时无暇细想，只得全力御使限制在灵动境的修为，让那柄头顶的灵剑骤然间光华大盛，威势能气吞山河！ 轰！ 李观鱼射出的细小剑气，跟谭辰头顶宛若山河万里的煌煌剑威，撞在一起，竟然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声巨响，震得满山回音！ 丘啸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视若神明的师尊，头顶上的灵剑虽然没有当场湮灭，却也是剧烈颤动，摇摇欲坠，灵剑上的光华也纷乱动荡，明灭不定。 “我……输了……” 谭辰呆滞，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忍不住微微颤抖，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我竟然输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是元婴境界啊！！ 哪怕压制在灵动，对上任何灵动境修士，甚至金丹境修士，都应该凭借剑道的理解，轻松碾压。 怎么现在…… 剑道，不存在了。 或许从未存在过。 亲身经历，谭辰感受到的自然比刚才旁观时更多。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灵剑会摇摇欲坠，险些就无法维持形体。 李观鱼的那一剑，实在太过精准！ 她好像是窥破了自己剑道法诀中所有的奥秘玄机，这才能一剑凌空，打在最难受也是最精准的位置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剑道？ 之前传闻说，九神宗宗主韩枫，以金丹对化神，竟然将清音阁的长老九指琴魔，逼迫到元婴出窍，甚至于连山海双杀都用了出来。 本以为是以讹传讹的夸张。 现在看来…… 九神宗里，到底藏着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现在，就算随便走出一个小姑娘，就能破掉我辛苦修行数百年的剑道？ 其实谭辰知道，这小姑娘似乎毫无斗法经验，反应也慢了太多，若真的是生死相对，自己一个照面就能将其斩杀。 可如果仅仅是论剑，自己却输得心服口服！ 人家一眼就把你看光了，还打什么打，但凡换个斗法经验丰富的，就凭刚才那一剑的犀利，自己死了一万次都不多。 这份剑道的理解，真的是可怖可畏，到了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 谭辰呆呆地望着李观鱼，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九神宗，还招不招弟子？ 我现在拜师，还来得及吗？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谭辰今年活了几百岁，也算是大半辈子都浸淫在剑道上，可是直到今天，才终于窥见了一丝剑道真谛。 可是这个到现在都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姑娘，竟然，只是九神宗的寻常弟子而已。 恐怖如斯！ 谭辰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大乾神使会把三等宗门的银牌，给到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了。 哪怕九神宗的宗主，还只是金丹境界。 这个宗门，的确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不行！ 让大师兄来看看！ 说不定只是我修炼不到家，才会被这小姑娘破了剑心。 谭辰这会儿想到的大师兄，正是天剑门的门主，元婴后境的强大剑修，陆苍玄。 他珍而重之地从怀里取出一张古旧的符箓，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十分心疼地最后看了一眼，便将其燃尽，空中亮起一道奇诡的火光，仿佛将虚空烧出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但片刻便即消失不见。 这道“万里传音符”来之不易，已经被谭辰保存了许多年。 如今剑心都摇摇欲坠，自然是顾不得珍惜这张珍贵符箓了。 过不多时，空中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怒吼道： “师弟！谁欺负你了？岂不是不给我陆苍玄面子？！” 第41章 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夫的剑道 哎呀！ 怎么还要叫人？有完没完？ 李观鱼脸色愁烦，担忧地看了眼远处的画笔峰。 符师姐还等着自己买符纸回去呢，可是这些人莫名其妙，扣住了自己硬是不让走，真太讨厌了。 咕噜！ 呆若木鸡的丘啸，再次咽下一大口唾沫，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仿佛都震耳欲聋。 门主！ 这声音，分明是天剑门门主，苍玄真人！ 自己也只是入门的时候，有幸见到一面，据说他早已是元婴后期的剑修，近百年来都在仔细体悟化神的奥妙，很少离开宗门。 可是今日…… 只是一个李观鱼而已，竟然连门主都给惊动了？ 一道剑光飞驰而至，灵剑上踏着一位头发胡须全都雪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看年龄可比先前的谭辰大得多了，不像是同辈，倒像差了两辈以上。 “人呢？”陆苍玄收到师弟求救，生怕误了事，不惜耗费真元，御剑破空而至，甚至动用了他好不容易才掌握的一些化神境的能力。 可是一落地，扫了一圈，并没有敌人呀。 糟了！ 陆苍玄心中一沉，连忙低声跟谭辰说道：“你该不会是得罪了化神境修士吧？” 顿了一顿，还是觉得不对劲。 化神境，可也不能藏着看不见呀。 随时可以进入小世界，虚实如意，无处不在的……只有传说中的遁虚境修士！ 天哪！ 难道是谭辰这小子不开眼，竟然冒犯了遁虚境的大能？！ 师弟……哦不，谭道友，你多冒昧啊！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求救呢？ 嗯，这么不懂事的师弟，其实也可以不要。 “师兄，是这位小友……”谭辰脸色难看，不敢随意指点，只将目光落在李观鱼身上。 ？ 陆苍玄不解。 她？ 这不是个灵动境的小家伙么，看起来还不如本门弟子丘啸的灵气波动强大。 师弟失心疯了？ “她的剑道，有些古怪。师兄，你跟她切磋一下，就知道究竟。”谭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荒诞的事情，只能微微苦笑，让师兄亲自感受。 陆苍玄皱眉，但想着师弟一向也算是稳重，今日带弟子来九神宗拜会，是为了给丘啸破除心魔，这件事也是跟他打过招呼的。 怎么到头来，丘啸的心魔没破掉，师弟反倒一副心魔缠身的模样。 这是什么古怪？ 九神宗，的确邪门。 虽然一心冲击境界，不太理会外间俗务，但陆苍玄也听说了九神宗获封三等银牌宗门的事情。 就，挺气人的。 他们天剑门，充其量才是个五等宗门，数十年前大乾朝廷亲自册封，那枚代表五等宗门荣耀的铁牌，一直被供奉在宗门之中，引以为傲。 可是现在……没落已久的九神宗，只是参加了一次天音盛会，就拿到了银牌宗门？ 凭什么！ 听说九神宗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金丹后境的剑修，连元婴都还没修成呢！ 那个年轻的宗主，更是刚刚凝聚金丹不久。 韩枫。 这个名字，陆苍玄听说过，但没放在心上。 不配啊。 区区金丹的小家伙，不配他苍玄真人惦记。 至于坊间流传的那些以讹传讹的说法，说他以金丹的修为，就硬撼化神境的九指琴魔…… 在陆苍玄看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有修为到了元婴，才真正知道化神有多强大！ 别说硬撼了，化神修士看你一眼，就可以灭绝你所有的生机。 更何况，九指琴魔成名已久，可不是初入化神，而是一位资深的化神境琴修。 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家有本事，得到了大乾神使的青睐，天剑门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正面冒犯九神宗。 规规矩矩，以礼拜山，总有办法让那个有前途的弟子破掉心魔，忘记那些关于九神宗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是了。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本门弟子丘啸，呆若木鸡。 一贯稳重的师弟，道心崩碎。 倘若是那个已经被吹上天的韩枫在这里，陆苍玄倒能稍稍理解一二。 可是，这小姑娘是哪位？ “前、前辈。”李观鱼说话了。 时间耽误真的太久了，要是误了师姐画符，那多不合适。 于是她虽然胆怯，还是鼓足勇气，弱弱地说道：“咱们、还打不打？赶紧打完吧，我、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停留太久……” 呃？ 陆苍玄被直接气笑了。 是我没睡醒吧。 现在，我对面站着一个灵力波动微弱到没眼看，只是灵动大约六七品的小姑娘，然后，要跟我做过一场？ “哈哈哈……嗝？” 你俩怎么不笑？ 目光扫过谭辰和丘啸，陆苍玄觉得愈发古怪。 罢了，就当是指点后辈，让这九神宗主韩枫，赚老夫一个便宜。 我是替他教弟子呢。 不过，这区区灵动境的小家伙，能看懂老夫的剑么？ “小丫头。”陆苍玄瞥了一眼似乎很急的李观鱼，皱眉道：“吾乃天剑门主陆苍玄，我有一剑，丫头你不妨仔细看看。” 啊！ 原来是门主？ 好厉害！ 本就胆怯的李观鱼，更慌了。 人家是门主啊！而且岁数这么大了，一定很厉害…… 李观鱼不敢怠慢，连忙从身上摸出一大堆符箓，都是她最近几个月，在画笔峰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其中有几张得意之作，乃是融合了听宗主韩枫讲道时的道音领悟，威能值得期待。 苍玄：？ 谭辰：？？ 丘啸：？？？ 怎么……不用剑了，反倒掏出一大堆符箓来。 “丫头！你……莫不是瞧不起老夫的剑道？”陆苍玄不禁恼怒，明明刚才师弟说她的剑有古怪，怎么这会儿反而不用了。 “不是不是。”李观鱼连忙辩解道：“我、我是一名符修呀！剑道什么的，不擅长的。用剑……我怕不行……” 呸！ 说得好像你用符就能赢一样！ 陆苍玄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你就用剑！老夫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惊人的剑技，能让我师弟如此郑重其事。” “好。”李观鱼只好把符箓塞回怀里，从善如流。 不知怎地，陆苍玄忽然有点紧张。 这不应该。 不过师弟的表现实在奇怪，让他莫名地郑重起来，微微吸了一口气，伸手向上一指…… 还好！ 李观鱼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这一招，我很熟。 第42章 你们，还有没有人要来? 这次，李观鱼也是越来越胆大了，毕竟已经跟天剑门先后两个人练习过同样的内容。 如是再三，就算笨蛋也能照葫芦画瓢，何况还是李观鱼这样聪慧的姑娘。 甚至不待对面陆苍玄的灵剑凝形，李观鱼一眼就窥到几乎一样的灵气源流，对于天剑门的这一招传承剑技，她现在甚至比天剑门的弟子更熟悉。 咻！ 起手一道剑气，凭空射去。 嗡…… 空中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鸣响，陆苍玄脸色剧变！ 当然，灵剑还是凝聚成形了，悬在陆苍玄头顶，灵性十足，威势惊人。 可是！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幻觉吧？ 一个只有灵动境的小姑娘，刚才那道剑气，差点打得我出丑？ 嘶！ 陆苍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九神宗弟子的实力么？！ 刹那间，他忽然第一次意识到，传说中的金丹撼化神，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无法理解。 其实以陆苍玄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这小姑娘本身修为真的不堪一击，自己随便发出一道术法，就能将其灭杀。 但现在把修为压制在灵动境，还真的被她随手一道剑气，打得险些无法凝聚灵剑。 幸好，幸好自己终究有接近化神的修为底蕴，这才强行弥补空虚，没有当场出丑。 这意味着什么？ 陆苍玄觉得心尖都在发颤。 这意味着，倘若对方拥有跟自己相同的境界，比如说元婴中境，哪怕只是刚刚修成元婴，单是这份避实就虚的恐怖打法，恐怕就真的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太可怕了！ 剑道，不存在了…… 不愧是系出同门，这会儿陆苍玄泛起的念头，跟刚才的谭辰，完全一样。 可是却听到对面那个小姑娘说道：“嗯……陆前辈，您刚才这招剑法，之前那位谭前辈，还有丘道友，都用过一次，所以……我比较熟悉。要不，你换一招试试？” 啊！ 陆苍玄老脸一红，眼角微微抽搐。 怎么好像，是我被人指点来着。 太荒谬了！ 不过，为了挽回天剑门的尊严，陆苍玄还真的听了劝，先是对李观鱼点点头，随后念动法诀，虽然双手背在身后，却有无穷剑气凭空凝聚，转瞬间便化作万剑凌空，威势更加骇人至极！ 呼！师兄认真了！ 谭辰看得目眩神驰，知道这是天剑门剑道的极致之一，名为万剑归一，最是凌厉难防，在师兄手中若是全力施展，就算遇到化神境的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李观鱼果然思索了更长时间，因为没见过。 陆苍玄倒也不着急，保持着万剑凌空的压迫，耐心等待。 不然难道面对这么个末学后辈，还要抢攻争先么？ 丢不起那个人。 “呀，在这里了！”也只是片刻之后，李观鱼发出一声欢呼，好像是解开了一道有趣的难题，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然后屈指一弹，一道跟先前差不多的细小剑气，应手而出。 嗡！ 剑气射到那万剑屏障之上，如泥牛入海。 咦？ 李观鱼皱眉，欢喜的神色僵住。 难道看错了？ 但应该就是那里呀。 下一刻，所有的威势消散无踪，陆苍玄神色愣怔，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失去了神魂的躯壳。 我，输了。 这小姑娘在须臾之间，就窥破了万剑当中的唯一真身，那么接下来万剑归一的凌厉，对她来说也就不复存在。 还是那句话，如果这是一个跟自己境界相仿，甚至哪怕是低一个小境界的对手，自己对上了，能逃脱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他当然能挡住李观鱼的剑。 但是他仍然输得无比彻底，输得连剑心都蒙上厚厚的尘埃，再也不复洗练明澈。 “前辈，你们……还有没有人要过来，没有的话，我能不能先走？”李观鱼看看天色，愈发着急。 呃！ 陆苍玄僵硬的表情，抽动了一下。 还有人要来？ 没有了。 我们整个天剑门，都被你一个人给挑了。 刚才听师弟说，这个叫李观鱼的小姑娘，才加入九神宗，不到一年的时间？ “李小友。”陆苍玄一脸苦涩，看着这个仿佛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低声问道：“你是这九神宗宗主韩枫的亲传弟子？” 不是呀。 李观鱼心想我哪能算亲传，就算内门弟子都轮不上，也就是每个月有一次听宗主讲道的资格，充其量也就是个外门弟子罢了。 “李观鱼，我的符纸呢？”一个声音忽然插入进来，是画笔峰主到了。 “啊，对不起，符师姐。”李观鱼连忙解释道：“是这几位前辈拦住我，耽误了时间，我现在去！” “那也不用，你先忙。”符可目光只是轻轻扫过这几人，浑没放在心上，只对李观鱼点了点头，道：“我自己去买，顺便还能帮你带回一些基础的符墨。前些天，我看你已经画到金刚符了，那就需要准备新的符墨材料。” 言毕，便飘然远去。 在符可心中，只有符，没有任何世俗杂念。 之前她耽于画符，便让李观鱼跑腿；现在等不到符纸，便自己去买。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于陌生的陆苍玄等人，在符可看来，跟路边杵着的几棵大树，没任何分别，也不需要去寒暄应付。 呃！ 陆苍玄却跟师弟谭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九神宗里，都是这样的怪人么？ 啊！ 不对！ 画符……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已经展露出惊人剑道，接连挫败天剑门两位元婴境剑修的小姑娘，还真的是一名符修？ 噗！ 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心态，再次崩个稀碎。 我们师兄弟，学了那么多年的剑，学了些什么？结果就是这？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又一个声音，自山顶飘落，随即便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仿佛足不沾地，像一朵白云似的，从天宇落向凡间，身后跟着一众气息强弱不一的女修士，但最多也不过灵动而已。 片刻到了近前，女子拱手为礼，清声道：“来的莫不是天剑门的苍玄真人，谭辰真人？晚辈栾剑，今日能再次见到两位真人，幸何如之。” 问剑峰主感受到山下斗法的动静，率众赶到。 之前许多年，都是栾剑独自支撑宗门。 九神宗虽然没落，但不可能没有人情世故，尤其天剑门距离并不遥远，平常也少不了有些接触。 说起来，数年前，陆苍玄还曾经尝试劝说栾剑改投天剑门呢。 可是这次相见，境况已经截然不同。 第43章 一言不合，就要解散宗门 “栾道友，一别数年，今日有缘再见。”陆苍玄也是依足了礼节。 之前在他心中，栾剑只是个剑道天赋绝佳的后辈。 可是现在。 人家是问剑峰主！ 这九神宗，就连随便出来一个小姑娘，就能破了我天剑门万剑归一的绝技，何况是执掌问剑峰的栾剑呢？ 两人也算是旧识，见面后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商业互吹。 但跟随栾剑下山的那些同批入宗的女弟子，却把李观鱼给围了起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她们之前大多是散修的身份，讲究的是谨小慎微猥琐发育，基本上都没什么斗法的经验。 这次居然是李观鱼先尝了鲜，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好奇，自然要询问清楚，毕竟有朝一日自己也终将独立对敌。 “观鱼师妹，你们刚才，斗法了？” “嗯。他们非要打，我也不能拒绝……” “怎么样怎么样？是那个眼神贼兮兮的男的吗？他是什么修为，你赢了吗？” “嗯……也有他在内。” “师妹用的是什么符箓？我听画笔峰的姐姐说，师妹前些天画二品金刚符已经成功了，能金刚不坏，挡住任何金丹境以下的攻击！刚才……是用的这张符箓先保护自身，然后再攻击的么？” “嗯，不是，我刚才用的是剑道……” 什么？ 一听这话，跟随栾剑下山的众位女弟子更加眼睛一亮。 她们，都是修剑的呀！ 这下，问题可就更多了。 一堆女子凑在一起，莺莺燕燕，叽叽喳喳，那问话又多又密，就跟连珠炮一样，轰得李观鱼晕晕乎乎，常常是十多句砸过来，她才来得及回复一句。 “也……没怎么样，几位前辈都让着我呢……嗯，我就用了《剑道真解》上的一句话，找到他们剑法的源流，然后给破掉……那个青年还好，一下子就破没了；中年的大叔就比较厉害了，只能让他剑光震荡；那个老爷爷最强，我感觉我的剑气射过去，根本没有用……唉。” “啊，师妹快说说，那个老爷爷，用的是什么剑技？” “嗯……大概就是这样……” “哦哦！那我觉得，师妹你虽然按照剑道真解，找到了一处漏洞，却没有找到关键……其实按照宗主讲道的精义，一定还有别的！” “对！宗主言道：日盈昃，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何况是剑道呢？” “不过没关系，观鱼师妹，你并不是修剑的，看不出他剑道漏洞，也正常……” 呃！ 正在跟栾剑寒暄的陆苍玄，元婴都在吐血。 我，就是那个“最强的老爷爷”…… 我、我有一堆剑道漏洞？ 那么请问，我究竟“强”在哪里，强在漏洞多，强在岁数大吗？！ 岂有此理！ 应该说，这些小辈都很礼貌，她们真的是非常仔细地压低声音，表达了相当的尊重。 怎么说呢。 有尊重，但不多。 她们缺乏对一位元婴境修士，最基本的认知啊！ 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 这姑娘，还真的是个符修，而现在下山这些，才是剑修。 听起来，她们每个人，在剑道方面，都足以指点这个李观鱼…… 就更别说，站在眼前这位问剑峰主了！ 陆苍玄道心破碎，稍稍打量这位故人，只见她清丽如昔，却仿佛有一股看不清的光华，将整个人都包裹其中，显得更加温润如玉，却凛然不可侵犯。 这是……剑之道韵？ 天啊！ 陆苍玄不禁浑身微微颤抖。 如此玄奥的道韵，平常就算是一丝一毫，都弥足珍贵。 现在这栾剑，仿佛完全沐浴在道韵之中，举手投足间，都是玄之又玄的莫测剑道。 虽然修为还只是金丹，未能凝婴，但剑道的境界，早已达到了自己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哪怕拥有境界差距，若是对上栾剑，陆苍玄自忖没有半点把握！ 要知道，他可是元婴后期的剑修，凝聚元婴已有百年。 只要再进一步，那就是跟栾剑相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 即便如此，还是兴不起半点信心。 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天剑门门主陆苍玄，当时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栾道友。”陆苍玄都不需要跟其他人交换意见，直接肃容说道：“不知你是否记得，当年我曾经说过，你我或许有同宗修行的缘分……” 嗯？ 栾剑微微诧异。 的确有过这个话，但那时候九神宗已经快要山穷水尽，许多师妹都要纷纷离开，自己也收到了各处伸来的橄榄枝，天剑门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她都没有动心，现在怎么可能。 这陆苍玄，看着不像是这么没眼力的呀。 “我，陆苍玄，元婴后期剑修。”陆苍玄忽然躬身而拜，沉声道：“希望能率同天剑门全体，加入九神宗……天剑门从今日起，宣告解散！” 啊？！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同宗修行”！ 栾剑微微一惊，的确是始料不及。 刚才李观鱼，究竟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怎么现在一言不合就要解散宗门了。 “栾道友。”陆苍玄继续说道：“天剑门目前有元婴境的剑修三位，本人元婴后期，谭辰师弟元婴初期，另外还有一位宋师弟元婴中期。” “此外，金丹境的修士，共计五十九位，以剑修为主，也有几位修习符道、阵道这些。” “灵动境的修士，共计……谭师弟，你来说。” 天剑门日常事务，陆苍玄并不十分熟悉，便将目光转向谭辰。 谭辰早懵了。 师兄啊！ 我、我叫你前来撑腰……怎么变成卖宗投靠了？ 这腰被你撑断了啊。 戏法变得太快，他反应不过来。 不过，似乎木已成舟，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咽了口唾沫，接着师兄的话头，继续汇报道：“灵动境的修士，一共有九百五十一位。另外还有刚入门不久，尚在蜕凡的一些新弟子，不足百人……” 栾剑皱眉。 天剑门的底蕴，不可谓不强。 光是金丹境，就有数十人之多。 这样的阵容，倘若陆苍玄能够成功化神，天剑门保底也能获得一个四等铜牌宗门的册封。 对早已没落的九神宗来说，这天剑门上下一千多人，完全是一个庞然大物！ 可是，是否接受，自然轮不到栾剑来做主。 宗主这会儿应该正在读书，不便打扰。 “陆前辈……”栾剑略一思忖，还有几个问题要明确一下，自己才好去跟宗主禀报。 “哪有什么前辈。”陆苍玄正色道：“栾师姐尽管吩咐。” 嚯！ 你这姿态摆太正了吧？ 同来的谭辰和丘啸早就惊呆了。 尤其丘啸，脑瓜子嗡嗡的。 我是来破心魔的，不是来卖身的…… 难道，当日想要加入九神宗的执念，时隔一年，现在要用这样的方式实现了么？ 第44章 有些事，越传越离谱 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手捧书卷，早已沉浸其中。 今天看的是一本《鬼实录》。 这也是宗门收藏的典籍，不过总觉得阴气重了些，因此韩枫选择走到屋外，借大日炎阳之威，驱散些许阴翳。 虽然不是第一次翻开这本书，但直到现在韩枫也觉得纳罕。 九神宗的九神，竟然有一支，是专门研究尸鬼，包括操鬼，控尸等一系列学问，虽然也的确博大精深，但总觉得跟宗门的气质格格不入。 天下修行的门类极多。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作为宗门传承呢。 这很像是邪魔的功法，通篇都是诡谲灵异，失了正大光明之道。 按照鬼实录的记载，这个世界，是有“地府”的，人死之后，魂灵归于地府，便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只不过，地府极其神秘，无人能说清它在什么地方，其中又有哪些不可知的存在。 不过《鬼实录》里说的那些操控尸鬼的法门，跟地府无关，只是用特殊的方式，将人死之后的魂灵、尸体，都作为攻伐的手段，由此衍化出一系列自成体系的道术，奇诡高深。 虽然冷门而且邪门，但韩枫读书，从来都是主打一个不挑食。 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二次翻阅《鬼实录》，只因宗门收藏的典籍有限，其他的至少都看过三遍了，这种操控尸鬼的法门，韩枫多少内心有些抗拒，所以现在才开始复读。 日渐黄昏的时候，韩枫放下手中书册，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不存在的阴气排出体外。 忽地，心有所感。 抬头望去，栾剑刚好拾级而上，与他的目光相对，恭敬道：“师尊，有事需要您来定夺。” 栾剑的目光掠过那本书册，心中也是微微讶异。 鬼实录？ 自从小师妹离开，没人再研究这东西。 宗主，还真是啥书都看。 嗯对，啥书都看！ 就连那本……都没放过！ 一想到那天的事，栾剑脸上发烫，浑身都感觉别别扭扭的，毕竟是被师尊窥破了那样的阴私，简直跟看光了身体没什么分别…… “什么事？”韩枫问道。 “天剑门门主陆苍玄，连同另一元婴境剑修谭辰，在山下等候，说是……要解散天剑门，宁可到我们九神宗，做外门弟子。” 栾剑的声音充满崇敬，毕竟若是没有师尊讲道，李观鱼怎么能把两位元婴剑修，震撼成这个样子。 哦？ 韩枫也是微微意外。 不过略一思忖，韩枫摇头道：“若是只图数量，上次宗门纳新，已经能够拥有数万弟子。” “宗门所属，在精而不在多。” “况且，外门弟子，上次收的全都是，短时间内不必太过膨胀。” 宗主既然定了调子，栾剑自然没有话说，躬身领命而去。 哎，可惜了。 两个元婴境剑修呢！ 韩枫略有些心疼。 倘若能得到《弟子规》道书的认可，让元婴境剑修提供修为反馈，那他真是躺着就能变强，说不定不出十天半月，便可立地凝婴。 然而现在，除了最初的栾剑、秦聆韵、符可等人，后入门的比如李观鱼这种，哪怕肉眼可见的忠诚度嘎嘎高，对韩枫简直是奉若神明，也依然不配在道书上单开一页。 不列入道书，便没有修为反馈，至于讲道时的那种海纳百川的收获，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东西。 主峰下，栾剑去而复返，带来了让陆苍玄眼前一黑的消息。 “拒绝？”陆苍玄不可置信地追问道：“难道我们这些人，连做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么？” 这韩枫选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之前九神宗纳新，陆苍玄也听到一些传言，除了收的弟子都是女子之外，似乎找不到任何规律。 现在，竟然连天剑门的集体投靠，也被拒绝了。 这可是足足三位元婴境的强大剑修啊！ 正好弥补九神宗的战力空虚，难道不是好事么？ “对不起，陆门主。”栾剑也不理解宗主的决断，但只能公事公办。 “那！我们在九神宗属地外围，结庐而居！”陆苍玄一咬牙，索性不管不顾地说道：“就算……是编外弟子吧！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打动韩宗主，起码可以选择有天赋的根苗，进入九神宗修行。” 这…… 栾剑微微动容。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拒绝了。 人家都不求上山，只在外面住着，这还怎么拒绝。 况且，以陆苍玄这样成名已久的元婴大能，若是真对敌起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竟然宁可做个编外弟子，也要亲近九神宗。 宗主的吸引力，真是无与伦比。 修行界中，这种虽然达不到入门标准，但为了表示虔诚，在宗门门口住下，独自修行，希望有朝一日得到认可的做法，并不罕见。 但大多数情况，都是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才会如此执着。 陆苍玄，不但修为高深，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化神境，而且还掌握着一个实力强大的宗门。 这样举家来投，不惜先从编外做起……实在是闻所未闻。 …… 修行界很小，小到这件天剑投九神的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就已经传播出去，果然引起了很多不可置信的议论。 修行界很大，大到这消息传着传着，就愈发离谱。 “听说了么！天剑门门主陆苍玄，率领整个宗门，都去给九神宗做编外弟子了！” “惊爆！陆苍玄孤身上九神宗，被九神宗宗主韩枫挫败，输掉了整个天剑门。” “出事了！据说九神宗跟天剑门因小事发生冲突，天剑门被灭，残余修士沦为编外弟子，境况堪忧。” “恐怖如斯！传闻九神宗宗主韩枫，因不满天剑门挑衅，独自杀上天剑门，一己之力重伤三大元婴剑修，将天剑门收归九神门下。” “……” …… 大乾王朝，阳关城。 因为距离九神宗和天剑门都不远，这段日子，关于那场越传越玄乎的修行界逸事，在这里议论的声音更是沸沸扬扬，随处都可以听到。 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雅间里一男一女，男的邪异女的妖媚，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看来，极乐宫传递的消息无误，那位九神宗主，的确有可能是遁虚境的修士！”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够听闻。 “是，听说他一人就挑了天剑门，连半步化神的陆苍玄，也毫无抵抗之力。” 女的点头认同，沉声道：“这样说来，九神宗作为战略要地，必须要设法解决，可不能误了妖皇的大事……咦？” “怎么？！”男子微微意外，难道在阳关城，还能有危险？ “没事。”女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道：“只是发现一个挺有趣的小家伙。嗯……此女或许与我有缘。” 男子皱眉。 跟你有缘？ 怎么会。 你是尸蟞幻化的人形，这阳关城中，能跟你有缘的，会是什么正经人了？ 第45章 烂尸山上，白骨累累，秽气冲天 九神宗……韩枫…… 任心怡的眼神，十分困惑。 她已经不在九神宗，可阳关城里，到处都是九神宗的传说。 算了，不去想它。 修仙么，最重要的是开心！ 自己好端端的一个阳光女孩，不知为何，当年一入九神宗，就被分到了鬼雾峰，研究的术法，不是摆弄尸体，就是操纵鬼魂。 这是一个小姑娘该干的事吗？ 修仙一点也不开心，不如做个凡人…… 可是爹，总是埋怨自己不该从九神宗离开，一个劲逼自己修炼。 尤其是最近，九神宗接连传来各种消息，又是什么天音盛会一战扬名了，又是什么受封三等银牌宗门了，又是什么收服天剑门了…… 听上去，可不像是那个小宗主能干出来的事儿呢。 任心怡完全不知道九神宗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过想着老爹最近越来越严厉的督导，任心怡觉得自己拗不过那个老顽固，说不得还得选一门本事。 要不修剑吧，跟大师姐一样。 或者干脆跟老爹学习画符，这样就肯定不用离开家了。 又或许……像七师姐那样，弹弹琴，吹吹箫，也是挺适合女孩子的。 至于尸鬼，天呐，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鬼雾峰这种地方！ 任心怡坐在家里的秋千上，光着两截白皙的小腿，一荡一荡的，心里盘算着主意。 哼！ 我才不要离开家！ 家里多好呀！ 那，就跟着老爹画符算了！ 虽然老爹顽固，说不定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本姑娘冰雪聪明，那符又有什么难画的。 只要别像画笔峰的符师姐那样，把自己搞成符痴了，就行了。 咳，我都离开了，还什么师姐师妹。 任心怡打定主意，从秋千上跳下来，两只羊角辫在脑袋两旁甩啊甩，煞是可爱。 嗯，可不能跟老爹说我是不爱离开家，一定要强调自己对符道的热爱，这样才可以！ 这事儿简单。 我只要演一下符师姐的样子，就行啦。 哎……怎么又师姐上了……习惯真难改。 老爹生平最强的符箓，应该是那张四品的“流星火雨符”，等会儿我就拿这个做切入点，先好好夸他几句，老顽固一高兴，就不会赶我走啦。 任心怡一边蹦蹦跳跳穿过院子，一边在肚子里转着小心思，心想最好把娘也拖上，这样老爹肯定无法拒绝。 忽地！ 不远处响起一声怒吼，声音熟悉。 爹？ 任心怡呆了呆，第一反应是：谁惹爹这么生气，这下我可不敢恳求什么事儿了。 可是下一刻，任心怡惊骇的瞳仁，完全被映照成一片赤红。 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穹上，忽然被一片诡异的乌云遮蔽，太阳的光辉都消失不见。 紧接着，乌云中雷声滚滚，火光隐隐，天穹仿佛裂开一个恐怖的大洞，从中落下无数栲栳大小的可怕火球，纷纷坠落，竟是直指任家宅院的方位。 天哪！ “流星火雨？！”任心怡从小就听过这张四品符箓的威能，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但老爹喝醉酒以后，没少给她描述。 现在眼前宛若灭世一般的景象，正是流星火雨符被祭起使用了！ 有、有敌人？ 任心怡顿时急切万分，脚下生风，却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凄厉叫道：“心怡！快跑……孩子！快跑啊……” 是娘！ 任心怡更是心急如焚，那个声音戛然而止，这让她心中猛地升起极其不妙的预感，一瞬间便心中剧痛，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用利刃狠狠挖去一块。 她没有跑，反而是冲向流星火雨落下的方位。 可是紧跟着就是眼前一花，茫茫然，便换了世界人间。 “爹！”任心怡心里又痛又急，终于看到老爹的身影，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老顽固，这会儿却亲切得让她想要落泪，连忙扑过去，紧紧依偎在爹的身边。 这孩子。 任问天看着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女儿，目光复杂至极。 心怡懒惰，不爱修炼，整日就知道开心，开心。 可是刚才危急关头，她没有逃走，反而向着危险逆行，这份向死而生的勇气，倒像是我辈修士。 “爹，这是哪里？”任心怡紧握住老爹的手掌，似乎多了些温暖安心，但游目四顾，到处都是荒山古木，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阳关城了。 “这里，是烂尸山。” 一个声音插入进来，阴恻恻的，叫人忍不住浑身打个冷颤。 烂尸山？任心怡没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任问天却是浑身剧震，眼眸中射出绝望的神色。 烂尸山，已不是大乾国土啊！ 自阳关城向西，数百里便到了边境。 若是再向西行，渡过通天河，那就是到了妖的国度。 数千年来，人类和妖族的对峙，一直都是剑拔弩张，但因为实力相近，谁也无法奈何对方。 烂尸山矗立在妖族境内，距离阳关城千里之遥。 可是刚才，却瞬息而至。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一男一女，已有遁入虚空，任意穿梭的能力。 遁虚境！ 当然，对妖族而言，另有一套等级体系，与人类不同，但无疑是拥有了相当于人类遁虚境的实力，才能将他们父女二人，掳来此地。 凶多吉少！ 砰！ 一件重物，被随手扔在地上。 “娘！！”任心怡失声惊叫，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父亲的手掌狠狠拽着，动弹不得。 小芸…… 任问天虎目含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强大的妖族，要故意跑到阳光城里，与他们一家三口为难。 但……大祸已经降临。 小芸虽然不懂修炼，却跟自己情深爱笃，一路相濡以沫几十年，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没想到今天，惨死在妖魔手中。 我只是个元婴初境的符修，只怕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生平最得意的那张流星火雨符，刚才落在这一男一女身上，连火星都没法溅起半点。 这烂尸山上，白骨累累，秽气冲天，难道就是我全家的埋骨之所？ 我们夫妻，也就罢了。 黄泉同路，也不孤独。 可是心怡……她才只有十三岁！ 第46章 怎能如此亵渎她的遗体?! “我，能不能问一问，任家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 任问天内心一片冰凉，目光落向对面的两人。 嗯，只是人形而已，凭他的修为，无法窥破它们的本体，只觉得男子邪异，女子妖媚，被它们的眼睛盯上的时候，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嘻嘻！” 那妖媚女子吃吃一笑，不去理会毫无威胁的任问天，将视线一点一点落下，仿佛是野猫舔食瑟缩的老鼠，终于舔到了只有任问天一半高的任心怡。 “小妹妹，你操控尸鬼的本事，是哪里学的？姐姐我很喜欢呢。” “来，这里有个尸体，你不妨操控一下试试看？” 啊！ 任心怡惊骇欲绝，挂满泪痕的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这尸体……是最爱最爱她的娘亲啊！ 操、操控她的遗体？ 不，不可能！ “心怡，既然这两位前辈想看，你就把九神宗学到的本事，展示一下！你们宗主韩枫，早已是遁虚境界，精通操控尸鬼的术法，你自幼就在九神宗修行，得了韩宗主几分真传？” 一瞬间，任问天想了很多很多！ 原来，孩子在九神宗，学的是这么冷门的术法，难怪回家怎么都不肯说，大约是觉得不够阳光。 不过，如今性命攸关，也只能把九神宗的牌子亮出来，希望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最近阳关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九神宗宗主韩枫有遁虚境界，且不论真假，这会儿先拿来用。 “九神宗？” 果然，对面那邪异男子神色微变，皱眉道：“这小姑娘，竟然是九神宗的弟子？” 任心怡并不笨。 危急关头，父女连心，父亲一开口，她就知道意图。 虽然跟宗门闹得不愉快，也绝不相信那个小宗主真有什么高深修为，但现在形势紧迫，保命要紧。 “对！”任心怡大声说道：“我是九神宗鬼雾峰峰主！此番回家探亲，宗主看着我呢！随时都能穿梭虚空过来！” 唉。 孩子，毕竟是孩子。 任问天心中一紧。 这威胁得，太草率了，真实感不强。 “哈哈，太好了！” 妖媚女子反而眼前一亮，惊喜道：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正要去九神宗探探那个韩枫的虚实，没想到在这里先遇到他的弟子。小姑娘，你都学到了什么东西，可以使出来了。” 糟了！ 任问天再次绝望。 没想到，这两个妖族，竟然就是要去九神宗寻晦气的。 它们，是什么目的？ 妖族和人类，已经有多年不动干戈，虽然彼此敌对，却以通天河为界，互不侵犯。 现在它们越界过来，似乎针对任家只是偶然，反而是冲着九神宗去的。 要知道，九神宗现在已经是大乾王朝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 针对九神宗，视同与大乾王朝开战，与人类开战！ 此事非同小可…… 可惜，我恐怕已经没有机会，送出这个消息。 “小妹妹，你别害怕。”妖媚女子发出瘆人的荡笑，指了指早已没有气息的任夫人尸体，鼓励道： “让我看看九神宗秘传的本事，若是姐姐满意，以后你可以跟着姐姐。” 呼！ 掌心已经紧张出汗的任问天，忽然心中一动。 我今日，必死无疑。 但或许心怡能活下来。 活下来，就有希望！ 活下来，才有希望！ 任心怡感受到父亲手掌的微微颤抖，却无法想得那么深。 面对愈发狰狞的妖魔面孔，这个从未感受世界险恶的小女孩，脸色苍白，娇小身躯微微颤抖着，一个劲想要躲到父亲身后，更不忍心多看母亲的尸首一眼。 本事？ 这、这算什么本事！ 任心怡此刻的懊悔，如毒蛇一样咬啮着她的心尖，疼得她浑身冷汗淋漓。 看起来，就是自己学的那些操控尸鬼的邪门术法，惹了祸！ 不知怎地，就引来了妖魔。 唉！ 如果我不离开宗门，是不是就没有这场无妄之灾？ 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 悔恨和懊恼，纷至沓来，让她根本无法承受，恨不得立刻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发现是一场噩梦，眼前就是娘亲温和的笑脸，关切的言语…… “心怡，快去。” 忽然被父亲推了一把，拉着的手，也强行分开了。 啊？ 任心怡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眼眸中尽是不信不解。 爹和娘，感情一向很好呀！ 现在怎么也让我去亵渎娘的遗体…… “心怡，你快去。” 任问天的声音沙哑，目光决绝，宛若最后的悲歌。 他知道，以双方境界差距之大，不论自己用任何手段，都不能跟女儿私下说话。 既然如此，何妨言明！ “心怡，你要报仇，得先活着。”任问天将生死置之度外，索性不看那两大妖魔，直盯着这个唯一的女儿，知道现在看一眼，就少一眼，这已经是最后的眷顾。 任心怡在极度的悲痛和打击之下，泪水滚滚而落，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她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在一瞬间，仿佛已经明白了父亲的心中所想。 活下来。 我能么？ “你要活着，首先要证明自己有用。没用的人，不配活着。” 任问天此刻后悔先前对她保护得太好，这些粗浅的道理，竟然要到这个时候，才说给她听。 “只要你能活下来，不管是被迷魂也好，被炼成傀儡也好，被封印神识也好，总归是留有希望的。” “我人类修士，能将无尽妖族驱逐到通天河以西，占据中土大好河山，自然有神通惊天的绝世强者，无论妖法如何邪恶，都有对应的破解办法！” “心怡，你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去！快去！把你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讨好它们！让自己活下来……” 任心怡呆滞。 他看着声色俱厉的父亲，又看看生机断绝的母亲。 这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来说，是何其残忍的抉择。 任问天的话，让两大妖族都不禁微微动容。 这个人类的实力，如同蝼蚁。 不过，倒是硬气。 尤其是其中提到驱逐妖族之事，更让它们神色变幻，怨气冲荡。 这修行界的格局，早该变一变了！ 第47章 对不起，在千里之外 这孩子！ 她，还是下不了手！ 任问天看着呆立不动的女儿，愈发心急如焚。 生机，只有一线。 但她太眷恋娘亲，那些操纵尸鬼的术法又邪恶残忍，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用在母亲身上。 “任心怡，你真是废物！！” 任问天咬紧牙关，厉声喝道：“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干不成！” “扭扭捏捏，优柔寡断，能有什么前途？” “你不忍心对你娘的尸体施法，没关系，你可以冲着我来！” “我平时对你不好，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催你修炼，就是逼你回宗门，你可太讨厌我了吧？” “来！我的尸体，你来操控，把你在九神宗学的本事，全都使出来！” 话音未落，任问天眼眸中的光彩，骤然黯淡下去，竟然以灵气自绝心脉，死在女儿面前。 尸体，如一截木头一样，栽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任心怡闭眼，泪水放肆奔流。 无数的温馨，祥和，快乐，团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爹，对自己不好么？ 其实她知道的……这个被自己称作老顽固的男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甚至还在娘亲之上。 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可是今天，他们都死了。 死在眼前。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炼！ 修仙，最重要的开心？ 不！ 错了！ 大错了！ 修仙，最重要的当然是实力！！ 任心怡短暂的生命当中，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求着强大的修为。 她呆呆地看着尸横就地的两位至亲。 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地。 “你有个不错的父亲，人类小姑娘。” 妖媚女子身旁的那个男人，冷冷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们的意图，你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么你现在，是要活下来，还是死在这里呢？” “小小蝼蚁，本王不怕你的复仇。” “尸女想要收个属下，但你是否有资格追随她，还需要一个证明。” 杀人父母，还要任其驱策。 人与妖的对峙，从来都是这么决绝残忍，不会有任何温情可讲。 现在，任心怡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能够依靠。 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 活着，还是死去。 十三岁的小女孩，眼中没有神采，如行尸走肉。 曾经活泼可爱的羊角辫，耷拉在脑袋两边，每一根发梢都寄托着血海深仇。 九神宗……鬼雾峰…… 先前弃之如敝履的种种术法诀窍，此刻却在心中被疯狂回忆起来。 《鬼实录》的最后一个章节，记载了几种禁咒级的秘法。 舍身尸爆！ 这是其中最决绝最恐怖的一种，施展起来并不繁复，但威力却足以越阶杀人。 代价是……自己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神魂。 一经使用，不但身死道消，而且灵魂也永堕无间地狱，要承受无尽痛苦折磨。 那，又如何？ 任心怡忽然笑了。 她擦掉眼泪，双手开始结印，用的正是在九神宗学到的嫡传术法。 控尸术！ 对不起，娘，我的任性让你操心了。 对不起，爹，我还是没听你的话。 对不起，大师姐，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是永诀。 对不起，二师姐、三师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嗯…… 对不起，小宗主，虽然不知道现在盛传的那个韩枫，究竟是不是你，但……或许又是我错了，所以，对不起。 …… 九神宗，主峰之巅。 韩枫手捧书卷，意态闲适。 宠辱不惊，闲看山间花开花落。 去留随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外间纷扰，从不曾扰乱了韩枫读书的静心。 除了每月一次的主峰讲道之外，韩枫的生活，单调得令人难以置信。 收了几个弟子，外界纷扰喧嚣，对韩枫来说，只是读书之余的一点小小调剂，完全不会打破他内心的宁静。 有时候，翻几页书册，反复吟诵，待咀嚼出其中真意，猛抬头时，初升的红日早已西坠。 有时候，扫一片落叶，心有所悟，便收拾起手中扫帚，微笑而立，山间的云岚隐藏天机。 栾剑和秦聆韵有时来主峰拜见宗主，经常见到他脱略形迹，睡得四仰八叉，或古籍遮面，或落叶为席，丝毫没有一宗之主的形象。 看似随意的姿态，却似乎蕴含着莫可忖度的奥妙至理。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时间流淌中，韩枫从未念及自己的境界高低，只凭借道书提供的修为反馈，便将泥丸宫中的一枚金丹，洗磨得坚如磐石，灵性十足！ 前期？中期？后期？ 抑或是……所谓的金丹圆满，半步元婴？ 韩枫觉得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有考虑这些的时间，倒不如多看几页古籍，便能多几分欢喜。 好好的书不读，去沉溺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才是本末倒置，失落了读书的初心。 这一日，韩枫正在读书，沉浸其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缥缈而来，如杜鹃啼血，仿佛裹挟着尸山血海的仇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唔。 韩枫放下手中书卷，神色平静。 任心怡有难。 在千里之外。 心念一动，韩枫的身形竟然就在主峰上消失，下一刻直接来到问剑峰。 若是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当可作为九神宗宗主早已进入遁虚境的明证。 然而韩枫的泥丸宫中，连金丹都未曾破碎，遑论化神遁虚？ …… 半刻前，问剑峰上，栾剑再度尝试化丹凝婴。 但不论如何催动剑意，如何轰击障壁，却徒劳无功，关键时刻总是心有滞涩，难以圆满。 呼！ 又一次努力无果，栾剑的剑心都有点崩坏的迹象。 明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就算努力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却还是难以做到。 到底差在哪里了？ 栾剑呼吸微微急促，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 不该啊！ 如今她的问心剑典已经达到第九重，前无古人。 但境界怎么就卡在了金丹，无法凝化元婴。 先……快乐一下？ 释放掉这些糟糕的情绪！ 栾剑四处望了望，问剑峰上空旷无人，于是她悄咪咪伸手下去，自曲径而通幽。 上次闹出尴尬的事情之后，那本叫人脸红的画册已经被毁去，但栾剑心中自有图画，不需要借助外力。 只是！ 一想到那画册，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韩枫。 哎呀！ 我自己快乐一下，可不能带着宗主一起！ 连忙强行摒弃脑中那个愈发清晰的形象，脸颊晕红，轻拢慢捻抹复挑…… “栾剑？”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栾剑身体骤然一僵，简直要魂飞魄散！ 第48章 以天地养剑，则无坚不摧! “宗、宗主？！！” 栾剑要疯了。 怎么忽然就来了，一点都没察觉啊！ 宗主你敲个门可以吗…… ？ 韩枫看到栾剑的慌张，微微不解，又不是不认识，怎么慌乱成这样。 手还在奇怪的位置，难道在习练裙底剑之类的杀招？ 不过，时间紧迫，韩枫顾不得其他，直接问道：“最近，对于剑道领悟，化丹凝婴，有进展么？” 噫。 栾剑强行控制内心的惊慌，心想这个沉迷读书的师尊，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修行，也是怪了。 连忙起身，苦笑道：“弟子资质驽钝，迟迟未能跨出这一步。” “你随我来。”韩枫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静室。 你、你在外面叫我一声，多好。 栾剑只觉得脸上发烧，眼神幽怨，也只得迈动僵硬的双腿，跟上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宗主大人。 只见韩枫踱了几步，在山巅的一角，摘下一朵盛开的紫色菊花。 师尊，今日要点化我凝婴？ 栾剑心中狂喜，毕竟已经在这个障壁前面耽搁太久。 可是师尊自己也才是金丹呢。 栾剑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目光一霎不霎地望着这位神秘的师尊，只觉得他一举一动，哪怕是信手拈花，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真意，莫测高深。 来不及多解释了。 韩枫感受着道书上传来的，千里之外的绝望和凄厉，神色从容，从紫色菊花上摘下一瓣，捏在指尖，小巧玲珑的花瓣近乎透明，几乎不具备任何重量。 阳光下，花瓣上汇聚的露水早已化去，叶片也开始失去生机，不复之前摇曳在山巅枝头的鲜活模样。 然而栾剑目光专注，却骇然见到，师尊摘下的这一片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润泽起来，在指尖蹁跹舞动，宛若有了生命的小小精灵。 这…… 栾剑隐有所悟，却又抓不住灵光。 “且看为师这一剑。” 韩枫手中只是花瓣，却以剑为名，屈指一弹，仿佛便将这枚柔弱到了极致的紫色花叶，赋予不死不灭的生命，无坚不摧的锋锐，向着西方，缓缓飞行！ 啊！这、这是…… 栾剑心如乱麻，那枚花瓣飞行的速度极其缓慢，就悬浮在眼前，如时间长河一样缓缓流淌。 它本不该蕴藏威力。 然而花瓣向前仅一丈，便隐隐发出奇异的轰鸣，其中蕴藏的剑意恐怖到了极致，凝练到了极致，竟让一生练剑的问剑峰主，心惊胆战。 这威力，从何而来？ 栾剑望向韩枫。 可韩枫身上不存在任何剑意，云淡风轻地立在那里，目光注视花瓣，沉静淡然。 啊！ 我明白了！ 栾剑骤然领悟，这小小花叶中，竟然蕴含着道法自然、生生不息的深刻剑道！ 花瓣离开师尊指尖的时候，就只是寻常，连蚂蚁都能将其顶翻搬运。 可是它时刻都在吸取着周围的天地灵气，藉由天地之力，淬炼剑意，要将这片无比寻常的花瓣，养成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剑！ 一丈之间，变化已天翻地覆！ 我懂了！ 我就要懂了！ 栾剑欣喜若狂，连忙对着韩枫躬身而拜，颤声道：“师尊！弟子欲要追随神剑，一路参悟体会！” “去吧。”韩枫微笑点头，道：“把心怡带回来，她终究是我九神宗的弟子。” 啊？ 栾剑一愣，随即有些恍然。 “弟子谨遵法旨！”栾剑再次深深一躬，随后便御剑凌空，紧紧跟随那枚速度似乎并不快的紫菊花瓣。 花瓣向西，徐徐而行。 飞越十丈，轰鸣声震彻天地，令群山回响，然而栾剑心无旁骛，只盯着神剑轨迹，不理会外物种种。 飞越百丈，那轰鸣声竟然再次隐于无形！ 可是，这时候的小巧花瓣，栾剑只是远远缀着，却还是能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恐惧。 这，才仅仅是百丈而已！ 栾剑亦步亦趋跟着花叶神剑，内心沉静而激荡。 什么，才是剑修？ 什么，才是剑道？ 万般妙法，无穷道韵，仿佛都隐藏在这片小小的花瓣之中。 淡紫色的花瓣，还在向前飞行。 转瞬之间，已经跨越千丈！ 这时候，别说轰鸣声，就连所有的气息都完全敛没，栾剑哪怕是用尽全部的力量去感悟，去捕捉，依然无法感觉任何的威能锋锐。 剑，在哪里？ 当然就在咫尺之间！ 可是既然目标没有抵达，何必先一步将剑意外泄？ 栾剑运足目力，紧紧跟随着花瓣的轨迹，等待着它爆开石破天惊恐怖攻势的时候。 每前进一寸，便茁壮一分！ 用来壮大淬炼剑意的，是纯粹到极致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朦胧间，栾剑眼前的花瓣，仿佛渐渐衍化凝形，化作一尊霸气凌绝的剑圣，举手投足，慢慢演绎他的一生。 起初，刚刚学剑，懵懂无知，只会按照套路挥舞，歪歪扭扭，惹人发笑。 后来，剑道入了门，剑上便有强大威势，甚至发出震撼雷音，正如适才花瓣离开指尖，行了数丈的状态。 再后来？ 绝世剑修，自然能够隐匿气息，返璞归真，他的剑无人见到，见到的只能是死人。 这，才是师尊的剑道？ 以自身的力量修剑，何其渺小，毕竟人力有时而穷。 借天地的灵气养剑，方能无物不破，无坚不摧，这一剑汇聚着天地蕴养的奥妙伟力，足以弑仙杀神，遑论凡人？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日见到师尊的剑道真谛，真是死而无憾。 栾剑神色虔诚，如朝拜神只，随着这枚小巧的花瓣，一路西行。 一丈、十丈、百丈、千丈、万丈…… 一里、十里、百里、千里！ 不知何时，栾剑已经跟着花瓣，越过了通天河的界限，来到妖族地盘，可是她依旧心无旁骛。 一心求剑，何为畏惧？ 虽万千妖，吾往矣！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这一剑，从九神宗发出，已威临烂尸山！ …… 烂尸山上，诡异的咒语，在空中荡起奇特的波纹。 波纹所到之处，已经尸横就地的任问天和任夫人，竟然悄悄动了动手指，随后浑浑噩噩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好！” 身为大妖的一男一女，同时赞叹。 以它们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个人类小姑娘，只不过是灵动境界，连金丹都没有凝成。 可是！ 那个凡人的尸体也就罢了，另一具男子的尸体，生前可是元婴境修士！ 以灵动的修为，竟可御使元婴修士的尸体，果然是天赋异禀，可堪造就。 第49章 千里传道音，一剑临妖界! “爹……娘……” 任心怡流着泪，念诵早已生疏的咒语法诀。 好在曾经也潜心修炼，虽然扔下许多时日，还能捡得起来。 十三岁的小女孩，泪眼婆娑，望着已经没有神魂的父亲和母亲，回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悲痛达到了极致，决绝达到了极致。 她举步上前，先抱了抱遗体已经僵硬的娘亲，感受着不复存在的温暖。 从今往后，年仅十三岁的任心怡，人生只剩归途。 随后，任心怡又将父亲的遗体轻轻拢到身边，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恨不能永远也不要分开。 “对不起，爹……”任心怡泪眼朦胧，无声地说道：“孩儿不能给你们报仇了。孩儿最后的选择是……我们一同死去。” “只可惜，这舍身尸爆的术法，太过暴戾恐怖，让我的神魂无法归于地府，也无法在另一个世界与你们团圆。” “就算来世……也再没有了做你们女儿的幸运。” “不知在九泉之下，是否真的有地狱。” “我破碎的魂魄，会在地狱中，仰望天宫，仰望人间。” “那里，一定会有你，有娘亲，有你们下一世的孩儿……” “爹，娘。” “永别了！” 尸爆即将开启！ 这舍身尸爆的术法，极其恐怖，爆炸的威力，将以尸体曾经的境界为基准，而且有可能对高了两个大境界的对手，构成生死威胁。 爹生前，是元婴境符修。 那么这决绝一爆，甚至可以伤到遁虚境的强大修士！ 妖魔！ 我任家三口，粉身碎骨，也要拉你们一同殉葬！！ 哼！ 怕是要浪费了。 两尊妖魔，见此情状，已知究竟。 不过，自恃妖法滔天，难道还怕这小小人类幼崽的临终搏命？ 笑话！ 只是可惜了天赋异禀，终不能为我所用。 “尸女。”邪异男子淡淡道：“九神宗果然很有门道，要不要再邀请几位同道，一同为妖皇扫除障碍？” “哼！牛魔，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小了！”女妖冷笑道：“人类，就喜欢胡吹大气！能有几分真实本领？九神宗又如何？就算那个什么韩枫，真的也是遁虚境的修士，我在这里杀他的弟子，他有本事就往烂尸山一行！” 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相劝。 望着那个人类幼崽，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 “哼！不识抬举的垃圾！”尸女似乎微微焦躁起来，神色转为狰狞，似乎要抢先动手，不待这小姑娘的术法成型。 她竟隐隐感觉到威胁。 这不应该！ 对面只是灵动而已，如果一个灵动境的人类都能威胁到他们，那妖族危矣！ “任心怡。” 这时候，空气忽然起了一阵奇诡的动荡！ 一个温和淡泊，仿佛不含任何烟火气的声音，仿佛只是不经意间，在烂尸山的山中回荡，竟让这里盘踞的无数大小妖族，一时慑服！ “什么人？！” 两尊大妖齐齐惊骇。 这里，是妖界领地啊！ 怎么无声无息，会出现该死人类的声音，而且居然毫无预兆？！ 听声音很年轻。 莫非……是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九神宗主？ 还真有几分门道！ 哼！ 遁虚境么？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两尊妖魔对视一眼，竟是不敢怠慢，浑身的妖气陡然攀升起来，一时间妖雾四合，凶威滔天，面对这虚无缥缈的声音，两尊妖王境的绝世大妖，居然是如临大敌。 “任心怡。”那个淡泊的声音，仿佛感受不到这恐怖妖氛，只继续平静说道：“你是我九神宗弟子。现在，该回家了。” 呼！ 正要舍身尸爆，一切尽归尘土的任心怡，浑身陡然剧烈颤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流着泪，望向空空荡荡的天穹。 这里，不是阳关城。 距离九神宗更是千里之遥！ 怎么，会有小…… 嗯，怎么会有宗主的声音？！ 回家……回家…… 任心怡呆滞地望着身前，这两具遗体是自己的至亲，虽然被术法控制，能够行动，却依然没有神魂，永远不再是她的父亲母亲。 她还有家么？ 原来，她还有家。 任心怡忽然间失声痛哭，将所有的术法散去，用泣不成声的音调，也不知远隔千里的宗主能不能听到，大声答应道： “我在这里……宗主……对不起！我、我现在回不去了……” “我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 哼！ 什么人敢到烂尸山故弄玄虚？！ 男子大妖率先发难，对着茫茫虚空，厉声吼道：“九神宗？阁下身为遁虚境大能，既然来了，藏头露尾只会令人发笑！何妨现身出来，让本座见识见识如今人类修士的风采。” 是个牛妖？ 栾剑不认得这一男一女，但从它们身上，感受到恐怖至极的滔天妖气。 不过，又如何？ 可笑两只小妖，死到临头了，而不自知。 虽然栾剑觉得这两尊妖王，随便一道气息就能要了她的命，但并不影响将其斥之为“小妖”。 因为，我并非孤身而来！ 师尊的这一剑，跨越千里，一路上不知吸取了多少天地灵力，到百丈的时候，栾剑就已经看不懂半点。 如今…… 这威力之强，只怕能杀神弑仙！ 这就是师尊的剑意！ 虽然师尊还只是金丹境，但这剑意的核心，是引动天地力量，蕴养无双神剑，自身的修为虽然低微，却只是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 现在呈现在面前的这柄利剑，已经不属于师尊，仿佛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神圣，诛灭区区妖魔，如杀猪屠狗！ 牛魔和尸女的修为，自是远胜栾剑。 它们虽然也远远无法企及神剑的境界，但却隐约可以嗅到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不由得亡魂大冒！ 妖王真身！ 两尊巨妖，不约而同，再也不敢用变化的人形来面对如此生死劫难。 只是一瞬间！ 牛魔身上的人类衣衫，顷刻崩碎爆开，裂帛的声音骤然响起，无数布料四处飞散。 不待尘埃落定，任心怡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头仿佛能够顶天立地的恐怖牛妖，浑身的肌肉如铜浇铁铸，隆起若峰峦。 头顶尖角，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盘旋，闪耀着精钢般的光泽，每一丝寒光，都透露着森然的杀意。 粗重的呼吸，似乎暴露了它内心的恐惧，但即便如此，它同样有不容侵犯的骄傲，尤其是一身铜皮铁骨，就算是面对人类遁虚境的修士，也能凭借惊人的防御力，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边！ 尸女也在同一时间现出本相。 她的衣衫并没有爆开，而是无声息地被身上泛起的剧毒腐蚀成虚无。 闪烁着碧色幽光的甲壳，粗若儿臂的邪恶触角，尤其是那双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小眼睛，跟任心怡一经对上，便令她心中恐惧，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 这是尸蟞！ 她听过这种妖族，但从没想到小小的尸蟞竟然能修炼到这般地步。 那么，它天赋擅长的剧毒和阴险，自然也恐怖到无法想象。 尸蟞，从来都是噩梦的化身，死亡的使者！ 然而下一刻。 剑光骤然亮起！ 恍若是在遥远的烂尸山上，有人渡劫引雷，将煌煌天威，从九重天穹之外，引向苍茫人间。 第50章 烂尸中断大河开，碧水西流不复回! 来了！ 追随了一路神剑的问剑峰主，神色激动，难以自抑。 师尊亲自施展的剑道威能，此时此刻，就这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以她半步元婴的修为，这样的剑意，哪怕是沾上一丝一毫，便立刻身死道消。 不过师尊何等境界高远？ 这一片小小的紫菊花瓣，承载了师尊的剑道精奥，以天地精华蕴养神剑，此刻神剑已成，通天彻地的无上神威，驾临烂尸山！ 剑意宏大，却也凝聚到了极致，莫说是栾剑相隔甚远，就算是站在近前，也不会被波及。 神剑有灵，只诛妖魔！ “哞！！！” 牛魔终于感受到清晰的死亡威胁，知道尸女的防御力更不是所长，于是便咬着牙，迈开粗壮无比的四条牛蹄，挡在她身前。 蹄击地面，有雷霆之声在空旷的山中回荡，它却没有收敛威能的本事，光是这隆隆巨响，便让不知多少小妖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神剑闪耀。 牛妖的一双灯笼大的巨眼，瞬间瞪大，眼中的凶威神光，黯淡了下去。 下一刻，两片牛排，往两边分开…… 诡异的是，已经被分尸的牛魔，却没有鲜血飞溅。 栾剑目光凝聚，一霎不霎，竭力感悟剑道的奥妙。 这场景她不陌生，之前到九神宗惹事的那个极乐宫的长老杨炎，就是这样的死法。 可是，这一剑的真正威力，这才是刚刚展开！ 一剑劈开牛魔如同钢铁堡垒一样的妖躯，剑气却依然浩瀚无边，继续向下斩落！ 本就不以防御力见长的尸蟞，苦苦修炼数千年，却连施展神通的机会都没有，也被一同斩作两半，断绝生机。 紧接着！ 无数仿佛地龙翻身一样的可怕声响，接连响起，轰鸣声不绝于耳。 整座烂尸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震颤。 一剑东来，煌煌天威！ 矗立在此地不知多少万年的烂尸山，亦不能抵挡分毫。 无数盘踞在这里的小妖，还有两位惊骇欲绝的人类修士，亲眼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高耸入云，亘古不变的烂尸山，竟然跟山巅的牛魔和尸女一样，被这道可怕至极的剑光，一分为二！ 任心怡早就惊呆了！ 是、是宗主？ 刚才那声音，的确是宗主。 不过…… 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无尽剑意，依然在狂暴肆虐！ 仿佛这一路上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积累，都为了这一刻的爆发。 一旦展开，自然是连绵不绝！ 烂尸山已经在隆隆的恐怖声音中，分作两半，然而那道狂暴的剑光，依然向下斩落！ 被神剑劈开的两片断壁，光滑如磨，竟呈现出壁立千仞的美感，然而每个亲眼见证这天威神迹的生灵，都只能瑟瑟发抖，哪还有心思欣赏峰景。 剑气纵横！霸道凌绝！ 劈开巨峰，依然意犹未尽，继续在两片断壁中间，劈开一道足有数十丈宽的恐怖深沟。 剑光激荡，直接打穿了不知埋藏多深的地下暗流，便有汹涌的水流奔腾而上，眨眼间便把深沟填满，竟是形成一道水势湍急的长河。 浩浩荡荡，沿着烂尸山的断壁之间，自东向西而去…… 自此，烂尸山变成两座，隔空而立，以一河相隔。 烂尸中断大河开，碧水西流不复回！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扑通！ 任心怡一屁股坐到地上，神色惊骇，觉得自己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幻梦。 是梦？ 那太好了！ 至少……父母还在…… 只能是梦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以一剑之威，劈开这巍巍巨峰，造就这双峰夹大河的瑰丽奇景？ “心怡，请节哀。” 栾剑的声音响起，依然还带着震撼的颤抖，但她也见到了任心怡刚刚经历家庭惨变，心中怜悯。 啊！ 任心怡刚才在悲痛中恍惚，又被千里道音，紧跟着巨妖化形所深深震撼，竟没注意到这里又来了旁人。 声音居然熟悉。 扭头一看，任心怡再次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师姐……” 在九神宗上，虽然并不开心，但大师姐一直对自己很好。 如今家破人亡，再次见到大师姐，心中的万般滋味，难以描述。 “逝者已矣。”栾剑的目光落在那两具遗体上，知是任心怡的至亲，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只好宽慰道：“小师妹，你看是在这里安葬，还是把他们带回阳关城，落叶归根？” 任心怡竟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宗主呢？”她望着大师姐，急切问道：“宗主……在哪里，我要当面拜见，为我曾经的无知道歉……” 呵…… 栾剑摇摇头，感受着此地依然无处不在的剑意余韵，淡淡道：“区区烂尸山，哪值得师尊亲临？”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几步，从分作两半的牛魔尸体上，拾起一枚小巧玲珑的紫菊花瓣，依然生机盎然，宛若刚刚离开枝头。 任心怡困惑不解，却听这位大师姐悠悠说道：“是我心慕师尊剑道威能，得到允可，这才得以一路追随无边剑意，到这里来，替师尊收回神剑，仅此而已。” 先是小心谨慎地收回神剑，随后栾剑挥挥衣袖，也将两尊大妖分作四半的尸身，收入随身的储物袋里。 妖族一身修为，大多凝聚在妖丹之中，对人类修士来说，不论是炼丹或是炼器，妖丹都是极好的材料，甚至有些修行门类，能够直接汲取妖丹中的精华力量。 妖王的内丹，价值连城！ 不过……妖王就算身死，栾剑连剖开它们尸体的能力都没有，无法取出妖丹，只能将尸体整个收起来，待回返宗门，交给师尊处置。 神剑？ 哪有神剑？ 任心怡瞪大眼睛，自然也向往这般毁天灭地的威能。 可是…… 目光落在大师姐掌心，却只见到，一片细小到几乎无法看清的淡紫色花瓣，晶莹剔透，随风微微颤抖。 这！ 这就是师尊的剑？？ 任心怡震骇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一剑的威能。 两大巨妖身死道消，烂尸山分作两半，甚至还造就了一条本不存在的浩荡长河。 这一切，竟然只是源于大师姐掌心的这片小小的花瓣？ 花瓣柔嫩，就算是刚出生的孩童，用手指的力量，便能将其粉身碎骨。 可是刚才那震彻天地的恐怖剑光，令人目眩神驰，永生永世也不能忘记。 “小师妹。”栾剑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将两位长辈的遗体，送回阳关城，然后我跟你一起回宗门，拜见师尊。” “不。” 没想到，任心怡居然拒绝，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大师姐你看……这里到处都是道韵玄妙，若是离开，那便错过机缘！我要留在这里，好生悟道。” 诶？ 栾剑诧异。 这竟是小师妹说出来的话？ 她，不是一向主张，修仙就是要开开心心么。 家中巨变，让她仿佛变了个人。 “那，他们怎么办？”栾剑叹了口气，虽然也不舍得这里的无穷剑意，但带小师妹回宗门，是师尊的命令。 第51章 大乾兵部，注目九神宗 任心怡沉默片刻，目视着分开两半的烂尸山，缓缓说道：“我想把他们，留在这里。” 嗯？ 栾剑诧异，皱眉道：“可是，小师妹，这毕竟是妖界的领土。” “可我觉得，这里应该也叫人间！”任心怡望向栾剑，眼眸中有仇恨的火苗在狠狠跳跃。 栾剑默然。 她知道，这次小师妹受到的打击，太过沉重，更是恨透了妖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心怡，那我们就地挖掘坟墓，让两位长辈入土为安？”栾剑顿了一顿，又问道。 “不必。”任心怡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忘了，我是鬼雾峰峰主。” 言毕，便有一团幽冥鬼火，忽然出现在两具遗体上，顷刻间便将这两位至亲之人的遗体，焚化成灰烬，灵魂也随之超度，去往虚无缥缈的不可知之地。 鬼雾峰这一脉，对于尸鬼的研究，到了极其透彻的地步。 只不过，栾剑也没想到，小师妹竟然如此决绝，跟之前那个扎着羊角辫，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两人做完这一切，神色各自凛然。 烂尸山绝壁断面平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遗留着无穷无尽的剑意道韵，只是稍稍感悟一丝，便足以抵过数月苦修。 栾剑和任心怡各自占据一处断崖，盘膝而坐，潜心修行。 任心怡并非剑修，但天下的道法，到了极致，都是殊途同归，这里的剑意余韵，哪怕是对鬼雾峰的那些冷门术法，也同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领悟越多，越觉得宗主大人高山仰止，令人顶礼膜拜。 远赴千里，一剑东来，灭杀两尊强大的妖魔，甚至将亘古不变的山岳都分开两段。 这里是通天河以西，乃是妖族领土。 若非有通天河的阻隔，恐怕得到消息之后的无数人类修士，都会聚集在这处用剑意造就的圣地，只为寻到一丝残存的道韵，得到梦寐以求的顿悟契机。 …… 大乾王朝，朱雀城。 作为大乾都城，朱雀城威武雄壮，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镌刻着岁月斑驳，时空变迁。 城楼上矗立着持剑而立的强大修士，神色冷漠，目光如寒星一般逡巡四方，威严肃穆。 朱雀城中央，有宫殿巍峨，无数由神金打造的瓦片，在月光下闪耀着灵性的光辉，在金碧辉煌中渗透出不容亵渎的王朝威仪。 今夜注定无眠。 宫殿群落中，一座古朴的建筑傲然而立。 黑漆大门，凝肃深沉。 门口有两尊奇异的雕塑，各自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白虎，但白虎脚下，却踩踏着面目迥异的狰狞凶兽！ 一者朱厌，一者梁渠，都是传说中主杀伐的凶兽，所到之处，便有战乱四起。 而白虎正是先天四灵之一，象征着威武和军队，能够震慑万物，拥有止戈安灾，惩恶扬善的无边神力。 所以，这里是大乾兵部，掌王朝兵武，能够内镇邪祟，外拒妖魔，令大乾百姓安居乐业，光明永驻人间。 深夜，兵部衙门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两封急报拆开，平放在桌面上，墨痕宛然。 “通天河以西，烂尸山忽然遭逢巨变。似有恐怖剑意降临，将山岳一分为二，常年盘踞烂尸山的尸女以及与之交好的牛魔，两大妖王被当场斩杀。” “黄沙谷，极乐宫，两位阴阳宫主，在媾和之时，忽然分尸成四片，死得无声无息，极乐宫大乱，数位圣女争夺宫主之位，已经大打出手。” 衙门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数位气息深沉的绝顶修士，目光齐齐落在主位的老者身上，等他决断。 极乐宫覆灭，虽然诡异，但终究不是大事。 但烂尸山上的无双神剑，究竟从何而来？人类和妖族已经相安无事数百年，莫非这次……又要兴起刀兵么？ 更离奇的是，这都越过通天河，灭杀两大妖王了，偏偏大乾兵部不知情！ 谁干的？ 目光聚集的焦点，是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眇了一目，甚至那半边脸都似乎遭受重创，肌肉不生，薄薄的面皮下面，直接覆盖住了颊骨。 他似乎气息衰弱，连喘气都透着一股极度疲惫的感觉，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急报的羊皮纸上，枯瘦如柴，骨节嶙峋。 巧合么？ 大乾兵部之主，人称微尘真人，这会儿目光凝重，注意到两封急报上记载的时间。 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完全是同时发生。 所以，只是巧合么？ 刚好烂尸山被神剑劈开，两大妖王授首的时刻，极乐宫两位宫主被神秘力量分尸。 有点意思…… “余道友？”微尘真人点名。 “真人请说！”一人立刻应声，不敢丝毫怠慢。 “你即刻出发，往极乐宫一行，不用理会什么乱斗，只把四片尸首，给我带回来。” “谨遵真人法旨！” 能坐在这里的，修为最低也是归真境界，穿梭虚空，任意往复，只是等闲之事。 片刻之间，余万里已经去而复返，但神色古怪。 四片尸首被扔在地上，依然不着寸缕，依稀可见生前媾和时的疯狂淫靡。 不过，无人在意这些。 “启禀真人！”余万里皱眉道：“从尸体的痕迹来看，的确像是我的‘分光剑道’，只是……” “说。”微尘真人催促。 “只是！”余万里一咬牙，沉声道：“这上面蕴含的剑道境界，似乎……远胜于我，虽然像是系出同源，但竟有一大半，我参悟不透。” “余道友，你还有师门么？”另一人接口问道。 “没有！”余万里摇头道：“不过，我想起一件小事。” “什么事？”几人同时开口追问。 “数月前，我关门弟子柳千落，曾奉旨去天音盛会观礼，据说是遇到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曾向他展示分光剑道，并将他所在的九神宗，封为三等银牌宗门。” “三等宗门的册封，是大乾神使职权范围内，所以她回禀之后，我也没有太过留心。” 九神宗。 这个名字，第一次被放在大乾兵部的桌面上。 “查。”微尘真人淡淡开口，不容置疑。 第52章 金丹境，多么小众的词汇 不多时，许多尘封的卷宗被打开，无数情报呈现在众人面前。 “九神宗，没落已久。” “历史上，最高曾经达到四等铜牌宗门。” “上一任宗主韩三变，虽然只是化神境的修士，但同时擅长剑道、阵道、尸鬼道，术法变幻莫测，战力不俗，后冲击遁虚境未果，在山中坐化。” “现在的九神宗主，是一个叫韩枫的年轻人，是韩三变后人，修为……金丹境。” 说到这里，气氛古怪起来。 查错了方向吧？ 金丹境，在许多有志于修仙的凡人眼中，高高在上。 但在这里，是多么小众的词汇。 就连微尘真人也轻轻摇头，把这件事暂时按下，倾向于认为这两件事是巧合而已。 可是没过多久。 当大乾兵部的情报网撒开，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 嗡！ 空中起了一阵波动，字迹隐现。 “有人见到，不久前，九神宗弟子栾剑，御剑飞行，越过通天河，去往妖族领地，似乎便是烂尸山一带。” 嗯？！ 众人面面相觑。 九神宗。 怎么又是这个名字。 不对劲啊！ 之前那两件事，虽然有大有小，但不论烂尸山还是极乐宫，都陨落了两尊遁虚境的强者！ 妖族的妖王，也便对应着人类的遁虚。 如果这两件事有关，那么就是有人以不可思议的绝世神剑，一剑灭杀四大遁虚！ 这、能是一个区区三等宗门，能干出来的事儿？ 刚才注目九神宗的时候，已经顺便看到，这位问剑峰主栾剑，也还不到元婴的修为呢。 奇哉怪事！ 很快，各种消息，如雪片一般飞来，这两件事的所有真相，也渐渐还原，渐渐连在一起，再也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起初，极乐宫某圣女连同宗门长老杨炎，途经九神宗，皆死。” “不知何故，极乐宫极为重视，竟是阳宫主阎一氓亲自去往九神宗探查，后返回。” “不久后，妖王境界的尸女和牛魔，忽然到了阳关城，似乎是要去往九神宗，但在阳关城灭掉一个姓任的人家，将一家三口都掳走，回到烂尸山。” “这任家的女儿，任心怡，十三岁，曾为九神宗弟子。” “九神宗栾剑御剑飞行，越过通天河，抵达烂尸山。” “栾剑抵达的同一时刻，尸女牛魔陨落。同一时间，极乐宫两位宫主陨落。” 嘶！ 这些修为高绝的兵部大能，一阵迷糊。 还、还真和九神宗有关？ “韩，枫。” 微尘真人眉头微蹙，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真人。”有人沉声提醒道：“那两个九神宗弟子，不舍得剑意道韵，竟然留在妖界，可谓是危机四伏。” 不舍得？ 当然不舍得！ 别说是两个小家伙了，能跨越千里，一剑灭杀四位遁虚境修士，如此剑道，就算在座的诸位，也不禁怦然心动。 尤其是手创了分光剑道的余万里。 我创的剑道，但现在有人好像用得比我还高明。 我不要面子了？ “传大乾兵部虎符令！” 微尘真人略一沉思，开始发号施令，众人神色凛然，不再议论。 “风、池、齐、柳，四位道友跟我走，去往烂尸山，直接把那座山，给搬到大乾来！” “不管是谁，施展如此惊天神剑，哪怕残留的道韵，也是我人族的财富，岂能留在妖族那边。” “还有那两位人类修士，不惜代价也要接回大乾来。” “除我们之外，兵部所属，所有归真境以上修士，即刻动身，去通天河畔，阻挡可能出手的妖族高层。” “几百年不活动这把老骨头了，妖族要是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此外，极乐宫这种藏污纳垢之所，早该清理了，之前考虑到毕竟是人类一脉，也算是抵御妖族的力量，没想到竟然私通异族，做了人奸，那便将其彻底抹杀，鸡犬不留。” “行动！” …… 烂尸山上，曾有一剑惊天。 剑意残留的道韵，并不会维持太久，因此栾剑和任心怡迅速沉浸其中，浑不知风云变幻。 “大师姐。” 任心怡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看四周，低声道：“好像环境全变了……这里……不像是妖族地界，反而像是已经回到了大乾的国土。” 嗯？ 栾剑四下打量一番，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过，说不定是师尊再次出手呢。 合理。 现在就算有人跟她说，师尊韩枫乃是上界天宫的仙人谪凡，栾剑也不会有分毫怀疑。 不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栾剑仿佛已经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此地，当然不能久留。 栾剑略一思忖，沉声道：“小师妹，咱们先回宗门，拜见了师尊再说。” …… 吼！ 滔天妖气，冲上九霄。 岂有此理！ 卑鄙的人类，当真是欺人太甚！ 竟敢悍然撕毁数百年前的通天河协议，越过通天河，将烂尸山上的两位妖王斩杀？ 非但如此。 竟然连烂尸山都给挖走了？ 现在好端端的烂尸山所在，竟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黑乎乎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像话么！ 烂尸山，自古以来就是我妖族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微尘老贼，你欺人太甚！ 好好好！ 这是要开战么？ 本皇何惧！！ “陛下。”有人连忙提醒道：“如今河伯还没有准备好，距离我们全面起兵，还差了许多火候，而且人族兵部已经动了起来，陈兵通天河畔，强者云集严阵以待，我们若是仓促接战，已经失了先机。” “哼！” 怒吼的声音虽然愤愤，但并不莽撞，略一沉吟，命令道：“强者无法越过通天河，就让潜伏在那边的妖族动手！先把那两个烂尸山上的人类幼崽，给生吞活剥了！” …… 正要离开烂尸山的栾剑，脚步一顿，感受到数股不同寻常的强横气息。 她瞥了一眼身边还没有知觉的小师妹，知道将有恶战。 好。 那就做过一场！ 这里，已是大乾国土，岂容妖魔作乱？ 倘若怯懦回避，剑心便会蒙尘。 况且，正可以检验一下，我这一路追随师尊神剑，究竟领悟到了几分精髓。 第53章 心念所到之处，毙敌万里之外! 九神宗，主峰之巅。 又是一个艳阳天呢。 韩枫手抚书卷，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某个方位，却只见到白云悠悠，在红日的照耀下渐渐敛没净化，张口吐出大片湛蓝的天空。 天道有常，历经洪荒万古，从未有过真正的改变。 可笑这凡间俗夫，侥幸窃取一丝天地伟力，便自以为得道，还根据各自的领悟不同，将境界区分为蜕凡、灵动、金丹、元婴、化神…… 殊不知，在天地之间，纵然再强大的修士，也不过一粒渺小的微尘蚍蜉，当遇到真正天地之威的时候，不堪一击。 遁虚如何？ 归真如何？ 哪怕是渡劫、大乘、乃至飞升，又能如何？ 就算飞升之后，去往缥缈仙界，封仙称神，依然要拜一拜天地大道，修一修道法自然。 牛魔死了，尸女也死了。 韩枫只是心念微动，眼前便有金光闪耀，那神秘的道书翻开书页，将虚幻的影像映射在眼前，宛若亲见。 那正是牛魔和尸女临死之前，面对那裹挟着天地伟力的无双神剑，爆开毕生修为，竟妄图顽抗的画面。 呵…… 韩枫见此情景，哑然失笑。 或许他们对我最高的评估，也就是外面传闻的遁虚境。 这两大妖王，相当于是人类的遁虚境修士，自以为能有一战之力。 幼稚，浅薄。 我是金丹，尚未凝婴，这不假。 不过那一剑……威能却并不是源自于我，而是天地的伟力被我用一枚紫菊的花瓣引动，远赴千里，已经将剑意蕴养到无双无对。 区区妖王，谈何抗拒？ 韩枫目光通透，随意看着这两头不可一世的强大妖王，临终前最后的表演。 片刻，便同时升起两道明悟！ 不论是牛魔或是尸女，勤修苦练千百年才领悟的妖法神通，在韩枫这里，已经毫无奥秘可言。 甚至，凭借道书的强大，韩枫悟到了更胜一筹的神通道法，只不过毕竟源自于妖族，似乎过于歹毒，违背了读书人冲淡平和的本性。 韩枫不屑使用这样的邪门神通。 不过……说起来，还是那柳千落曾经在天音盛会上演示的分光剑道，很有点门道。 道书在此基础上，衍化而成的“万里赴神机”，实战的效果，可圈可点。 心念所到之处，毙敌万里之外！ 就在花瓣神剑灭杀两大妖王的同时，韩枫便想起这路剑道，然后从剑意中分出一道光辉，直接在那位曾经窥探九神宗的极乐宫主体内，爆开威能！ 一剑之威，无形无相！ 极乐宫阳宫主阎一氓，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剑意灭杀。 好巧不巧的是，那时刻他正在颠鸾倒凤，策马奔腾。两个身体交缠贴近，亲密无间，因此分光剑意杀死阎一氓的同时，那位阴宫主也遭了池鱼之殃。 韩枫并不知道这一剑，直接导致了极乐宫的覆灭。 不过我九神宗，却绝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妖王既死，栾剑和任心怡，都该回来了吧？ 韩枫算算时日，却没等到这两位九神宗的弟子回返。 打开道书，恰好见到栾剑的那一页，所在地从“烂尸山”，忽然变到了“阳关城郊”。 ？ 韩枫不禁微微愕然。 阳关城，这是任家所在的地方。 可是……任心怡父母都死于妖族之手，她还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做什么？ 一剑东来，去往烂尸山剿灭妖王，救援门下弟子，自然是我这个宗主分内之事。 不过，怎么烂尸山没了，这两位弟子不回九神宗，反倒去了阳关城附近。 总不会只为了再回家看看吧。 韩枫纵然心思澄澈，终究也不是生而知之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那一剑，将人类和妖族之间数百年维持的微妙平衡轻轻打破。 大乾兵部之主，被称作微尘真人的绝世强者，率领四大镇国级高手，不惜将烂尸山所在的一大块空间完全挖了下来，送回阳关城附近！ 无他，只因阳关城距离通天河不远，而微臣真人等一众兵部强者，还要回返通天河，提防有可能爆发的惊天大战！ 之所以不惜动用逆转时空的强大神通，只为了保留烂尸山上残留的珍贵剑意，让这些能够启发顿悟契机的丝丝道韵，留在大乾境内，而不是便宜了那些异类妖族。 …… 阳关城郊，距离这座矗立在大乾西陲的雄城，约莫数百里的位置，天地骤然降临异象！ 两座断壁平滑如镜的山峦，竟是从天而降，落地生根，震动了不知多少鸟兽虫豸，纷纷奔走遁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怖。 更有奇景，两座山峦相对处，有大河之水流浩荡，泻出于两峰之间。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阳关城郊，就多了这样一幅美不胜收的瑰丽画面，引得许多生灵驻足观望，哪怕心中恐惧不敢近前，却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谁又能想到，这两座峰峦，曾经合而为一，乃是妖族领土内赫赫有名的烂尸山，盘踞着一尊恐怖妖王。 陡然间，数股强大妖气，冲天而起！ 森寒的声音，也随即接踵而至。 “现在，局势微妙，妖王级的气息波动，不宜出现。” “对付区区几个人类幼崽，以我们妖尊的修为，难道还不够？” “妖皇大人已经下了格杀令，这是我们的荣耀！” “是，我们死在这里，无关紧要，但那两个胆敢越过通天河的人类幼崽，必须死。” “事不宜迟，动手！” 妖氛纵横，剑气激荡！ 烂尸山上还未离开的栾剑任心怡，瞬间就感受到剑意的示警，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栾剑，金丹境后期。 任心怡，灵动二品。 “小师妹，你躲到我身后。”栾剑当仁不让，祭起灵剑夭矫灵动，同时护住两人，等待来敌。 “好。”任心怡点了点头，依言而行，但眼眸中却跳跃着愤怒的复仇火苗。 来的，自然是妖族！ 一个金丹，一个灵动？ 还真是人类幼崽…… 攀上烂尸山的，是得到命令的三大妖尊，相当于人类的化神境界。 在它们眼中，不论是栾剑还是任心怡，没有分别。 若是动作麻利些，或许可以完成任务，而不至于让自己陷落在这里。 因此，其中一名妖尊，决定速战速决，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竟是将身子摇了摇，现出本相。 原本看上去颇有几分妖艳的诡异女子，在顷刻间化作一头咆哮山河的恐怖巨狮，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天地，向着栾剑和任心怡狠狠咬了过来。 第54章 恶灵缠身!栾剑双杀! 栾剑左手将小师妹拢在身后，右手却掐动剑诀，脑中浮现起师尊那一日俯身拈花微笑的情景，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清晰得宛若在眼前。 那道已经让各界震动的可怕剑意，栾剑近水楼台，已经体悟了太久，思索了太久，模仿了太久。 就算东施效颦，总也该收获了一点灵光。 师尊那日…… 栾剑面对近在咫尺的血盆狮口，神色反而愈发沉静，仿佛将其当做是过眼云烟，心魔幻境。 她清冷如昔的俏脸上，忽然绽放一抹笑容，笑得通透澄澈，甚至连眉梢的那一道疤痕似乎也明媚起来，别具美感。 这一刻，她的微笑，恍若那天九神宗主峰上的宗主韩枫。 任心怡惊讶地看见，大师姐无视滔天妖威，只是将纤纤素手向前一指，吐气开声，清叱道： “去！” 熟悉的剑意，竟在烂尸山上，再度闪耀！ 啊！！ 任心怡瞪大眼睛。 原来这一剑，大师姐也学会了？！ 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与此同时，栾剑却是神色一黯，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苦涩和自嘲。 我还以为……这一路追随师尊的剑意，细心体悟，亦步亦趋，就算不能领悟精髓，哪怕如法炮制，也能拥有师尊一成或是半成的威能。 但现在看来，差得实在太远太远！ 这一剑，哪怕她学着师尊的模样，也调动天地灵气养剑，甚至蕴养的时间要比师尊韩枫那一剑长了太多，前后足足几天几夜的时间，但最终的效果，还是犹如天壤之别。 哪有半成？ 能有百分之一，已经是侥天之幸！ 可是，就算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剑意，依然不是面前这头妖尊能够承受。 剑气凌厉，幻化万千。 那头凶悍母狮张开深渊巨口，面对如此剑意，陡然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它不怕死。 此次奉了妖皇命令，在人类的领地动手，无论成败，都没想着还能继续活着。 可是，恐惧的原因，是它从未见过一个尚未凝婴的人类修士，竟然能够在随手间施展出这样足以威胁自己生命的剑意。 这不应该！ 倘若都能这样越阶而战，那妖族的末日，恐怕已经要到了！ “吼！！！” 狮妖不退！悍然将浑身的妖力凝聚在一处，索性放弃了全身的防御，将所有力量都聚集在狮口上，倘若能以这条命，结果了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人类修士，那也值了。 可是。 韩枫的那一剑，养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曾一剑灭杀四大遁虚。 哪怕栾剑体会所得的不足百分之一，灭杀区区妖尊，也犹如探囊取物。 轰！ 一声巨响，烂尸山剧烈震动。 恐怖的狮妖，发出凄厉的吼声，仿佛是充满了不甘和不信。 然而一双堪比灯笼大小的巨大妖目之中，光芒骤然黯淡下去，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足有数丈长的母狮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身死道消，数百年修为，今日尽付东流。 三大妖尊，已去其一！ “师尊……弟子惭愧……”如此煊赫战果，栾剑脸上却毫无骄傲，反而是深深的羞惭和失望，喃喃道：“弟子竭尽所能，却如入宝山而空手回，愧对师尊指点，愧对宗门……” 嘶！ 一时间，剩余的两大妖尊，竟然被此刻栾剑脸上的气势所夺，不自禁地倒退半步，对视一眼，彼此眼眸中尽是惊骇。 这九神宗里，都是些什么妖孽？ 如果只是错估了那位神秘宗主的境界，也还罢了。 但现在，这个金丹境的人类幼崽，明明白白就在眼前，身上也的确未曾出现超过金丹的气息波动。 可…… 一剑惊起，灭杀狮王！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数百年不与人类交战，人类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随便一个金丹境的修士，都能击杀妖尊了么？ 那还打什么…… 见了鬼！ 我们不是妖怪，你才是！！ “啊……还、还真的有鬼？！” 剩余的这两位妖尊，乃是双修妖侣，本体都是食魂秃鹫，这种妖兽不但食腐，更能吞噬灵魂，因此对灵鬼的感应要格外强一些。 若非如此，他们还感受不到这缥缈鬼灵的骤然降临。 “去！” 只见那执剑的人类修士身后，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只有灵动期修为，却将一张小圆脸绷得紧紧的，眼眸中射出凄厉决绝的神色，同样吐气开声，仿佛是学着刚才大师姐的模样。 “啊，心怡！你……”栾剑也大为意外，猝不及防之下，她挡在身后的任心怡，已经将所有的咒法念诵完毕。 恶灵缠身！ 这同样是记载在《鬼实录》最后几页的禁术级咒法。 能够驱使灵鬼，死死缠住对手，禁锢其所有的修为神通，称得上是诡秘强大。 但任心怡本身的修为，实在太低太低。 区区灵动境，能够学会鬼实录上的这些咒法，已经难能可贵，哪能驱动比她高了数个境界的妖尊，乃至妖王？ 本来任心怡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没有任何插手的能力。 可是她凭借尸鬼之道的惊人天赋，忽然感受到，之前宗主的那一剑，同时绞杀牛魔和尸女，不但肉身破碎，连灵魂都被彻底碾碎！ 因此，任心怡能够驱动的，便是其中尸女的一块已经破碎不堪的残魂！ 以这块残魂作为力量本源，任心怡不顾自己的境界孱弱，宁可冒着被残魂反噬的危险，悍然念诵禁咒。 于是那尸女残魂被强行驱使，一瞬间就无视空间距离飞扑过去，缠向两大妖尊。 “唳！！” 两头食魂秃鹫，骤然感到生死危机，齐齐变化原形，拼命扇动翅膀，想要逃脱噩运。 双修妖侣，那又如何？ 到头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雄性的秃鹫修为强了一些，侥幸逃脱。 那残魂却将雌性秃鹫狠狠抱住，紧跟着就是一片令人浑身汗毛乍起的惨碧色，不但控制住这头妖尊，甚至还让它中了剧毒，毒性猛烈无比！ 这是尸女的毒。 身为烂尸山之主，妖王级的强大妖修，尸女一身剧毒，就算归真境的人类修士对上，也要小心谨慎。 可是面对韩枫的剑意，尸女死得无比憋屈。 现在，连它的一块残魂，都蕴含恐怖剧毒！ 这剧毒让秃鹫妖尊倒了大霉，口中发出一声声愈发凄厉的惨叫，却动弹不得，被瞅准战机的栾剑立刻出剑，一道血光从无头的尸身上直冲数丈，血腥气弥散，遍布烂尸山。 这……这…… 人类太可怕了！ 高飞数百丈的唯一幸存者，震骇得差点连翅膀都不会扇了。 这是人类么？ 一个灵动境，催动诡异灵鬼禁锢。 一个金丹境，接连斩杀两头妖尊！ 这数百年来，人类居然还守着通天河的协定，没有过河把妖族屠戮殆尽。 是因为善良吗？！ 第55章 来世，我还想做九神宗的弟子 噗！ 任心怡猛地张口吐出鲜血，只觉得神魂震荡，难受得好像有千万柄小刀在眉心泥丸宫中疯狂搅动，把她的丹田识海，都搅得一片狼藉。 “心怡！”栾剑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接住任心怡望空就倒的小小身躯。 这个梳着羊角辫的圆脸女孩，此刻面若金纸，早已是气息微弱，口中喃喃道：“大、大师姐……我可能，不能活着回宗门，好好给宗主请罪了……” “先别说话，稳住心神！”栾剑知道她刚才施展禁咒，竟能禁锢住一头妖尊，此刻的反噬简直是致命的。 这两个人类，到底真的假的？ 生性多疑的秃鹫妖尊，虽然高飞，却没有远离，悬停在空中，俯瞰烂尸山。 皇命在身，纵然粉身碎骨，也不敢抗命。 不过……刚才这两个人类幼崽只是出手两次，便让两个修为并不弱于自己的妖尊尸横就地。 这让它心中深深忌惮，就算不怕死，总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大师姐……”任心怡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区区灵动境界，竟敢驱使妖王的魂灵对敌，哪怕只是一片被彻底绞碎的残魂，也远远不是她能够掌控。 此刻，自身的神魂遭到重创，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可是任心怡仿佛浑不在意，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却怀着最后的希冀，微微用力抓住了栾剑的手，紧张地问道：“你、你说……宗主他会原谅我么？” “会的！一定会的！”栾剑不敢替师尊决定，但现在这种情形，只能是宽慰开解。 对任心怡的神魂重伤，栾剑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神光涣散，生命似乎已经进入倒计时。 “宗主，真好。”任心怡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最后说道：“我死之后，麻烦大师姐，把我带回九神宗。我……想要埋在鬼雾峰上，我还想做九神宗的弟子……” 只恨！ 不能杀尽妖族，替父母报仇！ 这句话，任心怡已经无力说出来，不过心中的怨毒早就达到极致，一念及此，眼眸中竟然重新凝聚光辉，狠狠地望向高空中那头逃之夭夭的秃鹫妖尊。 嘶！！！ 果然是陷阱！ 那秃鹫原本就在犹豫不决，此刻被那仿佛蕴含着冲天怨气的目光吓到了，再也不敢停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拍动翅膀，飞速遁走，去往阳关城的方向。 强敌非死则逃，但栾剑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难道，我只能带小师妹的尸体回宗门么？ 师尊……弟子无能！ …… 呵。 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微笑。 没想到，第一个达到忠诚度100%的，竟然是这个早早离开宗门的任心怡。 漆黑如墨的神秘道书《弟子规》，缓缓浮现，在韩枫面前翻开书页，一道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将任心怡所在的这一页，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弟子：任心怡。】 【当前修为：灵动境，二品。】 【主修功法：鬼实录。】 【当前位置：阳关城郊。】 【忠诚度：100%。】 【弟子任心怡，忠诚度达到100%，开启双倍修为反馈！】 诶？ 这倒是奇了！ 一阵奇异的波动传来，让生性淡泊的韩枫都不禁泛起惊奇的神色。 还可以这样？ 怎么好像有点看不懂呢！ 我读书少，你不要蒙我。 这大概的意思是说，忠诚度拉满之后，能够把相应的弟子挂在身上，作为一个……挂件？ 这是什么古怪！ 做大腿挂件，从来只是一个说法呀，怎么这道书居然还来真的。 我堂堂七尺男儿，走到哪里，身上挂着几个妹子，这画面真的是不忍直视。 罢了，先不去研究它。 任心怡危险！ 就在任心怡凭借毫无保留的忠诚度，打开道书的一瞬间，韩枫也已经知道了她的困境，她的重伤，她即将离体而去的三魂七魄。 呵…… 韩枫再次浮现出笑容。 心怡，你厌弃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何罪之有？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道书的书页上。 漆黑如墨的书页，仿佛是水波一样，被这一指点开涟漪，漾出一圈圈波纹，从九神宗主峰，倏忽便到了阳关城郊的烂尸山上。 …… 任心怡已经几乎要油尽灯枯，缓缓闭上眼睛，等待大限降临。 栾剑神色悲戚，抱着小师妹几乎没有重量的身躯，感觉她越来越重，意味着她的修为正一点一滴离体而去。 待修为散尽，便是命绝之时。 蓦地！ 一道熟悉的气息，竟是从栾剑身上，轻轻飞了起来。 栾剑骤然大惊。 只见眼前那枚依然鲜活灵动的紫菊花瓣，摇曳身姿，哪像是曾经灭杀两大妖王的无双神剑！ 我明明把它小心收藏在储物袋中，怎么…… 栾剑惊骇之余，忽然领悟。 是师尊！ 师尊出手了！ 一瞬间，栾剑几乎有要落泪的冲动，强烈的情绪让她几乎难以自持。 绝境之中，师尊从不会让人失望！ “师尊！” 栾剑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任心怡，对着九神宗的方位叩拜，颤声道：“小师妹犯了大错，也遭了大苦……她为了复仇妖族，动用了无法掌控的力量，如今命悬一线，求师尊救救她……” 无人应答。 空气中唯有淡淡的波纹涟漪，却绝非栾剑能够看清。 曾经杀伐决断的那柄花瓣神剑，此刻却仿佛洗磨了所有锋锐凌厉，只在栾剑渐渐婆娑的泪眼注视下，轻舞飞扬，宛若已生出灵智。 师尊没有亲至。 只凭这枚花瓣，难道就能救活小师妹？ 栾剑已经能感觉到，如果按照世俗的观念，这时候怀里的小师妹，已经相当于是死去了。 只是灵魂尚未远走，但也不会滞留烂尸山太久。 就这一枚小巧玲珑的花瓣，能杀灭妖王，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么？ 下一刻。 紫菊花瓣无风自动，在空中旋转飞舞，交织成玄奥至极的轨迹，仿佛是一位九天仙女，正在尽情摇曳身姿，将瑰丽的衣裙舞成花团锦簇，绝美如天宫盛景。 花瓣飘扬，舞步飞旋，渐渐裹挟其周遭的天地灵气，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每个气旋中的灵气之凝聚，让栾剑心惊神往。 这还不够！ 栾剑骇然发现，刚才尸横就地的那两具妖尊的尸体，也开始弥散出道道诡异金光，同样被飞旋的舞步带动。 金光丝丝缕缕，正是从妖尊体内的妖丹中分化而出，却开始融入那些空中的气旋里，将一个个气旋，渲染成越来越深的金色。 妖尊的内丹，妖气滔天！ 就算用作炼丹或是炼器，精擅此道的人类修士，不知要花费多少珍贵的灵材，才能去芜存菁，抹除妖丹上的妖气，只保留它强大的灵性威能。 可是现在！ 栾剑呼吸急促地看到，那紫菊花瓣只是在空中轻舞，便将妖丹里最精粹的力量一丝丝剥离。 待金光融入到气旋时，已经毫无暴戾凶残的妖性，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生机盎然，仿佛有生生不息的无穷道韵。 同样一枚紫菊花瓣。 一次断死。 一次化生。 如此直指本源的生灭之道，让栾剑神色恍惚。 可笑我之前得了师尊的一枚落叶，自以为窥到了生灭大道的一角，欢欣鼓舞而去。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56章 前无古人的双金丹配置 妖尊级别的妖族，对应的是人类修士的化神境。 此刻，两大妖尊体内的妖丹，被神乎其神的力量牵引，一丝一毫拉扯出体内，并且在空中就完成净化。 妖性剥离，只留下精粹的灵元，融入空中的一个个愈发清晰的气旋。 紧接着，气旋缓缓移动，竟是到了已经没有气息的任心怡身体周围，如有灵性地汇聚在天灵、眉心、咽喉、膻中、肚脐、会阴…… 人体的三百六十处窍穴，在一瞬间就被气旋充斥，随后将其中的灵元释放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任心怡体内。 过了不知多久，任心怡的身体上开始有了淡淡暖意，随后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终于悠悠醒来。 起死回生！ 这完全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迹！ 栾剑亲眼见证这一切，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那花瓣神剑，凭借两枚妖丹的力量，真的完成了起死回生的奇迹，把已经呼吸停止的小师妹，硬是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而且！ 小师妹现在身上传来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赫然已经不是灵动境界！ 她…… “大师姐……我，好像凝聚金丹了。”任心怡的目光，依然有困惑和迷惘，反复几次内视，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师尊大能！ 栾剑在心中惊呼，听小师妹继续说道：“可是，我的金丹，有两枚，都在泥丸宫中，一个有狮吼之声，一个仿佛振翅欲飞……” 两枚金丹？ 栾剑闻所未闻，不过小师妹描述的，倒很像是死在这里的两头妖尊。 莫非是师尊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不但用妖丹的力量起死回生，顺便还帮小师妹凝了个金丹？ 这简直是造物主一样的通天修为！ 两枚金丹，同时在泥丸宫中旋转，这种情况在修行界里也从未有过。 栾剑半点不懂，不过等到回了九神宗，宗主一定可以给小师妹最正确的指引和教导。 宗主大度，恩同再造！ 任心怡从混沌中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然如同置身梦中。 想起之前对宗主的种种误解，言语诋毁，任心怡惭愧无地。 她挣扎着从大师姐的怀抱中起身，恭敬地双膝跪地，对着九神宗的方位，三拜九叩，行了最为虔诚的大礼。 现在，回家！ 宗门在，她任心怡的家就在！ 唯有宗主，唯有宗门，才能帮助她，完成对妖族的复仇。 就算再艰难，也一定要将所有的妖族杀个干净！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三大妖尊的出现，让栾剑和任心怡更加意识到，就算回到了大乾本土，依然难保周全。 所以，她们立刻离开烂尸山，由栾剑御剑，带着任心怡，踏上了回返宗门的归途。 “大师姐，你看。” 任心怡如今也是金丹境修士，回想这短短数日的经历际遇，有悲痛欲绝，也有绝处逢生，如大梦一场，茫然回首，见烂尸山断壁依旧，山下大河奔腾。 “从此，阳关城郊，多了一处美景呢。”栾剑循声望去，亦是眼前一亮。 “是啊！”任心怡点头道：“是谁有这样惊天修为，能把烂尸山从通天河以西，直接搬到这里，甚至连这条大河也一同搬运过来，是宗主么？” “有可能。”栾剑也不敢确定，但见身后景色怡人，两峰之间泻出飞瀑湍流的画面令人沉醉，却偏偏叫个“烂尸山”，不免大煞风景。 “烂尸山，是妖族的地界。”栾剑略一思忖，展颜道：“如今既然已经是我大乾国土，小师妹，咱们应该给它取一个新的名字。” “唔，应该叫什么？”任心怡也觉得这个提议好，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 “小师妹你看。”栾剑心中已有定计，伸手指向断壁大河，微笑道：“这大河之水，仿佛从天上而来。被分作两半的山峰，像不像是通往天界的门户？” “所以？”任心怡微微意动。 “所以，从今天起，这里就叫做天门山！”栾剑深吸一口气，脚下的灵剑忽然分出一道凛冽光华，破空而去！ 光华如匹练一般，横跨空间距离，在天门山的断壁上，仿佛化作通天彻地的巨笔，顷刻间笔走龙蛇，无数山石碎屑，簌簌而落。 天门！ 两个大气磅礴的字，一左一右，隔空相对，笔锋如银钩铁画，更有深沉凌厉的剑意，蕴藏其中。 天门山下，碧水奔流，目送着栾剑和任心怡，片刻便已经远离，消失在茫茫长空。 …… 阳关城，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平静。 有人被灭门，是低调而强大的任家，至今任家三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城主亲自赶到，却只能从些许的痕迹里，判断出是妖族作祟。 至少，是妖王级的存在！ 阳关城主只是化神，面对这样强大的妖族，无力对抗，只能将事情第一时间上报，请求强者来援。 他并不知道，有一个跟他修为境界等同，神通术法远在他之上的妖尊，刚刚从天门山那边铩羽，潜伏在阳关城中！ 小酒馆里，一个面容阴鸷的黑衣男子，慢吞吞地自斟自饮，眼睛低垂，让人看不到他的眸光。 他便是那头险些被吓破胆的秃鹫。 化作人身，名字就叫屠九。 本以为三大妖尊杀上烂尸山，对付两个区区人类幼崽，绝对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一战之下，两个同伴把尸体扔在那里，他侥幸逃脱，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一剑，太可怕了！ 不过妖皇的命令不可违抗，那两个人类必须死，绝不能让她们回到九神宗，那将是对整个妖族莫大的羞辱！ 拼命的地方，就选在这里！ 阳关城算是通往九神宗的必经之路。 而且屠九一想到烂尸山上的恐怖剑意，就觉得胆战心惊，必须要换一个战场，才能勉强提起拼命的勇气。 之前的震撼，太过巨大。 屠九这次再也不敢有丝毫小觑，在阳关城周密布置，决定一经发动，便如石破天惊，就算立刻身死，总也要先完成妖皇的命令。 “嗯？有妖气！”正在任家勘察的阳关城城主杨景云，忽地感受到异样，莫名的危机感降临。 “桀桀桀桀桀！”一连串诡异的笑声响起，阴鸷黑衣男子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杨景云面前，冷冷道：“正好，那两个人类幼崽也快到了，借你的人头一用，把她们引来。” 第57章 亲眼见到了韩宗主的剑意 大战，直接爆开！ 人与妖，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哪怕有数百年前的通天河协定，也无法化解数万年来，在此消彼长的战斗中，那些鲜血、泪水、白骨、冤魂。 如今，竟有妖族越过通天河，来到我阳关城？ 杨某纵然不敌，又何惜此身？！ 杨景云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对方凶威滔天，以自己刚到化神不久的修为，万难压制。 因此，不必多言，拼命就是。 身为阳关城主，守土有责。 身为人类修士，不能示弱。 身为人子…… 父亲，数百年前您死于妖魔之口，今日且在冥冥之中，为孩儿掠阵！ 激战惨烈，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只可惜，实力的差距，并非勇气可以弥补。 屠九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倘若不是用作诱饵，这垃圾的人类修士，几个照面就能灭杀。 “妖魔！！”杨景云知道事不可为，却无法承受如此赤裸裸的侮辱，厉声喝道：“你也是妖尊级的强者，难道不敢杀人么？杨某大好头颅，就在这里，不妨拿了去！” 话音未落，杨景云头顶冲开一道灵光，面容冷冽决绝的小小灵婴，悬浮其中，手持具体而微的灵剑，悍然杀向妖魔，一往而无前！ 与此同时，杨景云亦是厉声怒吼，身形蓦地遁入虚空，竟是展露出遁虚境的些许威能，与自己的灵婴，形成了前后夹攻之势。 唔，拼命了？ 废物就是废物，拼命又有何用。 屠九冷笑，身形忽虚忽实，在空中往复穿梭，轻而易举地就躲开所有攻击，顺便用锋锐无匹的翅尖羽毛，在杨景云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血飞溅，胜负早分。 给我爆！！！ 杨景云不甘受辱，怒目圆睁，下一刻便要将苦修的元婴和自身一同爆开，用生命的尊严，爆发出最强也是最后的攻击。 之后，不论成败，总是对得住这阳关城主的职责。 “杨城主，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插入进来，同时赶来了两道气息。 啊！ 杨景云先是惊喜，随后脸色一变，怒吼道：“哪来的小辈，速速离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杨伯伯，是我……”任心怡站在栾剑的灵剑上，看到阳关城的任何人或事，都能想到自己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对这头还在肆虐的妖魔，恨意滔天。 啊？！ 杨景云迷糊了一下。 任心怡？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她明明只有灵动啊，还才二品而已，这孩子被老任惯坏了，只知道开心，不爱修行，就算老任狠心把她送去九神宗，也无济于事，最近逃回家，更是每天躺平…… 眼前这个女修士，英华内敛，周身灵气弥散，赫然已经凝成金丹！ 除了容貌酷似，还有哪点像是任心怡？ 莫不是妖魔变化…… “桀桀桀桀桀！”屠九发出一连串的长笑，森然道：“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啊！ 杨景云又惊。 听这意思，好像是故意引她们前来，所以之前才对自己伤而不杀。 糊涂啊！ 虽然这里面一大堆事情想不明白，但妖族要做的事情，就是人类要阻止的！ 它骗你们来，你们就上当？ 九神宗就没教你们学会灵活机变么！ “快走，快走！”杨景云横移身形，挡在两女身前，头顶的元婴凝聚到极致，随时都可能爆开搏命。 “杨城主，交给我们吧。”栾剑虽然只有半步元婴的修为，但此刻已经将那柄已经连番创造奇迹的花瓣神剑托在掌心，神色肃穆，面对不远处的秃鹫妖尊。 你？ 杨景云一愣，随即看到掌心的紫菊花瓣，先是不解，但很快就从中感受到沛然莫御的剑道意蕴。 莫非！ 是那位九神宗主赐下的神通？ 想到近日来阳关城流传的种种传闻，一开始还说那九神宗主韩枫乃是遁虚境修士，后来传闻竟然愈演愈烈，有说归真的，有说渡劫的，甚至直接说他是仙人谪凡…… 如今，杨景云亲眼见到了那位韩宗主的剑意。 果然不凡！ 杨景云神色凛然，不敢冒犯这位持剑人，便退开两个身位，目光中依然深有忧色。 他亲身对阵，知道对面这妖尊的强大！ 只怕……已经是接近妖王了！ 妖族妖王，便是人类遁虚。 虽然这枚紫菊花瓣，曾在天门山上一举灭杀两大妖王，可如今已成了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更何况，栾剑元婴未成，虽有神剑在手，却也借不到太多的力量。 饶是如此，屠九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从对面的强盛剑意中，它仿佛能嗅到两大妖王的恐惧和颤栗，那是它一生也没企及的境界，却在这神剑面前，被轻易斩灭。 对它来说，这个清冷如剑的人类幼崽，修为不堪一击。 但偏偏浑身都弥散着深不可测的剑道意蕴，跟她掌心神剑系出同源，令屠九投鼠忌器，不敢轻撄其锋。 战斗开始，竟是栾剑主攻，而不可一世的妖尊屠九，凭借身法飘忽，先求无过。 然而杨景云很快看出，栾剑如今的本身修为，大大拖累了她的剑道，空有神剑无双，却无法发挥神威，好几次错过良机，让他遗憾顿足，连连叹息。 忽地！ 佶屈聱牙的音节，从杨景云身旁响起，让他又吃了一惊，扭头望去，见任心怡神色沉凝，手中掐动一个个玄奥的法诀，更有无数不解其意的咒法，念诵得越来越快。 嗡！ 片刻间，空中起了一阵扭曲，青天白日间，竟有阴风阵阵，鬼哭声声！ “屠九……你忘恩负义，还我命来……” “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你抛下我，独自逃命，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负心薄幸的混蛋！” 凄厉的鬼哭，骤然响起，令杨景云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更何况是本就心中有愧的屠九妖尊。 之前在烂尸山上，情势危急，它匆忙飞遁，却将双修的妖侣扔下，下一刻便被栾剑斩首。 没想到，那头雌性秃鹫的魂灵，却被该死的人类幼崽掌控，在这个战斗的关键时刻，放了出来，扰乱自己心神。 这术法好生诡异！ 屠九明知都是幻境，竟无法挣脱！ 胸中的那一点愧疚和惶恐，被放大成让他心惊胆战的震荡，哪还能专心对敌。 一瞬间，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被剑气射穿要害。 空中羽毛凌乱，片片纷落，甚至已经开始夹杂着鲜血滴落。 杨景云看呆了。 两个金丹境的女修，把一头妖尊，逼迫到如此地步？ 人类要都能这么强，那通天河协议，谁敢签啊，岂不是丧权辱国么！ 第58章 让这阳关城的数十万人类，为你殉葬! 该死！ 该死！！ 屠九妖尊怒吼连连，感到无比的憋屈！ 这两个该死的人类幼崽，明明弱得不堪一击，但一个手持不敢触碰的神剑，一个操纵了曾经妖侣的魂灵，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让它连连受挫。 尤其是那剑！ 屠九之所以被死死压制，主要还是那神剑的威能太过恐怖。 在那女修士掌心，平稳地托着一枚仿佛浑不受力的淡紫色花瓣，生机盎然，像是刚离开枝头。 可是！ 尽管神剑的力量已经衰微，却总能在栾剑遇到危险的时候，迸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剑光。 那剑光中蕴含的玄奥剑意，远远超过了屠九能够理解的范畴，压根不敢跟它稍稍触碰。 开玩笑！ 两大妖王都死在这剑下，我长了几个脑袋，敢跟它碰一碰？ 为了躲避这可怕至极的剑光，屠九只能是处处憋屈，每每攻势才到了一半，就不得不先行遁走，生怕被剑意临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栾剑反而是战得气吞山河，凭借本身灵剑的锋锐，也能伤到这头实力强大的妖尊。 屠九郁闷啊！ 它九成九的实力，都必须用来警惕那枚花瓣神剑。 不然，就凭一个小小金丹境的人类幼崽，凭什么能让自己流血掉毛？ 虽然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大！ 更烦躁的是，另一个人类幼崽，不知哪里学到的一身操纵灵魂的逆天本领，那道若有若无的怨侣魂灵，如影随形，恶鬼缠身，让它的心神受到极大的干扰，竟隐隐有些支持不住的迹象。 太丢人……太丢鹫了！ 不能再等了！ 再这么拖下去，今日还真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为妖皇尽忠的日子，到了！！ 屠九邪异的眼眸之中，泛起一抹疯狂决绝的神色。 死吧！ 两个可恶的小家伙！ 就让这阳关城的数十万人类，为你殉葬！ “唳！！”被栾剑的灵剑切割出无数伤口的屠九，终于发疯了。 妖尊仰天张口悲鸣，人形的嘴唇，却在这一鸣之中，化作锋利如刀的鸟喙，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令人胆寒。 从鸟喙开始，这头食魂秃鹫，片刻间从人化鸟，现出本相！ 太阳的光辉，竟被一时遮蔽。 一头体型庞大，翅膀展开仿佛能遮天蔽日的恐怖秃鹫，就这样凭空悬浮在栾剑和任心怡面前。 硕大无朋的妖躯，仿佛是钢铁堡垒一般坚实，上面覆盖的羽毛却脱落多处，甚至隐约可见淋漓的鲜血。 那些，都是栾剑给它留下的伤痕，是它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好在，这一生也快要结束了。 头部光秃，并无毛发覆盖，秃鹫便因此得名，但头颅两侧的小眼睛里，闪耀着绿幽幽的光芒，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和邪恶。 阳光洒落，却被秃鹫的翅膀遮住，只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这不祥的存在面前，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凝结成阴冷的霜，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物，都本能地感到一种来自深渊的畏惧。 “去！” 栾剑没有畏惧，反而微微欣喜。 刚刚这秃鹫妖尊，身形实在太快，她本身修为太低，难以御使师尊的神剑对其造成伤害。 现在好了！ 趁它现出本相，不能动作，正是灭杀这妖魔的最好机会。 “唳！！！” 神剑出手之前，秃鹫妖尊自然早有预料，眸光狠厉，张嘴从鸟喙里吐出一物。 这东西色泽暗黄，似乎并不起眼，但唯有在场修为最高的阳关城主，才能敏锐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妖元。 “啊！这、这是此獠的妖丹！它要拼命了！”杨景云失声惊呼。 妖丹是妖族的核心根本之所在，平常谨慎保护还来不及，何况主动将妖丹离体。 “一起死吧！！” 秃鹫妖尊虽然已经现出本相，但鸟喙里居然仍可吐出人言，充满了怨毒和愤恨，裹挟着无尽的疯狂与杀意。 瞬息之间，阳关城内，无数邪异诡秘的妖气，冲天而起，竟是遍布全城，将所有的角落全部覆盖。 这…… 数百道妖气一齐发动？！ 糟了！ 这妖魔，在我阳关城中，早有邪恶布置！！ 杨景云大惊失色，但现在整个城内妖气弥漫，邪恶纵横，他就算能分身千万，也已经无力解决。 “快！！阻止它！！”杨景云本能地感觉到大祸临头，连忙厉声嘶吼，同时自己的元婴也从天灵盖冲出灵光，人婴合一，杀向妖尊。 虽然还不知道这妖魔到底要做什么。 但人和妖的战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你管它要做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什么好路数。 它就算是要给你磕头，你也不能让它磕稳当了！ 不用杨景云说话，栾剑也意识到危机降临，神色凝重，将掌心的紫菊花瓣祭起，用生平所悟的剑道，勉强御使这柄还残留着师尊些许剑意的神剑，徐徐而飞！ 剑意仍旧玄奥无方。 只不过……从离开九神宗主峰的一丛菊花枝头，它已经经历了太多。 如今，失去了天地之力蕴养，它所有的力量也几乎损失殆尽。 轰！ 仅存的剑意，这次毫无偏差地斩在那枚妖丹上！ 杨景云竭尽所能，不惜拼命也无法造成一丝伤痕的妖丹，猛地发出剧烈的轰鸣震颤，直接裂开一道可怕至极的伤口，几乎要将其劈成两半。 噗！ 空中悬停的秃鹫妖尊，因妖丹重创，张口吐出一道金色的血液，整个妖躯摇摇欲坠，气息也散乱不堪。 再有这么一剑，便是它陨落之时。 可惜，没了。 那只不过是韩枫为了救援弟子，随手摘下花瓣，随意发出的一剑。 后来任心怡濒死，它又在天门山上创下了起死回生的神迹。 如今，花瓣神剑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散尽。 闭目待死的秃鹫妖尊，忽然一愣。 “桀桀桀桀桀！！”妖尊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再无任何忌惮。 它恨啊！ 早知道这神剑的力量即将耗尽，我何必如此拼命？ 现在……食魂大阵已经发动，无法停止，我的生命也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都是因为这些可恶该死的人类！！ 给我吸！！！ 遍布阳关城的邪恶阵法，疯狂开启，将全城数十万凡人百姓，笼罩其中。 “快！阻止它！让它停下来！！”杨景云手中剑光霍霍，一瞬间就在那妖丹上斩了千万次，却是徒劳无功。 栾剑和任心怡也意识到莫大危险，全力出手。 可是，没有了韩枫的那枚花瓣，栾剑和任心怡这两位金丹境的人类修士，在妖尊面前，就跟挠痒痒一样。 任心怡虽然能凭借诡秘术法操纵另一头妖尊的灵魂，但现在屠九已经决死，马上就要跟那头先死一步的妖侣在地下相见，心中也就再无半点愧疚不安，无法对他再造成任何冲击。 只是一瞬间，三位人类修士，同时绝望。 此刻的秃鹫妖尊，吐出妖丹，又发动大阵，在邪恶术法的加持下，已有妖王之姿！ 第59章 快去请九神宗主! 无数的强大攻击，纷纷落在秃鹫妖尊身上。 以阳关城主为首，栾剑和任心怡也都是用尽了浑身的本领，却连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或许到了此时此刻，阳关城主杨景云，才意识到那枚小巧玲珑的紫菊花瓣，拥有何等强横的威能。 刚才正是凭借这花瓣神剑的牵制，才让两个金丹境的小家伙，竟然能跟一位妖尊周旋，甚至还占了上风。 现在…… 强弱之势，易形了。 “快！”杨景云见事不可为，连忙急促叫道：“快请九神宗主出手！” 栾剑神色清冷，摇头道：“我没有带着能够联络宗门的东西。” 这！糊涂啊！ 杨景云眼见着恐怖的阵势已经渐渐形成，整个阳关城里妖雾弥散，数十万百姓即将沦为大妖的资粮，心急如焚，忍不住郁闷道：“你有那么强大的宗主，外出行走，怎能不带联络类的法宝？” 呃…… 栾剑也有些尴尬，想起宗主一贯的嘱咐，解释道：“我们只是没落宗门，宗主也才金丹境界……” 嘁！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杨景云瞪了她一眼，根本不信。 金丹？ 你家金丹能把妖王当瓜果蔬菜那么砍？！ 不过，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的攻击，无法破防，于是在片刻之后，早已布置在阳关城内的食魂阵法，彻底开启。 “唳！！！” 周身妖气弥散的恐怖妖尊，再次仰天长啸，邪恶法阵发出震颤灵魂的嘶吼，滔天的妖威席卷阳关城。 只一瞬间，阳关城内的所有生灵，不论是修士或是凡人，不论是人类或是牲畜，都微微一滞，仿佛只是打了个冷战，奇怪地左右望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修为最高的杨景云，脸色剧变。 “这！这不是秃鹫！是食魂秃鹫！！”杨景云此时，才知道这头妖尊的真正本体。 看似差了两个字，却是天差地远。 秃鹫，只是寻常妖兽。 但食魂秃鹫，却是上古异种之一，除了拥有秃鹫的本能神通之外，还擅长吸取其他生灵的魂魄，可以说从肉体到灵魂，它都能吃，都能化作养料！ 因此，食魂秃鹫修炼速度往往更快，战斗时的神通也更胜一筹。 刚才被那位韩宗主的神剑压迫，它处处受制，此刻借助阵法的加持，本命神通全面展开，杨景云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作为化神境修士，他也有底牌，现在趁着这妖尊催动阵法，他要逃走，或许来得及。 但…… 杨景云浑身颤抖地看着空中，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足有数十万道！ “臭肺……这是臭肺。”杨景云喃喃道，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臭肺是什么？”任心怡疑惑问道。 “三魂七魄，七魄当中，就包括臭肺，管理的是人睡着以后的呼吸。”栾剑的神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很明显，这头秃鹫，正在用邪恶的阵法，抽取整个阳关城数十万生灵的魂魄，强化自身！ 或许现在，那些凡人还感觉不到什么，毕竟臭肺掌管的乃是睡时呼吸，对平常影响不大。 但……三魂七魄，岂能稍稍损失？ “爆！！” 杨景云咬紧牙关，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最决绝的战法。 自爆元婴，尝试击碎这枚妖丹，也停下这邪恶的阵法，或许这场悲剧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空中张开翅膀，祭起妖丹的秃鹫妖尊，却是冷哼一声，桀桀阴笑道：“卑劣的人类，刚才打本座打得过瘾？现在别急着去死啊！” 话音未落，那妖丹中射出一道土黄色的光华，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竟如同绳索一般，将杨景云天灵盖上冲出的元婴紧紧捆住，连自爆都无法做到。 至于栾剑和任心怡，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一尊即将化身妖王的恐怖存在面前，金丹自爆的手段，不但无用，甚至连施展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三位人类修士，只能无比绝望地看着，那覆盖了全城的阵法，再度发出滔天妖气，以那枚妖丹为中心，仿佛龙吸水一样，再次将无数缥缈的气息，凭空摄来！ “尸狗……这次，是尸狗。”杨景云绝望而痛苦地闭上眼睛。 尸狗同样是七魄之一，决定一个人的警觉程度。 现在连这一魄都被摄来，那么接下来就算三魂七魄完全消散，这满城生灵，甚至没有任何知觉。 只等着魂飞魄散，自然就丢了性命。 这是几十万条人命啊！！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元婴被禁锢，相当于浑身修为已经被封印了十之八九。 就算全力而为，都打不破这恐怖妖躯，何况是现在。 这邪恶的妖魔，它就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看着阳关城变成一座死灵之城。 这就是人与妖的对垒！ 数百年前，人类和妖族正面对决的时候，像这样的一座城池被完全吃光的情况，并不少见。 自从通天河协定，这才安分了几百年而已。 大乱，又要开启了！ 那么现在，我应该作何选择？ 让这数十万百姓，在混沌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或是……最起码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能够走得明明白白？ 不能再犹豫了！ 杨景云浑身颤抖地看着，食魂大阵越转越快，接下来从空中飞来的五魄，应该就是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 那么紧接着就轮到了三魂，是为胎光、爽灵、幽精！ 三魂七魄尽去，肉体也便可以称作尸体。 杨景云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虽然元婴还是被紧紧禁锢，但他索性不去理会性命交关的灵婴，而是将身体浮空，最后看了栾剑和任心怡一眼，深吸一口气。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苍凉而浑厚的声音，转瞬间便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只要人在阳关城内，不管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听到，随后愣了一下。 有的人甚至疑惑皱眉：杨景云是谁？ 最好的官员，标志之一，是民众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显然，杨景云这位阳关城主，已经接近了这种传说中的境界。 第60章 一起上啊!干了这鸟东西! 通天河畔，数百道强横的气息，阵列于前。 那道煌煌东来的一道剑光，灭杀了两大妖王，同时还以分光剑道，将极乐宫的两位宫主生机断绝。 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如此可怕的剑意，究竟是否来自九神宗主峰之上。 但毫无疑问，人类和妖族数百年的微妙平衡，已经被隐隐打破。 大乾兵部在此列阵，就是为了防范妖族的疯狂反扑，若妖族大举入侵，那自然也不能丝毫示弱。 蓦地，居于中央的微尘真人，神色变幻，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 “真人，怎么了？”众修士神色一凛，虽然见通天河的另一边平静沉寂，却都知道这位兵部之主的能耐。 “不是这里。”微尘真人淡淡道：“在阳关城那边，有妖尊布阵，吞噬一城百姓，并且借阵法之威，已经成就妖王。” 嘶！ 一瞬间，就有数十人同时红了眼睛。 阳关城！ 虽然只是边陲小城，但至少也有数十万人命啊！ 妖魔敢尔！ “真人！我去宰了那小小妖王！”一名容色端丽的女修士，沉声请命，只要微尘真人点头，以她的修为，须臾便可抵达阳关城。 “来不及了。”微尘真人摇了摇头，轻叹道：“满城百姓，三魂七魄，已经被吸去二魄一魂，纵然灭杀妖王，魂魄也无法送回，只能得到一整座城的白痴。” 众修士默然。 这就真的开始了么？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经历过数百年前的惨烈战斗。 那时候，妖族屠戮人类一座城，人类再回手覆灭妖族一座山的情况，比比皆是。 既然是相持的大战，就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 这不，刚刚灭掉了两个妖王，人家回手就害了数十万人类平民。 大家都理解，并非微尘真人心狠，实在是因为慈不掌兵，倘若被妖族看到，这位大乾的兵部之主，竟然还有妇人之仁，那么接下来他们的手段，只会更加凶残恶毒。 因此为今之计，不是去救援阳关城，而是要把这笔血债，向通天河那边的妖族，狠狠讨回来！ “我过河一趟！”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虚空中隐现，冷冷道：“老夫可以保证，在七天之内，超过三千妖灵陨落！至于妖灵之上能杀多少，那得看它们来多少了！” 三千妖灵！ 众修士心中凛然。 妖灵对应的是人类金丹境。 虽然在这个层面，金丹境不算什么，但如果有三千之数一齐陨落，那几乎都要动摇根本了！ 三千妖灵，跟数十万人类平民，孰轻孰重，很难去衡量。 但毫无疑问，如果此事成行，妖族绝对更疼！ 而且，哪怕妖皇亲自出动，也护不住偌大的区域，根本拦不住这位以隐匿刺杀冠绝天下的人类强者。 数百年的表面和平，其实妖族没有闲着，人类更没有闲着！ 现在，通天河上似乎风平浪静，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肃杀。 ……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妖魔入侵阳关城！” “如今，城内已布置邪恶法阵，数十万百姓，正在被妖魔抽取魂魄，命不久长。” “对不起！是杨某无能，无力保护这满城百姓。” “忝为城主，愧对诸位信任，杨某惭愧无地，决意拼死以战妖魔。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将在地府九泉相见。到那时，再向诸位叩首致歉！” 浑厚的声音，响彻阳关城。 听到的人们，纷纷陷入呆滞。 妖魔！ 在哪里？ 平民寿元不永，几乎不可能亲自经历数百年前的惨烈。 不过，数百年也不算是很长的时间跨度，关于妖魔肆虐、民不聊生的描绘，在民间到处都有，能止小儿夜啼，从小就埋下了对妖魔仇恨的种子。 没想到，太平宁静的阳关城，今天竟然被妖魔入侵？！ 难怪刚才觉得身上不对劲，原来魂魄被抽走了？ 我可去你姥姥的吧！ 阳关城地处西陲，虽然人口不多，却是民风彪悍。 这会儿听说妖魔已经动了手，城主都要支持不住，虽然大多数人都陷入绝望，但也有一些修士甚至是平民，激起胸中血勇，纷纷冲出家门。 妖魔在哪里？ 老子倒要看看，这什么狗屁妖魔，是不是也长了一个脑袋两只手！ 呃……还真不是…… 很快，在阳关城一隅的任家府邸，见到了这头邪恶的妖魔，它悬停在空中，翅膀张开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妖邪的气息只是稍稍溢出一丝，便让人胸口烦恶，想要弯腰呕吐。 没多少人亲眼见过大妖。 这恐怖狰狞的形象，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也只是片刻。 既然命都要没了，还管你什么妖不妖的？ “杀！！！” 一个刚从猪肉摊上跑来的屠夫，手里还握着剔骨用的牛耳尖刀，这会儿觉得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脑子愈发浑噩，那自然是妖魔害的。 两个箭步就窜上前去，跳起来一刀就刺向妖魔。 畜生，老子一生杀了不知多少，不差你一个！ 好！ 郑屠户干得漂亮！ 宰了这鸟人！ 下次我再也不说你家缺斤少两了！ 有人带头，顿时应者云集，众人先前的恐惧情绪，竟然在顷刻间扫荡一空。 “一起上啊！干了这鸟东西！” “什么玩意儿！真几把丑！老子看了要倒足三天胃口！” “哈哈哈！俺老胡也是好起来了，竟然能跟城主大人并肩作战，爽！痛快！” 万千平民，越聚越多。 其中也夹杂着踏入修行的修士，不过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蜕凡、灵动、甚至金丹，都没有任何差别。 唯有到了杨景云的化神境，才值得秃鹫妖尊妖丹分出一缕力量，束缚住他的灵婴。 至于其他那些蝼蚁一样的东西，就算再多十倍，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秃鹫妖尊忽然烦躁。 这些可恶的蝼蚁，除了一开始的恐惧表达了对自己的尊重之外，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就像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嗷嗷叫着往上冲！ 莫非是被抽取魂魄，人都傻了么？ 他们手里抄着菜刀、锄头、木棍、耙子……甚至还有挥舞着剪刀的。 那剪刀上，还沾着几片鱼鳞，像是正在厨房杀鱼，听到动静就大老远跑过来，用这东西杀我？！ 疯了！ 简直是疯了！ 第61章 拔光了毛，烧熟正好下酒 秃鹫妖尊，是经历过几百年前的。 那时候，它还是一头刚能化形的小小妖灵。 其实一直以来，人类和妖族的相持，在它看来，是没有道理的。 人类孱弱，妖族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妖有坚硬的厚皮，有锋利的蹄爪，有飞天的翅膀，有遁地的甲壳，有无坚不摧的尖牙，有腐蚀万物的剧毒…… 人有什么？ 有个脑子？ 可是妖族从一开始萌生灵智，练就妖体，脑子也并不比人类差！ 但为什么，双方相持了数万年，数百年前反而是人类隐隐占了上风，把天下妖族，都驱赶到通天河以西，那里都是贫瘠的土地，跟富饶中土，不可相提并论。 为什么？ 秃鹫妖尊看着这些前赴后继，谈笑生死的卑微蝼蚁，似乎要找到了那个答案。 趋利避害，本就是妖族的本能。 比如之前在烂尸山，危机降临，它振翅高飞的一刹那，压根没想过会把妖侣失陷在危险之中。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 这些人，都不怕死的么？ 它不自禁地想到妖族中流传的那个故事。 说是几百年前那一战，原本已经占尽优势，妖皇大人一己之力压迫大乾王朝众多绝顶强者，要把他们赶去通天河西边，把花花世界，都变成妖的领地。 可是…… 却有一个人类站了出来，以不知名的秘法，强行攀升境界，一瞬间就抵达了渡劫境的巅峰！ 渡劫入大乘，便有九天劫雷！ 随后他冲向妖族，以身入局，将无可抵御的九天雷劫，在无数妖族强者中间炸开！！ 猝不及防之下，妖族遭到重创，就连妖皇也险些当场陨落。 由此，胜负逆转！ 那个人，修为高绝，虽然付出惨重代价，但如今仍是大乾兵部之主。 现在眼前这些宛若蝼蚁的家伙，虽然实力不堪一击，眼眸中闪耀的决绝和疯狂，竟跟那个传说里的人类一般无二…… 既然找死，那就去死吧！ 秃鹫妖尊愈发烦躁，哪怕那些攻击就算放任他们一万年，也伤不到它一根羽毛，却还是从眼眸中泛起凶光，杀机涌动。 这时候，阳关城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来得晚的，只能急切地在外圈呐喊，都没法挤进来，也用家里的菜刀或是饭勺，给这鸟人狠狠来一下子！ 遗憾啊！ 听前面人说，这是什么什么妖尊…… 尊它奶奶个嘴！ 不就一贼厮鸟，你们让一让，让老子过去，拔光了毛，烧熟了正好下酒！ 唉……别说，有点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妈的！前面的兄弟你们爽够了么？让一让啊！让我也爽一把，老子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城主大人，能见到您真好！三年前俺家里活不下去了，是您给俺家送了米粮，又分了田地，俺爹死的时候，还让俺好好听您的话呢……” “杨城主，甭道歉！见外了不是？咱们能和您老人家一起干这鸟人，心里只有欢喜。” “大人！你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报仇雪恨，割鸟蛋下酒的时候，往地上泼一杯，那咱们就算是喝着了！” “兀那鸟妖！你能听懂人话不？你给老子听着！老子，日你先人……啊哟不对，你他娘的只有先鸟，老子的鸟可不能日了鸟！” 秃鹫妖尊大怒！ 它这会儿是真后悔自己懂人话。 太难听了！ 这阳关城的老百姓骂起人来，个个都是渡劫境的大能。 咻！ 一道乌沉沉的光华，激射而出。 以妖尊之躯，竟然对一介凡人动手，可见它心中的愤怒到达了何种地步。 “小心！” 一声惊呼响起，空气中急速波动。 就连杨景云都没注意到的这一记凌厉攻击，却没有逃过任心怡的眼睛。 只因她曾亲眼见到爹娘死在面前，不但恨透了妖族，更不愿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类死于妖魔之手。 可是妖尊的一击，她有什么本事能挡？ 竭尽所能，不惜赔上性命，也只是将那枚恐怖的鸟羽引到空处，不能伤到旁人，但自己却被锋锐堪比利刃的鸟羽透体而过，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裙。 “啊！！！”杨景云发出震天怒吼，想要自爆灵婴拼命，但那道土黄色的妖元力，却还是把他捆得死死的，只能是看得目眦尽裂，却束手无策。 栾剑银牙紧咬，一言不发，脸上清冷的神色宛若宝剑光辉，接连催动剑意，一刻不停地攻击秃鹫妖尊，攻击那枚还在吸取全城百姓魂魄的妖丹。 但她只是金丹，连元婴都没有凝聚，攻击再执着，也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对不起，师尊！ 我恐怕真的不能把小师妹带回九神宗了。 栾剑又见小师妹受了重伤，心中悲痛，但却并不能转化成足以灭杀强敌的力量。 我要凝婴！ 我要凝聚元婴，然后跟这鸟人拼命！ 栾剑从未如此渴求境界，只因隔了太多大境界，她的剑道再高妙，也无法逆天行事。 “啊！心怡，是你么？” 一个声音惊呼，正是刚才骂的最难听，引发妖尊攻击的那位。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身受重创的任心怡，叫道：“哎！刚才都没认出来……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娘呢？” “都死了。”任心怡目光一黯。 草！ 定是妖魔干的！ 这时候，不需要过多解释，那汉子顿足郁闷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让我也太对不起老任了……让一个孩子给我挡刀，可真是没了老脸，等会儿还怎么跟老任见面……” 任心怡并不认识这位大叔。 不过听上去，像是父亲的故交。 现在，大家都要死了。 一直都在吸取魂魄的妖丹，仿佛也因为秃鹫妖尊的极度愤怒，不再慢条斯理，而是加速旋转，催动阳关城的大阵也疯狂运转，竟是跳过了剩余的几魄，决定直接吸取三魂当中的“胎光”，也就是俗称的天魂。 失了魄，还只是浑噩迷惘。 若是失了魂，那就再也无法维持行动，只能昏迷不醒，空有一口气息吊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任心怡喃喃自语，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逆转。 如果不是我任性，离开九神宗，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劫难，爹娘不会死，这阳关城里几十万的人命，也都不会死。 我、我对不起他们！ 任心怡挣扎着，不顾身上的致命重伤，对着聚拢在此地的阳关城民众，不论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磕头谢罪。 曾经她以为，修仙是可以开开心心的。 但现在，当修行界的残忍，以及人与妖对峙时的你死我活，真切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任心怡前所未有地渴求力量，渴求境界。 只可惜……只怕再也没机会回到宗门，向宗主大人道歉，请他指点自己的修行…… 第62章 一曲天地琴音，奏给元婴听! 九神宗，主峰之上。 又是一个深秋，漫山遍野盛开着各色奇花异卉，别有一番风情。 静室内，高大的书架下面，韩枫席地而坐，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拢，目光掠向西方。 栾剑，任心怡，失陷在阳关城。 难怪迟迟不归，原来是被绊住了。 只是奇怪，之前在主峰上拈花为剑，一剑西去，按说应该足以打破桎梏，帮助栾剑凝聚元婴。 怎么到如今，她依然还滞留在金丹境界？ 这到底是卡在了哪里？ 阳关城中作祟的，只是区区妖王，并不放在韩枫心上，但问剑峰主依然没能破境，这才是更需要关注的大事。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栾剑不论是剑道领悟，修为积累，心境打磨，都远远超出了元婴所需，为何却卡在金丹境的障壁前，难以破壁？ 韩枫意念微动，道书《弟子规》在眼前缓缓翻开，到了栾剑所属的那一页。 不过当韩枫注目在书页上“栾剑：金丹后境”的字样，却有一股清晰的意念，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 唔。 原来如此。 这意念的大致内容是说，因为韩枫自己依然是金丹境，所以关于如何指点栾剑化丹凝婴之事，无法显示更多内容。 呵。 韩枫微笑，我的境界落后版本了么？ 既然如此，那便凝婴。 韩枫将手中的书卷随意放在地上，漫步走出静室，却已是黄昏日落，夕阳的余晖洒在九神宗十万大山上，将层峦叠嶂都镀了一层炫目的金边，风景这边独好。 凝婴么？ 该如何做？ 韩枫徜徉在主峰之巅，心中并无定计。 因为从没有一本书籍，将如何化丹凝婴的法门，记载详细。 每个人的际遇各自不同，修行的路子也千差万别，所以凝聚元婴的方式，也就不尽相同。 元婴境，至关重要，但凝聚元婴的过程却凶险万分。 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卡在这一步，徘徊终老，甚至失败陨落。 自从穿越以来，韩枫似乎还是第一次，将目光从那些无穷尽的书籍上移开，转为内视泥丸宫。 泥丸宫中，灵性十足的金丹，缓缓旋转。 来自四个方向的冥冥联系，源源不断地将精粹的灵气输送过来，推动金丹转动，日复一日，时刻不停地帮助韩枫淬炼金丹，打磨境界。 栾剑、符可、秦聆韵、任心怡。 这四位都是金丹境界，也即是如今韩枫修行的四驾马车。 因此……韩枫内视的目光晶亮，从那枚金丹凝聚的小小婴儿身上，同时感受到了锋锐的剑意、沉凝的符道、空灵的琴韵、诡秘的尸魂…… 哈哈。 韩枫不禁莞尔。 这算什么？ 众筹修炼了属于是。 或许，自己无法凝聚元婴，其根本在于，这枚金丹里几乎所有的精粹灵元，都是来自她们的馈赠，我躺得太平了。 若要凝婴，原来如此容易！ 韩枫心思通透，以他书圣之体的非凡悟性，片刻间已经悟到关窍，接下来的事情那便简单无比。 融合异种真气么？ 我可不像《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那么蠢笨…… 虽然金丹的力量源自四个方向，但却系出同源，所以韩枫要将其融为一炉，便如呼吸一样简单。 他负手而行，漫步山巅，就像是一名最寻常的旅客，登山赏景，沉浸其中。 时间如逆旅，我亦如行人。 一瞬间韩枫便忘了什么金丹，什么元婴，只享受山风拂面，体悟天地自然。 有时抬头望向霞光，眼眸中欢喜赞叹。 有时伸手摘片花叶，掌心里轻舞飞旋。 然而在这简单到了极致的举手投足间，韩枫的泥丸宫中，却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永远不停旋转的金丹，竟是顿住形体，发出微微的震颤，像是要用这震颤的力量，来唤醒那个已经具体而微的小小婴孩。 婴孩在沉睡。 他团成一团，像是被塞到金丹中，又像是从金丹孕育而生，但此刻金丹的旋转停滞，无数精粹到极致的灵元，开始从金丹上剥离，重新化作液态，丝丝缕缕，汇聚到婴孩身上。 于是，他的眉眼更加通透，他的手脚更加清晰。 韩枫在山巅漫步，不曾内视，不然就可以看到，伴随着那金丹逐渐解体模糊，却将金丹中孕育的婴孩蕴养得愈发灵性十足，纤毫毕现，宛若天生地养的精灵。 直到最后，泥丸宫中的金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那婴孩却已经栩栩如生，蜷缩着悬浮在泥丸宫中，依然保持着宛若金丹一样的球形，并不去伸展手脚。 还在睡？ 韩枫见夕阳西下，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不由得哈哈一笑，自语道：“孩子，你也太贪睡了些，还不醒来么？” 要唤醒元婴，他当然有办法。 不过……应该用哪一种力量呢？ 吸收了所有金丹精华的元婴，固然已经完全属于韩枫，但身上依然可以辨别出起初力量的源泉。 要将其唤醒，彻底抵达元婴境，自然也要从这四种力量着手。 剑道杀伐过甚，符道似有封印的意蕴，都不适合这个婴孩。 至于尸鬼之道，更不用提起。 那么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 韩枫微笑，心中已有琴音悠悠。 韩枫说，应有琴。 于是漫山暗香浮动，感应到了冥冥中的那道法旨。 深秋时节，百花不谢。 九神宗的十万大山之中，不知有多少野芳发而幽香，不知有多少佳木秀而繁阴。 这一刻，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意旨召唤，山间的亿万花树，齐齐应和。 花朵舒展娇躯，像是慵懒的美人睡醒，伸出娇嫩柔弱的玉手，向主峰方向一送，便有一枚花瓣离开枝头，遥遥飞向山巅。 野草挺拔身姿，像是在瞬息间被赋予了不凡的灵智，竟索性拔地而起，带着根系泥土的芳香，争先恐后地飞去。 漫山巨木，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仿佛是阅尽世事的老者，此刻见花草浮空，漫天朝圣的景象，亦是含笑点头，露出欣慰的神色，将满头的绿发舞动起来，一道道精粹至极的木气，缠绕在漫天花草之间，未到山巅，已经渐渐凝聚形体。 亿万花草！ 亿万林木！ 亿万山间生灵！ 一根草，一朵花的力量，或许微乎其微。 然而今时此刻，竟有人在九神宗主峰之上，号令亿万花草，将一丝丝不足道的力量汇聚到一处。 而这股前所未有的伟大合力，也正是天地伟力的别样形态！ 十万大山，绵延千里！ 亿万花草感知到韩枫的意旨召唤，纷纷贡献出自己的一丝力量。 这力量化作万花朝圣的奇景，汇向山巅，聚向韩枫的指尖方寸之处。 够了。 足够了。 韩枫笑容澄澈，目光所及之处，已有一具前所未有的奇异灵琴，静静躺在嶙峋的山石之上。 位列天下名琴第三的焦尾，与之相比，不值一笑！ 此琴以亿万花草凝聚琴身，以日精月华化作琴弦，这一曲天地琴音，奏给元婴听！ 第6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算咱俩的 琴音随心起，万籁此俱寂。 可是，澄澈的琴音融于天地，反而让韩枫泥丸宫中那个已经眉目宛然的婴孩，睡得更香了。 哈哈哈！ 韩枫哑然失笑。 自己的元婴，未免也太贪睡了，简直比自己躺得还平。 不过，他也并不急切，反而将这点小小的执念先放下，只沉浸在面前这具独一无二的花海灵琴之中，借日精月华淬炼琴弦，便有泠泠淙淙的悠扬琴声，从琴弦上流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酣睡中的婴孩，在睡梦中露出一个甜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翻了个身，终于开始舒展小小的身躯。 先是伸开一双白生生的小手，第一次拥抱这个新奇的世界。 紧接着，一对小脚也蹬了起来，手舞足蹈，好不欢快。 小小的身躯，努力伸展开来，呈现出一个“太”字，浑身不着寸缕，却是灵性充盈，宛若钟天地之灵秀，毓日月之精华，浑然而天成。 “小家伙，终于醒啦？幸会了。”韩枫并没有停止琴音，只是偶尔内视泥丸宫，见那个好奇懵懂的婴孩，刚睁开眼睛，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踢腿，玩得不亦乐乎。 原来，这就是元婴境界么？ 韩枫点了点头，目光中又有新的明悟。 那婴孩虽小，动作又笨拙，但举手投足间，不论是潜藏的灵力之精纯，或是包含的道韵之博大，都远非以前那枚只会缓缓旋转的金丹可比。 化丹凝婴，便是云泥之别！ 又不知过了多久。 琴声不停，泥丸宫中的小小灵婴亦是不知疲倦。 他像是玩累了，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顿时泛起笑容。 下一刻，那小小婴孩，竟然在泥丸宫中盘膝而坐，跟此刻主峰之巅韩枫抚琴的坐姿，一模一样。 唔，凝婴即将完成了。 韩枫点了点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小婴孩虽然坐姿模仿了自己，面前却没有灵琴。 不过元婴在泥丸宫中，仿佛可以予取予求，只是拍拍小手，浓郁得宛若实质的灵气，便呼之即来，在他面前也凝聚成具体而微的花海灵琴。 这下，跟山巅抚琴的韩枫，就真的是一般无二了。 小小元婴若能奏响琴音，双音和弦，便意味着凝婴结束，韩枫也正式迈入元婴境修士的行列。 自此，元婴和本体，同呼吸，共命运，修炼时能够远胜金丹千百倍，对敌时更是相当于多了一个心意相通的帮手，战斗力能够大幅提升。 …… 听云峰上，峰主秦聆韵睡得四仰八叉，姿态颇为不雅，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压在灵琴上，琴弦发生了不堪重负的形变，却咬牙切齿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前招收弟子，唯一一位入选听云峰，学习音律之道的女弟子，这会儿也只好噤若寒蝉，不敢打扰这位秦师姐的清梦。 “哎呀我去！！” 蓦地，秦聆韵陡然惊醒，随手抹去嘴角拖成丝线的口水，目光猛猛地落向主峰。 “老师啊！！！你也太不讲究了！！怎地……弹奏如此天地神音，却不叫我去好好学习！” 秦聆韵从地上一跃而起，急匆匆连裙摆都被扯烂了一大块，也顾不得这些，伸手直接就把那个可怜的女弟子揪了起来，跟拎小鸡一样，一阵风似的直奔主峰。 我、我修习的，是音律之道吧？ 那女弟子心态崩了，普天之下，哪有如此暴力暴躁暴烈的琴修…… 不讲究不讲究不讲究！ 老师你素质呢？ 秦聆韵身形如飞，兔起鹘落地在群山中穿越，感受着那道玄之又玄的道韵琴音，又是懊悔又是郁闷。 我就说！ 应该睡宗主！ 呃，不对……是应该睡在宗主那里！ 这不，错过了这么大的一个机缘，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哇！ 听云峰距离主峰并不遥远，不多时秦聆韵就拎着那个脸色茫然的师妹，来到主峰之巅。 果然！ 老师正在抚琴！ 老师啊！您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怎么还带偷偷摸摸弹琴的，这下我真是亏大了！ 什么时候，老师才能把我当内人呢…… 不过，来到此间，秦聆韵顿时感受到气氛非比寻常，好像周遭的一切，甚至包括山间的云岚，都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神音妙韵之中，不敢丝毫打扰。 秦聆韵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敢冒犯老师，无声地吐了吐舌头。 “快！感悟！”她匆匆把那小师妹扔在地上，只传音了一句话，便不再啰嗦。 秦聆韵自己也抓紧时间，盘膝而坐，竭力感悟流淌在空气中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丝韵律。 可惜……老师也太短了！ 只是片刻，韩枫便睁开眼睛，笑道：“聆韵来了？唔，还有绯烟。” “老师！你怎么这样啊！！”见琴声停止，秦聆韵这才长出一口气，跳起来一巴掌就拍在韩枫肩膀上，郁闷道：“早点叫我来啊！这……这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亏死我了！” “呵，我也只是兴之所至。”韩枫起身，微笑道：“用琴声为引，凝了个婴，本来不想惊动你们，但那小小灵婴毕竟初学乍练，跟我学琴的时候，气息无法收敛，这才生发出一些异象，被你察觉。” 啊？！ 老师已经元婴了？ 秦聆韵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修行界，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修行者，终其一生，都卡在金丹境，永远无缘元婴大道。 可是现在，这位九神宗主，自己的老师，随随便便一句话，说得好像是我刚吃了个饭，我刚睡了个觉，我刚踩死了个蚂蚁…… 就、就凝婴了？ “老师。”秦聆韵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地问道：“那您，现在已经是元婴境的修士了？” “不好说。”韩枫却摇了摇头，笑道：“我这元婴，似乎跟常人不同。他刚刚跟我学会抚琴，竟然就不肯安分，就在刚才你们到主峰的时候，他的琴音里，竟然也开始裹挟着本门的剑道、符道、甚至还有鬼雾峰的那些诡秘术法在内。” “他好像已经在尝试把这些东西融为一炉，形成自己的东西。” “可是按照书籍中的记载，若是元婴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在本体的神识之外，蕴养出另一个独立的神识，那就是化神境到了。” “所以，我现在到底算是元婴还是化神，我判断不出来。” 嚯！ 不愧是老师！ 秦聆韵已经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惊骇。 随随便便，凝了个婴，已经很气人了。 现在您跟我说，这元婴一经凝聚，立刻就开始分化神识，拥有自主意识？ 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啊！ 嗯……刚才老师说，我到了主峰的时候，元婴才开始觉醒意识，不肯安分。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算咱俩的？ 第64章 壁立千仞，韩枫目视阳关城 元婴既成，神秘道书仿佛也传来隐隐的喜悦情绪。 唯有韩枫能看到的书页，依然漆黑如墨，却更加深邃奥妙，似乎隐藏着高深莫测的秘密玄机。 【弟子：栾剑。】 【当前修为：金丹境圆满（假婴期）。】 【主修功法：问心剑典。】 【当前位置：阳关城。】 【修炼建议：放下杂念，打破桎梏，若能拂去剑心上些许尘埃，当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原来如此！ 功能再次拓展的道书，记载十分详细，包括栾剑剑心蒙尘的原因，内心的枷锁本源，都条分缕析地呈现在韩枫面前。 韩枫不禁哑然失笑。 就因为这点事？ 可真是……太不值当了，不就是看点小刘备么，这居然也能算个事儿？ 这要是在我家乡，不论男女，谁还不看点小刘备啊，食色男女嘛，不磕碜。 韩枫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随意将目光掠向一脸不正经的秦聆韵，道书也便翻开到了她这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金丹境初期。】 【主修功法：听云琴经。二十四桥明月夜。】 【当前位置：九神宗主峰。】 【修炼建议：放下助人情节，专注自身，便可突飞猛进……】 一眼掠过，韩枫便对秦聆韵的修行情况，洞若观火。 “聆韵。” 瞥了一眼神色惶恐的弟子宋绯烟，韩枫对秦聆韵淡淡道：“教导师妹，也不可误了自己的修行，尤其音律之道，不论是琴或是箫，都更加注重自身的领悟。”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你有你的琴，绯烟有绯烟的琴。你有你的箫，绯烟有绯烟的箫。” “欲速，则不达。你恨不得一股脑把自己全部的领悟，都塞给绯烟，但绯烟的音道才刚刚成形，哪能承受如此粗暴的填塞？” “或许她的天赋，不在琴，也不在箫呢？” “天音盛会上，有多少奇门的音律法器，都曾经大放异彩，难道你忘了么？” 一番话，说得秦聆韵如醍醐灌顶，豁然贯通。 是啊！ 是我太着急了。 “老师，是我错了……”秦聆韵是个直性子，知错就认，不但对韩枫躬身，甚至还跟那个神色激动的小师妹歉意道： “宋师妹，是我不对，以后你还是自己去感悟音律的美感，若有什么心得，咱们可以一起交流切磋。” 哎呀！ 哪里哪里！ 宋绯烟俏脸通红，连连摆手道：“师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怎么能怪师姐不对，只是我资质太差，没法领悟到师姐琴箫双绝的妙法。” 宋绯烟不是心里没数的人。 一同入门的数十位弟子，虽然只有她被分到了听云峰，但听云峰主秦师姐，对她真是不遗余力地教导，甚至今天遇到了顿悟契机，急匆匆赶来，还不忘把她拎上。 名为师姐，实则师尊！ 虽然宗主指点方向，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音律之道，但秦师姐开蒙传道的恩德，也永远不能忘记。 “嘿嘿嘿！自己人，客气屁！”秦聆韵刚正经了片刻，便故态复萌，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拍得宋绯烟摇摇欲坠，却转向韩枫说道：“老师，大师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心怡师妹没事吧？” 呵。 韩枫微笑。 我正是为此而凝婴。 不过这次要替栾剑她们解决危机，顺便帮助她凝聚元婴，动静只怕会闹得不小。 先前那一剑，已经有些后悔。 若是把无数目光都吸引到九神宗，日后颇多麻烦，恐会扰了自己读书的清净。 九神宗，还是做个无人关注的没落宗门，比较好。 所以这次…… 韩枫点了点头，竟是飘然下山，留下秦聆韵和宋绯烟在主峰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宗主大人怎么跑了。 过了片刻，秦聆韵望向那片石壁，看着上面被划掉的“侍寝表”三个字，忽然跟身边的宋绯烟说道：“宋师妹，要不要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或许老师喜欢刚入门的呢？” …… 既然要把九神宗摘出来，韩枫便走远了些，来到曾经的烂尸山上，见光滑如切的山壁上，龙飞凤舞，刻着“天门”两个字，遥遥相对，中间有大河相隔。 人类修士中，果然也有超凡大能！ 竟把这烂尸山，连同一条大河，从通天河西边，硬是搬来了这里。 这份惊世骇俗的通天修为，韩枫自忖就算是能够进入顿悟状态，借助天地神威，也难以办到。 天门山。 栾剑倒是会起名字。 那就在这里吧，也算是远离九神宗，不至于引来那些惨无人道的围观和窥探。 壁立千仞，韩枫站在天门山绝顶，目视阳关城的方向，面前道书翻开栾剑的那页，缓缓说道： “栾剑。” …… 阳关城中，尽是凄厉决绝！ 十万人同心赴死，护大乾方寸江山。 此刻，因为始终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邪恶的阵法，那枚被秃鹫妖尊祭起的妖丹已经开始吸取满城生灵的“天魂”。 很快，不通修炼的凡人，或是修为低微的入门修士，在一瞬间就头晕目眩，倒地陷入昏迷。 以秃鹫妖尊为中央，几乎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身边还散落着锄头、菜刀、木棒、剪刀等物件，却再也无力砍向妖魔。 而骤然得到了数十万天魂滋养的妖尊，其本体食魂秃鹫的天赋得以发挥，气息陡然攀升，竟一下子就穿透了障壁，浑身弥散出更加强大的气息。 这一刻，它已是妖王！ 屠九知道，当它在人类的城市中晋升妖王的那一刻，气息一定会被人类强者察觉。 因此它作为妖王的荣光，只有短暂的时间。 不过，任务终究是完成了呢。 也替妖皇大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屠九满意地看着一魂三魄已失的数十万人群，眼睛里泛起残忍的狞笑。 现在，轮到你们了，执着而愚蠢的人类修士！ 阳关城内，仅存的还能保有灵智的修士，包括城主杨景云在内，也不过十指之数。 但事已至此，满城百姓终究还是失魂落魄，陷入了昏迷，那些已经被作为妖魔养料的魂魄，怎么可能重新复原？ 因此，这数十万民众，就算不死，以后也永远是这样活死人的昏睡状态。 阳关城，完了。 此刻，就连杨景云都已经绝望放弃，只想着能够速死，不忍心看到那些曾经鲜活淳朴的百姓，从此变成不言不动的白痴。 其他几位修为大致在金丹或是元婴的修士，也都先后颓然停手。 还打什么呢？ 对面已经是妖王了啊！ 就算他们以死相拼，也绝无可能撼动妖王的一根毫毛。 然而，有两个人没有放弃。 栾剑。 任心怡。 皆是九神宗所属。 第65章 借人间剑道，助栾剑修成剑心 任心怡紧闭双眼，曾经可爱天真的圆脸上，现在尽是肃穆与悲戚。 她不顾身体的重伤，竭尽全力，感应周遭的魂魄气息，从地上躺着的那些阳关城民众身上，被一丝一缕地剥离出来，源源不断地投入妖丹。 鬼雾峰峰主，精研的术法，便是尸鬼之道。 任心怡天赋异禀，不论是操尸还是控鬼，那股独特的气质，连资深妖王尸女都被深深吸引。 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万千魂魄剥离浮空，却根本无法阻挡。 力量！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现在是一位妖王境的恐怖妖族在吸取魂魄，甚至还借助了法阵的辅助，任心怡就算天赋再高，也无力回天。 不同于任心怡的紧闭双目，问剑峰主栾剑，则是目光清冽，眉宇间一片冰寒，将手中灵剑衍化出万千攻势，仿佛不知疲倦地斩向妖魔。 专注一向，心无旁骛。 现在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面对的妖王强大到无懈可击，栾剑却始终剑心通明，一剑又一剑地斩落，哪怕滴水穿石，哪怕绳锯木断。 栾剑的心中，一片澄澈。 没有妖王，没有满城百姓，没有身边的小师妹，甚至没有了那位形象深植入心中的师尊。 只有剑！ 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妖王何时出手取走性命，仿佛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栾剑心中，反复重演着那日师尊在主峰上摘一瓣菊花，便能衍化无双神剑的画面，希冀着能从中得到更多的指引，让自己能够打破桎梏，进入全新天地。 可是！ 做不到！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师尊的剑道，高深莫测！ 虽然曾经无比真切地呈现在面前，自己也曾经跟随着那一剑，远赴千里，亲眼见证它蕴养成神剑天威，但还是无法把握到真正的精髓。 如入宝山，却空手回。 师尊的境界，真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栾剑。你错了。” 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如同那日驾临烂尸山一样，突兀地出现在阳关城！ 啊！ 是师尊！！ 栾剑浑身颤栗，不可置信地游目四顾，却只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百姓，哪有宗主大人的身影。 师尊在哪里？ 是在九神宗主峰，千里传音过来么？ 栾剑见其他人并无异状，甚至连小师妹都没什么反应，便知道这道声音，只是传给自己。 因此她心中凛然狂喜，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将手中的灵剑衍化出愈发凌厉的攻势，哪怕师尊不能亲见，也希望能够得到指点。 “曾经的问剑峰主，何等神采飞扬，凭一己之力，护住了没落的宗门。” 那个熟悉的声音，淡泊平静，似乎随风而至，又好像是从虚空中直接浮现出来。 “为剑成痴，为剑成狂，你的道心之中，曾经只有剑意，不存丝毫尘埃杂质。” “问心剑典，问的是谁的心？” “能料敌机先，洞察敌人心意，这只是最粗浅的理解。” “问心，问心，归根到底，问的是自己的剑心，问的是自己的道心！” “这才是你的剑道，立足一个痴字，发扬一个狂字，专注一个心字，成就一个魔字！” “如今，为师把这个魔字，赐予了你。” “自今天起，你便是剑中之魔。” “从九神宗，到烂尸山。从烂尸山，到阳关城……栾剑啊栾剑，你看似依然痴狂，却始终被为师的那一剑深深慑服，只求接近我的剑道，却失落了自己的本心。” “你是剑魔！” “何为魔？” “纵然天道煌煌，纵然神威浩荡！我自一剑破去！我自疯魔一场！” “栾剑！你本就有自己的剑道，何必模仿他人？” “是我急切了些，欲以一片花瓣助你开悟，不曾想你反而走入岔路，不能自拔。” “醒来！” “醒来！！” “栾剑！拿起你的灵剑，找回你的本心，去做个剑试天下，哪怕面对妖皇也可一剑斩之的当世剑魔！” 栾剑陷入呆滞。 她似乎被当头棒喝，抓到了那一抹灵光，身上的气息剑意陡然暴涨，连近在咫尺的妖王都心惊胆战。 可是忽然间，道心再度蒙尘，好像隔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苦苦无法挣脱。 栾剑提着灵剑，神色数度变幻。 这一刻，她仿佛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那些阻挡她进入元婴境界的污七八糟。 原来如此。 栾剑心中升起明悟，清冷的面容却浮现出一丝晕红，恍惚间，颠倒不能自已。 原来师尊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他……怎么对我这样隐秘的心事，都能洞若观火？ 一瞬间，栾剑觉得身上的衣裙全然无用，整个人仿佛不着寸缕，横陈在师尊面前…… 好羞耻！ 那些心思被人看光，而且还因为这个，竟耽误了修行。 师尊说得虽然隐晦，但栾剑却听出了其中的微微责备之意，不由得愈发惭愧无地自容，曾经谨慎收藏的那些小小情思，此刻观之，已不值一笑。 我，当世剑魔！ 若是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敢正视，哪能当得起师尊赐予的这个“魔”字？ 今日！ 便是我栾剑悟道之日！ 今日！ 便是我栾剑凝婴之日！ 陡然间，栾剑身上的气息，再度攀升起来，仿佛有一道剑光贯彻天地，不管遇到任何阻碍，都一剑斩灭。 这气息，竟让秃鹫妖尊目光中泛起惊惧。 只是一个金丹境的人类幼崽啊！ 我紧张什么？ 屠九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十分不满，但感受到剑气纵横，那股极度不妙的预感，却愈发强烈，甚至潜意识里只想振翅飞去，再也不要面对如此可怕的剑修。 不可能！ 该死的狡猾人类！ 这定是某种邪门的幻术！是妖法！！ 秃鹫妖尊狂吼一声，怎能接受自己已经成就妖王，却还被一个区区金丹境的蝼蚁慑服。 吞了她！ 吃光她的尸体！吞噬她的灵魂！ 秃鹫妖尊目露凶光，直欲择人而噬。 可是就在这一刻，数百里之遥的天门山上，韩枫迎风而立，长风吹拂他的衣带，长袍飘逸，宛若仙人模样。 栾剑，要悟道了。 真好。 不过既然身为九神宗主，吾当再送你一段缘法。 韩枫目光悠然，见天门山两峰相对，隔河对峙，不由得想到了以通天河为界的人妖两族。 人类，与妖族，虽然平静数百年，但终有一战。 彼时，或许栾剑已经是对抗妖族的中流砥柱。 既然如此，今日为师便借人间剑道，与你一观。 “剑来！” 第66章 一声剑来，化剑气长河，八方震动! 通天河畔，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从阳关城传来了妖王的气息，同时还有数十万百姓罹难的噩耗。 一时间，群情激奋，无数修为强横的修士，纷纷请战，总不能眼瞅着妖魔肆虐，同胞惨死。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唯有曾经率领人类，与妖魔决死大战的那些高层人士，才知道这一战若是再起，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人和妖的矛盾不可调和，但若是战火重燃，不论对人类还是妖族来说，都是一场残忍冷酷到了极点的消耗战。 到那时，比拼的不止是双方高阶大能的底蕴，更有整个族群的忍耐力和持久力。 人类和妖族，都会在消耗中忍耐，战斗，抗争。 人类耗得起！ 无非就是再打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再打个一百年，一千年！ 人类，永不为奴！ 我，或许不知死在哪片战场上，但总有惊才绝艳的人类强者站出来，继续庇护大乾王朝，继续引领人类的荣光！ 这次，这个决定，轮到我亲自做出了么？ 微尘真人神色竟是微微恍惚，以兵部之主的杀伐决断，竟也迟迟无法开口。 嗡！ 空气中再次传来诡异的波动，伴随着浓浓的死气。 微尘真人神色一黯。 阳关城，全完了。 草！！ 怕个鸟！ 老夫当年被炸得就剩下半个身躯，也没皱过眉头！ 现在虽然我老了，但妖皇那厮也一样老了！ 再不打一场，万一那厮老死了，可真是遗憾！ 况且，越过通天河，屠戮数十万平民，这可是你妖族先启战端！ 你要战，那便战！ “剑老三！！”一声厉喝，通天河畔无数强者纷纷动容。 开始了！ 要开始了！ 这位兵部之主，终于做出那个决定了么？ 呼！ 好啊！ 有生之年，还能跟那些恶心人的妖族，好好干一场，那真是不负千年修行，不负胸中所学！ “属下在！！”剑气激荡，一位老者早就按捺不住了，他那个火爆脾气，要不是碍着微尘真人在这里，早就自己飞过去把那些妖魔鬼怪全砍了。 微尘真人目光闪动，看着这位大乾王朝的急先锋，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寒声道：“你亲自去阳关城！先给老子把那小小妖王……” 咻！ 下一刻，剑光冲霄而起，径直飞向阳关城的方位！ 呃？！ 微尘真人微愣。 这么急？ 这咋几百年过去，剑老三的性格还这么暴躁，人设太稳了吧。 “老大！！！”却见刚才还摩拳擦掌的剑老三，忽然间神色剧变，厉声叫道：“糟了！妖族先动手了！什么东西……夺走了我的剑！！” 啊？！ 这下，所有强大修士都遽然心惊。 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彼此熟知。 你可以说剑老三冲动，但不能说他能力不行。 夺他的剑？！ 就算是微尘真人自己，也没把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把剑老三的灵剑夺走啊。 难道竟是妖皇亲自动手么！ 这是什么路数？ 一上来就放大招？ 总不至于……死在烂尸山那牛魔或是尸女，是妖皇亲生的吧？ 咻咻咻！ 接下来，无数剑光乍起，跟先前一样，无缘无故，飞向阳关城的方位。 这？！ 剑道乃是最大的修行门类，这次陈兵通天河的人类强者，至少有一半是剑道修士，这会儿出现奇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须知，对任何剑修来说，讲究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现在……连对手长什么样子还没看到呢，剑已经被夺了去，这仗还怎么打。 瞬息间，微尘真人脸色数变，竟忍不住微微颤抖。 如此诡异的力量…… 难道是，那头与我对峙了上千年的妖皇，终于更进一步，成就了妖神之躯么？ 可是如今的大乾王朝，却已经没有了大乘后期的修士与之对抗！ 怎么办？！ …… 九神宗，山下。 已经结庐而居的天剑门所属修士，发挥了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精神，就算九神宗不收，也自诩为编外弟子，安然自乐。 “两位师弟，你们得抓紧啊。” 陆苍玄得意笑道：“你看，到了九神宗，师兄我就先行一步，终于迈入化神境！这里真是我的福地，算是来对了！”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剑光霍霍，脊背发寒。 抬望眼，性命交修的灵剑破空飞去，不知去向。 啊这！ 正在炫耀的陆苍玄人麻了，但很快见到两位师弟也是一样见了鬼的表情，灵剑同样被神秘的力量摄去，穿梭在云间，顷刻消失不见。 …… 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山中有真人，避世不出已千年，就算人间动荡，妖魔肆虐，也与他无关，只为追求极致剑道，窥破无上天机。 可是这一日，正在修行的真人，忽然心有所感。 已被炼成剑丸的本命灵剑，竟是发出阵阵剑鸣，要破空而去。 真人猛吃一惊，连忙尝试用神识沟通剑灵，询问发生何事。 但剑灵没有回应，便匆匆离去！ 真人神色茫然，望着从不离身的灵剑消失在白云掩映之间，其去势之迅疾，轨迹之玄奥，竟跟他已经冥思苦想了数百年的剑道极致，暗暗相合。 啊呀！ 竟是如此？ 真人忽有所悟，又惊又喜，却不知道是哪位人间大能，竟然远隔万里山海，向自己借剑？ 借剑，又所为何事？ …… 大乾王朝，朱雀城内，金銮殿中。 兵部已经先行，朝堂自然无法平静。 关于妖族忽然异动的事情，一场大朝会正在激烈讨论。 忽然之间，放置在金銮殿前，作为皇权象征的尚方宝剑，竟然脱鞘升空，欲要破空飞去。 “何人如此大胆？！” 以武立国的大乾王朝，就算兵部倾巢而动，这朝堂上也绝非只有孱弱文官。 一声厉喝，便有巨掌抓向宝剑。 这是大乾王朝的尊严，岂能被人凭空摄去？ 可是……以这位绝世强者的修为，却抓了个空！ 宝剑飞去，无可阻挡。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同时色变。 是妖族么？ 但要是妖族入侵，该当是尸山血海，为何只借了一柄宝剑？ …… 唔，人间似又起妖氛，要不太平了。 大乾王朝极北之地，有神秘剑冢，数万年来都是人间禁地，极少沾染红尘。 不过，毕竟是人族一脉，若真是妖魔肆虐，总也不能袖手旁观。 要出世了么？ 哼！ 纵有妖圣三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正在指点弟子修行的老剑神，神色平静，口中的传道并不停歇，缓缓吟道： “逐浪玄奥最难通，上下随和妙无穷！陷敌深入浮沉内，四两能拨千斤动……” 这一门《逐浪剑诀》乃是剑冢传承之一，此刻在老剑神手中慢慢施展，诸般妙处一一呈现，看得众位弟子目眩神驰。 看啊！ 师尊真是把剑道参悟到了极致！ 厉害厉害！ 你看忽然之间，师尊的宝剑就消失不见！如此藏剑之术，隐匿杀机于无形之间，够咱们学一辈子了！ 诶？师尊你怎么了？ 何故忽然咳嗽？ 众位弟子正如痴如醉地领悟剑道，忽见师尊老剑神停了下来，转向某处空空荡荡的天空，喃喃道：是哪位前辈高人，要借去我这柄破铜烂铁？ …… 天门山，绝壁千仞，一个孤独的身影。 韩宗主一声剑来，借人间万剑！ 不论是剑老三的斩妖剑，剑冢老祖宗的烂柯剑，大乾皇帝的九龙剑，海外仙山的飞仙剑，天剑断梦，魔剑无霜…… 道音法旨，传遍人间！ 于是人间万剑几乎同时发出剧烈的龙吟之声，震颤激荡，最终不顾任何束缚拦阻，破空而去！ 天下之大，不知其亿万里也！ 广袤无边的修行界，只要有阳光普照的地方，都有人修习剑道。 有人修为通天，已经隐隐触碰到至高无上的门槛。 有人却刚刚入门，手中一柄粗糙的木剑，歪歪扭扭邯郸学步。 有修士正在与人斗法，生死攸关之际，灵剑忽然脱手，对手却也被无形的道韵镇住，将一场生死危机化为无形。 有人在闭关苦修，即将油尽灯枯，身死道消之际，随身的灵剑被借走，却也将一丝道韵降落尘埃，令他欢喜若狂，竟忽地堪破生死玄关，延寿数十载，连忙望空叩拜，拜谢神仙点化。 亿万灵剑，亿万辉光。 亿万震撼，亿万欢喜。 这人间剑道，承载在数之不尽的宝剑灵剑之中，渐渐汇聚一处，化作一道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 剑气长河穿梭虚空，将天涯视作咫尺，向着大乾王朝，向着那个叫做阳关城的边陲小城，向着即将陨落在妖王凶威下的九神宗弟子栾剑，煌煌而来！ 第67章 浩瀚长河腾细浪，剑意磅礴走泥丸! “唳！！！” 晋升成妖王的食魂秃鹫，虽然还没有资格感受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动荡，但冥冥中也觉得不妙。 在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它竟然嗅到了危险。 哪怕不知道什么缘故，但也要斩草除根。 秃鹫妖王张口发出刺耳的鸣叫，收起了之前的戏耍之心，数枚锋锐无匹的鸟羽化作利箭，闪电般射向栾剑。 这是妖王级的攻击，别说栾剑尚未凝婴，就算是元婴后境甚至化神境的强者，也难以抵挡。 然而就在这一刻！ 无边威势，无穷剑意，穿梭无尽虚空，不远万里而来！ 如渊似海的恐怖压迫，煌煌然如仙神临凡，那头刚晋升妖王的食魂秃鹫，连抵抗的念头都不敢兴起半点，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颤栗，匍匐在地，浑身的鸟羽微微颤抖，如雨打残荷。 非但是它。 阳关城内，所有还能保持意识的修士，不论是化神或是元婴，都是神色惊怖，慌乱地跪倒尘埃，向着漫天剑气长河，虔诚叩拜，如见神只。 这、这是…… 唯有栾剑依然站立，神色间深深迷惘，脑中反复回响着刚才师尊传音的一句话。 “为师借人间剑道，与你一观！” 现在，真的来了…… 哪怕对师尊已经无比崇拜的栾剑，还是万万想不到，为了让自己突破境界，凝聚元婴，自己的师尊，九神宗韩宗主，竟然闹出了这么惊天的动静！ 栾剑没有跪，她眉宇间清冷如昔，哪怕眉梢那条并不美观的疤痕，此刻竟也显得圣洁庄严。 她看着空中。 那是师尊为了帮助自己突破元婴的桎梏，向苍茫大地，借来的万千剑意！ 阳关城一片死寂，数十万民众依然在昏迷沉睡。 当剑气长河驾临的一刹那，秃鹫妖王苦心布置的吸魂法阵，已经被无数玄奥的剑意彻底剿灭，在瞬息间就荡平妖氛，重现湛湛青天。 青天之上，白云掩映间，有万剑凌空，毫不吝惜地放射着属于自己的一分光华。 不必骄傲，长河中总有强者胜过自己。 不必气馁，长河中总有弱者不如自己。 只需尽情绽放华彩，将一抹剑意寄托在长河之中，便是这人间剑道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修士的境界不同，际遇不同，对剑道的理解也就千差万别。 此时此刻，他们的剑，他们穷极一生钻研的道，都在这里！ 有的霞光万丈，仅凭一点剑芒锋锐，仿佛可以斩落日月星辰。 有的黯淡如尘，就算是刚学剑的小小孩童，也会嫌弃它丑陋粗劣。 有的唯快不破，即使远赴万里，仿佛还是未能尽展所能，欢快地在云端穿梭，惊起一道道剑气冲霄。 有的则含而不发，将恐怖沉凝的剑意小心收藏，唯有对敌时，才发出龙吟剑啸，战个痛快。 如此剑道…… 栾剑一生修剑，但就算是百世为人，也不可能同时见到这么多的剑道，济济一堂。 不！ 这不是剑道！ 这分明就是人间！ 悲欢离合、苦辣酸甜、荆棘坎坷、平安喜乐…… 人间一切，人间种种，此刻都酣畅淋漓地展露在白云掩映之间，变幻在剑光闪耀之处。 栾剑松手，她的灵剑发出迫不及待的欢鸣，竟也直上云端，融入了剑气长河当中。 剑修失了剑，神色间却依然无悲无喜。 因为她从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人间无数。 每一柄剑，都有独一无二的剑道。 如师尊所言，若只是愚蠢地追求他人的道法，最终只能是一场虚妄。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剑是心声。 如今，呈现在眼前，光华漫天的亿万剑道，或许便代表了人间的亿万生灵，面对命运，面对异族，面对生死，面对天道，面对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不甘和愤懑，必要一剑斩之的蓬勃快意！ 或杀伐。 或悲悯。 或凌厉。 或软弱。 或昂扬。 或压抑。 或迅疾。 或迟缓。 或悲苦。 或喜乐。 或轻或重、或圆或方、或云或雨，或天或地…… 人间一切，尽在眼前！ 阳关城中，问剑峰主栾剑负手而立，阅尽了人间剑道！ 终于，她从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光华。 哈哈哈哈哈！ 栾剑展颜大笑，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如百花盛开，绝美不可方物。 笑声通透自然，有如释重负的洒脱。 那道熟悉的光华，正是她栾剑的剑。 如今，它融入剑气长河，与人间亿万剑光一同沉浮在白云悠悠之间，毫不出众起眼，却在载沉载浮之际，斩落了栾剑心中的些许尘埃。 栾剑望着虚空，那里空无一物。 但是在她眼前，却有一幅幅描摹着无边春色的图画，被澄澈无垢的剑意从内心驱赶，在眼前焚成灰烬。 那些春宫图的实体，早就被她焚毁。 可是因为这件隐秘被师尊窥见，大羞大窘，在栾剑心里留下了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阴翳，甚至让剑心蒙尘，无法突破元婴障壁。 我真傻，真的。 栾剑微笑，此刻内心明净无尘，观过往种种，竟恍如隔世。 那情欲纠缠，男欢女爱，同样是人间气象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能极于情，怎能极于剑？ 如今思之，倒不如七师妹那般光明磊落，把自己名字刻在那面石壁上，至少也不会似我这般，被如此荒谬的心魔，困住许久。 “师尊，弟子悟了。” 栾剑在心中默念。 随后，再次抬头望天，意态闲适，哪怕依然滞留在金丹境界，却俨然王者君临，在万剑丛中漫步徜徉，受万剑朝拜而泰然处之。 师尊赐我一个魔字，我便是剑中之魔！ 尔等能前来一拜，那是你们的幸运！ “开始吧。” 栾剑神色平静，剑心通明空灵，不存执念，不存情思，不存感激，不存仇怨。 当她阅尽人间气象，又能超脱其上的时候。 泥丸宫中缓缓旋转的金丹，竟忽然停止，仿佛感受到彻底蜕变的契机。 哈哈！ 我的元婴，我来做主！ 栾剑伸手指天，飒然笑道：“我有一剑，可琢金丹！” 浩瀚剑气长河中，那柄属于栾剑的灵剑，立刻响应欢鸣，哪怕它身边有无数强大的剑意远胜于它，却也无法湮灭了它这一刻发出的霞光华彩。 浩瀚长河腾细浪，剑意磅礴走泥丸！ 泥丸宫中停止旋转的金丹，被无形的剑气切割雕琢，须臾间便勾勒出小小婴孩的形体，眉目宛然，手脚白嫩可爱。 一朝悟道，境界天成！ 当栾剑拂去内心尘埃后，凝聚元婴，竟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她甚至还保持着伸手指天的飒然姿态，便已经内视到泥丸宫中小小元婴眉宇间剑意激荡，也伸手指向同一个方位，跟栾剑一模一样，具体而微。 一大一小，一外一内，两根手指同时指向剑气长河，那柄栾剑的剑，仿佛感受到了血脉联系的召唤，如乳燕归巢一般，从天上重返人间。 霎时间，河中万剑同时龙吟鸣唱，仿佛在欢送挚友，仿佛在朝拜神明！ 第68章 剑魔首秀，诛杀妖王 泥丸飞神剑，暗室夜常明。 曾过剑河饮，曾雕元婴成。 可诛万妖首，可息天下兵。 问心拂尘垢，恩师赐魔名！ 此刻的问剑峰主栾剑，元婴已成，这柄只属于她的本命灵剑，自剑气长河归来，仿佛来自人间红尘，却又超脱万丈红尘。 这是人间之剑，能斩妖邪。 擎剑在手，栾剑心如平湖。 这明明是她性命交修的灵剑，无比熟悉，早已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刚才，灵剑在剑气长河浸润，剑意在泥丸宫中驰骋，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宛若历尽百世沧桑，看遍人间万象。 熟悉，却又陌生。 栾剑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洗尽铅华的通透，从容不迫的优雅。 纵然是面对妖皇，这柄剑照样敢放出自己的光华，堂堂一战。 栾剑神色清冷，如剑光凛冽，向虚空挥一挥长剑，作别天边的云彩。 这一剑，竟是斩断了那剑气长河对阳关城的无尽压迫，让这里的一切，重归自然。 “啊！！”至此，阳关城主杨景云才失声惊呼，眼眸中全是骇然恐惧。 是什么样的存在！ 竟然引万剑来朝，只为帮助这个九神宗的女剑修凝聚元婴？ 好大的手笔！ 人间剑道，煌煌然横亘天宇，无穷无尽的气势压迫之下，妖王都只能匍匐颤栗，小小的化神境修士杨景云，更是连思维都被禁锢，直到此刻才可以震撼惊呼。 难道！ 真有传说中的剑圣存在么？ 飞升在即，却仍眷顾人间，把至高剑道的传承，留在这一方世界…… 会是谁？ 总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九神宗主吧？ 阳关城中盛传，九神宗主乃是遁虚强者。 屁！ 什么遁虚境！ 如今仍然绵延于九重天阙之上的剑气长河，随便一道剑光，就能把遁虚境神魂灭尽！ 呼…… 羽毛散乱的秃鹫妖王，此刻也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它畏惧地望了望天空，那剑气长河实在恐怖到令它绝望。 不过……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类幼崽，竟然主动拒绝了剑气长河的护持，要与本座正面对阵？ 无知！ 就算有人类大能青睐，助你凝聚元婴。 可是在本座面前，元婴算是什么东西？ 别说我已是妖王之躯，就算以妖尊的实力，灭杀元婴犹如探囊取物。 本以为无法完成妖皇大人的任务，但现在看来……桀桀桀桀桀，这愚蠢的人类幼崽，竟然还愿意给机会。 孱弱，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 傲慢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 死吧！ 秃鹫妖王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不再迟疑，直接扇动翅膀，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恐怖阴影，向着栾剑当头罩落。 “小心！”杨景云和任心怡同时惊呼，他们刚刚恢复知觉，却无能插手这种层级的战斗。 一头欲要拼命的妖王，谁能抵挡？ 栾剑神色不变，眼见着那张开翅膀的巨大黑影，在瞳仁里急剧放大。 阅尽人间剑道，成就当世剑魔。 纵然面对的是妖祖、妖圣、妖皇，也自一剑破之，也自疯魔一场。 何况，小小妖王。 栾剑负手而立，头顶灵光乍现，一尊容颜绝美的小小元婴，在灵光中凝聚形体，手持灵剑，神色肃穆，对着气势汹汹的秃鹫妖王，一剑斩落。 “哼！” 秃鹫妖王感受到这一剑厉害，虽然修为尚浅，却能将人间万象蕴于一击之中，它纵然修炼千年，却抵不过人间无数。 啪！！ 一声脆响，秃鹫妖王头颅上，闪耀着诡异金属光泽的鸟喙，竟忽然断折，转瞬间化作一面防御力惊人的盾牌，竭力迎向栾剑元婴的那一剑。 鸟喙是秃鹫身上最坚硬的部分，这一手断嘴化盾，已经是决死的疯狂。 只要能把这人类幼崽灭杀，就算身死道消，也是值了，还留着完整的尸体做什么？ 下一刻，灵婴执剑，狠狠地斩在那面光泽妖异的盾牌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噫？！ 秃鹫妖王吃了一惊，暗想难道自己错估了对方的实力，空有吓人的架子，其实这一剑并没有什么了不…… 千年修行，万载野望，终结于这个微微惊喜的念头。 凌厉的剑意，在一瞬间就绞碎了妖王的心脏，连同那颗先前已经受损的妖丹，都被斩成一片混沌，千年以来窃取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强大修为，此刻尽数归还天地。 问心剑典，结合师尊曾经施展的分光剑道，果然大有可为。 栾剑只点了点头，眼眸中若有所思，觉得自己隐约又窥到了剑道的另一重门槛，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区区妖王，它之前就已经被师尊神剑重伤了妖丹，刚才又在剑气长河的威慑下心胆俱裂，如此状态下，纵然有妖王之体，又能发挥多少能力？ 一剑灭杀，仅此而已。 结束了？ 阳关城主杨景云，呆呆地看着尸横就地的巨大秃鹫，曾经强大到无法对抗的滔天妖力，正在急速消散，最终要还于天地自然。 仿佛不可战胜的妖王，死在一名元婴境的剑修手中。 杨景云一度认为这是幻觉，看看妖王残躯，再看看不染尘埃的栾剑，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是！ 危机纵然解除，这阳关城数十万百姓的魂魄，却再也无法复原。 浓烈的悲戚，忽然涌了上来！ 杨景云鼻子发酸，牙齿紧咬，看着陷入昏迷的数十万民众，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几十年。 现在他们虽然还有呼吸，却失了一魂三魄，永远也无法醒来。 可是那些魂魄，被邪恶的法阵吸取之后，已经化作妖王修为的一部分，此刻妖王身死，这部分修为也将还于天地，根本不可能回到每个人身上。 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 杨景云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好像他丢失的魂魄，比这些民众更多。 或许在人类和妖族的残酷对垒之中，数十万人的丧生，并不算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灾难。 但这些鲜活的百姓，刚才还跟自己并肩作战，有的喊着城主快走，有的大呼痛快过瘾…… 我救不了他们。 就算是神，也救不了他们。 忽地，横亘天宇的剑气长河，再度漾起迷蒙的光华，如梦似幻，漫天起龙吟！ 第69章 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叫做人间! 啊！那、那是…… 杨景云，栾剑，任心怡，齐齐露出惊讶。 点化栾剑成就元婴的剑气长河，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在白云悠荡之间，发出龙吟之声，仿佛还有未竟之事。 只见一柄造型奇特，却不知名的灵剑，在剑气长河中昂起头，懒洋洋向人间俯瞰一眼。 阳关城中，横七竖八，尽是失落魂魄的凡人百姓。 于是那灵剑摇曳身姿，微微震荡，激起一道玄之又玄的剑意辉光，自九天降临。 咻！ 一道剑光裂长空。 转瞬之间，便降落凡尘，来到已经死去的秃鹫妖王尸体上，轻轻盘旋，竟然从即将消散的庞大妖元力中，剥离出一丝一毫，重新凝聚成缥缈的魂魄模样，送往某个昏迷在地的凡人。 “唔……头好晕……”那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手里还抄着锄头，这会儿眼睛没睁开呢，已经把锄头重新攥紧，口中嘟囔着： “那鸟人呢？老子干死你……” 啊！ 这！ 杨景云只觉得双膝一软，化神境的修为，也不足以让他维持身形。 既见神明，如何不跪？ 这完全是天神的手笔啊！ 已经被秃鹫妖王用法阵吸取，转化为本身修为的百姓魂魄，竟然……还能逆转还魂？ 只怕就算是虚空造物，都要比这简单许多！ 如果说，这是那位韩宗主搞出来的神迹，那么九神宗，难道竟是天界驻人间的办事处？ 神迹，还只是刚刚开始。 有一剑引领，便应者云集。 剑气长河中，龙吟之声不绝于耳，点点辉光亮起，璀璨如星辰，随即在杨景云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无尽星辉纷纷谪落凡间，如星河倒挂。 这一幕令人目眩神驰的奇景，亲眼见证的人们，终生也不会忘记。 每一点星光，都是一道剑意。 每一道剑意，都对应着一柄不凡的灵剑，代表着一位强大的剑修。 这本是人间剑道，这一刻重返人间。 即将回归天地的庞大妖元力，顷刻间湮没在剑意星河当中，被切割成数十数百万微粒，又在不可思议的道韵交织中，还原成最初魂魄的模样，送还阳关城民众。 粗重的喘息声，呢喃的梦呓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有人在迷糊中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含妈量极高，那当然指的是秃鹫妖王的母亲。 有人猛地跳起身来，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刚才人太多挤不进去，这次大家都躺着，我无论如何也得冲那扁毛畜牲吐口痰才行。 似乎过了很久，大家才从浑噩中渐渐清醒。 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喝道：“阳关城所属，随我拜谢剑圣大神，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啊？ 什么剑圣？ 什么再造之恩？ 城主大人刚才也睡了吧，而且还没睡醒？ 杨景云凌空蹈虚，目视劫后余生的数十万百姓，沉声道：“适才，妖魔肆虐，用邪恶法阵将你们魂魄吸走，数十万人陷入昏迷，已是活死人状态。” “危急关头，有大能眷顾人间，不但将你们的魂魄送回，而且把妖王残余的所有妖元力，净化之后回馈身体。” “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就算不修炼，只做个凡人，也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如此大恩大德，还不叩拜谢恩，更待何时？！” 啊！ 原来是这样？ 众人如梦方醒，这才忙不迭地纷纷跪拜，此起彼伏，对着渐渐远去，回返各处的剑气长河，胡乱磕着头，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拜神嘛，管它什么神，都是一样的。 “神啊！保佑我全家长命百……哦，这个已经有了，那就保佑我家发大财，多赚钱！” “感谢大神庇护！不过……刚才砍那鸟人的时候，我说隔壁老王欠的银子不用还了，这个事不能当真，您就当我是放了个屁，不当真的哈！” “草！那个郑屠户，做生意太缺德了！神啊，你开开眼，保佑他婆娘生孩子没屁眼！妈的该死……嗯、他砍鸟人？砍鸟可以，但不能这么宰人啊！” 回来了。 那个喧嚣热闹的阳关城，在这一刻，全都回来了。 团结，友爱，谦让，和谐，从来只是理想的虚妄。 唠叨，埋怨，利己，龃龉，这才是人间。 重新活过来的阳关城，一切尽收栾剑眼底。 于是，问剑峰主似乎又有所悟。 剑气长河虽然远去，但刚才降临人间，用来切割秃鹫妖元的那无数剑意星辉，却还残余了数十万道凝而不散的气息。 栾剑微笑，徜徉在万剑丛中，漫步于人间繁华。 于是，那些裹挟着无穷剑道，又沾染了人间红尘的剑意精粹，如生了灵智一般，龙吟雀跃，纷纷涌入栾剑手中的灵剑之内。 灵剑被这无数强横的气息涌入，发出一连串的颤抖，似是欢快，似是痛楚，最终一声剑鸣，仿佛释放出无数驳杂不纯的污秽。 待污秽散尽，栾剑细细端详，自幼性命交修的灵剑，仿佛毫无异状，又像是已经脱胎换骨。 弟子栾剑，谢师尊赐剑。 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叫做“人间”！ 栾剑望着湛湛蓝天，悠悠白云，虽然剑气长河已经不复存在，但心中对师尊的崇仰，却攀升到了顶峰。 旁人或许还有怀疑，但栾剑不会。 只有师尊！ 只能是师尊！ 举手间创造无数神迹，最终又赐予我神剑“人间”！ 人间温暖，缓缓流淌。 虽然阳关城中不见得一团和气，但既然劫后余生，总是一桩极大的欢喜。 那个被很多人背地里咒骂的郑屠户，或许亏了小节，却从不失大体，这会儿竟真的搬来两个烧烤架，把那头秃鹫妖王的尸体架上去，一边切割一边烧烤，片刻间就有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原本妖王的躯体不可能轻易破坏，但刚才万剑凌空，早已将所有残余的力量尽数打散，回馈了全城民众，剩下的这头秃鹫的尸体，除了又长又大，跟寻常的畜生已经没有分别。 有了肉，当然要有酒！ 今日注定是阳关城重生的纪念，大家就跟过节一样，席地而坐，分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鸟肉，哪怕是妇人孩子，也端起酒杯，灌下辛辣的一口，畅快无比。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烧鸟香。 这妖王烤起来，真的好香，香气仿佛能飘散数百里，来到一水中分的天门山上。 第70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韩枫站在天门山上，似乎嗅到了那股烤肉香气，也嗅到了阳关城内的人间温暖。 既然生而为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况且，有句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只是微微动念，原本已经欲要散去的剑气长河，在虚空齐齐发出龙吟之声，随时都可以在韩枫的意旨下，再次汇聚长河，再次摧枯拉朽。 以天地神力，御人间剑道，莫说是小小妖王，就算是通天河另一边的妖皇对上了，也决计讨不到好！ 其实韩枫知道，他本身的修为，也才刚刚凝聚元婴，就算比同样进入元婴境的栾剑强些，但也有限。 能越阶对抗一尊妖王级强者，已经几乎到了极限。 对妖祖？妖圣？ 恐怕都破不了防…… 不过韩枫的书圣之体，赋予他超凡悟性，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已经悟透了与天地沟通借力的方法。 按韩枫的理解，举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他只是一个力量有限的小小孩童，却进入到军事重地，面前一排按钮，对应的全都是核弹头！ 所以，他不需要太多力量，只要有按动按钮的力气，那就够了。 四两拨千斤？ 不不。 这应该是四两拨亿斤。 所以，站在天门山，感受到人间温暖，再联想之前数十万人仅仅因为一头妖王就险些魂归幽冥，韩枫的目光渐渐冷厉起来。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虽然未必就能一击灭掉为祸不知多少年的庞大妖族。 但，那大乾王朝的无数人类强者，总也不是只吃干饭的吧？ 一念及此，万剑吟啸，剑气长河重新凝聚辉光！ …… 通天河畔，惊呼声此起彼伏。 “啊这！我的灵剑明明要回来了，怎么……又跑了啊！好歹多看我一眼，我这一把屎一把尿养那么多年，跑得这叫一个利索！” “真人！微尘大人！咱们人类族群中，真的有传说中的剑圣？那是什么境界？是大乘？还是……飞升？” “大乘之后，真能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么？” “快看！那剑气长河，往通天河这边来了！！” 瞬息间，大乾兵部的无数人类强者，纷纷石化。 先前有人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借人间万剑，他们当中的所有剑修，也被迫“借”剑，眼睁睁看着灵剑破空飞去，不知去向。 现在，浩瀚磅礴的剑气长河，竟就在咫尺之间！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长河缓缓流淌而过，仿佛有天上神只，在御万剑而行，所到之处无可抵挡。 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灵剑的气息。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修为，归真也好，渡劫也好，甚至更高……都完全丧失了对灵剑的掌控，只能目视着它组成剑气长河的一朵水花，一道细流，共同组成这横亘天宇的无边胜景。 呼！ 修为最高的微尘真人，细细感悟其中意蕴，忽然间喷出一口浊气，神色间难掩狂喜。 众人一愣。 大家追随这位兵部之主不知多少年了，只知道他喜怒不形于色，哪见过如此失态？ 发生什么了？ “我人族剑圣，要御使这剑气长河，过界斩妖！！！” 微尘真人提气嘶吼，声音竟有些哽咽，激动得连身躯都微微颤抖。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一直都有传说，说高手藏在民间，在大乾王朝的掌控之外。 可是直到今日，才知所言非虚。 微尘真人感悟到了剑气长河中的肃杀、沉凝、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已经悍然将剑意掠过广阔的通天河，直指妖族领土！ 韩枫借力天地，正式出手了！ 这一次，不再是用人间剑道来指点弟子，所以剑气长河中不再是教诲与温和，而是将亿万剑道中的凌厉杀戮，完全激发出来。 此刻已经横亘众人头顶的剑气长河，霸气凌绝，杀机凛冽，毫不掩饰斩妖除魔的意图。 “大乾兵部所属，听我号令！！” 微尘真人直接升空，浑身爆开前所未有的高昂气势，厉声喝道：“剑圣御剑之威，人族英雄之胆！诸位同道，我大乾兵部数百年来厉兵秣马，为天下苍生舍生赴死，只在今日！！” 通天河协定？ 那只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之前跟你们妖族虚与委蛇，只不过没有必胜的把握。 现在，我方都有剑圣了，谁还跟你们阿巴阿巴？ 通天河以西？ 我的啊！ 就该是我人族的大好河山！ …… 嘶！ 我族危矣！ 通天河以西，土地荒芜，甚至于寸草不生，怪风刮得乱石嶙峋，到处弥散着浓郁到极致的妖气，腥臭臊膻，中人欲呕。 没人知道妖皇的本体究竟是哪种大妖。 即便是数百年前，那一战身受重伤，妖皇竟然依然没有露出本相。 此刻，这位统御的妖族几千年的当世皇者，能够对标人类大乘修士的绝顶大妖，目视通天河另一边的天空，感受到那股凛冽剑意，神色沉肃。 本皇，大意了。 本以为数百年前，借那场大战，逼迫惊才绝艳的微尘真人不得不提前渡劫，伤其根本，人类便再也拿不出像样的大乘境修士。 但现在看来……人类的底蕴，难以估量。 剑圣么？ 能御使万剑化作长河，并敌一向千里杀将，如此强横无匹的修为……难道不该飞升去了么？ 何故竟能滞留人间！ 该死啊！ 该死！ 既然来了，只能迎战！ 妖皇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狠厉凶悍之色，一闪而隐。 纵然是即将飞升的剑圣，又能如何？ 本皇拼了这几万年的道行，未必不能立地而成妖神！ …… 阳关城中，鸟肉依然飘香。 然而曾经点化栾剑凝婴的剑气长河，竟然没有散去，而是在西方某处重新凝聚。 栾剑微微失神，刚定名的人间剑，已经破空飞去，融入剑气长河，却不知作何用处。 师尊。 是您么？ 这方位……像是通天河！ 天呐！ 栾剑纵然剑心通明，也不禁心旌动摇，难道说，师尊这是要御使剑气长河，深入妖族腹地，斩杀妖皇么？ 这……不装了？师尊您摊牌了？ 这位整日在九神宗主峰，读书不辍的年轻宗主大人，莫非是深藏不露的绝世强者！ 这一剑动荡天地，绝对要超出这个世界承受的极限，只怕接下来便要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那以后，岂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一时间，栾剑心乱如麻，患得患失，连手里的一条外焦里嫩的鸟腿，都不香了。 第71章 天门开，天梯现，邀韩枫飞升 妖皇？ 虽然素未谋面，但韩枫此刻沟通天地，已经能感受到冥冥中的那股强横的气息，就在通天河以西。 小小元婴修士，连作为妖皇口中血食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日今时，要请妖皇赴死的，不是韩枫，而是无处不在的天地伟力。 犯我人族者。 天弃之。 地厌之。 既然不能见容于天地，何不就此归去？ 韩枫脚踏天门山，目视西方，泥丸宫中一尊小小元婴亦是双足分立，不丁不八，手指掐动玄奥剑诀，遥遥操控那座浩瀚恐怖的剑气长河。 点化栾剑凝婴之后，她的忠诚度也达到满格。 如此，韩枫如今修炼的四驾马车，其实已经相当于六驾，其中栾剑和任心怡的忠诚度拉满，能够获得双倍的修为反馈。 在道书的神奇加持下，韩枫虽然刚刚凝婴不久，却已经将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此刻，他决定一劳永逸，就在这天门山上，借人间万剑，诛杀妖皇，从而引领着大乾兵部强者，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 细草微风岸，绝壁白云悠。 在韩枫眼中，周遭的一切美景，都蕴含着朴素纯粹的天地至理。 韩枫以此身化自在，渐渐融于自然，不分彼此。 我何必去就天地？ 天地自来就我！ 恍惚间，韩枫心中再次升起不可思议的明悟，对大道妙理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和理解。 煌煌伟力，日月星辰，它们就在那里，是我随时都可以调用的力量。 以当前的状态，韩枫动念间就能穿梭虚空，出现在那妖皇面前，举手投足便是剑气长河，哪怕对方成就妖神之躯，也尽可一剑斩之。 可是…… 忽然之间，冥冥中生发感应，令韩枫遽然心惊。 刚才已经沟通得明明白白，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天地之力，这会儿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传递来一股股“请你自重”的古怪情绪，再也不肯任凭韩枫驱使。 这怎么了？ 韩枫本身的修为，只有元婴，距离这种大乘境之后才需要思索的难题，太过遥远。 而九神宗的藏经阁纵然典籍再多，也不可能记录这等高远的境界。 因此，韩枫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惊动上界，已经不可停止。 没人知道道书的存在，也就没人能够理解韩枫的逆天悟性，竟让一个元婴境的小家伙，就拥有了堪比大乘修士调动天地的能力。 按照正常来说，把天地之力御使到这般如臂使指，必是大乘境绝顶修士无疑。 这个世界，有早就设定好的天道规则。 当修为到达极致，能够动用的力量足以灭世时，便会将其接引到上界，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再滞留人间。 这，就是飞升的秘密。 现在，韩枫超标了。 所以，韩枫以元婴境的修为，即将飞升…… 霍然抬头，韩枫看到了那扇恍若囊括天宇的广阔门户。 天门开启的瞬间，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幻化成只有韩枫可以见到的瑰丽天梯，从缥缈遥远的上界，直铺下来。 九重天梯旁边，有彩云缥缈，有仙鹤翔集，诸般天音仙乐缭绕，宛若天籁。 啊这。 我好像，真的，玩大了。 韩枫神色迷茫。 这对吗？ 太早了吧！ 早晨在九神宗看的那本书，我只看了十几万字呀，都还没看完呢，就要霞举飞升了？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 通天河畔，群情振奋。 有剑圣大能率领，人族今日扬眉吐气，过河斩尽妖魔，让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率土之滨，再无妖氛！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今日，将永载史册。 而我们这些人，就是伟大历史的见证者！ “过河！” “过河！！” “过河！！！” 微尘真人意气风发，挥手便布下奇幻法阵，一望无际，贯穿通天河，通往遥远的西方。 作为阵修，能够拥有如今的声名地位，微尘真人付出了多少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这方世界，此前从未出现过大乘境的阵修。 哪怕微尘真人这个大乘境有些水分，先天不足，但大乘终究是大乘，这挥手间布下玄奥阵法的本领，令人目眩神驰。 广阔天地，尽在阵法笼罩之下！ 在法阵的加持下，人类修士的术法威能大幅度提升，而妖族的力量则会被极大地削弱。 此消彼长，只要那位神秘的剑圣能够镇住最可怕的妖皇，今日便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扫清妖氛，令玉宇澄清万里埃！ 咻咻咻咻咻！ 数道强横的气息一齐升空，气势如虹战意沸腾。 哪怕灵剑失落的剑修，也不甘落后，凭空幻化出剑光霍霍，誓将妖魔一扫空。 然而，忽然之间。 大义凛然的微尘真人，面皮陡然一抽，不可置信地望向天门山的方位。 这…… 剑圣大人。 您……玩呢？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贫道这边差点就要燃烧神魂，以生命的力量催动无上法阵了！ 您怎么还停下来了呢？！ 大人，严肃点。 我们这儿打团呢。 …… “该死！！” 通天河以西，妖族感受到末日将至，妖皇将所有的强者聚集在一起，哪怕人类真的涌现出新的不可知的大乘境甚至是飞升前的绝世强者，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 “卑劣的人类，狡猾至极！” 妖皇的声音响彻四周，如炸雷般声声入耳，森然道：“不论是谁，犯我疆域者，必杀之！本座决意爆开妖丹，强入至高妖神境界，与那位神秘剑圣周旋！” “尔等……诶？！” 森寒的声音戛然而止，妖皇脸上泛起不可置信的错愕，直勾勾地盯着东方。 那道恐怖的剑气长河。 消失了？！ “大人！”并非每个人都有妖皇一般敏锐的灵觉，身边一个甲胄鲜明的妖族强者不知发生了什么，厉声吼道：“您放心爆开妖丹吧，这里有我们，定能把人类……” 砰！ 心烦意乱的妖皇，一巴掌就把硕大无朋的妖龟之头拍得稀巴烂。 爆你妈的王八蛋！ 是不是早就盼着本座陨落，你好坐我的位置？ 嘎？！ 正准备残酷大战的一众妖族强者，大吃一惊。 怎么！ 连妖皇大人都叛变了么？！ “都闭嘴！”妖皇完全不知道怎么了，眼瞅着剑拔弩张，那恐怖的剑气长河已经快要越过通天河，下一刻就是真刀真枪做过一场，人类和妖族数百年的平静，即将彻底打破，重新陷入惨烈混战。 可为何……无了？ 哦！ 妖皇立刻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浮现出喜色，喃喃道：“莫非那位人类剑圣，动用了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已经被上界接引，破碎虚空而去？” 啊！竟有此事？ 妖族强者顿时纷纷喜形于色，立刻就有另一头头角狰狞的巨妖叫道：“如今人类锐气尽丧，正是咱们渡过通天河，尽情杀戮的好时机啊！” 第72章 好端端的，升哪门子仙啊 飞升？ 是不可能飞升的…… 韩枫抬头望天，在九重天梯尽头，那扇瑰丽华美的天门，固然是引人入胜，但却也蕴藏着足以让大乘境修士都身死道消的大恐怖！ 霞举飞升，哪有那么容易？ 渡劫到大乘，都要经过九死一生的恐怖雷劫呢。 这最后一步，难道天门就真的跟不要钱的小姑娘似的，四仰八叉随便你进入？ 不存在！ 看似仙气缭绕，实则危机四伏。 而且这危机……人家可是给大乘境修士准备的最后考验！ 我？ 我配吗？ 元婴，是什么东西！ 韩枫果断选择放弃。 好端端的，升哪门子仙啊。 我不去。 我命有用。 不过，不去归不去，现在气氛烘到这儿了，人家把登天之梯都铺到眼前了，不走上一遭，多少有点不礼貌。 试试。 凭借书圣之体赋予的超凡悟性，即便是那缥缈上界的手段，韩枫亦能一览无余。 至少，这瑰丽华美的天梯，并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还拥有淬体固神的诸多好处，不可错过。 韩枫神色微微郑重，从天门山上踏足天梯，举步登天！ 这一刻，不论是人族或是妖族，不论是近在咫尺或是相隔万里，随着韩枫踏上天梯的第一步，都能在冥冥中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浩渺气息。 亿万修士，亿万生灵，不论是人类或是妖族，不论是凡人或是绝顶，同时心头剧震，停下手中的一切，纷纷瞩目那个方位。 哪怕看不到细节，却也宛如亲见！ 有绝世强者，正在破碎虚空，欲要白日飞升而去。 韩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目光。 不过……他嘴角只是掠过微微的诡异，虽然一生读书，没怎么撒过谎，但这次的弥天大谎，非撒不可了。 步履轻盈，步步生莲。 只有元婴境界的韩枫，从容平静地走在天梯上，每一步踏出，都仿佛有星河震颤，虚空回响。 九重天阙上，隐有龙吟凤鸣，那是对他的颂歌和迎迓。 每走上一个台阶，便消散一个台阶，天梯的台阶湮灭时，化作辉光，一部分返还天地，一部分则涌入韩枫体内，洗涤尘垢凡胎，令他感觉身体轻灵，连泥丸宫中的元婴都在拍手蹦跳，舒适喜悦。 相伴而飞的白鹤青鸟，用崇仰的目光望着韩枫，觉得这次的飞升者，不但修为高绝，甚至还精通隐匿的功法，它们竟然感受不到那股应有的强大。 越是感受不到，越说明对方强横神秘！ 你看！ 他跟之前那些飞升者都不一样，在半空中竟然再度仰望天门，御剑凌空。 唔？莫非是不想借助天梯，想要自己御剑飞升么？看来这应该是一名强大的剑修，不论何时都不会忘了剑道本心。 你看！ 他果然御剑而飞，然后……远离天门…… 飞走了？？ 几头白鹤青鸟，脑子不太够用了。 莫非是人间还有未了之事，不愿此时登天么？ 这种情况倒也遇到过，不过没关系，既然他的力量已经触碰规则，自然会被规则束缚，若是强行抗拒飞升的意旨，便会被彻底碾碎。 罢了。 等他一会儿，他会回来的，除非他想死。 …… “跪！” 微尘真人神色肃穆，带领着大乾兵部所有强者，对着天门山的方向虔诚叩拜。 哪怕眼眸深处有深深的遗憾和郁闷，但毕竟是人族出了剑圣，即将破碎虚空，总归是好事。 大乘境修到极致，便会白日飞升。 微尘真人因为之前的强行渡劫，怕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但这会儿倒也没有羡慕嫉妒，只是遗憾于此次跟随剑圣神威，彻底灭杀妖族的计划，只能夭折了。 这位剑圣大人，出现得太突兀。 微尘真人在脑子里已经搜索了无数遍，把所有他知道的或是猜测中的隐世强者，尤其是以剑道为主的强者，都过了遍筛子，却没有找到具体的对象。 会是谁呢？ 除了我之外，人间还有大乘境修士？ 总不可能是渡劫境的某位大能，顿悟之后，把渡劫到大乘，大乘到飞升这一系列艰难的路，瞬间走完了吧？ 让你顿悟，没让你顿顿悟啊！ 难道竟是那位九神宗主？ 这个念头，当然也出现过，毕竟之前情报里记录的各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九神宗。 然而太过荒谬，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明明没落已久，怎么可能忽然蹦出一个足以飞升的大乘绝顶修士？ 不管怎么样，待此间事了，老夫得亲自去九神宗一行，以礼拜见，探探这里面的究竟。 …… 哈哈哈哈！ 妖族全体，自妖皇以下，喜形于色。 他飞升了！ 那个给它们带来恐怖压迫力的人类剑圣，飞升而去了，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也消散不见。 天佑我妖族！！ 本来么，这种达到了大乘境巅峰，举手投足便有天地之威的恐怖强者，就不该滞留在这一界啊，会破坏平衡的。 比如妖皇陛下如果更进一步，修成妖神，也同样无法停留太久，会得到接引，去往缥缈上界。 “陛下。”一条蜿蜒游动的蛇妖，昂起剧毒的三角头颅，小眼睛里凶光闪耀，低声建议道：“咱们要不要杀过通天河，趁着人类失了剑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妖皇冷笑，摇头道：“剑圣虽然破碎虚空，那剑气长河却已经各归本位。此番在剑河中浸润切磋，又有剑圣的操控指点，人类不知多少剑修得到好处，修为又有极大精进。” “现在赶过去，殊为不智。” “不过，谅那微尘老贼，也不敢过河挑衅，且先守着通天河协定，按原计划行事！” …… 韩枫的确是回去了。 不过，没回天梯，而是回到了九神宗。 那些白鹤青鸟，猜到了前头，没猜到结局。 此番际遇非凡。 看到了天门，登上了天梯，有仙乐天音相邀，有仙鹤神鸟相伴，恍若虚幻梦境。 不过。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呀！ 什么天宫召唤，什么接引飞升…… 跟我说话么？不是跟我说的吧？ 认错人啦！ 韩枫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主要是玩大了。 就像先前的那个例子，他只是一个进入军事重地的小孩，本身力量不值一提，但能按动按钮，操控威力恐怖的核弹头。 但你操控归操控，偶尔来那么一两发过过瘾，也就罢了。 这次，他要对妖皇动手，相当于把所有按钮都按了一遍，打算给妖族来个无差别火力覆盖。 这就过分了…… 管理重地的大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叫停了这个疯狂的行动，喊他快去写作业，别玩了。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以后，肯定是得谨慎点。 天地之力可以用，但不能用得太多，尤其是这次已经被注意到了，说不定还会引来格外的窥视，更要少用一些，免得暴露。 对这一界的人类来说，那位一度光芒万丈的“剑圣”，已经是破碎虚空而去，跑路无对证。 对于上界欲要接引飞升者的存在来说，虽然白开了一次天门，但他们也只会反复寻找那个消失了的“大乘境”强者，不可能搜索到一个小小的元婴身上。 你抓鲁迅，跟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 第73章 道书，我看春宫图的时候，你逃课了? 阳关城中，鸟肉依然飘香。 但吃了两条最精华鸟腿的栾剑和任心怡，却已经匆匆跟城主杨景云道别，急速回返宗门。 宗主，师尊，还在么？ 念及此事，两人都是归心似箭。 “大师姐。”任心怡的伤势已经再次被无所不能的剑气长河修复，担忧地问道：“你说，宗主会不会原谅我？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知错了，可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啊！” “放心吧，不会。”栾剑随便塞了颗定心丸，但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极不平静。 别人不知道，但她得到师尊的千里传音，无比清楚地明白，那浩瀚磅礴的剑气长河，那点化凝婴的剑意道韵，全都是出自那位强大的师尊！ 可是……接下来剑气长河重聚，在通天河方位衍化杀机，像是要渡河灭妖。 紧接着！ 超出界限的恐怖剑意，惊动天地，那个疑似剑圣的顶阶存在，打开天门，白日飞升…… 如果是师尊的话，那么师尊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难道说，九神宗没落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神通广大的一位宗主，却又要匆匆失去么？ 栾剑御剑而飞，将速度催到极致，千里之遥，竟是须臾间便跨越，直接登上九神宗主峰！ “啊！” 一刹那，栾剑和任心怡同时惊呼，两颗心欢喜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师尊！！” “宗主！！！” 两人同时开口，虽然是不同称谓，却包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高兴得像要原地炸裂。 “唔，回来了？”韩枫放下手中书卷，一如往常，看着风尘仆仆的栾剑，以及一别经年的任心怡，脸上浮现出通透干净的笑容。 宗主还在！ 真是太好了！！ 两人一齐飞扑过去，如乳燕穿林一般，直接就扑在韩枫身上，一左一右，像两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挂在韩枫两边胳膊，真情流露，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呃…… 这做什么。 韩枫瞬间就被温柔包裹，触感软绵，弹性惊人，前生今世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恍惚间，道书竟然传来奇特的意蕴。 韩枫惊讶。 道书的意思是说……让她们进入我的身体，化成一部分？？ 这对吗？ 什么古怪！ 之前，任心怡的忠诚度拉满之后，就曾经有这种意蕴传来，说能把弟子挂在身上，作为一个挂件。 现在，挂件真的挂上来了，竟然还有后续？ 道书啊道书，你虽然成熟了，但总不会是性成熟吧？ 再说了，就算要进入身体，似乎也不该是她们进入我的身体，道书你是不是整反了，我之前看栾剑那本春宫图的时候，你逃课了？ 啪！ 还没等韩枫研究一下这个挂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声脆响，熟悉的嗓门叫道：“小师妹！你终于回来啦！” 这一巴掌，就把任心怡直接从韩枫身上打了下来，自己却依偎进来，取而代之，跟任心怡笑道：“你年龄还小，把握不好，还是让我来……” 任心怡脸上一红，再次见到这位豪放的七师姐，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热闹。 唯有栾剑心神微微恍惚，看着毫无异状的师尊，实在很难把他跟一位足以白日飞升的强者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就在一年前，这位宗主大人还只想着白日。 怎么现在，就能飞升了呢？！ …… 通天河畔，大乾兵部强者，缓缓撤兵，由微尘真人亲自断后。 原本一触即发的惊天大战，因为那位神秘剑圣忽然破碎虚空而去，暂时偃旗息鼓。 人类和妖族，再次维持住了微妙的平衡，哪怕这平衡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老大！到底咋回事儿？” 跟微尘真人多少年生死兄弟的剑老三，见这会儿没了外人，瞪眼问道：“那剑圣什么情况？真的飞升去了？以前从没听说这号人物啊！” “不过剑道修为真是高明，我的灵剑在长河中浸润之后，收获很大，最多十年之内，我能冲击渡劫境界！” 唔，我大乾兵部，又多一位渡劫强者？ 微尘真人有些惊喜，但对于剑老三的问题，却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浑人对大乾的忠诚，毋庸置疑。 但因为脑子太直，一些弯弯绕的事情不适合让他知道，首先太难为他，其次也不利于保密。 剑圣大人。 会是你么？ 九神宗宗主，韩枫。 微尘真人又一次咀嚼这个名字，眼眸中尽是惊奇，虽然有些猜测，但似乎全都对不上，无法圆成一个完整的逻辑。 这事情的起因，应该就是烂尸山上两尊妖王被灭杀。 跟九神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又不像！ 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大乘境的修士，而是凭借某种顿悟的契机，方才调动天地伟力，召唤剑气长河…… 然而顿悟，是说来就来的么？ 烂尸山杀妖王。 阳关城救百姓。 通天河上再度集结，竟有过河灭杀妖皇的架势。 一桩桩，一件件，这怎么可以用顿悟来解释！ 顿悟是大白菜么？ 那玄之又玄的天地之力，纵然我现在已经进入大乘境，要将其调动驱使，也需要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亵渎。 可是在这位手中…… 却好像是院子里的姑娘，说嫖就嫖一下子，甚至都不用给钱！ 礼貌么？ 你这也没给天地什么好脸啊。 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未到大乘境，便能随时随地调动天地伟力，这份天才，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管是不是他，必须要将其保护起来！ 这样的宝贝，说不定就是全人类的希望所在。 不过……我能想到的事情，妖皇那厮未必想不到。 若是躲躲藏藏，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不如把水搅浑，给那些脑子不太好使的妖族，来个假作真时真亦假！ 数日之后，大乾皇帝颁布圣旨，传遍天下。 一、天门山列为王朝圣地，天下剑修，皆可朝圣参悟，但须遵守秩序，不可混乱。 二、九神宗蒙剑圣垂青，立下大功，故将九神宗擢升为二等金牌宗门。 三、九神宗宗主韩枫，得剑圣亲自指点，闭关参悟神通，未来必将是人类巅峰强者。覆灭妖族，人类大兴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第74章 因为韩枫，天宫对了一夜的账 如何对付谣言？ 答：朝廷站出来说话，及时辟谣，拨乱反正。 那么如果朝廷帮忙造谣呢？ 答：那水浑得，连鱼都翻白肚。 九神宗之前的事迹，本来就颇具传奇色彩了，这次又是斩杀妖王，又是拯救阳关城，后来甚至传说中的剑圣都出现了，傲立天门山，差点就一剑西去，群妖授首。 这一套组合拳，可以说完美符合了所有人类对于强者的期待和憧憬。 人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剑圣！ 这剑圣是否破碎虚空，白日飞升而去，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需要，那么那位神秘的九神宗主，他可以是剑圣！ 谣言的土壤，肥沃得冒油。 再加上朝廷的不闻不问甚至是推波助澜…… 韩枫起飞了！ “嘿，听说了么，那九神宗宗主韩枫，乃是巅峰强者，这次连飞升上界都拒绝了，就是为的彻底灭掉妖族。”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我跟你说，那位韩宗主只不过是个诱饵，其实剑圣已经飞升，但遗留了一道剑意，就藏在九神宗十万大山之内，只要那妖皇去九神宗，必死无疑！” “啊对对对，你全知道，剑圣大人留剑意的时候，你搁旁边看着呢。” “嘁，不信算了，懒得搭理你。” “我怎么听说，那位神秘的剑圣大人，乃是九神宗宗主的师尊，所以这次师徒设下周密布置，要一举荡平妖族。” 谣言满天飞，哪怕大乾最边远的小城里，不通修炼的贩夫走卒，说起这个也能滔滔不绝一番，就好像他在大乾兵部里最起码有个二舅或者三叔，说的全是一手内幕消息。 九神宗固然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这些消息之扑朔迷离，别说妖族了，就连大乾高层都犯迷糊，摸不清这里面的虚实。 而人间动荡的时候，在九重天阙之上，其实也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乱象。 虽然起因是很小的事情，但关联到两个天宫仙司的尊严。 一个说连天门都开了，那人明明破碎虚空踏上天梯，你们接引司怎么说没收到？ 另一个说我们藏这个小垃圾做什么？明明是飞升者拒绝飞升，你们执剑司应该按照规则，去灭杀这个不听话的修士。 一个又说我们查了，这个世界的大乘境修士，只有两个半，都很弱，不够开天门的条件，那人指定是飞升了。 另一个又说没有没有根本没有，不信你自己来看，肯定是你们查探疏忽，工作落实不到位。 双方各执己见，对了一夜的账也没对明白，争执不下，各自面上都不好看。 为此，甚至惊动天帝，颁下了一道旨意，其中包含了三个意思。 一、仙界接引司，仙界执剑司，停止无聊的对账，不要再争执推诿，不过是一个小小下界的飞升者，他飞升也好，拒绝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必为此冲突。 二、关注一下这个小世界，通过灵力波动，继续排查所有大乘境以上，甚至渡劫境的修士，找到那个造成问题的小家伙。 三、如果真有必要，可以动用天眼地听，不惜耗费法力，还原事情的全部真相。 当然，九重天阙上发生的事情，人间无人知晓。 短短数日之内，谣言的版本已经迭代到遥遥领先。 现在很有市场的一个说法是：九神宗宗主韩枫，其实是女儿身，默默陪伴剑圣大人多年，并在剑圣飞升之前，珠胎暗结。 那么这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就是未来覆灭妖族的天选之人！ 不管这谣言是为了吸引眼球也好，还是为了吸引妖皇诱敌深入也好，总之很受欢迎，流传很广。 对此，前天剑门门主陆苍玄，直呼内行！ 啊对对对！ 就是这个味！ 当时，我就是这么派人传的谣言，把韩宗主夸得天下无双，那个孤身仗剑，打遍天剑门的传说，至今还有许多人津津乐道。 可惜啊……这么努力，还是没被收录门墙。 唉！ 正遗憾着，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陆苍玄现在已是化神境修为，从气息就知道是二师弟收的那个徒弟，叫丘啸的。 如果没有丘啸，或许还没法跟九神宗搭上关系呢。 “大师伯。”丘啸手里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双手递了过去，躬身道：“您吩咐制作的新衣，已经做好了，请您过目。这上面的‘天门’两个字，是专门从天门山那边拓印下来的，是栾师姐的亲笔。” 嗯？！ 陆苍玄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栾师姐？ “丘啸。”陆苍玄淡淡道。 “弟子在！”丘啸连忙答应。 “你什么档次，也敢称一声师姐？真是不知所谓！”陆苍玄疾言厉色，把丘啸狠狠训斥，森寒的剑意充斥空间，差点要了他这条小命。 之后，陆苍玄才打开新衣，有些满意地看着上面十分醒目的“天门”两个字，以及这两个字中间，约莫米粒大小的一个“剑”字。 不错。 就是这个设计思路。 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制式服装了。 虽然九神宗不收，但天剑门早就是九神宗的编外附属宗门，这个姿态一定要摆正。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陆苍玄叠好衣服，没好气地瞪了丘啸一眼，道：“我去走一趟画笔峰，求见李观鱼师姑，倘若她觉得可以，这衣服就可以定下来了。” 陆苍玄早就理顺了关系。 他们这些人，都是剑修，一般来说不会更换修行门类，那么以后若是宗门接纳，应该归属于问剑峰，尊问剑峰主栾剑为师。 这样的话，画笔峰的李观鱼，自然就是师姑了。 没毛病。 呃…… 丘啸尴尬。 李观鱼，已经是门主的“师姑”了？ 那，若是再见面，我应该喊什么？ 师、师奶？ 不到半刻，陆苍玄去而复返，满脸都是喜色，直接就召集了两个还在元婴境的师弟，大喜道： “李师姑说了！对于咱们的虔诚，据说问剑峰栾峰主已经表示认同，咱们的前途，有指望了！” “而且，这次还给咱们布置了任务呢！” “这任务要是完成得好，说不定距离拜入宗门，就又近了一步！” 啊！ 二师弟谭辰也是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是什么任务？” 第75章 在这里，你应该叫老祖! 一行人，穿梭在树林阴翳之间，脚步匆匆。 “大哥！您说咱们这次去拜师九神宗……能被收下么？” “一定能！咱们是什么修为？元婴啊！凭什么不收？据说……现在这九神宗修为最高的问剑峰主，都只是元婴呢。” “可是他们宗主……” “先不说那个，谣言都飞起来了，谁也说不好那神秘宗主到底什么修为。总之咱们把姿态摆正，低调点，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哇嘞，金牌宗门啊！这要是真的位列门墙，以后腰杆子都是硬的！” 说话间，忽然脚步顿住。 一个须发皆白的负剑老者，穿着簇新的一袭道袍，拦住去路，看着倒也仙风道骨，凛然不容侵犯。 为首的那人，一眼就看到这老者身上是大大的“天门”两个字，顿时肃然起敬。 现在，整个修行界，谁不知道九神宗问剑峰主栾剑，在天门山上留下两个银钩铁画的巨字，后来更是有剑圣降临，在那里号令人间万剑，化剑气长河，深深震撼了人妖两界。 天门山，早已是大乾新的修行圣地，像他们这样的元婴境修士，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在九神宗附近，这老者衣服上绣着“天门”的字样，说不定就是问剑峰的人呢。 一念及此，他连忙上前一步，依足礼节拱手道：“敢问这位道友，是九神宗门下么？” “嗯，可以是。”陆苍玄老神在在，一眼就窥透了这些人最高不过是元婴境界，不必太当回事。 宗门给的这个任务，简单得很，这些日子已经拦住了许多这样慕名而来的投机者。 闻言，那人更加热络，笑道：“我等都是散修，此番特意投奔九神宗而来，希望能够收录门墙，努力修炼，日后也能为了宗门的发展添砖加瓦……” “回去吧，不收。”陆苍玄不等他啰里啰嗦说完，直接打断道。 啊？！ 一行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道友，是否要向宗门通禀一声？”那人小心翼翼地争取道：“我跟两位师弟，都有元婴修为，其余诸人，至少也是… 陆苍玄不高兴了。 在九神宗，有人称我一句道友，我不挑理。 但在这里，你应该叫老祖！ “元婴，很了不起么？”陆苍玄再次打断，目光冷冷地掠过那个约莫只有元婴中境的小辈，稍稍流露出一丝属于化神境的威压。 啊！！ 霎时间，那个为首的元婴修士神色大变，胸口如中大锤，浑身的气息流动都被逼住了，险些无法呼吸。 化神巨擘！ 他瞬间就意识到对方的恐怖，这才知道自己大大失礼了，倘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光是看你一眼，就能让你身死道消。 “元婴境的散修，也算是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了。”陆苍玄慢悠悠地说道：“但要拜入九神宗，我意思是你还得回家再练练。我，刚入了化神境，也还在努力争取一个外门弟子的名分呢。” 啊？！ 这群人彻底麻了。 化神境，都只能争取外门弟子？ 这九神宗……竟恐怖如斯！ …… 九神宗上，海棠依旧。 尽管外界纷乱喧嚣，流言四起，却不曾扰了此间的雾霭云岚。 九神宗宗主韩枫，依然是手捧书卷，或在静室之中，或在峰巅树下，沉浸在玄之又玄的感悟里，身周常有奥妙的道韵缓缓流淌，令人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除了每月固定一次的讲道之外，来主峰最勤的自然是听云峰峰主秦聆韵，好几次都是背着铺盖来的，侍寝之心甚诚。 栾剑凝成元婴之后，剑道修为也打开全新天地，然而每次跟师尊稍稍接触，才意识到自己就像是懵懂的顽童一般，愈发感觉空虚无知。 任心怡来得少些，自从家中遭逢巨变，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卯足了劲儿刻苦修炼，鬼雾峰上时常萦绕着诡异的气息，就连几个师姐也不愿近前，其他弟子更是避而远之。 唯有画笔峰峰主符可，一次也没来过。 但不包括今天。 今天是又一个讲道之日，是九神宗上下翘首期盼的大日子。 任心怡重新归宗之后，这是第一次听宗主讲道，但有了几个师姐的耳提面命，她也是早早从鬼雾峰过来，却一眼就见到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呀！ 二师姐竟然也来了？ 任心怡大大意外，在她印象里，二师姐符可常年不离画笔峰，心中只有符箓，存不下其他。 以前她喜欢到处闲逛，偶尔也踏足画笔峰，却也没能跟这位心思专注的符师姐搭上几句话。 “二师姐，好久不见。”任心怡上前，打了个招呼。 但符可只是点了点头，认出任心怡，却也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她离开九神宗，或是归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任心怡也不以为意，要是二师姐忽然变得热情，那才是咄咄怪事。 尽管来到主峰，但讲道尚未开始，这位专注符道的画笔峰主，竟然连这点时间都不肯错过，左手符纸右手符笔，专心致志地画符。 符可的神色极度虔诚，专注，似乎刚才跟任心怡轻轻点头，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侈分心。 任心怡不敢多打扰，便将目光落在那张符纸上。 诶？ 铁箭符？ 这让任心怡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铁箭符算是最基础的一品符箓，而且被认为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 用来入门倒还可以，但符师姐现在也已经是金丹境修士，按理说应该专注于三品符箓甚至四品符箓才对。 这么认真画铁箭符，是什么缘故？ 老实说，这东西简单得……连任心怡都能画几笔，哪怕成品水平一般，但在空中衍化弓弩，射出箭矢，还是可以做到的。 时辰到了。 问剑峰主栾剑，站在最前列，神色沉肃，对着主峰藏经静室的方位，深深一躬，却并没有出声打扰。 静室中读书的韩枫却已经心有所感。 唔，又一个月了？ 好快。 韩枫浮现出微笑，起身走到外间。 第76章 宗主啊!您实在太短了 这讲道，倒是越来越有仪式感了。 韩枫看着主峰顶上聚集的大片莺莺燕燕，主打一个宗门纯洁性，却不免有阴盛阳衰之嫌。 这是道书的选择，韩枫也办法不多。 一开始，这主峰讲道只是随性而至，但因为道书能够将韩枫讲述的任何道理，都化作微言大义，对每个聆听的弟子因材施教，各有收获不同，很快就成了九神宗极具仪式感的头等大事。 那么今天讲点什么？ 韩枫耽于读书，并没备课，随意抬起手来，把刚才正在读的一本《烂柯不归篇》看了看，便随意坐下，翻开第一页，悠悠念道： “夫天地初开，阴阳未分，无剑道，无符道，无音律，无生灵。” “鸿蒙灵气自在流动，于混沌中孕育生命，亦在鸿蒙宇宙间衍化奇异变化，能够共鸣于天地，引动无穷威能。” “或杀、或困、或迷、或御……” “入阵者，浑不知时光流逝，沧海桑田。” “阵中乾坤，如梦似幻，能令人忘却尘世喧嚣，不念归家之途，待幡然醒悟时，唯见烂柯如朽，恍惚身如隔世。” 很明显，这本《烂柯不归篇》，乃是一部阵法典籍，而且专注于“困阵”这个方向，由浅入深，阐述得十分透彻。 在道书的加持下，每个聆听讲道的九神宗弟子，听到的都是一样的词句，却在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感悟。 栾剑感受的是剑道与阵法的结合，御万剑横空的时候，若能驱使灵剑组合成奇幻阵法，不论是杀伐或是防御，威能都至少放大了千百倍。 只是……要让每一柄幻化的灵剑都拥有自己的灵性，像操演娴熟的士兵一样布阵攻伐，简直是不可企及的境界。 任心怡感受的则是尸鬼道与阵法的联动妙用，以尸魂为阵基，以鬼灵为阵眼，陷敌深入鬼气森森当中，只要阵法不破，自己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一贯不正经的秦聆韵，这会儿也正襟危坐，神色肃穆，不知领悟到了什么玄妙，时而露出欢喜，时而蹙眉深思。 “噫！” 符可忽地目光晶亮，也同样被搔到痒处，脑中迸发出灵光，瞬间就有无数新奇的想法，欲要迫不及待地用到符箓当中。 可是，片刻间，先前宗主讲道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再次响彻脑海。 ——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我，又贪求了。”符可泛起苦笑，轻轻摇头，责怪自己为何总也无法专注，以至于欲速不达。 于是，她迅速摒弃那些灵光杂念，微微吸一口气，依然是左手符纸，右手符笔，认真地描画那张古朴而经典的“铁箭符”，再也心无旁骛。 道音悠悠，渐传遍十万大山。 万物有灵，不论是飞禽走兽，或是草木虫石，皆在道音中沐浴，偶发灵光一点，便胜过修行无数。 今日韩枫说的虽然是阵道，但大道之言，殊途同归，即便是从未接触阵道的修士，同样能从声声入耳的道音中，获得专属于自己的一份感悟。 这份感悟所激发的灵光，或许只是昙花一现，再也无法寻觅，但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引发顿悟的契机。 九神宗主峰之巅，有资格坐在最前排，聆听宗主讲道的，自然是栾剑、符可、秦聆韵、任心怡这四人。 她们身后，则是李观鱼等后入门的弟子，按照一般宗门的常规，她们只能算是外门。 外门之外…… 九神宗脚下，数百剑道修士，穿着整齐统一的道袍，同样盘膝而坐，感受从峰顶传来的缕缕道音，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能振聋发聩，获得极大的好处。 要来了！ 马上就要长脑子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把身体紧挨着九神宗山门，却不敢再越雷池半步的陆苍玄，眼睛瞪大，眼眸中射出惊喜渴求。 上次，就是一缕道音让他顿悟，竟直接打破了元婴障壁，立地化神！ 没想到，这才时隔不到一年，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这种修为突飞猛进的感觉，那简直太过瘾了！ 别说是附属宗门，就算为奴为仆，那也绝对心甘情愿啊！ 可惜…… 毕竟隔了太远，那玄妙道音，传到这里只剩下些许余韵，陆苍玄渴求的那种状态，刚要进入，却又被轻轻推了出来。 “哎呀！！！” 感受到峰顶的讲道已经停止，陆苍玄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宗主啊！ 您……什么都好，就是每次讲道，您太短了啊，真是太短了，只进了这么一点，就又出去了，就……好难受！ 主峰之巅，讲道结束，众弟子一齐起身，在大师姐栾剑的带领下，对着宗主躬身致谢。 宗主喜静而不喜闹，所以这无声的拜谢，渐渐形成传统。 韩枫一笑，随意摆了摆手，便重新低头沉浸到书本当中，依然是刚才讲过的那本《烂柯不归篇》。 见状，栾剑等人微微讶异。 最近一段时日，宗主研究的，好像都是阵法之道，从最基础的《奇门遁甲》，到了后来的《璇玑阵经》，再到今天的《烂柯不归篇》。 可惜啊，三师妹不在山上，否则今日的讲道，一定领悟更多。 宗主为何对阵法忽然感兴趣？ 不但沉浸在相关古籍之中，甚至还跑去那个藏在九神宗深处的传送阵，细细研究了许久。 宗主看书，那可就没有时辰了，一天两天很普遍，十天半月也是稀松平常。 于是，众弟子躬身行礼之后，便欲要离开，各回各峰，消化此次讲道收获，提升修为。 “栾剑留一下。”韩枫却忽然从书卷中抬眼，独独留住了问剑峰主。 咦？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数道目光顿时望了过来，包含着各种神色。 尤为奇怪的是，一贯通透冲和的宗主大人，刚才这句话说得，竟然隐约有一点扭捏？ 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内心戏多的秦聆韵，虽然遵命离开主峰，一路上却是嘀嘀咕咕。 难道……老师喜欢被动的？ 唉！早知道这次不带铺盖卷来了。 得学学大师姐，要有腔调，要有深沉，要收着点，这样味道才对。 要不，人家是师姐呢？ 第77章 你自己有眼如盲，认不得真人法相 众人散去，主峰上只剩下韩枫和栾剑。 栾剑心中虽然也微微忐忑，不知宗主古怪的神色有何深意，但上次凝婴时，她已经能够正视自己内心，不管遇到何种变化，都能从心所欲，就算逾矩也是无妨。 “栾剑。”韩枫似乎更不好意思了，甚至搓了搓手，这可是栾剑从未见过的情况。 “弟子在。”栾剑愈发好奇，不知什么事能让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尊，这样为难。 “咱们九神宗，还有多少钱？”韩枫知道宗门不富裕，但具体的账头，他这个做宗主的，反倒不如栾剑清楚。 呃！ 栾剑惊讶道：“您……是要钱？” “不然呢？”韩枫奇怪地看着栾剑，难道我就不能问问钱。 “我、我还以为……是要钱呢……”栾剑猝不及防，有些慌乱，连忙强行专注话题，正色道：“宗门积攒的灵石，本就不多，上次去天音盛会，开启传送阵，花费了一多半，现在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说着，栾剑直接打开储物袋，一块块晶莹温润的灵石出现在韩枫面前。 这算是修行界通用的货币，乃是天地生成，蕴有精粹的灵气，拥有辅助修行、布置阵法、炼丹炼器等多种用途。 栾剑拿出来的，是九神宗全部的家底。 计有极品灵石三块，上品灵石十七块，中品灵石百余块。 至于下品灵石，价值较低，甚至比不上世俗黄金，对于现在栾剑或是韩枫的修为来说，可以说已经毫无用处。 “就三块？”韩枫皱眉，拾起一块极品灵石，感受其中的氤氲灵气，触手温凉，那精粹的灵气仿佛不需要导引就想要往身体涌入，不愧为极品之名。 可惜，太少了。 知道宗门穷，但也没想到穷到了这个地步。 别说二品金牌宗门了，放眼修行界，任何一个稳扎稳打的银牌宗门，就算匮乏，拿个百八十块极品灵石出来，总也是不困难的。 “是。”栾剑也泛起无奈的神色，歉意道：“宗门没落已久，就这点家底，已经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顿了一顿，见师尊似乎只对极品感兴趣，便试探着说道：“若是把上品和中品都拿出去兑换，大约还能换两到三块极品灵石，不知师尊需要多少？” 呃。 杯水车薪了。 韩枫摇了摇头，“需要……大约千八百块吧。” 啊？！ 栾剑吃了一惊。 要这么多？ 千八百块极品灵石，这放在任何地方，都绝不是小数目了，师尊是要用来做什么？ 阵法？ 结合最近师尊看的书，栾剑隐约有些猜测。 可是，什么阵法，要消耗这样巨大啊！ 莫非……跟妖皇有关？ 栾剑心中一凛，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外面的谣言乱七八糟，但自从剑气长河震撼两界，野心勃勃的妖皇，未必就能被那些谣言蒙蔽。 所以师尊要布下阵法，意在妖皇？ 可还是不对啊！ 一千块极品灵石，固然很多。 但如果一千块极品灵石布下的阵法，就能伤到妖皇，那可太便宜了！ 栾剑猜想不透其中玄机，但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一千块灵石实在太多，她还是躬身道：“师尊放心，弟子去想办法，一定尽快把灵石凑够。” 韩枫没想到。 栾剑竟然这么快！ 足足一千块极品灵石，摆在主峰之巅，琳琅满目，甚至连周边的灵气都变得活泼起来，隐隐发出欢鸣。 而这距离上次讲道，才过去不到三天呀。 “哪来的？”韩枫不禁惊奇，难道这位问剑峰主，还是个隐形的富婆吗。 “师尊，请恕弟子僭越。”栾剑郑重说道： “这些灵石，来自天剑门……是天剑门的门主陆苍玄，听说此事之后，硬要把灵石送到问剑峰来，弟子本不欲无功受禄，却又担心误了师尊的大事。因此将灵石带来，如何处置，请师尊定夺。” 唔，原来是他们。 这天剑门之前不过是个五等宗门，没想到居然还挺有钱。 韩枫知道他们在九神宗外结庐而居的事情，但本想着也就是一时兴起，时间长了自然散去，没料到居然执着至今。 “师尊。”栾剑略一迟疑，补充道：“弟子听说，天剑门上下，为了凑齐这笔灵石，几乎是倾尽所有，连门主陆苍玄的灵剑，都拿去集市上换成了两百多灵石……” 啊，这。 韩枫微愣，如此说来，还真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呢。 陆苍玄等人所求之事，韩枫自然知道。 既然如此，这灵石总也不能白拿了人家的。 于是韩枫点了点头，道：“你走一趟，让那位陆门主，到主峰一叙吧。” “是。”栾剑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欢天喜地的陆苍玄，带到九神宗主峰。 “晚辈陆苍玄，拜见九神宗主！”这还是陆苍玄第一次面见韩枫，激动得心旌摇动，多日的结庐枯守，再加上这次倾家荡产，终于得到了宗门认可，韩宗主亲自接见自己了！ 不过……这位声名显赫的九神宗主，看起来居然只有元婴境界？ 我呸！ 放屁放屁，陆苍玄你真敢放屁，奇臭无比！ 定是你自己有眼如盲，认不得真人法相。 若只是元婴境界，岂能随便调教一个弟子，就能破掉天剑门世代传承的剑道？ “陆门主，快快请起，可当不起如此称呼。”韩枫连忙双手扶起陆苍玄，就在这主峰静室内，分宾主落座，栾剑侍奉在旁。 陆苍玄心心念念的事情，九神宗上下俱都知晓。 栾剑知他虔诚，算是替他说了半句好话，不过天剑门上下典当灵剑换钱的事情，也并不是捏造。 今日一见，栾剑目光聚焦在陆苍玄胸前。 “天门”两个字中间，那个“剑”字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细小的针脚，若非她目光锐利，根本看不清楚。 至于这个原本绣得好好的“剑”字，怎么忽然脱落，那就很耐人寻味了，总之人家是堂堂化神境修士，御气如丝，要把这里搞脱线，自然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没了“剑”，就只剩下天门二字，不禁让韩枫想起那日在天门山上，御剑成河，差点就要杀向妖界，诛灭妖皇…… “陆门主，有心了。”既然彼此心照，韩枫也便不绕弯子，开口一句话，就让陆苍玄心中凉了半截，“不过，天剑门全体，加入九神宗之事，韩某以为，还是有些不妥。” 第78章 听韩宗主一席话，胜过百年修行! 唉！ 还是不行。 陆苍玄心中难过，看来我们这些人，悟性太差，不堪造就，实在难入人家韩宗主法眼，所以…… “不过。”却听韩枫话锋一转，微笑道：“贵我两宗，本来就互相毗邻，理应守望相助。” “天剑门专注剑道，而我九神宗也有问剑峰一脉，那么对于剑道的切磋交流，对双方都是好事。” “九神宗没落已久，苟全传承于当世，不求闻达于朝堂，收附属宗门的事情，实在担待不起。” “但贵我双方，结成友邻，互通有无，那当然没有问题。比如以后若是陆门主不嫌韩某道行浅薄，大可以在讲道的时候也到九神主峰来，就不必守在山下了。” 啊！ 陆苍玄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 梦寐以求的渴望，竟然一朝实现！ 花了钱果然就是……啊呸！是韩宗主果然虚怀若谷，有容乃大！ 虽然名义上不叫附属宗门，但既然能够上山听讲，又可以跟九神宗的诸位修士时时切磋交流，那其实也已经跟宗门弟子无异！ 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啊！ 陆苍玄正要颤巍巍磕头拜谢，韩枫却微笑道：“陆门主如今，已经是化神境界？” “啊，是。”陆苍玄不明所以，但连忙规规矩矩地回答。 “栾剑。”韩枫将目光转向问剑峰主。 “弟子在。”栾剑躬身。 “择日不如撞日，你们都是剑修，不妨切磋一二？”韩枫意有所指地鼓励道。 不论栾剑，或是陆苍玄，俱都大喜。 这是正儿八经的师尊指点啊！ 就算是栾剑，平常也是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更何况嗷嗷待哺的陆苍玄了。 于是，两人打点精神，将生平所悟的最强剑道，施展出来，九神宗主峰上顿时剑意纵横，云气四合。 面对化神境对手，栾剑全力以赴，以人间剑中蕴藏的红尘剑意，弥补自己修为境界上的不足。 而陆苍玄亦是一丝不苟，将天剑门传承的剑道发挥到极致，展现出自己的最佳状态，再请宗主大人批评斧正。 嗡。 古朴书页，在韩枫面前缓缓翻开，闪耀金光的字迹一一浮现。 【观战天剑门主陆苍玄，洞察其剑道本源，融入自身领悟，但并没有什么提升。】 【参悟出“北斗七剑”！】 呵…… 韩枫微笑。 一个五等宗门，底蕴有限，尽管已经尽展所学，但并没有让吃惯了好东西的道书得到什么养料。 不过凭借超凡悟性，倒也在这陆苍玄剑道的基础上，衍化出更高深的剑道法门。 北斗七剑么…… 对现在的陆苍玄来说，未免太过艰深，就算有心成全，也怕他贪多嚼不烂。 略一思忖，韩枫低头铺开宣纸，挥毫写下一个“罡”字。 待两人比斗结束，那宣纸无风自动，送到陆苍玄手上。 罡？ 陆苍玄神色微微迷茫。 什么意思？ “陆门主。”韩枫微笑说道：“罡者，北斗星之斗柄，象征天地方向，指引万物轨迹。” “北斗星亘古而存，蕴含无尽神秘力量。而罡代表的北斗星斗柄，便如同一柄无形剑，能斩世间虚妄，能纵横天地之间。” “韩某观门主剑道，似乎应当以‘罡’为引，凝聚自身剑气，令其尽展天罡之威，便可无坚不摧，刚猛无俦。” 嘶！ 陆苍玄眼前仿佛打开一扇光亮的门户，浩瀚大道豁然贯通。 听宗主一席话，胜过百年修行！ 更何况，这纸上的一个罡字，力透纸背，仿佛蕴含无穷玄奥剑意，只要领悟其中分毫，便能突飞猛进。 如此恩赐，真是无价之宝！ “陆苍玄拜谢宗主指点！”陆苍玄收起灵剑，躬身虔诚道：“弟子资质驽钝，无缘列入门墙，但‘门主’两个字，万万不敢承担，若是宗主不弃，以后叫一声小陆，那便已经是莫大福分……” 一千块极品灵石，换了一张纸，一个字。 陆苍玄从主峰回返，欢喜得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双手捧着那张毫无重量的纸，小心翼翼，如奉神明。 “师兄，如何了？”两位师弟远远迎上前来，神色忐忑。 现在，天剑门自上而下，穷得叮当响，基本上所有人的灵剑都换了钱。 人在剑在，剑没了人还在的一众剑修，现在倒是对得起这身衣服。 没了剑，只剩下天门了。 要是还不能打动九神宗，那也只好彻底死心。 “成了！！！”陆苍玄双手保持着怪异的姿势，高高捧起，口中却大笑道：“以后，咱们是堂堂正正的九神宗附属宗门！而且可以参加每月的主峰听讲！” “所有弟子，都可以去！” 啊，果然是喜事！ 两位跟陆苍玄平辈的师弟，也迅速喜形于色。 不过…… 师兄这是什么姿势，总不会是九神宗的什么传承礼节吧？ “快！”陆苍玄小心地把那张纸从头顶请了下来，吩咐道：“安排最机灵的弟子，现在就去把这个字拓印下来，然后我们所有人的道袍，全都改制！” “这可是韩宗主亲自赐下的字，代表了高深莫测的剑道法门，不论是谁，只要领悟到玄机，进境便可一日千里！” 啊！ 好事连连，真是好事连连！ 众人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把那张纸接了过去，按照门主的命令，飞快地贯彻落实。 可是，那个拓印的弟子快步离开之后，二师弟谭辰，忽然间笑容一僵，泛起古怪的表情，低声道：“师、师兄，您刚才的意思是，把这个字，替换原本的‘剑’字，然后咱们宗门也要跟着改名？” “不然呢？”陆苍玄不满他的态度，皱眉道：“我没说清楚？这可是韩宗主观看我的剑道之后，因材施教，赐下的莫大恩典！你竟敢瞧不起么？” “呃……这个不敢。”谭辰犹豫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不过，这个罡字么，好是好，似乎不能跟天门两个字连在一起，只怕有些……不大妥当……” “如果师兄实在喜欢，咱们大不了把那个天字也不要了，以后就叫罡门也可。” “再加上一个天，实在就有点……太逆天了……” 滚！ 陆苍玄一巴掌打在这个满脑子污七八糟的师弟后脑勺，怒道：“你就是成天胡思乱想，剑道才进境缓慢！去！把这个罡字，给我仿写一万遍，好好体悟韩宗主赐下的剑意！” “以后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话，老子揍不死你！” 第79章 我在山中布阵，却被偷了家? 一千块极品灵石，堆在九神宗主峰之巅。 这的确是一笔大钱。 就算是金牌宗门，说不定也难以在仓促间凑齐这么大的数目。 灵气氤氲，在灵石中流淌，哪怕只是偶尔逸散出丝缕，汇聚到一处，也渐渐形成了亭亭如盖的灵云，浓郁得宛若实质一般，惹得许多山间灵兽驻足注目，眼眸中有垂涎的神色。 九神宗宗主韩枫，难得手中没有书卷，而是在十万大山深处，凝神布阵。 他选择的布阵地点，正是九神宗代代传承下来的那座传送阵所在之处。 以传送阵作为基础，凭借韩枫如今的阵道造诣，将其改造成为一座史无前例的召唤阵法！ 韩枫并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对阵道一途，对整个修行界，将意味着什么。 他只确定这件事应该做，于是便精读了许多阵法典籍，将其融会贯通之后，创出这座奇异的法阵。 “成了。” 韩枫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泥丸宫中的灵婴亦是眉头舒展。 面前空空如也的荒山乱石，忽地漾起一道道奇幻迷蒙的波纹，如涟漪一般荡了开去，仿佛能将空间扭曲折叠，借此穿梭往复，从心所欲。 若仅仅如此，那也不过是遁虚境修士的标志性神通，似乎不算什么。 但韩枫这座法阵召唤的对象，乃是站在人间巅峰的寥寥数人之一。 要将其无声息地凭空摄来，且不惊起任何动静，才是韩枫这座法阵的真正奥妙之处。 现在，法阵已成。 韩枫神色郑重，反复体悟揣摩良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 毕竟，阵法一经启动，一千块极品灵石蕴藏的灵力将被抽取一空！ 灵石只有一千，机会也只有一次。 若是失败……山下的天剑门弟子，就算欠下一屁股债，把屁股卖了，也再凑不出这笔数量。 其实韩枫有办法完全不消耗灵石，借助天地灵气，来催动法阵，想催动多少次就催动多少次。 这法阵堪称恐怖的消耗，对无处不在的天地灵元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可是不行。 韩枫摇了摇头，神色间微微感喟，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日天门大开，天梯从九重天穹中缓缓降落的瑰丽情景。 简言之，天地这个东西，是不能白嫖的。 嫖了天地，就无法避开某种冥冥中的窥探，会让上次开了天门而没接引到人的至高存在，一下子就定位到自己这里，惹来无法收拾的大麻烦。 所以，该消耗的能量，只能用灵石来补足。 这笔灵石，无法节约，但十分安全，毕竟这是不可再生的珍贵资源，从灵石中借力，不论衍化何种威能，都不会惊动那冥冥上界中的存在，由得自己折腾。 事不宜迟，开始吧。 韩枫再次确认无误，站起身来，欲要命人把主峰上的灵石搬来这边，开启法阵，迎接那位九神宗的贵客。 可是心念微动，韩枫露出讶异的神色。 居然……有贼？ 好大的胆子！ 我在这里布置法阵，心神沉浸，竟然差点被偷了家，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片刻后，韩枫回返主峰，却已经心意平和。 因为他感受到，闯入主峰的不速之客，并非怀有敌意的修士，而是一头濒死的灵兽而已。 “吼……吼……” 浑身金色毛发的狮兽，仿佛已即将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巨大的身躯轻轻倚着那堆珍贵的极品灵石，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气息虚弱。 见韩枫上山，狮兽瑟缩了一下身子，努力了几次，却还是无力站起，只勉强用两只前爪跪伏，竟是做出了拟人化的叩拜动作，一双不再明澈的狮目中，泪光莹然。 这是一头雌狮，显而易见。 因为它口中衔着巴掌大的小小生灵，浑身湿漉漉，还带有斑斑血迹，似是刚从母体中分娩出来。 虽然没有亲见，但这个故事也并不复杂。 大约是雌狮难产，不知在山中哪里，透支了所有力气，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为了腹中的孩儿，挣扎着来到主峰之巅，欲要借助这些极品灵石的力量，分娩产子。 可是路途颠簸，竟然让幼狮在半路出生，那雌狮咬牙支撑到这里，已经是精疲力尽，性命垂危。 现在，它通灵叩拜，求我能养育它的孩儿。 上天有好生之德，韩枫不能拒绝。 于是他举步上前，撕下大片衣襟，包裹住了这个浑身黏液血迹的小小生灵，然后对着那头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雌狮，轻轻点了点头。 “吼……” 雌狮如释重负，仿佛能感受到韩枫身上的善意，发出宽慰的低吼，巨大狮目中蓄满的泪水，滚滚而落，可是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眸，也随着泪水滑落，而缓缓闭合。 你我初见，便将阴阳两隔。 韩枫叹了口气，怀抱着还没睁开眼睛的幼狮，目送这头强大灵兽的辞世。 咦？ 什么东西硬硬的？ 韩枫低头，见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头顶居然有两个硬硬的凸起，顶在自己胸膛，引起些许不适。 角？ 谁家狮子长角啊。 韩枫愣了一下，这才重新打量已经渐渐湮灭气息的巨大狮兽，忽然从看过的某种典籍中，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鹿身、羊头、狼蹄、牛尾…… 这不是狮子，这是麒麟圣兽！ 韩枫遽然心惊，之前先入为主，还以为是一头寻常的狮子灵兽，但现在从小兽头顶的犄角雏形来判断，越看越觉得像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 之所以母兽头顶没有角，或许因为它是雌性。 九神宗中的古籍记载，上古异种麒麟瑞兽，早就不存于世，或许眼前这头的血统并不十分纯正，但也已经殊为难得。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九神宗，并且还临终托孤，把这小小麒麟，留给自己养育。 “老师！” 忽地一声惊呼，自远而近，呼啸前来，飞快地说道：“幼兽快睁眼了！快、快点看它的眼睛！老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咦？ 韩枫抬头，见秦聆韵在山路上兔起鹘落，身上的纱裙飘荡如云，浑不顾大片春光乍泄，满脸都是激动急切之色。 第80章 风闻有你，今日邀你相见 这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 韩枫微笑，片刻间秦聆韵已经抢上峰头，连珠炮似的飞快说道：“老师，你快看它的眼睛，马上要睁开了！” “传说中，这种上古圣兽第一次睁眼，会将见到的生灵认为父母，从此永远追随，不离不弃！” “这是麒麟！是麒麟圣兽啊老师！” “哪怕是异种麒麟兽，也拥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倘若能让其认你为主，待它成长起来，修成完全体，就算渡劫境修士，也休想撼动我九神宗分毫！” 唔。 韩枫点了点头，倒也从某本杂书里，见到过类似的说法。 不过…… 韩枫望着似乎已经湮灭生机的巨大母兽，从旁边拾起一块极品灵石，催动其中蕴藏的精粹灵气，完全注入灵兽体内，助其强行回光返照，竟再次悠悠睁开眼睛。 “小东西。” 韩枫拍了拍衣襟包裹的小兽，让它在浑噩中睁眼，刚好跟弥留之际的母麒麟，四目相对。 麒麟圣兽，上古异种。 神通无穷，战力无双。 可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韩枫看来，却哪里比得上能让孩子在生命的起始，看到它亲生母亲的模样。 秦聆韵呆住了。 她不理解！ 老师……知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吼……吼……” 母麒麟能感受到这个陌生人类的善意，它无比眷恋地看着初生的孩儿，彻底放心，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滚落。 欲要奋起生命做些什么，却已经力有未逮，只能将巨大的头颅，努力贴近韩枫，状极温顺，恍若臣服。 至此，它生机彻底断绝，纵然韩枫愿意燃烧所有的千块灵石，也无法挽回生死大限。 小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感受到悲戚的气氛，令它不适，便发出啾啾啾的叫声，叫人内心酸楚。 可怜的小东西。 韩枫微微摇头叹息。 虽然不知道这麒麟圣兽来自何处，为何来到九神宗十万大山，又有怎样的过往，煊赫或是平凡，光辉或是黯淡。 既然命中注定，便顺其自然。 这小小麒麟兽，或许是自己的一桩缘法。 韩枫在主峰之巅，选了个风景秀丽的僻静所在，亲自挖掘深坑，将麒麟母兽掩埋，对于传说中遍体宝物的麒麟尸身，不取分毫。 初生的小麒麟，被韩枫单手抱在怀里，人体的温度让它稍稍安心，睁开懵懂的眼睛，安静看着。 秦聆韵看呆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助挖掘坑墓，但对于老师的作为依然困惑不解。 让这小麒麟，看一眼它母亲，有那么重要么？ 母亲……母亲…… 反复咀嚼着这个早已陌生的词汇，秦聆韵神情恍惚，完全不复平常的飞扬模样。 诶？ 这丫头倒是怎么了？ 韩枫看着有趣，不曾想大大咧咧的秦聆韵，也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抱着麒麟兽，揶揄道：“这次，这孩子真的可以算咱俩的。怎么样，见者有份，给它取个名字吧？” 呃！ 忆起那日的浑话，秦聆韵居然难得忸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伸手抚着幼兽湿漉漉的头颅，笑道：“老师你看，这麒麟是公的，它头上有角呢。” “完全体的神通天赋，公麒麟甚至要胜过母麒麟数倍！” “其实麒麟只是通称，这麒麟圣兽，公的叫麒，母的叫麟，所以……我看不如就叫老十吧？” 呃。 韩枫愕然。 所以，你分析那么多公啊母啊的，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不叫小麒？”韩枫问道。 “那不行。”秦聆韵哈哈一笑，摇头道：“我才是小七，心怡师妹是小九，它就只能老十咯。”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你们都奔着年轻给自己整词儿，却欺负这么个刚出生的小家伙，一出生就成了老十。 像话吗？ 白瞎了弹琴吹箫，这听云峰主，文化程度不高的样子。 如此可爱的麒麟小兽，叫老十实在不大顺当，韩枫略想了想，想起刚才他头顶才露坚坚角，硌了自己一下的事，便笑道：“以后，就叫它石头，盼它茁壮成长，如磐石般寿元永固。” 一句话，定下了小家伙的名字。 埋葬了麒麟母兽之后，韩枫把小石头抱着，正色道：“你去叫几个人，把这些灵石，都搬到山中，我有用途。” “放着我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招呼一声，便有数位身穿簇新道袍的弟子蜂拥上前，一脸垂涎地抱起那些珍贵的灵石，就跟抱着自己家的财产似的。 自从得了韩枫允可，这些天剑门的弟子，便可以进入九神宗交流沟通，这会儿适逢其会，陆苍玄是个懂事的，哪能让秦师姑这花骨朵一样的女子，做这些粗活？ 按照韩枫的指点，一千块极品灵石，全都搬到了深山中。 此地看着毫无异状，但却潜藏着惊世阵法。 屏退众人之后，韩枫神色沉肃，甚至连他怀中的小石头都感受到异样的气息，不敢再发出啾啾声打扰，小小心灵中，只觉得这个人有点凶。 饿了啊！ 你把这么多美食，搬来搬去的做什么，倒是给我吃一块呀…… 韩枫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 金光灿然，耀眼生花。 这金牌，代表着非比寻常的二等宗门地位，大乾王朝内，不知多少实力雄厚的宗门，对此趋之若鹜，却无法企及。 要知道，大乾御宇天下，囊括四海，却也只有十几个二等金牌宗门。 再向上，便是八大玉龙宗门，隐居大乾八方，镇守王朝。 还有位于朱雀城内的护国宗门，那干脆就是大乾王朝立国之根本，历代国君都是出自护国宗门，择其惊才绝艳者，统领天下数百年，并不采用世袭制。 现在，韩枫手中的这枚金牌，有大乾王朝御制的印记，更有掌管六部的主官分别亲手镌刻的徽识，寓意着朝廷册封，六部闻名。 兵部之主，魏无尘。 韩枫的手指肚，缓缓摩挲着金牌上小小的法阵徽记，那便代表着这位震古烁今的阵道宗师，也代表着大乾兵部中，无数绝顶强者。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韩枫喃喃念诵，虽然不曾亲见这位微尘真人，却在宗门典籍上，见到许多记载。 说是这位兵部之主，挥手间法阵天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天下无双的阵道造诣，硬生生将人类联军的战力提升五成之多，这才堪堪抵住了恐怖的妖族。 魏真人。 风闻有你，却缘悭一面。 今日借金牌上的一抹灵息，冒昧邀你相见，多有唐突了。 法诀掐动，阵法无声运转，那堆积如山的千块极品灵石，在瞬息间仿佛被龙吸水一般，抽空了所有灵力，化作寻常的碎石，滚落一地…… 而与此同时，虚空中荡漾的波纹，开始缓缓旋转，顷刻间形成深邃奥妙的巨大漩涡，仿佛通往神秘的不可知之地。 第81章 这是传送吗?这分明是召唤! 大乾，朱雀城，金銮殿上。 这里是大乾的至高权力中枢，无数朝臣肃容而立，那位眇了一目，半边脸宛若枯骨的微尘真人，也赫然在列。 这场大朝会，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议题只有一个，但却迟迟难以决断。 自从神秘一剑越界斩妖，天门山上剑圣威临，仿佛已经将人类和妖族之间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轻轻打破。 所谓的通天河协议，眼瞅着就要变成擦屁股都嫌硬的草纸。 主宰人类命运的大乾王朝，争论的并不是该不该动手。 而是，谁先动手！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但俗话又说，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但俗话又说，后发先至，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 要是只靠“俗话”来制定方略，只会把自己绕晕。 “陛下！”一个声音，声如洪钟，先是瞥了一眼神色沉静的兵部之主，随即转向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大声说道：“老臣以为，咱们没道理坐以待毙！” “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争的无非就是先手后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被动等待？” “难道，没了那神秘剑圣，咱们就不打了么？” “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这不是咱们大乾王朝一直的梦想么？” 此言一出，朝堂上衮衮诸公，微微色变。 这十个字，不止是王朝梦想，更是全人类的梦想。 不过，你猜为什么是梦想？ “许大人霸气。”已经沉默许久的微尘真人，悠悠开口，淡然道：“打过通天河，随时都可以，我大乾兵部自贫道之下，人人不惜此身。” “那妖皇狡诈阴毒，修为通天，贫道虽力有未逮，却也不怕再引一次天雷，再燃一次神魂。” “不知许大人，是否有把握，在贫道以生命催发的法阵加持下，奋勇向前，斩落妖皇头颅，进而率领我大乾强者，横扫妖界？” 啊，这…… 那个声音顿时哑火。 阵斩妖皇？ 你开玩笑呢吧！ 不过，好像是我先开玩笑的。 打过通天河，的确还是太过于梦想了一些。 “妖皇，并非不可战胜。”一个声音从角落响起，却让包括微尘真人在内的所有人，齐齐动容。 河伯，居然说话了？！ 众所周知，人类和妖族分界的这道通天河，极为神秘。 它不长，不宽，却深不可测！ 论宽度，站在边上隔河相望，哪怕修为不高，也能看到对岸妖族的旗帜，充其量不过百里。 论长度，也有定数，通天河自北向南，几乎可以视作大乾王朝西边的国境线，河西便是妖族领地，这条国境线的长度，大约两万五千里。 两万五千里，也能称作“不长”，是因为通天河的深度，太过可怕！ 早年间，有绝顶炼体修士，欲要探底通天河，但凭借几乎连劫雷都打不破的金身法体，也只到了大约十万里，就感受到恐怖到足以压灭神魂的力量，不敢继续下潜。 之后，再也无人敢挑战。 通天河，至少深十万里！ 从长度和宽度来说，符合人类通常定义的“河”。 但要是以深度来衡量，那完全可以称作是一片深邃神秘的无尽之海！ 无尽海中，自然也有无数生灵，虽然其中的大部分并不能上岸，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也同样萌生灵智，也就成了通常意义的“妖族”。 毫无疑问，倘若通天河里的妖族，跟妖皇统御的那些强者，合而为一，那么人类或许早就没了。 之所以平衡还在，正是因为河伯！ 河伯比这个王朝还要古老，真实修为无人知晓。 河伯镇住了亿万河妖，或者说是海妖，才让平衡继续维持。 他并不隶属于大乾王朝，不过今日应邀来到这里，他一开口，连大乾皇帝都连忙离座起身，以示尊重。 “妖皇早年的伤势其实很重，斩首计划未必无法成行。”河伯身材高大，皮肤呈现出隐隐的蓝色，不知是否因为长期浸泡在河水的缘故。 一双眼眸中，亦是微微泛起蓝光，沉声道：“近年来，老夫驯化通天河妖族，已经有些成果。倘若过河一战，能助人类一臂之力。”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无数人都露出不可抑制的喜色，就连一贯沉稳的微尘真人，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河伯固然神秘，但至少是个人。 按照人类的一般风格，遇事只说三分话，很少拍胸脯打包票。 刚才河伯虽然说的是“有了些成果”，“能助一臂之力”，但按照通常的理解……他似乎颇有把握，更愿意率领河中妖族反戈一击，灭杀不可一世的妖皇？ 若真能如此，大局定矣！！ 唰！ 无数目光，一齐落到微尘真人身上。 虽然最终可以做主的，只能是大乾皇帝，但这位劳苦功高的兵部之主，曾经力挽狂澜于既倒，为人类再续数百年气运，其地位之高，声望之隆，不做第二人想。 如今河伯发出振奋人心的声音，是否真要率先动手，过河斩妖，微尘真人的意见，至关重要。 魏无尘感受到了沉凝的压力。 天下亿万人类，大乾数千载国运，仿佛都系于一身。 统领大乾兵部数百年，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迟疑犹豫。 那么这次…… 嗡！ 正要开口，忽地脑海中传来奇异的轰鸣，竟有一个平和冲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九神宗宗主韩枫，欲请真人方便的时候，拨冗一叙。” 啊？！ 微尘真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乱了心绪，没有肌肉的面颊一阵细微颤抖，像蝉翼般振动。 传音，也就罢了，并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通。 让微尘真人耸然动容的，是伴随着这个声音，竟然还传来一股玄之又玄的波动，在他面前打开一道唯有他能看见的神秘门户。 走入这个门户，便能远赴万里，去往九神宗？ 这！ 这是传送阵？！ 作为当世阵法第一人，魏无尘对各种传送阵当然绝不陌生。 可是……哪有像如此这般，远隔万里，凭空相邀！ 这还叫传送吗？ 这应该叫召唤！ 魏无尘惊骇莫名，无声地咽下一口唾沫，压抑住内心的震动，面对一众征询或是期待的目光，沉声道：“抱歉，我想先……方便一下。” 第82章 见韩枫，微尘真人心态崩了 啊，这？ 大乾朝堂上，衮衮诸公，不禁面面相觑。 等着你拿主意呢。 这个时候，你要上厕所？ 堂堂兵部之主，大乘境的绝顶修士，控制屎尿屁这一块，出了问题？？ 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人有三急，皇帝也不能不让上厕所。 宝座上的大乾皇帝，神色微微愕然之后，连忙笑道：“真人请便，如此大事，本不能急在一时，咱们尽可以慢慢讨论。” 皇帝说中了大家的心声。 众人猜测，微尘真人并非去上厕所，而是面对这个难以决断的关键，一时也无法权衡，所以选择了最朴素简单的尿遁，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 这很合理，众人都非常理解。 于是，微尘真人躬身告退，果然按照传音里说的那样，在“方便的时候”，去往九神宗，与那位神交已久的九神宗主，正式会面。 …… 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曾经价值高昂的极品灵石，如今耗尽所有灵力，从晶莹剔透变得灰白粗糙，散落一地，再也不值一钱。 空气中漾起波纹涟漪，隐隐形成一座深邃古朴的门户，通往大乾朱雀城，邀那位兵部之主前来密谈。 韩枫负手而立，并不着急。 人家是兵部之主，必定日理万机，收到消息之后，未必会第一时间前来。 兴许正在上厕所呢。 这法阵一经启动，虽然灵石不可能复原，但除非对方拒绝，否则便会一直开启，任何时候都能将那位微尘真人召唤而来。 “啾啾啾……”怀里传来小兽可怜巴巴的叫声。 哎呀对不住！ 韩枫一拍脑门，看了看消耗一空的极品灵石，歉意道：“没给你留点……不过没关系，等会儿有个肥羊过来，他给钱。” 初生的麒麟兽这才重新沉沉睡去，被韩枫放到宽大的衣袖里。 虚空中，波纹涟漪忽然变得散乱，仿佛是有人投石惊扰。 啊，这么快？ 够给面子的！ 韩枫露出一抹惊讶，的确没想到法阵刚刚发出讯号，身居高位的兵部之主，便应邀前来。 一道枯瘦矮小的身影，从传送门里跨步而出，刚好和韩枫打了个照面。 “魏真人！晚辈韩枫有礼了！”韩枫连忙拱手相见，礼数周全。 “韩宗主，你真是给了老夫一个惊喜！”魏无尘第一次见到韩枫，惊讶于他的年轻。 但心有旁骛，竟是顾不得寒暄，抱拳道：“韩宗主请稍等，老夫见猎心喜，总是改不了这个爱研究法阵的毛病，多有得罪，抱歉了！” “哈哈，真人请便。”韩枫就笑，早就想到这微尘真人号称天下阵道第一，对自身擅长的领域，一定是十分自信且专注。 他反而让开身位，让整座法阵在微尘真人面前暴露无遗，毫不设防。 对韩枫来说，这法阵的价值……大约还没有那一千块灵石高。 有啥可保密的。 呼！ 微尘真人神色凝重之至，甚至没来得及观察那位神秘九神宗主本身修为究竟如何，直接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座前所未见的法阵当中。 越看，越觉得心惊。 “召唤，这真的是召唤……” “远隔万里，能够凭空召唤？不对呀，从没见过我，用什么完成的召唤，难道一个名字就可以？” 韩枫微笑，手里摸出那块金牌，晃了晃。 “哦哦哦！”微尘真人感激地点点头，继续喃喃道：“牌子上有我留下的灵光印记，便可以作为信标。” “唔，用的是一座古老传送阵作为基础，然后进行改造。” “这改造，了不得啊！” “神来之笔！真的是神来之笔！” “还、还可以这样？” “反其道而行，便把主动的传送，变成被动的召唤……天纵之才，这真是天纵之才的构想！” “呃，我也不是想不到，只是做不到。” “若要如此，消耗的力量极为庞大，即便是召唤个遁虚的小家伙，至少也要数千块极品灵石！” “那么这里……” “啊！这！” “就这么点灵石？？也就千八百块？” “我是大乘境啊！怎么做到的！” 微尘真人眼珠子都红了，呼吸粗重急促，霍然回头，跟要咬人一样死死盯住了韩枫，颤声道：“这、这次召唤，用了多少灵石？” “一千块，极品。”韩枫闻言立刻肉疼，哪怕主要是出自天剑门，那也是一笔大钱，现在全没了，就换成了眼前的这个一惊一乍的老头。 噗！ 微尘真人差点吐血。 还真是一千块！ 我还以为消耗掉的灵石，被运往别处了呢。 那么这法阵对于灵力的运用，一定是细致到了可怕的地步！ 又回过头，细细研究了半晌，最终却只能是一知半解。 如此良才美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位九神宗主，若能专注阵道，只要不中途陨落，未来必将以阵道登顶封神，站在天下之巅！ 一瞬间，微尘真人就起了爱才收徒之念。 可是下一刻…… 想起这座新奇法阵，自己能领悟的不过是十之二三。 收徒？ 谁收谁？ “韩宗主。”魏无尘微微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你、你这法阵，竟能召唤大乘境的修士？” “咳，真人错了。”韩枫笑道：“可不是召唤，只是邀请而已。” 啊，对！ 魏无尘立刻想到，刚才自己在金銮殿上，听到的那句传音询问。 的确是很客气很礼貌，让自己方便的时候，到这里聊一聊。 还好。 魏无尘心里稍好过了一些，努力稳固道心，露出干巴巴的笑容，道：“我就说么，怎能凭空召唤一位大乘境的修士，那也太过惊悚……” “嗯。”韩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搓了搓手，道：“倒也不是不能，主要是，那样比较贵。” 啊？！ 魏无尘干巴巴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 只是贵？ 刚刚稳固一点的道心，瞬间破碎。 魏无尘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这位初次见面的九神宗主。 礼貌魏无尘：你吗。 第83章 杀皇计划 魏无尘呆立半晌，强忍着再把这法阵研究个七天七夜的冲动。 毕竟，这里是九神宗，正主儿还等着呢，自己也不能太冒昧了。 “韩宗主，久仰了。” 深吸一口气，魏无尘神色郑重，虽然眼前这年轻人的灵气波动隐约只有元婴境，但种种神秘过往，让他不敢丝毫怠慢。 “真人客气。”韩枫亦是微微躬身，收敛笑容，肃容道：“此番冒昧请真人前来，是想商量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魏无尘心中一凛，仿佛连心脏都漏跳半拍，脱口而出道：“难道韩宗主要布置惊天法阵，把妖皇凭空摄来，群起而攻……” ？ 韩枫的表情微微古怪。 这位兵部之主的兵法，多少有点草率啊。 “这个，也不是不行，但我刚才说了，有点贵……”韩枫报出一个数字。 魏无尘吐了。 开玩笑的吧？ 我现在回去，把户部的王老头子抄家了，连同大乾金銮殿都给拆成灵石，也凑不到这么恐怖的数量！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 妖皇，对标的起码是人类大乘境的强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大乘境，据说要不是数百年前那次重创，以它的通天修为，说不定已经晋升妖神了！ 这样的巅峰存在，无视其本身意愿，随便召唤围杀？ 听着就跟闹着玩似的。 “我，来做这个召唤法阵。”韩枫伸出一根手指，自下而上，指向自己鼻尖，肃容道：“真人以为如何？” 啊！ 魏无尘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韩枫。 “最近，外面的流言很多。”韩枫微笑道：“有说剑圣在九神宗遗留剑意的，有说我就是剑圣本人的，更有甚者，说我怀了剑圣的孩子……” 呃。 听到这里，魏无尘也不禁失笑，摇头道：“那不过是些愚夫愚妇的胡言，韩宗主不必当真。” “真人你看，我像剑圣吗？”韩枫摊开双手，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哈哈。 魏无尘笑得略有些尴尬。 老实说，不像。 剑圣是一种尊称，一个传说，指的是超脱大乘境，即将飞升的绝世剑修。 倘若真有剑圣，哪怕能瞒过所有人，难道连缥缈的仙界都无法察觉？难道竟能对抗飞升者无法滞留下界的铁律？ 不过，魏无尘心里另有一番猜测，那就是这个九神宗主，能够进入一种玄妙的顿悟状态，以孱弱修为，却能调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这猜测也同样缥缈虚幻，很难想象有几分真实性。 可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哪怕这韩宗主只能非常偶尔地进入那种玄妙境地，也同样是身系人类未来的宝贝，不容半点伤损。 所以，关于剑圣在九神宗遗留剑意，足以灭杀一切来犯之敌的流言，正是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么现在，这位韩宗主，是什么意思？ “流言虽纷乱，终究无法瞒过智者。”韩枫正色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一步离开九神宗，到外间行走，看那妖皇会不会来杀我。” 嘶！ 微尘真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位年轻的九神宗主，明明惊才绝艳，前途不可限量，却愿意以身作饵，布局陷杀妖皇，从而开启人类全面收服妖族的全面大战？ “先生大义！”魏无尘一躬到地，满心满眼都是敬佩，不过却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此举太过危险，请恕老朽不能答应。” “为何？”韩枫追问。 “妖族恐怖，无孔不入！”魏无尘叹息道：“若说全面攻伐，人类未必会输，但如果妖皇亲自动手，潜入通天河以东，欲要诛杀一人，哪怕是大乾皇帝，都难逃一死……” “那又如何。”韩枫淡淡道：“难道就凭着那道并不存在的剑意，就能保长久太平？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给那妖皇下个套。” 这…… 魏无尘再次动容。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事到临头，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强行破局者，需要大勇大智，绝非常人可及。 “真人乃兵部之主，当知慈不掌兵。”韩枫更进一步，盯着魏无尘的眼睛，缓缓说道：“先前，通天河协议还在呢，两头妖王便在阳关城杀人灭门，后来更有妖尊布阵，将几十万人类性命视作养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大战无可避免，韩某身为人族一员，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不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呼。 微尘真人默然。 沉默许久，魏无尘再次一躬到地，深深望着韩枫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大恩不言谢，韩宗主为天下苍生做出的这一切，天地可鉴！” “老夫不敢空口承诺，但来日韩宗主离开九神宗的那一刻起，就算我拼掉这条老命，也定要护住宗主周全！” 嗯，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韩枫微笑拱了拱手，道：“真人，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宗主请说！”魏无尘精神一振，这位韩宗主为国为民，不顾生死，不论提出任何请求，都是应该的。 “这次的一千块极品灵石，能给报了么？”韩枫指了指滚落四处的那些灰白色石头，认真问道。 呃！ 魏无尘精神垮掉。 怎么，你召唤了我，现在还要我出这笔费用？ 堂堂大乘境修士，没有出场费也就罢了，还得倒贴。 这像话吗？ 总有一种被白嫖的感觉！ 打开储物袋，取出不止一千块极品灵石，品质自然比天剑门从集市上换来的更加上乘，然后微尘真人穿梭虚空，回返朱雀城。 因为心中郁闷，微尘真人走得并不安详。 空寂群山，只剩下韩枫，望着波动涟漪渐渐止歇的法阵，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 还是依托这座宗门遗留下来的传送阵，只要再改变一下，又有新的妙用。 这些日子，那么多的阵法典籍，总不能白看。 现在，不能胡乱嫖天地了，要宰了妖皇固然不容易，但妖皇要对我动手，自保总是不难。 再说了，还有刚才那个眼泪汪汪的魏老头担保呢！ 不过魏老头临走的时候，那是什么表情？ 就好像，我白嫖你了似的。 有点数吧！ 以前我都是嫖天地的，现在嫖了你，你跟天地可就得论干姐妹了，还不够你臭屁的？ 第84章 九神宗宗主韩枫，法驾光临! 啊。 真人回来了！ 朱雀城金銮殿上，包括皇帝在内，都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兵部之主此次如厕，时间委实有点长，但也许是便秘呢，很合理。 现在既然归来，对于刚才河伯的提议，总该有个章程结论。 数道目光落在微尘真人身上，微尘真人的目光落在高大的河伯身上，微微欠身道：“河伯慨然出手，乃我大乾之福。既如此，老夫执掌兵部，又岂能畏首畏尾！” 噫！ 微尘真人的表态，让偌大的金銮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要知道，河伯固然地位超然，但并不隶属于大乾朝廷，此番忽然提出可以率领驯化的河妖助阵，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但微尘真人竟然在茅房长考之后，真的意动，这才是大战将起的重要信号！ 大家都还记得，刚才河伯说的原话是“妖皇，并非不可战胜”。 那么，难道真的要组织精锐力量，在河伯的帮助下，悄悄越过通天河，袭杀妖皇么？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妖皇若是那么好杀，别说这几百年了，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了账。 真要是布置这样的杀局，成功与否暂且不论，结果一定是“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已经嗅到了一股悲壮的气息，就连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也将眉头轻轻蹙起，略微不解地望着这位一贯持重的兵部之主。 “启禀陛下。”微尘真人神色沉凝，躬身奏道：“微臣建议，立刻召集大乾所有金牌以上宗门，一起讨论国之大事，是否真的要越过通天河，暗杀或是强袭妖族首脑，且不忙于现在决定。” 唔，这是应该的。 众人稍稍松弛半分，这种老成的建议，才算是符合微尘真人一贯的风格。 就这样，微尘真人在不动声色间，就完成了跟韩枫的约定，自然而然地让韩枫以金牌宗门宗主的身份，有了离开九神宗的理由。 那么如果妖皇真的关注九神宗动静的话，或许就要利用这次机会，做一些事情。 大乾宗门大会，只是明修栈道。 韩枫的一举一动，才是暗度陈仓。 妖族方面，不动则已，若真敢过河针对韩枫，哪怕来的是妖皇本人，魏无尘凭借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面优势，也有信心将它彻底留在这片土地上。 …… 妖皇，会来么？ 来与不来，自然都有应对的方式。 不可能对方丢个小技能，这边直接把大招交了。 总之我在这次杀皇行动当中，只是一个演员，必须要注重演员的自我修养，演技远比实力重要。 九神宗上，主峰之巅，韩枫手捧书卷，却已经不再是阵法典籍，而是换了一本《万妖图谱》，并非修行学问，算是杂书，介绍了一些常见的妖族以及天赋神通之类。 不同以往的是，韩枫身边多了一只奇怪的狗儿，浑身金毛，颇为可爱，喜欢跟韩枫寸步不离，为九神宗的静室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韩枫读书，它趴在脚边，手里捧着一块珍贵的极品灵石，悄咪咪吸取灵力。 韩枫扫地，它在扫帚前后窜来窜去，顽皮地将刚刚归拢的落叶搅乱。 韩枫也不生气，微笑着重新再扫，往往为此要耽搁许多工夫，却也绝不着急，眼见着小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却没有半点天赋神通的模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普通的狗子呢？ 开始的时候，栾剑秦聆韵等常来主峰的弟子，见状甚是不解，哪怕师尊宠爱这小家伙，总也得立些规矩，不然等这小石头长成大石头，非得是这十万大山的一尊无法无天的魔头。 但渐渐地，她们从韩枫读书扫地的重复中，看出那层随遇而安、从容不迫的意蕴，这才若有所思，各自领悟到奥妙不同。 “师尊。” 问剑峰主栾剑今日又拜见韩枫，带来一封信笺，来自于大乾朝廷，上面有大乾皇帝的专属印信。 韩枫拆开来，假装惊讶。 嗯，虽然栾剑的忠诚不需要怀疑，但他锻炼演技，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是大乾皇帝的亲笔信。”韩枫扬了扬手中的信纸，道：“召集所有金牌以上宗门，去朱雀城商谈要事。” 啊。 栾剑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九神宗刚成为金牌宗门，就遇到如此大事。 全天下所有金牌宗门，连同玉龙宗门，甚至护国宗门，一起议事？ 毫无疑问，一定跟妖族有关！ “我要去朱雀城走一遭。”韩枫微笑道：“这段时间，宗门你来打理，照道理应该不耽误下次讲道。” “是。”栾剑躬身领命。 当日，韩枫借助传送法阵，抵达朱雀城。 “韩宗主，我们又见面了。” 刚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枫定睛一看，果然认识，连忙笑道：“神使大人，你也来参加宗门大会？” “哈哈，韩宗主说笑了。”柳千落笑靥如花，摇头道：“天下宗门齐聚，我只是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哪有福气与会？” 看到韩枫，柳千落也是颇多感慨。 上次相见，是在天音盛会上，当时只是觉得这小家伙挺不错，但也没想到不错到了这个程度。 九神宗的银牌宗门，是自己亲自定的。 但是极短的时间内，便从银牌再次晋升为金牌，这突飞猛进的速度，放眼历史也是独一份的。 没办法，谁让人家跟那位神秘至极的剑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剑圣在天门山上遗留的珍贵剑意，柳千落也是排队好久，才排到了一天的参悟时间，虽然只是一天，却让她收获极大，对那位神秘的剑圣大人，简直高山仰止！ 一别经年，再见韩枫，人家已经是金牌宗门的宗主，而自己虽然还是大乾神使，但在这次震动天下的盛会中，只配做个迎宾接待的小小侍女。 跟柳千落并肩而行，韩枫游目四顾，将这座古老的大乾雄城，渐渐收入眼底。 城墙高耸，闪耀着异样金属光泽的城门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似乎未经刀兵战火，那是因为朱雀城的兴建，乃是在上次人妖大战之后。 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有修士也有平民，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宗门大会的会场，设在皇宫内院，偌大的御花园中，早已人头攒动。 柳千落快步上前，跟门口的一个老者低语几句，顿时引来一道好奇打量的目光，却不敢多做停留，只是在韩枫身上略微一转，便高声唱名道： “九神宗宗主韩枫，法驾光临！” 第1章 无知，无畏，无德，无耻 九神宗，问剑峰。 “大师姐！你真的不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圆脸女孩，约莫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带着焦急的神色，努力劝说着。 在她对面，另一白衣女子容颜绝美，却面色清冷，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道：“宗门所在之地，便是我栾剑应在之地。” 可是！ 稚气女孩更加愤愤，目光掠向群山之中最雄伟壮丽的那座主峰，咬牙道：“那个废物……唉，那位小宗主，实在太不像话了！” “是宗主。”栾剑神色不变，淡淡地纠正了一个字。 唉！ 稚气女孩名叫任心怡，见自己怎么劝说，这位剑心通明的大师姐总是不为所动，愈发急切，初具规模的小胸脯剧烈起伏几下，竟也有峰峦起伏，低声道： “三师姐、五师姐、六师姐、七师姐她们，都已经有了确定的去处，短则十天半月，长也不过半年之内，就会纷纷离开！这宗门，马上就要散了呀！” “大师姐！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越发过分，已经完全不知收敛！前日唤我前去，竟然在茶水里下了淫邪的药物，意欲行禽兽之事……唉！这样的宗主，这样的宗门，你又何必执着于当年老宗主的恩情誓言？” 呵。 栾剑神色依然不变，只是将目光望着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妹，淡淡道：“他对我，也是一样的，并无二致。咱们九神宗的这位新宗主，从多年之前，就一直是这般。无知，无畏，无德，无耻。” …… 如果不是什么高级恶作剧，那我应该是穿越了。 韩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清新馥郁，令人身体轻灵，再看面前的硕大书架中，都是些诸如《剑道真解》、《灵气凝符的几种法门》、《丹道初探》、《鬼实录》之类的书籍，怎么看也不像是人间所有。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经被打上了“四无新人”的标签，但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世界，但最起码，有书读，数量还十分充足，那就至少不会太坏。 性子一贯淡泊的韩枫，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竟微微欣喜。 前世，他从最高学府华清毕业，拒绝了一切高薪的橄榄枝，宁可回到母校，在图书馆里做一名管理员，每日洒扫厅堂，痴迷读书，浑不知岁月流逝，却不料在某一日沉醉闲书入梦之后，一觉醒来，便来到这个未知之地。 此心安处是吾乡。 有书读，那便是人间喜乐。 韩枫泛起一抹通透的笑容，举步上前，从书架上拿起那本《剑道真解》，翻开来。 “……剑道之妙，妙难尽言……知其由来，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乎？” 一本书，堪堪读完，也不知花费多少时辰，韩枫读书，从来不问时间，废寝忘食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况且，今日这本书，写得有内涵，好像真要教会我怎么修仙呢，味道太正了，哈哈哈！ 我看看有多少人借阅过…… 习惯性地翻到扉页，要查询一下读过此书的同好，却哑然失笑，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里，已经不是华清图书馆了，扉页当然不会列明了借阅记录。 诶？ 不过…… 虽然没找到借阅记录，但韩枫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手掌边缘，似乎变得莹润起来，仿佛漾起一道淡淡的光华，虽然只有一线，却隐约透露出剑气氤氲，甚是不凡。 这算什么？ 在这里读书，还能改变身体？ 轰！ 韩枫正自疑惑，脑海中忽然响起奇异轰鸣，漫天道音梵唱，伴随着深沉而威严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震响。 【两世为人，始终醉心书籍，其情可感！】 【皓首穷经，不见尘世繁华，不畏浮云遮眼，成就书圣之体，自此可凭超凡悟性，在书海遨游，大有可为！】 ？ 韩枫晃了晃头，一时间难辨真幻。 那声音震彻心灵，若洪钟大吕，但响过之后，便重归寂然，让韩枫愈发感觉虚假，是自己读书太入神才产生的幻听杂念。 韩枫脸上浮现起微微自嘲的笑容，放下手中泛黄的书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看看，此时此地，究竟是何夕何年。 嚯！ 好一派巍峨气象，真能一览众山小，杜工部大才！ 走出斗室，见群山耸立，气象万千，韩枫只觉得胸襟陡然开阔，脑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论这里是哪里，只要能让我在这仙境一般的群山之巅，好好看书，无人打搅，那便再无所求！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韩枫环视无边胜景，心旷神怡，忽然目光一凝，见不远处的一座陡峭奇峰，高耸入云，宛若一柄刺破青天的绝世宝剑，横亘在天地之间。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韩枫心中自然而然地泛起了经典词句，同样出自于一位图书管理员之手。 词中意境，跟眼前这座犹如煌煌宝剑的奇峻山峰刚好相合，韩枫立刻记起刚才《剑道真解》里的无数记载，于心中升起无法形容的透彻明悟！ 轰！ 韩枫眼前仿佛有什么障壁，訇然中开，那些暗藏玄妙的微言大义，在这一刻在脑海深处齐齐而动，被奇异的力量导引着，一字一句都亮起璀璨金光，闪耀着不可言说的剑道至理！ 原来……真能教会我修仙。 韩枫轻吁了口气，神色间微微怅惘，负手而立，但整个人身上，却有一股恐怖至极的煌煌剑气，冲天而起！ 咻！ 这道剑气直穿九重天阙，却点尘不惊，仿佛只是在人间展露一瞬伟力，便将奥妙无方的气息，重新还于天地，再也没有任何异状。 即便是有人在此刻注目九神诸峰，若无通天彻地的剑道修为，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然而韩枫并不知道，他此刻面对的那座形似穿云神剑的奇峰，便是问剑峰，九神宗大师姐栾剑的修行之所。 噫？！ 正在跟圆脸小师妹交谈的栾剑，忽然神色一滞，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那里是，主峰所在。 何故剑气冲霄？ “怎么了，大师姐？”任心怡毫无感应，只是奇怪这位一贯清冷孤傲的大师姐，竟然也有面露惊容的时候？ “心怡，你在此地不要动，我要去往主峰一行。”栾剑神色郑重至极，来不及多解释，便飘然起身，径向九神宗主峰的方向而去。 第2章 又上了这狗东西当了! 问剑峰距离主峰不远，遥可相望，然而栾剑却已经好久不曾踏足。 只因…… 唉！ 老宗主倘若还在，我九神宗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知多少人羡慕这十万大山的洞天福地，九神捧圣的灵脉仙泉。 栾剑收摄心神，顿住脚步，因为她已经踏上主峰，并且在主峰之巅，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恍惚间还有老宗主的几分形似，只可惜却没有传承到老宗主的半点天赋心性。 嗯？ 韩枫忽地福至心灵，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眼前的女子眼眸深邃明亮，宛若不染尘埃的仙子谪凡，近在咫尺间，韩枫甚至能看到她如瀑布流云一样的鬓发，在风中轻轻飘舞，似梦似幻，轻纱般的一袭白衣在天光中摇曳，映衬出冰肌玉骨，令人凛然不敢亲近。 书中自有颜如玉，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最真实的诠释注解。 唯一遗憾的是，这仿佛从缥缈云端刚刚走下的绝色女子，眉梢有一道清晰的疤痕，虽然只有半寸，却让这幅绝美的画卷蒙尘，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惋惜心疼的情绪。 原本韩枫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见到这绝色女子的那一刻，竟然又动摇起来。 这真的不是梦境？ “仙女？”韩枫目光中尽是欣赏的神色，感慨造物之奇，竟能钟灵毓秀至此。 “问剑峰栾剑，见过宗主。”听到韩枫口称仙女，死盯着自己不放，栾剑心中幽幽叹息，眉宇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愁倦，仿佛又浓重几分。 这个人，真是狗改不了吃…… 唉！ 不过，老宗主临终前的话，栾剑不敢有一日或忘。 所以她按下心中厌恶，目光只是在韩枫身上一转，便即放开，如电光一样闪耀整座主峰，想要找到刚才那道恐怖剑意的来源。 结果，当然只能是一无所获。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栾剑心中震骇，唯恐错过莫测的机缘，连忙收摄心神，放开六识，竭力感悟这里残余的一抹剑意玄机，偶有所得，便已经抵得上她数年闭关苦思之功！ 难道，真有剑圣一类的绝世高人，驾临我九神宗？ 虽然万分不愿，但栾剑唯一能询问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宗主了。 “宗主。”栾剑将目光重新落到韩枫身上，微微躬身，询问道：“您刚才在此地修行，可曾看到什么异常？” 她不欲戳破他的草包，便委婉地用了“修行”的说法。 “异常？没有哇！”韩枫摇了摇头，随手一指远处矗立的问剑峰，笑道：“只是我读书之后，见此峰挺拔耸立，如一柱擎天，心有所感……” “什么？！” 饶是栾剑剑心通明，这会儿也不禁神魂失守，一瞬间浑身的气机都险些炸起，跟见了鬼似的盯着这个一向不正经的新任宗主，颤声道：“你是说，刚才那道主峰上的惊天剑意，是……你发出来的？” “好像是。”韩枫也不是十分确定，笑道：“读书之余，略有心得，无意间惊动天地，惭愧了……” 这！ 栾剑呼吸微微紊乱，多年的剑道清修，也换不来此刻的心如止水。 好一个略有心得！ 好一个无意惊动！ 难道这些年，我们所有人，全都看走了眼么？ “宗主！”栾剑心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老宗主临终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这会儿竟然仿佛全都暗藏玄机，她身体微微颤栗，高耸挺拔的峰峦起伏颤动，更美不胜收，好容易才强行镇定，缓缓问道：“您……如今是什么修为？” 我！顶级985之境！博士后期！ ……都白考了。 韩枫叹了口气，尝试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按照刚才书中看到的一些记载，认真仔细感受一番，才有些不太确信地说道：“要是按照书里的说法，我现在应该算是……灵动境，三品？” 啊！ 只是灵动境？！ 栾剑一愣，随即苦笑。 这位宗主之前还只是蜕凡境呢，现在若真能跨入灵动，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为何自己要用到“只是”？ 盖因之前的天地异象太过骇人，让栾剑对这位神秘的宗主，怀上了本不该有的期待。 灵动境？ 不可能！ 一生修剑，灵识敏锐，虽然只是窥豹一斑，但栾剑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就凭刚才那道几乎让天地失色的剑意，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足以辟易万千邪魔。 这样的灵动境，闻所未闻！ 哪怕自己身为即将凝聚元婴的强大剑修，也绝对不能施展出那样的剑意，甚至连理解其中的奥妙，都只是勉为其难。 蜕凡、灵动、金丹、元婴…… 就算真是灵动境，也跟我隔着几乎两个大境界，怎么可能反倒是我理解不了他的剑意？ 顿悟么？ 哪有这么恐怖的顿悟！ 除非是传说中的宿慧觉醒，那么难道说…… 老宗主！ 是您么？ 栾剑的目光闪烁，心中的激动一下子就攀升起来，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染上一抹罕有的晕红，让这幅原本略嫌清冷的画卷，骤然间多了数分楚楚动人的生机，更见娇艳可人，美丽不可方物。 “天仙化人！” 韩枫看着这幅绝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心中感慨，只觉得造物之奇果然是天神的手笔，能造出那般奇峻凌绝的剑峰，亦能造出这样如诗如画的美人。 轰！ 只此一念之间，韩枫眼中闪过异样，脸上露出歉意，看着栾剑说道：“对不住……现在，好像是灵动境六品了。你太美，让我悟到造物之神奇，对刚才书中的剑道，又有全新理解，所以……” 你？！ 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栾剑，猝不及防，脸上泛起一抹羞恼。 该死！ 我竟然又上了这狗东西当了！ 什么剑意凌空，什么顿悟入道！ 全都是胡编出来的！ 现在，说什么因我太美，看一眼便再升三品……更是明明白白的调笑戏谑，无耻之尤。 看看眼前这个家伙，身上哪有半点灵气波动，只怕连最初蜕凡境的那点积累，都已经荡然无存，不知道这些年的天材地宝，是不是都吃到了狗肚子里！ 罢了…… 栾剑咬咬牙，勉强收摄剑心，再也不理一脸无辜的韩枫，对着湛湛蓝天郑重一拜。 那神秘的剑圣大能，不管是否存在，总是对九神宗赐下了莫大的恩德，礼不可废。 至于眼前这位…… 唉！ 看在老宗主的份上，栾剑叹息一声，又一次忍住了杀人的冲动，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面石壁，冷冷道：“宗主，如今宗门没落孱弱，危机四伏，那环伺的群狼，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我劝您……好自为之，不要再搞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寒了众位弟子的心……” 啥？ 韩枫见仙女飘然离去，心中几分惆怅。 但是她说的话，基本听不懂。 谁污七八糟了？ 你这不是污我清白么，我好端端的一个图书管理员…… 韩枫皱皱眉头，循着刚才那栾剑临走前指点的方向，看到一面石壁，石壁上居然用锐器刻下了许多字迹。 首先就是三个大字—— 侍寝表。 第3章 动念金丹，三花聚顶，一剑凌空 这！ 侍寝表…… 韩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面石壁。 上写着： 日曜日，栾剑。 月曜日，洪豆。 火曜日，符可。 水曜日，何菡萏。 木曜日，梅暄妍。 金曜日，李瑾。 土曜日，纳兰云紫。 注：任心怡和秦聆韵两人替补，遇有表中女子天癸月事不便时，可召而幸之。 “我操！” 韩枫狠狠喷出两个字，随即脸上一红。 读书人，有素质，很少会爆出粗口，除非实在忍不住。 这、这是个有害垃圾啊！ 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就穿成了个这？ 好家伙！ 一周七天，安排得倒是满满当当，连替补都整明白了，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刚才见过的那个女子，便是栾剑，从栾剑的颜值来判断，其余这些，很可能也都是各擅胜场的绝色女子。 多大个脸啊，意淫着跟她们大被同眠，甚至还轮流侍寝？ 真是个有梦想的淫魔！ 难怪刚才那栾剑姑娘对我没什么好声气，现在回想起来，她情绪真稳定，居然没想着弄死我，太善良了！ 这种东西，只是放在这里，都让这好端端的读书清净之地，沾染了无数下流。 韩枫越看越不顺眼，皱着眉头，从地上拾起一块尖石，费了不少的工夫，将这面石壁上的字迹全部毁去，这才觉得念头通达，好像完成了跟那个猥琐淫荡的前身的某种切割。 以后，我便在这里读书。 韩枫心无挂牵，不论去到何处，都能随遇而安，况且这里安宁清净，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黄昏则见霞光万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鸟鸣，又见过多少次霞光了。 偌大的书架上，古籍孤本无数，韩枫从不挑剔内容，只随意拿起一本，便能沉浸其中，或许只是几个时辰，或许已过去了数个昼夜。 不过，似第一日那般，见巨峰挺立高耸，恍惚间顿悟明心，引动天地气机共鸣的异象，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那就是他手掌上那奇特的异变，的确是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每读完一本书，那莹润的光华便会增添一道，如今已渐渐漫过了手掌的一半，刚好对应着书架上读过的典籍。 只是不知……待读完书架上所有藏书，这手掌会发生什么，难道能练成如来神掌之类的么？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转眼间已是深秋，山间的苍翠变得枯黄，如无边落木萧萧而下，韩枫却依然还是起初那一身单薄的衣衫，并不觉得寒冷，依旧日日读书不辍。 记得那天，栾剑曾提起，这宗门危机四伏，将有大难临头，但韩枫对此知之不多，又自忖实力孱弱，无力改变什么，索性将其抛之脑后，大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通透淡然。 这一日，清晨的第一缕旭日，照耀九神宗主峰。 静室之中，韩枫手捻书页，忽然抬头，目光与初升的晨曦遥遥相对，襟怀开阔，竟将相隔万里之遥的太阳精金之气，摄入体内。 轰！ 虽然只是一末一毫，但大日炎阳之威，令韩枫仿佛置身于无边烈焰中，浴火重生，同时有钟鼓齐鸣的无穷道音，在耳边奏响，轰开周身众妙之门，令诸般威仪法相，一一凝现。 韩枫体内积蓄的雄厚灵气瞬间沸腾，在瞬息间便完成了由气态到液态，再由液态凝聚固态的过程。 砰！ 仿佛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韩枫神色微微欢喜，睁开眼睛，张口喷出一口气息，在空中凝而不散，隐隐形成三朵奥妙玄奇的瑰丽花瓣。 唔？ 三花聚顶？ 韩枫点了点头，看来万法到了极致，都是殊途同归。 按照书中记载： 修道者能戒除淫欲，精满而不思淫，则铅花生，也即是炼精化气。 若能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心气平顺，道法畅通，银花生矣，这就是炼气化神。 自此精进，更能不执着，常清醒，渐入虚空境界，便是生了金花，达到了炼神还虚的境地。 三花显化，最终散作三道清气，在脑部泥丸宫里，交相融汇，凝成一枚灵性十足的丹丸，缓缓旋转，随着韩枫一呼一吸，仿佛便能尽情吸纳天地灵气，神通自成。 日火炼金丹！ 金丹境了？ 韩枫穿越至此，日日读书不辍，虽然不曾起心修炼，但却暗合了无为而至的天地妙理，如今到这九神宗主峰不过忽忽月余，竟已聚气凝丹，踏入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大境。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韩枫神色宁静，微笑中仿佛孕育着不可言说的道韵禅机，用感激的目光，追随旭日渐渐东升，知道自己刚才所得，不过是这天地伟力的一点馈赠，却早已胜过人间无数。 咦？ 韩枫观日，刚好再次望向问剑峰的方位。 时隔月余，问剑峰自然还是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哪怕再过数万年、数十万年、数百万年，也不会有任何一丝丝改变。 蓦地，韩枫于那日的剑道，又有全新领悟。 他诧异惊喜，只觉得刚刚凝聚的金丹忽然间在泥丸宫旋转不休，渐渐共鸣于天地神音，将无处不在的天地伟力，悄悄带动，汇成一缕锋锐至极，无坚不摧的恐怖劲气。 “去！” 韩枫微微愣怔，只觉得这劲气中有大恐怖，竟不敢让它再滞留身体，连忙放下手中书页，屈指一弹！ 咻！ 一道无形无相的剑气，蓦地破空而出！ 糟了…… 韩枫兴之所至，随后便是深深懊悔。 若是这道剑气，射向虚空，那自然无事。 可是这一剑，却好巧不巧地射向不远处的剑形山峰！ 刚才，自己在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这一指弹出的剑意，隐隐借了天地之力，那峰上不管有谁，岂能抵挡？ 第4章 再遇栾剑，谁让你装逼的? 糟了糟了！ 韩枫又是后悔，又是担忧。 目光所及之处，眼前一株合抱巨木上，已经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那道剑气一穿而过，不知去向，虽然只是在这棵巨大的松树上留下一个小孔，却有霸道无匹的恐怖剑意，在顷刻间将这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树木，生机全部毁去，那原本翠华如盖的满树松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黄，宛若老人垂暮。 大意了…… 韩枫暗忖，这样霸道凌厉的剑气，若是射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心中不安，韩枫连忙起身离了主峰，沿着那道剑气的方向，去对面的峰上寻找。 不多时，他便已经来到这座剑形山峰，见此地宁静清幽，别有一番气象，却无心流连美景。 这一路上，他接连看到被剑气贯穿的巨树、坚石，有的贯穿成孔洞，有的炸碎如齑粉……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韩枫暗暗苦笑，这才对自己最初得到的那个“书圣”馈赠，有了更深的理解。 起初那本《剑道真解》上曾经有过标注，说是这些剑道法门，悟性高者数年可成，次者十数年可成，若数十年无法领悟，则不可强求，云云。 可是他读那书，前后也就小半个时辰，便已经融会贯通，曾以一道剑光惊动天地！ 这，就是所谓“书圣”的逆天领悟力么？ 这些天，韩枫读了许多书籍，对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以他现在所在的金丹境而言，万无可能射出刚才那么可怕的剑气。 只不过刚才那一剑，随心而动，不知怎地就引发天地共鸣，将一丝奥妙的天地伟力引动，这才造成如此恐怖的无边威能！ 倘若让他再来一次，以韩枫目前的金丹期修为，发出的剑气能够在百丈之内贯穿石壁，怕是已经到了极限，余势难穿鲁缟。 这剑气，破坏力竟然还在继续！ 韩枫回头凝望，距离主峰至少已经有数千丈之遥，可是剑气所到之处，依然是遇树穿树，遇石破石！ 这奇峰上，不知都有什么人在。 千万不要伤人呀！ 虽然穿越而来的这个前身，是个不着调的宗主，但自己总不能把不靠谱的人设继续发扬光大吧。 那厮弄出个侍寝表，虽然猥琐下作，好歹还是奔着增加人口去的；自己这初来乍到，就给这看起来人丁不旺的九神宗减员，实在说不过去。 诶？ 是她！ 忽地，韩枫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窈窕清丽，白衣飘然若仙，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刚好栾剑在，正可以问问这奇峰上都有什么人，可别有什么伤损才好。 “栾剑！”韩枫远远招呼，笑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问剑峰峰主栾剑，神色清冷如昔，但看到这个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古井无波的眼眸，还是微不可察地抽搐两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但这个懵然无知的宗主，还在调笑胡闹！ 你，不知道我在这里？ 哼！ 也就老实了不到两个月，我还以为终于转了性子，谁知还真是本性难移。 我这问剑峰，之前你一天能跑八趟，你忘了？ 现在还装惊喜呢，真是……无耻！ “问剑峰峰主栾剑，见过宗主。”心中叹息，但神色宁定，仿佛万物不萦于怀，栾剑转身，对着韩枫微微一拜，意态从容。 “啊！原来这里就是问剑峰，你就是峰主！”韩枫更加喜悦，那就方便多了。 “这问剑峰上，除了你还有谁在？一路上我都没看到人影。”韩枫左右看了看，随口问道。 啊！这个宗主，真是不知轻重，怎可如此自曝其短？ 栾剑心中恚怒，虽然九神宗人丁凋零并不算什么秘密，但现在或有强敌潜伏在暗处，这样随便说出来，只怕大祸将至！ 微微吸一口气，栾剑神色凛然，淡淡道：“问剑峰虽然只有弟子一人，但足矣！就算有千军万马，也绝不敢轻犯！数日前，弟子潜修本宗《问心剑典》，已打破桎梏，达到了剑心通神的至高境界！” “就算有元婴期的大能在这里，若要犯我宗门，也须得试一试弟子的宝剑，是否锋利！” ？ 韩枫迷糊了一下。 这个宛若仙子谪凡一般的栾剑姑娘，怎么好像人设要崩了。 这两句话，有啥必要？ 按照自己习惯的理解，这两句话的意义，应该就是……装逼吧。 咳！ 这里就咱俩，你犯得着跟我装么。 《问心剑典》是吧，在书架最上面一层，早读完了。 虽然没去练，但凭身为书圣的非凡悟性，最多不过半日光景，也就练成了，多大个事儿啊。 所以，栾剑呀栾剑，你有必要故意骄傲一下子么？ 摇摇头，韩枫心想既然无人受伤，那也是好事，我还是回去读书吧，今天这姑娘怪怪的，既然不爱跟我说话，我又何必讨这没趣。 栾剑却忽然问道：“宗主，您常年于主峰潜修，早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今日忽然造访，莫非是已经炼丹化婴，又有全新进境么？” 说的什么乱糟糟的。 韩枫不知道这个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听不懂，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刚才读书有所感悟，想到那本《剑道真解》里记载的几句法诀，兴之所至，弹出一道剑气，往问剑峰这边来了，生怕误伤了哪位本宗弟子，故而过来寻找，既然这里只有你，你又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 噗！！ 冷不防，先前一直保持着清冷出尘般孤高气质的问剑峰峰主栾剑，一听这话，神色剧烈变幻，一贯如剑锋清冽般的眸光，骤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韩枫，紧接着连身形都摇摇欲坠，晃了几下，极为艰难地咽下一口胸中直冲起来的汹涌逆血。 许久。 她竭尽所能才压下气血翻涌，把泥丸宫中险些被剑意打散的金丹勉强聚拢成形，剧烈呼吸，胸前的峰峦不断起伏，望着一脸莫名的韩枫，颤声道：“宗主！您……您是说，刚才那道剑气，是、是您发出来的？！” 第5章 宗主……不要!! “是啊，不然呢？” 韩枫眉头皱了皱，看着忽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栾剑，忽然有点明白了。 好家伙！ 我说怎么说话颠三倒四，你搁这玩空城计呢！ 砰！ 栾剑伤势沉重，终究还是站不住身形，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强撑起来的凌绝气势，在霎时间已经无影无踪，原本就过于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没了半点血色，惨白如纸，用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气息灰败不堪。 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虚弱地垂落下来。 随着栾剑手臂垂落，胸前忽然破开一个清晰的孔洞，孔洞内的所有衣服布料，完全碎成粉尘，随风拂落！ “宗、宗主……”栾剑目光涣散，看着这位忽然神秘起来的宗主，眼眸深处尽是疑惑，但总算是稍松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既然是您……那、那就好了！刚才弟子以为，是觊觎本宗的强者潜入我九神宗……那一剑，凌厉至极，弟子虽然失了防范，但凭这一身假婴期的修为，竟然完全不能抵挡，生怕大难临头，所以……” 咳！ 这可就更不好意思了！ 韩枫这才知道，刚才这栾剑强行支撑，故意炫示自身强大，只为了演个空城计，吓退想象中的强敌。 如此用心良苦，不容易啊！ 不过看起来，这个九神宗，还真的是危机四伏，在自家宗门里面待着，都要担心被人杀上门来？ “先别说了，好好休息……”韩枫连忙上前，抱住栾剑软绵绵的身体，到一株大树前边坐稳。 他顺手撕下一片衣襟，给栾剑胸前的破洞遮住，将目光轻轻转到一旁，不去看孔洞中隐现的双峰沟壑，春光旖旎。 咦？ 栾剑的神色更加困惑，只觉得眼前这个宗主，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竟难辨虚实。 照道理说，他这会儿不扑过来将我衣衫撕碎，那只能是因为我伤势还不够重。 莫非，真的转性了？ “宗主。”栾剑喘息了好半晌，才将浑身如乱麻一般的灵气渐渐收拢，回过一口气来，望着近在咫尺，一脸关切的韩枫，急急问道：“您刚才说，那道恐怖剑气，是源自于本宗的《剑道真解》？” 咳！ 这才刚好一点，就开始问剑，这问剑峰峰主，还真是个剑痴。 韩枫哑然一笑，点头道：“正是。” “不可能啊！”栾剑连连摇头，一脸苦涩地喃喃道：“宗主之前说，修为只是灵动境，哪能有如此恐怖的无边威能！我刚才正在闭目修行，忽然感觉到凌厉剑气袭来，连忙招架，却根本无从抵挡！若非我《问心剑典》已经修到第七重境界，只怕这会儿已经身死道消……” 灵动境？ 哦，那不是，我已经金丹了。 韩枫没有解释，毕竟上次补充解释的结果，让对方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还记得。 读书人嘛，要有情商，懂得为对方考虑。 “为什么是七重？”韩枫很善良地转了话题，问道：“我读过那本《问心剑典》，里面记载的，一共有九重剑道呀！” “咳咳……”本来已经好了些的栾剑，又开始剧烈咳嗽，神色郁闷。 宗主啊！ 您以前只是无耻猥琐，怎么如今换了风格，变成气死人不偿命了？ 一共九重！不假！ 可是我……竭尽所能，也只才修到第七重，考不考虑这种可能性呢？ 脸色难看的栾剑，不知是伤势发作，还是气的，又喘息几口，艰难道：“弟子……资质驽钝，虽然苦心剑道，却还是无法参透剑典的至高境界，近年来虽然穷极心力，却还是难有尺寸之功……” 没办法，只能说自己资质不行了。 不然难道怪功法吗？ 不过说起这《问心剑典》，九神宗有记载的历任问剑峰峰主，栾剑已经是达到了最强的境界，以《问心剑典》第七重的剑道妙法，她虽然未能修成元婴，但真的可以凭借无边剑意，硬撼元婴大能！ 以金丹战元婴，这份骄傲足以震动天下，也正是九神宗虽然多年孱弱，却还能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到了这个宗主面前，好像……很差劲的样子？ 栾剑看着韩枫，自然很不服气，但对方并没有正式修习《问心剑典》，只是无知者无畏罢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唔，我试试。” 韩枫听了栾剑的话，却只是随意点点头，脑子里开始回忆曾经翻阅的《问心剑典》其中记载。 ？ 栾剑没听懂，心想要试什么？ 不会吧！ 又要试一试刚才那道恐怖到令人惊惧的剑气？ 宗主……自己人，不要！ 嗡！ 还没等栾剑转过这个念头，忽然就感到一阵极其熟悉的气息波动，充满了金戈铁马的凌厉锋锐，正是《问心剑典》第一重境界修成时，剑气外泄，傲视天地的应有之象！ ？？？ 栾剑人麻了，觉得自己的伤势可能太重，已经出现了幻觉。 遥想当年，自己天资凌绝，年轻气盛，定要走出属于自己的剑道，进入九神宗之后，从《剑道真解》开始，接连修习本宗的《九神剑经》、《天剑十三篇》、《斩云剑意》，最后才到了《问心剑典》！ 不知多少寒暑之功，终于破开障壁，真正入了门，周身弥散出这种金戈铁马的锋锐剑意。 现在呢？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工夫？ 这位宗主，莫不是早就开始习练这门剑典，今日机缘巧合，也通了门径？ 嗡！ 一念未平，眼前的宗主大人，身上锋锐的光华再度亮起！ 噗…… 栾剑好不容易才聚拢的灵气，再次在体内四散崩裂，一口逆血含在嘴里，浑不觉腥甜味道，多少年来建立的剑道自信，在这一刻已经轰然崩塌，碎成一地瓦砾。 嗡嗡嗡！ 到后来，韩枫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破境越来越快！ 栾剑已经彻底麻木，只是呆滞地看着那锋锐光华的一次次闪耀，代表着一位空前绝后的剑道至尊，就这样在眼前成就神圣…… 七！ 八！ 九！ 到第九重了！ 这……只有区区一盏茶的工夫？ 栾剑神色茫然，红唇微张，心中更是空空荡荡，只觉得所处的并非人间，所见的也绝非真人。 第6章 极乐宫妖女，看中韩枫做炉鼎 幻觉吧，都是幻觉。 莫非，我刚才已经死了，死在那道恐怖剑气之下，现在是置身幽冥，因生前的执念不灭，才让我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嗡！ 忽地，宗主大人身上，竟然再次漾起光华，但到了这个境地，那剑光已经不再锋锐凌厉，反而温润如玉，将无边的霸道收敛其中，栾剑需要竭力感悟，才能从那一丝一毫的光华中，感受到自己或许终身都无法企及的剑道至理。 这是？ 栾剑目光呆滞，却听韩枫笑道：“总觉得这第九重，还少点什么，我想了想，还能进步点，凑个十重吧，回头我把具体的法门写下来，你以后修完第九重之后，可以看一看，试一试，或许也能成呢。” 呃！ 我试试……我试试…… 我试个什么啊？！ 你、你这家伙欺人太甚！！ 栾剑觉得这位宗主骂人太难听了，什么叫“修完第九重之后”，好像明天就能完事似的。 银牙紧咬，栾剑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涩声道：“多、多谢宗主指点！弟子……忽然觉得十分困倦，要稍稍休息。宗主您、您请自便……” 好吧好吧。 韩枫看出来了，栾剑现在心态有点崩。 大约这个“书圣”赋予的逆天领悟力，给了她太大的震撼。 让她自己消化消化也好。 自己也该回去读书了…… 那日之后，韩枫再没去过问剑峰。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终于这一天，韩枫轻轻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又一本泛黄的书册，重新端正地摆回书架上。 这是一本《锻体术》。 而随着这本书读完，这间宗主书房里，无数书架上的万千典籍，韩枫已经全部通读。 这原本就是他读书的习惯，先通读，不求甚解，然后再从中挑选感兴趣的，细细钻研。 咦？ 韩枫提起手掌。 书读完了，他手掌上的异样变化，却好像还差一丝。 怪了。 现在左掌上光华莹润，仿佛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纹理，但指尖的一线却还是微微晦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蓦地，韩枫闭起眼睛，冥冥中好像有神奇的力量召唤，已经为他指明了方位。 这宗门里的书，我并没有读完！ 韩枫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循着脑海中升起的那一抹玄妙灵光，举步下山。 已经入冬，山风冷冽。 但现在韩枫已经是金丹境的强大修士，自然可以不避寒暑，如一朵轻云般走到山底，很快就找到了灵光指引的方位。 在这里。 韩枫掘地半尺，从泥土里翻出一本不知埋了多久的书册，却并不是什么术法典籍，而只是介绍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的小册子，跟修行无关。 不过韩枫不挑食，只要是书，就能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已经不用避寒，索性席地而坐，拂去书册上的尘土，一页页地翻过去，并不过分急切。 嗡！ 待这本书读完，果然手掌上又漾起一道熟悉的莹润光华，向指尖的方位又推进了一丝。 但……居然还是不够！ 哈哈！ 韩枫不禁露出笑容，没想到这九神宗里，藏起来的书册还不止一本呢。 位置……大概就在问剑峰那边？ 韩枫再次确认了方位，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栾剑清冷绝美的面容，既然书在那边，只需去问一问就好，或许是她拿去看了呢。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居然能找到这么出色的炉鼎。这趟出来，真是值了！” 一个妖媚邪异的声音，忽然从韩枫身后响起，语调中轻佻放荡，紧接着就是一串吃吃吃的笑，令人顿感不适。 韩枫回头，见一位衣着暴露、呼之欲出的妙龄女子，远远望着他，毫不掩饰眼眸中的欲念，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生吞活剥。 虽是青天白日，但这女子站在那里，好像就已经站进了幽暗夜色，浑身散发着媚惑淫邪的气息，宛若绽放在地狱中的曼珠沙华，那一身非常节约布料的长裙，以夜色为底，绣有诡异的花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见到韩枫的正脸之后，女子更加眼前一亮，媚眼如丝，浓浓的春意扑面而来，腻声道：“杨长老，这个炉鼎我要定了！我要把他带回咱们极乐宫，替我统御万千面首，定要与他好好双修几年，才舍得把他玩死……” 韩枫心中一寒，强烈的危机感骤然笼罩。 这女子款步而来，腰肢摇曳，时而如春水般温柔妩媚，时而像深渊一样隐藏着无尽诱惑和凶险，她脸上还是挂着惊喜而迷恋的媚笑，伸出舌头舔舔红艳的嘴唇，仿佛垂涎欲滴，将自己当做是即将落入掌心的猎物。 “小姐，咱们得快些。” 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隐藏在虚空中，韩枫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觉得那声音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捉摸不定，幽幽道： “这里不是荒山野岭，乃是九神宗宗门所在之地，这年轻人神华内敛，已炼成金丹，不如由老奴出手，将他先擒到极乐宫。” “不行！这么俊俏的小哥哥，当然是我亲自跟他玩耍，那才有趣！” 那女子摇头，拒绝了苍老的声音，片刻已经走到韩枫咫尺之间，竟是敛衽为礼，福了福身，轻启朱唇，柔柔地说道： “小哥儿怎么称呼？我喜欢你，你随我回极乐宫好不好，咱们今晚就能成亲洞房！我极乐宫有通天秘法，能让你三年内便晋入元婴！若是你资质够好，五年内步入化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呢？”韩枫不经意间挪动脚步，似乎在认真考虑，悄悄退向宗门的方位，却忽然撞上一堵无形的气墙，断了他的退路，不由得心中暗叫不妙，知道那个强大的杨长老已经窥破自己心思，这点虚与委蛇的伎俩，在这种积年老怪面前，不值一哂。 “然后？然后你就把所有修为精华，都灌注给了我呀！”那女子眼中的春情更浓了，仿佛要溢出水来，想到了那幅交媾极乐的画面，吃吃笑道： “不过你放心，若是这些年你侍奉得我舒舒服服，就算没了修为，我还是会念着你，想着你的！我极乐宫的面首中，有从蜕凡期就与我欢好的，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今夜你若是能让我真的欢喜，我便回去杀了他，让你取而代之……” 嚯！ 这什么鬼畜晋升通道…… 韩枫负手而立，仰头望天，一轮红日正高悬。 然而就算他运足目力，眼睛被日光刺得生疼，也无法回到那日的状态，借不到大日炎阳之威。 糟了。 该来的时候，它没了。 天地气机太调皮了，终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能够轻易调动。 那么今日之事…… 我的穿越不可能这么短吧！ 第7章 你愿与我家小姐双修么? 咦？ 他在做什么？ 那女子见韩枫忽然抬头望天，气质高华悠远，比刚才更添魅力，竟是忍不住心中一荡，真的被牵动了情思，身上微微燥热，眼神更加妩媚。 “小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别吊着奴家了……”她身形向前扑去，张开白嫩嫩的一双藕臂，仿佛要抱住韩枫，腻声道：“快随了我去！日后，我极乐宫吞并大乾王朝，你便能母仪天下！” 韩枫神色凛然，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凭借本身艺业对敌。 泥丸宫中金丹旋转不休，运转的正是他之前为了指点栾剑而现场修行的《问心剑典》，将一道剑气在宫中蕴养，凭金丹的灵性，将其打磨锋利，直至无坚不摧。 今日若不能凭本身修为破局，那就只能如唐僧一样被掳走，沦为日渐消瘦的药渣。 这妖女好说，但她背后的老怪…… “小姐小心！”那苍老的声音陡然转为惊讶，韩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个身穿古怪花衣的老者，挡在前方，眼神中射出震骇的神色。 “杨长老，你做什么？！”那女子在身后出声，似乎十分不满。 “小姐，你且退在一旁。”那老者面对韩枫，目光惊奇，沉声道：“老夫也是没想到，这九神宗除了那个栾剑之外，竟然还有人身怀问心剑典！以金丹期便能孕养如此恐怖的剑意，真是天纵之才！” “是老奴低估了九神宗的底蕴，还以为韩三变坐化以后，就此衰败没落，没想到还藏着如此出色的年轻人。” “你也擒不住他？”那女子掩口惊呼，不过却因为韩枫的出色，更加春意荡漾，恨不得现在就要将其按倒，天当被地当床，尽情缠绵一番。 “小姐说笑了。” 老者望着韩枫，淡淡道：“年轻人，九神宗已经没落，毫无前途可言。你跟我们走，十年之内，宫主夫人的位置一定是你的，到时候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岂不胜过了在这破落宗门蹉跎，浪费这一身天赋！” “杨老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冷笑道：“元婴对金丹，居然还要扯谎欺骗！你追随的这位，最多只是极乐妖女之一，到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未能化婴，说什么宫主之位？” 话音未落，韩枫身边已经多了个白衣身影，如绝世宝剑，张开煌煌剑威，毫无保留地护住了韩枫。 “栾剑！” 那老者老脸一红，同时瞳孔遽然收缩，片刻后叹息道：“九神宗有你，或许真的是气数未尽，这第八重的问心剑典，竟被你修成了……不过老夫刚才也不算虚言，若是这年轻人与我家小姐双修，她自然能顺利成为宫主！” “栾道友，不妨开个价吧！把这年轻人给了我，我极乐宫能付出的东西，绝不会让你失望。不过是一个年轻弟子罢了，可不要伤了贵我双方的和气……” “杨老妖。”栾剑冷冷打断道：“我九神宗光明正大，到什么时候也不会与尔等妖邪为伍！宗主，你且为弟子掠阵，看弟子这些时日参悟的问心剑典，又有哪些桎梏不足之处。” 噫！ 杨炎愣住，不可置信地望向韩枫。 这器宇不凡的年轻人，竟然会是九神宗的宗主？ 那看来，今日是不用谈什么条件的了。 栾剑啊栾剑，老夫虽然不愿与你动手，却不是怕了你！ 哪怕你剑道修为又有惊人进境，但一日不入元婴，终究还是凡体！ 你若是元婴，凭这第八重的问心剑典，老夫转身就走。 可是现在么…… 既然没得谈，那就只能用强了。 咻！ 一道剑光惊起，贯彻天地，让空中的红日都在片刻间黯淡了光辉。 栾剑主修剑道，讲究的便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步步争先的决绝，既然要动手，那索性抢先出手，将手中灵剑指向老妖，无形剑气如漫天云气般八方聚合，对着杨炎席卷而去。 “桀桀桀……” 杨炎发出令人牙酸的邪笑，手中多了一串不知名的妖兽骨骼串成的法宝，轻轻晃动，伴随着空灵诡谲的声响，便有无尽的邪魅和诱惑凭空散发，令人心旌摇荡，乱了神魂。 呼！ 修为较低的韩枫，立刻感受到恐怖的威能，在一刹那间几乎被夺取神志，一下子就觉得对面的妖女娇媚可人，自己身前正在御剑的栾剑更是娇艳不可方物，恨不得立刻撕碎她们的衣衫，然后…… 电光火石间，一点灵光隐现，有神秘的古朴书册，在韩枫眼前缓缓翻开，书页上无数微言大义，闪耀着金光浮现而出，顿时抵住了魔音邪术，令韩枫的灵台重返清明，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厉害的年轻人！ 杨炎虽然面对煌煌剑威，刚才摇动骨串，却将攻击的重点放在韩枫身上，可是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血鹀骨串，全力施为之下，竟没能拿下这个区区金丹期的小家伙？ “去！” 栾剑剑心通明，生平所学问心剑典，最擅长的就是窥破对方虚实，然后避实就虚予以弱点痛击，现在杨老妖固然高了一个境界，但心神的片刻恍惚，被栾剑敏锐地把握到了，岂能错过？ 一剑先强行斩落自己的旖旎心动，又将灵剑一引，幻出漫天剑影，剑气冲霄，疯狂杀向老妖。 “哼！” 杨炎虽是元婴，却只是精擅邪道迷魂术法，面对恐怖的剑意，无法分辨虚实，只能凭借本身修为硬扛，将袍袖一拂，挡住漫天飞剑。 就在万千剑影与老妖的袍袖接触的一瞬间，所有剑影凭空消散，唯有射向肋下的一道，由虚入实，凝聚了栾剑多年苦修的毕生修为，只是一闪念便穿透了凝如山岳的袍袖，直取老妖要害。 轰！ 仓促间，杨炎神色巨变，闪避已经不及，只能是将法宝骨串祭在空中，顿时有无数凄厉的兽吼鸟嘶，伴随着充满原始欲望的靡靡之音，仿佛这生性本淫的血鹀妖兽，在临死前还不忘交媾泄欲，终于在极乐中死去，被人炼成这邪恶的法宝。 剑光不偏不倚，正打在骨串上，将其打得粉碎，却也被骨串中蕴含的威能挡住，湮灭在虚空当中。 可怕的剑修！ 杨炎心疼得咧咧嘴，但却不敢怠慢，神识牢牢罩住栾剑。 数年前，两人就曾经交手，当时杨炎还是金丹后期，面对同样金丹境的栾剑，隐隐不敌，只能仓皇遁走。 如今他已经凝聚元婴，本以为可以轻易压住对手，没想到这九神宗的问心剑典，竟然被她修成了前无古人的第八重，以金丹撼元婴，这一番交手，自己不但没占到便宜，反而毁掉了珍贵法宝？ 霎时间，杨炎便萌生退意。 在这里拼命，犯不上，终究是九神宗宗门所在之地，就算再没落，总也有些战力，若是跟栾剑拼得两败俱伤，那说不定今天真要把性命丢在这里了。 先走！ 杨炎刚兴起这个念头，就听到一个声音淡淡道：“栾剑，这剑典的领悟，还是不对劲啊。这都好几天过去，你怎么还没弄懂第九重？” 第8章 我有一剑，可破万敌! 什么？！ 杨炎瞪大眼睛，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刚才那一剑，凌厉非凡，这栾剑明明还只是金丹境，但一剑之威，竟然让自己这个元婴境的修士几乎难以抵挡，连祭炼多年的法宝都毁去了。 问心剑典第八重，恐怖如斯！ 可是！怎么好像在这个年轻人看来，对此还大大不满，甚至责怪栾剑的进境太慢？ 好家伙！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你一个区区金丹境的小修士，从身上气息来判断，怕是金丹都是刚刚凝成，根本不可能看懂我们刚才的激烈斗法，更别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妄言指点了。 要不是栾剑拦着，这会儿早已将他拿下，带回极乐宫中。 “栾剑，你知道刚才错哪儿了么？”韩枫不去看已经失了锐气的杨老妖，只对着身前的栾剑问道。 “这……弟子不知。”栾剑的神色惊疑不定，迷惘地望着韩枫。 虽然这位宗主已经连番上演神迹，但这几天回想起来，总觉得恍然若梦，难辨真幻。 现在他说自己错了？ 可是我以金丹境的修为，一剑粉碎元婴老妖的本命法宝！ 难道这还不够？ 问心剑典第九重……那真的是金丹期就能企及的境界吗？ “剑者，决也，断也！” 韩枫肃容，念诵出《问心剑典》里的原文记载，耐心指点道：“内而决七情，断凡息；外而决灰心，断声迹。此则剑学之筑基，内壳通而坚实也。至于招数变化之奇，术法衍化之繁，不过小道，必不可沉溺其中……” 栾剑点头，这些记载，她自然也是烂熟于心。 可是，我到底错哪儿了？ “刚才。”韩枫伸手指向杨炎，沉声道：“你窥见他心神恍惚，找到了破绽，便立刻出剑全力而攻，看似抓准了时机，但实际上从那一刻，你的决断已经弱了，你自认不如对手，所以才要找到弱点，寻隙而进，这让你剑心蒙尘，自然便差了那么一点点。” 啊！ 栾剑娇躯一震，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关键，但依然还是差了那一点点，无法贯通。 呵…… 韩枫见状，微微一笑，忽然将目光掠向更远处的那名极乐宫妖女，淡淡道：“我有一剑，可以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那山海妖魔，神只星天，有破绽也好，无破绽也好，与我何干？” “倘若为敌，我只一剑破之！” 言毕，韩枫伸手一指，便有剑气凌空！ 转瞬间，风云四合，在空中凝聚起凌厉剑意，竟和刚才栾剑的全力一击无比相似，幻万千剑影，化剑气冲霄！ “啊！！！” 骤然感受到危机降临，那极乐宫的妖女亡魂大冒，哪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也匆匆念动法诀，将本命法宝祭起，竟然便是她身穿的那件布料极少的夜色长裙，忽然从身躯上完全脱离，化作一片沉沉夜色，裹挟着恐怖邪恶的气息，迎向剑光。 嗤！ 清澈的裂帛声，振动耳膜，韩枫有心让栾剑看得明白，术法完全相同，一样的从虚入实，将万千剑影凝成一道，这一剑仿佛将黑夜切开，重现晴天白日，映衬着妖女惊骇欲绝的扭曲面容。 扑…… 曾令无数修士色授魂与的胴体娇躯，被一剑劈作两片，鲜血飞溅中，分两边扑倒在地，再无半点气息。 红粉佳人，已化作地上的血腥残尸。 已半步元婴的极乐宫女修，出尽全力，也无法抵御韩枫这一剑之威！ “懂了？” 韩枫首次杀人，却神色不变，微笑望向栾剑。 栾剑心神剧震，仿佛距离那缥缈之境，又近了一步，沉思道：“弟子刚才见对手祭起法宝，心中已经存了打碎法宝便足矣的念头，所以剑光粉碎那骨串之后，便再难伤敌。适才见宗主一剑，从头到尾目标不曾变换，这才一蹴而就……弟子受教了！” “不错。”韩枫点头道：“你的对手，便是你的剑心。矢志不移，便是剑心通明。其余种种，不过是令你堕入魔障的障眼法罢了。既然明白这一层，不妨再试试？” 说着，韩枫伸手指向杨炎。 嘶！ 杨炎倒吸一口凉气，以元婴境修士之尊，竟然在两个区区金丹的小辈面前，乱了方寸。 胡言乱语！ 老夫不听他这些胡言乱语！ 都是故弄玄虚，吓唬人的东西！骗不了老夫的…… 虽然拼命自我安慰，但内心早已怯了，原本面对这个能越阶而战的可怕剑修已经艰难，何况对面还多了个神叨叨的年轻宗主，一剑便活劈了极乐宫圣女，那剑光的凌厉，就连他也心惊胆战，明明只有金丹前期的灵力波动，却能迸发出令元婴修士都恐惧的莫测威能。 先走！先走！ 杨炎无心恋战，身形一晃，便要就此遁走。 可是，栾剑的剑，却已经动了！ 这一次，栾剑出剑，反而没有了那漫天剑影的煌煌气势，只是将手中纯净如雪的灵剑向前一递，就像是初学剑第一天的学徒，战战兢兢，手臂甚至还微微颤抖着，剑尖晃动得七歪八扭。 栾剑神色专注，心中牢记刚才宗主的谆谆教诲，似乎是向一同修习的同伴，向温言鼓励的老师，向这一方世界，向万古天地，递出这一剑。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还迟疑着，但目光始终坚定，牢牢锁定了杨炎的背影，即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遁去数百里之遥，这会儿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但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机，却始终被栾剑锁定住，牵引着那道恐怖的剑意，如附骨之疽，如影而随形！ 噗！ 刚刚露出一丝喜色的杨炎，自忖已经远离九神宗的范畴，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捡了条命，可是骤然间却有剑气破空而至，在他后心的位置刺穿一个血洞，周遭甚至不见鲜血涌出，那是因为全被凌厉霸道的剑气逼住，只留下一个浑圆的孔洞，两边透光。 杨炎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要回头，却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和生机。 这位元婴期的强大修士，原地扑倒，身死道消。 “嗯，领悟那一点点了。”韩枫亦是欢喜，点头笑道：“至此，问心剑典原本的九重境界，已经算是差不多了。我那天偶然想到的第十重，好像还可以更进一步，你先不要急，过阵子我整理给你。” “嗯……按照这边的习惯，要不要去摸个尸，然后……顺便灭个迹？”韩枫指了指杨炎遁走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 呃！ 栾剑面皮一抽，修成问心剑典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宗主啊，您读的到底是什么书？ 好像，不是咱宗门收藏的那些吧…… 第9章 造孽啊!我真不知道这是春宫图 没过多久，栾剑便去而复返。 “尸体处理掉了。”栾剑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放下一件件东西，猜测道：“这应该就是臭名昭着的极乐逍遥散、这应该是那杨炎的身份令牌、这应该是极乐宫的邪道功法、这瓶丹药不明作用、这枚小剑灵性十足，不像是极乐宫所有，多半是被他们害死的某位修士遗留的……” “咳，你收着就好，我不要。”韩枫摆了摆手，不感兴趣地说道。 “宗主你看。”栾剑略一犹豫，指着一只看上去小巧古朴的布袋，道：“这是极乐宫的储物袋，早年间极乐宫曾有一位宫主，精通空间术法，竟以强大女修的胞宫为主材，炼制空间法宝，别具一格，竟能储存活物，在袋中孕育生机，一度震动天下。” 啊，这！ 韩枫一惊。 胞宫这个词，他能听懂，是出自《黄帝内经》的《素问·五脏别论》，也就是指女性子宫的意思。 可是，用女修士的子宫来炼制法宝？ 这极乐宫，好邪恶！ “这东西，连杨炎都没资格拥有。”栾剑继续说道：“那妖女便是极乐宫所谓的圣女之一，因此才随身携带如此珍贵的储物袋，宗主若是没有储物法宝，不如留下？” 呃…… 韩枫皱眉，见那储物袋的确灵性不凡，然而上面却镌刻了无数男女欢好的春宫图画，淫靡万端，令人看着尴尬，于是摇头道：“算了吧，我也没太多东西要随身带着，这玩意挂身上怪尴尬的，说不定还得弄个储物袋来装储物袋，套娃不好玩，还是你留着吧。” 好吧。 栾剑瞥见那些图画，也是脸颊微红，心想你挂不住去，难道我就能挂出去了？ 若是按照这位宗主之前的所做作为，挂这个袋子倒是正合适。 一念及此，栾剑忽然又激动起来。 很明显，宗主跟之前判若两人！ 今天的一番指点，竟然让自己再度打破桎梏，真的领悟到了问心剑典的第九重至高境界！ 现在自己所差的，只是修为了！ 倘若有朝一日能够炼丹化婴，那么自己手中剑道的威力，何啻增长百倍千倍！ 到那一天，普天下的元婴修士，尽可以一剑灭杀，就算是遇到化神期的老怪物，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难道，真的是老宗主还魂附体么？ 栾剑收摄心神，目光对上了韩枫的眼睛，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颤声问道：“老宗主！莫非……真的是您么？这些年，您仙去之后，弟子虽尽心竭力，却还是只能眼见着我九神宗日渐衰落，众弟子也渐渐离心动念，欲要投往别处……” 唉！ 这姑娘也是不容易，明显还很年轻，却承担了太多沉重的压力。 现在，她把我当做了是老宗主，我不如就认了下来，也让她能轻松一点。 于是韩枫点头，正色道：“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此事极为隐秘，切不可轻易泄露！” “弟子明白！”栾剑大喜，还真的是老宗主！ 那、那真是太好了！ 老宗主若是在，九神宗就算不能恢复到鼎盛时期，也必定能够一扫颓势，重新崛起！ 不过，一转念，栾剑又觉得不对劲，咬了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宗主，恕弟子无礼冒犯……您可还记得，弟子眉梢这一道疤痕，是从何而来？” 呃！ 我把你当弟子关爱，你把我当贼防着。 这就没意思了。 韩枫尴尬，肃容道：“我要说失忆了，你也不能信，好吧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不是那个老宗主。” 噗！ 你倒利索！ 栾剑眼前一黑，仿佛又感受到被那个胡闹作乱的小宗主支配的恐惧，刚刚兴起的欢喜一扫而空，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郁结。 “走吧，我送你回去，上你问剑峰坐坐。”韩枫指了指那座直插入云的奇峰。 啊？ 栾剑一愣，心想我又没受伤，不用送吧。 你要上的是问剑峰么？ 恍惚间，那个小恶魔好像真的回来了，让她心中狐疑，但毕竟刚才深受恩惠，又不好拒绝。 其实韩枫要去问剑峰，是为了寻找那最后一本书册，他很想知道那进度条到顶格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古怪。 没有如来神掌，来个降龙十八掌也是好的嘛。 这一路上，气氛略略尴尬，两人都不说话，很快就到了问剑峰栾剑的居所，栾剑匆匆回头，笑道：“送到这里吧，感谢宗主，您……不如先回主峰？” “嗯……我累了，进去喝杯水吧。”韩枫明显感觉到，那股玄妙的气息就在眼前茅屋之中，便举步而入。 这！ 栾剑顿时心乱，眼前这个韩枫，跟记忆中的那个色胆包天的小鬼，形象不断交错，弄得她无所适从，但忽然想到一件极为不妥的大事，顿时脸色剧变，连忙叫道： “站住！你不能进去！！” 可是，迟了。 韩枫追寻那一抹灵光而去，推门进入茅屋，见这里的陈设颇为简单，斗室中央有一桌一凳，以山石雕琢而成，手艺并不工巧，还留下了许多斧凿的痕迹。 在这里了！ 韩枫微笑，他寻觅的那卷书籍，便静静躺在石桌中央，隐约有许多图画，文字倒是不多。 是个绘本？ 韩枫伸手抓向石桌。 哗啦啦！ 书页发出急促的破空声响，被后发先至的栾剑抢在手中，竟是用了隔空摄物的术法，神色颇为惶急。 ？ 韩枫皱眉。 我还是个宗主呢！哪怕不是老宗主，难道看本书都不行了？ 咋这么抠呢。 什么玄功秘籍吗，如此宝贝。 嗡！ 韩枫动念之间，他那只已经莹润如玉的左掌，忽然发出细微的鸣响，仿佛是某种期待已久的欢唱。 紧接着，刚松了口气的栾剑脸色惊变，竟是拿捏不住手中的薄薄书册，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挣脱她的手掌，径直飞向韩枫！ “哈哈，别小气，我看看就还你。”韩枫笑道，同时低下头。 “你！不许看！”栾剑急得都变了腔调，原本清冷白皙的脸颊，这会儿竟然红得快要滴下血来，身形一闪，就要重新夺回书册。 可是，这会儿韩枫已经低头，目光落在书册上，顿时愣住。 这书册……几乎都是图画，还全都是跟刚才那只极乐宫制式储物袋类似的那些图画，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各种姿态，千奇百怪…… 简单来说，这应该就是一本很朴素的春宫图。 “这……”韩枫不禁有些尴尬，绝不是有意想要窥探这位问剑峰主的阴私，但现在门也进了，书也看了，我说我只是来补全进度条的，你愿意相信吗？ 嘤咛！ 栾剑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叫，双手捂住脸，转身就跑！ 堂堂假婴期的强大剑修，因为实在太过慌乱，脚下甚至在石阶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勉强稳住身子，踉踉跄跄御剑飞空，那雪白的灵剑在空中蹦跶几下，忽高忽低，像是受了伤的直升机。 唉！ 造孽啊！ 我真不是有意的。 韩枫没有追，毕竟追过去只会更尴尬。 来都来了，这本书虽然不正经，但好歹看完吧。 韩枫读书，绝不挑剔。 而且只是图画，薄薄的只有几十页，须臾间便已经读完，偶尔想到那问剑峰主躲在小屋里，寂静无人，红着脸翻阅这些图谱，不知曾激起了多少次春潮涌动……可真是彻底颠覆了那个清冷孤傲的剑修形象。 嗡！ 随着韩枫翻过最后一页，脑海中忽然间响起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轰鸣。 如洪钟大吕，有漫天道音梵唱！ 第10章 神书凝形!弟子纷纷叛逃…… 进度条，终于满了。 韩枫神色凝重，见手掌上光华莹润，仿佛里面有无数细小的灯盏，将血肉纹理一齐照亮，这会儿随着最后一本书册读完，那莹润的光华彻底延伸到指尖，骤然间光芒大盛，刺得韩枫目不能视。 待光辉散尽，韩枫惊奇地发现，手掌已经完全恢复原状，但掌心却是多了一本似曾相识的古朴书册，漆黑如墨，仿佛能摄人心魄。 《弟子规》。 扉页无字，却有三个古意盎然的大字，在韩枫脑海中浮现。 身为读书人，他自然读过清代教育家李毓秀创作的三言韵文《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不过手中的这本《弟子规》，却显然跟韩枫印象里的截然不同。 翻开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似乎由绝世宝剑刻下的工整篆字：栾剑。 【弟子：栾剑。】 【当前修为：金丹境圆满（假婴期）。】 【主修功法：问心剑典。】 【当前位置：九神宗。】 【忠诚度：80%。】 【当前修为反馈：80%。】 【注：忠诚度100%，可获得额外的100%修为反馈。忠诚度低于60%，有可能叛逃宗门。忠诚度低于30%，易触发弑师谋逆。】 才80%。 韩枫皱眉。 按照之前栾剑透露的信息，这九神宗上的其他弟子，也就是曾经写入“侍寝表”的那些姑娘们，大约连80%都不会有。 那、就要叛逃了啊…… 《弟子规》一旦入手，韩枫已经立刻能感受到好处，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联结着韩枫还有那个已经落荒而逃的栾剑，这会儿栾剑应该是刚刚宁定一些，便有持续不断的修为反馈而来，让韩枫泥丸宫中那枚金丹旋转以及吞吐天地灵气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数倍！ 数倍啊！ 片刻韩枫恍然，这可是假婴期修士的80%修为反馈，对自己这个刚入金丹的小家伙来说，几倍的修行速度已经算慢的了，估摸着栾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春宫图，压根无心修炼，所以才只有这一点点。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韩枫眼睛愈发明亮，知道这是了不起的至宝，当然急着要翻开下一页。 但是，下面没有了…… 这本神秘强大的书册，竟然只能翻开一页。 九神宗当然不止栾剑一个弟子，但其他人未能入册，是因为没见过面，还是因为没有传道授业，韩枫不得而知。 不过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数日之后，重新恢复了清冷孤傲气质的栾剑，再次踏上主峰，神色凝重，身后跟着数位女子，容颜姝丽各擅胜场，却都是目光闪躲，不太愿意跟韩枫对视。 这一刻，沉寂数日的《弟子规》，在韩枫面前徐徐展开，书页缓缓翻动，却只有韩枫可以看见。 【弟子：何菡萏。忠诚度：50%。】 【弟子：任心怡。忠诚度：45%。】 【弟子：纳兰云紫。忠诚度：30%。】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59%。】 【弟子：洪豆。忠诚度：40%。】 书页翻开了，但非常尴尬。 因为忠诚度都不够60%，所以可不要梦想着还有什么修为反馈，那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韩枫隐约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之前栾剑也隐约提过，因为九神宗宗门没落，几乎都快要解散了，所以这些弟子自谋出路，相约着在这一天，索性集体来最后道别。 看起来，倘若不是栾剑这个大师姐还有几分威严，恐怕连这道别都不会有，偷偷走掉了也就是了。 最夸张的就是那个纳兰云紫，忠诚度竟然都是红字的，隐隐带着炽烈杀机，不知道前身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她对自己如此仇恨。 “宗主。”又见韩枫，栾剑脸上微红，很难不想起那天的尴尬，但很快整理心神，躬身道：“这几位师妹，欲要离开九神宗，弟子已经劝过，但她们去意已决，因此……” “对，好聚好散，还能留几分香火之情！”一个声音响起，竟是直接走到韩枫跟前，伸手一拍他肩膀，笑道：“姐也不是记仇的人，之前你想睡我，没睡成。那点恶心事儿，一笔勾销，怎么样？” 呃！ 韩枫神色古怪，看着这唇红齿白的姑娘，明明也是人间绝色，眼眸中却透着桀骜的野性，毫无女子的温婉柔和。 秦聆韵…… 可惜了好温柔的一个名字。 韩枫哑然失笑，见她发丝如墨，倒也留着长发，却不像寻常女子般温婉盘起，而是随意用一根粗布带束于脑后，几缕碎发随风飘扬，添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秦聆韵，忠诚度59%，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我九神宗，来去自由。”韩枫看了一眼神色微微焦急的栾剑，目光掠过众人，微笑说道：“不管你们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只要想回来，宗门永远都是你们的家。九神宗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这番话，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韩枫注意到，《弟子规》上显示的忠诚度，大都有了一点增长，尤其是秦聆韵，竟然涨到了61%，也就是不叛逃的标准达到了。 “哈哈哈，今天挺会说话啊！”秦聆韵笑道：“你早这样，姐就不走了！” “哼！别听他花言巧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提醒道：“这小畜生是什么秉性，各位姐姐难道还不清楚？就在前几天，他直接闯入问剑峰，把大师姐都逼去了九师妹那里！这其中的缘由，大师姐不好意思说，难道我还猜不到么？” “姓韩的！算你识相，还懂得说几句漂亮话，今日便给你留个脸面！” “我，纳兰云紫，从今天起，再不是九神宗弟子！” “来日若在别处撞见，我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纳兰云紫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造型特别的令牌，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扭头就走。 唉！ 年龄最小的任心怡，顿时想起那天的事。 大师姐还说他转了性，唉……这位大师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愚忠，不可理喻。 转了性，为什么被他从问剑峰逼走？ 问她，就语焉不详，还迅速红了脸，那还用再说什么？ 肯定还是那个事儿。 秉性难移。 任心怡也从身上取出自己的令牌，扔在地上，淡淡道：“修仙，最重要的是开心，若是不开心，那不如回家做个凡人……” 其他几个女弟子互相对视几眼，刚因为韩枫那番话而增加的忠诚度，又陆续掉了回去，然后纷纷出言道别，虽然不像纳兰一般口出恶言，但明显也都是去意已决。 一块块令牌，被丢到地上。 何菡萏还勉强跟韩枫躬了躬身，但洪豆却是跟纳兰云紫一样，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飞快离去。 很快，偌大的主峰上，就只剩下韩枫，栾剑，还有那个率先喊出好聚好散的豪迈秦聆韵了。 秦聆韵的忠诚度，增增减减，最终落在60%上。 “我也走啦！”秦聆韵瞥了一眼栾剑，很坦然地说道：“跟清音阁已经说好，要去那边修习音律大道，可以师从九指琴魔，专研琴音。” “现在反悔，那边不好交代。” “离开九神宗，咱也不能给宗门惹麻烦，所以还是……” “这个你放心。”韩枫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忽然插嘴道：“你若要走，宗门不会强留。但你若留下，便还是我九神宗的弟子，在宗门之内，无人能为难你，也不算什么麻烦！” 嗯？ 秦聆韵一愣，哈哈大笑，伸手再次重重拍着韩枫的肩膀，豪迈笑道：“你这个脾气我还真挺喜欢！真的转性了？我说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留下吧，秦师妹。”栾剑趁机劝道：“宗主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九神宗，必能重塑辉煌，不负当年老宗主的期待！” 铮！ 就在此时，一声琴音，引得群山回响。 “他们来了。”秦聆韵望着山下，摊开双手，神色微微无奈。 第11章 辱我宗门，不死不休! “我去看看。” 栾剑神色微变，没想到清音阁的人来得这么快。 虽然之前宗门濒临灭绝，七师妹秦聆韵接受了外人伸来的橄榄枝，但既然现在已经萌生悔意，那便还是九神宗的弟子，如今清音阁上门来接人，那真是没半点将我九神宗放在眼里！ “我也去。”韩枫迈步跟上，栾剑身形微微一顿，但没有停留，尤其是想起那件无比羞人之事，觉得跟韩枫多说半句话都脸上发烧。 “算了，先不走了！我自己来跟他们说！”秦聆韵大踏步追上，反而走在最前面。 不多时，三人先后到了山下，遥遥见到一具造型奇特的巨大古琴，浮在空中，宛若一艘奇异的方舟。 数根闪耀着晶莹光华的琴弦，托起一个青年身形，眼前一亮，望着急匆匆走在前面的秦聆韵，笑道：“秦姑娘真是信人，倒也不必如此匆忙，此去我清音阁，尚有万里之遥，请姑娘随我登上琴舟。” 言语间，对秦聆韵身后的栾剑和韩枫，视而不见。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青年一开口，巨大琴舟上的琴弦竟铮然作响，将他寻常的一句话，也衬托得抑扬顿挫，甚是悦耳。 “对不住，我改主意了！”秦聆韵性情爽利，有一说一，抱拳拱了拱手，颇有江湖习气。 嗯？ 青年一愣，皱眉跳下琴舟，又有琴音清澈，身后的那艘巨大的琴舟竟然在琴音中漾起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枚小巧玲珑的琴形吊坠，挂在那青年胸前。 变化随心，足见这件法宝不凡。 栾剑向前两步，挡在秦聆韵身前，沉声道：“不知是清音阁冯、陈、吕、陆，哪一位公子驾临我九神宗？” “栾道友客气了。”青年微笑道：“在下陆七弦，代表清音阁而来，不敢称公子。” “原来是陆公子，幸会了。”栾剑点了点头，清声道：“只怕让公子白跑一趟，刚才我们宗门内部商议，七师妹秦聆韵，仍愿留在九神宗修行。” “当然，此事乃是我九神宗做得不对，栾剑代表宗门，向陆公子深表歉意，日后若有需要，九神宗弟子绝不推辞。” “呵……”陆七弦微笑，淡淡道：“九神宗的人情？莫非栾道友认为，除了你之外，还有任何价值么？”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紧张！ 栾剑眉头微挑，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既然非友，那便是敌。 “不如这样吧。”陆七弦双手一拍，神色诚恳地说道：“久闻栾道友剑道高妙，年纪轻轻已有假婴境的修为，若是愿意到我清音阁做一名剑侍，陆某可以做主，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或许假以时日，你我能重演数千年前琴心剑胆的传说。” “陆公子说笑了。”栾剑神色不变，仿佛毫没动怒，既然已经渐渐剑拔弩张，怎会被对手轻易扰了心神。 “抱歉，请恕陆某唐突。”陆七弦正色道：“其实你我都知道，九神宗没落已久，或许数年之内，连这十万大山的福地都无法保全，栾道友又何必执着？清音阁虽然主修音律大道，却也有数位化神境甚至遁虚境的强大剑修，绝不会辱没耽误了道友。” “可是这九神宗有什么？” “之前听说，贵宗的那位小宗主，行事淫邪下流，竟对秦姑娘欲行不轨，不然她也不会联络清音阁，欲要弃暗投明。” “栾道友，这样的宗主，这样的宗门，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不舍的地方？” 呃！ 我还干过这种事儿？ 穿越不带记忆，真是要命…… 韩枫不禁微微尴尬，望着身前不远处秦聆韵的背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 “唉，你们听错了！” 秦聆韵忽然一步跨到韩枫身边，直接用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颈，状极亲昵，哈哈笑道：“是我想对宗主不轨，可惜他没答应！” 啊？！ 韩枫猝不及防间，醉人的处子幽香已经狠狠撞入鼻端，这秦聆韵虽然不似寻常女子温婉，却也是一等一的容貌，这会儿忽然如此亲近，倒把他弄了个脸上发烧。 只听秦聆韵借着搂脖贴近的当口，低声耳语道：“别做声，别让大师姐为难！” 唔！ 韩枫了然，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跟自己无关，只是为了栾剑。 这位秦姑娘，可也是粗中有细呢。 这…… 栾剑也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位七师妹，最是慷慨豪迈，不让须眉，但她明明曾经被宗主调戏，此刻却宁可自污，也要保住宗门的颜面。 既如此，今日不论是谁，都不能带走了她！ 一念及此，问剑峰主剑心澄澈，目光掠向陆七弦，寒声道：“陆道友，你出言无状，对我九神宗宗主不敬，请你立刻向宗主道歉！” 嗯？ 陆七弦惊诧，没想到那位一同下山的青年，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九神宗宗主！ 但……跟传说中的绝不相同啊！ 难道真是谣言？ 之前因为气质对不上，所以陆七弦尽管注意到了韩枫，却只当是九神宗的其他年轻弟子，没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 此刻，秦聆韵忽然反口，热情地勾着这位年轻宗主的脖子，而后者却是脸上泛红，显出几分尴尬。 陆七弦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对于九神宗宗主的指控，一下子变成了谣言诋毁，立刻就要面对那位恐怖剑修的怒火。 身为清音阁四大公子之一，陆七弦不愿堕了自家的声名，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若是我拒绝呢？” 咻！ 洁白如雪的剑光闪耀，栾剑身前凝现出三尺剑锋，在身周夭矫穿梭，灵性十足，仿佛每一道轨迹都交织出玄奥的剑道妙理，令人心中凛然，不可轻忽。 栾剑伸手一指，便有剑气纵横，在空中响起万千龙吟剑啸，杀机凛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辱我九神宗宗主，便是辱我宗门！陆七弦，你若是不肯道歉，便将你就地灭杀！” 第12章 你这个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呼…… 陆七弦的脸色，一连数变，似乎十分难以决断。 不过，终究还是按捺下来，瞥了一眼悬在空中的夭矫灵剑，陆七弦虽然刚入了元婴，但觉得这灵剑中蕴有莫大恐怖，竟是不敢轻撄其锋。 “清音阁陆七弦，见过九神宗主！”陆七弦对着韩枫躬身，沉声道：“适才是我言语无礼，冒犯了宗主，深感歉意。” 躬身之际，陆七弦清秀的面孔，微微扭曲，眼眸中掠过一抹怨毒，只是待他直起身子，便已恢复如常。 “陆道友客气了。”韩枫微笑道：“不知者不罪，我原谅你了。” 呃！ 陆七弦神色更加古怪，觉得这位也算是名声在外的九神宗主，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要事在身，绝不能有所耽搁，陆七弦略一沉吟，直接对着韩枫说道：“韩宗主，陆某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接引秦聆韵去往清音阁，精研音律大道。听闻宗主您虚怀若谷，对宗门弟子更是关怀备至，想必不会故意留难，阻了弟子的前程？” “当然不会。”韩枫正色道。 然而还不等陆七弦松一口气，就听这位九神宗主继续说道：“我九神宗以九神为名，对应着九种修炼法门，其中有一门正是音律之道，在宗门便可修行，何必舍近求远。” 哈哈！ 陆七弦不禁莞尔，摇头道：“韩宗主说笑了，哪还有什么九神？在下以诚相待，宗主何必虚言欺诓？九神宗没落已久，除了这位栾道友之外，其余诸般法门，早就名存实亡，硬要留在这里，岂不是误了秦姑娘的修行？” “老娘哪也不去！”秦聆韵这会儿已经松开了韩枫，挺起胸膛，对陆七弦硬邦邦地说道：“之前是我的错！但现在反悔了，难道清音阁还硬要抢人不成？” 唉！ 这短短半年时间，难道这九神宗，给她吃了迷魂药么？ 陆七弦心中叹息，皱眉道：“那自然不会，不过秦姑娘你可能有所不知，你在音律之道的天赋，世所罕有！若能进入清音阁，师从九指长老，很快便能突飞猛进，为音律一道，大放异彩！” “九指长老已经承诺，此次天音盛会，可以让秦姑娘以弟子的身份随同出席，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不起，老娘不感兴趣！”秦聆韵一脸的不耐烦。 “陆公子，请便吧？”栾剑重新迈步向前，身周的灵剑也微微活泼起来，清越龙吟之声不绝于耳，肃杀之意不加掩饰。 虽然此事的确是秦聆韵反悔，让陆七弦白来一趟，但那清音阁趁着我宗门没落，狠挖墙角，也着实可恶，当然不必跟他们太过客气，更不需要有愧疚。 呼！ 陆七弦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胸前本命法宝的微微恐惧，不禁心中震撼。 他可是元婴境的修士，哪怕境界不稳，面对区区金丹不应该是碾压么？ 怎么……对方灵剑一出，反而让他本命相系的琴舟发出恐惧悲鸣，提醒他万万不可为敌。 这个栾剑，真是天纵之才！ 留在九神宗，也是可惜了的。 收摄心神，陆七弦并不想就此放弃，目光越过神色不善的栾剑，依旧是望向那个大大咧咧的秦聆韵，扬声道：“秦姑娘！以你的天赋，若入我清音阁，可享受真传弟子的一应供奉！清音阁炼器堂，会亲自为你炼制本命法器……”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跟老娘们似的！”秦聆韵反而愈发讨厌这家伙，直接骂道：“都说了不走了，你还搁这逼逼叨叨没完没了，怎么你修炼的是魔音入脑吗？” 哈哈！ 韩枫不禁微笑。 这个秦聆韵，有点意思啊！ 陆七弦眉头皱起，在栾剑面前流露弱势已经不该，现在这么个区区灵动境的小修士，竟也出言无状，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不过，之前秦聆韵接触清音阁时，展露的天赋非同小可，他身怀要事，尽量不想冲突，见情况渐渐不妙，也只得把底牌全部掀开，郑重说道：“陆某来时，九指长老曾亲自交代，若秦姑娘能来，十年之后的天音盛会，可以保证姑娘进入灵籁榜前十，扬名天下！” 噫！ 此时，一直听着的栾剑，也不禁怦然心动。 天下之大，不知其亿万里。 天音盛会乃是所有修炼音律大道的修士，济济一堂，能从中脱颖而出是极为困难的事。 别说前十，若能跻身前百，那也是名利双收，前途无比光明。 没想到清音阁竟然对七师妹寄以如此厚望，难怪来的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陆七弦。 如果是这样广阔的未来，那么七师妹留在九神宗，恐怕还真是耽误她了…… “前十？就这？”韩枫摇头，忽然说道：“若是这样，那就更没必要了。聆韵在我九神宗修行，不用十年，这次的那个什么盛会，起码不拿个第一啊？” 噗！ 正在努力展露肌肉的陆七弦，差点憋出内伤，忍不住讥讽道：“韩宗主真会说笑话。” 栾剑也是面皮一抽。 宗主，玩笑开大了吧？ 本届天音盛会，好像就在下个月。 我九神宗，压根连收到邀请的资格都没有，还说什么第一第二…… “哈哈哈！宗主说得好！” 秦聆韵反倒是眼前一亮，觉得这个猥琐的宗主今天真痛快，让人浑身舒服。 她重重地拍了拍韩枫的肩膀，哈哈笑道：“也就是他们不让咱去！不然，老娘怎么不得拿个第一回来？” 呃…… 韩枫被拍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心想这手劲儿用来弹琴？打鼓都得打漏喽！ 还有这位秦姑娘，明明年纪不大，看着连毛都没长齐呢，到处认作老娘…… 你们……够了！ 陆七弦见他们完全无脑地自吹自擂，实在是无法忍受。 主攻音律大道的，当然不止清音阁一家，都以天音盛会作为至高追求，门下弟子能在其中获得名次，那便是宗门荣耀。 可现在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一唱一和，分明是亵渎音道！ “韩宗主！”陆七弦黑着脸，冷冷说道：“不用第一！也不用前十！若是这位秦道友，在本届天音盛会上，能够杀入灵动境前百，就算是我清音阁不自量力！不但不敢再邀请秦道友加入，而且陆某反而愿意加入你们九神宗！” 啊？ 韩枫惊奇道：“你这个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第13章 我来掂掂宗主的斤两! 陆七弦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活活气死在九神宗门口。 栾剑和秦聆韵对视一眼，神色愈发古怪。 终于，还是直脾气的秦聆韵按捺不住，直接问道：“咱不会是真要去那个天音盛会吧？” “既然宗主有言在先，那自然是要去。”栾剑正色道：“虽然此次我们九神宗依然不在天音盛会的邀请之列，但总也不能藏头缩尾。” “咳，不用不用。”韩枫却摆手笑道：“那就是随便说说！劳什子的什么盛会，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根本不打紧。” 呃！ 栾剑神色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九神宗虽然没落，但……刚才说得那么威风，结果却是偃旗息鼓，这会不会有点草率了。 “哈哈哈！那我去！”秦聆韵越发眼睛发亮，跟不认识似的反复打量韩枫，手臂动了动，好像是又想要上前拍他肩膀，总算忍住了，问道：“那，你来指点我弹琴？” 韩枫也不禁莞尔，点头道：“可以。” “太好了！”秦聆韵喜道：“我收拾一下，搬到主峰住，这样在天音盛会之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好好准备一下，不能给宗门丢脸。” 这…… 栾剑心中一跳，欲言又止。 要是按照之前这位宗主的作为，七师妹这样搬过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放心吧，大师姐，我不在乎！”秦聆韵抬手就拍了拍栾剑的肩膀，大气地笑道：“今天这宗主对脾气，他要睡我那就睡，我乐意！只要教我弹琴就好！” 这下，轮到韩枫和栾剑对视一眼，双双石化。 …… 秦聆韵真的搬来了主峰。 因为时间紧迫，若是以她现在的修为，去天音盛会上别说取个名次，就算第一轮比试都过不去。 原本这位九神宗的七弟子，居住在听云峰上，现在搬来主峰，只带了一具古琴，别无长物。 主峰上多了这样一位女子，自然是增添了数分颜色。 然而秦聆韵期待的指点，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说，你不会是蒙我呢吧？说好教弹琴呢？”秦聆韵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只过了两天，就忍不住了，直接闯入韩枫的书房，把那具古琴扛在肩上，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哈哈！ 韩枫就笑。 这造型，扛的可以是耙子，可以是棒子，可以是开山斧，可以是鬼头刀…… 但无论如何也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把一具古琴这样扛在肩上，其反差之诡异，倒是让自己想到前世玩的一个游戏，游戏里典韦把一块键盘擎在手里，充当斧头。 唔，虽然还差一点，但应该也够用了，不能让这个急性子的姑娘太着急。 韩枫点点头，放下手中这本《过琴论》，微笑道：“这几日都在精读宗门的几本有关音律之道的典籍，耽误些时间。嗯……不如你现在弹奏一曲，我先听听？” “好嘞！” 秦聆韵喜悦，连忙将古琴扔在地上，众琴弦发出一阵乱响，倒是让韩枫都有几分心疼。 摔不坏么？ 这琴怕是这辈子也没想到会被如此粗暴的对待。 不过，当秦聆韵双手抚上琴弦，整个人的气质，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铮铮淙淙的琴音，从古琴上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动人心弦，仿佛瞬息间便能让人置身于琴音世界，浑然忘我。 “喂……小心啦！”秦聆韵抬头，露出一个让韩枫极为陌生的温婉笑容，或许只有弹琴的时候她才会换个姿态，但眼眸中却裹挟着复杂的神色，有审视，有好奇，更有某种考验和试探。 咻！ 琴音化形，将空中的灵气引动，凝化成浑身甲胄的神人，手握长刀，面目狰狞地向韩枫扑来。 这正是主修音律之道的修士，最常见的攻伐方式。 能以无形音化有形剑，虽然比不得剑修刚猛凌厉，却胜在虚幻缥缈，无处不在，琴音所在之处，便是刀锋侵入之机。 这个宗主，太奇怪了！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这些日子也愈发捉摸不透，正好借着此次机会，尽展胸中所学，掂量一下这位小宗主的斤两究竟如何。 呵…… 还不错。 韩枫微笑，随手拖过身边的一个扫帚，在地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蓦地！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铁甲神人，忽然间身形一顿，凭空消散。 这？！ 秦聆韵大惊。 刚才，她运用《流云琴经》里的窍要，以琴音凝聚攻势，凌厉非凡，没想到这位小宗主，竟然只是拿起扫帚在地上扫了一记，就将其轻轻破去。 看似随意，但其实正是精研音律的修士之间，最为常见的斗法方式。 若是他无法窥破你琴音中的所有奥妙，甚至连其中蕴藏的破绽都了然于胸，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举重若轻的破解方式。 难道是偶然么？ “再来！！” 秦聆韵目光晶亮，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同时也对这位小宗主再无任何小觑，深吸一口气，芊芊十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便有琴音清澈，再次激扬而出。 嗡！ 这一次，秦聆韵毫无保留，无边琴音幻化出一个个气势肃杀的金甲战士，手中各执刀剑，对着韩枫冲杀而去，仿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能够撕碎一切胆敢拦在他们前方的敌人。 韩枫一笑，倒拖扫帚，走出书房，像是不敌避战。 琴音无处不在，秦聆韵身形不动，十指连弹，那些恐怖至极的金甲战士，却纷纷穿越墙壁门窗，仿佛丝毫不受阻挡，到了外面的广阔天地，那支军队规模反而一下子扩大了十倍百倍，浩浩荡荡，犹如十万天兵降落凡尘！ 这便是音律修士的强大之处！ 可是韩枫对此浑然不觉，将手中的扫帚轻轻挥舞，仿佛只是为了打扫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便让那气势汹汹的万千大军不能近前，反而开始随着韩枫的扫帚挥动，亦步亦趋。 “铮铮铮！” “沙沙沙……” 不论秦聆韵如何催动琴音，都始终无法盖过那本应很难听的扫地声，而且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明明由自己琴音化作的金甲大军，竟然完全跟随着韩枫的脚步律动，身上渐渐漾起一层层莹润的光泽，威势比刚才大了十倍不止！ 这、这是什么缘故？ 秦聆韵根本看不懂，但内心极度震撼之际，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琴音，终于乱了心境，手指微微错乱，忽地崩断了一根琴弦。 无边琴音，戛然而止。 “聆韵，你的心乱了。”韩枫摇了摇头，手中的扫帚却依然不停，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带动无边落木随着他的脚步飞旋，渐渐形成无人能参透的玄妙轨迹。 最终，韩枫收势，手中的扫帚轻拂，那些一路跟随的落叶，便也骤然停止舞动的形态，竟连冬日的凛冽寒风，都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啊！ 秦聆韵在恍惚之际，骤然大惊！ 因为她到此刻才骇然发现，九神宗主峰峰顶的无数落叶，竟不知何时汇聚成一个硕大无朋的“琴”字，如天神落笔，傲立于主峰之巅！ 落叶只是寻常，然而这个巨大的琴字当中，仿佛蕴藏着深邃奥妙的音律道法，让毕生精研琴音的秦聆韵陷入呆滞，只觉得每一枚落叶都令她震撼莫名，似乎能从中找出刚才金甲大军威力倍增的奥秘。 “好！” 一个声音打断了秦聆韵的沉思，栾剑着一袭白衣，再次登上主峰，对着韩枫躬身道：“弟子拜见宗主，宗主以天音点化，落叶凝神，弟子竟从中领悟到深刻剑理，受益良多……” 第14章 一叶入道，栾剑冲元婴 “你能看懂，那就不错。”韩枫微笑道：“刚好，我把问心剑典第十重的领悟，也写在这个字当中，你可以多来看看，或许能有帮助。” 嘶！ 栾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神色惊骇。 宗主不是正在指点七师妹学琴么？ 怎么……还能同时蕴含剑道？ 这两门大道，能够如此和谐地结合在一起么？ 蓦地，栾剑竟是想起了那日陆七弦说过的话。 的确，数千年前，清音阁曾经出现一位绝世琴修，乃是女子，行走天下时，与当时风光无两的一位男剑修相恋，后来合籍双修，彼此印证胸中所学，终于开创出前所未有的盛世，以剑胆琴心，纵横当世。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那样心心相印的两位天才，剑胆琴心的传说，也就此成为绝响。 现在…… 宗主仿佛只是随手施展，便同时指点了师妹和自己的修行！ 他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就算是老宗主转世重修，恐怕也没有如此高山仰止的能力吧！ “宗主。”栾剑收摄心神，躬身道：“去往天音盛会的传送阵，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前往。” 哦？ 还有这东西？ 高级！ 韩枫并没在书中看过相关记载，但既然有这种便利，便免了长途跋涉之苦。 “传送阵去那边，需要多久？”韩枫问道。 “须臾可至。”栾剑虽然微微不解，但依旧恭声回答。 既然时间还早，秦聆韵依然留在主峰，聆听宗主教诲，栾剑回到问剑峰，仔细体悟剑道，希冀能够有朝一日更进一步，以第十重的问心剑典，来打破金丹迈向元婴的最后桎梏。 这一日，天寒地冻，大雪笼罩九神宗。 瑞雪纷飞，幕天席地，将九神群山之间的亿万林木，都化作银装素裹，宛若童话世界。 一片雪花，纷扬坠落，在空中蹁跹舞蹈，如精灵般摇曳着妩媚身姿。 然而下一刻，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忽然间身形一顿，化作虚无。 仿佛有神秘的力量阻住去路，将无数片跟她一样的雪花命运就此改变。 皑皑白雪，覆盖九神诸峰，却唯有主峰的山巅上，不见冰雪踪迹。 主峰之巅，无数落叶汇成一个巨大的“琴”字，弥散出莹润迷蒙的光华，暗合道韵玄机。 光华护持处，冰雪消融，竟让这里丝毫不受寒风侵袭，如春天般温暖惬意。 一个月前，九神宗宗主韩枫，在琴音中扫落叶凝成巨字，便形成这震撼人心的天地奇景。 如今，本就早已枯萎衰败的落叶，反而在凛冽的冬日里，重新变得青翠欲滴，以不可思议的勃勃生机，继续组成那个硕大无朋的“琴”字，逆天地之造化，乱四时为无常！ 秦聆韵每日在主峰精舍内进进出出，见到这副奇景，往往驻足许久，却难以体会到其中的一丝一毫。 几天前，大师姐栾剑又来过，拜见宗主，求得一枚半青半黄的落叶，虔诚而去。 那天黄昏，秦聆韵站在主峰之巅，听到问剑峰那边传来轻轻的叹息，道：“栾剑勤修剑道十余年，所悟万物生灭之道，却远不及宗主一叶之赐……” 自此，问剑峰寂然无声，到了约定出发的日子，还是不见栾剑身影。 莫非，大师姐心有所悟，以一叶入道，竟在冲击元婴境？ 秦聆韵心中有猜测，想要去看，却被韩枫拦住，微笑道：“别去打扰，既然她有事耽搁，那就只有你和我，一同去瞧瞧那天音盛会，如何？” “好！”秦聆韵闻言立刻扛起古琴，说走就走。 九神宗深处。 至少数百年不曾启用，早已杂草丛生的传送阵内，忽然亮起奇异的光华！ 与此同时，摆放在传送阵四周的宝光氤氲的极品灵石，却骤然间黯淡失色，在韩枫和秦聆韵两人身形消失的一刹那，这些灵石也纷纷碎裂，化作齑粉。 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也不禁心疼地皱眉，叹息道：“大师姐这次可真是花了血本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咱们宗门，还有这么多极品灵石的储备。” “很多么？”韩枫笑道：“比方说，咱们这次能拿到第一名，能不能赚回这些灵石？” 呃！ 秦聆韵神色古怪，心想宗主你认真的？ 可你这一个月以来，压根也没教我什么啊！只是让我看书，看书，看书…… 别说第一名，第一百名都够保本了。 这可是天音盛会！ 可是…… 唉！ 出了传送阵，自然有人接引，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躬身道：“两位道友，幸会了！不知是来自哪个宗门，老朽也好登记一下。” “九神宗宗主韩枫，携弟子秦聆韵前来。”韩枫点头笑道。 九神宗？ 那老者神色一僵，这个名字好陌生。 此次盛会，有邀请他们么？ 不过，他见对方气势满满，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韩宗主，久仰了！两位请随我来，此次盛会为各家宗门都安排了住处，跟往届一样……” “等一等。”到了精舍门口，韩枫笑道：“我们两人，要一间就可以了。” 啊？ 老者迷糊了一下，不禁重新打量这两位青年男女，虽然也算是一对璧人，但之前不是说宗主和弟子么？ 这九神宗，这么开明吗？ 还收不收弟子，老朽心慕九神宗已久，很想拜入宗门…… 这一句，就连一贯大方的秦聆韵，也不禁脸上一红。 她知道这老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其实真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跟宗主共处一室的时候多了，但都是各自捧一本书，他看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心烦意乱。 对此，韩枫也没有办法。 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看遍了九神宗所有音律典籍，凭借逆天悟性，自然领悟极深。 不过……以他目前金丹境的修为境界，就算倾心指导秦聆韵，也很难让她在天音盛会上拔得头筹。 除非……顿悟！ 可是顿悟这东西，不是说来就来，韩枫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但不能让秦聆韵错过那个绝佳的契机，只能是不论看书吃饭睡觉，都把她带在身边，一旦那个契机真的出现，就能够让秦聆韵获得最大的裨益。 两人进屋，一应用具极尽精美，是九神宗里见都没见过的奢华。 可是还没等那股淡淡的暧昧气息流淌，外面便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声音，高声叫道： “什么狗屁九神宗！哪有这个宗门？快给老夫滚出来！敢来这里打秋风，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15章 你再逼逼，老娘撕烂你的嘴! 砰！ 大门被一脚踢开，刚才那个脸色谦卑的老者，手捧一本花名册，怒道：“九神宗什么鬼！根本就不在本届天音盛会邀请之列！你们这对狗……哼！快给老夫滚出来，别弄脏了这里，你们的命都不够赔的！” 呃。 咱们宗门，牌面差到这个地步了？ 韩枫无奈，露出一丝苦笑，但秦聆韵却似乎不以为意，反而很自然地拍了拍韩枫的肩膀，然后上前一步，把韩枫挡在身后，独自面对那气势汹汹的老者。 “老贼闭嘴！” “老娘能来，是看得起你们！” “你再逼逼叨叨一句试试？老娘撕烂你的嘴！” 啊，这！ 老者被这一顿输出，差点崩了心态，手里的花名册都不断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该死啊！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音律修士？ 要知道，钻研音律之道的，不论男女，都是雅致之士，平常吐属文雅，气质高贵，哪能跟眼前这位似的，白白生了一副美丽的皮囊，却是言辞污秽，不堪入耳！ 居然还扛了个琴！ 我刚才就觉得不对，这一天接待各地来的音律修士无数，有腰间别着洞箫的，有背后背着琵琶的，有袋里装着古埙的，甚至有携带巨大编钟的…… 但谁会这样扛着琴啊？ 你以为你有个琴，就能冒充音律修士来这里打秋风了？ 岂有此理！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从身上抽出一根笛子，哆哆嗦嗦地放在嘴唇边上吹奏，霎时间便有乐声兴起，化作两根灵动的绳索，对着韩枫和秦聆韵当头罩落，先把昨天那两个家伙捆住了丢出去再说。 “黄老且慢。”有琴声悠扬插入，将那两根绳索湮灭。 这对狗男女还有帮凶？ 老者神色一凛，扭头望去，却是愣住，连忙拱手道：“陆公子，怎么惊动了您，罪过罪过……” “黄老客气了。”陆七弦点了点头，转向韩枫两人，眼眸中的怨恨一闪而逝，淡淡道：“韩宗主，秦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缘分呐。”韩枫打了个招呼，说道：“本想参与一下这个天音盛会，没想到我九神宗竟是没有资质，那就算啦……” 别！ 陆七弦深恨之前在九神宗受到的憋屈，心想你们竟然真敢来，那哪能让你们走了，非得让这没见过世面的九神宗，好好出个大丑才行！ 一念及此，陆七弦很快就打定主意，笑道：“韩宗主说哪里话！九神宗乃是老资格的宗门，其中音律之道，也曾冠绝当代！虽然沉寂许久，但此番能拨冗前来天音盛会，想必是胸有成竹。” “黄老，你看这样好不好。”陆七弦转向那位老者，微笑道：“虽然此次盛会的确不曾邀请九神宗，但我清音阁是有邀请音门同道的资格，不知会不会坏了规矩？” 啊？ 姓黄的老者皱皱眉，没想到这两个出言无状的男女，竟然还攀附上了清音阁的背景。 清音阁乃是历届天音盛会的主办宗门之一，今日陆七弦代表清音阁前来，说话的份量当然很重。 “那，自然可以，瞧着陆公子金面，别说两人，就算二十人也没问题。”老者只得压下怒火，对陆七弦说道。 有陆七弦的安排，一切顺顺当当。 九神宗秦聆韵，将参与抽签，继而进入灵动组的比斗当中，至于能走多远，那便看个人的本事了。 不过，已经至少数百年没有任何动静的九神宗，这次竟然忽然出现，还得到了清音阁的强力支持，倒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要知道，九神宗这个名字，若是资历稍浅的，干脆就没听过！ 比如之前那个负责接引的黄姓老者，尽管也已经快两百岁了，却压根不知道九神宗是个啥，在查询了花名册也没有记载之后，才匆忙上门发难。 不过，此次盛会汇聚天下音律精英，也有许多成名已久的强大修士，隐约记得九神宗。 “居然，九神宗还没死绝呢？” “唉……说起来，早年间我也曾跟九神宗的韩宗主，有一面之缘，后来听说韩宗主闭关冲击遁虚境界，再就没了消息。” “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宗主，也姓韩！不过修为么……看起来只有区区金丹。” “啊？金丹境的宗主？那、那没什么用啊！” “不过，听说九神宗的那位大师姐，已经快要修成元婴，一身剑道超凡脱俗，倒是不可小觑。” “剑修？可咱们这次是天音盛会呀！” “呃……我听说，九神宗的九神之名，倒也有一门是关乎音律，只是记忆里，这个宗门从没出过任何音律道修士。” 议论声中，这一届天音盛会，已经缓缓拉开帷幕。 盛会的主办方，仍然是音魂殿、清音阁、天籁堂、奇韵门、钟鼓楼这五大宗门，参与者则是来自天下各地，数千个主攻音律之道，或者是对音律之道有所专长的宗门。 十年一届的天音盛会，旨在弘扬音律大道，交流切磋技艺，并评选出不同境界的佼佼者，列在凡音榜、灵籁榜、金韵榜三个榜单中，对应的正是蜕凡境、灵动境、金丹境的音律修士。 与韩枫同来的秦聆韵，如今是灵动境五品的修士，参加的是灵籁榜的角逐。 因为九神宗并不在原本邀请之列，拿的签号几乎是最后，第八百二十一号。 也就是说，参加比斗的灵动境音律修士，人数就超过了八百！ 要在其中脱颖而出，难度可想而知。 “哈哈哈！你看我牛逼不？”抽签过后，秦聆韵大喜拍向韩枫的肩膀，笑道：“轮空了！直接进下一轮！” 呃…… 一时间人人侧目，很难相信这个扛着琴的豪迈女子，真能弹琴。 上千人的比斗，循环赛是不可能的，当然只能淘汰赛，然而唯一的一个单数，竟然就被秦聆韵抽到了，的确是运气极佳。 “哎，你轻一点……”虽然习惯，但韩枫还是快被这豪迈的姑娘拍散了架。 哼！ 算你们运气好！ 悄悄关注的陆七弦，也是面皮一抽，不过没关系，即便轮空，最多也就进入前四百。 接下来，总不可能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第16章 深夜，韩枫摇醒了秦聆韵 “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秦聆韵狂放的笑声，再次响彻会场，令人人侧目。 韩枫惊奇，目光落向秦聆韵手上，一个大大的“空”字，映入眼帘。 再次轮空？ 的确牛逼！ 韩枫也不禁笑了起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一共八百二十一人，首次轮空，剩下的八百二十人捉对比斗，淘汰一半，剩下了四百一十人，加上轮空的秦聆韵，再次抽签。 但因为依然是单数，所以还是会有一个人轮空。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再次幸运地抽到轮空签。 这下，好些人都不淡定了。 “这、假的吧？” “九神宗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之前从没听过，忽然就冒出来了！” “听说，连花名册上都没有！是清音阁的陆公子，动用主办宗门的权力，才让她报名成功的。” “这里面有花样吧？怎么一连两次都轮空？好家伙！这要是再侥幸赢个一场，岂不是直接快要进前百了？” “哪有这么好的运气，没听说过！” 该死！ 陆七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黑幕？ 哪来的黑幕……我这还眼巴巴等着她抽到一个狠人对手，输得无比难看呢！ 可谁知道，人家光凭抽签，就连过两轮。 要命了！ 之前自己在九神宗山门那里，言之凿凿，说这秦聆韵若是能进入前百，自己宁可转投九神宗门下。 现在……她距离这个前百，竟然只有一步之遥了？ 岂有此理！ 第三轮抽签，万众瞩目，就连蜕凡境和金丹境的修士都来了不少，听说这边出了个先天抽签圣体，都想过来看看热闹。 这次抽签，什么圣体都没用了。 第二轮比斗优胜者两百零五人，加上秦聆韵，刚好是双数，也就是不再有幸运轮空者。 “等死吧！！”陆七弦恶狠狠地想着。 毕竟，经过两轮比斗，较弱的修士已经被淘汰出局，剩下的至少是已经赢了两场的修士，大致来看，几乎就没有灵动境七品以下的！ 这秦聆韵，虽然天赋不错，但只是区区五品，还能翻了天了？ 果然，秦聆韵幸运不再，抽到的对手揭晓，乃是来自锣声门的一位男修士，灵动境八品！ 锣声门也算是久负盛名的音律宗门，以铜锣为法器，另辟蹊径，实力极为不俗。 前两轮比斗中，这位锣声门修士，大开大合，锣声响亮，几乎不费力就赢下比斗，然后抽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抽签圣体。 五品？ 他不禁露出笑容。 这意味着，他毫不费力地就能再进一轮，几乎可以说半只脚踏入前百了！ “完了啊。”回到房间，秦聆韵郁闷道：“第一场比斗，就要没了，还不如之前抽签不轮空，可能还能赢个一场半场呢。” “没事。”韩枫笑道：“正常发挥就好，下届咱们争第一。” “呃……你上次说是这一届！”秦聆韵一脸无语地看着韩枫。 “那就……多看书啊。”韩枫已经捧起书本，“或许就顿悟了呢。” “嘁！”秦聆韵不指望了，撇嘴道：“你以为顿悟是大白菜啊，说悟就悟！我还不如早点睡觉，图个好精神呢。” 秦聆韵心大，输就输了，也不当回事，不然难道真的冲第一？ 不多时，她已经和衣睡去，但韩枫依然捧着一本宗门里带下来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读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本箫法典籍，取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其中记载的音律大道之精微奥妙，令韩枫也叹为观止，很快就沉浸其中。 嗡！ 夜半时分，韩枫忽然心有所感，放下手中书册，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眼前，古朴的书册缓缓凝现，无风自动，翻到秦聆韵的那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灵动境，五品。】 【主修功法：流云琴经。】 【当前位置：音魂殿。】 【忠诚度：70%。】 居然70%了？ 韩枫通过神奇道书，观测到这个秦聆韵的忠诚度一直在缓慢上涨，但刚才也才到了69，没想到现在她睡着，居然还会变化。 也就是说，她梦到我了？ 韩枫的目光掠向秦聆韵，见她呼吸悠长，睡得十分安稳踏实，倒是多了数分淑女的气质。 醒来之后么……就又要变身了。 下一刻，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韩枫脑海中直接轰鸣。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达到70%，开启修为反馈！】 【获得“传道授业”机会一次，能够将一炷香之内的修行领悟，全部灌输给弟子。】 声音响过之后，重归寂然。 韩枫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又在虚空中凝现一道，将自己和近在咫尺的秦聆韵，也联结在一起。 睡梦中的秦聆韵，将丝丝缕缕的修为反馈而来，让韩枫泥丸宫中金丹旋转速度，又快了一丝。 当然，远不及栾剑带来的增幅。 这段时间，栾剑在九神宗修行，应该是冲击元婴境界，以假婴期的修为，80%的修为反馈，也就是栾剑炼化十成的天地灵气，韩枫就能凭空获取八成。 栾剑的八成，相当于韩枫自己修炼的几十倍！ 因此短短一个月的光景，韩枫的金丹境修为已经彻底稳固，隐隐迈向金丹中期。 现在，又多了个秦聆韵。 虽然秦聆韵只是灵动境，能给韩枫带来的反馈微乎其微，但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白来的呢。 这个挂，不可谓不大！ 不过现在，韩枫无暇顾及修为反馈的事情，突如其来的“传道授业”，让秦聆韵明天的比斗，有了过关的可能。 于是，韩枫连忙摇醒了还在梦中的秦聆韵，肃容道：“快起来，愿不愿意跟我学吹箫？” 啊？ 秦聆韵揉揉眼睛，晶亮的口水在嘴角拖下一道丝线，怀疑自己没睡醒，一脸的起床气，道：“你糊涂了，我是主修琴道的呀！” “嗯，不重要。”韩枫正色道：“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练琴，忽然用箫音比斗，能出奇制胜。” “……好。”秦聆韵迷糊点了点头，看着韩枫，心想这位宗主，身上也不像带了箫的样子，你把箫插哪里了？ 第17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次日，天音盛会的灵籁榜淘汰赛，继续进行。 这一届天音盛会，放在音魂殿举行，音魂殿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音律宗门，为此次盛会做了充分的准备，光是用来比斗的场地，就有数千块之多。 九神宗秦聆韵，对阵锣声门罗大有，这场比斗，吸引了数以万计的观战者！ 只因这个九神宗实在是名不见经传，好些人压根没听说过，再加上这位扛琴的女子接连抽签轮空，便有许多关于什么黑幕，什么暗箱操作之类的说法，流传出来，甚嚣尘上。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这九神宗其实依附于清音阁，是清音阁在背后使了手段，才让她有了这么好的签运。 对此，清音阁四大公子之一的陆七弦，只能是咬牙切齿，不做争辩。 这时候没啥好说的，只能越描越黑。 唯有这个秦聆韵今日狠狠落败，才能打消那些谣言！ 主持这场比斗的，乃是音魂殿的一位修士，金丹境修为，向双方确认了基本信息之后，示意战斗开始。 罗大有神色轻松，从腰间取出铜锣，擎在手中，微笑道：“秦道友，请。” 许多人神色凝重，望向那两面铜锣，在之前的比斗中，这罗大有的锣声着实犀利，连战连捷，让好些有志于冲榜的修士暗暗忌惮。 秦聆韵点点头，然后将扛在肩上的古琴扔在地上。 咣！ 一声巨响，在场的琴修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动作顿时引得无数人对秦聆韵怒目而视。 如此对待自己的法器，简直是亵渎！ 然后秦聆韵就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箫，放在唇边，神色难得地郑重起来，目光绕过眼前的罗大有，直接望向人群中的韩枫，满眼都是钦佩之极的神色。 这位宗主，真的是深藏不露！ 到现在，秦聆韵还糊里糊涂，觉得还在梦境中，未曾清醒。 不然，怎么解释短短半夜的功夫，自己竟然从一个彻头彻尾的琴修，莫名其妙就精通箫技，而且在这么重要的比斗中，弃琴用箫。 宗主传道，真如传说中的醍醐灌顶一般！ “你……不是琴修么？”罗大有石化，看着把古琴扔在脚边的秦聆韵，心想这女子也太阴了，敢情这几天扛着琴，都是掩人耳目来着，真正的本领，竟是在玉箫上？ “不对呀，孙师姐……我怎么觉得这玉箫很眼熟，这不是你那根么？”人群中，有人瞪大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道。 “嗯，你说得对。”一个中年女修士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毕竟，谁会拒绝一个亲热拍你肩膀的漂亮妹妹呢？ 骤然间，箫声响起！ 一缕若有若无的箫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心中一凛，尤其是那些原本就专研洞箫的修士，更是若有所思，凝神观战。 下一刻，箫音化形，在空中凝成一座奇形拱桥，如玉带飘逸，似霓虹卧波。 桥有二十四孔，长二十四丈，宽两丈四尺，栏柱二十四根，台阶二十四层，横跨在波光粼粼之间，凝化成亦真亦幻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了不起！ 在场都是精修音律的大行家，见此奇景，不由得纷纷眼前一亮。 要知道，琴修的攻伐之法，便是以音化形，衍化无穷攻势。 每家的术法各有巧妙不同，但是音律之道的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就是看幻化出的画景，是否清晰逼真，往往越真实的景象，便蕴藏着越恐怖的威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一座桥，而不是刀剑之类，但这座二十四孔桥出现在眼前，竟能令人难辨虚实，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名区区灵动境五品的修士之手。 “哼！花里胡哨！”罗大有心中不安，但大敌当前，不容分神，立刻将手中铜锣一拍，发出响亮的锣声。 之前他正是凭借这大开大合的手段，用锣音强行破开对手的幻象，克敌制胜。 可是秦聆韵的箫声忽然转折，只见一轮白亮亮的明月，忽然升起，同时将空中拱桥周遭的一切吞噬入沉沉黑暗，唯有那空中明月，放射出令人目眩神驰的皎洁光辉！ 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一门箫艺，秦聆韵也是首次施展——就连玉箫都是现场借的。 然而箫音幻化的景象，美轮美奂，把秦聆韵本人都给惊呆了。 她身为九神宗弟子，当然知道这本《二十四桥明月夜》本就是宗门典籍，可是这本书躺在书架上怕是有几千年了，从没有人真正解读其中真意，更别说能在半夜之间，就传授给了自己。 宗主…… 他太强了！ 二十四桥上，明月高悬，月光洒落人间，沛然莫御。 在无尽月光的侵蚀下，罗大有神色剧变，还想要竭尽全力拍响手中的铜锣，却猛地觉得手上一轻，那对宗门赐下的铜锣，竟然被无处不在的月光溶解，化作虚无！ “秦道友，手下留情！！”主持比斗的金丹境修士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拦阻，避免那月光再侵蚀过去，罗大有性命不保。 “放心吧，老娘有数！”场上响起秦聆韵得意的笑声，那漫天月光、沉沉黑夜，在笑声中忽然就支离破碎，眼前重新出现了青天白日，竟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知何时已经汗出如浆。 如此幻象，易地而处，谁敢说自己比这罗大有做得更好？ “在下认输。”罗大有满脸苦涩，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的一对铜锣。 刚才的月光溶解，也是幻象！ 可是自己手上的感觉，眼睛的注视，全都宛若真实！ 竟有人能把幻象演绎到如此程度，倘若不是她手下留情，罗大有毫不怀疑那恐怖月光的侵蚀，将由虚化实，真的把自己这条性命也轻轻抹去。 嘶！ 音魂殿的金丹修士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就连他刚才也看走了眼，没有识破这箫音衍化的幻象。 也就是说，假如场上对阵这女子的是自己，也多半要吃个大亏。 秦聆韵不理会失魂落魄的罗大有，神采飞扬地到了韩枫跟前，将胸脯挺得高高的，熟练地一拍他肩膀，得意笑道：“怎么样？没给咱宗门丢脸吧？！” “厉害。”韩枫微笑，竖起大拇指。 人群中，一双惊骇的眼睛，好容易才稳住心神，对身边的一位鹤发老妪躬身道：“九指长老，她就是秦聆韵，之前曾经想要投入我清音阁，后来不知何故，变了卦……” 第18章 十年内，许你同境无敌! 鹤发老妪点了点头，举步而出。 众人一惊，待看清了她招牌式的龙头拐杖，还有握住拐杖的四根手指，顿时齐齐闭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九指琴魔！ 这位清音阁的长老耆宿，据说多年前已经突破元婴，进入化神境界，乃是本届天音盛会最重量级的几位巨擘之一。 这里明明只是灵动境的一场比斗，怎么会吸引这位大能？ “你，叫秦聆韵？”九指琴魔走到秦聆韵跟前，缓缓问道。 “老娘我就是！”秦聆韵正把古琴重新扛在肩上，闻言回头，随意应道。 噗！ 四周一片吐血内伤的声音，心想这女子好大胆，知不知道面对的是哪一位！ “呵……”九指琴魔对秦聆韵的无礼冒犯，只微微一哂，望着她淡淡说道：“你若随我回清音阁，十年之内，老身许你同境无敌。” 嚯。 当面挖墙脚？ 我好像是九神宗宗主呢。 你多冒昧啊！ 韩枫皱眉，忽然插嘴道：“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清音阁的陆七弦陆公子在不在？他答应来我九神宗呢。” 嗯？ 九指琴魔一愣，这个事她当然不知情。 “胡说八道！”陆七弦不得不站出来，在无数惊奇目光的注视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怒道：“韩宗主，你不要乱说！我那日说得是……进入前百，现在就算是又过一轮，也还有一百零三人呢！” 好，嘴犟。 韩枫一笑，不再理会这快要破防的陆七弦。 实际上，虽然一百零三还不能算作前百，但淘汰的三个人，乃是根据这一轮比斗中表现判断。 就凭刚才那惊艳全场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凭什么淘汰了秦聆韵？ 不过没关系，只要下一轮再次胜出，那就是稳稳当当的前百，再也无可辩驳。 如今，见过了这场比斗，谁还敢说自己对上秦聆韵，有把握取胜？ 不过接下来，秦聆韵的签运好像从极好转为极差，直接抽到了清音阁的冯悦，正是九指琴魔的关门弟子，也是本届天音盛会，灵籁榜榜首的大热门之一。 抽签结果落定，嘘声四起！ 无数人都听到了那番话，于是有理由怀疑清音阁利用主办方的权威，暗中搞事情。 不然，还有那么多人，怎么就一下子抽中了冯悦？ 冯悦，那是夺冠热门啊！ 果然，在接下来的比斗中，尽管秦聆韵依然凭借强大箫音，空中月光如水银泻地，沉沉黑夜能吞噬神魂，终究还是不敌半步金丹的冯悦，在她不动如山的琴音中，月光耗尽了最后一丝威能，败下阵来。 “操！” 秦聆韵精疲力尽，懊恼地捶自己脑袋，然后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玉箫一撅两段！ 哎哎哎！ 那名中年女修士差点吐血。 你撅折的好像是我的玉箫…… “姐姐，还你！”秦聆韵退场，玉箫完好无损，中年女修士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还没脱离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幻象，实在是太厉害。 “奶奶的，就差一点啊！”秦聆韵一脸的郁闷，回到韩枫身边，皱眉道：“她那琴音怎么都攻不破，气死老娘了！” “哈哈。”韩枫不禁莞尔，笑道：“当局者迷罢了，不要紧，已经很好了。” “秦小友。”不知何时，那九指琴魔竟然再次出现，没有理会韩枫，只是对着秦聆韵说道：“你若跟我学琴，成就绝对高于冯悦，如何？” 如何你奶奶个熊啊！ 本来就输了比赛心情不好的秦聆韵，更加烦躁，要不是面对化神期巨擘，早就爆发了，咬了咬牙才强行忍住，硬邦邦地说道：“不去！成就就算高于你，老娘也不去，可以吗？” 九指琴魔神色一僵，没想到对方依然如此决绝。 可是九神宗有什么？ 就连这宗主也才金丹期，根本不值得留恋啊！ 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不能跟小辈翻脸，将手中龙头拐杖点了点，黑着脸转身离去。 “这，也太狂妄了吧！” “竟然如此顶撞九指琴魔前辈，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女修士天赋惊人，可惜被那个什么九神宗耽误了。” “唉，宗主都只是金丹境，能有什么大出息？” “清音阁伸出橄榄枝，还不赶紧抱住，真是不知所谓，以后后悔哭都找不到音调！”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过了几天，只是惊鸿一现的秦聆韵，便似乎渐渐被人遗忘。 比斗越来越精彩激烈，几位夺冠热门发挥始终稳健，也快到了最终碰撞的时刻。 “你看，这里的琴音里，就藏着破绽，当时你没能识破，否则这时候以月光攻入，便能乱了她的韵律……”韩枫望着场中琴音和钟声衍化的诸般异象，慢慢给弟子讲解其中奥妙。 “我草！可惜了！” 秦聆韵猛捶自己头，这几天宗主带着她，专门观摩冯悦的比斗，已经找到了不下七八处破绽，只可惜那日自己身在局中，一处都没看出来。 现在经过指点，再与那天的斗法相互印证，秦聆韵的眼光和心境，俱都突飞猛进，不但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声有了更透彻的理解，甚至对于九指琴魔一脉的琴音，也有了深刻的领悟。 唉！大意了！ 早知道当年就让宗主睡了，那现在自己的境界不得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啊？ 终于，决战开启！ 决定灵籁榜冠军归属的一战，由清音阁的冯悦，对阵东道主音魂殿的第一天才许纶音。 古琴对琵琶。 几乎是最多拥趸的两个音律门类，这场斗法，精彩纷呈。 最终还是九指琴魔的亲传弟子冯悦，技高一筹，琴音衍化的漫天花雨，打得琵琶声停，笑到了最后。 “咳，她的心已经乱了，那个许纶音在再坚持片刻就能取胜，可惜了。”韩枫摇摇头，跟身边的秦聆韵分析道：“你看，这漫天花雨你也曾经对上过，看似无懈可击攻势凌厉，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光有架子唬人罢了。” “没错！这什么漫天花雨，就是花架子，啥也不是！” 秦聆韵听得两眼放光，这几天跟在宗主身边，只觉得每句话都是大有深意，包含着深不可测的音律道妙理，更能跟眼前的斗法相互印证，再加上自己亲自面对这冯悦的经历，秦聆韵的收获简直太大了。 宗主，高山仰止！ 能成为九神宗的弟子，真是自己的幸运。 可是这句话，因为激动，音调高了些。 刚拔得头筹的冯悦，秀眉蹙起，狠狠望向这边，见是手下败将，冷笑道：“花架子，总也胜过了小地方来的垃圾。” 第19章 九神宗秦聆韵，挑战九指琴魔 “不服来试试？老娘让你一只手！” 秦聆韵哪是个受气的人，当时就回怼过去，四周因为冠军决出的欢呼声，一下子就寂静下来，目光纷纷掠向在场身份最高的那位清音阁巨擘，也正是冯悦的师父，九指琴魔。 见师尊不置可否，冯悦也来了脾气，重新坐到古琴前，拨弦三两声，虽不成曲调，已有肃杀冷冽的气息弥散而出，向秦聆韵邀战。 咣！ 秦聆韵也走入场中，直接把扛着的古琴扔在地上，震得琴弦乱颤，发出一声共鸣。 虽然此举亵渎琴器，但大家最多也只是皱皱眉头，并没看那具琴，反而在秦聆韵身上一顿寻找。 诶？ 那玉箫呢？之前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奇景，所有看过的人，都还记忆犹新。 “妹妹！”一个声音兴奋地响起，中年女修士飞快进入，递上手中玉箫，高声叫道：“箫瑟宗愿意再次为妹妹提供法器！” 呃…… 韩枫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个箫瑟宗，也是有点东西，广告意识很强。 “不用了。”秦聆韵却摇摇头，随意道：“对付这种垃圾，用不到姐姐的箫。” 嘶！ 如此剑拔弩张的对话，让所有事不关己的观战者，都兴奋起来。 味道很对啊！ 斗法么，就是要打出火气来，那才对劲！ 否则这音律修士之间的战斗，你弄琴我鼓瑟，一不小心就成了琴瑟和鸣，就不好看了。 两具古琴，遥遥相对。 冯悦冷哼一声，率先发难！ 铮地一声轻响，便有剑气凌空，这正是九指琴魔一脉最擅长的法门。 事实上自从剑胆琴心的传说之后，清音门所有琴修，都习惯用琴音衍化剑道，尝试将两者结合，只可惜很难企及前辈风华。 之前，冯悦的琴音，也曾给秦聆韵造成很大的麻烦。 可是这一次，秦聆韵已经跟随韩枫，观察分析了冯悦足足七八天。 冯悦的每一道琴音，她都洞若观火！ 因此，秦聆韵真的将右手垂落，只用左手抚在琴弦上，琴音铮然，在空中很快凝形化影，那座曾令无数人惊叹震撼的二十四孔桥，再次霸道地浮现于虚空！ 冯悦琴音凝化的万千飞剑，射入桥中，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声息。 还没等她脸色惊骇，只听秦聆韵那边琴音忽然转为急促高亢，空中那座原本沉稳凝实的巨桥，竟然一下子就高高昂起头颅，仿佛是化作一柄横亘于天地之间的恐怖巨斧，向着她头顶猛地砸了下来。 砰！ 冯悦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被这不讲理的巨桥砸下，仓促间勉强弹出琴音，以一柄大剑招架，却还是挡不住这力劈华山的凶威，大剑崩碎湮灭，巨桥直接砸了个结结实实，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满嘴都是腥甜气息，脸色惨白如纸。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喜得冠军的冯悦，九指琴魔前辈的高徒，竟然一个回合就被秒了！ 这个九神宗的秦聆韵，恐怖如斯！ 明明应该是箫技的二十四桥明月夜，此刻她竟然用琴音施展，这首先就说明了她对这门术法的理解，已经到了极高的境地，才能跨越法器门类，照样在空中凝化巨桥。 而且更令人咋舌的是，秦聆韵这次连明月都没出，反而把那巨桥当做是开山斧一样的凶器，赢得可谓是大气磅礴。 虽然无数人都惊骇地目瞪口呆，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心中都浮现着同样的念头： 原来她扛着琴，还真是有门道，这琴在她手里，还可以这样用…… “宗主！你太牛逼了，你说得全对！”秦聆韵兴奋地一跃而起，向韩枫挥舞手臂，喜悦道：“这垃圾琴音里，全都是破绽，就跟个漏勺似的，哈哈哈！” 呃…… 嚣张！ 众人心中一凛，刷地一下，无数目光或隐晦或直接，全都射向九指琴魔。 冯悦的琴，乃是琴魔亲传。 现在被人说成漏勺，那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留，这位秦道友，哪来的底气？ 九神宗，这么强？ 也有许多目光开始掠向韩枫，这位只有金丹期的九神宗宗主，难道是我们看走了眼？ 此次天音盛会，九神宗已经一鸣惊人了！ “音律之道，博大而精深……”在万千目光的凝视中，九指琴魔手拄龙头拐杖，缓步而出，淡淡道：“老身十分欣慰，能在本届天音盛会上，见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假以时日，必能大放异彩，传承音律大道。” “秦聆韵小友，出身九神宗，却天赋异禀，深谙音律本源。虽然签运不佳，早早就遇到劣徒冯悦，未入百名便遭到淘汰，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音奇景，诸位有目共睹。” “适才一场临时的比斗，虽不在盛会预定之内，但老身并未阻止，只因好胜心难得，即便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也足见秦小友对音律的执念，尤为可贵……” 嚯！ 众人渐渐听出味道。 还是这位前辈厉害呀！ 三言两语，就已经把冯悦瞬间落败的事情轻轻揭过，言语间暗示她已经没了气力，这才一触即溃，这样就能挽回颜面，不损九指琴魔一脉的名声尊严。 事实，倒也的确如此，先前古琴战琵琶，斗得天地变色，消耗必定巨大。 不过……刚才虚空中那二十四孔桥忽然昂起头颅，化作恐怖巨斧一劈而落的景象……打死也不敢相信，就算冯悦神完气足，难道就能轻松挡住了？ “秦小友。”九指琴魔话锋一转，索性将目光再次射向秦聆韵，毫不掩饰地招揽道：“老身重提旧议，随我去清音阁修行如何？以你的天赋，不该埋没于九神宗内，那将是音律大道的莫大损失……” “不去！”秦聆韵正高兴呢，也懒得计较这逼叨老太婆，直接打断拒绝。 呵。 九指琴魔面色微变，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为了再次遭到拒绝而下不来台，只是轻轻叹息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嗯？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马说》呢。 韩枫微微诧异，觉得十分有趣。 可是秦聆韵却忽然脸色一沉，仰起头，远远地望向那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婆。 我，是千里马？ 试问谁不知道！ 但你把我九神宗的宗主比作是奴隶人，把我宗门比作是槽枥，这就过分了！ 咣！ 众目睽睽之下，秦聆韵手中的古琴摔在地上，众弦共鸣，也让数万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她要做什么？ 只见这个刚刚凭借一桥力劈，秒杀了本届灵籁榜榜首的豪放女修士，伸手遥遥指向场中的九指琴魔，扬声叫道： “我！九神宗秦聆韵！挑战九指琴魔！” 第20章 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是求偶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疯了吧？ 这姑娘……还真是火爆脾气，但你也得看看对面是谁啊！ 的确，这九指琴魔语含讥讽，对九神宗颇为不屑，但人家乃是化神期的大修士，有这个资本和底气！ 你又有什么资格，竟敢轻言挑战？ 虽然按照修行界的规矩，这种公开场合的挑战，境界高的一方，会压制境界到平齐，否则那就不是挑战而是送死。 但即便如此，以九指琴魔在音律领域的造诣，哪怕只动用灵动境的修为，也绝非一个小小的秦聆韵能够抵挡，光凭音律的精微控制，就足以将其碾压。 “呵呵……”九指琴魔不怒反笑，将龙头拐杖点了点地，平静说道：“如今的年轻人，果真是锐气逼人，既然是指点后辈，老身便给你这个机会。” 答应了！ 竟然答应了！ 数万人的目光，同时灼热起来！ 要知道，九指琴魔成名已久，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音律修士，谁不想亲眼目睹前辈的风华道法？ 上次九指琴魔出手，据说还是在元婴后期，以奥妙琴音沟通天地，交织成山海双杀，让一名境界未稳的化神境仇敌当场陨落，从而一战成名！ 如今，九指琴魔已是化神！ “那个借箫的姐姐呢？”秦聆韵游目四顾，寻找身影。 虽然曾经主修琴道，但现在得了宗主半夜传道，最强的反倒是箫音，如今大敌当前，秦聆韵自然要全力以赴，以二十四桥明月夜，对战这位名声煊赫的清音阁长老。 “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飞快入场，双手捧着玉箫奉上，大声说道：“是箫瑟宗的姐姐！！” 哈哈哈！ 一连两次大声唱名，许多人都纷纷恍然。 此次天音盛会，除了异军突起的九神宗之外，箫瑟宗或成最大赢家。 “聆韵，你过来。”韩枫皱眉，忽然开口。 噫？！ 无数人发出惊咦声，纷纷望向这个存在感其实不强的九神宗宗主。 “咋了？”秦聆韵将九指琴魔扔在场上，飞快地来到韩枫身边。 “你小心些。”韩枫低声道：“不行就快点认输，我看这九指琴魔也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别让她使了奸。” 啊！ 秦聆韵一惊。 她性格直爽，对这些鬼蜮伎俩就认知不足，现在经过宗主一言点醒，才意识到其中危险。 是啊！ 音律修士，原本就最擅长攻心，更何况对方拥有化神境的修为，只要稍稍藏点阴招，似乎很轻易就能让自己道心蒙尘，自此再难寸进。 “是，老师！”一时间，秦聆韵又是感激，又是佩服，若非宗主提醒，自己还真要傻乎乎的跟人家战斗到底，暗地里着了道而不自知。 这一声老师，说得发自肺腑。 自此，她便不只是九神宗的弟子，更是韩枫的亲传弟子！ 嗡！ 与此同时，韩枫眼前骤然出现古朴的道书，金色书页缓缓翻开，到了秦聆韵这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灵动境，五品。】 【主修功法：流云琴经。二十四桥明月夜。】 【当前位置：音魂殿。】 【忠诚度：90%。】 【弟子秦聆韵，忠诚度达到90%，开启弱点侦测！】 【侦测到弟子秦聆韵当前对手：九指琴魔楚莫愁！】 【楚莫愁弱点如下：】 【早年间，楚莫愁惊才绝艳，展现出音律天赋，被收入清音阁，一路高歌猛进，被誉为清音阁百年不遇之天才。】 【因心慕曾经剑胆琴心之传奇，楚莫愁行走天下时，恋上当世第一剑修。】 【可惜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那名修士始乱终弃，最终让楚莫愁的一腔情意，尽付东流。】 【那一日，楚莫愁斩断一根手指，自此断情绝念，闭关苦修琴道，其琴音杀伐果断，常作刀剑之形，与其对敌之人，少有活口，渐渐传出了九指琴魔之名。】 【九指琴魔楚莫愁，弱点便在于她内心深处的这桩生平憾事，若能借此拨动心弦，可攻而破之。】 道书牛逼！ 韩枫惊喜，没想到弟子忠诚度达到90%之后，又有新的大杀器放出。 未免也太强大了！ 这九指琴魔的底裤都被扒掉了啊…… 眼见着秦聆韵拎着玉箫就要上场，韩枫忽然叫道：“等一等，你别用箫。” 啊？ 这下，不但秦聆韵糊涂了，周围许多人听到这话，都是大惑不解。 之前大家亲眼所见，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确是大气磅礴，说不定还真能跟压制境界到灵动境的九指琴魔斗法一番呢。 不让用？ 什么缘故？ 这位九神宗的宗主，你别乱来啊，不懂就别插嘴。 “九指琴魔前辈，以琴道名动天下，如今有机会得到她的指点，岂能错过？”韩枫微笑道：“你还是用琴，以一首《凤求凰》，请楚前辈点评一下其中优劣。” 这？ 秦聆韵虽然不解，但对于这位无所不能的老师，早就心悦诚服，立刻就点了点头，将玉箫重新插回腰间，飒然道：“好嘞！” 轰！ 满座哗然！ 在九指琴魔前辈面前用琴？ 这……说是求指点，当然也无不可，但从另一个角度解读，这简直是狂傲到了天上啊！ 真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认真的吗？ 而且这位韩宗主，你知不知道，流传甚广的琴曲《凤求凰》，正是这位九指琴魔前辈手创的啊！ 在她面前弹这一曲，就很难评…… 韩宗主啊，你这番指点，还不如闭嘴呢！ 本来也是，你一个区区金丹境，能有什么作为？ 议论纷纷中，秦聆韵已经走回场中，盘膝而坐，将古琴横于身前。 呵……凤求凰…… 九指琴魔楚莫愁，修为极高，当然听到了远处的这段话，不禁微微失神。 说起来，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听到这段琴音了。 恍惚间，对面的这头初生牛犊，已经拨弄琴弦，竟是率先弹奏琴音，开启了这场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比斗。 虚空中，琴音清澈，渐渐搅动灵气，幻化出一头华丽威严的百鸟之王，头顶华冠，羽披百眼，顾盼生姿之际，口作嘹亮凤鸣，蕴含着殷殷情意，如泣如诉。 唳！ 众人正目不暇接，忽然又听到琴音弹奏出婉转鸣响，另一头华贵瑰丽，美轮美奂的神鸟从虚空中展翅飞出，正是雌性神鸟，凰！ 转瞬之间，凤凰在空中交颈如鸳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就这样静静流淌，仿佛在拨弄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深处。 这！ 你这是斗法？ 可是这琴音，没有丝毫攻伐之意！ 与其说是斗法，倒不如说是求偶…… 第21章 琴音缱绻，楚莫愁道心崩坏 一时间，楚莫愁微微失神。 这首琴曲是她亲自谱写，可是已经多年不曾听人弹奏。 只因，这琴曲里尽是缱绻情思，恩爱纠葛，几乎不能用作修士之间的斗法，也并不能作为辅助战斗的用途。 听到这首曲子，楚莫愁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 她茕茕而立，神色怔忪，左手也按上龙头拐杖，却不自觉地抚摩已经断掉的那根手指。 手指可以斩断，但是情丝却难。 “谢谢你，秦小友……”楚莫愁微微感喟，将右手在空中虚按，四根手指变幻无方，竟如天女穿梭一般，凭空凝聚一具朴拙深邃的古琴。 “焦尾琴！”有人失声惊呼。 焦尾琴在天下十大名琴当中，位列第三！乃是九指琴魔享誉当世的灵器！ 任谁也没想到，只是对阵一个小小的灵动境修士，这位九指琴魔前辈，竟然幻化焦尾琴，虽然并非古琴本体，但如此郑重，已经远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要知道，让九指琴魔动用焦尾琴，即便只是一具虚影，也足以灭杀任何元婴境的强大修士！ 这个秦聆韵，只是弹奏了一曲寻常的凤求凰而已，怎么就让琴魔前辈如此认真？ 奇哉！ 开始有目光纷纷望向韩枫，这位籍籍无名的九神宗宗主，刚才提议让门下弟子用琴音对敌九指琴魔，一番阵前指点，难道还真的藏有什么深意？ 嗡…… 九指琴魔目光悠远，眼前的琴弦不拨而动，奏出一个个奇异的音符，顷刻间便引动灵气，在空中凝形，却是化作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木，枝繁叶茂，一眼望不到树冠尽头。 正在空中交颈而歌的凤凰，欢唱数声，便围绕这巨木盘旋舞蹈，整个画面显得和谐通透，令人心生宁静温柔。 “啊！这、这不是比斗……这真的是在指点后辈！” “九指琴魔虚怀若谷，这次是动了爱才之心，这才有意成全。” “妙啊！良禽择木而栖，有了这通天梧桐树，正是凤栖于梧，让这段凤凰的爱恋，有了安身之处……” 九指琴魔的境界，何其高深！ 虽然只是以一株巨大的梧桐相和，却轻而易举地引导着秦聆韵的琴音，让这曲凤求凰，直指本源，渐渐契合了她创造这首琴曲时的心境。 秦聆韵的悟性自然不凡，得了这般辅助，琴音婉转变幻，渐渐弹奏出柔情万种，带动心底的旖旎情思，骤然间茁壮起来，让这个一贯大大咧咧的姑娘，竟是脸颊晕红，心旌摇动。 她霍然抬头，望着自己琴音衍化而生的凤凰神鸟，其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个微笑着的男子面容，向她轻轻点头，一下子让她心头鹿撞，情难自已。 “怎么是他……”秦聆韵迷惘自语，被自己的琴曲照出内心，却并没有慌乱，反而是笑容更加通透，纤纤玉指重新落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将心声灌注于琴音。 唳！ 空中的两头凤凰神鸟，同时欢鸣，气质大变，竟由虚幻瞬间转为真实，琴音也更加缱绻温柔，如慕如怨。 这孩子！好高的悟性！ 九指琴魔楚莫愁，微吃一惊，对方的琴音进步太快了，现在发挥出来的水准，竟然已经远超自己年轻之时！ 可是转念一想，楚莫愁仿佛被人打了重重一锤，只觉得心口难受，艰于呼吸。 不是悟性使然！ 只因……她从琴音中直视内心，找到了心目中的情郎！ 楚莫愁懂了，她也是遥遥望去，见这个一直表现得张狂豪放的姑娘，这会儿却是眉目含情，只顾低眉信手续续弹，仿佛已说尽心中无限事。 是他！ 楚莫愁捕捉到了对方眼眸中的一抹柔光，便锁定了那个她始终没瞧得上眼的九神宗宗主。 原来如此。 她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一如我当年…… 我也以为找到了！ 但后来……他却始乱终弃，让我在荒山上产下死婴，决绝而去…… 噗！ 一口逆血，猛地冲了上来！ 九指琴魔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段不堪，被自己亲手谱写的琴音狠狠引动，顷刻间心魔丛生，通天彻地的修为骤然失了约束，凶猛反噬！ 好凌厉的手段！ 楚莫愁毕竟修为远胜，仓促间收摄心神，强行咽下胸中逆血，神色狠厉，咬牙切齿地望着还在弹奏凤凰和鸣之音的秦聆韵。 “怎么？气氛变了？！” “快看！那株巨大的梧桐崩散湮灭，九指琴魔的脸色也变得好凶！”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真正的比斗要开始了？” 哼！ 楚莫愁吃了暗亏，有苦说不出，当着这么多人，她要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脸可就丢得太大了。 对方实力不值一提，只是取巧！ 不过这取巧的方式，好生厉害，竟好像对我所有的事情，都洞察秋毫！ 楚莫愁目光掠向那个看似普通的九神宗宗主，心中暗暗凛然，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这一曲凤求凰，险些让自己出丑。 现在，结束吧！ 九指琴魔冷哼一声，四根手指在虚空中变幻无方，灵气凝化的焦尾琴骤然衍化出杀伐强音，幻作一柄凌厉刚猛的利剑，横跨空间距离，恶狠狠地斩向正在交颈欢唱的凤凰二鸟。 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无数人失声惊呼。 这，才是九指琴魔惯用的术法手段啊！ 这一剑太可怕了！ 虽然压制在了灵动境的修为，可是这一剑之威，在场所有金丹境的修士，都不敢说可以稳稳接下。 可是，陷入奇异状态中的秦聆韵，却恍若未觉，反而将琴弦拨弄，琴音更加柔靡缱绻，幻化的两头神鸟也仿佛感受不到危机降临，依旧盘旋交颈，却见那凤鸟轻盈地转了半个圈子，将凰鸟轻轻拢在羽翼下，竟把自己的脊背，毫不设防地对着那柄破空而来的恐怖利剑。 这！ 见此情景，楚莫愁心中大恸。 当年，倘若他有这头凤鸟半点柔情眷顾，我何至于…… 咄！！！ 什么邪魔外道，竟敢乱我道心！！ 霎时间，楚莫愁意识到自己又堕入算计，惊怒交加，咬牙催动利剑，就要将这两头可恶的畜生斩作四段！ 第22章 来自祖安的琴修 可是这一剑，竟是斩不下去！ 如若能斩，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斩灭了。 如今，这个名叫秦聆韵的小辈，以自己独创的《凤求凰》，幻化而成的两头神鸟，分明就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怖心魔！ 挥剑斩杀，轻而易举。 但恍惚之间，楚莫愁眼前交颈而鸣的凤凰神鸟，赫然便是当年的那个他，还有曾经年轻的自己…… 挥慧剑，斩情丝，艰难无比！ “咄！！！”楚莫愁神色狰狞，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如此巧妙地调动自己的心魔，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丢了颜面，当下咬破舌尖，换来片刻灵台清明，将手中龙头拐杖重重一顿，遥指秦聆韵怒吼道： “无耻小辈！也配弹老身的凤求凰？” “好个藏污纳垢的九神宗，名为师徒，却住在一处，真是淫邪混乱，不知廉耻！” “这世上，哪有什么凤求凰？！” “比翼齐飞，都该摔死！鸳鸯戏水，都该淹死！！！” 一番怒吼，全场都惊呆了。 只见这位平常虽然以术法狠辣着称，但好歹也一派高人形象的九指琴魔，此刻却是须发皆张，怒气勃发，不惜将心中的隐秘道破，借此来稳住即将暴涨肆虐的心魔。 “完了……” 人群中，韩枫愣了愣，摇头苦笑。 “你也知道完了啊？”身边就有人撇嘴道：“你们九神宗，也太过狂妄！怎敢对九指琴魔前辈如此无礼？如今惹怒了楚前辈，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各异，有的嘲讽，有的安慰，有的怜悯惋惜。 “不是。”韩枫望着场中，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九指琴魔要完了。” 啊？！ 虽然韩枫说话声音不大，但身边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不由得惊奇地瞪大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九指琴魔楚前辈明显已经动怒，接下来就是雷霆万钧的攻势，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聆韵能不受伤已经算是侥幸，难道还能有任何抵抗之力？ 至于这个只有区区金丹境的九神宗宗主，在这里胡言乱语，怕是根本没看懂吧？ 真是死鸭子嘴硬！ 九神宗，难怪没落多年，光靠胡吹大气，那可不成。 对于这些质疑甚至是嘲讽，韩枫并不解释。 他们不了解秦聆韵。 其实，我和秦聆韵，都是穿越者。 不同的是，我来自地球。 而她……来自祖安。 这时候，场上的琴音，已经戛然而止。 面对气急败坏的九指琴魔，秦聆韵双手按住琴弦，顿时群响俱静，那两头恩爱交缠的凤凰神鸟，也立刻湮灭在虚空中，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 秦聆韵站起身，遥望九指琴魔，神色微微惊惶，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 哼！ 不知怎地，楚莫愁竟是仿佛松了口气，刚才那段凤求凰，虽然只有灵动期的修为，却不可思议地引动了她的心魔，让她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 迫不得已，只能用粗暴的方式强行驱散心魔，但其实已经大失身份。 不过总算还好，琴声停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秦聆韵缓缓开口，语调跟先前大不相同，遥遥说道：“前辈将我比作是千里马，愧不敢当。” 诶？ 怎么转了性子？ 众人纷纷吃惊，因为之前秦聆韵的豪放，已经给所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难道这一曲琴音相斗，连性格都改了？ 啊，对，这是要转投清音阁门下呢！ 片刻愣神之后，众人渐渐恍然。 本来么，一边是九指琴魔亲传弟子的身份，另一边则是名不见经传的没落宗门。 要怎么选，傻子都知道！ 刚才这场斗法，让这秦聆韵意识到九指琴魔在琴音方面的深厚造诣，心悦诚服，所以才重提“千里马”一说，言语间柔和恳切，显然是已经屈服了。 嗯，这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 但也有许多目光掠向韩枫。 好像这样一来，这位九神宗的宗主，就成了唯一的小丑。 刚才还阵前指点，关怀备至呢，到头来……什么用都没有，人家还是照样要投入清音阁，那里的广阔前途，是九神宗这样一个没落宗门，根本无法提供的！ “唔。”楚莫愁也是微微一愣，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沉声道：“你在音律之道的天赋，的确是老身生平所未见！老身曾收过六位弟子，却没有一位能在相同境界时胜过你。千里马之称，你当得起。” “哦哦。”秦聆韵脸上忽然泛起光彩，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伸手指向九指琴魔，大声笑道：“原来，你没马！” ？！ 正要重提收徒之议的九指琴魔，脸色猛地一僵。 什么？！ 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准备见证一段弃暗投明佳话的数万修士，也同时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一片哗然！ 咣！ 秦聆韵气势暴涨，先前惶恐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竟是抬脚踩在古琴上，让数根琴弦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对着九指琴魔，厉声喝道： “你没马！所以你徒弟菜！” “你没马，所以你输比赛！” “你没马，所以你没有爱！” 声色俱厉之际，她居然还凭借身为琴修的本事，用一只小巧的玉足拨弄琴弦，发出清澈悠远的和音，让这几句指着鼻子的痛骂，显得语调悠扬，甚是悦耳…… 噗！ 九指琴魔瞬间色变，险些一口逆血冲出。 成名多年，身为化神境的强大琴修，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辱骂？ 小辈该死！！ 楚莫愁闷哼一声，双手扬起，那具古朴而深邃的焦尾琴，再次在空中迅速凝形，并且开始弹奏出凌厉霸道的强音，在虚空中化作千万柄金光闪耀的灵剑，一时间万剑凌空，向秦聆韵疯狂射落。 “前辈手下留情！” “楚道友先不要动怒……” “你这已经超出了灵动境的修为！是金丹的气息！” 嗯？ 九指琴魔双手不停，疯狂在琴弦上舞动弹奏，闻言心中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下，忘了压制境界，这道攻势超越了灵动境的范畴，已有金丹之威。 那又如何？！ 今日，这牙尖嘴利的小贱人，非死不可！！ 九指琴魔牙关紧咬，呼吸急促，竟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加紧琴音衍化的万剑攻势，先把这贱人斩作齑粉，再慢慢说话！ 第23章 韩枫出手!破鞋乱琴音 万剑凌空，沛然莫御！ 虽然楚莫愁只是动用了金丹境的修为，但凭借化神境的底蕴，这一段琴音震荡天地，衍化出来的万千灵剑，犹如实质一般，甚至那凛冽的剑气隔着数十丈就让人遍体生寒，脸上像刀刮一样难受。 更何况，首当其冲的秦聆韵了！ 强大的压迫下，秦聆韵虽然还想痛骂几句这老虔婆，却已经无能为力，只得迅速盘膝而坐，勉强拨动琴弦，奋起生平所学，来对抗这尊可怕的强敌。 这次，不再是凤求凰，而又响起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旋律，那座二十四孔桥在空中凝形，化坚实长城，竭力抵挡。 但是没有用！ 修为已经攀升到金丹境的楚莫愁，今天既然连脸都不要了，早就动了必杀之心，见巨大古桥拦路，也只是微微一哂，琴音衍化的万千灵剑，骤然间合而为一，化作一柄恐怖巨剑，一斩而落！ 这柄巨剑，刚才冯悦斗法的时候曾经施展过，大家还有点眼熟，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术法。 可是在楚莫愁手中，又是金丹境修为，这巨剑的威能远比先前冯悦强横了千倍万倍！ 一剑之下，二十四孔桥土崩瓦解。 秦聆韵脸色惨白如纸，琴音已经散乱不堪，勉强维持着旋律，但不等下一座古桥凝形，那巨剑已经凌空而至，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机！ 完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惊呼，救护，都已经来不及。 胆小的甚至已经闭起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唉！ 好端端的一个女琴修，你非要招惹这位脾气不好的前辈做什么？ 活着不好吗？ 可是当无数人闭起眼睛，却并没听到惨叫或是利刃劈开血肉的声音。 反而是一连串的古怪声响，凭空出现！ 笃笃笃……扑扑扑…… 这是啥？ 在场的数万修士，绝大多数都是主修音律大道，哪怕各有主修方向不同，对世间的任何音律法器，都至少了解。 可是这些声音太过奇异，非锣非鼓，竟无法辨认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 困惑地睁开眼，众人石化。 只见九神宗宗主韩枫，手里握着一只破旧的草鞋，席地而坐，用鞋子在地上随意拍打着！ 我说不对劲么！ 声音离奇也就罢了，这世上怎么还有音律法器，是带有古怪气味的…… 众人纷纷皱眉，甚至捂起鼻子，因为这草鞋不知穿了多久，穿在脚上也就还好，这会儿被举在手里，再拍拍打打，那气味发散出来，实在很难形容。 可是很快！ 所有人心中升起极度的惊骇，甚至忘了继续捂鼻子。 刚才在虚空中大展神威，一举斩灭了二十四孔桥的那柄琴音巨剑，竟然在这笃笃笃扑扑扑的声音中，猛地扭曲了一下形体，宛若真实的剑锋，骤然变得虚幻，竭力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无法继续维持，凭空湮灭！ 破、破掉了？！ 观战的诸位，都是毕生钻研音律的大行家，见此情景，自然并不陌生。 之所以那剑锋由实化虚，是因为琴音被破，所以才无法继续维持亦真亦幻的强大攻势。 巨剑幻灭，琴音也暂时中止。 远处的九指琴魔，目光中也是射出极度的惊诧，万没想到这个压根不起眼的九神宗宗主，竟然能以区区金丹境的修为，破掉自己的琴音。 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话，再度弹奏出琴音，虚空中万剑化一，竟是舍了先前的目标秦聆韵，而是直接斩向韩枫。 可是…… 笃笃笃！ 扑扑扑！ 韩枫席地而坐，神色微微狷狂，对恐怖凌厉的巨剑视而不见，只是随意举起手中草鞋，在地上拍拍打打，仿佛自得其乐。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那草鞋的一次次拍打，看似随意，却蕴藏着不可捉摸的玄机！ 每一记，都是打在琴音断续之际，不论九指琴魔的琴音如何变幻莫测，都会在关键的时候，被这该死的鞋子拍地的声音带得走了音调，于是那柄琴音幻化的宝剑，就迅速变得摇摇欲坠，幻灭不定。 砰！ 一声轻响，仿佛是戳破了肥皂泡，九指琴魔势在必得的又一次攻势，再次湮灭于无形。 堂堂化神境的强大琴修，以金丹境的修为全力以赴，竟然输给了这只压根都不算是法器的普通草鞋？！ 这简直不可思议！！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算什么？ 大家都是音律修士，用琴的更是占了其中的四分之一还多！ 如果毕生苦修的琴音，到头来都敌不过一只草鞋…… 琴道不存在了！ 或许……从未存在过！ 无数人心中恍惚，神色迷惘，竟不知身在何地，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那或许就是琴心崩碎的声音。 “好！好一个九神宗！” 楚莫愁连番攻势受挫，神色已经转为深深的凝重。 身为琴道的宗师级人物，她自然知道对方用草鞋拍的那几下有多厉害。 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居然还只是区区金丹境？ 实在荒诞！ 深吸一口气，九指琴魔挥手间，灵气幻化的焦尾琴已经凭空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她从随身空间法宝中，珍而重之取出的一具令所有人屏息静气的强大灵器！ 上古名琴，焦尾！ 此琴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九指琴魔前辈，已经决定全力以赴！ 一定要赢啊！ 在场无数已经琴心崩坏，神魂摇摇欲坠的琴道修士，默默祈祷着。 琴音，怎么可能输给破鞋？ 不可能！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现在，就看这位号称琴魔的化神境前辈，能否挽回颜面，凭借上古名琴的加持，压过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九神宗宗主！ 只要这一战赢了，大家自然可以重新稳固心境，坚定信念，只要琴道修行到了高深处，便能够抵挡这些不知来路的邪魔外道。 但如果反过来…… 那以后这琴，还怎么弹？ 不如回家拍草鞋啊！！ 嗡！ 一道道深邃悠远的光华，从古朴的焦尾琴上，渐渐弥散而出，却并没有再次幻化巨剑，而是在空中交织变幻，最终形成一条搅动漫天风云的五爪巨龙，周身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张口喷出恐怖的龙息，竟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数十丈外有热浪袭来，连飘飞的鬓发，都被烧焦得卷曲起来！ 第24章 宗主!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呵。 你已经输了。 韩枫看着扑面而来的无边幻象，只微微一哂。 用这样烈焰缭绕的五爪金龙，目的是为了烧毁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只草鞋，希冀着以火攻木，寻个便宜。 可是…… 楚莫愁啊楚莫愁。 你堂堂化神境巨擘，对上我这样一个小小金丹修士，竟然还要考虑属性相克，这心境早就大败亏输，还比什么？ 眼前的声势再宏大，火龙再逼真，也只不过是虚妄而已。 韩枫微笑，神色平静，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手持草鞋，随意在地上继续拍打着。 扑扑扑……笃笃笃…… 奇异而带有味道的怪音，让人心生别扭，但却让空中那条张牙舞爪的恐怖火龙，挣扎着无法落下。 嗡！ 蓦地，韩枫眼前竟是翻开古朴书页，一行行闪耀金光的字迹，陆续浮现。 【对阵九指琴魔，明悟其音律本质，对琴音大道有全新理解。】 【参悟出“九音神龙剑”！】 好！好啊！ 好一个书圣之体，超凡悟性！ 韩枫神色惊喜，没想到用草鞋跟这位九指琴魔楚老太太对阵，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从空中那头恐怖的火龙中，领悟到更进一步的强大音律术法。 说起来，真得感谢对方。 扑扑扑！笃笃笃！ 下一刻，韩枫手中的草鞋，竟然开始变幻出奇异的韵律，明明声音应该是嘶哑难听，偏能凭借闻所未闻的音调组合，让所有人心旷神怡，如闻仙乐。 完了…… 在场的万千琴修，先是心旌动摇，随后差点吐血。 琴道，完了啊！ 真的比不过一只破烂的草鞋。 随着破鞋衍化出奇异音律，空中的灵气也瞬间变幻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浮现出九条气息恢弘庄严的巨大龙形！ 每一道巨龙的虚影，都仿佛横亘天地，就算是身上的一个普通的鳞片，都要比先前九指琴魔用琴音幻化的火龙更加强大恐怖。 顷刻之间，可怜的火龙发出恐惧的悲鸣，凭空消散。 而韩枫幻化出的九条神龙，则齐齐喷吐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怕龙息，龙息中剑意凛然，悍然化作九柄锋锐无匹的灵剑，破空攒射，直指神色剧变的九指琴魔。 一瞬间，楚莫愁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修为压制在金丹境，我可能会死！ 九指琴魔一张老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来不及多想，当然是保命要紧。 轰！ 体内的桎梏被悍然冲开，楚莫愁神色凝重之至，头顶猛地升起一团灵光，在须臾间便凝聚形体，竟是化作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人形，如楚莫愁一样盘膝而坐，眼前也有一具小巧玲珑的焦尾琴，大约还没有常人指甲盖大小。 元婴化形！ 无数人失声惊呼，万没想到这个九神宗宗主，竟然以金丹境的修为，就把鼎鼎大名的九指琴魔，逼迫到了这个地步。 楚莫愁道心已乱！ 她分明感受到，对方九龙齐出，凌空化剑的术法攻势，竟然与自己一脉相承。 但是自己的这门最高的绝学，名叫“九龙幻音杀”，向来是不传之秘，就算是关门弟子也没有传授！ 他是怎么学会的？ 不！不对！ 楚莫愁震撼地看着漫天席地的恐怖龙威，煌煌剑意，不由得黯然色变。 这威势，别说自己在金丹境无法施展，就算现在已经祭出元婴，竟也隐隐有所不及！ 来不及多想了！ 今日难道真的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楚莫愁面皮绷紧，全力施展，头顶的那个小小元婴，跟她本体一同拨动焦尾琴，琴音动荡，也同样在身周浮现出九条龙形，竭力迎向对方的攻势。 看上去，双方的术法真的是一脉相承，但凡稍懂音律的，都能看得明白。 可是楚莫愁有苦说不出。 这明明是我的绝学！ 现在，倒像是我从这小子身上刚刚偷学来的一样。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撞音不可怕，谁弱谁尴尬。 很快楚莫愁就郁闷至极地发现，自己还是挡不住…… 好像是王先生遇到了玉先生，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一点，宛如天堑。 “这……怎么好像，楚前辈挡不住了？” “不会吧！是不是看错了！” “已经动用到元婴境的修为，竟然不敌金丹？” “幻觉，这怕是幻觉……” “我猜，还是九指前辈照顾后辈，动了惜才之念，不舍得伤了这位九神宗主。” “放屁！你瞎啊？你管这叫照顾后辈？跟韩宗主的九大神龙相比，对面那些简直像是泥鳅！要是双方境界相同，早就碾压过去了……” 众人看得目眩神驰，口干舌燥，万没想到这场原本该是一边倒的斗法，竟然到了这步田地。 哈哈哈！ 爽！ 唯有秦聆韵，兴奋得手舞足蹈。 太牛逼了！ 宗主太牛逼了！ 妈的好险，差点就被那什么狗屁清音阁骗过去了…… 什么档次，也敢来挖墙脚？ 趁早离远点，莫来挨边，老娘怕宗主误会。 “宗主！！”秦聆韵可不像其他人，虽然看得震撼，考虑到清音阁的面子和地位，还是只敢窃窃私语，她一手扛着古琴，一手用力挥舞，大声叫道：“宗主牛逼！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呃…… 众人神色古怪，立刻联想起刚才九指琴魔说的那些话…… 九神宗，果然诡异！ 可是就在这一忽儿功夫，楚莫愁已经要顶不住了。 即便是凭借元婴辅助，也还是岌岌可危。 这时候，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天音盛会的几家主办方，纷纷到场，其中不乏同为化神境的音修，亦是神色凝重，看着这场本来绝不对等的斗法。 楚莫愁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丢这么大的脸？ 轰！ 体内的最后一重桎梏，终于也不顾脸面地轰然冲开！ 以大欺小，赢了虽然丢脸。 但怎么也比输了强吧？ 化神境！ 四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个只有金丹境的九神宗主，竟然真的把九指琴魔，逼迫到了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 要凭借两个大境界的境界压制，强行挽回颜面么？ 不！ 不止是挽回颜面这么简单！ 楚莫愁目光怨毒，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早就扭曲得不成样子，将一道神光打入小小元婴体内，正式分神出窍，顿时衍化出令天地变色的无穷变化！ 那元婴得了神光滋养，气势暴涨数倍，手中抚弄的小巧焦尾琴，也在瞬息间变幻音律，不再跟楚莫愁弹奏的音律一致，而是弹奏出截然不同的肃杀音调，与本体的琴音交相辉映，威力顿时千百倍地攀升起来！ 恢恢乎，如巍峨高山！ 茫茫乎，如汪洋大海！ 这……这是…… 九指琴魔的山海双杀！ 几位来自不同宗门的前辈耆宿，齐齐神色剧变，没想到这老太婆恼羞成怒，竟然对一个区区金丹境的修士，全力以赴。 这山海双杀，以化神境的修为全力施展。 别说是金丹修士，就算是他们对上了，也极难抵挡！ 第25章 九神宗，合该大兴! 嗡！ 随着对面山海双杀凝形，韩枫眼前那本漆黑如墨的古朴书页，再次翻开，字迹闪耀金光，令人心神震撼。 【对阵九指琴魔，观其山海音形，从高山大海中得到启发。】 【参悟出“挟山超海，琴箫合奏”！】 好！ 韩枫深吸一口气，面对空前强大的化神境琴修，亦是神色郑重，伸手一招，正在挥舞手臂高声喊叫要生孩子的秦聆韵，只觉得肩上一空，那具古琴已经凭空飞去，落在韩枫身前。 而另一个方位，也有女声惊呼，她手里的玉箫把握不住，同样被韩枫召了过去。 这一刻，韩枫右手抚住琴弦，左手握着玉箫，终于把那只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的草鞋放下，用一种怪异的姿势，面对不远处脸色难看的九指琴魔。 这、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还能抵抗？ 天哪！ 金丹对化神？ 太离谱了吧…… 众人眼前发黑，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维持了数百年或是数千年的修行铁律，在今天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存在。 且不论这一战结果如何，但凡这位九神宗宗主能活下来，这个没落宗门的崛起，必将无可阻挡！ 只是…… 他能活么？ “小辈，死吧！”九指琴魔脸色扭曲狰狞，不顾一切，将山海双杀的威势催到最大，以两道琴音，分别幻化成亦真亦幻的山呼海啸，向着韩枫头顶悍然罩落！ “楚道友，过分了。” 就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一个淡泊平静的声音，忽然间悠悠响起。 一道若隐若现的华光，划过天宇，划开了韩枫和楚莫愁之间的空间。 华光所到之处，漆黑深邃的空间裂隙，处处迸现，就像是用剪刀剪在布料上，随手而为，就让空间轻轻碎裂。 九指琴魔势在必得的最强一击，落在这道华光上，仿佛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数位巨擘一同离座，齐齐躬身，肃容道：“拜见大乾神使！” “罢了，都起来吧。”虚空中走出一位女子，清丽绝伦，仿佛只有二八年纪，瞥了韩枫一眼，随即转向音魂殿殿主，也是此次天音盛会的最高主持者，不满地冷冷说道：“吴殿主，你们这天音盛会，已经不要脸到可以用化神修士，强杀金丹小辈的么？” “神使恕罪！”成名许久的音魂殿殿主，连忙双膝跪倒，颤声道：“只因事情仓促，我阻挡不及……” “呵。”女子冷笑，笑声中华光乍现，只见跪在地上的那位音魂殿主，竟忽然间分成两片，不见鲜血流出，却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 “还有谁说一说，阻挡不及的这件事？”女子环视诸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说些敷衍的废话。 遁虚境剑修！ 杀化神修士，竟如杀猪屠狗一般！ “奉大乾皇帝之命，观礼天音盛会。”女子镇住全场，淡淡道：“没想到音律之道发展到今日，竟是这般宵小把持，令人齿冷。” “我看这所谓天音盛会，从今日起，停了便是。” “倒是有个不错的小家伙，总算不虚此行。” “你，叫韩枫？” 韩枫站起身来，拱手道：“九神宗韩枫，拜见大乾神使。” 一边说，一边居然又抬起脚，把一只草鞋脱了下来。 ？ 所有人都麻了。 干什么？ 当着大乾神使的面，你想用草鞋再奏一曲，助助兴？ 却见韩枫一边对神使大人露出微笑，一边将手一扬，那只草鞋就如同暗器一样，径直飞向九指琴魔楚莫愁。 “小辈敢尔！”楚莫愁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要动手，脸色变幻，随手拨弄琴弦，一道琴音应手而出，便要将这只该死的草鞋碾碎成齑粉。 可是…… 咻！ 华光隐现，楚莫愁手中的焦尾琴，霎时间崩断所有琴弦，那道琴音也被死死锁住，再也发不出来。 扑！ 下一刻，草鞋不偏不倚，正中楚莫愁的鼻梁，而已经被封印了所有修为的楚莫愁，就跟凡人无异，那草鞋刚好打中了泪腺所在，竟让她不受控制，泪水夺眶而出。 “哎呀哎呀。”韩枫也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怎么还哭了……不至于不至于，我也是一时手滑，你别哭了，我不再扔鞋打你就是了……” 噗！！ 九指琴魔受此奇耻大辱，脸色剧变，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将身前的焦尾灵琴都染成血色，气息迅速灰败下去，竟然被这一口逆血逼迫，凭空坠落一个境界，甚至就连头顶的小小元婴都虚幻了许多，身形摇摇欲坠。 “呵，果然是有趣的小家伙。” 那位绝色神使，亦是微微动容，望着韩枫微笑道：“楚莫愁与我师门有些渊源，我不便动手，没想到你倒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错……这让本座念头通达，反而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多谢神使大人赏赐！！！”韩枫左脚草鞋，右脚赤足，不丁不八站着，闻言立刻再次拱手，大声说道。 呃…… 九神宗沉寂多年，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神使微笑，愈发觉得有趣。 气氛烘到这儿了，不赏赐一点什么，也说不过去。 “之前的比斗，本座也有所耳闻。”神使平静说道：“九神宗嫡传，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箫音，曾大放异彩。” “不过总是跟人借法器，未免太寒酸。” “刚好，本座早年游历天下时，曾得到一支玉箫，左右也是用不上，不如今日便送给有缘人。” 话音未落，碧光大盛！ 众人目眩神驰，几乎被这通天的碧光刺得睁不开眼。 待光华散尽，才看到神使大人白生生的掌心，托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绿得深邃通透，仿佛看一眼就能将神魂失落其中。 “绿旖！” 在场的毕竟有许多音律大能，略一愣怔之后，有人失声惊呼：“难道是传说中的绿旖古箫？竟、竟然落在神使大人手中？” 用不上…… 真是让人吐血的一句话！ 天下但凡是精研箫技的音律修士，谁不梦寐以求这件顶级法器？ 但在神使大人那边，仿佛是闲置蒙尘了许久，今日才拿出来，送给这位九神宗宗主。 “多谢神使大人赏赐！”韩枫上前接过，大大方方地道谢，不卑不亢，绝没有刻意谄媚的味道。 接过绿旖，韩枫将那支从箫瑟门女修手中摄来的玉箫归还，后者却脸色郁闷。 遗憾啊! 刚才，明明看到这位九神宗主，右手抚琴，左手握箫，隐约要上演一出琴箫合奏，来对抗九指琴魔的山海双杀！ 若是这场比斗真的上演，那她们箫瑟门作为法器提供者，也能吹个几百年了！ 可惜，可惜…… 见韩枫如此落落大方，神使愈发满意，就算是大乾王朝精心培养的年轻一代，在金丹境的时候，似乎也不如这位九神宗主。 九神宗，合该大兴了。 “韩宗主。”神使点了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牌子，交到韩枫手里，淡淡道：“九神宗有你这样一位宗主，未来可期，这银牌给你，从此九神宗便是我大乾王朝册封的三等宗门，有胆敢觊觎九神宗者，视为与大乾开战！” 嘶！ 这个份量，竟比刚才的绿旖古箫，更让人眼红心热。 要知道，九神宗早就没落不堪，别说三等，就算五等也轮不到。 现在，有了这银牌册封，至少能保数百年的太平！ 九神宗，怕是要崛起了！ “神使大人。”却见这位年轻的九神宗宗主，忽然间再次躬了躬身，微笑道：“在下还想向神使，要一样赏赐。” 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简直是贪得无厌！ 顶级法器！三等宗门的册封！ 竟然还不满足？ 你怎么敢的呀！ 第26章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大乾神使，亦是面色微微清冷，目光落在韩枫身上。 这位九神宗主，不像是这般不知进退的妄人。 “神使大人。”韩枫继续说道：“适才大人展露出惊天剑意，令人心折，可惜在下资质驽钝，难以窥破其中奥秘。” “今日万幸，能亲眼目睹大人神威，岂可交臂失之？” “因此，在下斗胆，想请大人再次施展剑道，点化末学后进。” 哦？ 大乾神使的秀眉微微一挑，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小家伙，是真会说话！ 明知他多半只是拍马屁，但这马屁拍得一点也不叫人讨厌，正搔到了这位强大的遁虚境剑修的痒处，深入浅出，十分舒服。 不过，就凭你区区金丹的修为，就算本座再施展一次，难道你就能看懂我的剑道？ 罢了，既然说要给赏赐，也不差这一点。 “本座剑道，可名为‘分光’，小家伙，你不妨感悟试试。” 微笑中，神使竟是有心成全，望住了韩枫眼睛，却丝毫不见动作。 可是下一刻！ 韩枫心中陡然升起警兆！ 电光石火间，漆黑如墨的古朴书册，已经徐徐翻开。 【对阵柳千落，感悟千里分光剑，从中体悟到剑由心生，索敌于千里之外的剑道。】 【参悟出“万里赴神机”！】 赚大了赚大了！ 韩枫心中狂喜，光是从书册上泛起的金光来判断，就知道这柳千落的分光剑道非同小可，而经过了道书的加持参悟之后，得到的更是一门远胜九神宗《问心剑典》的无上道法！ 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就得到这样的不传之秘，道书的存在，实在逆天！ 咦？ 大乾神使柳千落，忽地惊讶。 她身为遁虚境的强大剑修，自然能够收发由心，既能让韩枫亲身感受到玄之又玄的剑意，又不可能真的伤了他。 其实她刚才虽然浑身毫无气机波动，却已经在无形无迹中发出攻势，那一抹剑意直接在韩枫体内浮现，只要稍稍催动，便能由内向外，将韩枫就像刚才那个倒霉的音魂殿主一样，直接分成两片。 可是……柳千落隐约感觉到，这九神宗主身上仿佛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潜力，蓄势待发，竟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这道无形的剑意似的。 更诡异的是！ 柳千落觉得，就算自己真的催动这抹剑意，也并不能将这个区区金丹的小家伙当场灭杀。 这……不可能。 这个荒诞的念头，被她很快驱散，觉得自己多半是起了爱才之念，这才胡思乱想。 挡住我的剑意？ 若是金丹境就能做到，那本座可以举剑自戕了。 很有意思！ 不管怎么说，仅凭韩枫能够感受到自己剑意临体的这一点，他就已经胜过了尸横就地的音魂殿主！ 要知道，那殿主再不堪，也是化神境的音修啊！ 此子天资绝艳，实在是自己生平所仅见。 若是不中途陨落，未来的修行界，必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今日结下善缘，不知未来是否还有因果纠缠。 “多谢神使大人指点！”韩枫得了莫大的好处，郑重道谢。 柳千落点了点头，暗想难道他真能从自己的剑意中，有所心得，那可真是奇了。 “本座此间事了，另有一些公务，倒是刚好途经九神宗，便送你们两人一段罢。” 噫！ 四周再次响起惊咦声。 要知道，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更是意义非凡！ 甚至绝不亚于先前的几样赏赐。 九神宗没落，众所周知，然而十万大山的洞天福地，让无数强横的势力垂涎不已，早就开始蠢蠢欲动。 但这次！ 天音盛会中，九神宗不但得到了大乾王朝的三等册封，甚至还由大乾神使护送回返宗门！ 这消息一旦传开，别说是那些觊觎的宵小，就算是一等一的势力，也再也不敢打九神宗的半点主意。 清风徐来，灵波不兴。 大乾神使柳千落，只是将目光流转，轻轻罩住了韩枫以及秦聆韵，下一刻便一同凭空消散身形，化数缕清风，湮灭在虚空之中。 数万音修，目瞪口呆，觉得刚才的激烈斗法，逆天金丹境，恐怖遁虚剑修，全都是南柯一梦。 只是。 地上依然尸横就地的音魂殿主，脸上一个清晰鞋印的九指琴魔，提醒所有人，那并非是幻梦一场。 …… 对韩枫和秦聆韵来说，仿佛只是眼前一花，重新瞪大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熟悉的十万大山！ 这…… 太快了！ 韩枫刚才还转动念头，寻思着路上多说几句话，或许又有新的收获。 可是没想到，从音魂殿返回九神宗，竟然比先前传送阵更快！ 这就是遁虚境剑修的实力么？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真乃传说中剑仙的境界啊！ 神使柳千落，没有再跟韩枫多说什么，只是稍稍打量一眼九神宗所在的十万大山，微微点头，便化清风遁走，去往大乾朱雀城复命。 “咱们这就回来了？”秦聆韵有些呆滞地望着熟悉的群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不然呢？”韩枫低头，看自己还光着一只脚呢，那只草鞋从九指琴魔的脸上掉下来，没来得及收回。 大乾神使，是个急性子…… “这个给你。”韩枫随手把刚刚得到的绿旖古箫，塞到秦聆韵手里。 啊？！ 秦聆韵呆住了。 “这、这个给我？” 她可是亲眼目睹，当时这绿旖古箫出现在大乾神使手中的时候，无数音修呼吸变得粗重激动，甚至就连那些化神境的巨擘也不例外。 这是当世顶级的法器啊！ 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我？ 赴汤蹈火啊老师！ 两人轻车熟路，回到九神宗主峰。 秦聆韵二话不说，就开始铺床，然后还没等韩枫反应过来，已经宽衣解带，须臾间就只剩下贴身的肚兜…… “呃，你干啥？”韩枫迷糊了一下，大白天的，考验干部呢？ “之前你不是想睡我么？”秦聆韵认真地说道：“那时候不懂事，是我的问题！现在来吧！不然……这绿旖古箫，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第27章 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这，大可不必！”韩枫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过彪悍，一言不合就要睡觉。 那绿旖还是神使给我的呢，我睡她了么？ “栾剑求见师尊，师尊与七师妹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外面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是栾剑到了。 片刻后，栾剑看到神色微乱的韩枫，还有仅着肚兜的秦聆韵，饶是剑心沉静，还是被吓了一跳。 短短数日之间，七师妹这是经历了什么？ 这些时日，她闭关钻研剑道，试图以剑意破开障壁，化丹成婴，钻得越深，就越觉得宗主的强大，往往一言之赐，便让她少走了不知多少年的弯路。 是故，她早将韩枫奉为师尊，执弟子礼，不敢有丝毫亵渎。 “大师姐。”秦聆韵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伸手一拍栾剑的肩膀，笑道：“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师姐，你管我叫师母……” “别瞎说。”韩枫无语，这秦聆韵放飞自我，更彪悍了。 “栾剑，还没能化婴成功？”目光转向栾剑，韩枫切换话题，总得有点正事儿吧。 “弟子惭愧。”栾剑微微摇头道：“欲速则不达，虽然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还是存了执念，反而让那重境界障壁仿佛更厚了些，只好先停下来，慢慢静心修行。” “嗯。” 韩枫应了一声，他也还没有凝聚元婴，自然无法给予更多的指点。 或许，是需要一个顿悟的契机吧。 “师尊，七师妹。”栾剑知道秦聆韵一贯疯疯火火，这阵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要自荐枕席，很容易就联想到那日的春宫图，不禁脸上微红，连忙进入正事儿，问道：“此次天音盛会，情况如何？” “遗憾，没进入前百。”韩枫摇了摇头，歉意道：“本来还想着，取个名次，能把传送阵的灵石赚回来呢，现在没了，咱们本不富裕的宗门，是不是雪上加霜？” “不至于。”栾剑本不是个爱笑之人，但觉得这位师尊十分有趣，居然还挺精打细算。 “七师妹，别气馁。”栾剑拿出大师姐的身份，转向秦聆韵说道：“十年一度的天音盛会，乃是汇聚了整个大乾王朝的音律修士，济济一堂，竞争必定激烈，没能取到名次，也别放在心上。” “只要你把师尊传的琴道，好好领悟，认真研习，有朝一日必定会……” “可不只是琴道！”秦聆韵插嘴道：“老师还教我吹箫了呢！” 啊？ 栾剑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秦聆韵身上布料不多的火红肚兜。 是我理解的那个箫么？ “师姐你看。”秦聆韵却是忍不住炫宝，直接将绿旖古箫抽了出来，登时碧光闪动，竟将整座主峰都映衬成一片碧色。 “啊！”栾剑大吃一惊。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古箫绿旖？”栾剑身为九神宗大师姐，独自支撑宗门多年，见闻广博，哪怕不是音律修士，也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件当世顶级的法器。 “嘿嘿，不然呢？”秦聆韵得意，不自觉地就用上了韩枫惯用的腔调。 “不可能吧？”栾剑迷茫了，疑惑道：“不是说，没进前百？可这绿旖古箫……就算是拔了头筹，也不该有这么丰厚的奖品啊！” “这算什么？”秦聆韵炫宝上了瘾，左手握着绿旖，右手直接伸向韩枫腰间，一顿掏摸，动作豪迈得让栾剑看得一愣一愣的。 很快，秦聆韵就翻出那块银光闪闪的牌子，“大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嘶！ 栾剑识货，倒吸一口凉气！ 大乾银牌宗门！ 这意味着，自此之后，九神宗已经是大乾朝廷册封的三等宗门，一下子就从即将没落甚至被吞并的窘迫，摇身一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存在！ 要知道，偌大的大乾王朝，能被册封成为银牌宗门的，加起来也只有寥寥数十个。 通常来说，若是没有遁虚境修士坐镇，根本就挨不到银牌的边啊！ 这、怎么做到的？ “大师姐，你别大惊小怪！”秦聆韵从没见过栾剑如此惊骇，愈发兴奋，炫耀道：“你猜我们为什么回来这么快？是大乾神使大人，亲自把我们送回来的！那可是遁虚境的剑修！” “还有，这绿旖古箫，这宗门银牌，都是神使大人给的！” 噗！ 栾剑道心都差点乱了。 凭什么啊？ 大乾神使。 据她所知，大乾王朝一共只有十八位神使，其中修为最低的都得达到遁虚境，甚至其中还有归真境的顶尖修士！ 这次天音盛会，能有一位神使前往观礼，那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毕竟音律之道，比不得剑道符道等，只能算是相对冷门的修行之途。 然而这位神使，为什么会对我九神宗另眼相待？ 难道……是因为师尊？ 栾剑并非想不到这个可能，但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嘿嘿嘿！”秦聆韵把大师姐震得一愣一愣，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高兴之极，伸手再次拍了拍栾剑的肩膀，笑道：“我看呐，说不定哪一天，这位神使大人，就是咱们九神宗的人了，还得管我叫一声姐姐呢。” ？ 一派胡言！ 栾剑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个七师妹，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其他更难解释得通。 这位师尊，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个姐姐，我当定了！”秦聆韵被瞪了一眼，不以为意，举步走向主峰的那面石壁，皱眉看了看，忽然回头问道：“老师，为什么我是替补？” 呃！ 韩枫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些自己亲手毁去的“侍寝表”，还留有些许痕迹。 之前被所有女弟子视作羞辱，但现在……秦聆韵居然拾起一块尖石，亲自把名字给重新写在石壁上。 “大师姐，你写不写？”秦聆韵把尖石直接递给栾剑。 写你个鬼！ 栾剑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彪悍，不过目光落在那绿旖古箫，宗门银牌，还有大乾神使亲自护送回宗门的待遇…… 梦寐以求的九神宗崛起，竟一下子就近在眼前了！ 第28章 各方震动，九神宗纳新 灵净山，清音阁。 清音阁的天塌了！ 好端端一次天音盛会，清音阁派九指琴魔楚莫愁带队参加，尤其是楚莫愁的亲传弟子冯悦，对此次盛会的灵籁榜榜首之位，志在必得。 可是现在…… 闭关中的清音阁主，都被惊动了。 他神色凝重，瞥了一眼已经坠落到元婴境界的楚莫愁，还有瑟瑟发抖的陆七弦，得知了事情全部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九神宗忽然崛起，的确令人意想不到。”清音阁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大乾神使介入，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落人口实，应该去九神宗，负荆请罪。” 啊？ 还要负荆请罪？ 陆七弦脸上泛起苦涩，见阁主望向自己，那么这负荆请罪之事，看来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行吧。 陆七弦不敢丝毫违拗，毕竟这件事理亏，尤其是安排秦聆韵对上冯悦的事情，乃是他一手操办，压根经不起细查。 “七弦，委屈你了。”清音阁主将目光落向陆七弦，这也算是清音阁年轻一辈的俊彦，近年来博了个公子的尊号，据说是行事愈发乖张了些。 “阁主言重了！我陆七弦，愿为宗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陆七弦大表忠心，心想能得到阁主关注，说不定能坏事变好事呢。 “好，好孩子。”清音阁主点了点头，将目光侧向一旁，淡淡道：“许长老，他是你的徒儿，你亲自来动手吧，下手快些，别让孩子遭罪。” “遵阁主法旨。” ？？？ 陆七弦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所谓的负荆请罪，不是说我背负荆条，到九神宗请人家打一顿就完事。 荆条竟是我自己！ 背着我的尸体去，才算是表达了真正的诚意。 这！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 …… 黄沙谷，极乐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大得惊人的床帏中，红浪翻滚，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 “派……派去九神宗的人，叫、叫回来了么？” “……放心吧！谁、谁知道这九神宗，竟然……竟然勾搭上了大乾神使！” “那我们极乐宫的圣女，难道……哎唷好深……难道就白死了么？” “嘿嘿嘿！一个圣女，是小事！不过九神宗所在的位置，十分重要，会影响到妖皇的大事！我……呼！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玄虚……” “那、妾身跟你一起去？” “哼！不必了！我可是听说……那九神宗的宗主，又年轻又俊俏，谁知道你去了会不会动了色心？” “哎、哎呀……好吧……嘻嘻，本宫主就喜欢你这吃醋的样子，你……再说几句……快！就刚才那几句！再说一遍……对对……哦……” …… 大乾王朝，阳关城。 阳关城位于大乾西陲之地，距离九神宗并不远，这也是任心怡选择入九神宗修行的原因之一。 离开九神宗之后，任心怡明显开朗了许多，整天跟爹娘在一起，可真是太开心了！ 可是今天，听到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任心怡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张圆脸仿佛变得更加圆鼓鼓了。 技惊天音盛会？ 连大乾神使都另眼看待？ 尤其是九神宗宗主！说是以金丹境的修为，就硬撼了清音阁的化神境琴修楚莫愁？ 这…… 应该是另一个九神宗吧！ 天下之大，宗门的名字重复了，倒也不算稀罕。 不然，就凭那个小混……呃、小宗主，连灵动境都不知道有没有呢，哪来的金丹，又怎么可能对阵化神修士？ 咳！ 管它呢。 就算真的是同一个九神宗，又有什么关系！ 修仙，最重要的就是开心，那地方我待得烦躁死了，有什么可留恋的。 “心怡……心怡？”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而关切，充满了宠溺的语气。 “娘！我在这里！”任心怡蹦跳着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些花瓣草叶，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都快找婆家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中年美妇虽是责备，语调依然柔柔的，没半点威慑力，温言道：“娘听说，九神宗最近声名鹊起，已经成为大乾的银牌宗门，很多人都要去拜师呢！你这孩子，会不会太草率了点，要不你回去问问，说不定……” “嘁，我才不回去！”任心怡果断摇头，扮了个略略略的鬼脸，撇嘴道：“那山上，哪有家里开心？再说了！那小宗主……嗨、不说啦不说啦，我出去玩了，中午回来吃饭！” 声音很快远去，中年美妇身边，也多了一个不动如山的男人身影。 男人撑起天空，让孩子从小就把快乐挂在嘴边上，本应是一份荣耀，可是这会儿，他宽厚的脸上，却写着忧虑，叹息道：“心怡这孩子，是被咱们给惯坏了。” “她不喜欢在宗门，回家也挺好吧。”中年美妇轻轻靠在男人身上，看着爱女的背影，柔柔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她在宗门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唉，问她学了些什么，也不肯说。剑道？符道？音道？阵法？御兽？总要有个方向吧，你这当爹的，也不过问几句？” 男人没说话，只是脸上的忧色愈发沉重。 这孩子，整日说着什么快乐修仙，不开心，做神仙也没有意义…… 可是修仙之途，路漫漫其修远。 哪来的那么多开心？ 你现在开心，是因为有我，有你娘。 未来…… 唉！ …… 九神宗，主峰。 韩枫，栾剑，秦聆韵，三人都在。 虽然九神宗并没有只剩下这三人，不过其余几位更是极少露面，就算现在宗门有了这样可喜的变化，似乎也并没有惊动她们。 今日，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秦聆韵，都露出郑重的神色，目光落在宗主韩枫手上。 “嗯……聚灵测试，心魔幻境，最后再来个压力考验，就是这样的三道关卡？”韩枫放下手中的纸，有些失望地望向栾剑。 这种宗门招收弟子的流程，未免太大众化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应当如何调整，请宗主示下。”栾剑恭敬地问道。 “比如说，聚灵测试表现平平，难道以后就没有一飞冲天的可能？”韩枫指着纸上的文字，试探着说道：“只凭聚灵测试，就将人拒之门外，会不会错判？” 韩枫脑子里，其实是有画面的。 灵之力……三段…… 倒也有趣。 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藏着莫欺少年穷一样的存在。 第29章 其实，韩宗主的修为已入遁虚! 九神宗，纳新在即。 事实上，在大乾王朝境内，别说是正式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就算是四等铜牌，五等铁牌，这样的宗门那都是人才鼎盛，底蕴雄厚。 根据栾剑查询的九神宗历史，最鼎盛的时期，也就是评了个铜牌而已。 现在，骤然得到神使青睐，成为银牌宗门，那可真是一夜暴富的感觉，接踵而来的，就是海量弟子涌入，不远万里，排除万难，也要求着加入九神宗！ 银牌宗门的弟子，本身就是极大荣耀啊！ 就更不要说，从这样的宗门走出去，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哪怕到大乾各衙门任职，也是有保障的。 因此，韩枫和秦聆韵刚刚回返宗门还不到半个月，九神宗最近的城内，已经是人满为患！ 据说，城里的客栈之类，在短短的时间内，涨价超过十倍，现在可真是一床难求，就连城池周围的野地里，墙角边、大树上，都挂满了立志要加入九神宗的年轻人…… 九神宗主峰上，韩枫手捧一本泛黄的书册，看春寒料峭，却已经有迎春的花儿竞相开放。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跨过一年。 招弟子的事情，还是决定交给栾剑操心吧，她多少还能有些经验，而自己异想天开的那些思路，全都拥有极大的弊端和后患，难以收拾。 毕竟只是小说里看来的，做不得准。 嗡！ 心神相系的神秘道书，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气息波动，强行推动韩枫泥丸宫中的金丹不断旋转，裹挟起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渐渐融入金丹当中，让他的金丹更具灵性，更增威能。 太努力了。 韩枫手捻书页，露出微笑。 按照道书显示，如今栾剑的忠诚度已经达到88%，给他带来的修为反馈，几乎是接近了一比一。 也就是栾剑只要炼化了一丝天地灵气，韩枫就会白白得到这一丝。 但是栾剑乃是金丹圆满，假婴境的修士，对她来说的一丝丝，到了韩枫这里，已经是颇为强大的阵阵波动，那泥丸宫中的金丹，简直就像是核动力驴一样，疯狂旋转，就算是他全力催动，恐怕也不过如此。 此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波动，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听云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琴声音律，自然是秦聆韵带给他的修为反馈。 总算把她劝回去了啊…… 韩枫虽然不在乎这点蚊子腿，但是这只白花花的蚊子，成天睡在身边，还是有些惊悚的。 好说歹说，才算把这个把自己名字重新刻在“侍寝表”上的姑娘劝走。 女人，只会影响我翻书的速度。 嚯…… 猝不及防地，又是一波修为反馈猛猛传来，让韩枫为之动容。 这个栾剑，真是太努力了。 韩枫知道，今天就是九神宗纳新的大日子。 但这一大清早，栾剑身为主持者，居然还不肯放过这点修炼的时间，那真是醉心剑道，分秒必争。 或许，她身为如今宗门内的最高战力，觉得自己连元婴都不是，撑不起一个银牌宗门的场子，所以希冀着能够在关键时刻突破成功，一个元婴境的强大剑修，起码要比金丹好看多了。 为了振兴宗门，栾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正因为看到栾剑的执念，韩枫才同意此次正式招收弟子，壮大宗门。 否则，以他的性子而言，本就无所谓的。 哪怕这十万大山里挤满了宗门子弟，对一心读书的韩枫来说，也只会觉得吵闹。 本来说好，今天九神宗招新，但韩枫这个宗主，是不需要过问的，最多等到最终招收弟子的名单确定，才有资格拜见宗主。 可是不知怎地，今日韩枫竟然罕见地连读书都无法静心。 片刻后，韩枫微微苦笑，放下手中的书册。 冬去春来，自己在九神宗这些时日，不知不觉也有了一份归属感。 招收弟子这样的大事，全都交给栾剑一个人去忙活，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既然已经没法好好看书，那就参与一下吧。 哪怕帮维持个秩序，也是好的。 韩枫站起身来，觉得念头通达了许多，便也没跟栾剑打招呼，自己飘然下了主峰，来到九神宗山门所在的位置。 嚯！！ 只见漫山遍野，全都是人！ 这幸亏是来拜师入门的，倘若是来攻打山门的，九神宗只怕瞬间就会沦陷。 “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韩枫才刚刚融入人群，就有人上前搭话，低声道：“这九神宗的入宗测试，兄台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 韩枫转身，瞥了一眼这位似乎年方弱冠的青年，面容颇有几分俊俏，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狡黠，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眼神灵动，却透着一股算计人心的精明。 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流露出机巧和轻浮，像是随时都在寻找下一个能让他获利的机会。 “哟！牛逼啊！”那人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伙，竟然像是胸有成竹？ 这可得结交一下。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兄台怎么称呼？”那人热络起来，先自报家门道：“我叫丘啸，从南关城那边过来的！” 南关城？ 韩枫微微惊讶，那距离九神宗，至少万里之遥啊！ 难怪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居然不惜万里迢迢也要赶过来入宗？ “我姓封，封寒。”韩枫随口报了假名，毕竟韩枫这两个字，至少对这些有志加入九神宗的人来说，有点如雷贯耳。 “原来是封兄！小弟有礼了！”那丘啸再次拱了拱手，便自来熟似的说道：“这九神宗，可真是了不得！不声不响的，一下子就成了三等宗门！” “尤其是九神宗宗主韩枫！你知道么？现在外界传言都说，韩宗主以金丹境的修为，硬是挫败了清音阁化神境的长老，九指琴魔！这怎么可能呢！其实吧……嘿嘿，韩宗主的本身修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进入遁虚了！” 啊？ 多年前？ 多年前我还高考呢…… 韩枫哭笑不得，看着这个言之凿凿的丘啸，皱眉道：“你认得韩宗主？” “那当然！数年前，我与韩宗主，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丘啸随口吹了个不好验证的牛，摆了摆手，很自然地切换话题，问道：“我见封兄胸有成竹，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不知……封兄做了多少模拟题？” 嗯？ 什么模拟题？ 韩枫糊涂了。 难道我又穿回去了？ 第30章 三年入宗五年模拟? “啊？你连模拟题都不知道？！” 这次，轮到丘啸迷惑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韩枫，皱眉道：“那……聚灵的丹药，你也没准备？” 韩枫摇头。 就算高考，也不带嗑药的啊。 “呃，封兄竟然是裸考来的……”丘啸一脸古怪，像是佩服，又像是鄙夷，总之似乎没刚才那么亲近了。 “那，不知丘兄弟，做了多少题目？”韩枫反问道。 这个话题，似曾相识，好像还挺亲切。 “哈哈，也没多少！”丘啸虽然已经确定这封寒只是来走过场的，但也不想把人得罪了，便随意说道：“马马虎虎，也就是几十次模拟测试罢了，不管这九神宗要测试心性，测试潜力，测试灵根，测试灵觉，测试坚韧……应该都没问题！” 嚯！ 这么努力的吗？ 韩枫震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三等银牌宗门的吸引力。 本以为普普通通的一次新弟子招录，竟然已经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内卷！ “封兄，你这是什么表情？”丘啸反倒有些不满，随便一指茫茫多的人群，“你看看这里，谁不是做了充分准备过来的？我这都算少的了……这可是银牌宗门啊！你知道银牌宗门，对弟子有多少资源扶持吗……我去！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你是来九神宗旅游的吧？” 资源扶持？ 韩枫心中一紧。 这个好像真没有。 九神宗没落的时间太久了，好不容易攒下几块极品灵石，都被上次开启传送阵消耗殆尽。 这次摇身一变成了银牌宗门，引得无数人万里迢迢来投。 但关于修炼资源，怎么解决？ “封兄，还是你通透啊！”丘啸这会儿认定韩枫绝非自己的竞争对手，彻底放松下来，也不用再试探什么，感慨道：“不像我们这些人，心里有个修仙的梦，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拜入宗门，哪怕是外门弟子，那也是有了靠山，比现在一介散修强多了。” 韩枫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丘兄弟，刚才说的那什么模拟，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各大宗门，入门的测试，不就是那些套路？” 丘啸随意说道：“比如聚灵测试，是用来考验弟子对于天地灵气的吸收速度，只要专门做一些相关的训练，表现自然会好很多，甚至可以提前服用专门的丹丸，辅助聚灵。” “各大主城的药铺都有这种丹药，术业有专攻，宗门检查不出来的……” 这！ 韩枫心想，栾剑你好像被押题了。 三年入宗五年模拟么？ “那，比如说心魔幻境？”韩枫索性化身好奇宝宝，看这个修行界，究竟内卷到了什么程度。 “哈哈哈，封兄还知道心魔幻境呢？”丘啸笑道：“这个，就比较麻烦一些了，不过还好，我也是早有准备！” 说着，他似乎很高兴能在韩枫这样一个纯小白面前炫耀，从怀里摸出一张造型古朴的符箓，正色道：“这破魔符，可是我花费了大价钱的，管它什么心魔幻境，都能解决！” “啊，这么厉害？”韩枫肃然起敬，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符道跟剑道一样，都是修炼人数最多的大门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符箓。 只可惜，丘啸只是拿出来晃了晃，便飞快地收起来，韩枫并没有看清楚。 “当然厉害！”韩枫恰到好处的捧哏，让丘啸愈发得意，低声道：“这符箓使用之后，能直接幻化成无形的铁锤，对准我的后脑，一锤子下去……保管当场晕厥，什么幻境都没有的了！” “这可是根据我本身修为，量身定做的破魔符，既能破掉幻境，又不会真的伤到我。” “待测试过后，符箓的力量还能帮我唤醒，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稳稳当当……” 啊这！ 还可以这样？ 韩枫再次心疼栾剑。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入宗测试，好像已经被研究了个明明白白。 只怪九神宗没落太久，现在一下子成了银牌宗门，引来太多人的关注。 像丘啸这样，显然是到处辗转，只要有哪个宗门开放招录弟子，都要去试一试，哪里通过拜哪里，经验极为丰富！ “行啦，封兄，你先自己玩着，兄弟我就少陪了。”丘啸还要忙着打探一下竞争对手的信息，没工夫跟韩枫多耽搁，随意笑道：“不过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兄弟劝你一句话。” “趁着大好年华，可不能荒废了！” “好好准备，多做点模拟练习，兴许就能拜入一个不错的宗门，改变命运呢！” “像你现在这样，到处乱逛，也不好好努力，真不行。” “可不能在应该奋斗的年龄，选择躺平啊！”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半日后。 丘啸目瞪口呆，徒伤悲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年轻人，身边两位绝色美女，各擅胜场，其中一位正是名声在外，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元婴境的强大剑修，栾剑！ 那么中间这位是…… 丘啸心态崩了。 “他、他就是九神宗的宗主，韩枫？” “他、他就是九神宗的宗主，韩枫？”无数惊咦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也曾经在各种传言中听过韩枫这个名字，但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比他们还小个几岁，却已经是一宗之主！ “宗主……弟子惭愧。”听到韩枫传来的信息，栾剑脸色微红。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几道测试的关卡，现在看来，早就被这些热衷拜入宗门的散修，研究得明白透彻。 可是仓促间，也来不及再组织新的题目。 咱们九神宗，宗门底蕴终究还是太差了，倘若是那些名声煊赫的大宗门，对这种情况想必会有丰富的经验，不至于如此尴尬。 来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说法。 那到底应该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来筛选抉择？ 栾剑和秦聆韵，一左一右，同时望向韩枫，他才是最终拿主意的人。 “交给我来！”秦聆韵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我弹个琴曲，能扛住的就是外门弟子，扛不住的自己淘汰！” 栾剑眼睛微微一亮，这倒不失为是个应急的法子。 不过，宗主怎么说？ 第31章 韩枫讲道，众妙之门! “你打算弹奏哪一曲？”韩枫望向秦聆韵。 “破阵子。” 秦聆韵目光掠向黑压压的恐怖人群，骄傲地说道：“破阵子能够以琴音直接进入神魂，不论是几万人，或是几十万人，都可以同时受到影响，用在今天的这场筛选中，最为合适！” 她挺起胸膛，一点也不避讳韩枫的眼神，对于迟迟还没有得到侍寝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唔。 但是韩枫却摇了摇头，道：“这固然能够筛选人才，但破阵子的杀伐之音，过于激烈，恐怕精神不够坚韧者，神魂受损，甚至直接会沦为白痴。” 那怎么了？还不是他们自己笨蛋！ 秦聆韵虽然心中不服，却不敢顶撞韩枫。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韩枫略一沉吟，笑道：“既然来到九神宗，便是有缘，不如我来给他们读一段书吧。” 啊？ 栾剑和秦聆韵对视一眼，双双迷惑。 读书？ 倒是知道这位韩宗主沉醉读书，手不释卷。 但今天是宗门招纳新弟子呀！ 你给他们读书，难道还要效仿大乾王朝的科举考试，选出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来么？ 读书，跟修行，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无人理解，但韩枫身为宗主，行事自然无需向两位弟子解释。 黄昏时分，韩枫登上九神宗主峰，端坐在主峰之巅，将目光洒落，俯瞰这数万来自不同地界的追梦人。 加入九神宗，成为银牌宗门的弟子，是他们的梦想。 但其中的绝大多数，注定只能失望。 无数热切渴望的眼神，齐聚峰顶，看着那位貌似寻常的年轻人。 就是他！ 据说以金丹境的修为，就挡住了化神境琴修的恐怖琴音。 更有谣言称，这位韩宗主只是深藏不露，其真实修为早已进入遁虚，与同为遁虚境的大乾神使柳千落，曾经有过一段感人至深的情史过往…… 若是能进入这样的宗门，那以后靠山可就太硬了！ 众人摩拳擦掌，脑子里一遍遍复习着之前进行的各种模拟测试，不论是任何题目，只要划出道来，那就有迹可循，哪怕他们准备的东西不能完全对上，至少也不至于偏差太远。 聚灵？ 心性？ 体力？ 抗压？ 你就来吧！ 通不过算我输！ 我可是经过了数百次模拟测试，上次铁牌宗门测试已经通过了，我都没去，就等着这次机会呢！ 卷死你们！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韩枫在峰顶开口，一字吐出，便令群峰俱寂。 数万人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听这位年轻的九神宗主训话，可是没想到，他并没有公布此次测试的相关规则，而是说得云山雾罩，内容奇特，从未听闻，更无一人能够理解。 一开始，众人以为只是开场白，但听着听着，竟然全都是这些听不懂的内容，不由得渐渐焦躁起来。 尤其是这里面做了充分准备，对九神宗弟子志在必得的那些人，心想着难道白卷了？ 这位韩宗主来来回回只是掉书袋，压根和修炼也没有关系呀！ 这、这算什么？ 主峰之上，栾剑和秦聆韵也是面面相觑。 “老师他……来真的？”秦聆韵眉头深锁，同样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噤声！”栾剑忽地神色凝重，急促说道：“七师妹，快用心领悟！师尊讲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话音未落，栾剑已经盘膝而坐，面对峰巅韩枫的方向，神色虔诚沉肃，口中念念有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正是刚才韩枫讲述的道法。 栾剑细细咀嚼其中深意，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忽然就打开一点奇异的灵光。 能够说出来的“道”，便不是永恒的道。 能够表达出来的“名”，便不是永恒的名。 也就是说……之前我修习《问心剑典》，自以为已经领悟到剑法妙谛，可是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典籍中记载的内容。 甚至于，师尊之前的指点，虽如醍醐灌顶，却也还是归于了“能够说出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那么！ 剑道的常道，也就是永恒不变的剑道真意，究竟应该是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栾剑殚精竭虑，只为能够化丹凝婴，但总是差了那最后的一点点，无法如愿。 今日，仅仅是咀嚼这几个字，栾剑忽然意识到，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执着，全都走了岔路，难怪功亏一篑！ 栾剑神色凝重，枯坐于峰顶，距离韩枫不远。 秦聆韵很少见到大师姐如此郑重，心中震撼，也知道莫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哪敢错过，连忙也有样学样，原地盘膝而坐，古琴横在身前，绿旖古箫握在手中，闭目凝神，细细体悟韩枫的每一个吐字，每一缕道音。 这下，众人更是哗然。 眼见着峰顶的三人，竟然都成了坐姿，宛若石化，唯有空灵悠远的声音，在九神宗群峰之间久久回荡。 这是在，讲道？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因为共同的目标，走到九神宗来了。 既然以修仙为梦想，对这种讲道的形式，其实不应该陌生。 但问题是！ 我们还没拜入宗门呀！ 怎么……这就开始讲了？ 而且这讲得也太深了吧，一开局就是玄之又玄什么的，压根就听不懂。 韩宗主！ 能不能浅一点，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讲道呢，太深了实在是受不了。 这其中，那些做了极其充分准备的，尤其焦躁不安。 毕竟，为了这次宗门测试，他们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功夫，不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消耗得极为恐怖。 现在……却跟一众裸考的家伙，一样的待遇？ 凭什么啊！ 功利之念越盛，就越是无法静心。 甚至有人开始鼓噪起来，纷纷叫嚷着宗门测试为何还不开始。 可是，主峰顶上的三人，始终不为所动，韩枫依旧舌灿莲花，吐字清晰，将每一个道音，都响彻十万大山，不论来了多少人，都感觉那声音仿佛是在耳畔响起，无比真切，深入灵魂。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道若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啊！！！ 忽然间。 宛若化作石像的秦聆韵，猛地叫了起来，声音高亢，竟一度让不远处的道音，都为之轻轻一顿。 韩枫睁开眼睛，神色欢喜。 这秦聆韵，虽然平常咋呼了些，但论及悟性，竟然还隐约要在栾剑之上。 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呢。 第32章 我九神宗宗主，堪为至圣先师! 老师太强了！ 秦聆韵浑身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只觉得此刻响彻九神宗群山的每一句道音，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振聋发聩。 体内的灵气，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秦聆韵福至心灵，知道这样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连忙收摄心神，甚至强行将心灵中那个高大得宛若天神一样的老师身影抹去，把手中的绿旖古箫凑近唇边，轻轻吹响。 二十四桥明月夜！ 箫音幻化奇景，在九神宗主峰之巅，赫然呈现。 就连沉浸在道音中的栾剑也不禁抬头，看着这亦真亦幻的景象。 二十四孔桥，横跨十万大山！ 主峰上，竟然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暂时遮蔽，化作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夜。 紧接着，一轮白亮亮的月光骤然出现，照亮天穹，破开万古长夜。 就在此刻！ 秦聆韵吹奏洞箫，脸上却泛起似笑非笑的通透神色，微微仰头，目光对上那一轮明月。 刹那间，明月照耀丹田！ 秦聆韵眉心正中的泥丸宫里，也立刻汇聚起一轮具体而微的小小月亮，将体内所有的灵气都凝聚压缩到了极致，才化作泥丸宫中的月影。 下一刻，小小的月亮在泥丸宫中缓缓旋转，欢快而自然。 这一刻，金丹已成！ 秦聆韵内视金丹，久久不能相信。 这就凝丹成功了？ 要知道，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卡在了灵动境，永远也无法凝丹。 可是现在！ 老师只是凭一篇玄之又玄的道音，在主峰之巅当众讲法，便让自己从区区灵动境五品，直接就凝丹成形。 错了！ 全都错了！ 这修行界之前许多被视作铁律的东西，原来都是错的！ 根本就不需要从一品到九品，慢吞吞地修炼到极致，然后将体内的灵气压缩到极致，再去尝试凝丹。 只要对于境界的领悟达到了，那点亏空的灵力，瞬间就会补齐！ 天地之力，原本就是无处不在。 正所谓，金丹本天成，妙心偶得之！ 而催动这一切变化的根本，只不过是刚才听老师讲道，被其中的一句“大音希声”所打动而已。 仅有四个字！ 可是老师刚才讲道到现在，舌灿莲花滔滔不绝，转瞬间便是千言万语，其中又有多少玄机妙理，是自己根本无法领悟的深刻？ 高山仰止！ 真的是高山仰止！ 秦聆韵眼前的韩枫，独坐于主峰之巅，身形在山风中略显单薄，却如同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无尽海洋！ 而她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在海边赤着脚玩耍的小女孩，眼见着惊涛拍岸，乱石穿空，却只是在沙滩上捡起一枚漂亮些的贝壳罢了。 “弟子秦聆韵，今日凝聚金丹，拜谢老师教诲！”秦聆韵起身，将绿旖古箫垂在身侧，对着韩枫的独坐身影，深深一躬。 凝丹了？ 不错呢。 韩枫其实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秦聆韵的变化，因为修为反馈的缘故，秦聆韵如今已经是金丹境的修士，对他的反馈自然也强横了数十倍，虽然还及不上栾剑，但现在也不能算是蚊子腿了。 微微点头，但口中的道音不停。 今日汇聚在九神宗主峰之下的数万求道者，到了此时，才如梦方醒！ “凝丹了？” “不会吧！什么就凝丹了！那位韩宗主做什么了？不是一直都在念叨那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东西么！” “这还有假？你没看到刚才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恐怖景象？” “天哪！就这么听一段，就能凝聚金丹？太假了吧！” “我去……你们快看！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盘膝打坐了！咱们这反应慢的，还在阿巴阿巴……” 很快，大家知道刚才错过的是什么！ 听不懂？ 废话！ 人家韩宗主是何等存在，如此当众讲道，那都是大道至理，能让你随便听懂？ 听不懂，是你自己的问题！ 现在错过机缘，只怕要抱憾终生！ 数万人如梦方醒，纷纷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只盼也能从这漫山道音中，有所斩获，不敢奢望着可以凝聚金丹，哪怕跨过蜕凡境，也足够惊世骇俗了啊！ 俗话说，法不可轻传。 可是现在！看看人家韩宗主的大格局。 竟然把这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求道者，全都视作是九神宗的弟子，登山讲道，毫不藏私。 是我们的小人之心，坑害了自己啊！ 所有人都慌了手脚，连忙急匆匆开始打坐，竭力去感悟韩枫道音中的真理妙谛。 为了获得最大的收获，许多人甚至不惜当场服用丹药，来强行提升自己的悟性。 这本是用作入宗测试时的丹药，各种类型的都有，自然也不乏提升悟性的，这会儿却毫无保留地先磕了下去，一时间药香氤氲，异象纷呈。 独坐于主峰之巅的韩枫，并没在意外界的诸般变化。 只对着秦聆韵微微点头之后，便继续讲法传道，念诵的依然还是《道德经》里的微言大义。 有神秘道书的加持，其实《道德经》只是载体，韩枫就算换成《出师表》或是《滕王阁序》，都有差不多的传道效果，选择《道德经》，只不过是随意为之。 此刻，红日西坠，天边只剩下晚霞的余晖。 落日的光影，在韩枫脑后形成一个神圣的光圈，让他仿佛沐浴在天地神光之中，继续讲述道：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不知何时开始，聚集在九神宗主峰之下，虔诚听讲的，已经不止是来自大乾各地的求道者。 那天际的飞鸟，山中的走兽，甚至于山崖间绽放新芽的花木，漫山中随处可见的野草，都在这一刻有了灵性，纷纷汇聚而来，有的收敛翅膀，有的停下脚步，俱都望向那道宛若神只的身影，如同朝圣。 栾剑冥思苦想一句道音，偶有所得，重新睁眼看世界，竟见到满山生灵虔诚朝圣，不由得心中愈发骇然。 万物有灵，有教无类！ 我九神宗宗主，堪为至圣先师！ 第33章 百川归海，道书的选择 嗡！ 道书在韩枫眼前缓缓翻开书页，伴随着万千涓涓细流，从虚空中接踵而至，犹如百川归海。 每一道细流，都直透泥丸宫中，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毫不保留地融入那枚金丹中。 哈哈！ 这些可不是蚊子腿…… 蚊子腿上的绒毛吧？ 韩枫不禁哑然失笑。 这道书，真是好宝贝，一点也不肯吃亏。 刚才那一篇《道德经》，固然是让聆听的生灵各自有不同收获，但同时也将这份收获反馈回来，茁壮自身。 虽然这些欲要入宗求道者，修为最多也就是灵动境，几乎不可能有野生的金丹境修士，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这一波百川归海的修为反馈，加上秦聆韵顿悟凝丹的收获，让韩枫自身的修为也突飞猛进，竟直接从金丹中境，隐隐有了达到金丹后境的趋势。 泥丸宫中缓缓旋转的金丹，得到这数量恐怖的滋养，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滴溜滚圆的金丹，一边壮大成长，一边开始浮现出小小的婴孩形象，一颗圆圆的大头，紧闭双眼，小手小脚都蜷缩在一起，仍旧抱成一个圆形，仿佛是金丹中塞入了一个具体而微的婴儿。 韩枫知道，有朝一日这婴孩睁开眼睛，伸展手脚的时候，便意味着他修行之途再次迈进一步，进入元婴境。 可是，现在距离韩枫凝丹，也才过去区区几个月而已！ 太快了！ 这修炼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照这样的趋势，一年之内，我就可以化丹凝婴！ 一篇《道德经》讲完，其实这次宗门纳新，也已经有了结论。 有道书的筛选决断，韩枫一点都不需要操心。 可是随着韩枫讲法结束，主峰下的数万人，首先是短暂的沉寂，然后迅速爆发出震天般的欢呼声，狂喜的神色，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虽然每个人的领悟不同，但随着潜心深入，俱都有了各自的理解。 而这，仅仅是这位九神宗主一次讲道的收获而已！ “拜谢韩宗主指点！” “我、我竟然已经跨越了蜕凡境，进入灵动了！” “天哪！这只是听了几句讲道而已，这要是能够留在九神宗，时不时就聆听这样的微言大义，岂不是说，有朝一日，我也能凝聚金丹，成为做梦都不敢想的金丹境修士？” “金丹？金丹是什么东西！元婴啊！” “韩宗主！我、我太想修仙了……求您高抬贵手，让我进入九神宗吧！” “嘁，什么档次，也敢跟我争？我现在已经灵动七品了！这次悟道测试，我绝对遥遥领先，哈哈哈，以后，请叫我九神宗弟子！” “韩宗主，真是高山仰止！高屋建瓴！高深莫测！高……高得不能再高了！” 漫山遍野，一片乱象。 有人笑出眼泪，有人虔诚叩拜，有人激动莫名，有人忐忑紧张…… 就连刚才驻足听讲的那些飞禽走兽，这会儿也仿佛开启灵智，对着主峰之巅躬身数拜，状极拟人。 既然道书已经做出选择，韩枫从善如流。 不过，数万人前来求道，道书经过刚才的筛选之后，只选出了寥寥几十人，倒是韩枫都没想到的。 有没有可能，是看我宗门太穷，能提供的资源匮乏，所以才控制了数量？ 道书神奇，不能低估它的情商。 “师尊。”这时候，栾剑起身，到了韩枫跟前，意示询问。 秦聆韵闻道之后，当场凝丹，栾剑虽然心中微微羡慕，但也知道各自道法不同，不可强求，现在回到九神宗纳新这件事，究竟要如何选择，自然还是要听宗主示下。 “去把这些人，带上主峰来。”韩枫微笑，信手挥洒。 数十根草叶，蓦地浮空，化作道道碧影，洒向漫山。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山下的乱象，陡然转为静止。 随后便是身为九神宗大师姐的栾剑，亲自下山，寻找头上有草叶者，便是宗主的选择，不容任何质疑。 如此简单的标识，大家都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 然后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一场混乱！ “天哪！竟然没有我？” “不可能！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韩宗主！韩宗主您能听到么……我刚才领悟道法，又有突破，现在已经是灵动八品了呀！指日就能凝聚金丹！怎么……没选我？” “啊？真的有我？可我……还只是蜕凡，这……” 虽然猝不及防，但很快就有歪门邪道开始蔓延。 有人偷偷从地上拔一根草，装模作样插在头上，提心吊胆地等着被挑选。 大家都看懂了，现在要想进入九神宗，头上就得带点绿。 可是这多少有点瞧不起已经半只脚踏入元婴境界的栾剑了。 神识笼罩之下，这点仓促的把戏，不值一笑。 插标卖首，也没有用。 最终被选上主峰的，共计三十七人。 不多，但也不算少。 如丧考妣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尤其是之前还觉得大有希望，却遗憾落选，更是无法接受这强大的落差，呆呆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这、这里面有黑幕吧？” “我看到了！怎么……被选上山的，全都是女子……一个男的也没有，这是什么古怪？”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九神宗，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赌咒发狠也好，自找台阶也罢，总之九神宗此次纳新，尘埃落定，没入选的数万人，只好垂头丧气，接受被淘汰的结果。 这其中，就包括那位最初在山下跟韩枫搭话的年轻修士，丘啸。 “唉！一定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韩宗主……一定是的！”丘啸脸色难看，本以为自己灵动六品的修为，足以胜过同侪，顺利通过入宗的测试。 可谁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别人或许还有机会，但他可能永远都没有了。 呼！ 丘啸喘了一口粗气，恶狠狠地想着，这九神宗也就是一般……银牌宗门而已！ 我是未来要成为大帝的！ 岂能耽搁在区区银牌宗门？ 等着吧！ 等我丘啸卷土重来之日，现在承受的羞辱，必定加倍找回来！ 第34章 极乐宫主，邪恶搜魂术 九神宗，主峰。 韩枫望着栾剑引上山来的这一大群莺莺燕燕，神色也是微微古怪起来。 道书啊…… 你会不会有点性别偏见？ 这次来了足足几万人呢！ 最终选择的结果，三十七人，竟然全都是女性修士，一个男的也没有？ “拜见宗主！” 一片温柔软语，盈盈躬身拜见。 她们也不知道为何会被选中，稀里糊涂就梦想成真，自然是万分激动，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难免阴盛阳衰，但这九神宗招录了几十位新弟子，总算是多了数分热闹。 韩枫点了点头，淡淡道：“栾剑，先给她们安排住处，各自修炼。之后每隔一个月，到主峰来听讲，就跟刚才的形式一样。能领悟多少，就看各人的悟性不同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历夏经秋。 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 数月光景，让这批新入九神宗的女弟子，早已渐渐适应了宗门的生活。 面冷心热的大师姐，风风火火的七师姐，还有……总爱捧着一本书读个几天几夜的年轻宗主。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令人愉悦。 除了……规矩怪了些。 “为什么！就不许我学剑呢？”李观鱼走在山路上，神色间有些怏怏不乐。 李观鱼穿一身青色道袍，乃是九神宗这批弟子的制式，衣袂随风轻摆，如山间清泉般洗练清澈。 步履轻盈，眼眸中却透露出谨慎，仿佛怕打扰了脚下的尘埃。 即便已经加入九神宗，成为正式一员，却还是无法改变她胆怯的性子，在一同入门的三十多位女弟子中，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存在感近乎透明，几乎无人关注。 这会儿，李观鱼修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轻颤动，心中憧憬着她从小的幻梦。 像大师姐那样多好！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这原本就是自己的人生理想啊。 好不容易加入九神宗，成为无数人羡慕的目标，曾经高不可攀的梦想，仿佛也触手可及。 但宗主大人却说……自己不适合修剑，应该去画符。 然而画笔峰的那位峰主符师姐，几个月下来，跟自己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这画符，也太枯燥了，画来画去不得要领，只觉得心浮气躁，数月前进入宗门的那股狂喜，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渐渐泯灭，只剩下心中的一点执念，总也不能放下。 这些天，跟一同入门的几位姐妹交流，都说大师姐栾剑表面清冷但最为热心，尤其是传授那几个进入问剑峰修剑的姐妹剑道，往往不厌其烦，亲身示范…… 李观鱼羡慕得浑身难受，索性今日便离了画笔峰，想好好央求一下大师姐，有没有可能转修剑道。 至于宗主大人，那太高了，高得让李观鱼只能仰望，更不敢贸然打扰了宗主读书。 况且，让自己主修符道，正是宗主的意见。 对此，其实李观鱼心中也并非没有怨怼，只是经历了那日的主峰传道之后，所有人都对这位宗主大人顶礼膜拜，她这样一个堪称小透明的新弟子，哪有资格反对宗主的话？ 以符道为主的画笔峰，在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遗世而独立，距离主峰或是问剑峰，都颇有一段距离。 李观鱼脚步匆匆，虽然几个月时间仍然没能让她“灵动”，但毕竟也是踏入了修仙的正途，每日里除了画符之外，也要打坐炼气，引天地灵气入体，盼能有朝一日蜕去凡胎，成就灵体。 走着走着，忽然间就眼前一黑，瞬息间所有的意识都彻底消散，整个人如一截木头一样，原地栽倒。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从虚空中探了出来，轻巧地接住李观鱼的娇躯，拽入莫测的空间中，就此一同消失，空气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 李观鱼静静地躺在地上，周遭黄沙滚滚，俨然已经不是九神宗地界。 阎一氓目光灼热，贪婪地逡巡着李观鱼身体诸般妙处，垂涎欲滴。 可惜啊！ 自从成为极乐宫圣女的面首，世间纵有百媚千娇，也再与他无关。 虽然他追随的圣女争气，最终成为极乐宫主，按照极乐宫世代传承的规矩，他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了极乐宫阴阳两位宫主当中的阳宫主，但永远都不能染指别的女子，否则便会身死道消，死得惨不堪言。 “这九神宗，果真有护山阵法。”阎一氓微微吸了一口气，竟是心有余悸。 凭借遁虚境的强大修为，他感受到阵法的存在，所以才耽搁了足足数月，也不敢轻易出手。 花费数月时间，这才勉强寻到了阵法的薄弱之处，又蹲守了不知多少时日，才遇到这个恰好途经的九神宗弟子，果断出手，将其拽入虚空。 应该没被阵法察觉！ 阎一氓现在所在的空间，是自行开辟的小世界，这是遁虚境修士独有的神通。 小世界的灵性，便对应着修士的能力。 像现在这样到处只有黄沙滚滚，草台班子一样的世界，意味着阎一氓的修为，在遁虚境修士当中，是较为差劲的。 但哪怕再差劲，那也是遁虚！ 阎一氓潜伏在九神宗附近，为的是探查虚实，这跟死在九神宗的那两个极乐宫修士关系不大，而是为了另一件不容出错的大事。 搜魂！ 阎一氓抓到了九神宗弟子，立刻施展邪恶的搜魂术。 探查隐秘，这是最好的方式。 五只狰狞恐怖的骷髅头骨，在空中缓缓浮现，发出桀桀桀的凄厉鬼哭，先后投入李观鱼体内，化作五道惨白色的气息，齐聚泥丸宫，如五条扭动身体的诡异蛊虫，在泥丸宫中一圈圈游动，以莫测的方式牵动神识，让混沌中的李观鱼，进入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李观鱼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有大千世界，繁华喧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她徜徉其中，心神俱醉。 恍惚间，竟有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微笑走近。 呀！ 李观鱼蓦地心跳加速，脸颊晕红。 只见这浊世佳公子面容俊朗，双眸如星辰灿烂，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令人怦然心动。 举手投足间，身上的一袭青衫随风飘逸，更显得脱尘出俗，高贵而优雅。 闹市中无数女子，不论是深闺少女或是市井小娘，都目光流转，脸泛红霞，情思萌动。 然而他却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走向李观鱼，落落大方地躬身一礼，柔声道：“观鱼，你们九神宗宗主，是什么修为？” 啊！ 李观鱼浑浑噩噩，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软语温存。 宗主？ 据说是金丹境的修为。 大师姐即将元婴，七师姐是金丹境，画笔峰的符师姐也是金丹境…… 这是李观鱼在九神宗数月，知道的信息。 正要开口，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这位梦中的情郎，却蓦地有一道不可描画的灵光，在胸中乍现！ 第35章 有外敌窥探我九神宗! 致虚极，守静笃！ 灵光幻化成六个字，正是那日宗主讲道之时，随口吐出的一句经文。 可是这一刻，性命攸关之际，原本对这句并没有太深印象的李观鱼，却骇然发现，曾经听到耳朵里的万千道音，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作不可思议的神通，护持自身。 宗主……真的只是金丹境？ 简直高深莫测！ 李观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胸中的那一抹灵光，让她知道自己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 致虚极守静笃！ 按照宗主传道的微言大义，李观鱼竭力凝聚精神，强行让心灵空虚到极点，坚守一点清净，不为任何外物所亵渎污染。 可是，做不到！ 只是片刻，灵台便已经摇摇欲坠！ 她哪里知道，现在施展术法算计她的，乃是遁虚境的强大修士！ 遁虚算计区区蜕凡…… 哪怕她凭借宗主的道音暂时获得清明，也无济于事。 必须要破开幻境，否则恐怕今日便是死期！ 李观鱼不笨，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若是表现出察觉，只会逼迫对方灭口。 为今之计，唯一的活路，只能是将计就计，假装浑然未觉，让对方满意而去，或许还会因为不愿打草惊蛇，留下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幻境亦真亦幻，那含笑的青年近在咫尺，如何抗拒？ 李观鱼尝试挥动心剑，去斩灭心中的绮念遐思。 可是……哪怕她从小就向往剑道，这些日子也悄悄学了许多入门的剑经，但却都无济于事。 内心渐渐沉沦，其中仿佛有个惊慌失措的小人，手持宝剑胡乱挥舞，却根本无法驱散四面弥合的恐怖妖雾。 蓦地！ 李观鱼福至心灵，脑中竟然浮现出，画笔峰峰主符师姐，不理会自己，只专心画符的一幕幕情景。 那日，宗主曾说，我适合修符道。 就这一句话，我便成了画笔峰上的小透明。 那么我，真的适合修习符道么？ 灵台渐渐混沌，即将永堕沉沦，李观鱼来不及再多想。 灵台中的那个惊慌的小人，丢了手中宝剑，强行镇定打坐，用手指在空中描摹，回忆着符可师姐的一举一动，画一张最为粗浅的“静心符”。 须臾，符成。 这本就是入门的符箓，哪怕只是学过三天符道的学徒，也能似模似样地画出来。 李观鱼虽然身在画笔心在剑，好歹也是入宗数月，这枚静心符哪怕不具备实体，却也完成得相当完美。 符箓爆开威能，便有一股宁静的气息游遍全身。 可是…… 在那个诡异青年的温柔笑意中，静心符徒劳无功，黑暗重新降临，混沌再次笼罩！ 没有用！ 李观鱼渐渐绝望，最后堕入沉沦的那一刻，脑中却再次浮现出宗主亲自传道的那六个字。 致虚极，守静笃。 还在灵台中打坐的小小人儿，似乎已经放弃了抗拒，只是徒劳地举起手指，在虚空中绝望地写下这六个字。 手指是符笔，灵气是符墨，而李观鱼内心最后一寸净土，便是未经玷污的那张符纸。 致虚极，守静笃…… 这张从没出现在任何记载中的独特“静心符”，竟然被凭空创造！ 蓦地，李观鱼心中升起明悟。 原来，如此！ 道可道，非常道…… 能够说出来的道，便不是永恒不变的大道！ 名可名，非常名…… 能够写在典籍里的名，便不是永恒不变的真名。 所以，画笔峰上的那本《符道初探》，只是虚妄！ 现在，就在此刻！ 是我李观鱼，遇到莫大危难，需要一张“静心符”，而并不是那张早就被人规定好了笔画的静心符，需要我李观鱼把它画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宗主……弟子悟了…… 顷刻间，李观鱼有强烈落泪的冲动。 只是大敌当前，不容她情绪动荡，连忙收摄心神，将这枚专属于她的符箓祭在心中，霎时间灵光闪现，驱散周遭黑暗，眼前那个魅惑无边的英俊青年，也在骤然间支离破碎，湮灭于虚空。 他！ 刚才问我宗主修为？ 有外敌窥探我九神宗！ 李观鱼此刻心智清明，心中凛然，只是略一思忖，就装作混沌的模样，脸上泛起情难自已的羞涩笑容，甚至还微微红了脸，低下头，闪躲着已经不复存在的青年目光，像极了情思荡漾的小女孩，含羞带怯地说道： “我们九神宗主，已有遁虚境的修为！不过宗主高山仰止，我只是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所知或许只是九牛一毛，这些是听大师姐栾剑说的……” “哥哥，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呼！ 极乐宫阴阳宫主中的阳宫主阎一氓，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遁虚境？！ 天哪！ 果然，果然外界传言的什么金丹境对阵化神境，都是一派胡言！ 遁虚境……这就能解释通了！ 想那清音阁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不出这九神宗主的扮猪吃老虎，竟敢公然针对。 只打落了九指琴魔的境界，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已经算是很开恩了。 遁虚境修士坐镇！ 难怪一经展露实力，就被册封为三等银牌宗门。 只怕这个韩枫，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年轻人！ 不知是哪来的积年老怪，自己的寿元耗尽，夺舍了这个青年的身体，如此而已。 至于这老怪怎么成了九神宗宗主，就不是阎一氓关心的事了。 既然此间有遁虚境的修士坐镇，阎一氓自忖自己这个所谓的遁虚境，只是凭借极乐宫的诡异秘法，强行达到，实际上虚得不堪入目，用来吓唬一下化神境也就罢了，对上同境界的任何人，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先走！ 阎一氓深吸一口气，觉得恐惧，连忙继续施展术法，抹去这个九神宗弟子的所有记忆。 对她来说，只感觉是恍惚一下，然后便会一切如常。 李观鱼恍惚了一下。 周遭的景象，已经恢复正常，依然是九神宗十万大山，自己走在一条罕有人至的山路上。 哪怕这次新招入了几十位弟子，但九神宗地域广大，这几十人融入其中，便如泥牛入海一样，平常根本看不到踪迹，唯有每个月宗主讲道的日子，才重新在主峰聚集。 今日，正是宗主讲道的日子。 但李观鱼略一思忖，还是没敢去打扰宗主静修，而是登上问剑峰，找到了大师姐栾剑。 一见是她，栾剑面容依然清冷，眼眸中却泛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这位李师妹。 一心求剑，却被师尊分到了画笔峰。 这次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上次招录弟子之后，按照许多修仙宗门的规矩，像栾剑、秦聆韵这些宗门中坚力量，已经有了金丹甚至迈向元婴的修为，足可以做新人的师尊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成了师父、师姑、师叔什么的，不论是栾剑和秦聆韵，都心中不喜。 于是，索性划为同辈，只奉韩枫为师尊，其余诸人都以姐妹相称，反倒让大家都很满意。 名为师姐，实际上栾剑身为问剑峰主，自然是这些后学末进的剑道引路人。 现在她不再是光杆司令，问剑峰上聚集了多达十三位学剑的师妹，毕竟剑道乃是最大的修仙门类。 再多个李观鱼，那自然也没什么。 “观鱼，不要急。”栾剑微微一笑，看着这个执着剑道，跟自己竟有几分相似的小师妹，温言道：“你想学剑，趁着今天师尊讲道，我亲自去跟他说……” 第36章 一个人，竟可以纯粹到这般地步 “啊，不。”李观鱼连忙摇头，急切道：“我不学剑！我是符道修士，以后只专心修符，不敢分心。” ？ 栾剑愣了一下。 怎么忽然间又修符了？ 好奇怪！ 不过，没等她继续开口询问，李观鱼已经飞快地说道：“刚才，有外敌侵入九神宗，用不知名的秘法把我摄入空间当中，询问宗主的修为……” 啊！ 栾剑亦是一惊。 此事非同小可，她也不敢擅专，连忙带了李观鱼，一同到主峰之上，求见宗主韩枫。 “不妨事，我已经知道了。”韩枫听了李观鱼结结巴巴的描述，只微微一笑，更让人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栾剑心中凛然。 按照刚才李观鱼的说法，是被人凭空拉到一个独立的空间世界里。 拥有如此神通，起步就是遁虚境！ 现在，有不知来路的强大修士，觊觎宗门，怎么好像宗主不太在意。 遁虚境啊！ “是什么人，刚才在山间画符？” 忽地，一道声音自远而近，片刻便攀上主峰，急切问道：“我在画笔峰上感受到了玄妙的符道意蕴，一路追随至此……是谁刚才画符，韩枫，是你么？” 嚯！ 这是哪位？ 一时间，众人哗然。 今日是九神宗宗主讲道的日子，不论是新招录的弟子，还是栾剑、秦聆韵等人，都早早聚集在主峰之巅。 没想到，先是听到了有外敌侵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担忧忐忑，忽然就又冒出这样的声音。 在九神宗，对宗主大人直呼其名？ 众弟子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这位匆匆而来的女修士，身穿素白的道袍，宽大的袖口随风飘扬，略显出几分洒脱出尘。 此女面容宁静，若一泓秋水，仿佛从未被沾染半分红尘，两道细长的眉毛，如远山新月，透露出专注执着的纯粹光辉。 除了符道，世间再无任何外物能够惊扰她的心灵。 她是符可，九神宗画笔峰峰主。 在符可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世俗的喧嚣，没有复杂的交际，没有宗门，没有师尊，没有师姐师妹…… 呼吸，修炼，画符。 这就是符可的全世界，简单到了极致，纯粹到了极致，甚至呼吸只是为了能活着画符，修炼也只是为了能画出更强大的符箓。 世间万物，都是符道的一部分！ 今日，若非感受到前所未见的符道意蕴，符可也绝不会离开已经困守数年的画笔峰。 “符师妹。”栾剑脸色微微一沉，“不可对宗主无礼！” “咳！我说二师姐，你总算舍得下山了，哈哈哈！”秦聆韵却不管师姐还是师尊，照例上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大笑道：“你说那个符，可不是宗主画的，是你画笔峰的小师妹，李观鱼画出来的呀！” 刚才李观鱼描述遇险的全过程，所有人都听到了，秦聆韵难得见这位二师姐一面，觉得她古井无波的面容之上，能出现一次震骇，一定格外好看。 什么？ 符可果然大大意外。 她虽然不理外物，但也听大师姐说起，宗主转了性子，九神宗欣欣向荣，尤其是数月前招收新弟子，分配到画笔峰的，包括李观鱼在内，共有三人，她就算不爱分心，多少也指导了一点符道入门的基础。 可是…… 李观鱼？ 符可目光迷惑，这才落向那个并不算陌生的小姑娘。 就凭她？ 怎么可能！ 她不在意秦聆韵那凶巴巴的一拍，直接追问道：“李观鱼？秦聆韵你胡说什么！” “没……秦师姐没胡说……” 李观鱼感受到无数目光再次聚焦，让她慌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是、是我刚才被人抓到一个小世界里，逼问我们九神宗的隐秘。情急之下，我就想画一张符，用来静心……” 不可能！ 符可皱眉。 能开辟一个小世界的，起码遁虚境修士！ 凭你画符就能静心？ “我、我先是画了一张静心符，但没什么用。” 李观鱼紧张地用手指拼命摆弄衣角，继续说道： “当时意识马上就要模糊了……我才想起宗主那日讲道，其中有一句‘致虚极，守静笃’，也顾不得许多，便把这六个字，给写了出来，用、用画符的方式……” 这番话，之前她说过一遍，所以这次相当于是只说给符可听。 可是符可听了，依然迷惘。 不是画符？ 只是写了几个字？ 那为什么我在遥远的画笔峰上，也感受到强大的符道意蕴，甚至远超自己？ 这没有道理啊！ “你能不能再画一次？”符可对李观鱼说道。 李观鱼身为画笔峰弟子，自然不会抗拒，立刻接过符可递过来的符纸符笔，努力回忆不久前的心境，把那六个字，又给写了一遍。 可是……毫无异状。 于是众人狐疑。 就凭这毫无灵力波动的六个字，就遮蔽了遁虚境修士的窥探？ 未免太过儿戏。 “我、我找不到那种状态了……刚才的那种状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李观鱼又是着急又是窘迫，急得都快哭了。 “韩枫，能请你，再讲一次道么？” 符可心心念念的，只是刚才的符道意蕴，不会去为难李观鱼，而是将希望重新放到韩枫身上，毕竟这位年轻的宗主，在大师姐口中，都被吹上了天…… 难道，他在符道领域，也有建树？ 哈哈。 韩枫不禁莞尔。 来到九神宗已接近一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画笔峰主。 原来，一个人可以纯粹到这般地步。 看起来，她心中除了符道，万事万物都荡然不存，刚才能用到一个“请”字，已经是她对情商的最大理解了。 怎么说呢。 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不过，今日刚好是讲道的日子，既然是九神宗弟子，那便一起听听。 既然说到了静心这件事，不如今日就讲一篇《清静经》吧。 韩枫读书无数，又有极强的记性，无数典籍都烂熟于胸，可以随意用作载体，来给九神宗诸位弟子传道授业。 “大道无形，天地生之。天地无情，日月从之。日月无定，万物蕴之。”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悟天道，常清静，便天地悉归……” 道音既起，万籁俱寂。 符可有些呆滞地看到，就连一贯孤傲凌绝的大师姐，一向风火跳脱的七师妹，在宗主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也纷纷整肃面容，盘膝而坐，脸上的神色虔诚之至，仿佛错过一字一句，都会抱憾终身。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第37章 韩枫修炼的三驾马车 就在符可稍稍恍惚的当口，韩枫已经开讲这篇《清静经》，并且在道书的神秘加持下，让每个人听到同样的道法，却能生发出截然不同的感悟。 道法人人听闻，各有巧妙不同！ 尤其是，刚才大家亲耳听到，那李观鱼今日明明遭到了极其恐怖的外敌袭击，却凭借当日宗主讲道中的六个字，便挡住了遁虚境修士的搜魂探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李观鱼心慕剑道，其实对于宗主当日给她分配到画笔峰修习符道，并不满意。 然而今天，她在危急关头画下的一道无名的灵符，神效逆天！ 至此，谁还敢怀疑宗主的判断？ 宗主高山仰止，给每个人指出的，一定是最契合的光明大道。 硬要违背，那才是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蓦地，一句真言让符可愣怔，如当头棒喝，忽然像是抓到了一点苦苦寻觅的灵光，但那灵光一闪而隐，却又从指缝中轻轻溜走。 是我错了！ 此刻，符可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慌忙原地坐下，竖起耳朵聆听，唯恐再错过下一个可能打破桎梏的莫测机缘。 哈哈…… 就在符可如梦方醒，盘膝而坐的一刹那，韩枫露出微笑。 眼前的道书《弟子规》，打开全新一页。 【弟子：符可。】 【当前修为：金丹境，后期。】 【主修功法：符文法典。】 【当前位置：九神宗主峰。】 【忠诚度：80%。】 【弟子符可，忠诚度达到80%，开启修为反馈！】 不错。 自此，又多了一个打工人。 而且，这个纯粹到了极致的符可，修为境界竟然达到金丹后期，比栾剑也就是差了一步。 这样一来，韩枫的修行速度，也再次提升了一大截，很有可能后发先至，甚至比栾剑更早凝婴。 栾剑，秦聆韵，符可，现在算是韩枫修行的三驾马车，她们的修为越高，能够给韩枫提供的反馈就越大。 冥冥中，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力量，将韩枫和符可联结在一起。 瞬息之间，丝丝缕缕的精粹灵力，就沿着这道无形无相的联结锁链，从符可身上，进入韩枫体内。 符可反馈的灵力，仿佛都要比别人更纯粹一些。 得到新的滋养，韩枫泥丸宫中的金丹，转动得更加欢快，其中蕴养的那个小小的婴孩形象，也愈发清晰。 甚至于，当韩枫内视泥丸宫，都可以隐约看到那婴儿的眉眼愈发清晰，跟自己的形象完全一致，只是具体而微。 元婴！ 当他彻底凝聚形体，伸展开手脚的时刻，便是自己化丹凝婴的契机到了。 如今，已有三位金丹修士，为我打工。 至于李观鱼等后入门的弟子，虽然都是道书挑选的潜力选手，但目前最高修为的也就是灵动，蚊子腿而已，都不配在道书里单开一页…… 今日讲道，是每月一度的例行。 九神宗几乎全员都聚集到主峰之巅，各自盘膝而坐，神色凝重，用心聆听每一句道音，从中寻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获。 虽然不是每次听讲都能有所斩获，但往往一言之得，便足以抵过自己苦修数月之功！ 先前的些许疑惑，早已荡然无存。 说什么九神宗没落已久，此番虽然得了大乾神使的青睐，得以跻身银牌宗门，其实底蕴有限，恐怕不能给弟子更多的资源扶持？ 都是一派胡言！ 九神宗有宗主坐镇，便是最大的资源！ 别说银牌，就算是更高一级的金牌宗门，最多也就是给弟子定期发放一些辅助修炼的丹药。 像九神宗这般，每月都由宗主亲自登坛讲道，让人拥有不可思议的顿悟契机的，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知不觉，已经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 响彻九神诸峰的无穷道音，终于缓缓停歇，却仿佛仍然有余音绕梁，将漫山遍野的草木虫石，都沾染了一丝玄之又玄的道韵，点化出玄奇灵性，若假以时日，必能成就通灵的精怪。 不知何时起，就连天上舒卷的云朵，也停下徘徊的脚步，仿佛怕打扰了这神妙的道音诵唱，直到讲道结束，才重新变幻形状，去留随意。 九神宗众弟子一同起身，整顿衣裳，神色肃穆感激，对着宗主韩枫的方向，躬身数拜。 呵…… 又有一人顿悟，两人提升小境界。 效果不错。 韩枫目光掠过几个方位，欣喜地看着她们的成长。 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有人能够在九神宗主峰凝丹，成就又一尊金丹境修士，而自己得到反馈的三驾马车，或可变成四驾。 真是值得期待的未来呢。 “韩枫。”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扑通声响。 只见那位画笔峰峰主，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恳求道：“求你教我符道的真正奥妙！” 唔。 韩枫将袍袖拂动，便有潜力暗生，托起符可单薄的身形，微笑道：“你有你的道，我无法教你。心境纯粹，是好事，却不要耽于贪求。” 啊！ 符可仿佛再次看到那一点灵光，喃喃道：“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这正是刚才韩枫讲道时的一句道音。 看来，她距离顿悟，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韩枫点点头，认同道：“就是这个道理，若是烦恼一生，便有了执念，难以道法自然。” “我，应该怎么做？！”符可苦苦寻觅那一点灵光，总是无法真正通透。 韩枫眼前的《弟子规》，正翻开到符可这一页，对她面临的问题症结，那真是比她本人更清晰百倍。 放下执念，说来容易，实则极为艰难，不知困住了多少天才绝艳的人物。 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快，就是慢。 急，就是缓。 得到，就是失去。 聪明，就是愚蠢。 而看似蠢笨的方法，恰恰是破开障壁的大智慧。 韩枫略一思忖，微笑道：“给我纸笔。” 啊？ 符可迷糊了一下。 符纸，符笔？ 像李观鱼这样刚入门的符修，的确是需要这些东西。 但韩枫是九神宗宗主，又已经展现出高山仰止般的莫测境界，如果只是要给我演示符箓，难道不可以虚空为引，凝气成符么？ 不过，东西是现成的，符可只是稍稍呆滞，便很快取出一应用具，交到韩枫手上。 韩枫接过来，笔走龙蛇，须臾间便画成一张灵符。 第38章 我会把整个九神宗，都踩在脚底下! 对面的符可看得真切，这是一张最为常见的“铁箭符”，属于一品符箓，通常对应蜕凡境的修士使用。 用来入门，那是极好的。 因为铁箭符的意义，并不在于那点可怜的攻击力。 当符箓祭起的时候，会在空中幻化弓弩的形状，再由弓弩射出箭矢，整个过程倒是挺有仪式感。 但好像，很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滑稽。 若要攻敌，一道剑气，一抹刀光，一记铁拳，都是化繁为简的佳作，能将符箓所有的威能集中在一点，追求最大的攻击效果。 可是这铁箭符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将珍贵的灵力，用作幻化弓弩，又要在空中拉弓搭箭…… 这些繁复的设计，不能转化成最终威能，完全可以视作浪费。 不过，刚刚入门的符修，通过学习铁箭符的描画，来掌握符笔的使用，符箓的结构，倒不失为不错的途径。 符可微微皱眉。 下一刻，韩枫信手挥洒，刚刚画好的铁箭符，在空中燃尽，立刻便浮现出一张古朴凌厉的弓弩，弓弦缓缓拉开，箭矢也同时在空中凝形。 咻！ 一道箭光，射入高空，惊得几只刚才还在蹭课听讲的鸟儿，振翅高飞，发出恐惧的鸣叫，不知刚刚还微言大义的这位宗主大人，怎么忽然间要下毒手。 “你多画画这张符箓试试。”韩枫给出了明确指点。 “是！”符可虽然心中有万分不解，甚至觉得这铁箭符若是由自己来设计，威能或可更高。 但既然韩枫如此说，符可便放下一切疑惑，只点了点头，对着韩枫再次躬身致谢，便转身回返画笔峰。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栾剑秦聆韵等人，也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李观鱼吐了吐小舌头，这才知道画笔峰上的怠慢，绝不是针对自己。 甚至……以这位符师姐的性子，能勉为其难指点自己符道入门，已经太不容易了！ 讲道既然结束，众弟子纷纷道别，回返各自的峰头，继续日复一日的修炼。 修仙没有捷径可走，就算有再多资源支持，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个人的辛苦努力上。 “师尊。”栾剑到近前来，面有忧色，“那遁虚境的强敌……” “放心吧，不妨事。”韩枫似乎不以为意，栾剑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忐忑，回返问剑峰。 据说，那日之后，栾剑修行更加勤勉，每日抱着灵剑，常常一次打坐，便是无数昼夜。 或许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同样困住了她。 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依然是久久没能到来。 化丹凝婴，被视为天下修士的畏途，最是缥缈难至，若是缘法不到，哪怕白首穷经，也只会终身都卡在金丹境，无法将泥丸宫中的金丹，化作元婴。 …… 这一日，一行人行色匆匆，径向九神宗的方位而来。 “师父，就在前面了！”说话之人，神色愤愤，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正是先前未能被选入九神宗的那个丘啸。 今日之事，便是丘啸撺掇的。 目的是为了扬眉吐气，同时也彻底放下心魔，重新坚定道心。 九神宗！ 韩枫！ 那日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我会让你高攀不起！ 现在，我丘啸已经是天剑门的内门弟子，拜的师尊乃是修为高绝的元婴境剑修！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便连晋两品，如今已经是灵动八品的剑修。 就连师尊都说，我剑道资质不凡，可堪造就。 你区区九神宗，连宗主也就是个金丹而已，凭什么就敢看不起我？ “丘啸。”一位神色冲和的中年修士，淡淡道：“等会儿到了九神宗，我们须得依规矩拜山，不可失了礼数，知道么？” “弟子明白！”丘啸赶紧点头躬身，不敢怠慢了师尊。 中年修士望着这个刚入门的弟子，知道他心中的执念太深，已经影响了修行的进境，若是无法破除心魔，只怕终身都无法凝丹成功。 刚刚走近九神宗的范畴，丘啸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观鱼？ 时隔近年，但丘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观鱼。 那次九神宗纳新，他为了探听潜在对手的信息，跟很多人都搭过话，其中就包括这个李观鱼。 不过后来听说李观鱼只是蜕凡的层次，认为没有威胁，便很快将她扔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终李观鱼入选九神宗，他却没这个幸运。 凭什么？！ 直到今日，丘啸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服气！ 尤其是如今在天剑门的资源倾斜下，短短时间内再次攀升两品，称得上是突飞猛进，更让丘啸内心膨胀，无时无刻都想来九神宗找回这个场子。 大声告诉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可恶的韩枫。 你们！ 有眼无珠！ 总有一天，我会把整个九神宗，都踩在脚底下！ “李观鱼！”丘啸远远打招呼，决定先踩死这个李观鱼再说。 那天，你是胜利者，我是失败者。 可是如今呢？ 如今我已经是灵动八品的剑修，而你…… 嘶！ 待李观鱼转过身来，丘啸的表情忽然僵硬，呆呆地看着李观鱼闻声走近，咽了口唾沫，惊骇道：“你已经灵动了？” 李观鱼今天是下山采购符纸的。 自从宗主指点后，符师姐回到画笔峰，一门心思画符，那铁箭符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就把整个画笔峰的符纸存货都用空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李观鱼跟符可虽然名为平辈，实际上有传道授业的恩情，下山买符纸这点小事，自然要担当起来。 可是这个人，是哪一位？ 李观鱼有些困惑地看着丘啸，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对方好像很热络，李观鱼不愿失礼，便点了点头，“是呀。不过……你是？” 呃！ 丘啸表情更加精彩。 原来，人家已经把自己忘了个干净。 该死！ 这就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无视么？ 就连你们宗主韩枫，都得叫我一声丘兄弟！ 你凭什么忘了我？ 本来丘啸是来找场子的，可是九神宗的山门都还没进呢，冷不防又增加了一重心魔，这可太糟糕了。 给我破！ 丘啸记得这李观鱼曾经说过，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做一名剑修，能够御剑飞行，拒敌千里之外。 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 不过，就凭九神宗这破落宗门，最多就是侥幸得到了大乾神使的赏识，能有多少真正底蕴？ 据说修为最高的问剑峰主栾剑，也不过是金丹境而已！ 怎能跟我三大元婴剑修坐镇的天剑门相比？ “李道友。”丘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我曾在此地，有过一面之缘，看来道友已经忘记。不过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就在这里，切磋剑道，印证这一年来的彼此所学，如何？” 第39章 我那么大的一柄灵剑呢? 啊？ 切磋？ 不行不行…… 李观鱼慌了神，本就内向胆怯，现在更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连连摆手，“我、我不是修剑道的，打……打不过你，我认输。” 嗯？ 丘啸皱眉。 这种认输，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怎么？难道我都不配你出手？ 韩枫！ 你教出来的弟子，凭什么这么骄傲？ 丘啸冷笑一声，讥讽道：“九神宗如今已经是王朝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难道只是欺世盗名么？我记得你说过，最为热衷剑道，如今入门也有接近一年的时间，竟然连动剑的勇气都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退避了。 李观鱼神色为难。 最近几个月以来，她潜心修符，在画笔峰上刻苦用功，果然越来越感受到符道的博大精深。 尤其是每隔一个月的宗主讲道，字里行间仿佛都蕴藏着符道的究极奥义，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收获，往往就能打开障壁，猛地向前迈进一大步。 至于剑…… 除了刚入门不懂事的那会儿，还跟问剑峰的几位师姐师妹学过一点粗浅的基础，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现在这人指明要用剑，自己身为九神宗弟子，可不能任凭他辱及宗门。 “李道友，如今是灵动几品？我会压制境界，不占你便宜。”丘啸见她终于接招，稍稍放下了心，要是连这李观鱼都不能踩死，还说什么踏上九神宗，在那个最讨厌的韩枫面前扬眉吐气。 “好像是，六品。”李观鱼不太确定地说道。 境界高低，在任何宗门，都是最为看重的东西，往往有“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的说法。 但偏偏在九神宗里，李观鱼感受不到这种气氛。 尤其宗主讲道的时候，若是能深切领悟到一句道音中蕴藏的真意，当场顿悟，接连攀升好几品的事情，在众位同门当中，也是时有发生。 李观鱼觉得自己资质实在不怎么样，竟然一次都没能顿悟，只是慢吞吞地攀升。 这！ 丘啸的呼吸再次乱了。 六品？ 可是一年前，你还是蜕凡啊！！ 胡说八道！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难道九神宗教你的，是吹牛的本事么？ 罢了！ 既然你说六品，我便用六品的境界与你切磋，这可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我！ “李道友，小心了！” 丘啸伸手向上一指，虚空中顿时有灵剑缓缓凝形，锋锐的气息凭空出现，凛冽的威势悍然展开，仿佛令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透骨生寒。 好。不错。 一旁掠阵的元婴剑修，满意地点点头。 这灵剑中蕴藏的剑意，正是天剑门嫡传，丘啸不愧为他亲手调教的弟子，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已经领悟到这般地步，殊为难得。 从这小姑娘身上的灵气波动来看，的确是灵动六品左右的样子。 不过，哪怕丘啸压制境界，他本身修为毕竟已经达到八品，这一剑就能分了胜负，先声夺人。 李观鱼从未有过跟人正面斗法的经验。 感受到对方的气势汹汹，她又是紧张又是慌乱，瞪大眼睛看着这灵剑凝形的无边威势。 眼见着剑气纵横。 眼见着灵剑起势。 眼见着剑光激荡。 于是李观鱼有些笨拙地运行体内的灵气，从指尖射出，刚好射入丘啸灵剑的某处。 然后…… 眼见着剑光湮灭。 原本威风凛凛的丘啸，变得目瞪口呆，一脸的茫然。 我的灵剑呢？ 我按照天剑门的传承道法，掐动法诀，将体内灵气外放，凝聚成形，衍化的一柄那么大的灵剑呢？ 莫不是我学得不到家，运岔了气？ 丘啸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掠阵的师尊，匆忙忙重新掐法诀，放灵气，伸手一指，一柄一模一样的灵剑，再次凝聚形体，威势也再度攀升起来！ 可是，李观鱼这次倒是熟练了许多。 不再笨拙。 她口中念念有词，却唯有她自己能够听清。 “知其由来，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乎？” 这正是最初她想要修习剑道，从问剑峰的一位师姐口中得到的法诀，源自于本宗最基础的剑道典籍《剑道真解》。 这会儿用来临敌，在李观鱼看来，对方看似威势惊人的灵剑，实则漏洞百出，只要随便破坏一个关窍，立刻就能令其土崩瓦解。 还、还挺好玩的。 一指凌空，再度破掉丘啸的灵剑。 丘啸心态崩了。 幻觉！这是幻觉啊！ 李观鱼！你入了九神宗，没去学习剑道，竟然去学习幻术了么？ 我、我想切磋剑道啊！ 你也凝化灵剑，跟我正面打一场啊！大家光明正大的！ 老来破坏我灵剑做什么…… 韩枫！ 这是你教出来的？ “丘啸，退下吧，你不是她的对手。”天剑门的元婴剑修，接连见了两次斗法，神色终于彻底凝重起来，甚至身上都开始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丘啸落败，并没有什么。 哪怕是低了两个小境界，以八品败给六品，也不至于让他震惊。 可是这种取胜的方式…… 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他，面对蝼蚁一样的丘啸，也很难胜得这般举重若轻。 好像这个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小姑娘，一眼就看破了丘啸所有的剑技虚实，这才能避实就虚，用随便的一道剑气，就轻松破坏掉灵剑起势，让所有的威能都湮灭于无形。 硬要用这种方式，他勉强也能做到。 但，这是建立在双方系出同源的基础上，丘啸的剑道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这才能行。 可是这个小姑娘，压根也不是天剑门的修士呀！ 明明只是连金丹都没凝聚的小修士，举手投足间却仿佛已经悟透了剑道本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神色凛然，他不敢怠慢，上前两步，沉声道：“老夫谭辰，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虽然丘啸提过名字，但现在必须要重新见过，以示尊重。 “李、李观鱼。拜见谭前辈……” 可怜李观鱼是纯粹的修行小白，不但斗法方面没经验，这种人际交往，也远比不上八面玲珑的丘啸，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还是拼命组织语言才有的结果。 “李小友。”谭辰的表情异常郑重，依足礼节，拱了拱手，道：“不知能否与你论剑一场，让老夫也有幸领教九神宗的剑道？” 第40章 这九神宗，怎么如此邪门! 噗！ 丘啸瞪大眼睛，一口逆血差点就憋不回去。 输了，就很难受！ 连师尊都如此郑重，他更难受！ 我、我这次来，是为了破除心魔的啊。 怎么现在好像，心魔越来越重了！ 这九神宗，真就这么邪门？ 其实，在丘啸的内心深处，他本就知道，心魔的源头，正是因为九神宗的邪门。 入宗不成，对四处拜山的丘啸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九神宗之前，丘啸至少有那么六七次，没能通过不同宗门的入宗测试。 不过就不过呗。 此处不留爷，那自有留爷处。 可是上次被九神宗拒绝之后，或许是终于时来运转，丘啸侥幸通过了天剑门的测试，成为天剑门弟子。 之后，更是一路突飞猛进，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连晋两品，被誉为天剑门百年不遇的天才剑修。 但！ 只有丘啸自己知道，之所以如此突出，不是他自己忽然开了窍，而正是因为那日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讲道，他也得到了一缕道音的点化，这才有了今天。 然而既然不是九神宗弟子，那一缕道音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丘啸当然不能接受自己就此泯然众人，于是就将九神宗视作心魔，要来亲自破掉，才能打破心中的桎梏，继续修行，希望能成为金丹境修士。 现在…… 亲眼见到，一年前还只是蜕凡的李观鱼，如今已经是灵动六品，这进步的速度，把自己甩了一万条街。 论斗法，更是随手就让自己的剑道湮灭瓦解，像戳破气泡那么简单。 心态崩了啊！ 这心魔，还怎么破…… “我、我不行的。”李观鱼不知道丘啸的绝望，看着这个似乎很和善的中年修士，再次把手乱摇，神色微微惶恐。 “小友别怕。”谭辰叹了口气，只得哄孩子似的说道：“就跟刚才一样，而且老夫也同样会压制境界，不会用灵动以上的修为来压你。” 啊！ 李观鱼吃了一惊。 这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是金丹修士？ 我真的不行呀！ 可是对面自称姓谭的剑修，已经伸手向上一指，动作跟之前的丘啸一模一样，同样是灵剑凝形，威势展开。 虽然同样是灵动境的修为，但谭辰毕竟有元婴的底子，剑道的理解领悟，比丘啸强大了无数倍，这柄灵剑宛若实质一般，气象万千，仿佛能令空中的红日都黯淡了光芒。 李观鱼更慌了。 不过好在已经用比较菜的丘啸练习过两次…… 仔细观察片刻，李观鱼口中依然是念念有词。 “能弭其源、塞其流者，焉有不胜之理……” 这灵剑的源流……在这里！ 李观鱼眼前一亮，挥手射出剑气，直取谭辰刚刚凝聚的巨剑。 这一刹那，身为元婴剑修的谭辰，竟微微有一丝紧张！ 随即心中凛然，知道自己的道心已经被这奇怪的小姑娘搅乱了，若是不能及时纠正，只怕未来余生，再难寸进。 这一刻，谭辰深刻意识到丘啸的痛苦。 不过暂时无暇细想，只得全力御使限制在灵动境的修为，让那柄头顶的灵剑骤然间光华大盛，威势能气吞山河！ 轰！ 李观鱼射出的细小剑气，跟谭辰头顶宛若山河万里的煌煌剑威，撞在一起，竟然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声巨响，震得满山回音！ 丘啸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视若神明的师尊，头顶上的灵剑虽然没有当场湮灭，却也是剧烈颤动，摇摇欲坠，灵剑上的光华也纷乱动荡，明灭不定。 “我……输了……” 谭辰呆滞，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忍不住微微颤抖，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我竟然输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是元婴境界啊！！ 哪怕压制在灵动，对上任何灵动境修士，甚至金丹境修士，都应该凭借剑道的理解，轻松碾压。 怎么现在…… 剑道，不存在了。 或许从未存在过。 亲身经历，谭辰感受到的自然比刚才旁观时更多。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灵剑会摇摇欲坠，险些就无法维持形体。 李观鱼的那一剑，实在太过精准！ 她好像是窥破了自己剑道法诀中所有的奥秘玄机，这才能一剑凌空，打在最难受也是最精准的位置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剑道？ 之前传闻说，九神宗宗主韩枫，以金丹对化神，竟然将清音阁的长老九指琴魔，逼迫到元婴出窍，甚至于连山海双杀都用了出来。 本以为是以讹传讹的夸张。 现在看来…… 九神宗里，到底藏着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现在，就算随便走出一个小姑娘，就能破掉我辛苦修行数百年的剑道？ 其实谭辰知道，这小姑娘似乎毫无斗法经验，反应也慢了太多，若真的是生死相对，自己一个照面就能将其斩杀。 可如果仅仅是论剑，自己却输得心服口服！ 人家一眼就把你看光了，还打什么打，但凡换个斗法经验丰富的，就凭刚才那一剑的犀利，自己死了一万次都不多。 这份剑道的理解，真的是可怖可畏，到了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 谭辰呆呆地望着李观鱼，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九神宗，还招不招弟子？ 我现在拜师，还来得及吗？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谭辰今年活了几百岁，也算是大半辈子都浸淫在剑道上，可是直到今天，才终于窥见了一丝剑道真谛。 可是这个到现在都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姑娘，竟然，只是九神宗的寻常弟子而已。 恐怖如斯！ 谭辰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大乾神使会把三等宗门的银牌，给到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了。 哪怕九神宗的宗主，还只是金丹境界。 这个宗门，的确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不行！ 让大师兄来看看！ 说不定只是我修炼不到家，才会被这小姑娘破了剑心。 谭辰这会儿想到的大师兄，正是天剑门的门主，元婴后境的强大剑修，陆苍玄。 他珍而重之地从怀里取出一张古旧的符箓，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十分心疼地最后看了一眼，便将其燃尽，空中亮起一道奇诡的火光，仿佛将虚空烧出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但片刻便即消失不见。 这道“万里传音符”来之不易，已经被谭辰保存了许多年。 如今剑心都摇摇欲坠，自然是顾不得珍惜这张珍贵符箓了。 过不多时，空中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怒吼道： “师弟！谁欺负你了？岂不是不给我陆苍玄面子？！” 第41章 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夫的剑道 哎呀！ 怎么还要叫人？有完没完？ 李观鱼脸色愁烦，担忧地看了眼远处的画笔峰。 符师姐还等着自己买符纸回去呢，可是这些人莫名其妙，扣住了自己硬是不让走，真太讨厌了。 咕噜！ 呆若木鸡的丘啸，再次咽下一大口唾沫，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仿佛都震耳欲聋。 门主！ 这声音，分明是天剑门门主，苍玄真人！ 自己也只是入门的时候，有幸见到一面，据说他早已是元婴后期的剑修，近百年来都在仔细体悟化神的奥妙，很少离开宗门。 可是今日…… 只是一个李观鱼而已，竟然连门主都给惊动了？ 一道剑光飞驰而至，灵剑上踏着一位头发胡须全都雪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看年龄可比先前的谭辰大得多了，不像是同辈，倒像差了两辈以上。 “人呢？”陆苍玄收到师弟求救，生怕误了事，不惜耗费真元，御剑破空而至，甚至动用了他好不容易才掌握的一些化神境的能力。 可是一落地，扫了一圈，并没有敌人呀。 糟了！ 陆苍玄心中一沉，连忙低声跟谭辰说道：“你该不会是得罪了化神境修士吧？” 顿了一顿，还是觉得不对劲。 化神境，可也不能藏着看不见呀。 随时可以进入小世界，虚实如意，无处不在的……只有传说中的遁虚境修士！ 天哪！ 难道是谭辰这小子不开眼，竟然冒犯了遁虚境的大能？！ 师弟……哦不，谭道友，你多冒昧啊！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求救呢？ 嗯，这么不懂事的师弟，其实也可以不要。 “师兄，是这位小友……”谭辰脸色难看，不敢随意指点，只将目光落在李观鱼身上。 ？ 陆苍玄不解。 她？ 这不是个灵动境的小家伙么，看起来还不如本门弟子丘啸的灵气波动强大。 师弟失心疯了？ “她的剑道，有些古怪。师兄，你跟她切磋一下，就知道究竟。”谭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荒诞的事情，只能微微苦笑，让师兄亲自感受。 陆苍玄皱眉，但想着师弟一向也算是稳重，今日带弟子来九神宗拜会，是为了给丘啸破除心魔，这件事也是跟他打过招呼的。 怎么到头来，丘啸的心魔没破掉，师弟反倒一副心魔缠身的模样。 这是什么古怪？ 九神宗，的确邪门。 虽然一心冲击境界，不太理会外间俗务，但陆苍玄也听说了九神宗获封三等银牌宗门的事情。 就，挺气人的。 他们天剑门，充其量才是个五等宗门，数十年前大乾朝廷亲自册封，那枚代表五等宗门荣耀的铁牌，一直被供奉在宗门之中，引以为傲。 可是现在……没落已久的九神宗，只是参加了一次天音盛会，就拿到了银牌宗门？ 凭什么！ 听说九神宗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金丹后境的剑修，连元婴都还没修成呢！ 那个年轻的宗主，更是刚刚凝聚金丹不久。 韩枫。 这个名字，陆苍玄听说过，但没放在心上。 不配啊。 区区金丹的小家伙，不配他苍玄真人惦记。 至于坊间流传的那些以讹传讹的说法，说他以金丹的修为，就硬撼化神境的九指琴魔…… 在陆苍玄看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有修为到了元婴，才真正知道化神有多强大！ 别说硬撼了，化神修士看你一眼，就可以灭绝你所有的生机。 更何况，九指琴魔成名已久，可不是初入化神，而是一位资深的化神境琴修。 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家有本事，得到了大乾神使的青睐，天剑门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正面冒犯九神宗。 规规矩矩，以礼拜山，总有办法让那个有前途的弟子破掉心魔，忘记那些关于九神宗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是了。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本门弟子丘啸，呆若木鸡。 一贯稳重的师弟，道心崩碎。 倘若是那个已经被吹上天的韩枫在这里，陆苍玄倒能稍稍理解一二。 可是，这小姑娘是哪位？ “前、前辈。”李观鱼说话了。 时间耽误真的太久了，要是误了师姐画符，那多不合适。 于是她虽然胆怯，还是鼓足勇气，弱弱地说道：“咱们、还打不打？赶紧打完吧，我、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停留太久……” 呃？ 陆苍玄被直接气笑了。 是我没睡醒吧。 现在，我对面站着一个灵力波动微弱到没眼看，只是灵动大约六七品的小姑娘，然后，要跟我做过一场？ “哈哈哈……嗝？” 你俩怎么不笑？ 目光扫过谭辰和丘啸，陆苍玄觉得愈发古怪。 罢了，就当是指点后辈，让这九神宗主韩枫，赚老夫一个便宜。 我是替他教弟子呢。 不过，这区区灵动境的小家伙，能看懂老夫的剑么？ “小丫头。”陆苍玄瞥了一眼似乎很急的李观鱼，皱眉道：“吾乃天剑门主陆苍玄，我有一剑，丫头你不妨仔细看看。” 啊！ 原来是门主？ 好厉害！ 本就胆怯的李观鱼，更慌了。 人家是门主啊！而且岁数这么大了，一定很厉害…… 李观鱼不敢怠慢，连忙从身上摸出一大堆符箓，都是她最近几个月，在画笔峰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其中有几张得意之作，乃是融合了听宗主韩枫讲道时的道音领悟，威能值得期待。 苍玄：？ 谭辰：？？ 丘啸：？？？ 怎么……不用剑了，反倒掏出一大堆符箓来。 “丫头！你……莫不是瞧不起老夫的剑道？”陆苍玄不禁恼怒，明明刚才师弟说她的剑有古怪，怎么这会儿反而不用了。 “不是不是。”李观鱼连忙辩解道：“我、我是一名符修呀！剑道什么的，不擅长的。用剑……我怕不行……” 呸！ 说得好像你用符就能赢一样！ 陆苍玄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你就用剑！老夫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惊人的剑技，能让我师弟如此郑重其事。” “好。”李观鱼只好把符箓塞回怀里，从善如流。 不知怎地，陆苍玄忽然有点紧张。 这不应该。 不过师弟的表现实在奇怪，让他莫名地郑重起来，微微吸了一口气，伸手向上一指…… 还好！ 李观鱼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这一招，我很熟。 第42章 你们，还有没有人要来? 这次，李观鱼也是越来越胆大了，毕竟已经跟天剑门先后两个人练习过同样的内容。 如是再三，就算笨蛋也能照葫芦画瓢，何况还是李观鱼这样聪慧的姑娘。 甚至不待对面陆苍玄的灵剑凝形，李观鱼一眼就窥到几乎一样的灵气源流，对于天剑门的这一招传承剑技，她现在甚至比天剑门的弟子更熟悉。 咻！ 起手一道剑气，凭空射去。 嗡…… 空中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鸣响，陆苍玄脸色剧变！ 当然，灵剑还是凝聚成形了，悬在陆苍玄头顶，灵性十足，威势惊人。 可是！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幻觉吧？ 一个只有灵动境的小姑娘，刚才那道剑气，差点打得我出丑？ 嘶！ 陆苍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九神宗弟子的实力么？！ 刹那间，他忽然第一次意识到，传说中的金丹撼化神，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无法理解。 其实以陆苍玄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这小姑娘本身修为真的不堪一击，自己随便发出一道术法，就能将其灭杀。 但现在把修为压制在灵动境，还真的被她随手一道剑气，打得险些无法凝聚灵剑。 幸好，幸好自己终究有接近化神的修为底蕴，这才强行弥补空虚，没有当场出丑。 这意味着什么？ 陆苍玄觉得心尖都在发颤。 这意味着，倘若对方拥有跟自己相同的境界，比如说元婴中境，哪怕只是刚刚修成元婴，单是这份避实就虚的恐怖打法，恐怕就真的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太可怕了！ 剑道，不存在了…… 不愧是系出同门，这会儿陆苍玄泛起的念头，跟刚才的谭辰，完全一样。 可是却听到对面那个小姑娘说道：“嗯……陆前辈，您刚才这招剑法，之前那位谭前辈，还有丘道友，都用过一次，所以……我比较熟悉。要不，你换一招试试？” 啊！ 陆苍玄老脸一红，眼角微微抽搐。 怎么好像，是我被人指点来着。 太荒谬了！ 不过，为了挽回天剑门的尊严，陆苍玄还真的听了劝，先是对李观鱼点点头，随后念动法诀，虽然双手背在身后，却有无穷剑气凭空凝聚，转瞬间便化作万剑凌空，威势更加骇人至极！ 呼！师兄认真了！ 谭辰看得目眩神驰，知道这是天剑门剑道的极致之一，名为万剑归一，最是凌厉难防，在师兄手中若是全力施展，就算遇到化神境的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李观鱼果然思索了更长时间，因为没见过。 陆苍玄倒也不着急，保持着万剑凌空的压迫，耐心等待。 不然难道面对这么个末学后辈，还要抢攻争先么？ 丢不起那个人。 “呀，在这里了！”也只是片刻之后，李观鱼发出一声欢呼，好像是解开了一道有趣的难题，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然后屈指一弹，一道跟先前差不多的细小剑气，应手而出。 嗡！ 剑气射到那万剑屏障之上，如泥牛入海。 咦？ 李观鱼皱眉，欢喜的神色僵住。 难道看错了？ 但应该就是那里呀。 下一刻，所有的威势消散无踪，陆苍玄神色愣怔，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失去了神魂的躯壳。 我，输了。 这小姑娘在须臾之间，就窥破了万剑当中的唯一真身，那么接下来万剑归一的凌厉，对她来说也就不复存在。 还是那句话，如果这是一个跟自己境界相仿，甚至哪怕是低一个小境界的对手，自己对上了，能逃脱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他当然能挡住李观鱼的剑。 但是他仍然输得无比彻底，输得连剑心都蒙上厚厚的尘埃，再也不复洗练明澈。 “前辈，你们……还有没有人要过来，没有的话，我能不能先走？”李观鱼看看天色，愈发着急。 呃！ 陆苍玄僵硬的表情，抽动了一下。 还有人要来？ 没有了。 我们整个天剑门，都被你一个人给挑了。 刚才听师弟说，这个叫李观鱼的小姑娘，才加入九神宗，不到一年的时间？ “李小友。”陆苍玄一脸苦涩，看着这个仿佛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低声问道：“你是这九神宗宗主韩枫的亲传弟子？” 不是呀。 李观鱼心想我哪能算亲传，就算内门弟子都轮不上，也就是每个月有一次听宗主讲道的资格，充其量也就是个外门弟子罢了。 “李观鱼，我的符纸呢？”一个声音忽然插入进来，是画笔峰主到了。 “啊，对不起，符师姐。”李观鱼连忙解释道：“是这几位前辈拦住我，耽误了时间，我现在去！” “那也不用，你先忙。”符可目光只是轻轻扫过这几人，浑没放在心上，只对李观鱼点了点头，道：“我自己去买，顺便还能帮你带回一些基础的符墨。前些天，我看你已经画到金刚符了，那就需要准备新的符墨材料。” 言毕，便飘然远去。 在符可心中，只有符，没有任何世俗杂念。 之前她耽于画符，便让李观鱼跑腿；现在等不到符纸，便自己去买。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于陌生的陆苍玄等人，在符可看来，跟路边杵着的几棵大树，没任何分别，也不需要去寒暄应付。 呃！ 陆苍玄却跟师弟谭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九神宗里，都是这样的怪人么？ 啊！ 不对！ 画符……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已经展露出惊人剑道，接连挫败天剑门两位元婴境剑修的小姑娘，还真的是一名符修？ 噗！ 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心态，再次崩个稀碎。 我们师兄弟，学了那么多年的剑，学了些什么？结果就是这？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又一个声音，自山顶飘落，随即便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仿佛足不沾地，像一朵白云似的，从天宇落向凡间，身后跟着一众气息强弱不一的女修士，但最多也不过灵动而已。 片刻到了近前，女子拱手为礼，清声道：“来的莫不是天剑门的苍玄真人，谭辰真人？晚辈栾剑，今日能再次见到两位真人，幸何如之。” 问剑峰主感受到山下斗法的动静，率众赶到。 之前许多年，都是栾剑独自支撑宗门。 九神宗虽然没落，但不可能没有人情世故，尤其天剑门距离并不遥远，平常也少不了有些接触。 说起来，数年前，陆苍玄还曾经尝试劝说栾剑改投天剑门呢。 可是这次相见，境况已经截然不同。 第43章 一言不合，就要解散宗门 “栾道友，一别数年，今日有缘再见。”陆苍玄也是依足了礼节。 之前在他心中，栾剑只是个剑道天赋绝佳的后辈。 可是现在。 人家是问剑峰主！ 这九神宗，就连随便出来一个小姑娘，就能破了我天剑门万剑归一的绝技，何况是执掌问剑峰的栾剑呢？ 两人也算是旧识，见面后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商业互吹。 但跟随栾剑下山的那些同批入宗的女弟子，却把李观鱼给围了起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她们之前大多是散修的身份，讲究的是谨小慎微猥琐发育，基本上都没什么斗法的经验。 这次居然是李观鱼先尝了鲜，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好奇，自然要询问清楚，毕竟有朝一日自己也终将独立对敌。 “观鱼师妹，你们刚才，斗法了？” “嗯。他们非要打，我也不能拒绝……” “怎么样怎么样？是那个眼神贼兮兮的男的吗？他是什么修为，你赢了吗？” “嗯……也有他在内。” “师妹用的是什么符箓？我听画笔峰的姐姐说，师妹前些天画二品金刚符已经成功了，能金刚不坏，挡住任何金丹境以下的攻击！刚才……是用的这张符箓先保护自身，然后再攻击的么？” “嗯，不是，我刚才用的是剑道……” 什么？ 一听这话，跟随栾剑下山的众位女弟子更加眼睛一亮。 她们，都是修剑的呀！ 这下，问题可就更多了。 一堆女子凑在一起，莺莺燕燕，叽叽喳喳，那问话又多又密，就跟连珠炮一样，轰得李观鱼晕晕乎乎，常常是十多句砸过来，她才来得及回复一句。 “也……没怎么样，几位前辈都让着我呢……嗯，我就用了《剑道真解》上的一句话，找到他们剑法的源流，然后给破掉……那个青年还好，一下子就破没了；中年的大叔就比较厉害了，只能让他剑光震荡；那个老爷爷最强，我感觉我的剑气射过去，根本没有用……唉。” “啊，师妹快说说，那个老爷爷，用的是什么剑技？” “嗯……大概就是这样……” “哦哦！那我觉得，师妹你虽然按照剑道真解，找到了一处漏洞，却没有找到关键……其实按照宗主讲道的精义，一定还有别的！” “对！宗主言道：日盈昃，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何况是剑道呢？” “不过没关系，观鱼师妹，你并不是修剑的，看不出他剑道漏洞，也正常……” 呃！ 正在跟栾剑寒暄的陆苍玄，元婴都在吐血。 我，就是那个“最强的老爷爷”…… 我、我有一堆剑道漏洞？ 那么请问，我究竟“强”在哪里，强在漏洞多，强在岁数大吗？！ 岂有此理！ 应该说，这些小辈都很礼貌，她们真的是非常仔细地压低声音，表达了相当的尊重。 怎么说呢。 有尊重，但不多。 她们缺乏对一位元婴境修士，最基本的认知啊！ 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 这姑娘，还真的是个符修，而现在下山这些，才是剑修。 听起来，她们每个人，在剑道方面，都足以指点这个李观鱼…… 就更别说，站在眼前这位问剑峰主了！ 陆苍玄道心破碎，稍稍打量这位故人，只见她清丽如昔，却仿佛有一股看不清的光华，将整个人都包裹其中，显得更加温润如玉，却凛然不可侵犯。 这是……剑之道韵？ 天啊！ 陆苍玄不禁浑身微微颤抖。 如此玄奥的道韵，平常就算是一丝一毫，都弥足珍贵。 现在这栾剑，仿佛完全沐浴在道韵之中，举手投足间，都是玄之又玄的莫测剑道。 虽然修为还只是金丹，未能凝婴，但剑道的境界，早已达到了自己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哪怕拥有境界差距，若是对上栾剑，陆苍玄自忖没有半点把握！ 要知道，他可是元婴后期的剑修，凝聚元婴已有百年。 只要再进一步，那就是跟栾剑相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 即便如此，还是兴不起半点信心。 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天剑门门主陆苍玄，当时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栾道友。”陆苍玄都不需要跟其他人交换意见，直接肃容说道：“不知你是否记得，当年我曾经说过，你我或许有同宗修行的缘分……” 嗯？ 栾剑微微诧异。 的确有过这个话，但那时候九神宗已经快要山穷水尽，许多师妹都要纷纷离开，自己也收到了各处伸来的橄榄枝，天剑门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她都没有动心，现在怎么可能。 这陆苍玄，看着不像是这么没眼力的呀。 “我，陆苍玄，元婴后期剑修。”陆苍玄忽然躬身而拜，沉声道：“希望能率同天剑门全体，加入九神宗……天剑门从今日起，宣告解散！” 啊？！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同宗修行”！ 栾剑微微一惊，的确是始料不及。 刚才李观鱼，究竟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怎么现在一言不合就要解散宗门了。 “栾道友。”陆苍玄继续说道：“天剑门目前有元婴境的剑修三位，本人元婴后期，谭辰师弟元婴初期，另外还有一位宋师弟元婴中期。” “此外，金丹境的修士，共计五十九位，以剑修为主，也有几位修习符道、阵道这些。” “灵动境的修士，共计……谭师弟，你来说。” 天剑门日常事务，陆苍玄并不十分熟悉，便将目光转向谭辰。 谭辰早懵了。 师兄啊！ 我、我叫你前来撑腰……怎么变成卖宗投靠了？ 这腰被你撑断了啊。 戏法变得太快，他反应不过来。 不过，似乎木已成舟，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咽了口唾沫，接着师兄的话头，继续汇报道：“灵动境的修士，一共有九百五十一位。另外还有刚入门不久，尚在蜕凡的一些新弟子，不足百人……” 栾剑皱眉。 天剑门的底蕴，不可谓不强。 光是金丹境，就有数十人之多。 这样的阵容，倘若陆苍玄能够成功化神，天剑门保底也能获得一个四等铜牌宗门的册封。 对早已没落的九神宗来说，这天剑门上下一千多人，完全是一个庞然大物！ 可是，是否接受，自然轮不到栾剑来做主。 宗主这会儿应该正在读书，不便打扰。 “陆前辈……”栾剑略一思忖，还有几个问题要明确一下，自己才好去跟宗主禀报。 “哪有什么前辈。”陆苍玄正色道：“栾师姐尽管吩咐。” 嚯！ 你这姿态摆太正了吧？ 同来的谭辰和丘啸早就惊呆了。 尤其丘啸，脑瓜子嗡嗡的。 我是来破心魔的，不是来卖身的…… 难道，当日想要加入九神宗的执念，时隔一年，现在要用这样的方式实现了么？ 第44章 有些事，越传越离谱 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手捧书卷，早已沉浸其中。 今天看的是一本《鬼实录》。 这也是宗门收藏的典籍，不过总觉得阴气重了些，因此韩枫选择走到屋外，借大日炎阳之威，驱散些许阴翳。 虽然不是第一次翻开这本书，但直到现在韩枫也觉得纳罕。 九神宗的九神，竟然有一支，是专门研究尸鬼，包括操鬼，控尸等一系列学问，虽然也的确博大精深，但总觉得跟宗门的气质格格不入。 天下修行的门类极多。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作为宗门传承呢。 这很像是邪魔的功法，通篇都是诡谲灵异，失了正大光明之道。 按照鬼实录的记载，这个世界，是有“地府”的，人死之后，魂灵归于地府，便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只不过，地府极其神秘，无人能说清它在什么地方，其中又有哪些不可知的存在。 不过《鬼实录》里说的那些操控尸鬼的法门，跟地府无关，只是用特殊的方式，将人死之后的魂灵、尸体，都作为攻伐的手段，由此衍化出一系列自成体系的道术，奇诡高深。 虽然冷门而且邪门，但韩枫读书，从来都是主打一个不挑食。 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二次翻阅《鬼实录》，只因宗门收藏的典籍有限，其他的至少都看过三遍了，这种操控尸鬼的法门，韩枫多少内心有些抗拒，所以现在才开始复读。 日渐黄昏的时候，韩枫放下手中书册，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不存在的阴气排出体外。 忽地，心有所感。 抬头望去，栾剑刚好拾级而上，与他的目光相对，恭敬道：“师尊，有事需要您来定夺。” 栾剑的目光掠过那本书册，心中也是微微讶异。 鬼实录？ 自从小师妹离开，没人再研究这东西。 宗主，还真是啥书都看。 嗯对，啥书都看！ 就连那本……都没放过！ 一想到那天的事，栾剑脸上发烫，浑身都感觉别别扭扭的，毕竟是被师尊窥破了那样的阴私，简直跟看光了身体没什么分别…… “什么事？”韩枫问道。 “天剑门门主陆苍玄，连同另一元婴境剑修谭辰，在山下等候，说是……要解散天剑门，宁可到我们九神宗，做外门弟子。” 栾剑的声音充满崇敬，毕竟若是没有师尊讲道，李观鱼怎么能把两位元婴剑修，震撼成这个样子。 哦？ 韩枫也是微微意外。 不过略一思忖，韩枫摇头道：“若是只图数量，上次宗门纳新，已经能够拥有数万弟子。” “宗门所属，在精而不在多。” “况且，外门弟子，上次收的全都是，短时间内不必太过膨胀。” 宗主既然定了调子，栾剑自然没有话说，躬身领命而去。 哎，可惜了。 两个元婴境剑修呢！ 韩枫略有些心疼。 倘若能得到《弟子规》道书的认可，让元婴境剑修提供修为反馈，那他真是躺着就能变强，说不定不出十天半月，便可立地凝婴。 然而现在，除了最初的栾剑、秦聆韵、符可等人，后入门的比如李观鱼这种，哪怕肉眼可见的忠诚度嘎嘎高，对韩枫简直是奉若神明，也依然不配在道书上单开一页。 不列入道书，便没有修为反馈，至于讲道时的那种海纳百川的收获，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东西。 主峰下，栾剑去而复返，带来了让陆苍玄眼前一黑的消息。 “拒绝？”陆苍玄不可置信地追问道：“难道我们这些人，连做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么？” 这韩枫选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之前九神宗纳新，陆苍玄也听到一些传言，除了收的弟子都是女子之外，似乎找不到任何规律。 现在，竟然连天剑门的集体投靠，也被拒绝了。 这可是足足三位元婴境的强大剑修啊！ 正好弥补九神宗的战力空虚，难道不是好事么？ “对不起，陆门主。”栾剑也不理解宗主的决断，但只能公事公办。 “那！我们在九神宗属地外围，结庐而居！”陆苍玄一咬牙，索性不管不顾地说道：“就算……是编外弟子吧！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打动韩宗主，起码可以选择有天赋的根苗，进入九神宗修行。” 这…… 栾剑微微动容。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拒绝了。 人家都不求上山，只在外面住着，这还怎么拒绝。 况且，以陆苍玄这样成名已久的元婴大能，若是真对敌起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竟然宁可做个编外弟子，也要亲近九神宗。 宗主的吸引力，真是无与伦比。 修行界中，这种虽然达不到入门标准，但为了表示虔诚，在宗门门口住下，独自修行，希望有朝一日得到认可的做法，并不罕见。 但大多数情况，都是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才会如此执着。 陆苍玄，不但修为高深，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化神境，而且还掌握着一个实力强大的宗门。 这样举家来投，不惜先从编外做起……实在是闻所未闻。 …… 修行界很小，小到这件天剑投九神的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就已经传播出去，果然引起了很多不可置信的议论。 修行界很大，大到这消息传着传着，就愈发离谱。 “听说了么！天剑门门主陆苍玄，率领整个宗门，都去给九神宗做编外弟子了！” “惊爆！陆苍玄孤身上九神宗，被九神宗宗主韩枫挫败，输掉了整个天剑门。” “出事了！据说九神宗跟天剑门因小事发生冲突，天剑门被灭，残余修士沦为编外弟子，境况堪忧。” “恐怖如斯！传闻九神宗宗主韩枫，因不满天剑门挑衅，独自杀上天剑门，一己之力重伤三大元婴剑修，将天剑门收归九神门下。” “……” …… 大乾王朝，阳关城。 因为距离九神宗和天剑门都不远，这段日子，关于那场越传越玄乎的修行界逸事，在这里议论的声音更是沸沸扬扬，随处都可以听到。 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雅间里一男一女，男的邪异女的妖媚，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看来，极乐宫传递的消息无误，那位九神宗主，的确有可能是遁虚境的修士！”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够听闻。 “是，听说他一人就挑了天剑门，连半步化神的陆苍玄，也毫无抵抗之力。” 女的点头认同，沉声道：“这样说来，九神宗作为战略要地，必须要设法解决，可不能误了妖皇的大事……咦？” “怎么？！”男子微微意外，难道在阳关城，还能有危险？ “没事。”女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道：“只是发现一个挺有趣的小家伙。嗯……此女或许与我有缘。” 男子皱眉。 跟你有缘？ 怎么会。 你是尸蟞幻化的人形，这阳关城中，能跟你有缘的，会是什么正经人了？ 第45章 烂尸山上，白骨累累，秽气冲天 九神宗……韩枫…… 任心怡的眼神，十分困惑。 她已经不在九神宗，可阳关城里，到处都是九神宗的传说。 算了，不去想它。 修仙么，最重要的是开心！ 自己好端端的一个阳光女孩，不知为何，当年一入九神宗，就被分到了鬼雾峰，研究的术法，不是摆弄尸体，就是操纵鬼魂。 这是一个小姑娘该干的事吗？ 修仙一点也不开心，不如做个凡人…… 可是爹，总是埋怨自己不该从九神宗离开，一个劲逼自己修炼。 尤其是最近，九神宗接连传来各种消息，又是什么天音盛会一战扬名了，又是什么受封三等银牌宗门了，又是什么收服天剑门了…… 听上去，可不像是那个小宗主能干出来的事儿呢。 任心怡完全不知道九神宗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过想着老爹最近越来越严厉的督导，任心怡觉得自己拗不过那个老顽固，说不得还得选一门本事。 要不修剑吧，跟大师姐一样。 或者干脆跟老爹学习画符，这样就肯定不用离开家了。 又或许……像七师姐那样，弹弹琴，吹吹箫，也是挺适合女孩子的。 至于尸鬼，天呐，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鬼雾峰这种地方！ 任心怡坐在家里的秋千上，光着两截白皙的小腿，一荡一荡的，心里盘算着主意。 哼！ 我才不要离开家！ 家里多好呀！ 那，就跟着老爹画符算了！ 虽然老爹顽固，说不定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本姑娘冰雪聪明，那符又有什么难画的。 只要别像画笔峰的符师姐那样，把自己搞成符痴了，就行了。 咳，我都离开了，还什么师姐师妹。 任心怡打定主意，从秋千上跳下来，两只羊角辫在脑袋两旁甩啊甩，煞是可爱。 嗯，可不能跟老爹说我是不爱离开家，一定要强调自己对符道的热爱，这样才可以！ 这事儿简单。 我只要演一下符师姐的样子，就行啦。 哎……怎么又师姐上了……习惯真难改。 老爹生平最强的符箓，应该是那张四品的“流星火雨符”，等会儿我就拿这个做切入点，先好好夸他几句，老顽固一高兴，就不会赶我走啦。 任心怡一边蹦蹦跳跳穿过院子，一边在肚子里转着小心思，心想最好把娘也拖上，这样老爹肯定无法拒绝。 忽地！ 不远处响起一声怒吼，声音熟悉。 爹？ 任心怡呆了呆，第一反应是：谁惹爹这么生气，这下我可不敢恳求什么事儿了。 可是下一刻，任心怡惊骇的瞳仁，完全被映照成一片赤红。 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穹上，忽然被一片诡异的乌云遮蔽，太阳的光辉都消失不见。 紧接着，乌云中雷声滚滚，火光隐隐，天穹仿佛裂开一个恐怖的大洞，从中落下无数栲栳大小的可怕火球，纷纷坠落，竟是直指任家宅院的方位。 天哪！ “流星火雨？！”任心怡从小就听过这张四品符箓的威能，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但老爹喝醉酒以后，没少给她描述。 现在眼前宛若灭世一般的景象，正是流星火雨符被祭起使用了！ 有、有敌人？ 任心怡顿时急切万分，脚下生风，却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凄厉叫道：“心怡！快跑……孩子！快跑啊……” 是娘！ 任心怡更是心急如焚，那个声音戛然而止，这让她心中猛地升起极其不妙的预感，一瞬间便心中剧痛，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用利刃狠狠挖去一块。 她没有跑，反而是冲向流星火雨落下的方位。 可是紧跟着就是眼前一花，茫茫然，便换了世界人间。 “爹！”任心怡心里又痛又急，终于看到老爹的身影，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老顽固，这会儿却亲切得让她想要落泪，连忙扑过去，紧紧依偎在爹的身边。 这孩子。 任问天看着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女儿，目光复杂至极。 心怡懒惰，不爱修炼，整日就知道开心，开心。 可是刚才危急关头，她没有逃走，反而向着危险逆行，这份向死而生的勇气，倒像是我辈修士。 “爹，这是哪里？”任心怡紧握住老爹的手掌，似乎多了些温暖安心，但游目四顾，到处都是荒山古木，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阳关城了。 “这里，是烂尸山。” 一个声音插入进来，阴恻恻的，叫人忍不住浑身打个冷颤。 烂尸山？任心怡没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任问天却是浑身剧震，眼眸中射出绝望的神色。 烂尸山，已不是大乾国土啊！ 自阳关城向西，数百里便到了边境。 若是再向西行，渡过通天河，那就是到了妖的国度。 数千年来，人类和妖族的对峙，一直都是剑拔弩张，但因为实力相近，谁也无法奈何对方。 烂尸山矗立在妖族境内，距离阳关城千里之遥。 可是刚才，却瞬息而至。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一男一女，已有遁入虚空，任意穿梭的能力。 遁虚境！ 当然，对妖族而言，另有一套等级体系，与人类不同，但无疑是拥有了相当于人类遁虚境的实力，才能将他们父女二人，掳来此地。 凶多吉少！ 砰！ 一件重物，被随手扔在地上。 “娘！！”任心怡失声惊叫，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父亲的手掌狠狠拽着，动弹不得。 小芸…… 任问天虎目含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强大的妖族，要故意跑到阳光城里，与他们一家三口为难。 但……大祸已经降临。 小芸虽然不懂修炼，却跟自己情深爱笃，一路相濡以沫几十年，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没想到今天，惨死在妖魔手中。 我只是个元婴初境的符修，只怕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生平最得意的那张流星火雨符，刚才落在这一男一女身上，连火星都没法溅起半点。 这烂尸山上，白骨累累，秽气冲天，难道就是我全家的埋骨之所？ 我们夫妻，也就罢了。 黄泉同路，也不孤独。 可是心怡……她才只有十三岁！ 第46章 怎能如此亵渎她的遗体?! “我，能不能问一问，任家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 任问天内心一片冰凉，目光落向对面的两人。 嗯，只是人形而已，凭他的修为，无法窥破它们的本体，只觉得男子邪异，女子妖媚，被它们的眼睛盯上的时候，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嘻嘻！” 那妖媚女子吃吃一笑，不去理会毫无威胁的任问天，将视线一点一点落下，仿佛是野猫舔食瑟缩的老鼠，终于舔到了只有任问天一半高的任心怡。 “小妹妹，你操控尸鬼的本事，是哪里学的？姐姐我很喜欢呢。” “来，这里有个尸体，你不妨操控一下试试看？” 啊！ 任心怡惊骇欲绝，挂满泪痕的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这尸体……是最爱最爱她的娘亲啊！ 操、操控她的遗体？ 不，不可能！ “心怡，既然这两位前辈想看，你就把九神宗学到的本事，展示一下！你们宗主韩枫，早已是遁虚境界，精通操控尸鬼的术法，你自幼就在九神宗修行，得了韩宗主几分真传？” 一瞬间，任问天想了很多很多！ 原来，孩子在九神宗，学的是这么冷门的术法，难怪回家怎么都不肯说，大约是觉得不够阳光。 不过，如今性命攸关，也只能把九神宗的牌子亮出来，希望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最近阳关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九神宗宗主韩枫有遁虚境界，且不论真假，这会儿先拿来用。 “九神宗？” 果然，对面那邪异男子神色微变，皱眉道：“这小姑娘，竟然是九神宗的弟子？” 任心怡并不笨。 危急关头，父女连心，父亲一开口，她就知道意图。 虽然跟宗门闹得不愉快，也绝不相信那个小宗主真有什么高深修为，但现在形势紧迫，保命要紧。 “对！”任心怡大声说道：“我是九神宗鬼雾峰峰主！此番回家探亲，宗主看着我呢！随时都能穿梭虚空过来！” 唉。 孩子，毕竟是孩子。 任问天心中一紧。 这威胁得，太草率了，真实感不强。 “哈哈，太好了！” 妖媚女子反而眼前一亮，惊喜道：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正要去九神宗探探那个韩枫的虚实，没想到在这里先遇到他的弟子。小姑娘，你都学到了什么东西，可以使出来了。” 糟了！ 任问天再次绝望。 没想到，这两个妖族，竟然就是要去九神宗寻晦气的。 它们，是什么目的？ 妖族和人类，已经有多年不动干戈，虽然彼此敌对，却以通天河为界，互不侵犯。 现在它们越界过来，似乎针对任家只是偶然，反而是冲着九神宗去的。 要知道，九神宗现在已经是大乾王朝册封的三等银牌宗门。 针对九神宗，视同与大乾王朝开战，与人类开战！ 此事非同小可…… 可惜，我恐怕已经没有机会，送出这个消息。 “小妹妹，你别害怕。”妖媚女子发出瘆人的荡笑，指了指早已没有气息的任夫人尸体，鼓励道： “让我看看九神宗秘传的本事，若是姐姐满意，以后你可以跟着姐姐。” 呼！ 掌心已经紧张出汗的任问天，忽然心中一动。 我今日，必死无疑。 但或许心怡能活下来。 活下来，就有希望！ 活下来，才有希望！ 任心怡感受到父亲手掌的微微颤抖，却无法想得那么深。 面对愈发狰狞的妖魔面孔，这个从未感受世界险恶的小女孩，脸色苍白，娇小身躯微微颤抖着，一个劲想要躲到父亲身后，更不忍心多看母亲的尸首一眼。 本事？ 这、这算什么本事！ 任心怡此刻的懊悔，如毒蛇一样咬啮着她的心尖，疼得她浑身冷汗淋漓。 看起来，就是自己学的那些操控尸鬼的邪门术法，惹了祸！ 不知怎地，就引来了妖魔。 唉！ 如果我不离开宗门，是不是就没有这场无妄之灾？ 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 悔恨和懊恼，纷至沓来，让她根本无法承受，恨不得立刻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发现是一场噩梦，眼前就是娘亲温和的笑脸，关切的言语…… “心怡，快去。” 忽然被父亲推了一把，拉着的手，也强行分开了。 啊？ 任心怡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眼眸中尽是不信不解。 爹和娘，感情一向很好呀！ 现在怎么也让我去亵渎娘的遗体…… “心怡，你快去。” 任问天的声音沙哑，目光决绝，宛若最后的悲歌。 他知道，以双方境界差距之大，不论自己用任何手段，都不能跟女儿私下说话。 既然如此，何妨言明！ “心怡，你要报仇，得先活着。”任问天将生死置之度外，索性不看那两大妖魔，直盯着这个唯一的女儿，知道现在看一眼，就少一眼，这已经是最后的眷顾。 任心怡在极度的悲痛和打击之下，泪水滚滚而落，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她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在一瞬间，仿佛已经明白了父亲的心中所想。 活下来。 我能么？ “你要活着，首先要证明自己有用。没用的人，不配活着。” 任问天此刻后悔先前对她保护得太好，这些粗浅的道理，竟然要到这个时候，才说给她听。 “只要你能活下来，不管是被迷魂也好，被炼成傀儡也好，被封印神识也好，总归是留有希望的。” “我人类修士，能将无尽妖族驱逐到通天河以西，占据中土大好河山，自然有神通惊天的绝世强者，无论妖法如何邪恶，都有对应的破解办法！” “心怡，你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去！快去！把你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讨好它们！让自己活下来……” 任心怡呆滞。 他看着声色俱厉的父亲，又看看生机断绝的母亲。 这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来说，是何其残忍的抉择。 任问天的话，让两大妖族都不禁微微动容。 这个人类的实力，如同蝼蚁。 不过，倒是硬气。 尤其是其中提到驱逐妖族之事，更让它们神色变幻，怨气冲荡。 这修行界的格局，早该变一变了！ 第47章 对不起，在千里之外 这孩子！ 她，还是下不了手！ 任问天看着呆立不动的女儿，愈发心急如焚。 生机，只有一线。 但她太眷恋娘亲，那些操纵尸鬼的术法又邪恶残忍，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用在母亲身上。 “任心怡，你真是废物！！” 任问天咬紧牙关，厉声喝道：“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干不成！” “扭扭捏捏，优柔寡断，能有什么前途？” “你不忍心对你娘的尸体施法，没关系，你可以冲着我来！” “我平时对你不好，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催你修炼，就是逼你回宗门，你可太讨厌我了吧？” “来！我的尸体，你来操控，把你在九神宗学的本事，全都使出来！” 话音未落，任问天眼眸中的光彩，骤然黯淡下去，竟然以灵气自绝心脉，死在女儿面前。 尸体，如一截木头一样，栽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任心怡闭眼，泪水放肆奔流。 无数的温馨，祥和，快乐，团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爹，对自己不好么？ 其实她知道的……这个被自己称作老顽固的男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甚至还在娘亲之上。 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可是今天，他们都死了。 死在眼前。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炼！ 修仙，最重要的开心？ 不！ 错了！ 大错了！ 修仙，最重要的当然是实力！！ 任心怡短暂的生命当中，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求着强大的修为。 她呆呆地看着尸横就地的两位至亲。 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地。 “你有个不错的父亲，人类小姑娘。” 妖媚女子身旁的那个男人，冷冷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们的意图，你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么你现在，是要活下来，还是死在这里呢？” “小小蝼蚁，本王不怕你的复仇。” “尸女想要收个属下，但你是否有资格追随她，还需要一个证明。” 杀人父母，还要任其驱策。 人与妖的对峙，从来都是这么决绝残忍，不会有任何温情可讲。 现在，任心怡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能够依靠。 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 活着，还是死去。 十三岁的小女孩，眼中没有神采，如行尸走肉。 曾经活泼可爱的羊角辫，耷拉在脑袋两边，每一根发梢都寄托着血海深仇。 九神宗……鬼雾峰…… 先前弃之如敝履的种种术法诀窍，此刻却在心中被疯狂回忆起来。 《鬼实录》的最后一个章节，记载了几种禁咒级的秘法。 舍身尸爆！ 这是其中最决绝最恐怖的一种，施展起来并不繁复，但威力却足以越阶杀人。 代价是……自己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神魂。 一经使用，不但身死道消，而且灵魂也永堕无间地狱，要承受无尽痛苦折磨。 那，又如何？ 任心怡忽然笑了。 她擦掉眼泪，双手开始结印，用的正是在九神宗学到的嫡传术法。 控尸术！ 对不起，娘，我的任性让你操心了。 对不起，爹，我还是没听你的话。 对不起，大师姐，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是永诀。 对不起，二师姐、三师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嗯…… 对不起，小宗主，虽然不知道现在盛传的那个韩枫，究竟是不是你，但……或许又是我错了，所以，对不起。 …… 九神宗，主峰之巅。 韩枫手捧书卷，意态闲适。 宠辱不惊，闲看山间花开花落。 去留随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外间纷扰，从不曾扰乱了韩枫读书的静心。 除了每月一次的主峰讲道之外，韩枫的生活，单调得令人难以置信。 收了几个弟子，外界纷扰喧嚣，对韩枫来说，只是读书之余的一点小小调剂，完全不会打破他内心的宁静。 有时候，翻几页书册，反复吟诵，待咀嚼出其中真意，猛抬头时，初升的红日早已西坠。 有时候，扫一片落叶，心有所悟，便收拾起手中扫帚，微笑而立，山间的云岚隐藏天机。 栾剑和秦聆韵有时来主峰拜见宗主，经常见到他脱略形迹，睡得四仰八叉，或古籍遮面，或落叶为席，丝毫没有一宗之主的形象。 看似随意的姿态，却似乎蕴含着莫可忖度的奥妙至理。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时间流淌中，韩枫从未念及自己的境界高低，只凭借道书提供的修为反馈，便将泥丸宫中的一枚金丹，洗磨得坚如磐石，灵性十足！ 前期？中期？后期？ 抑或是……所谓的金丹圆满，半步元婴？ 韩枫觉得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有考虑这些的时间，倒不如多看几页古籍，便能多几分欢喜。 好好的书不读，去沉溺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才是本末倒置，失落了读书的初心。 这一日，韩枫正在读书，沉浸其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缥缈而来，如杜鹃啼血，仿佛裹挟着尸山血海的仇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唔。 韩枫放下手中书卷，神色平静。 任心怡有难。 在千里之外。 心念一动，韩枫的身形竟然就在主峰上消失，下一刻直接来到问剑峰。 若是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当可作为九神宗宗主早已进入遁虚境的明证。 然而韩枫的泥丸宫中，连金丹都未曾破碎，遑论化神遁虚？ …… 半刻前，问剑峰上，栾剑再度尝试化丹凝婴。 但不论如何催动剑意，如何轰击障壁，却徒劳无功，关键时刻总是心有滞涩，难以圆满。 呼！ 又一次努力无果，栾剑的剑心都有点崩坏的迹象。 明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就算努力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却还是难以做到。 到底差在哪里了？ 栾剑呼吸微微急促，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 不该啊！ 如今她的问心剑典已经达到第九重，前无古人。 但境界怎么就卡在了金丹，无法凝化元婴。 先……快乐一下？ 释放掉这些糟糕的情绪！ 栾剑四处望了望，问剑峰上空旷无人，于是她悄咪咪伸手下去，自曲径而通幽。 上次闹出尴尬的事情之后，那本叫人脸红的画册已经被毁去，但栾剑心中自有图画，不需要借助外力。 只是！ 一想到那画册，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韩枫。 哎呀！ 我自己快乐一下，可不能带着宗主一起！ 连忙强行摒弃脑中那个愈发清晰的形象，脸颊晕红，轻拢慢捻抹复挑…… “栾剑？”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栾剑身体骤然一僵，简直要魂飞魄散！ 第48章 以天地养剑，则无坚不摧! “宗、宗主？！！” 栾剑要疯了。 怎么忽然就来了，一点都没察觉啊！ 宗主你敲个门可以吗…… ？ 韩枫看到栾剑的慌张，微微不解，又不是不认识，怎么慌乱成这样。 手还在奇怪的位置，难道在习练裙底剑之类的杀招？ 不过，时间紧迫，韩枫顾不得其他，直接问道：“最近，对于剑道领悟，化丹凝婴，有进展么？” 噫。 栾剑强行控制内心的惊慌，心想这个沉迷读书的师尊，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修行，也是怪了。 连忙起身，苦笑道：“弟子资质驽钝，迟迟未能跨出这一步。” “你随我来。”韩枫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静室。 你、你在外面叫我一声，多好。 栾剑只觉得脸上发烧，眼神幽怨，也只得迈动僵硬的双腿，跟上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宗主大人。 只见韩枫踱了几步，在山巅的一角，摘下一朵盛开的紫色菊花。 师尊，今日要点化我凝婴？ 栾剑心中狂喜，毕竟已经在这个障壁前面耽搁太久。 可是师尊自己也才是金丹呢。 栾剑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目光一霎不霎地望着这位神秘的师尊，只觉得他一举一动，哪怕是信手拈花，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真意，莫测高深。 来不及多解释了。 韩枫感受着道书上传来的，千里之外的绝望和凄厉，神色从容，从紫色菊花上摘下一瓣，捏在指尖，小巧玲珑的花瓣近乎透明，几乎不具备任何重量。 阳光下，花瓣上汇聚的露水早已化去，叶片也开始失去生机，不复之前摇曳在山巅枝头的鲜活模样。 然而栾剑目光专注，却骇然见到，师尊摘下的这一片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润泽起来，在指尖蹁跹舞动，宛若有了生命的小小精灵。 这…… 栾剑隐有所悟，却又抓不住灵光。 “且看为师这一剑。” 韩枫手中只是花瓣，却以剑为名，屈指一弹，仿佛便将这枚柔弱到了极致的紫色花叶，赋予不死不灭的生命，无坚不摧的锋锐，向着西方，缓缓飞行！ 啊！这、这是…… 栾剑心如乱麻，那枚花瓣飞行的速度极其缓慢，就悬浮在眼前，如时间长河一样缓缓流淌。 它本不该蕴藏威力。 然而花瓣向前仅一丈，便隐隐发出奇异的轰鸣，其中蕴藏的剑意恐怖到了极致，凝练到了极致，竟让一生练剑的问剑峰主，心惊胆战。 这威力，从何而来？ 栾剑望向韩枫。 可韩枫身上不存在任何剑意，云淡风轻地立在那里，目光注视花瓣，沉静淡然。 啊！ 我明白了！ 栾剑骤然领悟，这小小花叶中，竟然蕴含着道法自然、生生不息的深刻剑道！ 花瓣离开师尊指尖的时候，就只是寻常，连蚂蚁都能将其顶翻搬运。 可是它时刻都在吸取着周围的天地灵气，藉由天地之力，淬炼剑意，要将这片无比寻常的花瓣，养成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剑！ 一丈之间，变化已天翻地覆！ 我懂了！ 我就要懂了！ 栾剑欣喜若狂，连忙对着韩枫躬身而拜，颤声道：“师尊！弟子欲要追随神剑，一路参悟体会！” “去吧。”韩枫微笑点头，道：“把心怡带回来，她终究是我九神宗的弟子。” 啊？ 栾剑一愣，随即有些恍然。 “弟子谨遵法旨！”栾剑再次深深一躬，随后便御剑凌空，紧紧跟随那枚速度似乎并不快的紫菊花瓣。 花瓣向西，徐徐而行。 飞越十丈，轰鸣声震彻天地，令群山回响，然而栾剑心无旁骛，只盯着神剑轨迹，不理会外物种种。 飞越百丈，那轰鸣声竟然再次隐于无形！ 可是，这时候的小巧花瓣，栾剑只是远远缀着，却还是能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恐惧。 这，才仅仅是百丈而已！ 栾剑亦步亦趋跟着花叶神剑，内心沉静而激荡。 什么，才是剑修？ 什么，才是剑道？ 万般妙法，无穷道韵，仿佛都隐藏在这片小小的花瓣之中。 淡紫色的花瓣，还在向前飞行。 转瞬之间，已经跨越千丈！ 这时候，别说轰鸣声，就连所有的气息都完全敛没，栾剑哪怕是用尽全部的力量去感悟，去捕捉，依然无法感觉任何的威能锋锐。 剑，在哪里？ 当然就在咫尺之间！ 可是既然目标没有抵达，何必先一步将剑意外泄？ 栾剑运足目力，紧紧跟随着花瓣的轨迹，等待着它爆开石破天惊恐怖攻势的时候。 每前进一寸，便茁壮一分！ 用来壮大淬炼剑意的，是纯粹到极致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朦胧间，栾剑眼前的花瓣，仿佛渐渐衍化凝形，化作一尊霸气凌绝的剑圣，举手投足，慢慢演绎他的一生。 起初，刚刚学剑，懵懂无知，只会按照套路挥舞，歪歪扭扭，惹人发笑。 后来，剑道入了门，剑上便有强大威势，甚至发出震撼雷音，正如适才花瓣离开指尖，行了数丈的状态。 再后来？ 绝世剑修，自然能够隐匿气息，返璞归真，他的剑无人见到，见到的只能是死人。 这，才是师尊的剑道？ 以自身的力量修剑，何其渺小，毕竟人力有时而穷。 借天地的灵气养剑，方能无物不破，无坚不摧，这一剑汇聚着天地蕴养的奥妙伟力，足以弑仙杀神，遑论凡人？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日见到师尊的剑道真谛，真是死而无憾。 栾剑神色虔诚，如朝拜神只，随着这枚小巧的花瓣，一路西行。 一丈、十丈、百丈、千丈、万丈…… 一里、十里、百里、千里！ 不知何时，栾剑已经跟着花瓣，越过了通天河的界限，来到妖族地盘，可是她依旧心无旁骛。 一心求剑，何为畏惧？ 虽万千妖，吾往矣！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这一剑，从九神宗发出，已威临烂尸山！ …… 烂尸山上，诡异的咒语，在空中荡起奇特的波纹。 波纹所到之处，已经尸横就地的任问天和任夫人，竟然悄悄动了动手指，随后浑浑噩噩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好！” 身为大妖的一男一女，同时赞叹。 以它们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个人类小姑娘，只不过是灵动境界，连金丹都没有凝成。 可是！ 那个凡人的尸体也就罢了，另一具男子的尸体，生前可是元婴境修士！ 以灵动的修为，竟可御使元婴修士的尸体，果然是天赋异禀，可堪造就。 第49章 千里传道音，一剑临妖界! “爹……娘……” 任心怡流着泪，念诵早已生疏的咒语法诀。 好在曾经也潜心修炼，虽然扔下许多时日，还能捡得起来。 十三岁的小女孩，泪眼婆娑，望着已经没有神魂的父亲和母亲，回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悲痛达到了极致，决绝达到了极致。 她举步上前，先抱了抱遗体已经僵硬的娘亲，感受着不复存在的温暖。 从今往后，年仅十三岁的任心怡，人生只剩归途。 随后，任心怡又将父亲的遗体轻轻拢到身边，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恨不能永远也不要分开。 “对不起，爹……”任心怡泪眼朦胧，无声地说道：“孩儿不能给你们报仇了。孩儿最后的选择是……我们一同死去。” “只可惜，这舍身尸爆的术法，太过暴戾恐怖，让我的神魂无法归于地府，也无法在另一个世界与你们团圆。” “就算来世……也再没有了做你们女儿的幸运。” “不知在九泉之下，是否真的有地狱。” “我破碎的魂魄，会在地狱中，仰望天宫，仰望人间。” “那里，一定会有你，有娘亲，有你们下一世的孩儿……” “爹，娘。” “永别了！” 尸爆即将开启！ 这舍身尸爆的术法，极其恐怖，爆炸的威力，将以尸体曾经的境界为基准，而且有可能对高了两个大境界的对手，构成生死威胁。 爹生前，是元婴境符修。 那么这决绝一爆，甚至可以伤到遁虚境的强大修士！ 妖魔！ 我任家三口，粉身碎骨，也要拉你们一同殉葬！！ 哼！ 怕是要浪费了。 两尊妖魔，见此情状，已知究竟。 不过，自恃妖法滔天，难道还怕这小小人类幼崽的临终搏命？ 笑话！ 只是可惜了天赋异禀，终不能为我所用。 “尸女。”邪异男子淡淡道：“九神宗果然很有门道，要不要再邀请几位同道，一同为妖皇扫除障碍？” “哼！牛魔，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小了！”女妖冷笑道：“人类，就喜欢胡吹大气！能有几分真实本领？九神宗又如何？就算那个什么韩枫，真的也是遁虚境的修士，我在这里杀他的弟子，他有本事就往烂尸山一行！” 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相劝。 望着那个人类幼崽，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 “哼！不识抬举的垃圾！”尸女似乎微微焦躁起来，神色转为狰狞，似乎要抢先动手，不待这小姑娘的术法成型。 她竟隐隐感觉到威胁。 这不应该！ 对面只是灵动而已，如果一个灵动境的人类都能威胁到他们，那妖族危矣！ “任心怡。” 这时候，空气忽然起了一阵奇诡的动荡！ 一个温和淡泊，仿佛不含任何烟火气的声音，仿佛只是不经意间，在烂尸山的山中回荡，竟让这里盘踞的无数大小妖族，一时慑服！ “什么人？！” 两尊大妖齐齐惊骇。 这里，是妖界领地啊！ 怎么无声无息，会出现该死人类的声音，而且居然毫无预兆？！ 听声音很年轻。 莫非……是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九神宗主？ 还真有几分门道！ 哼！ 遁虚境么？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两尊妖魔对视一眼，竟是不敢怠慢，浑身的妖气陡然攀升起来，一时间妖雾四合，凶威滔天，面对这虚无缥缈的声音，两尊妖王境的绝世大妖，居然是如临大敌。 “任心怡。”那个淡泊的声音，仿佛感受不到这恐怖妖氛，只继续平静说道：“你是我九神宗弟子。现在，该回家了。” 呼！ 正要舍身尸爆，一切尽归尘土的任心怡，浑身陡然剧烈颤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流着泪，望向空空荡荡的天穹。 这里，不是阳关城。 距离九神宗更是千里之遥！ 怎么，会有小…… 嗯，怎么会有宗主的声音？！ 回家……回家…… 任心怡呆滞地望着身前，这两具遗体是自己的至亲，虽然被术法控制，能够行动，却依然没有神魂，永远不再是她的父亲母亲。 她还有家么？ 原来，她还有家。 任心怡忽然间失声痛哭，将所有的术法散去，用泣不成声的音调，也不知远隔千里的宗主能不能听到，大声答应道： “我在这里……宗主……对不起！我、我现在回不去了……” “我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 哼！ 什么人敢到烂尸山故弄玄虚？！ 男子大妖率先发难，对着茫茫虚空，厉声吼道：“九神宗？阁下身为遁虚境大能，既然来了，藏头露尾只会令人发笑！何妨现身出来，让本座见识见识如今人类修士的风采。” 是个牛妖？ 栾剑不认得这一男一女，但从它们身上，感受到恐怖至极的滔天妖气。 不过，又如何？ 可笑两只小妖，死到临头了，而不自知。 虽然栾剑觉得这两尊妖王，随便一道气息就能要了她的命，但并不影响将其斥之为“小妖”。 因为，我并非孤身而来！ 师尊的这一剑，跨越千里，一路上不知吸取了多少天地灵力，到百丈的时候，栾剑就已经看不懂半点。 如今…… 这威力之强，只怕能杀神弑仙！ 这就是师尊的剑意！ 虽然师尊还只是金丹境，但这剑意的核心，是引动天地力量，蕴养无双神剑，自身的修为虽然低微，却只是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 现在呈现在面前的这柄利剑，已经不属于师尊，仿佛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神圣，诛灭区区妖魔，如杀猪屠狗！ 牛魔和尸女的修为，自是远胜栾剑。 它们虽然也远远无法企及神剑的境界，但却隐约可以嗅到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不由得亡魂大冒！ 妖王真身！ 两尊巨妖，不约而同，再也不敢用变化的人形来面对如此生死劫难。 只是一瞬间！ 牛魔身上的人类衣衫，顷刻崩碎爆开，裂帛的声音骤然响起，无数布料四处飞散。 不待尘埃落定，任心怡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头仿佛能够顶天立地的恐怖牛妖，浑身的肌肉如铜浇铁铸，隆起若峰峦。 头顶尖角，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盘旋，闪耀着精钢般的光泽，每一丝寒光，都透露着森然的杀意。 粗重的呼吸，似乎暴露了它内心的恐惧，但即便如此，它同样有不容侵犯的骄傲，尤其是一身铜皮铁骨，就算是面对人类遁虚境的修士，也能凭借惊人的防御力，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边！ 尸女也在同一时间现出本相。 她的衣衫并没有爆开，而是无声息地被身上泛起的剧毒腐蚀成虚无。 闪烁着碧色幽光的甲壳，粗若儿臂的邪恶触角，尤其是那双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小眼睛，跟任心怡一经对上，便令她心中恐惧，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 这是尸蟞！ 她听过这种妖族，但从没想到小小的尸蟞竟然能修炼到这般地步。 那么，它天赋擅长的剧毒和阴险，自然也恐怖到无法想象。 尸蟞，从来都是噩梦的化身，死亡的使者！ 然而下一刻。 剑光骤然亮起！ 恍若是在遥远的烂尸山上，有人渡劫引雷，将煌煌天威，从九重天穹之外，引向苍茫人间。 第50章 烂尸中断大河开，碧水西流不复回! 来了！ 追随了一路神剑的问剑峰主，神色激动，难以自抑。 师尊亲自施展的剑道威能，此时此刻，就这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以她半步元婴的修为，这样的剑意，哪怕是沾上一丝一毫，便立刻身死道消。 不过师尊何等境界高远？ 这一片小小的紫菊花瓣，承载了师尊的剑道精奥，以天地精华蕴养神剑，此刻神剑已成，通天彻地的无上神威，驾临烂尸山！ 剑意宏大，却也凝聚到了极致，莫说是栾剑相隔甚远，就算是站在近前，也不会被波及。 神剑有灵，只诛妖魔！ “哞！！！” 牛魔终于感受到清晰的死亡威胁，知道尸女的防御力更不是所长，于是便咬着牙，迈开粗壮无比的四条牛蹄，挡在她身前。 蹄击地面，有雷霆之声在空旷的山中回荡，它却没有收敛威能的本事，光是这隆隆巨响，便让不知多少小妖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神剑闪耀。 牛妖的一双灯笼大的巨眼，瞬间瞪大，眼中的凶威神光，黯淡了下去。 下一刻，两片牛排，往两边分开…… 诡异的是，已经被分尸的牛魔，却没有鲜血飞溅。 栾剑目光凝聚，一霎不霎，竭力感悟剑道的奥妙。 这场景她不陌生，之前到九神宗惹事的那个极乐宫的长老杨炎，就是这样的死法。 可是，这一剑的真正威力，这才是刚刚展开！ 一剑劈开牛魔如同钢铁堡垒一样的妖躯，剑气却依然浩瀚无边，继续向下斩落！ 本就不以防御力见长的尸蟞，苦苦修炼数千年，却连施展神通的机会都没有，也被一同斩作两半，断绝生机。 紧接着！ 无数仿佛地龙翻身一样的可怕声响，接连响起，轰鸣声不绝于耳。 整座烂尸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震颤。 一剑东来，煌煌天威！ 矗立在此地不知多少万年的烂尸山，亦不能抵挡分毫。 无数盘踞在这里的小妖，还有两位惊骇欲绝的人类修士，亲眼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高耸入云，亘古不变的烂尸山，竟然跟山巅的牛魔和尸女一样，被这道可怕至极的剑光，一分为二！ 任心怡早就惊呆了！ 是、是宗主？ 刚才那声音，的确是宗主。 不过…… 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无尽剑意，依然在狂暴肆虐！ 仿佛这一路上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积累，都为了这一刻的爆发。 一旦展开，自然是连绵不绝！ 烂尸山已经在隆隆的恐怖声音中，分作两半，然而那道狂暴的剑光，依然向下斩落！ 被神剑劈开的两片断壁，光滑如磨，竟呈现出壁立千仞的美感，然而每个亲眼见证这天威神迹的生灵，都只能瑟瑟发抖，哪还有心思欣赏峰景。 剑气纵横！霸道凌绝！ 劈开巨峰，依然意犹未尽，继续在两片断壁中间，劈开一道足有数十丈宽的恐怖深沟。 剑光激荡，直接打穿了不知埋藏多深的地下暗流，便有汹涌的水流奔腾而上，眨眼间便把深沟填满，竟是形成一道水势湍急的长河。 浩浩荡荡，沿着烂尸山的断壁之间，自东向西而去…… 自此，烂尸山变成两座，隔空而立，以一河相隔。 烂尸中断大河开，碧水西流不复回！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扑通！ 任心怡一屁股坐到地上，神色惊骇，觉得自己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幻梦。 是梦？ 那太好了！ 至少……父母还在…… 只能是梦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以一剑之威，劈开这巍巍巨峰，造就这双峰夹大河的瑰丽奇景？ “心怡，请节哀。” 栾剑的声音响起，依然还带着震撼的颤抖，但她也见到了任心怡刚刚经历家庭惨变，心中怜悯。 啊！ 任心怡刚才在悲痛中恍惚，又被千里道音，紧跟着巨妖化形所深深震撼，竟没注意到这里又来了旁人。 声音居然熟悉。 扭头一看，任心怡再次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师姐……” 在九神宗上，虽然并不开心，但大师姐一直对自己很好。 如今家破人亡，再次见到大师姐，心中的万般滋味，难以描述。 “逝者已矣。”栾剑的目光落在那两具遗体上，知是任心怡的至亲，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只好宽慰道：“小师妹，你看是在这里安葬，还是把他们带回阳关城，落叶归根？” 任心怡竟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宗主呢？”她望着大师姐，急切问道：“宗主……在哪里，我要当面拜见，为我曾经的无知道歉……” 呵…… 栾剑摇摇头，感受着此地依然无处不在的剑意余韵，淡淡道：“区区烂尸山，哪值得师尊亲临？”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几步，从分作两半的牛魔尸体上，拾起一枚小巧玲珑的紫菊花瓣，依然生机盎然，宛若刚刚离开枝头。 任心怡困惑不解，却听这位大师姐悠悠说道：“是我心慕师尊剑道威能，得到允可，这才得以一路追随无边剑意，到这里来，替师尊收回神剑，仅此而已。” 先是小心谨慎地收回神剑，随后栾剑挥挥衣袖，也将两尊大妖分作四半的尸身，收入随身的储物袋里。 妖族一身修为，大多凝聚在妖丹之中，对人类修士来说，不论是炼丹或是炼器，妖丹都是极好的材料，甚至有些修行门类，能够直接汲取妖丹中的精华力量。 妖王的内丹，价值连城！ 不过……妖王就算身死，栾剑连剖开它们尸体的能力都没有，无法取出妖丹，只能将尸体整个收起来，待回返宗门，交给师尊处置。 神剑？ 哪有神剑？ 任心怡瞪大眼睛，自然也向往这般毁天灭地的威能。 可是…… 目光落在大师姐掌心，却只见到，一片细小到几乎无法看清的淡紫色花瓣，晶莹剔透，随风微微颤抖。 这！ 这就是师尊的剑？？ 任心怡震骇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一剑的威能。 两大巨妖身死道消，烂尸山分作两半，甚至还造就了一条本不存在的浩荡长河。 这一切，竟然只是源于大师姐掌心的这片小小的花瓣？ 花瓣柔嫩，就算是刚出生的孩童，用手指的力量，便能将其粉身碎骨。 可是刚才那震彻天地的恐怖剑光，令人目眩神驰，永生永世也不能忘记。 “小师妹。”栾剑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将两位长辈的遗体，送回阳关城，然后我跟你一起回宗门，拜见师尊。” “不。” 没想到，任心怡居然拒绝，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大师姐你看……这里到处都是道韵玄妙，若是离开，那便错过机缘！我要留在这里，好生悟道。” 诶？ 栾剑诧异。 这竟是小师妹说出来的话？ 她，不是一向主张，修仙就是要开开心心么。 家中巨变，让她仿佛变了个人。 “那，他们怎么办？”栾剑叹了口气，虽然也不舍得这里的无穷剑意，但带小师妹回宗门，是师尊的命令。 第51章 大乾兵部，注目九神宗 任心怡沉默片刻，目视着分开两半的烂尸山，缓缓说道：“我想把他们，留在这里。” 嗯？ 栾剑诧异，皱眉道：“可是，小师妹，这毕竟是妖界的领土。” “可我觉得，这里应该也叫人间！”任心怡望向栾剑，眼眸中有仇恨的火苗在狠狠跳跃。 栾剑默然。 她知道，这次小师妹受到的打击，太过沉重，更是恨透了妖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心怡，那我们就地挖掘坟墓，让两位长辈入土为安？”栾剑顿了一顿，又问道。 “不必。”任心怡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忘了，我是鬼雾峰峰主。” 言毕，便有一团幽冥鬼火，忽然出现在两具遗体上，顷刻间便将这两位至亲之人的遗体，焚化成灰烬，灵魂也随之超度，去往虚无缥缈的不可知之地。 鬼雾峰这一脉，对于尸鬼的研究，到了极其透彻的地步。 只不过，栾剑也没想到，小师妹竟然如此决绝，跟之前那个扎着羊角辫，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两人做完这一切，神色各自凛然。 烂尸山绝壁断面平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遗留着无穷无尽的剑意道韵，只是稍稍感悟一丝，便足以抵过数月苦修。 栾剑和任心怡各自占据一处断崖，盘膝而坐，潜心修行。 任心怡并非剑修，但天下的道法，到了极致，都是殊途同归，这里的剑意余韵，哪怕是对鬼雾峰的那些冷门术法，也同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领悟越多，越觉得宗主大人高山仰止，令人顶礼膜拜。 远赴千里，一剑东来，灭杀两尊强大的妖魔，甚至将亘古不变的山岳都分开两段。 这里是通天河以西，乃是妖族领土。 若非有通天河的阻隔，恐怕得到消息之后的无数人类修士，都会聚集在这处用剑意造就的圣地，只为寻到一丝残存的道韵，得到梦寐以求的顿悟契机。 …… 大乾王朝，朱雀城。 作为大乾都城，朱雀城威武雄壮，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镌刻着岁月斑驳，时空变迁。 城楼上矗立着持剑而立的强大修士，神色冷漠，目光如寒星一般逡巡四方，威严肃穆。 朱雀城中央，有宫殿巍峨，无数由神金打造的瓦片，在月光下闪耀着灵性的光辉，在金碧辉煌中渗透出不容亵渎的王朝威仪。 今夜注定无眠。 宫殿群落中，一座古朴的建筑傲然而立。 黑漆大门，凝肃深沉。 门口有两尊奇异的雕塑，各自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白虎，但白虎脚下，却踩踏着面目迥异的狰狞凶兽！ 一者朱厌，一者梁渠，都是传说中主杀伐的凶兽，所到之处，便有战乱四起。 而白虎正是先天四灵之一，象征着威武和军队，能够震慑万物，拥有止戈安灾，惩恶扬善的无边神力。 所以，这里是大乾兵部，掌王朝兵武，能够内镇邪祟，外拒妖魔，令大乾百姓安居乐业，光明永驻人间。 深夜，兵部衙门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两封急报拆开，平放在桌面上，墨痕宛然。 “通天河以西，烂尸山忽然遭逢巨变。似有恐怖剑意降临，将山岳一分为二，常年盘踞烂尸山的尸女以及与之交好的牛魔，两大妖王被当场斩杀。” “黄沙谷，极乐宫，两位阴阳宫主，在媾和之时，忽然分尸成四片，死得无声无息，极乐宫大乱，数位圣女争夺宫主之位，已经大打出手。” 衙门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数位气息深沉的绝顶修士，目光齐齐落在主位的老者身上，等他决断。 极乐宫覆灭，虽然诡异，但终究不是大事。 但烂尸山上的无双神剑，究竟从何而来？人类和妖族已经相安无事数百年，莫非这次……又要兴起刀兵么？ 更离奇的是，这都越过通天河，灭杀两大妖王了，偏偏大乾兵部不知情！ 谁干的？ 目光聚集的焦点，是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眇了一目，甚至那半边脸都似乎遭受重创，肌肉不生，薄薄的面皮下面，直接覆盖住了颊骨。 他似乎气息衰弱，连喘气都透着一股极度疲惫的感觉，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急报的羊皮纸上，枯瘦如柴，骨节嶙峋。 巧合么？ 大乾兵部之主，人称微尘真人，这会儿目光凝重，注意到两封急报上记载的时间。 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完全是同时发生。 所以，只是巧合么？ 刚好烂尸山被神剑劈开，两大妖王授首的时刻，极乐宫两位宫主被神秘力量分尸。 有点意思…… “余道友？”微尘真人点名。 “真人请说！”一人立刻应声，不敢丝毫怠慢。 “你即刻出发，往极乐宫一行，不用理会什么乱斗，只把四片尸首，给我带回来。” “谨遵真人法旨！” 能坐在这里的，修为最低也是归真境界，穿梭虚空，任意往复，只是等闲之事。 片刻之间，余万里已经去而复返，但神色古怪。 四片尸首被扔在地上，依然不着寸缕，依稀可见生前媾和时的疯狂淫靡。 不过，无人在意这些。 “启禀真人！”余万里皱眉道：“从尸体的痕迹来看，的确像是我的‘分光剑道’，只是……” “说。”微尘真人催促。 “只是！”余万里一咬牙，沉声道：“这上面蕴含的剑道境界，似乎……远胜于我，虽然像是系出同源，但竟有一大半，我参悟不透。” “余道友，你还有师门么？”另一人接口问道。 “没有！”余万里摇头道：“不过，我想起一件小事。” “什么事？”几人同时开口追问。 “数月前，我关门弟子柳千落，曾奉旨去天音盛会观礼，据说是遇到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曾向他展示分光剑道，并将他所在的九神宗，封为三等银牌宗门。” “三等宗门的册封，是大乾神使职权范围内，所以她回禀之后，我也没有太过留心。” 九神宗。 这个名字，第一次被放在大乾兵部的桌面上。 “查。”微尘真人淡淡开口，不容置疑。 第52章 金丹境，多么小众的词汇 不多时，许多尘封的卷宗被打开，无数情报呈现在众人面前。 “九神宗，没落已久。” “历史上，最高曾经达到四等铜牌宗门。” “上一任宗主韩三变，虽然只是化神境的修士，但同时擅长剑道、阵道、尸鬼道，术法变幻莫测，战力不俗，后冲击遁虚境未果，在山中坐化。” “现在的九神宗主，是一个叫韩枫的年轻人，是韩三变后人，修为……金丹境。” 说到这里，气氛古怪起来。 查错了方向吧？ 金丹境，在许多有志于修仙的凡人眼中，高高在上。 但在这里，是多么小众的词汇。 就连微尘真人也轻轻摇头，把这件事暂时按下，倾向于认为这两件事是巧合而已。 可是没过多久。 当大乾兵部的情报网撒开，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 嗡！ 空中起了一阵波动，字迹隐现。 “有人见到，不久前，九神宗弟子栾剑，御剑飞行，越过通天河，去往妖族领地，似乎便是烂尸山一带。” 嗯？！ 众人面面相觑。 九神宗。 怎么又是这个名字。 不对劲啊！ 之前那两件事，虽然有大有小，但不论烂尸山还是极乐宫，都陨落了两尊遁虚境的强者！ 妖族的妖王，也便对应着人类的遁虚。 如果这两件事有关，那么就是有人以不可思议的绝世神剑，一剑灭杀四大遁虚！ 这、能是一个区区三等宗门，能干出来的事儿？ 刚才注目九神宗的时候，已经顺便看到，这位问剑峰主栾剑，也还不到元婴的修为呢。 奇哉怪事！ 很快，各种消息，如雪片一般飞来，这两件事的所有真相，也渐渐还原，渐渐连在一起，再也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起初，极乐宫某圣女连同宗门长老杨炎，途经九神宗，皆死。” “不知何故，极乐宫极为重视，竟是阳宫主阎一氓亲自去往九神宗探查，后返回。” “不久后，妖王境界的尸女和牛魔，忽然到了阳关城，似乎是要去往九神宗，但在阳关城灭掉一个姓任的人家，将一家三口都掳走，回到烂尸山。” “这任家的女儿，任心怡，十三岁，曾为九神宗弟子。” “九神宗栾剑御剑飞行，越过通天河，抵达烂尸山。” “栾剑抵达的同一时刻，尸女牛魔陨落。同一时间，极乐宫两位宫主陨落。” 嘶！ 这些修为高绝的兵部大能，一阵迷糊。 还、还真和九神宗有关？ “韩，枫。” 微尘真人眉头微蹙，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真人。”有人沉声提醒道：“那两个九神宗弟子，不舍得剑意道韵，竟然留在妖界，可谓是危机四伏。” 不舍得？ 当然不舍得！ 别说是两个小家伙了，能跨越千里，一剑灭杀四位遁虚境修士，如此剑道，就算在座的诸位，也不禁怦然心动。 尤其是手创了分光剑道的余万里。 我创的剑道，但现在有人好像用得比我还高明。 我不要面子了？ “传大乾兵部虎符令！” 微尘真人略一沉思，开始发号施令，众人神色凛然，不再议论。 “风、池、齐、柳，四位道友跟我走，去往烂尸山，直接把那座山，给搬到大乾来！” “不管是谁，施展如此惊天神剑，哪怕残留的道韵，也是我人族的财富，岂能留在妖族那边。” “还有那两位人类修士，不惜代价也要接回大乾来。” “除我们之外，兵部所属，所有归真境以上修士，即刻动身，去通天河畔，阻挡可能出手的妖族高层。” “几百年不活动这把老骨头了，妖族要是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此外，极乐宫这种藏污纳垢之所，早该清理了，之前考虑到毕竟是人类一脉，也算是抵御妖族的力量，没想到竟然私通异族，做了人奸，那便将其彻底抹杀，鸡犬不留。” “行动！” …… 烂尸山上，曾有一剑惊天。 剑意残留的道韵，并不会维持太久，因此栾剑和任心怡迅速沉浸其中，浑不知风云变幻。 “大师姐。” 任心怡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看四周，低声道：“好像环境全变了……这里……不像是妖族地界，反而像是已经回到了大乾的国土。” 嗯？ 栾剑四下打量一番，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过，说不定是师尊再次出手呢。 合理。 现在就算有人跟她说，师尊韩枫乃是上界天宫的仙人谪凡，栾剑也不会有分毫怀疑。 不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栾剑仿佛已经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此地，当然不能久留。 栾剑略一思忖，沉声道：“小师妹，咱们先回宗门，拜见了师尊再说。” …… 吼！ 滔天妖气，冲上九霄。 岂有此理！ 卑鄙的人类，当真是欺人太甚！ 竟敢悍然撕毁数百年前的通天河协议，越过通天河，将烂尸山上的两位妖王斩杀？ 非但如此。 竟然连烂尸山都给挖走了？ 现在好端端的烂尸山所在，竟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黑乎乎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像话么！ 烂尸山，自古以来就是我妖族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微尘老贼，你欺人太甚！ 好好好！ 这是要开战么？ 本皇何惧！！ “陛下。”有人连忙提醒道：“如今河伯还没有准备好，距离我们全面起兵，还差了许多火候，而且人族兵部已经动了起来，陈兵通天河畔，强者云集严阵以待，我们若是仓促接战，已经失了先机。” “哼！” 怒吼的声音虽然愤愤，但并不莽撞，略一沉吟，命令道：“强者无法越过通天河，就让潜伏在那边的妖族动手！先把那两个烂尸山上的人类幼崽，给生吞活剥了！” …… 正要离开烂尸山的栾剑，脚步一顿，感受到数股不同寻常的强横气息。 她瞥了一眼身边还没有知觉的小师妹，知道将有恶战。 好。 那就做过一场！ 这里，已是大乾国土，岂容妖魔作乱？ 倘若怯懦回避，剑心便会蒙尘。 况且，正可以检验一下，我这一路追随师尊神剑，究竟领悟到了几分精髓。 第53章 心念所到之处，毙敌万里之外! 九神宗，主峰之巅。 又是一个艳阳天呢。 韩枫手抚书卷，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某个方位，却只见到白云悠悠，在红日的照耀下渐渐敛没净化，张口吐出大片湛蓝的天空。 天道有常，历经洪荒万古，从未有过真正的改变。 可笑这凡间俗夫，侥幸窃取一丝天地伟力，便自以为得道，还根据各自的领悟不同，将境界区分为蜕凡、灵动、金丹、元婴、化神…… 殊不知，在天地之间，纵然再强大的修士，也不过一粒渺小的微尘蚍蜉，当遇到真正天地之威的时候，不堪一击。 遁虚如何？ 归真如何？ 哪怕是渡劫、大乘、乃至飞升，又能如何？ 就算飞升之后，去往缥缈仙界，封仙称神，依然要拜一拜天地大道，修一修道法自然。 牛魔死了，尸女也死了。 韩枫只是心念微动，眼前便有金光闪耀，那神秘的道书翻开书页，将虚幻的影像映射在眼前，宛若亲见。 那正是牛魔和尸女临死之前，面对那裹挟着天地伟力的无双神剑，爆开毕生修为，竟妄图顽抗的画面。 呵…… 韩枫见此情景，哑然失笑。 或许他们对我最高的评估，也就是外面传闻的遁虚境。 这两大妖王，相当于是人类的遁虚境修士，自以为能有一战之力。 幼稚，浅薄。 我是金丹，尚未凝婴，这不假。 不过那一剑……威能却并不是源自于我，而是天地的伟力被我用一枚紫菊的花瓣引动，远赴千里，已经将剑意蕴养到无双无对。 区区妖王，谈何抗拒？ 韩枫目光通透，随意看着这两头不可一世的强大妖王，临终前最后的表演。 片刻，便同时升起两道明悟！ 不论是牛魔或是尸女，勤修苦练千百年才领悟的妖法神通，在韩枫这里，已经毫无奥秘可言。 甚至，凭借道书的强大，韩枫悟到了更胜一筹的神通道法，只不过毕竟源自于妖族，似乎过于歹毒，违背了读书人冲淡平和的本性。 韩枫不屑使用这样的邪门神通。 不过……说起来，还是那柳千落曾经在天音盛会上演示的分光剑道，很有点门道。 道书在此基础上，衍化而成的“万里赴神机”，实战的效果，可圈可点。 心念所到之处，毙敌万里之外！ 就在花瓣神剑灭杀两大妖王的同时，韩枫便想起这路剑道，然后从剑意中分出一道光辉，直接在那位曾经窥探九神宗的极乐宫主体内，爆开威能！ 一剑之威，无形无相！ 极乐宫阳宫主阎一氓，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剑意灭杀。 好巧不巧的是，那时刻他正在颠鸾倒凤，策马奔腾。两个身体交缠贴近，亲密无间，因此分光剑意杀死阎一氓的同时，那位阴宫主也遭了池鱼之殃。 韩枫并不知道这一剑，直接导致了极乐宫的覆灭。 不过我九神宗，却绝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妖王既死，栾剑和任心怡，都该回来了吧？ 韩枫算算时日，却没等到这两位九神宗的弟子回返。 打开道书，恰好见到栾剑的那一页，所在地从“烂尸山”，忽然变到了“阳关城郊”。 ？ 韩枫不禁微微愕然。 阳关城，这是任家所在的地方。 可是……任心怡父母都死于妖族之手，她还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做什么？ 一剑东来，去往烂尸山剿灭妖王，救援门下弟子，自然是我这个宗主分内之事。 不过，怎么烂尸山没了，这两位弟子不回九神宗，反倒去了阳关城附近。 总不会只为了再回家看看吧。 韩枫纵然心思澄澈，终究也不是生而知之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那一剑，将人类和妖族之间数百年维持的微妙平衡轻轻打破。 大乾兵部之主，被称作微尘真人的绝世强者，率领四大镇国级高手，不惜将烂尸山所在的一大块空间完全挖了下来，送回阳关城附近！ 无他，只因阳关城距离通天河不远，而微臣真人等一众兵部强者，还要回返通天河，提防有可能爆发的惊天大战！ 之所以不惜动用逆转时空的强大神通，只为了保留烂尸山上残留的珍贵剑意，让这些能够启发顿悟契机的丝丝道韵，留在大乾境内，而不是便宜了那些异类妖族。 …… 阳关城郊，距离这座矗立在大乾西陲的雄城，约莫数百里的位置，天地骤然降临异象！ 两座断壁平滑如镜的山峦，竟是从天而降，落地生根，震动了不知多少鸟兽虫豸，纷纷奔走遁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怖。 更有奇景，两座山峦相对处，有大河之水流浩荡，泻出于两峰之间。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阳关城郊，就多了这样一幅美不胜收的瑰丽画面，引得许多生灵驻足观望，哪怕心中恐惧不敢近前，却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谁又能想到，这两座峰峦，曾经合而为一，乃是妖族领土内赫赫有名的烂尸山，盘踞着一尊恐怖妖王。 陡然间，数股强大妖气，冲天而起！ 森寒的声音，也随即接踵而至。 “现在，局势微妙，妖王级的气息波动，不宜出现。” “对付区区几个人类幼崽，以我们妖尊的修为，难道还不够？” “妖皇大人已经下了格杀令，这是我们的荣耀！” “是，我们死在这里，无关紧要，但那两个胆敢越过通天河的人类幼崽，必须死。” “事不宜迟，动手！” 妖氛纵横，剑气激荡！ 烂尸山上还未离开的栾剑任心怡，瞬间就感受到剑意的示警，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栾剑，金丹境后期。 任心怡，灵动二品。 “小师妹，你躲到我身后。”栾剑当仁不让，祭起灵剑夭矫灵动，同时护住两人，等待来敌。 “好。”任心怡点了点头，依言而行，但眼眸中却跳跃着愤怒的复仇火苗。 来的，自然是妖族！ 一个金丹，一个灵动？ 还真是人类幼崽…… 攀上烂尸山的，是得到命令的三大妖尊，相当于人类的化神境界。 在它们眼中，不论是栾剑还是任心怡，没有分别。 若是动作麻利些，或许可以完成任务，而不至于让自己陷落在这里。 因此，其中一名妖尊，决定速战速决，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竟是将身子摇了摇，现出本相。 原本看上去颇有几分妖艳的诡异女子，在顷刻间化作一头咆哮山河的恐怖巨狮，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天地，向着栾剑和任心怡狠狠咬了过来。 第54章 恶灵缠身!栾剑双杀! 栾剑左手将小师妹拢在身后，右手却掐动剑诀，脑中浮现起师尊那一日俯身拈花微笑的情景，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清晰得宛若在眼前。 那道已经让各界震动的可怕剑意，栾剑近水楼台，已经体悟了太久，思索了太久，模仿了太久。 就算东施效颦，总也该收获了一点灵光。 师尊那日…… 栾剑面对近在咫尺的血盆狮口，神色反而愈发沉静，仿佛将其当做是过眼云烟，心魔幻境。 她清冷如昔的俏脸上，忽然绽放一抹笑容，笑得通透澄澈，甚至连眉梢的那一道疤痕似乎也明媚起来，别具美感。 这一刻，她的微笑，恍若那天九神宗主峰上的宗主韩枫。 任心怡惊讶地看见，大师姐无视滔天妖威，只是将纤纤素手向前一指，吐气开声，清叱道： “去！” 熟悉的剑意，竟在烂尸山上，再度闪耀！ 啊！！ 任心怡瞪大眼睛。 原来这一剑，大师姐也学会了？！ 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与此同时，栾剑却是神色一黯，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苦涩和自嘲。 我还以为……这一路追随师尊的剑意，细心体悟，亦步亦趋，就算不能领悟精髓，哪怕如法炮制，也能拥有师尊一成或是半成的威能。 但现在看来，差得实在太远太远！ 这一剑，哪怕她学着师尊的模样，也调动天地灵气养剑，甚至蕴养的时间要比师尊韩枫那一剑长了太多，前后足足几天几夜的时间，但最终的效果，还是犹如天壤之别。 哪有半成？ 能有百分之一，已经是侥天之幸！ 可是，就算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剑意，依然不是面前这头妖尊能够承受。 剑气凌厉，幻化万千。 那头凶悍母狮张开深渊巨口，面对如此剑意，陡然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它不怕死。 此次奉了妖皇命令，在人类的领地动手，无论成败，都没想着还能继续活着。 可是，恐惧的原因，是它从未见过一个尚未凝婴的人类修士，竟然能够在随手间施展出这样足以威胁自己生命的剑意。 这不应该！ 倘若都能这样越阶而战，那妖族的末日，恐怕已经要到了！ “吼！！！” 狮妖不退！悍然将浑身的妖力凝聚在一处，索性放弃了全身的防御，将所有力量都聚集在狮口上，倘若能以这条命，结果了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人类修士，那也值了。 可是。 韩枫的那一剑，养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曾一剑灭杀四大遁虚。 哪怕栾剑体会所得的不足百分之一，灭杀区区妖尊，也犹如探囊取物。 轰！ 一声巨响，烂尸山剧烈震动。 恐怖的狮妖，发出凄厉的吼声，仿佛是充满了不甘和不信。 然而一双堪比灯笼大小的巨大妖目之中，光芒骤然黯淡下去，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足有数丈长的母狮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身死道消，数百年修为，今日尽付东流。 三大妖尊，已去其一！ “师尊……弟子惭愧……”如此煊赫战果，栾剑脸上却毫无骄傲，反而是深深的羞惭和失望，喃喃道：“弟子竭尽所能，却如入宝山而空手回，愧对师尊指点，愧对宗门……” 嘶！ 一时间，剩余的两大妖尊，竟然被此刻栾剑脸上的气势所夺，不自禁地倒退半步，对视一眼，彼此眼眸中尽是惊骇。 这九神宗里，都是些什么妖孽？ 如果只是错估了那位神秘宗主的境界，也还罢了。 但现在，这个金丹境的人类幼崽，明明白白就在眼前，身上也的确未曾出现超过金丹的气息波动。 可…… 一剑惊起，灭杀狮王！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数百年不与人类交战，人类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随便一个金丹境的修士，都能击杀妖尊了么？ 那还打什么…… 见了鬼！ 我们不是妖怪，你才是！！ “啊……还、还真的有鬼？！” 剩余的这两位妖尊，乃是双修妖侣，本体都是食魂秃鹫，这种妖兽不但食腐，更能吞噬灵魂，因此对灵鬼的感应要格外强一些。 若非如此，他们还感受不到这缥缈鬼灵的骤然降临。 “去！” 只见那执剑的人类修士身后，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只有灵动期修为，却将一张小圆脸绷得紧紧的，眼眸中射出凄厉决绝的神色，同样吐气开声，仿佛是学着刚才大师姐的模样。 “啊，心怡！你……”栾剑也大为意外，猝不及防之下，她挡在身后的任心怡，已经将所有的咒法念诵完毕。 恶灵缠身！ 这同样是记载在《鬼实录》最后几页的禁术级咒法。 能够驱使灵鬼，死死缠住对手，禁锢其所有的修为神通，称得上是诡秘强大。 但任心怡本身的修为，实在太低太低。 区区灵动境，能够学会鬼实录上的这些咒法，已经难能可贵，哪能驱动比她高了数个境界的妖尊，乃至妖王？ 本来任心怡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没有任何插手的能力。 可是她凭借尸鬼之道的惊人天赋，忽然感受到，之前宗主的那一剑，同时绞杀牛魔和尸女，不但肉身破碎，连灵魂都被彻底碾碎！ 因此，任心怡能够驱动的，便是其中尸女的一块已经破碎不堪的残魂！ 以这块残魂作为力量本源，任心怡不顾自己的境界孱弱，宁可冒着被残魂反噬的危险，悍然念诵禁咒。 于是那尸女残魂被强行驱使，一瞬间就无视空间距离飞扑过去，缠向两大妖尊。 “唳！！” 两头食魂秃鹫，骤然感到生死危机，齐齐变化原形，拼命扇动翅膀，想要逃脱噩运。 双修妖侣，那又如何？ 到头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雄性的秃鹫修为强了一些，侥幸逃脱。 那残魂却将雌性秃鹫狠狠抱住，紧跟着就是一片令人浑身汗毛乍起的惨碧色，不但控制住这头妖尊，甚至还让它中了剧毒，毒性猛烈无比！ 这是尸女的毒。 身为烂尸山之主，妖王级的强大妖修，尸女一身剧毒，就算归真境的人类修士对上，也要小心谨慎。 可是面对韩枫的剑意，尸女死得无比憋屈。 现在，连它的一块残魂，都蕴含恐怖剧毒！ 这剧毒让秃鹫妖尊倒了大霉，口中发出一声声愈发凄厉的惨叫，却动弹不得，被瞅准战机的栾剑立刻出剑，一道血光从无头的尸身上直冲数丈，血腥气弥散，遍布烂尸山。 这……这…… 人类太可怕了！ 高飞数百丈的唯一幸存者，震骇得差点连翅膀都不会扇了。 这是人类么？ 一个灵动境，催动诡异灵鬼禁锢。 一个金丹境，接连斩杀两头妖尊！ 这数百年来，人类居然还守着通天河的协定，没有过河把妖族屠戮殆尽。 是因为善良吗？！ 第55章 来世，我还想做九神宗的弟子 噗！ 任心怡猛地张口吐出鲜血，只觉得神魂震荡，难受得好像有千万柄小刀在眉心泥丸宫中疯狂搅动，把她的丹田识海，都搅得一片狼藉。 “心怡！”栾剑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接住任心怡望空就倒的小小身躯。 这个梳着羊角辫的圆脸女孩，此刻面若金纸，早已是气息微弱，口中喃喃道：“大、大师姐……我可能，不能活着回宗门，好好给宗主请罪了……” “先别说话，稳住心神！”栾剑知道她刚才施展禁咒，竟能禁锢住一头妖尊，此刻的反噬简直是致命的。 这两个人类，到底真的假的？ 生性多疑的秃鹫妖尊，虽然高飞，却没有远离，悬停在空中，俯瞰烂尸山。 皇命在身，纵然粉身碎骨，也不敢抗命。 不过……刚才这两个人类幼崽只是出手两次，便让两个修为并不弱于自己的妖尊尸横就地。 这让它心中深深忌惮，就算不怕死，总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大师姐……”任心怡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区区灵动境界，竟敢驱使妖王的魂灵对敌，哪怕只是一片被彻底绞碎的残魂，也远远不是她能够掌控。 此刻，自身的神魂遭到重创，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可是任心怡仿佛浑不在意，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却怀着最后的希冀，微微用力抓住了栾剑的手，紧张地问道：“你、你说……宗主他会原谅我么？” “会的！一定会的！”栾剑不敢替师尊决定，但现在这种情形，只能是宽慰开解。 对任心怡的神魂重伤，栾剑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神光涣散，生命似乎已经进入倒计时。 “宗主，真好。”任心怡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最后说道：“我死之后，麻烦大师姐，把我带回九神宗。我……想要埋在鬼雾峰上，我还想做九神宗的弟子……” 只恨！ 不能杀尽妖族，替父母报仇！ 这句话，任心怡已经无力说出来，不过心中的怨毒早就达到极致，一念及此，眼眸中竟然重新凝聚光辉，狠狠地望向高空中那头逃之夭夭的秃鹫妖尊。 嘶！！！ 果然是陷阱！ 那秃鹫原本就在犹豫不决，此刻被那仿佛蕴含着冲天怨气的目光吓到了，再也不敢停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拍动翅膀，飞速遁走，去往阳关城的方向。 强敌非死则逃，但栾剑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难道，我只能带小师妹的尸体回宗门么？ 师尊……弟子无能！ …… 呵。 九神宗主峰之上，韩枫微笑。 没想到，第一个达到忠诚度100%的，竟然是这个早早离开宗门的任心怡。 漆黑如墨的神秘道书《弟子规》，缓缓浮现，在韩枫面前翻开书页，一道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将任心怡所在的这一页，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弟子：任心怡。】 【当前修为：灵动境，二品。】 【主修功法：鬼实录。】 【当前位置：阳关城郊。】 【忠诚度：100%。】 【弟子任心怡，忠诚度达到100%，开启双倍修为反馈！】 诶？ 这倒是奇了！ 一阵奇异的波动传来，让生性淡泊的韩枫都不禁泛起惊奇的神色。 还可以这样？ 怎么好像有点看不懂呢！ 我读书少，你不要蒙我。 这大概的意思是说，忠诚度拉满之后，能够把相应的弟子挂在身上，作为一个……挂件？ 这是什么古怪！ 做大腿挂件，从来只是一个说法呀，怎么这道书居然还来真的。 我堂堂七尺男儿，走到哪里，身上挂着几个妹子，这画面真的是不忍直视。 罢了，先不去研究它。 任心怡危险！ 就在任心怡凭借毫无保留的忠诚度，打开道书的一瞬间，韩枫也已经知道了她的困境，她的重伤，她即将离体而去的三魂七魄。 呵…… 韩枫再次浮现出笑容。 心怡，你厌弃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何罪之有？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道书的书页上。 漆黑如墨的书页，仿佛是水波一样，被这一指点开涟漪，漾出一圈圈波纹，从九神宗主峰，倏忽便到了阳关城郊的烂尸山上。 …… 任心怡已经几乎要油尽灯枯，缓缓闭上眼睛，等待大限降临。 栾剑神色悲戚，抱着小师妹几乎没有重量的身躯，感觉她越来越重，意味着她的修为正一点一滴离体而去。 待修为散尽，便是命绝之时。 蓦地！ 一道熟悉的气息，竟是从栾剑身上，轻轻飞了起来。 栾剑骤然大惊。 只见眼前那枚依然鲜活灵动的紫菊花瓣，摇曳身姿，哪像是曾经灭杀两大妖王的无双神剑！ 我明明把它小心收藏在储物袋中，怎么…… 栾剑惊骇之余，忽然领悟。 是师尊！ 师尊出手了！ 一瞬间，栾剑几乎有要落泪的冲动，强烈的情绪让她几乎难以自持。 绝境之中，师尊从不会让人失望！ “师尊！” 栾剑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任心怡，对着九神宗的方位叩拜，颤声道：“小师妹犯了大错，也遭了大苦……她为了复仇妖族，动用了无法掌控的力量，如今命悬一线，求师尊救救她……” 无人应答。 空气中唯有淡淡的波纹涟漪，却绝非栾剑能够看清。 曾经杀伐决断的那柄花瓣神剑，此刻却仿佛洗磨了所有锋锐凌厉，只在栾剑渐渐婆娑的泪眼注视下，轻舞飞扬，宛若已生出灵智。 师尊没有亲至。 只凭这枚花瓣，难道就能救活小师妹？ 栾剑已经能感觉到，如果按照世俗的观念，这时候怀里的小师妹，已经相当于是死去了。 只是灵魂尚未远走，但也不会滞留烂尸山太久。 就这一枚小巧玲珑的花瓣，能杀灭妖王，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么？ 下一刻。 紫菊花瓣无风自动，在空中旋转飞舞，交织成玄奥至极的轨迹，仿佛是一位九天仙女，正在尽情摇曳身姿，将瑰丽的衣裙舞成花团锦簇，绝美如天宫盛景。 花瓣飘扬，舞步飞旋，渐渐裹挟其周遭的天地灵气，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每个气旋中的灵气之凝聚，让栾剑心惊神往。 这还不够！ 栾剑骇然发现，刚才尸横就地的那两具妖尊的尸体，也开始弥散出道道诡异金光，同样被飞旋的舞步带动。 金光丝丝缕缕，正是从妖尊体内的妖丹中分化而出，却开始融入那些空中的气旋里，将一个个气旋，渲染成越来越深的金色。 妖尊的内丹，妖气滔天！ 就算用作炼丹或是炼器，精擅此道的人类修士，不知要花费多少珍贵的灵材，才能去芜存菁，抹除妖丹上的妖气，只保留它强大的灵性威能。 可是现在！ 栾剑呼吸急促地看到，那紫菊花瓣只是在空中轻舞，便将妖丹里最精粹的力量一丝丝剥离。 待金光融入到气旋时，已经毫无暴戾凶残的妖性，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生机盎然，仿佛有生生不息的无穷道韵。 同样一枚紫菊花瓣。 一次断死。 一次化生。 如此直指本源的生灭之道，让栾剑神色恍惚。 可笑我之前得了师尊的一枚落叶，自以为窥到了生灭大道的一角，欢欣鼓舞而去。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56章 前无古人的双金丹配置 妖尊级别的妖族，对应的是人类修士的化神境。 此刻，两大妖尊体内的妖丹，被神乎其神的力量牵引，一丝一毫拉扯出体内，并且在空中就完成净化。 妖性剥离，只留下精粹的灵元，融入空中的一个个愈发清晰的气旋。 紧接着，气旋缓缓移动，竟是到了已经没有气息的任心怡身体周围，如有灵性地汇聚在天灵、眉心、咽喉、膻中、肚脐、会阴…… 人体的三百六十处窍穴，在一瞬间就被气旋充斥，随后将其中的灵元释放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任心怡体内。 过了不知多久，任心怡的身体上开始有了淡淡暖意，随后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终于悠悠醒来。 起死回生！ 这完全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迹！ 栾剑亲眼见证这一切，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那花瓣神剑，凭借两枚妖丹的力量，真的完成了起死回生的奇迹，把已经呼吸停止的小师妹，硬是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而且！ 小师妹现在身上传来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赫然已经不是灵动境界！ 她…… “大师姐……我，好像凝聚金丹了。”任心怡的目光，依然有困惑和迷惘，反复几次内视，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师尊大能！ 栾剑在心中惊呼，听小师妹继续说道：“可是，我的金丹，有两枚，都在泥丸宫中，一个有狮吼之声，一个仿佛振翅欲飞……” 两枚金丹？ 栾剑闻所未闻，不过小师妹描述的，倒很像是死在这里的两头妖尊。 莫非是师尊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不但用妖丹的力量起死回生，顺便还帮小师妹凝了个金丹？ 这简直是造物主一样的通天修为！ 两枚金丹，同时在泥丸宫中旋转，这种情况在修行界里也从未有过。 栾剑半点不懂，不过等到回了九神宗，宗主一定可以给小师妹最正确的指引和教导。 宗主大度，恩同再造！ 任心怡从混沌中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然如同置身梦中。 想起之前对宗主的种种误解，言语诋毁，任心怡惭愧无地。 她挣扎着从大师姐的怀抱中起身，恭敬地双膝跪地，对着九神宗的方位，三拜九叩，行了最为虔诚的大礼。 现在，回家！ 宗门在，她任心怡的家就在！ 唯有宗主，唯有宗门，才能帮助她，完成对妖族的复仇。 就算再艰难，也一定要将所有的妖族杀个干净！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三大妖尊的出现，让栾剑和任心怡更加意识到，就算回到了大乾本土，依然难保周全。 所以，她们立刻离开烂尸山，由栾剑御剑，带着任心怡，踏上了回返宗门的归途。 “大师姐，你看。” 任心怡如今也是金丹境修士，回想这短短数日的经历际遇，有悲痛欲绝，也有绝处逢生，如大梦一场，茫然回首，见烂尸山断壁依旧，山下大河奔腾。 “从此，阳关城郊，多了一处美景呢。”栾剑循声望去，亦是眼前一亮。 “是啊！”任心怡点头道：“是谁有这样惊天修为，能把烂尸山从通天河以西，直接搬到这里，甚至连这条大河也一同搬运过来，是宗主么？” “有可能。”栾剑也不敢确定，但见身后景色怡人，两峰之间泻出飞瀑湍流的画面令人沉醉，却偏偏叫个“烂尸山”，不免大煞风景。 “烂尸山，是妖族的地界。”栾剑略一思忖，展颜道：“如今既然已经是我大乾国土，小师妹，咱们应该给它取一个新的名字。” “唔，应该叫什么？”任心怡也觉得这个提议好，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 “小师妹你看。”栾剑心中已有定计，伸手指向断壁大河，微笑道：“这大河之水，仿佛从天上而来。被分作两半的山峰，像不像是通往天界的门户？” “所以？”任心怡微微意动。 “所以，从今天起，这里就叫做天门山！”栾剑深吸一口气，脚下的灵剑忽然分出一道凛冽光华，破空而去！ 光华如匹练一般，横跨空间距离，在天门山的断壁上，仿佛化作通天彻地的巨笔，顷刻间笔走龙蛇，无数山石碎屑，簌簌而落。 天门！ 两个大气磅礴的字，一左一右，隔空相对，笔锋如银钩铁画，更有深沉凌厉的剑意，蕴藏其中。 天门山下，碧水奔流，目送着栾剑和任心怡，片刻便已经远离，消失在茫茫长空。 …… 阳关城，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平静。 有人被灭门，是低调而强大的任家，至今任家三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城主亲自赶到，却只能从些许的痕迹里，判断出是妖族作祟。 至少，是妖王级的存在！ 阳关城主只是化神，面对这样强大的妖族，无力对抗，只能将事情第一时间上报，请求强者来援。 他并不知道，有一个跟他修为境界等同，神通术法远在他之上的妖尊，刚刚从天门山那边铩羽，潜伏在阳关城中！ 小酒馆里，一个面容阴鸷的黑衣男子，慢吞吞地自斟自饮，眼睛低垂，让人看不到他的眸光。 他便是那头险些被吓破胆的秃鹫。 化作人身，名字就叫屠九。 本以为三大妖尊杀上烂尸山，对付两个区区人类幼崽，绝对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一战之下，两个同伴把尸体扔在那里，他侥幸逃脱，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一剑，太可怕了！ 不过妖皇的命令不可违抗，那两个人类必须死，绝不能让她们回到九神宗，那将是对整个妖族莫大的羞辱！ 拼命的地方，就选在这里！ 阳关城算是通往九神宗的必经之路。 而且屠九一想到烂尸山上的恐怖剑意，就觉得胆战心惊，必须要换一个战场，才能勉强提起拼命的勇气。 之前的震撼，太过巨大。 屠九这次再也不敢有丝毫小觑，在阳关城周密布置，决定一经发动，便如石破天惊，就算立刻身死，总也要先完成妖皇的命令。 “嗯？有妖气！”正在任家勘察的阳关城城主杨景云，忽地感受到异样，莫名的危机感降临。 “桀桀桀桀桀！”一连串诡异的笑声响起，阴鸷黑衣男子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杨景云面前，冷冷道：“正好，那两个人类幼崽也快到了，借你的人头一用，把她们引来。” 第57章 亲眼见到了韩宗主的剑意 大战，直接爆开！ 人与妖，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哪怕有数百年前的通天河协定，也无法化解数万年来，在此消彼长的战斗中，那些鲜血、泪水、白骨、冤魂。 如今，竟有妖族越过通天河，来到我阳关城？ 杨某纵然不敌，又何惜此身？！ 杨景云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对方凶威滔天，以自己刚到化神不久的修为，万难压制。 因此，不必多言，拼命就是。 身为阳关城主，守土有责。 身为人类修士，不能示弱。 身为人子…… 父亲，数百年前您死于妖魔之口，今日且在冥冥之中，为孩儿掠阵！ 激战惨烈，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只可惜，实力的差距，并非勇气可以弥补。 屠九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倘若不是用作诱饵，这垃圾的人类修士，几个照面就能灭杀。 “妖魔！！”杨景云知道事不可为，却无法承受如此赤裸裸的侮辱，厉声喝道：“你也是妖尊级的强者，难道不敢杀人么？杨某大好头颅，就在这里，不妨拿了去！” 话音未落，杨景云头顶冲开一道灵光，面容冷冽决绝的小小灵婴，悬浮其中，手持具体而微的灵剑，悍然杀向妖魔，一往而无前！ 与此同时，杨景云亦是厉声怒吼，身形蓦地遁入虚空，竟是展露出遁虚境的些许威能，与自己的灵婴，形成了前后夹攻之势。 唔，拼命了？ 废物就是废物，拼命又有何用。 屠九冷笑，身形忽虚忽实，在空中往复穿梭，轻而易举地就躲开所有攻击，顺便用锋锐无匹的翅尖羽毛，在杨景云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血飞溅，胜负早分。 给我爆！！！ 杨景云不甘受辱，怒目圆睁，下一刻便要将苦修的元婴和自身一同爆开，用生命的尊严，爆发出最强也是最后的攻击。 之后，不论成败，总是对得住这阳关城主的职责。 “杨城主，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插入进来，同时赶来了两道气息。 啊！ 杨景云先是惊喜，随后脸色一变，怒吼道：“哪来的小辈，速速离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杨伯伯，是我……”任心怡站在栾剑的灵剑上，看到阳关城的任何人或事，都能想到自己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对这头还在肆虐的妖魔，恨意滔天。 啊？！ 杨景云迷糊了一下。 任心怡？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她明明只有灵动啊，还才二品而已，这孩子被老任惯坏了，只知道开心，不爱修行，就算老任狠心把她送去九神宗，也无济于事，最近逃回家，更是每天躺平…… 眼前这个女修士，英华内敛，周身灵气弥散，赫然已经凝成金丹！ 除了容貌酷似，还有哪点像是任心怡？ 莫不是妖魔变化…… “桀桀桀桀桀！”屠九发出一连串的长笑，森然道：“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啊！ 杨景云又惊。 听这意思，好像是故意引她们前来，所以之前才对自己伤而不杀。 糊涂啊！ 虽然这里面一大堆事情想不明白，但妖族要做的事情，就是人类要阻止的！ 它骗你们来，你们就上当？ 九神宗就没教你们学会灵活机变么！ “快走，快走！”杨景云横移身形，挡在两女身前，头顶的元婴凝聚到极致，随时都可能爆开搏命。 “杨城主，交给我们吧。”栾剑虽然只有半步元婴的修为，但此刻已经将那柄已经连番创造奇迹的花瓣神剑托在掌心，神色肃穆，面对不远处的秃鹫妖尊。 你？ 杨景云一愣，随即看到掌心的紫菊花瓣，先是不解，但很快就从中感受到沛然莫御的剑道意蕴。 莫非！ 是那位九神宗主赐下的神通？ 想到近日来阳关城流传的种种传闻，一开始还说那九神宗主韩枫乃是遁虚境修士，后来传闻竟然愈演愈烈，有说归真的，有说渡劫的，甚至直接说他是仙人谪凡…… 如今，杨景云亲眼见到了那位韩宗主的剑意。 果然不凡！ 杨景云神色凛然，不敢冒犯这位持剑人，便退开两个身位，目光中依然深有忧色。 他亲身对阵，知道对面这妖尊的强大！ 只怕……已经是接近妖王了！ 妖族妖王，便是人类遁虚。 虽然这枚紫菊花瓣，曾在天门山上一举灭杀两大妖王，可如今已成了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更何况，栾剑元婴未成，虽有神剑在手，却也借不到太多的力量。 饶是如此，屠九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从对面的强盛剑意中，它仿佛能嗅到两大妖王的恐惧和颤栗，那是它一生也没企及的境界，却在这神剑面前，被轻易斩灭。 对它来说，这个清冷如剑的人类幼崽，修为不堪一击。 但偏偏浑身都弥散着深不可测的剑道意蕴，跟她掌心神剑系出同源，令屠九投鼠忌器，不敢轻撄其锋。 战斗开始，竟是栾剑主攻，而不可一世的妖尊屠九，凭借身法飘忽，先求无过。 然而杨景云很快看出，栾剑如今的本身修为，大大拖累了她的剑道，空有神剑无双，却无法发挥神威，好几次错过良机，让他遗憾顿足，连连叹息。 忽地！ 佶屈聱牙的音节，从杨景云身旁响起，让他又吃了一惊，扭头望去，见任心怡神色沉凝，手中掐动一个个玄奥的法诀，更有无数不解其意的咒法，念诵得越来越快。 嗡！ 片刻间，空中起了一阵扭曲，青天白日间，竟有阴风阵阵，鬼哭声声！ “屠九……你忘恩负义，还我命来……” “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你抛下我，独自逃命，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负心薄幸的混蛋！” 凄厉的鬼哭，骤然响起，令杨景云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更何况是本就心中有愧的屠九妖尊。 之前在烂尸山上，情势危急，它匆忙飞遁，却将双修的妖侣扔下，下一刻便被栾剑斩首。 没想到，那头雌性秃鹫的魂灵，却被该死的人类幼崽掌控，在这个战斗的关键时刻，放了出来，扰乱自己心神。 这术法好生诡异！ 屠九明知都是幻境，竟无法挣脱！ 胸中的那一点愧疚和惶恐，被放大成让他心惊胆战的震荡，哪还能专心对敌。 一瞬间，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被剑气射穿要害。 空中羽毛凌乱，片片纷落，甚至已经开始夹杂着鲜血滴落。 杨景云看呆了。 两个金丹境的女修，把一头妖尊，逼迫到如此地步？ 人类要都能这么强，那通天河协议，谁敢签啊，岂不是丧权辱国么！ 第58章 让这阳关城的数十万人类，为你殉葬! 该死！ 该死！！ 屠九妖尊怒吼连连，感到无比的憋屈！ 这两个该死的人类幼崽，明明弱得不堪一击，但一个手持不敢触碰的神剑，一个操纵了曾经妖侣的魂灵，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让它连连受挫。 尤其是那剑！ 屠九之所以被死死压制，主要还是那神剑的威能太过恐怖。 在那女修士掌心，平稳地托着一枚仿佛浑不受力的淡紫色花瓣，生机盎然，像是刚离开枝头。 可是！ 尽管神剑的力量已经衰微，却总能在栾剑遇到危险的时候，迸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剑光。 那剑光中蕴含的玄奥剑意，远远超过了屠九能够理解的范畴，压根不敢跟它稍稍触碰。 开玩笑！ 两大妖王都死在这剑下，我长了几个脑袋，敢跟它碰一碰？ 为了躲避这可怕至极的剑光，屠九只能是处处憋屈，每每攻势才到了一半，就不得不先行遁走，生怕被剑意临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栾剑反而是战得气吞山河，凭借本身灵剑的锋锐，也能伤到这头实力强大的妖尊。 屠九郁闷啊！ 它九成九的实力，都必须用来警惕那枚花瓣神剑。 不然，就凭一个小小金丹境的人类幼崽，凭什么能让自己流血掉毛？ 虽然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大！ 更烦躁的是，另一个人类幼崽，不知哪里学到的一身操纵灵魂的逆天本领，那道若有若无的怨侣魂灵，如影随形，恶鬼缠身，让它的心神受到极大的干扰，竟隐隐有些支持不住的迹象。 太丢人……太丢鹫了！ 不能再等了！ 再这么拖下去，今日还真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为妖皇尽忠的日子，到了！！ 屠九邪异的眼眸之中，泛起一抹疯狂决绝的神色。 死吧！ 两个可恶的小家伙！ 就让这阳关城的数十万人类，为你殉葬！ “唳！！”被栾剑的灵剑切割出无数伤口的屠九，终于发疯了。 妖尊仰天张口悲鸣，人形的嘴唇，却在这一鸣之中，化作锋利如刀的鸟喙，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令人胆寒。 从鸟喙开始，这头食魂秃鹫，片刻间从人化鸟，现出本相！ 太阳的光辉，竟被一时遮蔽。 一头体型庞大，翅膀展开仿佛能遮天蔽日的恐怖秃鹫，就这样凭空悬浮在栾剑和任心怡面前。 硕大无朋的妖躯，仿佛是钢铁堡垒一般坚实，上面覆盖的羽毛却脱落多处，甚至隐约可见淋漓的鲜血。 那些，都是栾剑给它留下的伤痕，是它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好在，这一生也快要结束了。 头部光秃，并无毛发覆盖，秃鹫便因此得名，但头颅两侧的小眼睛里，闪耀着绿幽幽的光芒，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和邪恶。 阳光洒落，却被秃鹫的翅膀遮住，只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这不祥的存在面前，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凝结成阴冷的霜，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物，都本能地感到一种来自深渊的畏惧。 “去！” 栾剑没有畏惧，反而微微欣喜。 刚刚这秃鹫妖尊，身形实在太快，她本身修为太低，难以御使师尊的神剑对其造成伤害。 现在好了！ 趁它现出本相，不能动作，正是灭杀这妖魔的最好机会。 “唳！！！” 神剑出手之前，秃鹫妖尊自然早有预料，眸光狠厉，张嘴从鸟喙里吐出一物。 这东西色泽暗黄，似乎并不起眼，但唯有在场修为最高的阳关城主，才能敏锐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妖元。 “啊！这、这是此獠的妖丹！它要拼命了！”杨景云失声惊呼。 妖丹是妖族的核心根本之所在，平常谨慎保护还来不及，何况主动将妖丹离体。 “一起死吧！！” 秃鹫妖尊虽然已经现出本相，但鸟喙里居然仍可吐出人言，充满了怨毒和愤恨，裹挟着无尽的疯狂与杀意。 瞬息之间，阳关城内，无数邪异诡秘的妖气，冲天而起，竟是遍布全城，将所有的角落全部覆盖。 这…… 数百道妖气一齐发动？！ 糟了！ 这妖魔，在我阳关城中，早有邪恶布置！！ 杨景云大惊失色，但现在整个城内妖气弥漫，邪恶纵横，他就算能分身千万，也已经无力解决。 “快！！阻止它！！”杨景云本能地感觉到大祸临头，连忙厉声嘶吼，同时自己的元婴也从天灵盖冲出灵光，人婴合一，杀向妖尊。 虽然还不知道这妖魔到底要做什么。 但人和妖的战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你管它要做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什么好路数。 它就算是要给你磕头，你也不能让它磕稳当了！ 不用杨景云说话，栾剑也意识到危机降临，神色凝重，将掌心的紫菊花瓣祭起，用生平所悟的剑道，勉强御使这柄还残留着师尊些许剑意的神剑，徐徐而飞！ 剑意仍旧玄奥无方。 只不过……从离开九神宗主峰的一丛菊花枝头，它已经经历了太多。 如今，失去了天地之力蕴养，它所有的力量也几乎损失殆尽。 轰！ 仅存的剑意，这次毫无偏差地斩在那枚妖丹上！ 杨景云竭尽所能，不惜拼命也无法造成一丝伤痕的妖丹，猛地发出剧烈的轰鸣震颤，直接裂开一道可怕至极的伤口，几乎要将其劈成两半。 噗！ 空中悬停的秃鹫妖尊，因妖丹重创，张口吐出一道金色的血液，整个妖躯摇摇欲坠，气息也散乱不堪。 再有这么一剑，便是它陨落之时。 可惜，没了。 那只不过是韩枫为了救援弟子，随手摘下花瓣，随意发出的一剑。 后来任心怡濒死，它又在天门山上创下了起死回生的神迹。 如今，花瓣神剑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散尽。 闭目待死的秃鹫妖尊，忽然一愣。 “桀桀桀桀桀！！”妖尊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再无任何忌惮。 它恨啊！ 早知道这神剑的力量即将耗尽，我何必如此拼命？ 现在……食魂大阵已经发动，无法停止，我的生命也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都是因为这些可恶该死的人类！！ 给我吸！！！ 遍布阳关城的邪恶阵法，疯狂开启，将全城数十万凡人百姓，笼罩其中。 “快！阻止它！让它停下来！！”杨景云手中剑光霍霍，一瞬间就在那妖丹上斩了千万次，却是徒劳无功。 栾剑和任心怡也意识到莫大危险，全力出手。 可是，没有了韩枫的那枚花瓣，栾剑和任心怡这两位金丹境的人类修士，在妖尊面前，就跟挠痒痒一样。 任心怡虽然能凭借诡秘术法操纵另一头妖尊的灵魂，但现在屠九已经决死，马上就要跟那头先死一步的妖侣在地下相见，心中也就再无半点愧疚不安，无法对他再造成任何冲击。 只是一瞬间，三位人类修士，同时绝望。 此刻的秃鹫妖尊，吐出妖丹，又发动大阵，在邪恶术法的加持下，已有妖王之姿！ 第59章 快去请九神宗主! 无数的强大攻击，纷纷落在秃鹫妖尊身上。 以阳关城主为首，栾剑和任心怡也都是用尽了浑身的本领，却连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或许到了此时此刻，阳关城主杨景云，才意识到那枚小巧玲珑的紫菊花瓣，拥有何等强横的威能。 刚才正是凭借这花瓣神剑的牵制，才让两个金丹境的小家伙，竟然能跟一位妖尊周旋，甚至还占了上风。 现在…… 强弱之势，易形了。 “快！”杨景云见事不可为，连忙急促叫道：“快请九神宗主出手！” 栾剑神色清冷，摇头道：“我没有带着能够联络宗门的东西。” 这！糊涂啊！ 杨景云眼见着恐怖的阵势已经渐渐形成，整个阳关城里妖雾弥散，数十万百姓即将沦为大妖的资粮，心急如焚，忍不住郁闷道：“你有那么强大的宗主，外出行走，怎能不带联络类的法宝？” 呃…… 栾剑也有些尴尬，想起宗主一贯的嘱咐，解释道：“我们只是没落宗门，宗主也才金丹境界……” 嘁！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杨景云瞪了她一眼，根本不信。 金丹？ 你家金丹能把妖王当瓜果蔬菜那么砍？！ 不过，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的攻击，无法破防，于是在片刻之后，早已布置在阳关城内的食魂阵法，彻底开启。 “唳！！！” 周身妖气弥散的恐怖妖尊，再次仰天长啸，邪恶法阵发出震颤灵魂的嘶吼，滔天的妖威席卷阳关城。 只一瞬间，阳关城内的所有生灵，不论是修士或是凡人，不论是人类或是牲畜，都微微一滞，仿佛只是打了个冷战，奇怪地左右望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修为最高的杨景云，脸色剧变。 “这！这不是秃鹫！是食魂秃鹫！！”杨景云此时，才知道这头妖尊的真正本体。 看似差了两个字，却是天差地远。 秃鹫，只是寻常妖兽。 但食魂秃鹫，却是上古异种之一，除了拥有秃鹫的本能神通之外，还擅长吸取其他生灵的魂魄，可以说从肉体到灵魂，它都能吃，都能化作养料！ 因此，食魂秃鹫修炼速度往往更快，战斗时的神通也更胜一筹。 刚才被那位韩宗主的神剑压迫，它处处受制，此刻借助阵法的加持，本命神通全面展开，杨景云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作为化神境修士，他也有底牌，现在趁着这妖尊催动阵法，他要逃走，或许来得及。 但…… 杨景云浑身颤抖地看着空中，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足有数十万道！ “臭肺……这是臭肺。”杨景云喃喃道，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臭肺是什么？”任心怡疑惑问道。 “三魂七魄，七魄当中，就包括臭肺，管理的是人睡着以后的呼吸。”栾剑的神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很明显，这头秃鹫，正在用邪恶的阵法，抽取整个阳关城数十万生灵的魂魄，强化自身！ 或许现在，那些凡人还感觉不到什么，毕竟臭肺掌管的乃是睡时呼吸，对平常影响不大。 但……三魂七魄，岂能稍稍损失？ “爆！！” 杨景云咬紧牙关，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最决绝的战法。 自爆元婴，尝试击碎这枚妖丹，也停下这邪恶的阵法，或许这场悲剧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空中张开翅膀，祭起妖丹的秃鹫妖尊，却是冷哼一声，桀桀阴笑道：“卑劣的人类，刚才打本座打得过瘾？现在别急着去死啊！” 话音未落，那妖丹中射出一道土黄色的光华，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竟如同绳索一般，将杨景云天灵盖上冲出的元婴紧紧捆住，连自爆都无法做到。 至于栾剑和任心怡，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一尊即将化身妖王的恐怖存在面前，金丹自爆的手段，不但无用，甚至连施展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三位人类修士，只能无比绝望地看着，那覆盖了全城的阵法，再度发出滔天妖气，以那枚妖丹为中心，仿佛龙吸水一样，再次将无数缥缈的气息，凭空摄来！ “尸狗……这次，是尸狗。”杨景云绝望而痛苦地闭上眼睛。 尸狗同样是七魄之一，决定一个人的警觉程度。 现在连这一魄都被摄来，那么接下来就算三魂七魄完全消散，这满城生灵，甚至没有任何知觉。 只等着魂飞魄散，自然就丢了性命。 这是几十万条人命啊！！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元婴被禁锢，相当于浑身修为已经被封印了十之八九。 就算全力而为，都打不破这恐怖妖躯，何况是现在。 这邪恶的妖魔，它就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看着阳关城变成一座死灵之城。 这就是人与妖的对垒！ 数百年前，人类和妖族正面对决的时候，像这样的一座城池被完全吃光的情况，并不少见。 自从通天河协定，这才安分了几百年而已。 大乱，又要开启了！ 那么现在，我应该作何选择？ 让这数十万百姓，在混沌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或是……最起码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能够走得明明白白？ 不能再犹豫了！ 杨景云浑身颤抖地看着，食魂大阵越转越快，接下来从空中飞来的五魄，应该就是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 那么紧接着就轮到了三魂，是为胎光、爽灵、幽精！ 三魂七魄尽去，肉体也便可以称作尸体。 杨景云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虽然元婴还是被紧紧禁锢，但他索性不去理会性命交关的灵婴，而是将身体浮空，最后看了栾剑和任心怡一眼，深吸一口气。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苍凉而浑厚的声音，转瞬间便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只要人在阳关城内，不管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听到，随后愣了一下。 有的人甚至疑惑皱眉：杨景云是谁？ 最好的官员，标志之一，是民众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显然，杨景云这位阳关城主，已经接近了这种传说中的境界。 第60章 一起上啊!干了这鸟东西! 通天河畔，数百道强横的气息，阵列于前。 那道煌煌东来的一道剑光，灭杀了两大妖王，同时还以分光剑道，将极乐宫的两位宫主生机断绝。 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如此可怕的剑意，究竟是否来自九神宗主峰之上。 但毫无疑问，人类和妖族数百年的微妙平衡，已经被隐隐打破。 大乾兵部在此列阵，就是为了防范妖族的疯狂反扑，若妖族大举入侵，那自然也不能丝毫示弱。 蓦地，居于中央的微尘真人，神色变幻，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 “真人，怎么了？”众修士神色一凛，虽然见通天河的另一边平静沉寂，却都知道这位兵部之主的能耐。 “不是这里。”微尘真人淡淡道：“在阳关城那边，有妖尊布阵，吞噬一城百姓，并且借阵法之威，已经成就妖王。” 嘶！ 一瞬间，就有数十人同时红了眼睛。 阳关城！ 虽然只是边陲小城，但至少也有数十万人命啊！ 妖魔敢尔！ “真人！我去宰了那小小妖王！”一名容色端丽的女修士，沉声请命，只要微尘真人点头，以她的修为，须臾便可抵达阳关城。 “来不及了。”微尘真人摇了摇头，轻叹道：“满城百姓，三魂七魄，已经被吸去二魄一魂，纵然灭杀妖王，魂魄也无法送回，只能得到一整座城的白痴。” 众修士默然。 这就真的开始了么？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经历过数百年前的惨烈战斗。 那时候，妖族屠戮人类一座城，人类再回手覆灭妖族一座山的情况，比比皆是。 既然是相持的大战，就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 这不，刚刚灭掉了两个妖王，人家回手就害了数十万人类平民。 大家都理解，并非微尘真人心狠，实在是因为慈不掌兵，倘若被妖族看到，这位大乾的兵部之主，竟然还有妇人之仁，那么接下来他们的手段，只会更加凶残恶毒。 因此为今之计，不是去救援阳关城，而是要把这笔血债，向通天河那边的妖族，狠狠讨回来！ “我过河一趟！”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虚空中隐现，冷冷道：“老夫可以保证，在七天之内，超过三千妖灵陨落！至于妖灵之上能杀多少，那得看它们来多少了！” 三千妖灵！ 众修士心中凛然。 妖灵对应的是人类金丹境。 虽然在这个层面，金丹境不算什么，但如果有三千之数一齐陨落，那几乎都要动摇根本了！ 三千妖灵，跟数十万人类平民，孰轻孰重，很难去衡量。 但毫无疑问，如果此事成行，妖族绝对更疼！ 而且，哪怕妖皇亲自出动，也护不住偌大的区域，根本拦不住这位以隐匿刺杀冠绝天下的人类强者。 数百年的表面和平，其实妖族没有闲着，人类更没有闲着！ 现在，通天河上似乎风平浪静，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肃杀。 …… “阳关城所属！五十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五名百姓！我是城主杨景云！” “妖魔入侵阳关城！” “如今，城内已布置邪恶法阵，数十万百姓，正在被妖魔抽取魂魄，命不久长。” “对不起！是杨某无能，无力保护这满城百姓。” “忝为城主，愧对诸位信任，杨某惭愧无地，决意拼死以战妖魔。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将在地府九泉相见。到那时，再向诸位叩首致歉！” 浑厚的声音，响彻阳关城。 听到的人们，纷纷陷入呆滞。 妖魔！ 在哪里？ 平民寿元不永，几乎不可能亲自经历数百年前的惨烈。 不过，数百年也不算是很长的时间跨度，关于妖魔肆虐、民不聊生的描绘，在民间到处都有，能止小儿夜啼，从小就埋下了对妖魔仇恨的种子。 没想到，太平宁静的阳关城，今天竟然被妖魔入侵？！ 难怪刚才觉得身上不对劲，原来魂魄被抽走了？ 我可去你姥姥的吧！ 阳关城地处西陲，虽然人口不多，却是民风彪悍。 这会儿听说妖魔已经动了手，城主都要支持不住，虽然大多数人都陷入绝望，但也有一些修士甚至是平民，激起胸中血勇，纷纷冲出家门。 妖魔在哪里？ 老子倒要看看，这什么狗屁妖魔，是不是也长了一个脑袋两只手！ 呃……还真不是…… 很快，在阳关城一隅的任家府邸，见到了这头邪恶的妖魔，它悬停在空中，翅膀张开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妖邪的气息只是稍稍溢出一丝，便让人胸口烦恶，想要弯腰呕吐。 没多少人亲眼见过大妖。 这恐怖狰狞的形象，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也只是片刻。 既然命都要没了，还管你什么妖不妖的？ “杀！！！” 一个刚从猪肉摊上跑来的屠夫，手里还握着剔骨用的牛耳尖刀，这会儿觉得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脑子愈发浑噩，那自然是妖魔害的。 两个箭步就窜上前去，跳起来一刀就刺向妖魔。 畜生，老子一生杀了不知多少，不差你一个！ 好！ 郑屠户干得漂亮！ 宰了这鸟人！ 下次我再也不说你家缺斤少两了！ 有人带头，顿时应者云集，众人先前的恐惧情绪，竟然在顷刻间扫荡一空。 “一起上啊！干了这鸟东西！” “什么玩意儿！真几把丑！老子看了要倒足三天胃口！” “哈哈哈！俺老胡也是好起来了，竟然能跟城主大人并肩作战，爽！痛快！” 万千平民，越聚越多。 其中也夹杂着踏入修行的修士，不过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蜕凡、灵动、甚至金丹，都没有任何差别。 唯有到了杨景云的化神境，才值得秃鹫妖尊妖丹分出一缕力量，束缚住他的灵婴。 至于其他那些蝼蚁一样的东西，就算再多十倍，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秃鹫妖尊忽然烦躁。 这些可恶的蝼蚁，除了一开始的恐惧表达了对自己的尊重之外，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就像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嗷嗷叫着往上冲！ 莫非是被抽取魂魄，人都傻了么？ 他们手里抄着菜刀、锄头、木棍、耙子……甚至还有挥舞着剪刀的。 那剪刀上，还沾着几片鱼鳞，像是正在厨房杀鱼，听到动静就大老远跑过来，用这东西杀我？！ 疯了！ 简直是疯了！ 第61章 拔光了毛，烧熟正好下酒 秃鹫妖尊，是经历过几百年前的。 那时候，它还是一头刚能化形的小小妖灵。 其实一直以来，人类和妖族的相持，在它看来，是没有道理的。 人类孱弱，妖族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妖有坚硬的厚皮，有锋利的蹄爪，有飞天的翅膀，有遁地的甲壳，有无坚不摧的尖牙，有腐蚀万物的剧毒…… 人有什么？ 有个脑子？ 可是妖族从一开始萌生灵智，练就妖体，脑子也并不比人类差！ 但为什么，双方相持了数万年，数百年前反而是人类隐隐占了上风，把天下妖族，都驱赶到通天河以西，那里都是贫瘠的土地，跟富饶中土，不可相提并论。 为什么？ 秃鹫妖尊看着这些前赴后继，谈笑生死的卑微蝼蚁，似乎要找到了那个答案。 趋利避害，本就是妖族的本能。 比如之前在烂尸山，危机降临，它振翅高飞的一刹那，压根没想过会把妖侣失陷在危险之中。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 这些人，都不怕死的么？ 它不自禁地想到妖族中流传的那个故事。 说是几百年前那一战，原本已经占尽优势，妖皇大人一己之力压迫大乾王朝众多绝顶强者，要把他们赶去通天河西边，把花花世界，都变成妖的领地。 可是…… 却有一个人类站了出来，以不知名的秘法，强行攀升境界，一瞬间就抵达了渡劫境的巅峰！ 渡劫入大乘，便有九天劫雷！ 随后他冲向妖族，以身入局，将无可抵御的九天雷劫，在无数妖族强者中间炸开！！ 猝不及防之下，妖族遭到重创，就连妖皇也险些当场陨落。 由此，胜负逆转！ 那个人，修为高绝，虽然付出惨重代价，但如今仍是大乾兵部之主。 现在眼前这些宛若蝼蚁的家伙，虽然实力不堪一击，眼眸中闪耀的决绝和疯狂，竟跟那个传说里的人类一般无二…… 既然找死，那就去死吧！ 秃鹫妖尊愈发烦躁，哪怕那些攻击就算放任他们一万年，也伤不到它一根羽毛，却还是从眼眸中泛起凶光，杀机涌动。 这时候，阳关城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来得晚的，只能急切地在外圈呐喊，都没法挤进来，也用家里的菜刀或是饭勺，给这鸟人狠狠来一下子！ 遗憾啊！ 听前面人说，这是什么什么妖尊…… 尊它奶奶个嘴！ 不就一贼厮鸟，你们让一让，让老子过去，拔光了毛，烧熟了正好下酒！ 唉……别说，有点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妈的！前面的兄弟你们爽够了么？让一让啊！让我也爽一把，老子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城主大人，能见到您真好！三年前俺家里活不下去了，是您给俺家送了米粮，又分了田地，俺爹死的时候，还让俺好好听您的话呢……” “杨城主，甭道歉！见外了不是？咱们能和您老人家一起干这鸟人，心里只有欢喜。” “大人！你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报仇雪恨，割鸟蛋下酒的时候，往地上泼一杯，那咱们就算是喝着了！” “兀那鸟妖！你能听懂人话不？你给老子听着！老子，日你先人……啊哟不对，你他娘的只有先鸟，老子的鸟可不能日了鸟！” 秃鹫妖尊大怒！ 它这会儿是真后悔自己懂人话。 太难听了！ 这阳关城的老百姓骂起人来，个个都是渡劫境的大能。 咻！ 一道乌沉沉的光华，激射而出。 以妖尊之躯，竟然对一介凡人动手，可见它心中的愤怒到达了何种地步。 “小心！” 一声惊呼响起，空气中急速波动。 就连杨景云都没注意到的这一记凌厉攻击，却没有逃过任心怡的眼睛。 只因她曾亲眼见到爹娘死在面前，不但恨透了妖族，更不愿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类死于妖魔之手。 可是妖尊的一击，她有什么本事能挡？ 竭尽所能，不惜赔上性命，也只是将那枚恐怖的鸟羽引到空处，不能伤到旁人，但自己却被锋锐堪比利刃的鸟羽透体而过，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裙。 “啊！！！”杨景云发出震天怒吼，想要自爆灵婴拼命，但那道土黄色的妖元力，却还是把他捆得死死的，只能是看得目眦尽裂，却束手无策。 栾剑银牙紧咬，一言不发，脸上清冷的神色宛若宝剑光辉，接连催动剑意，一刻不停地攻击秃鹫妖尊，攻击那枚还在吸取全城百姓魂魄的妖丹。 但她只是金丹，连元婴都没有凝聚，攻击再执着，也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对不起，师尊！ 我恐怕真的不能把小师妹带回九神宗了。 栾剑又见小师妹受了重伤，心中悲痛，但却并不能转化成足以灭杀强敌的力量。 我要凝婴！ 我要凝聚元婴，然后跟这鸟人拼命！ 栾剑从未如此渴求境界，只因隔了太多大境界，她的剑道再高妙，也无法逆天行事。 “啊！心怡，是你么？” 一个声音惊呼，正是刚才骂的最难听，引发妖尊攻击的那位。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身受重创的任心怡，叫道：“哎！刚才都没认出来……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娘呢？” “都死了。”任心怡目光一黯。 草！ 定是妖魔干的！ 这时候，不需要过多解释，那汉子顿足郁闷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让我也太对不起老任了……让一个孩子给我挡刀，可真是没了老脸，等会儿还怎么跟老任见面……” 任心怡并不认识这位大叔。 不过听上去，像是父亲的故交。 现在，大家都要死了。 一直都在吸取魂魄的妖丹，仿佛也因为秃鹫妖尊的极度愤怒，不再慢条斯理，而是加速旋转，催动阳关城的大阵也疯狂运转，竟是跳过了剩余的几魄，决定直接吸取三魂当中的“胎光”，也就是俗称的天魂。 失了魄，还只是浑噩迷惘。 若是失了魂，那就再也无法维持行动，只能昏迷不醒，空有一口气息吊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任心怡喃喃自语，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逆转。 如果不是我任性，离开九神宗，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劫难，爹娘不会死，这阳关城里几十万的人命，也都不会死。 我、我对不起他们！ 任心怡挣扎着，不顾身上的致命重伤，对着聚拢在此地的阳关城民众，不论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磕头谢罪。 曾经她以为，修仙是可以开开心心的。 但现在，当修行界的残忍，以及人与妖对峙时的你死我活，真切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任心怡前所未有地渴求力量，渴求境界。 只可惜……只怕再也没机会回到宗门，向宗主大人道歉，请他指点自己的修行…… 第62章 一曲天地琴音，奏给元婴听! 九神宗，主峰之上。 又是一个深秋，漫山遍野盛开着各色奇花异卉，别有一番风情。 静室内，高大的书架下面，韩枫席地而坐，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拢，目光掠向西方。 栾剑，任心怡，失陷在阳关城。 难怪迟迟不归，原来是被绊住了。 只是奇怪，之前在主峰上拈花为剑，一剑西去，按说应该足以打破桎梏，帮助栾剑凝聚元婴。 怎么到如今，她依然还滞留在金丹境界？ 这到底是卡在了哪里？ 阳关城中作祟的，只是区区妖王，并不放在韩枫心上，但问剑峰主依然没能破境，这才是更需要关注的大事。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栾剑不论是剑道领悟，修为积累，心境打磨，都远远超出了元婴所需，为何却卡在金丹境的障壁前，难以破壁？ 韩枫意念微动，道书《弟子规》在眼前缓缓翻开，到了栾剑所属的那一页。 不过当韩枫注目在书页上“栾剑：金丹后境”的字样，却有一股清晰的意念，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 唔。 原来如此。 这意念的大致内容是说，因为韩枫自己依然是金丹境，所以关于如何指点栾剑化丹凝婴之事，无法显示更多内容。 呵。 韩枫微笑，我的境界落后版本了么？ 既然如此，那便凝婴。 韩枫将手中的书卷随意放在地上，漫步走出静室，却已是黄昏日落，夕阳的余晖洒在九神宗十万大山上，将层峦叠嶂都镀了一层炫目的金边，风景这边独好。 凝婴么？ 该如何做？ 韩枫徜徉在主峰之巅，心中并无定计。 因为从没有一本书籍，将如何化丹凝婴的法门，记载详细。 每个人的际遇各自不同，修行的路子也千差万别，所以凝聚元婴的方式，也就不尽相同。 元婴境，至关重要，但凝聚元婴的过程却凶险万分。 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卡在这一步，徘徊终老，甚至失败陨落。 自从穿越以来，韩枫似乎还是第一次，将目光从那些无穷尽的书籍上移开，转为内视泥丸宫。 泥丸宫中，灵性十足的金丹，缓缓旋转。 来自四个方向的冥冥联系，源源不断地将精粹的灵气输送过来，推动金丹转动，日复一日，时刻不停地帮助韩枫淬炼金丹，打磨境界。 栾剑、符可、秦聆韵、任心怡。 这四位都是金丹境界，也即是如今韩枫修行的四驾马车。 因此……韩枫内视的目光晶亮，从那枚金丹凝聚的小小婴儿身上，同时感受到了锋锐的剑意、沉凝的符道、空灵的琴韵、诡秘的尸魂…… 哈哈。 韩枫不禁莞尔。 这算什么？ 众筹修炼了属于是。 或许，自己无法凝聚元婴，其根本在于，这枚金丹里几乎所有的精粹灵元，都是来自她们的馈赠，我躺得太平了。 若要凝婴，原来如此容易！ 韩枫心思通透，以他书圣之体的非凡悟性，片刻间已经悟到关窍，接下来的事情那便简单无比。 融合异种真气么？ 我可不像《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那么蠢笨…… 虽然金丹的力量源自四个方向，但却系出同源，所以韩枫要将其融为一炉，便如呼吸一样简单。 他负手而行，漫步山巅，就像是一名最寻常的旅客，登山赏景，沉浸其中。 时间如逆旅，我亦如行人。 一瞬间韩枫便忘了什么金丹，什么元婴，只享受山风拂面，体悟天地自然。 有时抬头望向霞光，眼眸中欢喜赞叹。 有时伸手摘片花叶，掌心里轻舞飞旋。 然而在这简单到了极致的举手投足间，韩枫的泥丸宫中，却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永远不停旋转的金丹，竟是顿住形体，发出微微的震颤，像是要用这震颤的力量，来唤醒那个已经具体而微的小小婴孩。 婴孩在沉睡。 他团成一团，像是被塞到金丹中，又像是从金丹孕育而生，但此刻金丹的旋转停滞，无数精粹到极致的灵元，开始从金丹上剥离，重新化作液态，丝丝缕缕，汇聚到婴孩身上。 于是，他的眉眼更加通透，他的手脚更加清晰。 韩枫在山巅漫步，不曾内视，不然就可以看到，伴随着那金丹逐渐解体模糊，却将金丹中孕育的婴孩蕴养得愈发灵性十足，纤毫毕现，宛若天生地养的精灵。 直到最后，泥丸宫中的金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那婴孩却已经栩栩如生，蜷缩着悬浮在泥丸宫中，依然保持着宛若金丹一样的球形，并不去伸展手脚。 还在睡？ 韩枫见夕阳西下，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不由得哈哈一笑，自语道：“孩子，你也太贪睡了些，还不醒来么？” 要唤醒元婴，他当然有办法。 不过……应该用哪一种力量呢？ 吸收了所有金丹精华的元婴，固然已经完全属于韩枫，但身上依然可以辨别出起初力量的源泉。 要将其唤醒，彻底抵达元婴境，自然也要从这四种力量着手。 剑道杀伐过甚，符道似有封印的意蕴，都不适合这个婴孩。 至于尸鬼之道，更不用提起。 那么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 韩枫微笑，心中已有琴音悠悠。 韩枫说，应有琴。 于是漫山暗香浮动，感应到了冥冥中的那道法旨。 深秋时节，百花不谢。 九神宗的十万大山之中，不知有多少野芳发而幽香，不知有多少佳木秀而繁阴。 这一刻，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意旨召唤，山间的亿万花树，齐齐应和。 花朵舒展娇躯，像是慵懒的美人睡醒，伸出娇嫩柔弱的玉手，向主峰方向一送，便有一枚花瓣离开枝头，遥遥飞向山巅。 野草挺拔身姿，像是在瞬息间被赋予了不凡的灵智，竟索性拔地而起，带着根系泥土的芳香，争先恐后地飞去。 漫山巨木，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仿佛是阅尽世事的老者，此刻见花草浮空，漫天朝圣的景象，亦是含笑点头，露出欣慰的神色，将满头的绿发舞动起来，一道道精粹至极的木气，缠绕在漫天花草之间，未到山巅，已经渐渐凝聚形体。 亿万花草！ 亿万林木！ 亿万山间生灵！ 一根草，一朵花的力量，或许微乎其微。 然而今时此刻，竟有人在九神宗主峰之上，号令亿万花草，将一丝丝不足道的力量汇聚到一处。 而这股前所未有的伟大合力，也正是天地伟力的别样形态！ 十万大山，绵延千里！ 亿万花草感知到韩枫的意旨召唤，纷纷贡献出自己的一丝力量。 这力量化作万花朝圣的奇景，汇向山巅，聚向韩枫的指尖方寸之处。 够了。 足够了。 韩枫笑容澄澈，目光所及之处，已有一具前所未有的奇异灵琴，静静躺在嶙峋的山石之上。 位列天下名琴第三的焦尾，与之相比，不值一笑！ 此琴以亿万花草凝聚琴身，以日精月华化作琴弦，这一曲天地琴音，奏给元婴听！ 第6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算咱俩的 琴音随心起，万籁此俱寂。 可是，澄澈的琴音融于天地，反而让韩枫泥丸宫中那个已经眉目宛然的婴孩，睡得更香了。 哈哈哈！ 韩枫哑然失笑。 自己的元婴，未免也太贪睡了，简直比自己躺得还平。 不过，他也并不急切，反而将这点小小的执念先放下，只沉浸在面前这具独一无二的花海灵琴之中，借日精月华淬炼琴弦，便有泠泠淙淙的悠扬琴声，从琴弦上流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酣睡中的婴孩，在睡梦中露出一个甜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翻了个身，终于开始舒展小小的身躯。 先是伸开一双白生生的小手，第一次拥抱这个新奇的世界。 紧接着，一对小脚也蹬了起来，手舞足蹈，好不欢快。 小小的身躯，努力伸展开来，呈现出一个“太”字，浑身不着寸缕，却是灵性充盈，宛若钟天地之灵秀，毓日月之精华，浑然而天成。 “小家伙，终于醒啦？幸会了。”韩枫并没有停止琴音，只是偶尔内视泥丸宫，见那个好奇懵懂的婴孩，刚睁开眼睛，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踢腿，玩得不亦乐乎。 原来，这就是元婴境界么？ 韩枫点了点头，目光中又有新的明悟。 那婴孩虽小，动作又笨拙，但举手投足间，不论是潜藏的灵力之精纯，或是包含的道韵之博大，都远非以前那枚只会缓缓旋转的金丹可比。 化丹凝婴，便是云泥之别！ 又不知过了多久。 琴声不停，泥丸宫中的小小灵婴亦是不知疲倦。 他像是玩累了，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顿时泛起笑容。 下一刻，那小小婴孩，竟然在泥丸宫中盘膝而坐，跟此刻主峰之巅韩枫抚琴的坐姿，一模一样。 唔，凝婴即将完成了。 韩枫点了点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小婴孩虽然坐姿模仿了自己，面前却没有灵琴。 不过元婴在泥丸宫中，仿佛可以予取予求，只是拍拍小手，浓郁得宛若实质的灵气，便呼之即来，在他面前也凝聚成具体而微的花海灵琴。 这下，跟山巅抚琴的韩枫，就真的是一般无二了。 小小元婴若能奏响琴音，双音和弦，便意味着凝婴结束，韩枫也正式迈入元婴境修士的行列。 自此，元婴和本体，同呼吸，共命运，修炼时能够远胜金丹千百倍，对敌时更是相当于多了一个心意相通的帮手，战斗力能够大幅提升。 …… 听云峰上，峰主秦聆韵睡得四仰八叉，姿态颇为不雅，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压在灵琴上，琴弦发生了不堪重负的形变，却咬牙切齿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前招收弟子，唯一一位入选听云峰，学习音律之道的女弟子，这会儿也只好噤若寒蝉，不敢打扰这位秦师姐的清梦。 “哎呀我去！！” 蓦地，秦聆韵陡然惊醒，随手抹去嘴角拖成丝线的口水，目光猛猛地落向主峰。 “老师啊！！！你也太不讲究了！！怎地……弹奏如此天地神音，却不叫我去好好学习！” 秦聆韵从地上一跃而起，急匆匆连裙摆都被扯烂了一大块，也顾不得这些，伸手直接就把那个可怜的女弟子揪了起来，跟拎小鸡一样，一阵风似的直奔主峰。 我、我修习的，是音律之道吧？ 那女弟子心态崩了，普天之下，哪有如此暴力暴躁暴烈的琴修…… 不讲究不讲究不讲究！ 老师你素质呢？ 秦聆韵身形如飞，兔起鹘落地在群山中穿越，感受着那道玄之又玄的道韵琴音，又是懊悔又是郁闷。 我就说！ 应该睡宗主！ 呃，不对……是应该睡在宗主那里！ 这不，错过了这么大的一个机缘，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哇！ 听云峰距离主峰并不遥远，不多时秦聆韵就拎着那个脸色茫然的师妹，来到主峰之巅。 果然！ 老师正在抚琴！ 老师啊！您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怎么还带偷偷摸摸弹琴的，这下我真是亏大了！ 什么时候，老师才能把我当内人呢…… 不过，来到此间，秦聆韵顿时感受到气氛非比寻常，好像周遭的一切，甚至包括山间的云岚，都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神音妙韵之中，不敢丝毫打扰。 秦聆韵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敢冒犯老师，无声地吐了吐舌头。 “快！感悟！”她匆匆把那小师妹扔在地上，只传音了一句话，便不再啰嗦。 秦聆韵自己也抓紧时间，盘膝而坐，竭力感悟流淌在空气中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丝韵律。 可惜……老师也太短了！ 只是片刻，韩枫便睁开眼睛，笑道：“聆韵来了？唔，还有绯烟。” “老师！你怎么这样啊！！”见琴声停止，秦聆韵这才长出一口气，跳起来一巴掌就拍在韩枫肩膀上，郁闷道：“早点叫我来啊！这……这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亏死我了！” “呵，我也只是兴之所至。”韩枫起身，微笑道：“用琴声为引，凝了个婴，本来不想惊动你们，但那小小灵婴毕竟初学乍练，跟我学琴的时候，气息无法收敛，这才生发出一些异象，被你察觉。” 啊？！ 老师已经元婴了？ 秦聆韵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修行界，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修行者，终其一生，都卡在金丹境，永远无缘元婴大道。 可是现在，这位九神宗主，自己的老师，随随便便一句话，说得好像是我刚吃了个饭，我刚睡了个觉，我刚踩死了个蚂蚁…… 就、就凝婴了？ “老师。”秦聆韵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地问道：“那您，现在已经是元婴境的修士了？” “不好说。”韩枫却摇了摇头，笑道：“我这元婴，似乎跟常人不同。他刚刚跟我学会抚琴，竟然就不肯安分，就在刚才你们到主峰的时候，他的琴音里，竟然也开始裹挟着本门的剑道、符道、甚至还有鬼雾峰的那些诡秘术法在内。” “他好像已经在尝试把这些东西融为一炉，形成自己的东西。” “可是按照书籍中的记载，若是元婴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在本体的神识之外，蕴养出另一个独立的神识，那就是化神境到了。” “所以，我现在到底算是元婴还是化神，我判断不出来。” 嚯！ 不愧是老师！ 秦聆韵已经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惊骇。 随随便便，凝了个婴，已经很气人了。 现在您跟我说，这元婴一经凝聚，立刻就开始分化神识，拥有自主意识？ 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啊！ 嗯……刚才老师说，我到了主峰的时候，元婴才开始觉醒意识，不肯安分。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算咱俩的？ 第64章 壁立千仞，韩枫目视阳关城 元婴既成，神秘道书仿佛也传来隐隐的喜悦情绪。 唯有韩枫能看到的书页，依然漆黑如墨，却更加深邃奥妙，似乎隐藏着高深莫测的秘密玄机。 【弟子：栾剑。】 【当前修为：金丹境圆满（假婴期）。】 【主修功法：问心剑典。】 【当前位置：阳关城。】 【修炼建议：放下杂念，打破桎梏，若能拂去剑心上些许尘埃，当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原来如此！ 功能再次拓展的道书，记载十分详细，包括栾剑剑心蒙尘的原因，内心的枷锁本源，都条分缕析地呈现在韩枫面前。 韩枫不禁哑然失笑。 就因为这点事？ 可真是……太不值当了，不就是看点小刘备么，这居然也能算个事儿？ 这要是在我家乡，不论男女，谁还不看点小刘备啊，食色男女嘛，不磕碜。 韩枫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随意将目光掠向一脸不正经的秦聆韵，道书也便翻开到了她这一页。 【弟子：秦聆韵。】 【当前修为：金丹境初期。】 【主修功法：听云琴经。二十四桥明月夜。】 【当前位置：九神宗主峰。】 【修炼建议：放下助人情节，专注自身，便可突飞猛进……】 一眼掠过，韩枫便对秦聆韵的修行情况，洞若观火。 “聆韵。” 瞥了一眼神色惶恐的弟子宋绯烟，韩枫对秦聆韵淡淡道：“教导师妹，也不可误了自己的修行，尤其音律之道，不论是琴或是箫，都更加注重自身的领悟。”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你有你的琴，绯烟有绯烟的琴。你有你的箫，绯烟有绯烟的箫。” “欲速，则不达。你恨不得一股脑把自己全部的领悟，都塞给绯烟，但绯烟的音道才刚刚成形，哪能承受如此粗暴的填塞？” “或许她的天赋，不在琴，也不在箫呢？” “天音盛会上，有多少奇门的音律法器，都曾经大放异彩，难道你忘了么？” 一番话，说得秦聆韵如醍醐灌顶，豁然贯通。 是啊！ 是我太着急了。 “老师，是我错了……”秦聆韵是个直性子，知错就认，不但对韩枫躬身，甚至还跟那个神色激动的小师妹歉意道： “宋师妹，是我不对，以后你还是自己去感悟音律的美感，若有什么心得，咱们可以一起交流切磋。” 哎呀！ 哪里哪里！ 宋绯烟俏脸通红，连连摆手道：“师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怎么能怪师姐不对，只是我资质太差，没法领悟到师姐琴箫双绝的妙法。” 宋绯烟不是心里没数的人。 一同入门的数十位弟子，虽然只有她被分到了听云峰，但听云峰主秦师姐，对她真是不遗余力地教导，甚至今天遇到了顿悟契机，急匆匆赶来，还不忘把她拎上。 名为师姐，实则师尊！ 虽然宗主指点方向，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音律之道，但秦师姐开蒙传道的恩德，也永远不能忘记。 “嘿嘿嘿！自己人，客气屁！”秦聆韵刚正经了片刻，便故态复萌，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拍得宋绯烟摇摇欲坠，却转向韩枫说道：“老师，大师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心怡师妹没事吧？” 呵。 韩枫微笑。 我正是为此而凝婴。 不过这次要替栾剑她们解决危机，顺便帮助她凝聚元婴，动静只怕会闹得不小。 先前那一剑，已经有些后悔。 若是把无数目光都吸引到九神宗，日后颇多麻烦，恐会扰了自己读书的清净。 九神宗，还是做个无人关注的没落宗门，比较好。 所以这次…… 韩枫点了点头，竟是飘然下山，留下秦聆韵和宋绯烟在主峰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宗主大人怎么跑了。 过了片刻，秦聆韵望向那片石壁，看着上面被划掉的“侍寝表”三个字，忽然跟身边的宋绯烟说道：“宋师妹，要不要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或许老师喜欢刚入门的呢？” …… 既然要把九神宗摘出来，韩枫便走远了些，来到曾经的烂尸山上，见光滑如切的山壁上，龙飞凤舞，刻着“天门”两个字，遥遥相对，中间有大河相隔。 人类修士中，果然也有超凡大能！ 竟把这烂尸山，连同一条大河，从通天河西边，硬是搬来了这里。 这份惊世骇俗的通天修为，韩枫自忖就算是能够进入顿悟状态，借助天地神威，也难以办到。 天门山。 栾剑倒是会起名字。 那就在这里吧，也算是远离九神宗，不至于引来那些惨无人道的围观和窥探。 壁立千仞，韩枫站在天门山绝顶，目视阳关城的方向，面前道书翻开栾剑的那页，缓缓说道： “栾剑。” …… 阳关城中，尽是凄厉决绝！ 十万人同心赴死，护大乾方寸江山。 此刻，因为始终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邪恶的阵法，那枚被秃鹫妖尊祭起的妖丹已经开始吸取满城生灵的“天魂”。 很快，不通修炼的凡人，或是修为低微的入门修士，在一瞬间就头晕目眩，倒地陷入昏迷。 以秃鹫妖尊为中央，几乎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身边还散落着锄头、菜刀、木棒、剪刀等物件，却再也无力砍向妖魔。 而骤然得到了数十万天魂滋养的妖尊，其本体食魂秃鹫的天赋得以发挥，气息陡然攀升，竟一下子就穿透了障壁，浑身弥散出更加强大的气息。 这一刻，它已是妖王！ 屠九知道，当它在人类的城市中晋升妖王的那一刻，气息一定会被人类强者察觉。 因此它作为妖王的荣光，只有短暂的时间。 不过，任务终究是完成了呢。 也替妖皇大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屠九满意地看着一魂三魄已失的数十万人群，眼睛里泛起残忍的狞笑。 现在，轮到你们了，执着而愚蠢的人类修士！ 阳关城内，仅存的还能保有灵智的修士，包括城主杨景云在内，也不过十指之数。 但事已至此，满城百姓终究还是失魂落魄，陷入了昏迷，那些已经被作为妖魔养料的魂魄，怎么可能重新复原？ 因此，这数十万民众，就算不死，以后也永远是这样活死人的昏睡状态。 阳关城，完了。 此刻，就连杨景云都已经绝望放弃，只想着能够速死，不忍心看到那些曾经鲜活淳朴的百姓，从此变成不言不动的白痴。 其他几位修为大致在金丹或是元婴的修士，也都先后颓然停手。 还打什么呢？ 对面已经是妖王了啊！ 就算他们以死相拼，也绝无可能撼动妖王的一根毫毛。 然而，有两个人没有放弃。 栾剑。 任心怡。 皆是九神宗所属。 第65章 借人间剑道，助栾剑修成剑心 任心怡紧闭双眼，曾经可爱天真的圆脸上，现在尽是肃穆与悲戚。 她不顾身体的重伤，竭尽全力，感应周遭的魂魄气息，从地上躺着的那些阳关城民众身上，被一丝一缕地剥离出来，源源不断地投入妖丹。 鬼雾峰峰主，精研的术法，便是尸鬼之道。 任心怡天赋异禀，不论是操尸还是控鬼，那股独特的气质，连资深妖王尸女都被深深吸引。 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万千魂魄剥离浮空，却根本无法阻挡。 力量！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现在是一位妖王境的恐怖妖族在吸取魂魄，甚至还借助了法阵的辅助，任心怡就算天赋再高，也无力回天。 不同于任心怡的紧闭双目，问剑峰主栾剑，则是目光清冽，眉宇间一片冰寒，将手中灵剑衍化出万千攻势，仿佛不知疲倦地斩向妖魔。 专注一向，心无旁骛。 现在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面对的妖王强大到无懈可击，栾剑却始终剑心通明，一剑又一剑地斩落，哪怕滴水穿石，哪怕绳锯木断。 栾剑的心中，一片澄澈。 没有妖王，没有满城百姓，没有身边的小师妹，甚至没有了那位形象深植入心中的师尊。 只有剑！ 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妖王何时出手取走性命，仿佛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栾剑心中，反复重演着那日师尊在主峰上摘一瓣菊花，便能衍化无双神剑的画面，希冀着能从中得到更多的指引，让自己能够打破桎梏，进入全新天地。 可是！ 做不到！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师尊的剑道，高深莫测！ 虽然曾经无比真切地呈现在面前，自己也曾经跟随着那一剑，远赴千里，亲眼见证它蕴养成神剑天威，但还是无法把握到真正的精髓。 如入宝山，却空手回。 师尊的境界，真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栾剑。你错了。” 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如同那日驾临烂尸山一样，突兀地出现在阳关城！ 啊！ 是师尊！！ 栾剑浑身颤栗，不可置信地游目四顾，却只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百姓，哪有宗主大人的身影。 师尊在哪里？ 是在九神宗主峰，千里传音过来么？ 栾剑见其他人并无异状，甚至连小师妹都没什么反应，便知道这道声音，只是传给自己。 因此她心中凛然狂喜，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将手中的灵剑衍化出愈发凌厉的攻势，哪怕师尊不能亲见，也希望能够得到指点。 “曾经的问剑峰主，何等神采飞扬，凭一己之力，护住了没落的宗门。” 那个熟悉的声音，淡泊平静，似乎随风而至，又好像是从虚空中直接浮现出来。 “为剑成痴，为剑成狂，你的道心之中，曾经只有剑意，不存丝毫尘埃杂质。” “问心剑典，问的是谁的心？” “能料敌机先，洞察敌人心意，这只是最粗浅的理解。” “问心，问心，归根到底，问的是自己的剑心，问的是自己的道心！” “这才是你的剑道，立足一个痴字，发扬一个狂字，专注一个心字，成就一个魔字！” “如今，为师把这个魔字，赐予了你。” “自今天起，你便是剑中之魔。” “从九神宗，到烂尸山。从烂尸山，到阳关城……栾剑啊栾剑，你看似依然痴狂，却始终被为师的那一剑深深慑服，只求接近我的剑道，却失落了自己的本心。” “你是剑魔！” “何为魔？” “纵然天道煌煌，纵然神威浩荡！我自一剑破去！我自疯魔一场！” “栾剑！你本就有自己的剑道，何必模仿他人？” “是我急切了些，欲以一片花瓣助你开悟，不曾想你反而走入岔路，不能自拔。” “醒来！” “醒来！！” “栾剑！拿起你的灵剑，找回你的本心，去做个剑试天下，哪怕面对妖皇也可一剑斩之的当世剑魔！” 栾剑陷入呆滞。 她似乎被当头棒喝，抓到了那一抹灵光，身上的气息剑意陡然暴涨，连近在咫尺的妖王都心惊胆战。 可是忽然间，道心再度蒙尘，好像隔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苦苦无法挣脱。 栾剑提着灵剑，神色数度变幻。 这一刻，她仿佛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那些阻挡她进入元婴境界的污七八糟。 原来如此。 栾剑心中升起明悟，清冷的面容却浮现出一丝晕红，恍惚间，颠倒不能自已。 原来师尊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他……怎么对我这样隐秘的心事，都能洞若观火？ 一瞬间，栾剑觉得身上的衣裙全然无用，整个人仿佛不着寸缕，横陈在师尊面前…… 好羞耻！ 那些心思被人看光，而且还因为这个，竟耽误了修行。 师尊说得虽然隐晦，但栾剑却听出了其中的微微责备之意，不由得愈发惭愧无地自容，曾经谨慎收藏的那些小小情思，此刻观之，已不值一笑。 我，当世剑魔！ 若是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敢正视，哪能当得起师尊赐予的这个“魔”字？ 今日！ 便是我栾剑悟道之日！ 今日！ 便是我栾剑凝婴之日！ 陡然间，栾剑身上的气息，再度攀升起来，仿佛有一道剑光贯彻天地，不管遇到任何阻碍，都一剑斩灭。 这气息，竟让秃鹫妖尊目光中泛起惊惧。 只是一个金丹境的人类幼崽啊！ 我紧张什么？ 屠九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十分不满，但感受到剑气纵横，那股极度不妙的预感，却愈发强烈，甚至潜意识里只想振翅飞去，再也不要面对如此可怕的剑修。 不可能！ 该死的狡猾人类！ 这定是某种邪门的幻术！是妖法！！ 秃鹫妖尊狂吼一声，怎能接受自己已经成就妖王，却还被一个区区金丹境的蝼蚁慑服。 吞了她！ 吃光她的尸体！吞噬她的灵魂！ 秃鹫妖尊目露凶光，直欲择人而噬。 可是就在这一刻，数百里之遥的天门山上，韩枫迎风而立，长风吹拂他的衣带，长袍飘逸，宛若仙人模样。 栾剑，要悟道了。 真好。 不过既然身为九神宗主，吾当再送你一段缘法。 韩枫目光悠然，见天门山两峰相对，隔河对峙，不由得想到了以通天河为界的人妖两族。 人类，与妖族，虽然平静数百年，但终有一战。 彼时，或许栾剑已经是对抗妖族的中流砥柱。 既然如此，今日为师便借人间剑道，与你一观。 “剑来！” 第66章 一声剑来，化剑气长河，八方震动! 通天河畔，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从阳关城传来了妖王的气息，同时还有数十万百姓罹难的噩耗。 一时间，群情激奋，无数修为强横的修士，纷纷请战，总不能眼瞅着妖魔肆虐，同胞惨死。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唯有曾经率领人类，与妖魔决死大战的那些高层人士，才知道这一战若是再起，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人和妖的矛盾不可调和，但若是战火重燃，不论对人类还是妖族来说，都是一场残忍冷酷到了极点的消耗战。 到那时，比拼的不止是双方高阶大能的底蕴，更有整个族群的忍耐力和持久力。 人类和妖族，都会在消耗中忍耐，战斗，抗争。 人类耗得起！ 无非就是再打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再打个一百年，一千年！ 人类，永不为奴！ 我，或许不知死在哪片战场上，但总有惊才绝艳的人类强者站出来，继续庇护大乾王朝，继续引领人类的荣光！ 这次，这个决定，轮到我亲自做出了么？ 微尘真人神色竟是微微恍惚，以兵部之主的杀伐决断，竟也迟迟无法开口。 嗡！ 空气中再次传来诡异的波动，伴随着浓浓的死气。 微尘真人神色一黯。 阳关城，全完了。 草！！ 怕个鸟！ 老夫当年被炸得就剩下半个身躯，也没皱过眉头！ 现在虽然我老了，但妖皇那厮也一样老了！ 再不打一场，万一那厮老死了，可真是遗憾！ 况且，越过通天河，屠戮数十万平民，这可是你妖族先启战端！ 你要战，那便战！ “剑老三！！”一声厉喝，通天河畔无数强者纷纷动容。 开始了！ 要开始了！ 这位兵部之主，终于做出那个决定了么？ 呼！ 好啊！ 有生之年，还能跟那些恶心人的妖族，好好干一场，那真是不负千年修行，不负胸中所学！ “属下在！！”剑气激荡，一位老者早就按捺不住了，他那个火爆脾气，要不是碍着微尘真人在这里，早就自己飞过去把那些妖魔鬼怪全砍了。 微尘真人目光闪动，看着这位大乾王朝的急先锋，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寒声道：“你亲自去阳关城！先给老子把那小小妖王……” 咻！ 下一刻，剑光冲霄而起，径直飞向阳关城的方位！ 呃？！ 微尘真人微愣。 这么急？ 这咋几百年过去，剑老三的性格还这么暴躁，人设太稳了吧。 “老大！！！”却见刚才还摩拳擦掌的剑老三，忽然间神色剧变，厉声叫道：“糟了！妖族先动手了！什么东西……夺走了我的剑！！” 啊？！ 这下，所有强大修士都遽然心惊。 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彼此熟知。 你可以说剑老三冲动，但不能说他能力不行。 夺他的剑？！ 就算是微尘真人自己，也没把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把剑老三的灵剑夺走啊。 难道竟是妖皇亲自动手么！ 这是什么路数？ 一上来就放大招？ 总不至于……死在烂尸山那牛魔或是尸女，是妖皇亲生的吧？ 咻咻咻！ 接下来，无数剑光乍起，跟先前一样，无缘无故，飞向阳关城的方位。 这？！ 剑道乃是最大的修行门类，这次陈兵通天河的人类强者，至少有一半是剑道修士，这会儿出现奇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须知，对任何剑修来说，讲究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现在……连对手长什么样子还没看到呢，剑已经被夺了去，这仗还怎么打。 瞬息间，微尘真人脸色数变，竟忍不住微微颤抖。 如此诡异的力量…… 难道是，那头与我对峙了上千年的妖皇，终于更进一步，成就了妖神之躯么？ 可是如今的大乾王朝，却已经没有了大乘后期的修士与之对抗！ 怎么办？！ …… 九神宗，山下。 已经结庐而居的天剑门所属修士，发挥了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精神，就算九神宗不收，也自诩为编外弟子，安然自乐。 “两位师弟，你们得抓紧啊。” 陆苍玄得意笑道：“你看，到了九神宗，师兄我就先行一步，终于迈入化神境！这里真是我的福地，算是来对了！”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剑光霍霍，脊背发寒。 抬望眼，性命交修的灵剑破空飞去，不知去向。 啊这！ 正在炫耀的陆苍玄人麻了，但很快见到两位师弟也是一样见了鬼的表情，灵剑同样被神秘的力量摄去，穿梭在云间，顷刻消失不见。 …… 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山中有真人，避世不出已千年，就算人间动荡，妖魔肆虐，也与他无关，只为追求极致剑道，窥破无上天机。 可是这一日，正在修行的真人，忽然心有所感。 已被炼成剑丸的本命灵剑，竟是发出阵阵剑鸣，要破空而去。 真人猛吃一惊，连忙尝试用神识沟通剑灵，询问发生何事。 但剑灵没有回应，便匆匆离去！ 真人神色茫然，望着从不离身的灵剑消失在白云掩映之间，其去势之迅疾，轨迹之玄奥，竟跟他已经冥思苦想了数百年的剑道极致，暗暗相合。 啊呀！ 竟是如此？ 真人忽有所悟，又惊又喜，却不知道是哪位人间大能，竟然远隔万里山海，向自己借剑？ 借剑，又所为何事？ …… 大乾王朝，朱雀城内，金銮殿中。 兵部已经先行，朝堂自然无法平静。 关于妖族忽然异动的事情，一场大朝会正在激烈讨论。 忽然之间，放置在金銮殿前，作为皇权象征的尚方宝剑，竟然脱鞘升空，欲要破空飞去。 “何人如此大胆？！” 以武立国的大乾王朝，就算兵部倾巢而动，这朝堂上也绝非只有孱弱文官。 一声厉喝，便有巨掌抓向宝剑。 这是大乾王朝的尊严，岂能被人凭空摄去？ 可是……以这位绝世强者的修为，却抓了个空！ 宝剑飞去，无可阻挡。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同时色变。 是妖族么？ 但要是妖族入侵，该当是尸山血海，为何只借了一柄宝剑？ …… 唔，人间似又起妖氛，要不太平了。 大乾王朝极北之地，有神秘剑冢，数万年来都是人间禁地，极少沾染红尘。 不过，毕竟是人族一脉，若真是妖魔肆虐，总也不能袖手旁观。 要出世了么？ 哼！ 纵有妖圣三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正在指点弟子修行的老剑神，神色平静，口中的传道并不停歇，缓缓吟道： “逐浪玄奥最难通，上下随和妙无穷！陷敌深入浮沉内，四两能拨千斤动……” 这一门《逐浪剑诀》乃是剑冢传承之一，此刻在老剑神手中慢慢施展，诸般妙处一一呈现，看得众位弟子目眩神驰。 看啊！ 师尊真是把剑道参悟到了极致！ 厉害厉害！ 你看忽然之间，师尊的宝剑就消失不见！如此藏剑之术，隐匿杀机于无形之间，够咱们学一辈子了！ 诶？师尊你怎么了？ 何故忽然咳嗽？ 众位弟子正如痴如醉地领悟剑道，忽见师尊老剑神停了下来，转向某处空空荡荡的天空，喃喃道：是哪位前辈高人，要借去我这柄破铜烂铁？ …… 天门山，绝壁千仞，一个孤独的身影。 韩宗主一声剑来，借人间万剑！ 不论是剑老三的斩妖剑，剑冢老祖宗的烂柯剑，大乾皇帝的九龙剑，海外仙山的飞仙剑，天剑断梦，魔剑无霜…… 道音法旨，传遍人间！ 于是人间万剑几乎同时发出剧烈的龙吟之声，震颤激荡，最终不顾任何束缚拦阻，破空而去！ 天下之大，不知其亿万里也！ 广袤无边的修行界，只要有阳光普照的地方，都有人修习剑道。 有人修为通天，已经隐隐触碰到至高无上的门槛。 有人却刚刚入门，手中一柄粗糙的木剑，歪歪扭扭邯郸学步。 有修士正在与人斗法，生死攸关之际，灵剑忽然脱手，对手却也被无形的道韵镇住，将一场生死危机化为无形。 有人在闭关苦修，即将油尽灯枯，身死道消之际，随身的灵剑被借走，却也将一丝道韵降落尘埃，令他欢喜若狂，竟忽地堪破生死玄关，延寿数十载，连忙望空叩拜，拜谢神仙点化。 亿万灵剑，亿万辉光。 亿万震撼，亿万欢喜。 这人间剑道，承载在数之不尽的宝剑灵剑之中，渐渐汇聚一处，化作一道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 剑气长河穿梭虚空，将天涯视作咫尺，向着大乾王朝，向着那个叫做阳关城的边陲小城，向着即将陨落在妖王凶威下的九神宗弟子栾剑，煌煌而来！ 第67章 浩瀚长河腾细浪，剑意磅礴走泥丸! “唳！！！” 晋升成妖王的食魂秃鹫，虽然还没有资格感受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动荡，但冥冥中也觉得不妙。 在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它竟然嗅到了危险。 哪怕不知道什么缘故，但也要斩草除根。 秃鹫妖王张口发出刺耳的鸣叫，收起了之前的戏耍之心，数枚锋锐无匹的鸟羽化作利箭，闪电般射向栾剑。 这是妖王级的攻击，别说栾剑尚未凝婴，就算是元婴后境甚至化神境的强者，也难以抵挡。 然而就在这一刻！ 无边威势，无穷剑意，穿梭无尽虚空，不远万里而来！ 如渊似海的恐怖压迫，煌煌然如仙神临凡，那头刚晋升妖王的食魂秃鹫，连抵抗的念头都不敢兴起半点，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颤栗，匍匐在地，浑身的鸟羽微微颤抖，如雨打残荷。 非但是它。 阳关城内，所有还能保持意识的修士，不论是化神或是元婴，都是神色惊怖，慌乱地跪倒尘埃，向着漫天剑气长河，虔诚叩拜，如见神只。 这、这是…… 唯有栾剑依然站立，神色间深深迷惘，脑中反复回响着刚才师尊传音的一句话。 “为师借人间剑道，与你一观！” 现在，真的来了…… 哪怕对师尊已经无比崇拜的栾剑，还是万万想不到，为了让自己突破境界，凝聚元婴，自己的师尊，九神宗韩宗主，竟然闹出了这么惊天的动静！ 栾剑没有跪，她眉宇间清冷如昔，哪怕眉梢那条并不美观的疤痕，此刻竟也显得圣洁庄严。 她看着空中。 那是师尊为了帮助自己突破元婴的桎梏，向苍茫大地，借来的万千剑意！ 阳关城一片死寂，数十万民众依然在昏迷沉睡。 当剑气长河驾临的一刹那，秃鹫妖王苦心布置的吸魂法阵，已经被无数玄奥的剑意彻底剿灭，在瞬息间就荡平妖氛，重现湛湛青天。 青天之上，白云掩映间，有万剑凌空，毫不吝惜地放射着属于自己的一分光华。 不必骄傲，长河中总有强者胜过自己。 不必气馁，长河中总有弱者不如自己。 只需尽情绽放华彩，将一抹剑意寄托在长河之中，便是这人间剑道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修士的境界不同，际遇不同，对剑道的理解也就千差万别。 此时此刻，他们的剑，他们穷极一生钻研的道，都在这里！ 有的霞光万丈，仅凭一点剑芒锋锐，仿佛可以斩落日月星辰。 有的黯淡如尘，就算是刚学剑的小小孩童，也会嫌弃它丑陋粗劣。 有的唯快不破，即使远赴万里，仿佛还是未能尽展所能，欢快地在云端穿梭，惊起一道道剑气冲霄。 有的则含而不发，将恐怖沉凝的剑意小心收藏，唯有对敌时，才发出龙吟剑啸，战个痛快。 如此剑道…… 栾剑一生修剑，但就算是百世为人，也不可能同时见到这么多的剑道，济济一堂。 不！ 这不是剑道！ 这分明就是人间！ 悲欢离合、苦辣酸甜、荆棘坎坷、平安喜乐…… 人间一切，人间种种，此刻都酣畅淋漓地展露在白云掩映之间，变幻在剑光闪耀之处。 栾剑松手，她的灵剑发出迫不及待的欢鸣，竟也直上云端，融入了剑气长河当中。 剑修失了剑，神色间却依然无悲无喜。 因为她从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人间无数。 每一柄剑，都有独一无二的剑道。 如师尊所言，若只是愚蠢地追求他人的道法，最终只能是一场虚妄。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剑是心声。 如今，呈现在眼前，光华漫天的亿万剑道，或许便代表了人间的亿万生灵，面对命运，面对异族，面对生死，面对天道，面对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不甘和愤懑，必要一剑斩之的蓬勃快意！ 或杀伐。 或悲悯。 或凌厉。 或软弱。 或昂扬。 或压抑。 或迅疾。 或迟缓。 或悲苦。 或喜乐。 或轻或重、或圆或方、或云或雨，或天或地…… 人间一切，尽在眼前！ 阳关城中，问剑峰主栾剑负手而立，阅尽了人间剑道！ 终于，她从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光华。 哈哈哈哈哈！ 栾剑展颜大笑，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如百花盛开，绝美不可方物。 笑声通透自然，有如释重负的洒脱。 那道熟悉的光华，正是她栾剑的剑。 如今，它融入剑气长河，与人间亿万剑光一同沉浮在白云悠悠之间，毫不出众起眼，却在载沉载浮之际，斩落了栾剑心中的些许尘埃。 栾剑望着虚空，那里空无一物。 但是在她眼前，却有一幅幅描摹着无边春色的图画，被澄澈无垢的剑意从内心驱赶，在眼前焚成灰烬。 那些春宫图的实体，早就被她焚毁。 可是因为这件隐秘被师尊窥见，大羞大窘，在栾剑心里留下了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阴翳，甚至让剑心蒙尘，无法突破元婴障壁。 我真傻，真的。 栾剑微笑，此刻内心明净无尘，观过往种种，竟恍如隔世。 那情欲纠缠，男欢女爱，同样是人间气象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能极于情，怎能极于剑？ 如今思之，倒不如七师妹那般光明磊落，把自己名字刻在那面石壁上，至少也不会似我这般，被如此荒谬的心魔，困住许久。 “师尊，弟子悟了。” 栾剑在心中默念。 随后，再次抬头望天，意态闲适，哪怕依然滞留在金丹境界，却俨然王者君临，在万剑丛中漫步徜徉，受万剑朝拜而泰然处之。 师尊赐我一个魔字，我便是剑中之魔！ 尔等能前来一拜，那是你们的幸运！ “开始吧。” 栾剑神色平静，剑心通明空灵，不存执念，不存情思，不存感激，不存仇怨。 当她阅尽人间气象，又能超脱其上的时候。 泥丸宫中缓缓旋转的金丹，竟忽然停止，仿佛感受到彻底蜕变的契机。 哈哈！ 我的元婴，我来做主！ 栾剑伸手指天，飒然笑道：“我有一剑，可琢金丹！” 浩瀚剑气长河中，那柄属于栾剑的灵剑，立刻响应欢鸣，哪怕它身边有无数强大的剑意远胜于它，却也无法湮灭了它这一刻发出的霞光华彩。 浩瀚长河腾细浪，剑意磅礴走泥丸！ 泥丸宫中停止旋转的金丹，被无形的剑气切割雕琢，须臾间便勾勒出小小婴孩的形体，眉目宛然，手脚白嫩可爱。 一朝悟道，境界天成！ 当栾剑拂去内心尘埃后，凝聚元婴，竟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她甚至还保持着伸手指天的飒然姿态，便已经内视到泥丸宫中小小元婴眉宇间剑意激荡，也伸手指向同一个方位，跟栾剑一模一样，具体而微。 一大一小，一外一内，两根手指同时指向剑气长河，那柄栾剑的剑，仿佛感受到了血脉联系的召唤，如乳燕归巢一般，从天上重返人间。 霎时间，河中万剑同时龙吟鸣唱，仿佛在欢送挚友，仿佛在朝拜神明！ 第68章 剑魔首秀，诛杀妖王 泥丸飞神剑，暗室夜常明。 曾过剑河饮，曾雕元婴成。 可诛万妖首，可息天下兵。 问心拂尘垢，恩师赐魔名！ 此刻的问剑峰主栾剑，元婴已成，这柄只属于她的本命灵剑，自剑气长河归来，仿佛来自人间红尘，却又超脱万丈红尘。 这是人间之剑，能斩妖邪。 擎剑在手，栾剑心如平湖。 这明明是她性命交修的灵剑，无比熟悉，早已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刚才，灵剑在剑气长河浸润，剑意在泥丸宫中驰骋，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宛若历尽百世沧桑，看遍人间万象。 熟悉，却又陌生。 栾剑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洗尽铅华的通透，从容不迫的优雅。 纵然是面对妖皇，这柄剑照样敢放出自己的光华，堂堂一战。 栾剑神色清冷，如剑光凛冽，向虚空挥一挥长剑，作别天边的云彩。 这一剑，竟是斩断了那剑气长河对阳关城的无尽压迫，让这里的一切，重归自然。 “啊！！”至此，阳关城主杨景云才失声惊呼，眼眸中全是骇然恐惧。 是什么样的存在！ 竟然引万剑来朝，只为帮助这个九神宗的女剑修凝聚元婴？ 好大的手笔！ 人间剑道，煌煌然横亘天宇，无穷无尽的气势压迫之下，妖王都只能匍匐颤栗，小小的化神境修士杨景云，更是连思维都被禁锢，直到此刻才可以震撼惊呼。 难道！ 真有传说中的剑圣存在么？ 飞升在即，却仍眷顾人间，把至高剑道的传承，留在这一方世界…… 会是谁？ 总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九神宗主吧？ 阳关城中盛传，九神宗主乃是遁虚强者。 屁！ 什么遁虚境！ 如今仍然绵延于九重天阙之上的剑气长河，随便一道剑光，就能把遁虚境神魂灭尽！ 呼…… 羽毛散乱的秃鹫妖王，此刻也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它畏惧地望了望天空，那剑气长河实在恐怖到令它绝望。 不过……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类幼崽，竟然主动拒绝了剑气长河的护持，要与本座正面对阵？ 无知！ 就算有人类大能青睐，助你凝聚元婴。 可是在本座面前，元婴算是什么东西？ 别说我已是妖王之躯，就算以妖尊的实力，灭杀元婴犹如探囊取物。 本以为无法完成妖皇大人的任务，但现在看来……桀桀桀桀桀，这愚蠢的人类幼崽，竟然还愿意给机会。 孱弱，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 傲慢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 死吧！ 秃鹫妖王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不再迟疑，直接扇动翅膀，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恐怖阴影，向着栾剑当头罩落。 “小心！”杨景云和任心怡同时惊呼，他们刚刚恢复知觉，却无能插手这种层级的战斗。 一头欲要拼命的妖王，谁能抵挡？ 栾剑神色不变，眼见着那张开翅膀的巨大黑影，在瞳仁里急剧放大。 阅尽人间剑道，成就当世剑魔。 纵然面对的是妖祖、妖圣、妖皇，也自一剑破之，也自疯魔一场。 何况，小小妖王。 栾剑负手而立，头顶灵光乍现，一尊容颜绝美的小小元婴，在灵光中凝聚形体，手持灵剑，神色肃穆，对着气势汹汹的秃鹫妖王，一剑斩落。 “哼！” 秃鹫妖王感受到这一剑厉害，虽然修为尚浅，却能将人间万象蕴于一击之中，它纵然修炼千年，却抵不过人间无数。 啪！！ 一声脆响，秃鹫妖王头颅上，闪耀着诡异金属光泽的鸟喙，竟忽然断折，转瞬间化作一面防御力惊人的盾牌，竭力迎向栾剑元婴的那一剑。 鸟喙是秃鹫身上最坚硬的部分，这一手断嘴化盾，已经是决死的疯狂。 只要能把这人类幼崽灭杀，就算身死道消，也是值了，还留着完整的尸体做什么？ 下一刻，灵婴执剑，狠狠地斩在那面光泽妖异的盾牌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噫？！ 秃鹫妖王吃了一惊，暗想难道自己错估了对方的实力，空有吓人的架子，其实这一剑并没有什么了不…… 千年修行，万载野望，终结于这个微微惊喜的念头。 凌厉的剑意，在一瞬间就绞碎了妖王的心脏，连同那颗先前已经受损的妖丹，都被斩成一片混沌，千年以来窃取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强大修为，此刻尽数归还天地。 问心剑典，结合师尊曾经施展的分光剑道，果然大有可为。 栾剑只点了点头，眼眸中若有所思，觉得自己隐约又窥到了剑道的另一重门槛，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区区妖王，它之前就已经被师尊神剑重伤了妖丹，刚才又在剑气长河的威慑下心胆俱裂，如此状态下，纵然有妖王之体，又能发挥多少能力？ 一剑灭杀，仅此而已。 结束了？ 阳关城主杨景云，呆呆地看着尸横就地的巨大秃鹫，曾经强大到无法对抗的滔天妖力，正在急速消散，最终要还于天地自然。 仿佛不可战胜的妖王，死在一名元婴境的剑修手中。 杨景云一度认为这是幻觉，看看妖王残躯，再看看不染尘埃的栾剑，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是！ 危机纵然解除，这阳关城数十万百姓的魂魄，却再也无法复原。 浓烈的悲戚，忽然涌了上来！ 杨景云鼻子发酸，牙齿紧咬，看着陷入昏迷的数十万民众，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几十年。 现在他们虽然还有呼吸，却失了一魂三魄，永远也无法醒来。 可是那些魂魄，被邪恶的法阵吸取之后，已经化作妖王修为的一部分，此刻妖王身死，这部分修为也将还于天地，根本不可能回到每个人身上。 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 杨景云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好像他丢失的魂魄，比这些民众更多。 或许在人类和妖族的残酷对垒之中，数十万人的丧生，并不算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灾难。 但这些鲜活的百姓，刚才还跟自己并肩作战，有的喊着城主快走，有的大呼痛快过瘾…… 我救不了他们。 就算是神，也救不了他们。 忽地，横亘天宇的剑气长河，再度漾起迷蒙的光华，如梦似幻，漫天起龙吟！ 第69章 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叫做人间! 啊！那、那是…… 杨景云，栾剑，任心怡，齐齐露出惊讶。 点化栾剑成就元婴的剑气长河，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在白云悠荡之间，发出龙吟之声，仿佛还有未竟之事。 只见一柄造型奇特，却不知名的灵剑，在剑气长河中昂起头，懒洋洋向人间俯瞰一眼。 阳关城中，横七竖八，尽是失落魂魄的凡人百姓。 于是那灵剑摇曳身姿，微微震荡，激起一道玄之又玄的剑意辉光，自九天降临。 咻！ 一道剑光裂长空。 转瞬之间，便降落凡尘，来到已经死去的秃鹫妖王尸体上，轻轻盘旋，竟然从即将消散的庞大妖元力中，剥离出一丝一毫，重新凝聚成缥缈的魂魄模样，送往某个昏迷在地的凡人。 “唔……头好晕……”那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手里还抄着锄头，这会儿眼睛没睁开呢，已经把锄头重新攥紧，口中嘟囔着： “那鸟人呢？老子干死你……” 啊！ 这！ 杨景云只觉得双膝一软，化神境的修为，也不足以让他维持身形。 既见神明，如何不跪？ 这完全是天神的手笔啊！ 已经被秃鹫妖王用法阵吸取，转化为本身修为的百姓魂魄，竟然……还能逆转还魂？ 只怕就算是虚空造物，都要比这简单许多！ 如果说，这是那位韩宗主搞出来的神迹，那么九神宗，难道竟是天界驻人间的办事处？ 神迹，还只是刚刚开始。 有一剑引领，便应者云集。 剑气长河中，龙吟之声不绝于耳，点点辉光亮起，璀璨如星辰，随即在杨景云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无尽星辉纷纷谪落凡间，如星河倒挂。 这一幕令人目眩神驰的奇景，亲眼见证的人们，终生也不会忘记。 每一点星光，都是一道剑意。 每一道剑意，都对应着一柄不凡的灵剑，代表着一位强大的剑修。 这本是人间剑道，这一刻重返人间。 即将回归天地的庞大妖元力，顷刻间湮没在剑意星河当中，被切割成数十数百万微粒，又在不可思议的道韵交织中，还原成最初魂魄的模样，送还阳关城民众。 粗重的喘息声，呢喃的梦呓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有人在迷糊中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含妈量极高，那当然指的是秃鹫妖王的母亲。 有人猛地跳起身来，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刚才人太多挤不进去，这次大家都躺着，我无论如何也得冲那扁毛畜牲吐口痰才行。 似乎过了很久，大家才从浑噩中渐渐清醒。 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喝道：“阳关城所属，随我拜谢剑圣大神，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啊？ 什么剑圣？ 什么再造之恩？ 城主大人刚才也睡了吧，而且还没睡醒？ 杨景云凌空蹈虚，目视劫后余生的数十万百姓，沉声道：“适才，妖魔肆虐，用邪恶法阵将你们魂魄吸走，数十万人陷入昏迷，已是活死人状态。” “危急关头，有大能眷顾人间，不但将你们的魂魄送回，而且把妖王残余的所有妖元力，净化之后回馈身体。” “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就算不修炼，只做个凡人，也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如此大恩大德，还不叩拜谢恩，更待何时？！” 啊！ 原来是这样？ 众人如梦方醒，这才忙不迭地纷纷跪拜，此起彼伏，对着渐渐远去，回返各处的剑气长河，胡乱磕着头，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拜神嘛，管它什么神，都是一样的。 “神啊！保佑我全家长命百……哦，这个已经有了，那就保佑我家发大财，多赚钱！” “感谢大神庇护！不过……刚才砍那鸟人的时候，我说隔壁老王欠的银子不用还了，这个事不能当真，您就当我是放了个屁，不当真的哈！” “草！那个郑屠户，做生意太缺德了！神啊，你开开眼，保佑他婆娘生孩子没屁眼！妈的该死……嗯、他砍鸟人？砍鸟可以，但不能这么宰人啊！” 回来了。 那个喧嚣热闹的阳关城，在这一刻，全都回来了。 团结，友爱，谦让，和谐，从来只是理想的虚妄。 唠叨，埋怨，利己，龃龉，这才是人间。 重新活过来的阳关城，一切尽收栾剑眼底。 于是，问剑峰主似乎又有所悟。 剑气长河虽然远去，但刚才降临人间，用来切割秃鹫妖元的那无数剑意星辉，却还残余了数十万道凝而不散的气息。 栾剑微笑，徜徉在万剑丛中，漫步于人间繁华。 于是，那些裹挟着无穷剑道，又沾染了人间红尘的剑意精粹，如生了灵智一般，龙吟雀跃，纷纷涌入栾剑手中的灵剑之内。 灵剑被这无数强横的气息涌入，发出一连串的颤抖，似是欢快，似是痛楚，最终一声剑鸣，仿佛释放出无数驳杂不纯的污秽。 待污秽散尽，栾剑细细端详，自幼性命交修的灵剑，仿佛毫无异状，又像是已经脱胎换骨。 弟子栾剑，谢师尊赐剑。 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叫做“人间”！ 栾剑望着湛湛蓝天，悠悠白云，虽然剑气长河已经不复存在，但心中对师尊的崇仰，却攀升到了顶峰。 旁人或许还有怀疑，但栾剑不会。 只有师尊！ 只能是师尊！ 举手间创造无数神迹，最终又赐予我神剑“人间”！ 人间温暖，缓缓流淌。 虽然阳关城中不见得一团和气，但既然劫后余生，总是一桩极大的欢喜。 那个被很多人背地里咒骂的郑屠户，或许亏了小节，却从不失大体，这会儿竟真的搬来两个烧烤架，把那头秃鹫妖王的尸体架上去，一边切割一边烧烤，片刻间就有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原本妖王的躯体不可能轻易破坏，但刚才万剑凌空，早已将所有残余的力量尽数打散，回馈了全城民众，剩下的这头秃鹫的尸体，除了又长又大，跟寻常的畜生已经没有分别。 有了肉，当然要有酒！ 今日注定是阳关城重生的纪念，大家就跟过节一样，席地而坐，分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鸟肉，哪怕是妇人孩子，也端起酒杯，灌下辛辣的一口，畅快无比。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烧鸟香。 这妖王烤起来，真的好香，香气仿佛能飘散数百里，来到一水中分的天门山上。 第70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韩枫站在天门山上，似乎嗅到了那股烤肉香气，也嗅到了阳关城内的人间温暖。 既然生而为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况且，有句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只是微微动念，原本已经欲要散去的剑气长河，在虚空齐齐发出龙吟之声，随时都可以在韩枫的意旨下，再次汇聚长河，再次摧枯拉朽。 以天地神力，御人间剑道，莫说是小小妖王，就算是通天河另一边的妖皇对上了，也决计讨不到好！ 其实韩枫知道，他本身的修为，也才刚刚凝聚元婴，就算比同样进入元婴境的栾剑强些，但也有限。 能越阶对抗一尊妖王级强者，已经几乎到了极限。 对妖祖？妖圣？ 恐怕都破不了防…… 不过韩枫的书圣之体，赋予他超凡悟性，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已经悟透了与天地沟通借力的方法。 按韩枫的理解，举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他只是一个力量有限的小小孩童，却进入到军事重地，面前一排按钮，对应的全都是核弹头！ 所以，他不需要太多力量，只要有按动按钮的力气，那就够了。 四两拨千斤？ 不不。 这应该是四两拨亿斤。 所以，站在天门山，感受到人间温暖，再联想之前数十万人仅仅因为一头妖王就险些魂归幽冥，韩枫的目光渐渐冷厉起来。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虽然未必就能一击灭掉为祸不知多少年的庞大妖族。 但，那大乾王朝的无数人类强者，总也不是只吃干饭的吧？ 一念及此，万剑吟啸，剑气长河重新凝聚辉光！ …… 通天河畔，惊呼声此起彼伏。 “啊这！我的灵剑明明要回来了，怎么……又跑了啊！好歹多看我一眼，我这一把屎一把尿养那么多年，跑得这叫一个利索！” “真人！微尘大人！咱们人类族群中，真的有传说中的剑圣？那是什么境界？是大乘？还是……飞升？” “大乘之后，真能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么？” “快看！那剑气长河，往通天河这边来了！！” 瞬息间，大乾兵部的无数人类强者，纷纷石化。 先前有人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借人间万剑，他们当中的所有剑修，也被迫“借”剑，眼睁睁看着灵剑破空飞去，不知去向。 现在，浩瀚磅礴的剑气长河，竟就在咫尺之间！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长河缓缓流淌而过，仿佛有天上神只，在御万剑而行，所到之处无可抵挡。 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灵剑的气息。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修为，归真也好，渡劫也好，甚至更高……都完全丧失了对灵剑的掌控，只能目视着它组成剑气长河的一朵水花，一道细流，共同组成这横亘天宇的无边胜景。 呼！ 修为最高的微尘真人，细细感悟其中意蕴，忽然间喷出一口浊气，神色间难掩狂喜。 众人一愣。 大家追随这位兵部之主不知多少年了，只知道他喜怒不形于色，哪见过如此失态？ 发生什么了？ “我人族剑圣，要御使这剑气长河，过界斩妖！！！” 微尘真人提气嘶吼，声音竟有些哽咽，激动得连身躯都微微颤抖。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一直都有传说，说高手藏在民间，在大乾王朝的掌控之外。 可是直到今日，才知所言非虚。 微尘真人感悟到了剑气长河中的肃杀、沉凝、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已经悍然将剑意掠过广阔的通天河，直指妖族领土！ 韩枫借力天地，正式出手了！ 这一次，不再是用人间剑道来指点弟子，所以剑气长河中不再是教诲与温和，而是将亿万剑道中的凌厉杀戮，完全激发出来。 此刻已经横亘众人头顶的剑气长河，霸气凌绝，杀机凛冽，毫不掩饰斩妖除魔的意图。 “大乾兵部所属，听我号令！！” 微尘真人直接升空，浑身爆开前所未有的高昂气势，厉声喝道：“剑圣御剑之威，人族英雄之胆！诸位同道，我大乾兵部数百年来厉兵秣马，为天下苍生舍生赴死，只在今日！！” 通天河协定？ 那只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之前跟你们妖族虚与委蛇，只不过没有必胜的把握。 现在，我方都有剑圣了，谁还跟你们阿巴阿巴？ 通天河以西？ 我的啊！ 就该是我人族的大好河山！ …… 嘶！ 我族危矣！ 通天河以西，土地荒芜，甚至于寸草不生，怪风刮得乱石嶙峋，到处弥散着浓郁到极致的妖气，腥臭臊膻，中人欲呕。 没人知道妖皇的本体究竟是哪种大妖。 即便是数百年前，那一战身受重伤，妖皇竟然依然没有露出本相。 此刻，这位统御的妖族几千年的当世皇者，能够对标人类大乘修士的绝顶大妖，目视通天河另一边的天空，感受到那股凛冽剑意，神色沉肃。 本皇，大意了。 本以为数百年前，借那场大战，逼迫惊才绝艳的微尘真人不得不提前渡劫，伤其根本，人类便再也拿不出像样的大乘境修士。 但现在看来……人类的底蕴，难以估量。 剑圣么？ 能御使万剑化作长河，并敌一向千里杀将，如此强横无匹的修为……难道不该飞升去了么？ 何故竟能滞留人间！ 该死啊！ 该死！ 既然来了，只能迎战！ 妖皇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狠厉凶悍之色，一闪而隐。 纵然是即将飞升的剑圣，又能如何？ 本皇拼了这几万年的道行，未必不能立地而成妖神！ …… 阳关城中，鸟肉依然飘香。 然而曾经点化栾剑凝婴的剑气长河，竟然没有散去，而是在西方某处重新凝聚。 栾剑微微失神，刚定名的人间剑，已经破空飞去，融入剑气长河，却不知作何用处。 师尊。 是您么？ 这方位……像是通天河！ 天呐！ 栾剑纵然剑心通明，也不禁心旌动摇，难道说，师尊这是要御使剑气长河，深入妖族腹地，斩杀妖皇么？ 这……不装了？师尊您摊牌了？ 这位整日在九神宗主峰，读书不辍的年轻宗主大人，莫非是深藏不露的绝世强者！ 这一剑动荡天地，绝对要超出这个世界承受的极限，只怕接下来便要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那以后，岂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一时间，栾剑心乱如麻，患得患失，连手里的一条外焦里嫩的鸟腿，都不香了。 第71章 天门开，天梯现，邀韩枫飞升 妖皇？ 虽然素未谋面，但韩枫此刻沟通天地，已经能感受到冥冥中的那股强横的气息，就在通天河以西。 小小元婴修士，连作为妖皇口中血食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日今时，要请妖皇赴死的，不是韩枫，而是无处不在的天地伟力。 犯我人族者。 天弃之。 地厌之。 既然不能见容于天地，何不就此归去？ 韩枫脚踏天门山，目视西方，泥丸宫中一尊小小元婴亦是双足分立，不丁不八，手指掐动玄奥剑诀，遥遥操控那座浩瀚恐怖的剑气长河。 点化栾剑凝婴之后，她的忠诚度也达到满格。 如此，韩枫如今修炼的四驾马车，其实已经相当于六驾，其中栾剑和任心怡的忠诚度拉满，能够获得双倍的修为反馈。 在道书的神奇加持下，韩枫虽然刚刚凝婴不久，却已经将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此刻，他决定一劳永逸，就在这天门山上，借人间万剑，诛杀妖皇，从而引领着大乾兵部强者，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 细草微风岸，绝壁白云悠。 在韩枫眼中，周遭的一切美景，都蕴含着朴素纯粹的天地至理。 韩枫以此身化自在，渐渐融于自然，不分彼此。 我何必去就天地？ 天地自来就我！ 恍惚间，韩枫心中再次升起不可思议的明悟，对大道妙理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和理解。 煌煌伟力，日月星辰，它们就在那里，是我随时都可以调用的力量。 以当前的状态，韩枫动念间就能穿梭虚空，出现在那妖皇面前，举手投足便是剑气长河，哪怕对方成就妖神之躯，也尽可一剑斩之。 可是…… 忽然之间，冥冥中生发感应，令韩枫遽然心惊。 刚才已经沟通得明明白白，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天地之力，这会儿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传递来一股股“请你自重”的古怪情绪，再也不肯任凭韩枫驱使。 这怎么了？ 韩枫本身的修为，只有元婴，距离这种大乘境之后才需要思索的难题，太过遥远。 而九神宗的藏经阁纵然典籍再多，也不可能记录这等高远的境界。 因此，韩枫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惊动上界，已经不可停止。 没人知道道书的存在，也就没人能够理解韩枫的逆天悟性，竟让一个元婴境的小家伙，就拥有了堪比大乘修士调动天地的能力。 按照正常来说，把天地之力御使到这般如臂使指，必是大乘境绝顶修士无疑。 这个世界，有早就设定好的天道规则。 当修为到达极致，能够动用的力量足以灭世时，便会将其接引到上界，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再滞留人间。 这，就是飞升的秘密。 现在，韩枫超标了。 所以，韩枫以元婴境的修为，即将飞升…… 霍然抬头，韩枫看到了那扇恍若囊括天宇的广阔门户。 天门开启的瞬间，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幻化成只有韩枫可以见到的瑰丽天梯，从缥缈遥远的上界，直铺下来。 九重天梯旁边，有彩云缥缈，有仙鹤翔集，诸般天音仙乐缭绕，宛若天籁。 啊这。 我好像，真的，玩大了。 韩枫神色迷茫。 这对吗？ 太早了吧！ 早晨在九神宗看的那本书，我只看了十几万字呀，都还没看完呢，就要霞举飞升了？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 通天河畔，群情振奋。 有剑圣大能率领，人族今日扬眉吐气，过河斩尽妖魔，让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率土之滨，再无妖氛！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今日，将永载史册。 而我们这些人，就是伟大历史的见证者！ “过河！” “过河！！” “过河！！！” 微尘真人意气风发，挥手便布下奇幻法阵，一望无际，贯穿通天河，通往遥远的西方。 作为阵修，能够拥有如今的声名地位，微尘真人付出了多少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这方世界，此前从未出现过大乘境的阵修。 哪怕微尘真人这个大乘境有些水分，先天不足，但大乘终究是大乘，这挥手间布下玄奥阵法的本领，令人目眩神驰。 广阔天地，尽在阵法笼罩之下！ 在法阵的加持下，人类修士的术法威能大幅度提升，而妖族的力量则会被极大地削弱。 此消彼长，只要那位神秘的剑圣能够镇住最可怕的妖皇，今日便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扫清妖氛，令玉宇澄清万里埃！ 咻咻咻咻咻！ 数道强横的气息一齐升空，气势如虹战意沸腾。 哪怕灵剑失落的剑修，也不甘落后，凭空幻化出剑光霍霍，誓将妖魔一扫空。 然而，忽然之间。 大义凛然的微尘真人，面皮陡然一抽，不可置信地望向天门山的方位。 这…… 剑圣大人。 您……玩呢？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贫道这边差点就要燃烧神魂，以生命的力量催动无上法阵了！ 您怎么还停下来了呢？！ 大人，严肃点。 我们这儿打团呢。 …… “该死！！” 通天河以西，妖族感受到末日将至，妖皇将所有的强者聚集在一起，哪怕人类真的涌现出新的不可知的大乘境甚至是飞升前的绝世强者，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 “卑劣的人类，狡猾至极！” 妖皇的声音响彻四周，如炸雷般声声入耳，森然道：“不论是谁，犯我疆域者，必杀之！本座决意爆开妖丹，强入至高妖神境界，与那位神秘剑圣周旋！” “尔等……诶？！” 森寒的声音戛然而止，妖皇脸上泛起不可置信的错愕，直勾勾地盯着东方。 那道恐怖的剑气长河。 消失了？！ “大人！”并非每个人都有妖皇一般敏锐的灵觉，身边一个甲胄鲜明的妖族强者不知发生了什么，厉声吼道：“您放心爆开妖丹吧，这里有我们，定能把人类……” 砰！ 心烦意乱的妖皇，一巴掌就把硕大无朋的妖龟之头拍得稀巴烂。 爆你妈的王八蛋！ 是不是早就盼着本座陨落，你好坐我的位置？ 嘎？！ 正准备残酷大战的一众妖族强者，大吃一惊。 怎么！ 连妖皇大人都叛变了么？！ “都闭嘴！”妖皇完全不知道怎么了，眼瞅着剑拔弩张，那恐怖的剑气长河已经快要越过通天河，下一刻就是真刀真枪做过一场，人类和妖族数百年的平静，即将彻底打破，重新陷入惨烈混战。 可为何……无了？ 哦！ 妖皇立刻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浮现出喜色，喃喃道：“莫非那位人类剑圣，动用了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已经被上界接引，破碎虚空而去？” 啊！竟有此事？ 妖族强者顿时纷纷喜形于色，立刻就有另一头头角狰狞的巨妖叫道：“如今人类锐气尽丧，正是咱们渡过通天河，尽情杀戮的好时机啊！” 第72章 好端端的，升哪门子仙啊 飞升？ 是不可能飞升的…… 韩枫抬头望天，在九重天梯尽头，那扇瑰丽华美的天门，固然是引人入胜，但却也蕴藏着足以让大乘境修士都身死道消的大恐怖！ 霞举飞升，哪有那么容易？ 渡劫到大乘，都要经过九死一生的恐怖雷劫呢。 这最后一步，难道天门就真的跟不要钱的小姑娘似的，四仰八叉随便你进入？ 不存在！ 看似仙气缭绕，实则危机四伏。 而且这危机……人家可是给大乘境修士准备的最后考验！ 我？ 我配吗？ 元婴，是什么东西！ 韩枫果断选择放弃。 好端端的，升哪门子仙啊。 我不去。 我命有用。 不过，不去归不去，现在气氛烘到这儿了，人家把登天之梯都铺到眼前了，不走上一遭，多少有点不礼貌。 试试。 凭借书圣之体赋予的超凡悟性，即便是那缥缈上界的手段，韩枫亦能一览无余。 至少，这瑰丽华美的天梯，并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还拥有淬体固神的诸多好处，不可错过。 韩枫神色微微郑重，从天门山上踏足天梯，举步登天！ 这一刻，不论是人族或是妖族，不论是近在咫尺或是相隔万里，随着韩枫踏上天梯的第一步，都能在冥冥中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浩渺气息。 亿万修士，亿万生灵，不论是人类或是妖族，不论是凡人或是绝顶，同时心头剧震，停下手中的一切，纷纷瞩目那个方位。 哪怕看不到细节，却也宛如亲见！ 有绝世强者，正在破碎虚空，欲要白日飞升而去。 韩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目光。 不过……他嘴角只是掠过微微的诡异，虽然一生读书，没怎么撒过谎，但这次的弥天大谎，非撒不可了。 步履轻盈，步步生莲。 只有元婴境界的韩枫，从容平静地走在天梯上，每一步踏出，都仿佛有星河震颤，虚空回响。 九重天阙上，隐有龙吟凤鸣，那是对他的颂歌和迎迓。 每走上一个台阶，便消散一个台阶，天梯的台阶湮灭时，化作辉光，一部分返还天地，一部分则涌入韩枫体内，洗涤尘垢凡胎，令他感觉身体轻灵，连泥丸宫中的元婴都在拍手蹦跳，舒适喜悦。 相伴而飞的白鹤青鸟，用崇仰的目光望着韩枫，觉得这次的飞升者，不但修为高绝，甚至还精通隐匿的功法，它们竟然感受不到那股应有的强大。 越是感受不到，越说明对方强横神秘！ 你看！ 他跟之前那些飞升者都不一样，在半空中竟然再度仰望天门，御剑凌空。 唔？莫非是不想借助天梯，想要自己御剑飞升么？看来这应该是一名强大的剑修，不论何时都不会忘了剑道本心。 你看！ 他果然御剑而飞，然后……远离天门…… 飞走了？？ 几头白鹤青鸟，脑子不太够用了。 莫非是人间还有未了之事，不愿此时登天么？ 这种情况倒也遇到过，不过没关系，既然他的力量已经触碰规则，自然会被规则束缚，若是强行抗拒飞升的意旨，便会被彻底碾碎。 罢了。 等他一会儿，他会回来的，除非他想死。 …… “跪！” 微尘真人神色肃穆，带领着大乾兵部所有强者，对着天门山的方向虔诚叩拜。 哪怕眼眸深处有深深的遗憾和郁闷，但毕竟是人族出了剑圣，即将破碎虚空，总归是好事。 大乘境修到极致，便会白日飞升。 微尘真人因为之前的强行渡劫，怕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但这会儿倒也没有羡慕嫉妒，只是遗憾于此次跟随剑圣神威，彻底灭杀妖族的计划，只能夭折了。 这位剑圣大人，出现得太突兀。 微尘真人在脑子里已经搜索了无数遍，把所有他知道的或是猜测中的隐世强者，尤其是以剑道为主的强者，都过了遍筛子，却没有找到具体的对象。 会是谁呢？ 除了我之外，人间还有大乘境修士？ 总不可能是渡劫境的某位大能，顿悟之后，把渡劫到大乘，大乘到飞升这一系列艰难的路，瞬间走完了吧？ 让你顿悟，没让你顿顿悟啊！ 难道竟是那位九神宗主？ 这个念头，当然也出现过，毕竟之前情报里记录的各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九神宗。 然而太过荒谬，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明明没落已久，怎么可能忽然蹦出一个足以飞升的大乘绝顶修士？ 不管怎么样，待此间事了，老夫得亲自去九神宗一行，以礼拜见，探探这里面的究竟。 …… 哈哈哈哈！ 妖族全体，自妖皇以下，喜形于色。 他飞升了！ 那个给它们带来恐怖压迫力的人类剑圣，飞升而去了，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也消散不见。 天佑我妖族！！ 本来么，这种达到了大乘境巅峰，举手投足便有天地之威的恐怖强者，就不该滞留在这一界啊，会破坏平衡的。 比如妖皇陛下如果更进一步，修成妖神，也同样无法停留太久，会得到接引，去往缥缈上界。 “陛下。”一条蜿蜒游动的蛇妖，昂起剧毒的三角头颅，小眼睛里凶光闪耀，低声建议道：“咱们要不要杀过通天河，趁着人类失了剑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妖皇冷笑，摇头道：“剑圣虽然破碎虚空，那剑气长河却已经各归本位。此番在剑河中浸润切磋，又有剑圣的操控指点，人类不知多少剑修得到好处，修为又有极大精进。” “现在赶过去，殊为不智。” “不过，谅那微尘老贼，也不敢过河挑衅，且先守着通天河协定，按原计划行事！” …… 韩枫的确是回去了。 不过，没回天梯，而是回到了九神宗。 那些白鹤青鸟，猜到了前头，没猜到结局。 此番际遇非凡。 看到了天门，登上了天梯，有仙乐天音相邀，有仙鹤神鸟相伴，恍若虚幻梦境。 不过。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呀！ 什么天宫召唤，什么接引飞升…… 跟我说话么？不是跟我说的吧？ 认错人啦！ 韩枫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主要是玩大了。 就像先前的那个例子，他只是一个进入军事重地的小孩，本身力量不值一提，但能按动按钮，操控威力恐怖的核弹头。 但你操控归操控，偶尔来那么一两发过过瘾，也就罢了。 这次，他要对妖皇动手，相当于把所有按钮都按了一遍，打算给妖族来个无差别火力覆盖。 这就过分了…… 管理重地的大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叫停了这个疯狂的行动，喊他快去写作业，别玩了。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以后，肯定是得谨慎点。 天地之力可以用，但不能用得太多，尤其是这次已经被注意到了，说不定还会引来格外的窥视，更要少用一些，免得暴露。 对这一界的人类来说，那位一度光芒万丈的“剑圣”，已经是破碎虚空而去，跑路无对证。 对于上界欲要接引飞升者的存在来说，虽然白开了一次天门，但他们也只会反复寻找那个消失了的“大乘境”强者，不可能搜索到一个小小的元婴身上。 你抓鲁迅，跟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 第73章 道书，我看春宫图的时候，你逃课了? 阳关城中，鸟肉依然飘香。 但吃了两条最精华鸟腿的栾剑和任心怡，却已经匆匆跟城主杨景云道别，急速回返宗门。 宗主，师尊，还在么？ 念及此事，两人都是归心似箭。 “大师姐。”任心怡的伤势已经再次被无所不能的剑气长河修复，担忧地问道：“你说，宗主会不会原谅我？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知错了，可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啊！” “放心吧，不会。”栾剑随便塞了颗定心丸，但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极不平静。 别人不知道，但她得到师尊的千里传音，无比清楚地明白，那浩瀚磅礴的剑气长河，那点化凝婴的剑意道韵，全都是出自那位强大的师尊！ 可是……接下来剑气长河重聚，在通天河方位衍化杀机，像是要渡河灭妖。 紧接着！ 超出界限的恐怖剑意，惊动天地，那个疑似剑圣的顶阶存在，打开天门，白日飞升…… 如果是师尊的话，那么师尊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难道说，九神宗没落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神通广大的一位宗主，却又要匆匆失去么？ 栾剑御剑而飞，将速度催到极致，千里之遥，竟是须臾间便跨越，直接登上九神宗主峰！ “啊！” 一刹那，栾剑和任心怡同时惊呼，两颗心欢喜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师尊！！” “宗主！！！” 两人同时开口，虽然是不同称谓，却包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高兴得像要原地炸裂。 “唔，回来了？”韩枫放下手中书卷，一如往常，看着风尘仆仆的栾剑，以及一别经年的任心怡，脸上浮现出通透干净的笑容。 宗主还在！ 真是太好了！！ 两人一齐飞扑过去，如乳燕穿林一般，直接就扑在韩枫身上，一左一右，像两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挂在韩枫两边胳膊，真情流露，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呃…… 这做什么。 韩枫瞬间就被温柔包裹，触感软绵，弹性惊人，前生今世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恍惚间，道书竟然传来奇特的意蕴。 韩枫惊讶。 道书的意思是说……让她们进入我的身体，化成一部分？？ 这对吗？ 什么古怪！ 之前，任心怡的忠诚度拉满之后，就曾经有这种意蕴传来，说能把弟子挂在身上，作为一个挂件。 现在，挂件真的挂上来了，竟然还有后续？ 道书啊道书，你虽然成熟了，但总不会是性成熟吧？ 再说了，就算要进入身体，似乎也不该是她们进入我的身体，道书你是不是整反了，我之前看栾剑那本春宫图的时候，你逃课了？ 啪！ 还没等韩枫研究一下这个挂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声脆响，熟悉的嗓门叫道：“小师妹！你终于回来啦！” 这一巴掌，就把任心怡直接从韩枫身上打了下来，自己却依偎进来，取而代之，跟任心怡笑道：“你年龄还小，把握不好，还是让我来……” 任心怡脸上一红，再次见到这位豪放的七师姐，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热闹。 唯有栾剑心神微微恍惚，看着毫无异状的师尊，实在很难把他跟一位足以白日飞升的强者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就在一年前，这位宗主大人还只想着白日。 怎么现在，就能飞升了呢？！ …… 通天河畔，大乾兵部强者，缓缓撤兵，由微尘真人亲自断后。 原本一触即发的惊天大战，因为那位神秘剑圣忽然破碎虚空而去，暂时偃旗息鼓。 人类和妖族，再次维持住了微妙的平衡，哪怕这平衡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老大！到底咋回事儿？” 跟微尘真人多少年生死兄弟的剑老三，见这会儿没了外人，瞪眼问道：“那剑圣什么情况？真的飞升去了？以前从没听说这号人物啊！” “不过剑道修为真是高明，我的灵剑在长河中浸润之后，收获很大，最多十年之内，我能冲击渡劫境界！” 唔，我大乾兵部，又多一位渡劫强者？ 微尘真人有些惊喜，但对于剑老三的问题，却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浑人对大乾的忠诚，毋庸置疑。 但因为脑子太直，一些弯弯绕的事情不适合让他知道，首先太难为他，其次也不利于保密。 剑圣大人。 会是你么？ 九神宗宗主，韩枫。 微尘真人又一次咀嚼这个名字，眼眸中尽是惊奇，虽然有些猜测，但似乎全都对不上，无法圆成一个完整的逻辑。 这事情的起因，应该就是烂尸山上两尊妖王被灭杀。 跟九神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又不像！ 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大乘境的修士，而是凭借某种顿悟的契机，方才调动天地伟力，召唤剑气长河…… 然而顿悟，是说来就来的么？ 烂尸山杀妖王。 阳关城救百姓。 通天河上再度集结，竟有过河灭杀妖皇的架势。 一桩桩，一件件，这怎么可以用顿悟来解释！ 顿悟是大白菜么？ 那玄之又玄的天地之力，纵然我现在已经进入大乘境，要将其调动驱使，也需要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亵渎。 可是在这位手中…… 却好像是院子里的姑娘，说嫖就嫖一下子，甚至都不用给钱！ 礼貌么？ 你这也没给天地什么好脸啊。 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未到大乘境，便能随时随地调动天地伟力，这份天才，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管是不是他，必须要将其保护起来！ 这样的宝贝，说不定就是全人类的希望所在。 不过……我能想到的事情，妖皇那厮未必想不到。 若是躲躲藏藏，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不如把水搅浑，给那些脑子不太好使的妖族，来个假作真时真亦假！ 数日之后，大乾皇帝颁布圣旨，传遍天下。 一、天门山列为王朝圣地，天下剑修，皆可朝圣参悟，但须遵守秩序，不可混乱。 二、九神宗蒙剑圣垂青，立下大功，故将九神宗擢升为二等金牌宗门。 三、九神宗宗主韩枫，得剑圣亲自指点，闭关参悟神通，未来必将是人类巅峰强者。覆灭妖族，人类大兴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第74章 因为韩枫，天宫对了一夜的账 如何对付谣言？ 答：朝廷站出来说话，及时辟谣，拨乱反正。 那么如果朝廷帮忙造谣呢？ 答：那水浑得，连鱼都翻白肚。 九神宗之前的事迹，本来就颇具传奇色彩了，这次又是斩杀妖王，又是拯救阳关城，后来甚至传说中的剑圣都出现了，傲立天门山，差点就一剑西去，群妖授首。 这一套组合拳，可以说完美符合了所有人类对于强者的期待和憧憬。 人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剑圣！ 这剑圣是否破碎虚空，白日飞升而去，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需要，那么那位神秘的九神宗主，他可以是剑圣！ 谣言的土壤，肥沃得冒油。 再加上朝廷的不闻不问甚至是推波助澜…… 韩枫起飞了！ “嘿，听说了么，那九神宗宗主韩枫，乃是巅峰强者，这次连飞升上界都拒绝了，就是为的彻底灭掉妖族。”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我跟你说，那位韩宗主只不过是个诱饵，其实剑圣已经飞升，但遗留了一道剑意，就藏在九神宗十万大山之内，只要那妖皇去九神宗，必死无疑！” “啊对对对，你全知道，剑圣大人留剑意的时候，你搁旁边看着呢。” “嘁，不信算了，懒得搭理你。” “我怎么听说，那位神秘的剑圣大人，乃是九神宗宗主的师尊，所以这次师徒设下周密布置，要一举荡平妖族。” 谣言满天飞，哪怕大乾最边远的小城里，不通修炼的贩夫走卒，说起这个也能滔滔不绝一番，就好像他在大乾兵部里最起码有个二舅或者三叔，说的全是一手内幕消息。 九神宗固然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这些消息之扑朔迷离，别说妖族了，就连大乾高层都犯迷糊，摸不清这里面的虚实。 而人间动荡的时候，在九重天阙之上，其实也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乱象。 虽然起因是很小的事情，但关联到两个天宫仙司的尊严。 一个说连天门都开了，那人明明破碎虚空踏上天梯，你们接引司怎么说没收到？ 另一个说我们藏这个小垃圾做什么？明明是飞升者拒绝飞升，你们执剑司应该按照规则，去灭杀这个不听话的修士。 一个又说我们查了，这个世界的大乘境修士，只有两个半，都很弱，不够开天门的条件，那人指定是飞升了。 另一个又说没有没有根本没有，不信你自己来看，肯定是你们查探疏忽，工作落实不到位。 双方各执己见，对了一夜的账也没对明白，争执不下，各自面上都不好看。 为此，甚至惊动天帝，颁下了一道旨意，其中包含了三个意思。 一、仙界接引司，仙界执剑司，停止无聊的对账，不要再争执推诿，不过是一个小小下界的飞升者，他飞升也好，拒绝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必为此冲突。 二、关注一下这个小世界，通过灵力波动，继续排查所有大乘境以上，甚至渡劫境的修士，找到那个造成问题的小家伙。 三、如果真有必要，可以动用天眼地听，不惜耗费法力，还原事情的全部真相。 当然，九重天阙上发生的事情，人间无人知晓。 短短数日之内，谣言的版本已经迭代到遥遥领先。 现在很有市场的一个说法是：九神宗宗主韩枫，其实是女儿身，默默陪伴剑圣大人多年，并在剑圣飞升之前，珠胎暗结。 那么这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就是未来覆灭妖族的天选之人！ 不管这谣言是为了吸引眼球也好，还是为了吸引妖皇诱敌深入也好，总之很受欢迎，流传很广。 对此，前天剑门门主陆苍玄，直呼内行！ 啊对对对！ 就是这个味！ 当时，我就是这么派人传的谣言，把韩宗主夸得天下无双，那个孤身仗剑，打遍天剑门的传说，至今还有许多人津津乐道。 可惜啊……这么努力，还是没被收录门墙。 唉！ 正遗憾着，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陆苍玄现在已是化神境修为，从气息就知道是二师弟收的那个徒弟，叫丘啸的。 如果没有丘啸，或许还没法跟九神宗搭上关系呢。 “大师伯。”丘啸手里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双手递了过去，躬身道：“您吩咐制作的新衣，已经做好了，请您过目。这上面的‘天门’两个字，是专门从天门山那边拓印下来的，是栾师姐的亲笔。” 嗯？！ 陆苍玄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栾师姐？ “丘啸。”陆苍玄淡淡道。 “弟子在！”丘啸连忙答应。 “你什么档次，也敢称一声师姐？真是不知所谓！”陆苍玄疾言厉色，把丘啸狠狠训斥，森寒的剑意充斥空间，差点要了他这条小命。 之后，陆苍玄才打开新衣，有些满意地看着上面十分醒目的“天门”两个字，以及这两个字中间，约莫米粒大小的一个“剑”字。 不错。 就是这个设计思路。 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制式服装了。 虽然九神宗不收，但天剑门早就是九神宗的编外附属宗门，这个姿态一定要摆正。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陆苍玄叠好衣服，没好气地瞪了丘啸一眼，道：“我去走一趟画笔峰，求见李观鱼师姑，倘若她觉得可以，这衣服就可以定下来了。” 陆苍玄早就理顺了关系。 他们这些人，都是剑修，一般来说不会更换修行门类，那么以后若是宗门接纳，应该归属于问剑峰，尊问剑峰主栾剑为师。 这样的话，画笔峰的李观鱼，自然就是师姑了。 没毛病。 呃…… 丘啸尴尬。 李观鱼，已经是门主的“师姑”了？ 那，若是再见面，我应该喊什么？ 师、师奶？ 不到半刻，陆苍玄去而复返，满脸都是喜色，直接就召集了两个还在元婴境的师弟，大喜道： “李师姑说了！对于咱们的虔诚，据说问剑峰栾峰主已经表示认同，咱们的前途，有指望了！” “而且，这次还给咱们布置了任务呢！” “这任务要是完成得好，说不定距离拜入宗门，就又近了一步！” 啊！ 二师弟谭辰也是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是什么任务？” 第75章 在这里，你应该叫老祖! 一行人，穿梭在树林阴翳之间，脚步匆匆。 “大哥！您说咱们这次去拜师九神宗……能被收下么？” “一定能！咱们是什么修为？元婴啊！凭什么不收？据说……现在这九神宗修为最高的问剑峰主，都只是元婴呢。” “可是他们宗主……” “先不说那个，谣言都飞起来了，谁也说不好那神秘宗主到底什么修为。总之咱们把姿态摆正，低调点，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哇嘞，金牌宗门啊！这要是真的位列门墙，以后腰杆子都是硬的！” 说话间，忽然脚步顿住。 一个须发皆白的负剑老者，穿着簇新的一袭道袍，拦住去路，看着倒也仙风道骨，凛然不容侵犯。 为首的那人，一眼就看到这老者身上是大大的“天门”两个字，顿时肃然起敬。 现在，整个修行界，谁不知道九神宗问剑峰主栾剑，在天门山上留下两个银钩铁画的巨字，后来更是有剑圣降临，在那里号令人间万剑，化剑气长河，深深震撼了人妖两界。 天门山，早已是大乾新的修行圣地，像他们这样的元婴境修士，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在九神宗附近，这老者衣服上绣着“天门”的字样，说不定就是问剑峰的人呢。 一念及此，他连忙上前一步，依足礼节拱手道：“敢问这位道友，是九神宗门下么？” “嗯，可以是。”陆苍玄老神在在，一眼就窥透了这些人最高不过是元婴境界，不必太当回事。 宗门给的这个任务，简单得很，这些日子已经拦住了许多这样慕名而来的投机者。 闻言，那人更加热络，笑道：“我等都是散修，此番特意投奔九神宗而来，希望能够收录门墙，努力修炼，日后也能为了宗门的发展添砖加瓦……” “回去吧，不收。”陆苍玄不等他啰里啰嗦说完，直接打断道。 啊？！ 一行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道友，是否要向宗门通禀一声？”那人小心翼翼地争取道：“我跟两位师弟，都有元婴修为，其余诸人，至少也是… 陆苍玄不高兴了。 在九神宗，有人称我一句道友，我不挑理。 但在这里，你应该叫老祖！ “元婴，很了不起么？”陆苍玄再次打断，目光冷冷地掠过那个约莫只有元婴中境的小辈，稍稍流露出一丝属于化神境的威压。 啊！！ 霎时间，那个为首的元婴修士神色大变，胸口如中大锤，浑身的气息流动都被逼住了，险些无法呼吸。 化神巨擘！ 他瞬间就意识到对方的恐怖，这才知道自己大大失礼了，倘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光是看你一眼，就能让你身死道消。 “元婴境的散修，也算是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了。”陆苍玄慢悠悠地说道：“但要拜入九神宗，我意思是你还得回家再练练。我，刚入了化神境，也还在努力争取一个外门弟子的名分呢。” 啊？！ 这群人彻底麻了。 化神境，都只能争取外门弟子？ 这九神宗……竟恐怖如斯！ …… 九神宗上，海棠依旧。 尽管外界纷乱喧嚣，流言四起，却不曾扰了此间的雾霭云岚。 九神宗宗主韩枫，依然是手捧书卷，或在静室之中，或在峰巅树下，沉浸在玄之又玄的感悟里，身周常有奥妙的道韵缓缓流淌，令人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除了每月固定一次的讲道之外，来主峰最勤的自然是听云峰峰主秦聆韵，好几次都是背着铺盖来的，侍寝之心甚诚。 栾剑凝成元婴之后，剑道修为也打开全新天地，然而每次跟师尊稍稍接触，才意识到自己就像是懵懂的顽童一般，愈发感觉空虚无知。 任心怡来得少些，自从家中遭逢巨变，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卯足了劲儿刻苦修炼，鬼雾峰上时常萦绕着诡异的气息，就连几个师姐也不愿近前，其他弟子更是避而远之。 唯有画笔峰峰主符可，一次也没来过。 但不包括今天。 今天是又一个讲道之日，是九神宗上下翘首期盼的大日子。 任心怡重新归宗之后，这是第一次听宗主讲道，但有了几个师姐的耳提面命，她也是早早从鬼雾峰过来，却一眼就见到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呀！ 二师姐竟然也来了？ 任心怡大大意外，在她印象里，二师姐符可常年不离画笔峰，心中只有符箓，存不下其他。 以前她喜欢到处闲逛，偶尔也踏足画笔峰，却也没能跟这位心思专注的符师姐搭上几句话。 “二师姐，好久不见。”任心怡上前，打了个招呼。 但符可只是点了点头，认出任心怡，却也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她离开九神宗，或是归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任心怡也不以为意，要是二师姐忽然变得热情，那才是咄咄怪事。 尽管来到主峰，但讲道尚未开始，这位专注符道的画笔峰主，竟然连这点时间都不肯错过，左手符纸右手符笔，专心致志地画符。 符可的神色极度虔诚，专注，似乎刚才跟任心怡轻轻点头，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侈分心。 任心怡不敢多打扰，便将目光落在那张符纸上。 诶？ 铁箭符？ 这让任心怡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铁箭符算是最基础的一品符箓，而且被认为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 用来入门倒还可以，但符师姐现在也已经是金丹境修士，按理说应该专注于三品符箓甚至四品符箓才对。 这么认真画铁箭符，是什么缘故？ 老实说，这东西简单得……连任心怡都能画几笔，哪怕成品水平一般，但在空中衍化弓弩，射出箭矢，还是可以做到的。 时辰到了。 问剑峰主栾剑，站在最前列，神色沉肃，对着主峰藏经静室的方位，深深一躬，却并没有出声打扰。 静室中读书的韩枫却已经心有所感。 唔，又一个月了？ 好快。 韩枫浮现出微笑，起身走到外间。 第76章 宗主啊!您实在太短了 这讲道，倒是越来越有仪式感了。 韩枫看着主峰顶上聚集的大片莺莺燕燕，主打一个宗门纯洁性，却不免有阴盛阳衰之嫌。 这是道书的选择，韩枫也办法不多。 一开始，这主峰讲道只是随性而至，但因为道书能够将韩枫讲述的任何道理，都化作微言大义，对每个聆听的弟子因材施教，各有收获不同，很快就成了九神宗极具仪式感的头等大事。 那么今天讲点什么？ 韩枫耽于读书，并没备课，随意抬起手来，把刚才正在读的一本《烂柯不归篇》看了看，便随意坐下，翻开第一页，悠悠念道： “夫天地初开，阴阳未分，无剑道，无符道，无音律，无生灵。” “鸿蒙灵气自在流动，于混沌中孕育生命，亦在鸿蒙宇宙间衍化奇异变化，能够共鸣于天地，引动无穷威能。” “或杀、或困、或迷、或御……” “入阵者，浑不知时光流逝，沧海桑田。” “阵中乾坤，如梦似幻，能令人忘却尘世喧嚣，不念归家之途，待幡然醒悟时，唯见烂柯如朽，恍惚身如隔世。” 很明显，这本《烂柯不归篇》，乃是一部阵法典籍，而且专注于“困阵”这个方向，由浅入深，阐述得十分透彻。 在道书的加持下，每个聆听讲道的九神宗弟子，听到的都是一样的词句，却在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感悟。 栾剑感受的是剑道与阵法的结合，御万剑横空的时候，若能驱使灵剑组合成奇幻阵法，不论是杀伐或是防御，威能都至少放大了千百倍。 只是……要让每一柄幻化的灵剑都拥有自己的灵性，像操演娴熟的士兵一样布阵攻伐，简直是不可企及的境界。 任心怡感受的则是尸鬼道与阵法的联动妙用，以尸魂为阵基，以鬼灵为阵眼，陷敌深入鬼气森森当中，只要阵法不破，自己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一贯不正经的秦聆韵，这会儿也正襟危坐，神色肃穆，不知领悟到了什么玄妙，时而露出欢喜，时而蹙眉深思。 “噫！” 符可忽地目光晶亮，也同样被搔到痒处，脑中迸发出灵光，瞬间就有无数新奇的想法，欲要迫不及待地用到符箓当中。 可是，片刻间，先前宗主讲道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再次响彻脑海。 ——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我，又贪求了。”符可泛起苦笑，轻轻摇头，责怪自己为何总也无法专注，以至于欲速不达。 于是，她迅速摒弃那些灵光杂念，微微吸一口气，依然是左手符纸，右手符笔，认真地描画那张古朴而经典的“铁箭符”，再也心无旁骛。 道音悠悠，渐传遍十万大山。 万物有灵，不论是飞禽走兽，或是草木虫石，皆在道音中沐浴，偶发灵光一点，便胜过修行无数。 今日韩枫说的虽然是阵道，但大道之言，殊途同归，即便是从未接触阵道的修士，同样能从声声入耳的道音中，获得专属于自己的一份感悟。 这份感悟所激发的灵光，或许只是昙花一现，再也无法寻觅，但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引发顿悟的契机。 九神宗主峰之巅，有资格坐在最前排，聆听宗主讲道的，自然是栾剑、符可、秦聆韵、任心怡这四人。 她们身后，则是李观鱼等后入门的弟子，按照一般宗门的常规，她们只能算是外门。 外门之外…… 九神宗脚下，数百剑道修士，穿着整齐统一的道袍，同样盘膝而坐，感受从峰顶传来的缕缕道音，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能振聋发聩，获得极大的好处。 要来了！ 马上就要长脑子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把身体紧挨着九神宗山门，却不敢再越雷池半步的陆苍玄，眼睛瞪大，眼眸中射出惊喜渴求。 上次，就是一缕道音让他顿悟，竟直接打破了元婴障壁，立地化神！ 没想到，这才时隔不到一年，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这种修为突飞猛进的感觉，那简直太过瘾了！ 别说是附属宗门，就算为奴为仆，那也绝对心甘情愿啊！ 可惜…… 毕竟隔了太远，那玄妙道音，传到这里只剩下些许余韵，陆苍玄渴求的那种状态，刚要进入，却又被轻轻推了出来。 “哎呀！！！” 感受到峰顶的讲道已经停止，陆苍玄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宗主啊！ 您……什么都好，就是每次讲道，您太短了啊，真是太短了，只进了这么一点，就又出去了，就……好难受！ 主峰之巅，讲道结束，众弟子一齐起身，在大师姐栾剑的带领下，对着宗主躬身致谢。 宗主喜静而不喜闹，所以这无声的拜谢，渐渐形成传统。 韩枫一笑，随意摆了摆手，便重新低头沉浸到书本当中，依然是刚才讲过的那本《烂柯不归篇》。 见状，栾剑等人微微讶异。 最近一段时日，宗主研究的，好像都是阵法之道，从最基础的《奇门遁甲》，到了后来的《璇玑阵经》，再到今天的《烂柯不归篇》。 可惜啊，三师妹不在山上，否则今日的讲道，一定领悟更多。 宗主为何对阵法忽然感兴趣？ 不但沉浸在相关古籍之中，甚至还跑去那个藏在九神宗深处的传送阵，细细研究了许久。 宗主看书，那可就没有时辰了，一天两天很普遍，十天半月也是稀松平常。 于是，众弟子躬身行礼之后，便欲要离开，各回各峰，消化此次讲道收获，提升修为。 “栾剑留一下。”韩枫却忽然从书卷中抬眼，独独留住了问剑峰主。 咦？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数道目光顿时望了过来，包含着各种神色。 尤为奇怪的是，一贯通透冲和的宗主大人，刚才这句话说得，竟然隐约有一点扭捏？ 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内心戏多的秦聆韵，虽然遵命离开主峰，一路上却是嘀嘀咕咕。 难道……老师喜欢被动的？ 唉！早知道这次不带铺盖卷来了。 得学学大师姐，要有腔调，要有深沉，要收着点，这样味道才对。 要不，人家是师姐呢？ 第77章 你自己有眼如盲，认不得真人法相 众人散去，主峰上只剩下韩枫和栾剑。 栾剑心中虽然也微微忐忑，不知宗主古怪的神色有何深意，但上次凝婴时，她已经能够正视自己内心，不管遇到何种变化，都能从心所欲，就算逾矩也是无妨。 “栾剑。”韩枫似乎更不好意思了，甚至搓了搓手，这可是栾剑从未见过的情况。 “弟子在。”栾剑愈发好奇，不知什么事能让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尊，这样为难。 “咱们九神宗，还有多少钱？”韩枫知道宗门不富裕，但具体的账头，他这个做宗主的，反倒不如栾剑清楚。 呃！ 栾剑惊讶道：“您……是要钱？” “不然呢？”韩枫奇怪地看着栾剑，难道我就不能问问钱。 “我、我还以为……是要钱呢……”栾剑猝不及防，有些慌乱，连忙强行专注话题，正色道：“宗门积攒的灵石，本就不多，上次去天音盛会，开启传送阵，花费了一多半，现在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说着，栾剑直接打开储物袋，一块块晶莹温润的灵石出现在韩枫面前。 这算是修行界通用的货币，乃是天地生成，蕴有精粹的灵气，拥有辅助修行、布置阵法、炼丹炼器等多种用途。 栾剑拿出来的，是九神宗全部的家底。 计有极品灵石三块，上品灵石十七块，中品灵石百余块。 至于下品灵石，价值较低，甚至比不上世俗黄金，对于现在栾剑或是韩枫的修为来说，可以说已经毫无用处。 “就三块？”韩枫皱眉，拾起一块极品灵石，感受其中的氤氲灵气，触手温凉，那精粹的灵气仿佛不需要导引就想要往身体涌入，不愧为极品之名。 可惜，太少了。 知道宗门穷，但也没想到穷到了这个地步。 别说二品金牌宗门了，放眼修行界，任何一个稳扎稳打的银牌宗门，就算匮乏，拿个百八十块极品灵石出来，总也是不困难的。 “是。”栾剑也泛起无奈的神色，歉意道：“宗门没落已久，就这点家底，已经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顿了一顿，见师尊似乎只对极品感兴趣，便试探着说道：“若是把上品和中品都拿出去兑换，大约还能换两到三块极品灵石，不知师尊需要多少？” 呃。 杯水车薪了。 韩枫摇了摇头，“需要……大约千八百块吧。” 啊？！ 栾剑吃了一惊。 要这么多？ 千八百块极品灵石，这放在任何地方，都绝不是小数目了，师尊是要用来做什么？ 阵法？ 结合最近师尊看的书，栾剑隐约有些猜测。 可是，什么阵法，要消耗这样巨大啊！ 莫非……跟妖皇有关？ 栾剑心中一凛，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外面的谣言乱七八糟，但自从剑气长河震撼两界，野心勃勃的妖皇，未必就能被那些谣言蒙蔽。 所以师尊要布下阵法，意在妖皇？ 可还是不对啊！ 一千块极品灵石，固然很多。 但如果一千块极品灵石布下的阵法，就能伤到妖皇，那可太便宜了！ 栾剑猜想不透其中玄机，但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一千块灵石实在太多，她还是躬身道：“师尊放心，弟子去想办法，一定尽快把灵石凑够。” 韩枫没想到。 栾剑竟然这么快！ 足足一千块极品灵石，摆在主峰之巅，琳琅满目，甚至连周边的灵气都变得活泼起来，隐隐发出欢鸣。 而这距离上次讲道，才过去不到三天呀。 “哪来的？”韩枫不禁惊奇，难道这位问剑峰主，还是个隐形的富婆吗。 “师尊，请恕弟子僭越。”栾剑郑重说道： “这些灵石，来自天剑门……是天剑门的门主陆苍玄，听说此事之后，硬要把灵石送到问剑峰来，弟子本不欲无功受禄，却又担心误了师尊的大事。因此将灵石带来，如何处置，请师尊定夺。” 唔，原来是他们。 这天剑门之前不过是个五等宗门，没想到居然还挺有钱。 韩枫知道他们在九神宗外结庐而居的事情，但本想着也就是一时兴起，时间长了自然散去，没料到居然执着至今。 “师尊。”栾剑略一迟疑，补充道：“弟子听说，天剑门上下，为了凑齐这笔灵石，几乎是倾尽所有，连门主陆苍玄的灵剑，都拿去集市上换成了两百多灵石……” 啊，这。 韩枫微愣，如此说来，还真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呢。 陆苍玄等人所求之事，韩枫自然知道。 既然如此，这灵石总也不能白拿了人家的。 于是韩枫点了点头，道：“你走一趟，让那位陆门主，到主峰一叙吧。” “是。”栾剑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欢天喜地的陆苍玄，带到九神宗主峰。 “晚辈陆苍玄，拜见九神宗主！”这还是陆苍玄第一次面见韩枫，激动得心旌摇动，多日的结庐枯守，再加上这次倾家荡产，终于得到了宗门认可，韩宗主亲自接见自己了！ 不过……这位声名显赫的九神宗主，看起来居然只有元婴境界？ 我呸！ 放屁放屁，陆苍玄你真敢放屁，奇臭无比！ 定是你自己有眼如盲，认不得真人法相。 若只是元婴境界，岂能随便调教一个弟子，就能破掉天剑门世代传承的剑道？ “陆门主，快快请起，可当不起如此称呼。”韩枫连忙双手扶起陆苍玄，就在这主峰静室内，分宾主落座，栾剑侍奉在旁。 陆苍玄心心念念的事情，九神宗上下俱都知晓。 栾剑知他虔诚，算是替他说了半句好话，不过天剑门上下典当灵剑换钱的事情，也并不是捏造。 今日一见，栾剑目光聚焦在陆苍玄胸前。 “天门”两个字中间，那个“剑”字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细小的针脚，若非她目光锐利，根本看不清楚。 至于这个原本绣得好好的“剑”字，怎么忽然脱落，那就很耐人寻味了，总之人家是堂堂化神境修士，御气如丝，要把这里搞脱线，自然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没了“剑”，就只剩下天门二字，不禁让韩枫想起那日在天门山上，御剑成河，差点就要杀向妖界，诛灭妖皇…… “陆门主，有心了。”既然彼此心照，韩枫也便不绕弯子，开口一句话，就让陆苍玄心中凉了半截，“不过，天剑门全体，加入九神宗之事，韩某以为，还是有些不妥。” 第78章 听韩宗主一席话，胜过百年修行! 唉！ 还是不行。 陆苍玄心中难过，看来我们这些人，悟性太差，不堪造就，实在难入人家韩宗主法眼，所以…… “不过。”却听韩枫话锋一转，微笑道：“贵我两宗，本来就互相毗邻，理应守望相助。” “天剑门专注剑道，而我九神宗也有问剑峰一脉，那么对于剑道的切磋交流，对双方都是好事。” “九神宗没落已久，苟全传承于当世，不求闻达于朝堂，收附属宗门的事情，实在担待不起。” “但贵我双方，结成友邻，互通有无，那当然没有问题。比如以后若是陆门主不嫌韩某道行浅薄，大可以在讲道的时候也到九神主峰来，就不必守在山下了。” 啊！ 陆苍玄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 梦寐以求的渴望，竟然一朝实现！ 花了钱果然就是……啊呸！是韩宗主果然虚怀若谷，有容乃大！ 虽然名义上不叫附属宗门，但既然能够上山听讲，又可以跟九神宗的诸位修士时时切磋交流，那其实也已经跟宗门弟子无异！ 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啊！ 陆苍玄正要颤巍巍磕头拜谢，韩枫却微笑道：“陆门主如今，已经是化神境界？” “啊，是。”陆苍玄不明所以，但连忙规规矩矩地回答。 “栾剑。”韩枫将目光转向问剑峰主。 “弟子在。”栾剑躬身。 “择日不如撞日，你们都是剑修，不妨切磋一二？”韩枫意有所指地鼓励道。 不论栾剑，或是陆苍玄，俱都大喜。 这是正儿八经的师尊指点啊！ 就算是栾剑，平常也是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更何况嗷嗷待哺的陆苍玄了。 于是，两人打点精神，将生平所悟的最强剑道，施展出来，九神宗主峰上顿时剑意纵横，云气四合。 面对化神境对手，栾剑全力以赴，以人间剑中蕴藏的红尘剑意，弥补自己修为境界上的不足。 而陆苍玄亦是一丝不苟，将天剑门传承的剑道发挥到极致，展现出自己的最佳状态，再请宗主大人批评斧正。 嗡。 古朴书页，在韩枫面前缓缓翻开，闪耀金光的字迹一一浮现。 【观战天剑门主陆苍玄，洞察其剑道本源，融入自身领悟，但并没有什么提升。】 【参悟出“北斗七剑”！】 呵…… 韩枫微笑。 一个五等宗门，底蕴有限，尽管已经尽展所学，但并没有让吃惯了好东西的道书得到什么养料。 不过凭借超凡悟性，倒也在这陆苍玄剑道的基础上，衍化出更高深的剑道法门。 北斗七剑么…… 对现在的陆苍玄来说，未免太过艰深，就算有心成全，也怕他贪多嚼不烂。 略一思忖，韩枫低头铺开宣纸，挥毫写下一个“罡”字。 待两人比斗结束，那宣纸无风自动，送到陆苍玄手上。 罡？ 陆苍玄神色微微迷茫。 什么意思？ “陆门主。”韩枫微笑说道：“罡者，北斗星之斗柄，象征天地方向，指引万物轨迹。” “北斗星亘古而存，蕴含无尽神秘力量。而罡代表的北斗星斗柄，便如同一柄无形剑，能斩世间虚妄，能纵横天地之间。” “韩某观门主剑道，似乎应当以‘罡’为引，凝聚自身剑气，令其尽展天罡之威，便可无坚不摧，刚猛无俦。” 嘶！ 陆苍玄眼前仿佛打开一扇光亮的门户，浩瀚大道豁然贯通。 听宗主一席话，胜过百年修行！ 更何况，这纸上的一个罡字，力透纸背，仿佛蕴含无穷玄奥剑意，只要领悟其中分毫，便能突飞猛进。 如此恩赐，真是无价之宝！ “陆苍玄拜谢宗主指点！”陆苍玄收起灵剑，躬身虔诚道：“弟子资质驽钝，无缘列入门墙，但‘门主’两个字，万万不敢承担，若是宗主不弃，以后叫一声小陆，那便已经是莫大福分……” 一千块极品灵石，换了一张纸，一个字。 陆苍玄从主峰回返，欢喜得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双手捧着那张毫无重量的纸，小心翼翼，如奉神明。 “师兄，如何了？”两位师弟远远迎上前来，神色忐忑。 现在，天剑门自上而下，穷得叮当响，基本上所有人的灵剑都换了钱。 人在剑在，剑没了人还在的一众剑修，现在倒是对得起这身衣服。 没了剑，只剩下天门了。 要是还不能打动九神宗，那也只好彻底死心。 “成了！！！”陆苍玄双手保持着怪异的姿势，高高捧起，口中却大笑道：“以后，咱们是堂堂正正的九神宗附属宗门！而且可以参加每月的主峰听讲！” “所有弟子，都可以去！” 啊，果然是喜事！ 两位跟陆苍玄平辈的师弟，也迅速喜形于色。 不过…… 师兄这是什么姿势，总不会是九神宗的什么传承礼节吧？ “快！”陆苍玄小心地把那张纸从头顶请了下来，吩咐道：“安排最机灵的弟子，现在就去把这个字拓印下来，然后我们所有人的道袍，全都改制！” “这可是韩宗主亲自赐下的字，代表了高深莫测的剑道法门，不论是谁，只要领悟到玄机，进境便可一日千里！” 啊！ 好事连连，真是好事连连！ 众人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把那张纸接了过去，按照门主的命令，飞快地贯彻落实。 可是，那个拓印的弟子快步离开之后，二师弟谭辰，忽然间笑容一僵，泛起古怪的表情，低声道：“师、师兄，您刚才的意思是，把这个字，替换原本的‘剑’字，然后咱们宗门也要跟着改名？” “不然呢？”陆苍玄不满他的态度，皱眉道：“我没说清楚？这可是韩宗主观看我的剑道之后，因材施教，赐下的莫大恩典！你竟敢瞧不起么？” “呃……这个不敢。”谭辰犹豫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不过，这个罡字么，好是好，似乎不能跟天门两个字连在一起，只怕有些……不大妥当……” “如果师兄实在喜欢，咱们大不了把那个天字也不要了，以后就叫罡门也可。” “再加上一个天，实在就有点……太逆天了……” 滚！ 陆苍玄一巴掌打在这个满脑子污七八糟的师弟后脑勺，怒道：“你就是成天胡思乱想，剑道才进境缓慢！去！把这个罡字，给我仿写一万遍，好好体悟韩宗主赐下的剑意！” “以后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话，老子揍不死你！” 第79章 我在山中布阵，却被偷了家? 一千块极品灵石，堆在九神宗主峰之巅。 这的确是一笔大钱。 就算是金牌宗门，说不定也难以在仓促间凑齐这么大的数目。 灵气氤氲，在灵石中流淌，哪怕只是偶尔逸散出丝缕，汇聚到一处，也渐渐形成了亭亭如盖的灵云，浓郁得宛若实质一般，惹得许多山间灵兽驻足注目，眼眸中有垂涎的神色。 九神宗宗主韩枫，难得手中没有书卷，而是在十万大山深处，凝神布阵。 他选择的布阵地点，正是九神宗代代传承下来的那座传送阵所在之处。 以传送阵作为基础，凭借韩枫如今的阵道造诣，将其改造成为一座史无前例的召唤阵法！ 韩枫并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对阵道一途，对整个修行界，将意味着什么。 他只确定这件事应该做，于是便精读了许多阵法典籍，将其融会贯通之后，创出这座奇异的法阵。 “成了。” 韩枫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泥丸宫中的灵婴亦是眉头舒展。 面前空空如也的荒山乱石，忽地漾起一道道奇幻迷蒙的波纹，如涟漪一般荡了开去，仿佛能将空间扭曲折叠，借此穿梭往复，从心所欲。 若仅仅如此，那也不过是遁虚境修士的标志性神通，似乎不算什么。 但韩枫这座法阵召唤的对象，乃是站在人间巅峰的寥寥数人之一。 要将其无声息地凭空摄来，且不惊起任何动静，才是韩枫这座法阵的真正奥妙之处。 现在，法阵已成。 韩枫神色郑重，反复体悟揣摩良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 毕竟，阵法一经启动，一千块极品灵石蕴藏的灵力将被抽取一空！ 灵石只有一千，机会也只有一次。 若是失败……山下的天剑门弟子，就算欠下一屁股债，把屁股卖了，也再凑不出这笔数量。 其实韩枫有办法完全不消耗灵石，借助天地灵气，来催动法阵，想催动多少次就催动多少次。 这法阵堪称恐怖的消耗，对无处不在的天地灵元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可是不行。 韩枫摇了摇头，神色间微微感喟，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日天门大开，天梯从九重天穹中缓缓降落的瑰丽情景。 简言之，天地这个东西，是不能白嫖的。 嫖了天地，就无法避开某种冥冥中的窥探，会让上次开了天门而没接引到人的至高存在，一下子就定位到自己这里，惹来无法收拾的大麻烦。 所以，该消耗的能量，只能用灵石来补足。 这笔灵石，无法节约，但十分安全，毕竟这是不可再生的珍贵资源，从灵石中借力，不论衍化何种威能，都不会惊动那冥冥上界中的存在，由得自己折腾。 事不宜迟，开始吧。 韩枫再次确认无误，站起身来，欲要命人把主峰上的灵石搬来这边，开启法阵，迎接那位九神宗的贵客。 可是心念微动，韩枫露出讶异的神色。 居然……有贼？ 好大的胆子！ 我在这里布置法阵，心神沉浸，竟然差点被偷了家，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片刻后，韩枫回返主峰，却已经心意平和。 因为他感受到，闯入主峰的不速之客，并非怀有敌意的修士，而是一头濒死的灵兽而已。 “吼……吼……” 浑身金色毛发的狮兽，仿佛已即将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巨大的身躯轻轻倚着那堆珍贵的极品灵石，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气息虚弱。 见韩枫上山，狮兽瑟缩了一下身子，努力了几次，却还是无力站起，只勉强用两只前爪跪伏，竟是做出了拟人化的叩拜动作，一双不再明澈的狮目中，泪光莹然。 这是一头雌狮，显而易见。 因为它口中衔着巴掌大的小小生灵，浑身湿漉漉，还带有斑斑血迹，似是刚从母体中分娩出来。 虽然没有亲见，但这个故事也并不复杂。 大约是雌狮难产，不知在山中哪里，透支了所有力气，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为了腹中的孩儿，挣扎着来到主峰之巅，欲要借助这些极品灵石的力量，分娩产子。 可是路途颠簸，竟然让幼狮在半路出生，那雌狮咬牙支撑到这里，已经是精疲力尽，性命垂危。 现在，它通灵叩拜，求我能养育它的孩儿。 上天有好生之德，韩枫不能拒绝。 于是他举步上前，撕下大片衣襟，包裹住了这个浑身黏液血迹的小小生灵，然后对着那头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雌狮，轻轻点了点头。 “吼……” 雌狮如释重负，仿佛能感受到韩枫身上的善意，发出宽慰的低吼，巨大狮目中蓄满的泪水，滚滚而落，可是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眸，也随着泪水滑落，而缓缓闭合。 你我初见，便将阴阳两隔。 韩枫叹了口气，怀抱着还没睁开眼睛的幼狮，目送这头强大灵兽的辞世。 咦？ 什么东西硬硬的？ 韩枫低头，见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头顶居然有两个硬硬的凸起，顶在自己胸膛，引起些许不适。 角？ 谁家狮子长角啊。 韩枫愣了一下，这才重新打量已经渐渐湮灭气息的巨大狮兽，忽然从看过的某种典籍中，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鹿身、羊头、狼蹄、牛尾…… 这不是狮子，这是麒麟圣兽！ 韩枫遽然心惊，之前先入为主，还以为是一头寻常的狮子灵兽，但现在从小兽头顶的犄角雏形来判断，越看越觉得像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 之所以母兽头顶没有角，或许因为它是雌性。 九神宗中的古籍记载，上古异种麒麟瑞兽，早就不存于世，或许眼前这头的血统并不十分纯正，但也已经殊为难得。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九神宗，并且还临终托孤，把这小小麒麟，留给自己养育。 “老师！” 忽地一声惊呼，自远而近，呼啸前来，飞快地说道：“幼兽快睁眼了！快、快点看它的眼睛！老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咦？ 韩枫抬头，见秦聆韵在山路上兔起鹘落，身上的纱裙飘荡如云，浑不顾大片春光乍泄，满脸都是激动急切之色。 第80章 风闻有你，今日邀你相见 这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 韩枫微笑，片刻间秦聆韵已经抢上峰头，连珠炮似的飞快说道：“老师，你快看它的眼睛，马上要睁开了！” “传说中，这种上古圣兽第一次睁眼，会将见到的生灵认为父母，从此永远追随，不离不弃！” “这是麒麟！是麒麟圣兽啊老师！” “哪怕是异种麒麟兽，也拥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倘若能让其认你为主，待它成长起来，修成完全体，就算渡劫境修士，也休想撼动我九神宗分毫！” 唔。 韩枫点了点头，倒也从某本杂书里，见到过类似的说法。 不过…… 韩枫望着似乎已经湮灭生机的巨大母兽，从旁边拾起一块极品灵石，催动其中蕴藏的精粹灵气，完全注入灵兽体内，助其强行回光返照，竟再次悠悠睁开眼睛。 “小东西。” 韩枫拍了拍衣襟包裹的小兽，让它在浑噩中睁眼，刚好跟弥留之际的母麒麟，四目相对。 麒麟圣兽，上古异种。 神通无穷，战力无双。 可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韩枫看来，却哪里比得上能让孩子在生命的起始，看到它亲生母亲的模样。 秦聆韵呆住了。 她不理解！ 老师……知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吼……吼……” 母麒麟能感受到这个陌生人类的善意，它无比眷恋地看着初生的孩儿，彻底放心，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滚落。 欲要奋起生命做些什么，却已经力有未逮，只能将巨大的头颅，努力贴近韩枫，状极温顺，恍若臣服。 至此，它生机彻底断绝，纵然韩枫愿意燃烧所有的千块灵石，也无法挽回生死大限。 小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感受到悲戚的气氛，令它不适，便发出啾啾啾的叫声，叫人内心酸楚。 可怜的小东西。 韩枫微微摇头叹息。 虽然不知道这麒麟圣兽来自何处，为何来到九神宗十万大山，又有怎样的过往，煊赫或是平凡，光辉或是黯淡。 既然命中注定，便顺其自然。 这小小麒麟兽，或许是自己的一桩缘法。 韩枫在主峰之巅，选了个风景秀丽的僻静所在，亲自挖掘深坑，将麒麟母兽掩埋，对于传说中遍体宝物的麒麟尸身，不取分毫。 初生的小麒麟，被韩枫单手抱在怀里，人体的温度让它稍稍安心，睁开懵懂的眼睛，安静看着。 秦聆韵看呆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助挖掘坑墓，但对于老师的作为依然困惑不解。 让这小麒麟，看一眼它母亲，有那么重要么？ 母亲……母亲…… 反复咀嚼着这个早已陌生的词汇，秦聆韵神情恍惚，完全不复平常的飞扬模样。 诶？ 这丫头倒是怎么了？ 韩枫看着有趣，不曾想大大咧咧的秦聆韵，也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抱着麒麟兽，揶揄道：“这次，这孩子真的可以算咱俩的。怎么样，见者有份，给它取个名字吧？” 呃！ 忆起那日的浑话，秦聆韵居然难得忸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伸手抚着幼兽湿漉漉的头颅，笑道：“老师你看，这麒麟是公的，它头上有角呢。” “完全体的神通天赋，公麒麟甚至要胜过母麒麟数倍！” “其实麒麟只是通称，这麒麟圣兽，公的叫麒，母的叫麟，所以……我看不如就叫老十吧？” 呃。 韩枫愕然。 所以，你分析那么多公啊母啊的，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不叫小麒？”韩枫问道。 “那不行。”秦聆韵哈哈一笑，摇头道：“我才是小七，心怡师妹是小九，它就只能老十咯。”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你们都奔着年轻给自己整词儿，却欺负这么个刚出生的小家伙，一出生就成了老十。 像话吗？ 白瞎了弹琴吹箫，这听云峰主，文化程度不高的样子。 如此可爱的麒麟小兽，叫老十实在不大顺当，韩枫略想了想，想起刚才他头顶才露坚坚角，硌了自己一下的事，便笑道：“以后，就叫它石头，盼它茁壮成长，如磐石般寿元永固。” 一句话，定下了小家伙的名字。 埋葬了麒麟母兽之后，韩枫把小石头抱着，正色道：“你去叫几个人，把这些灵石，都搬到山中，我有用途。” “放着我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招呼一声，便有数位身穿簇新道袍的弟子蜂拥上前，一脸垂涎地抱起那些珍贵的灵石，就跟抱着自己家的财产似的。 自从得了韩枫允可，这些天剑门的弟子，便可以进入九神宗交流沟通，这会儿适逢其会，陆苍玄是个懂事的，哪能让秦师姑这花骨朵一样的女子，做这些粗活？ 按照韩枫的指点，一千块极品灵石，全都搬到了深山中。 此地看着毫无异状，但却潜藏着惊世阵法。 屏退众人之后，韩枫神色沉肃，甚至连他怀中的小石头都感受到异样的气息，不敢再发出啾啾声打扰，小小心灵中，只觉得这个人有点凶。 饿了啊！ 你把这么多美食，搬来搬去的做什么，倒是给我吃一块呀…… 韩枫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 金光灿然，耀眼生花。 这金牌，代表着非比寻常的二等宗门地位，大乾王朝内，不知多少实力雄厚的宗门，对此趋之若鹜，却无法企及。 要知道，大乾御宇天下，囊括四海，却也只有十几个二等金牌宗门。 再向上，便是八大玉龙宗门，隐居大乾八方，镇守王朝。 还有位于朱雀城内的护国宗门，那干脆就是大乾王朝立国之根本，历代国君都是出自护国宗门，择其惊才绝艳者，统领天下数百年，并不采用世袭制。 现在，韩枫手中的这枚金牌，有大乾王朝御制的印记，更有掌管六部的主官分别亲手镌刻的徽识，寓意着朝廷册封，六部闻名。 兵部之主，魏无尘。 韩枫的手指肚，缓缓摩挲着金牌上小小的法阵徽记，那便代表着这位震古烁今的阵道宗师，也代表着大乾兵部中，无数绝顶强者。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韩枫喃喃念诵，虽然不曾亲见这位微尘真人，却在宗门典籍上，见到许多记载。 说是这位兵部之主，挥手间法阵天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天下无双的阵道造诣，硬生生将人类联军的战力提升五成之多，这才堪堪抵住了恐怖的妖族。 魏真人。 风闻有你，却缘悭一面。 今日借金牌上的一抹灵息，冒昧邀你相见，多有唐突了。 法诀掐动，阵法无声运转，那堆积如山的千块极品灵石，在瞬息间仿佛被龙吸水一般，抽空了所有灵力，化作寻常的碎石，滚落一地…… 而与此同时，虚空中荡漾的波纹，开始缓缓旋转，顷刻间形成深邃奥妙的巨大漩涡，仿佛通往神秘的不可知之地。 第81章 这是传送吗?这分明是召唤! 大乾，朱雀城，金銮殿上。 这里是大乾的至高权力中枢，无数朝臣肃容而立，那位眇了一目，半边脸宛若枯骨的微尘真人，也赫然在列。 这场大朝会，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议题只有一个，但却迟迟难以决断。 自从神秘一剑越界斩妖，天门山上剑圣威临，仿佛已经将人类和妖族之间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轻轻打破。 所谓的通天河协议，眼瞅着就要变成擦屁股都嫌硬的草纸。 主宰人类命运的大乾王朝，争论的并不是该不该动手。 而是，谁先动手！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但俗话又说，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但俗话又说，后发先至，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 要是只靠“俗话”来制定方略，只会把自己绕晕。 “陛下！”一个声音，声如洪钟，先是瞥了一眼神色沉静的兵部之主，随即转向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大声说道：“老臣以为，咱们没道理坐以待毙！” “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争的无非就是先手后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被动等待？” “难道，没了那神秘剑圣，咱们就不打了么？” “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这不是咱们大乾王朝一直的梦想么？” 此言一出，朝堂上衮衮诸公，微微色变。 这十个字，不止是王朝梦想，更是全人类的梦想。 不过，你猜为什么是梦想？ “许大人霸气。”已经沉默许久的微尘真人，悠悠开口，淡然道：“打过通天河，随时都可以，我大乾兵部自贫道之下，人人不惜此身。” “那妖皇狡诈阴毒，修为通天，贫道虽力有未逮，却也不怕再引一次天雷，再燃一次神魂。” “不知许大人，是否有把握，在贫道以生命催发的法阵加持下，奋勇向前，斩落妖皇头颅，进而率领我大乾强者，横扫妖界？” 啊，这…… 那个声音顿时哑火。 阵斩妖皇？ 你开玩笑呢吧！ 不过，好像是我先开玩笑的。 打过通天河，的确还是太过于梦想了一些。 “妖皇，并非不可战胜。”一个声音从角落响起，却让包括微尘真人在内的所有人，齐齐动容。 河伯，居然说话了？！ 众所周知，人类和妖族分界的这道通天河，极为神秘。 它不长，不宽，却深不可测！ 论宽度，站在边上隔河相望，哪怕修为不高，也能看到对岸妖族的旗帜，充其量不过百里。 论长度，也有定数，通天河自北向南，几乎可以视作大乾王朝西边的国境线，河西便是妖族领地，这条国境线的长度，大约两万五千里。 两万五千里，也能称作“不长”，是因为通天河的深度，太过可怕！ 早年间，有绝顶炼体修士，欲要探底通天河，但凭借几乎连劫雷都打不破的金身法体，也只到了大约十万里，就感受到恐怖到足以压灭神魂的力量，不敢继续下潜。 之后，再也无人敢挑战。 通天河，至少深十万里！ 从长度和宽度来说，符合人类通常定义的“河”。 但要是以深度来衡量，那完全可以称作是一片深邃神秘的无尽之海！ 无尽海中，自然也有无数生灵，虽然其中的大部分并不能上岸，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也同样萌生灵智，也就成了通常意义的“妖族”。 毫无疑问，倘若通天河里的妖族，跟妖皇统御的那些强者，合而为一，那么人类或许早就没了。 之所以平衡还在，正是因为河伯！ 河伯比这个王朝还要古老，真实修为无人知晓。 河伯镇住了亿万河妖，或者说是海妖，才让平衡继续维持。 他并不隶属于大乾王朝，不过今日应邀来到这里，他一开口，连大乾皇帝都连忙离座起身，以示尊重。 “妖皇早年的伤势其实很重，斩首计划未必无法成行。”河伯身材高大，皮肤呈现出隐隐的蓝色，不知是否因为长期浸泡在河水的缘故。 一双眼眸中，亦是微微泛起蓝光，沉声道：“近年来，老夫驯化通天河妖族，已经有些成果。倘若过河一战，能助人类一臂之力。”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无数人都露出不可抑制的喜色，就连一贯沉稳的微尘真人，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河伯固然神秘，但至少是个人。 按照人类的一般风格，遇事只说三分话，很少拍胸脯打包票。 刚才河伯虽然说的是“有了些成果”，“能助一臂之力”，但按照通常的理解……他似乎颇有把握，更愿意率领河中妖族反戈一击，灭杀不可一世的妖皇？ 若真能如此，大局定矣！！ 唰！ 无数目光，一齐落到微尘真人身上。 虽然最终可以做主的，只能是大乾皇帝，但这位劳苦功高的兵部之主，曾经力挽狂澜于既倒，为人类再续数百年气运，其地位之高，声望之隆，不做第二人想。 如今河伯发出振奋人心的声音，是否真要率先动手，过河斩妖，微尘真人的意见，至关重要。 魏无尘感受到了沉凝的压力。 天下亿万人类，大乾数千载国运，仿佛都系于一身。 统领大乾兵部数百年，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迟疑犹豫。 那么这次…… 嗡！ 正要开口，忽地脑海中传来奇异的轰鸣，竟有一个平和冲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九神宗宗主韩枫，欲请真人方便的时候，拨冗一叙。” 啊？！ 微尘真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乱了心绪，没有肌肉的面颊一阵细微颤抖，像蝉翼般振动。 传音，也就罢了，并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通。 让微尘真人耸然动容的，是伴随着这个声音，竟然还传来一股玄之又玄的波动，在他面前打开一道唯有他能看见的神秘门户。 走入这个门户，便能远赴万里，去往九神宗？ 这！ 这是传送阵？！ 作为当世阵法第一人，魏无尘对各种传送阵当然绝不陌生。 可是……哪有像如此这般，远隔万里，凭空相邀！ 这还叫传送吗？ 这应该叫召唤！ 魏无尘惊骇莫名，无声地咽下一口唾沫，压抑住内心的震动，面对一众征询或是期待的目光，沉声道：“抱歉，我想先……方便一下。” 第82章 见韩枫，微尘真人心态崩了 啊，这？ 大乾朝堂上，衮衮诸公，不禁面面相觑。 等着你拿主意呢。 这个时候，你要上厕所？ 堂堂兵部之主，大乘境的绝顶修士，控制屎尿屁这一块，出了问题？？ 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人有三急，皇帝也不能不让上厕所。 宝座上的大乾皇帝，神色微微愕然之后，连忙笑道：“真人请便，如此大事，本不能急在一时，咱们尽可以慢慢讨论。” 皇帝说中了大家的心声。 众人猜测，微尘真人并非去上厕所，而是面对这个难以决断的关键，一时也无法权衡，所以选择了最朴素简单的尿遁，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 这很合理，众人都非常理解。 于是，微尘真人躬身告退，果然按照传音里说的那样，在“方便的时候”，去往九神宗，与那位神交已久的九神宗主，正式会面。 …… 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曾经价值高昂的极品灵石，如今耗尽所有灵力，从晶莹剔透变得灰白粗糙，散落一地，再也不值一钱。 空气中漾起波纹涟漪，隐隐形成一座深邃古朴的门户，通往大乾朱雀城，邀那位兵部之主前来密谈。 韩枫负手而立，并不着急。 人家是兵部之主，必定日理万机，收到消息之后，未必会第一时间前来。 兴许正在上厕所呢。 这法阵一经启动，虽然灵石不可能复原，但除非对方拒绝，否则便会一直开启，任何时候都能将那位微尘真人召唤而来。 “啾啾啾……”怀里传来小兽可怜巴巴的叫声。 哎呀对不住！ 韩枫一拍脑门，看了看消耗一空的极品灵石，歉意道：“没给你留点……不过没关系，等会儿有个肥羊过来，他给钱。” 初生的麒麟兽这才重新沉沉睡去，被韩枫放到宽大的衣袖里。 虚空中，波纹涟漪忽然变得散乱，仿佛是有人投石惊扰。 啊，这么快？ 够给面子的！ 韩枫露出一抹惊讶，的确没想到法阵刚刚发出讯号，身居高位的兵部之主，便应邀前来。 一道枯瘦矮小的身影，从传送门里跨步而出，刚好和韩枫打了个照面。 “魏真人！晚辈韩枫有礼了！”韩枫连忙拱手相见，礼数周全。 “韩宗主，你真是给了老夫一个惊喜！”魏无尘第一次见到韩枫，惊讶于他的年轻。 但心有旁骛，竟是顾不得寒暄，抱拳道：“韩宗主请稍等，老夫见猎心喜，总是改不了这个爱研究法阵的毛病，多有得罪，抱歉了！” “哈哈，真人请便。”韩枫就笑，早就想到这微尘真人号称天下阵道第一，对自身擅长的领域，一定是十分自信且专注。 他反而让开身位，让整座法阵在微尘真人面前暴露无遗，毫不设防。 对韩枫来说，这法阵的价值……大约还没有那一千块灵石高。 有啥可保密的。 呼！ 微尘真人神色凝重之至，甚至没来得及观察那位神秘九神宗主本身修为究竟如何，直接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座前所未见的法阵当中。 越看，越觉得心惊。 “召唤，这真的是召唤……” “远隔万里，能够凭空召唤？不对呀，从没见过我，用什么完成的召唤，难道一个名字就可以？” 韩枫微笑，手里摸出那块金牌，晃了晃。 “哦哦哦！”微尘真人感激地点点头，继续喃喃道：“牌子上有我留下的灵光印记，便可以作为信标。” “唔，用的是一座古老传送阵作为基础，然后进行改造。” “这改造，了不得啊！” “神来之笔！真的是神来之笔！” “还、还可以这样？” “反其道而行，便把主动的传送，变成被动的召唤……天纵之才，这真是天纵之才的构想！” “呃，我也不是想不到，只是做不到。” “若要如此，消耗的力量极为庞大，即便是召唤个遁虚的小家伙，至少也要数千块极品灵石！” “那么这里……” “啊！这！” “就这么点灵石？？也就千八百块？” “我是大乘境啊！怎么做到的！” 微尘真人眼珠子都红了，呼吸粗重急促，霍然回头，跟要咬人一样死死盯住了韩枫，颤声道：“这、这次召唤，用了多少灵石？” “一千块，极品。”韩枫闻言立刻肉疼，哪怕主要是出自天剑门，那也是一笔大钱，现在全没了，就换成了眼前的这个一惊一乍的老头。 噗！ 微尘真人差点吐血。 还真是一千块！ 我还以为消耗掉的灵石，被运往别处了呢。 那么这法阵对于灵力的运用，一定是细致到了可怕的地步！ 又回过头，细细研究了半晌，最终却只能是一知半解。 如此良才美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位九神宗主，若能专注阵道，只要不中途陨落，未来必将以阵道登顶封神，站在天下之巅！ 一瞬间，微尘真人就起了爱才收徒之念。 可是下一刻…… 想起这座新奇法阵，自己能领悟的不过是十之二三。 收徒？ 谁收谁？ “韩宗主。”魏无尘微微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你、你这法阵，竟能召唤大乘境的修士？” “咳，真人错了。”韩枫笑道：“可不是召唤，只是邀请而已。” 啊，对！ 魏无尘立刻想到，刚才自己在金銮殿上，听到的那句传音询问。 的确是很客气很礼貌，让自己方便的时候，到这里聊一聊。 还好。 魏无尘心里稍好过了一些，努力稳固道心，露出干巴巴的笑容，道：“我就说么，怎能凭空召唤一位大乘境的修士，那也太过惊悚……” “嗯。”韩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搓了搓手，道：“倒也不是不能，主要是，那样比较贵。” 啊？！ 魏无尘干巴巴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 只是贵？ 刚刚稳固一点的道心，瞬间破碎。 魏无尘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这位初次见面的九神宗主。 礼貌魏无尘：你吗。 第83章 杀皇计划 魏无尘呆立半晌，强忍着再把这法阵研究个七天七夜的冲动。 毕竟，这里是九神宗，正主儿还等着呢，自己也不能太冒昧了。 “韩宗主，久仰了。” 深吸一口气，魏无尘神色郑重，虽然眼前这年轻人的灵气波动隐约只有元婴境，但种种神秘过往，让他不敢丝毫怠慢。 “真人客气。”韩枫亦是微微躬身，收敛笑容，肃容道：“此番冒昧请真人前来，是想商量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魏无尘心中一凛，仿佛连心脏都漏跳半拍，脱口而出道：“难道韩宗主要布置惊天法阵，把妖皇凭空摄来，群起而攻……” ？ 韩枫的表情微微古怪。 这位兵部之主的兵法，多少有点草率啊。 “这个，也不是不行，但我刚才说了，有点贵……”韩枫报出一个数字。 魏无尘吐了。 开玩笑的吧？ 我现在回去，把户部的王老头子抄家了，连同大乾金銮殿都给拆成灵石，也凑不到这么恐怖的数量！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 妖皇，对标的起码是人类大乘境的强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大乘境，据说要不是数百年前那次重创，以它的通天修为，说不定已经晋升妖神了！ 这样的巅峰存在，无视其本身意愿，随便召唤围杀？ 听着就跟闹着玩似的。 “我，来做这个召唤法阵。”韩枫伸出一根手指，自下而上，指向自己鼻尖，肃容道：“真人以为如何？” 啊！ 魏无尘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韩枫。 “最近，外面的流言很多。”韩枫微笑道：“有说剑圣在九神宗遗留剑意的，有说我就是剑圣本人的，更有甚者，说我怀了剑圣的孩子……” 呃。 听到这里，魏无尘也不禁失笑，摇头道：“那不过是些愚夫愚妇的胡言，韩宗主不必当真。” “真人你看，我像剑圣吗？”韩枫摊开双手，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哈哈。 魏无尘笑得略有些尴尬。 老实说，不像。 剑圣是一种尊称，一个传说，指的是超脱大乘境，即将飞升的绝世剑修。 倘若真有剑圣，哪怕能瞒过所有人，难道连缥缈的仙界都无法察觉？难道竟能对抗飞升者无法滞留下界的铁律？ 不过，魏无尘心里另有一番猜测，那就是这个九神宗主，能够进入一种玄妙的顿悟状态，以孱弱修为，却能调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这猜测也同样缥缈虚幻，很难想象有几分真实性。 可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哪怕这韩宗主只能非常偶尔地进入那种玄妙境地，也同样是身系人类未来的宝贝，不容半点伤损。 所以，关于剑圣在九神宗遗留剑意，足以灭杀一切来犯之敌的流言，正是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么现在，这位韩宗主，是什么意思？ “流言虽纷乱，终究无法瞒过智者。”韩枫正色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一步离开九神宗，到外间行走，看那妖皇会不会来杀我。” 嘶！ 微尘真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位年轻的九神宗主，明明惊才绝艳，前途不可限量，却愿意以身作饵，布局陷杀妖皇，从而开启人类全面收服妖族的全面大战？ “先生大义！”魏无尘一躬到地，满心满眼都是敬佩，不过却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此举太过危险，请恕老朽不能答应。” “为何？”韩枫追问。 “妖族恐怖，无孔不入！”魏无尘叹息道：“若说全面攻伐，人类未必会输，但如果妖皇亲自动手，潜入通天河以东，欲要诛杀一人，哪怕是大乾皇帝，都难逃一死……” “那又如何。”韩枫淡淡道：“难道就凭着那道并不存在的剑意，就能保长久太平？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给那妖皇下个套。” 这…… 魏无尘再次动容。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事到临头，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强行破局者，需要大勇大智，绝非常人可及。 “真人乃兵部之主，当知慈不掌兵。”韩枫更进一步，盯着魏无尘的眼睛，缓缓说道：“先前，通天河协议还在呢，两头妖王便在阳关城杀人灭门，后来更有妖尊布阵，将几十万人类性命视作养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大战无可避免，韩某身为人族一员，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不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呼。 微尘真人默然。 沉默许久，魏无尘再次一躬到地，深深望着韩枫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大恩不言谢，韩宗主为天下苍生做出的这一切，天地可鉴！” “老夫不敢空口承诺，但来日韩宗主离开九神宗的那一刻起，就算我拼掉这条老命，也定要护住宗主周全！” 嗯，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韩枫微笑拱了拱手，道：“真人，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宗主请说！”魏无尘精神一振，这位韩宗主为国为民，不顾生死，不论提出任何请求，都是应该的。 “这次的一千块极品灵石，能给报了么？”韩枫指了指滚落四处的那些灰白色石头，认真问道。 呃！ 魏无尘精神垮掉。 怎么，你召唤了我，现在还要我出这笔费用？ 堂堂大乘境修士，没有出场费也就罢了，还得倒贴。 这像话吗？ 总有一种被白嫖的感觉！ 打开储物袋，取出不止一千块极品灵石，品质自然比天剑门从集市上换来的更加上乘，然后微尘真人穿梭虚空，回返朱雀城。 因为心中郁闷，微尘真人走得并不安详。 空寂群山，只剩下韩枫，望着波动涟漪渐渐止歇的法阵，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 还是依托这座宗门遗留下来的传送阵，只要再改变一下，又有新的妙用。 这些日子，那么多的阵法典籍，总不能白看。 现在，不能胡乱嫖天地了，要宰了妖皇固然不容易，但妖皇要对我动手，自保总是不难。 再说了，还有刚才那个眼泪汪汪的魏老头担保呢！ 不过魏老头临走的时候，那是什么表情？ 就好像，我白嫖你了似的。 有点数吧！ 以前我都是嫖天地的，现在嫖了你，你跟天地可就得论干姐妹了，还不够你臭屁的？ 第84章 九神宗宗主韩枫，法驾光临! 啊。 真人回来了！ 朱雀城金銮殿上，包括皇帝在内，都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兵部之主此次如厕，时间委实有点长，但也许是便秘呢，很合理。 现在既然归来，对于刚才河伯的提议，总该有个章程结论。 数道目光落在微尘真人身上，微尘真人的目光落在高大的河伯身上，微微欠身道：“河伯慨然出手，乃我大乾之福。既如此，老夫执掌兵部，又岂能畏首畏尾！” 噫！ 微尘真人的表态，让偌大的金銮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要知道，河伯固然地位超然，但并不隶属于大乾朝廷，此番忽然提出可以率领驯化的河妖助阵，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但微尘真人竟然在茅房长考之后，真的意动，这才是大战将起的重要信号！ 大家都还记得，刚才河伯说的原话是“妖皇，并非不可战胜”。 那么，难道真的要组织精锐力量，在河伯的帮助下，悄悄越过通天河，袭杀妖皇么？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妖皇若是那么好杀，别说这几百年了，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了账。 真要是布置这样的杀局，成功与否暂且不论，结果一定是“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已经嗅到了一股悲壮的气息，就连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也将眉头轻轻蹙起，略微不解地望着这位一贯持重的兵部之主。 “启禀陛下。”微尘真人神色沉凝，躬身奏道：“微臣建议，立刻召集大乾所有金牌以上宗门，一起讨论国之大事，是否真的要越过通天河，暗杀或是强袭妖族首脑，且不忙于现在决定。” 唔，这是应该的。 众人稍稍松弛半分，这种老成的建议，才算是符合微尘真人一贯的风格。 就这样，微尘真人在不动声色间，就完成了跟韩枫的约定，自然而然地让韩枫以金牌宗门宗主的身份，有了离开九神宗的理由。 那么如果妖皇真的关注九神宗动静的话，或许就要利用这次机会，做一些事情。 大乾宗门大会，只是明修栈道。 韩枫的一举一动，才是暗度陈仓。 妖族方面，不动则已，若真敢过河针对韩枫，哪怕来的是妖皇本人，魏无尘凭借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面优势，也有信心将它彻底留在这片土地上。 …… 妖皇，会来么？ 来与不来，自然都有应对的方式。 不可能对方丢个小技能，这边直接把大招交了。 总之我在这次杀皇行动当中，只是一个演员，必须要注重演员的自我修养，演技远比实力重要。 九神宗上，主峰之巅，韩枫手捧书卷，却已经不再是阵法典籍，而是换了一本《万妖图谱》，并非修行学问，算是杂书，介绍了一些常见的妖族以及天赋神通之类。 不同以往的是，韩枫身边多了一只奇怪的狗儿，浑身金毛，颇为可爱，喜欢跟韩枫寸步不离，为九神宗的静室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韩枫读书，它趴在脚边，手里捧着一块珍贵的极品灵石，悄咪咪吸取灵力。 韩枫扫地，它在扫帚前后窜来窜去，顽皮地将刚刚归拢的落叶搅乱。 韩枫也不生气，微笑着重新再扫，往往为此要耽搁许多工夫，却也绝不着急，眼见着小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却没有半点天赋神通的模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普通的狗子呢？ 开始的时候，栾剑秦聆韵等常来主峰的弟子，见状甚是不解，哪怕师尊宠爱这小家伙，总也得立些规矩，不然等这小石头长成大石头，非得是这十万大山的一尊无法无天的魔头。 但渐渐地，她们从韩枫读书扫地的重复中，看出那层随遇而安、从容不迫的意蕴，这才若有所思，各自领悟到奥妙不同。 “师尊。” 问剑峰主栾剑今日又拜见韩枫，带来一封信笺，来自于大乾朝廷，上面有大乾皇帝的专属印信。 韩枫拆开来，假装惊讶。 嗯，虽然栾剑的忠诚不需要怀疑，但他锻炼演技，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是大乾皇帝的亲笔信。”韩枫扬了扬手中的信纸，道：“召集所有金牌以上宗门，去朱雀城商谈要事。” 啊。 栾剑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九神宗刚成为金牌宗门，就遇到如此大事。 全天下所有金牌宗门，连同玉龙宗门，甚至护国宗门，一起议事？ 毫无疑问，一定跟妖族有关！ “我要去朱雀城走一遭。”韩枫微笑道：“这段时间，宗门你来打理，照道理应该不耽误下次讲道。” “是。”栾剑躬身领命。 当日，韩枫借助传送法阵，抵达朱雀城。 “韩宗主，我们又见面了。” 刚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枫定睛一看，果然认识，连忙笑道：“神使大人，你也来参加宗门大会？” “哈哈，韩宗主说笑了。”柳千落笑靥如花，摇头道：“天下宗门齐聚，我只是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哪有福气与会？” 看到韩枫，柳千落也是颇多感慨。 上次相见，是在天音盛会上，当时只是觉得这小家伙挺不错，但也没想到不错到了这个程度。 九神宗的银牌宗门，是自己亲自定的。 但是极短的时间内，便从银牌再次晋升为金牌，这突飞猛进的速度，放眼历史也是独一份的。 没办法，谁让人家跟那位神秘至极的剑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剑圣在天门山上遗留的珍贵剑意，柳千落也是排队好久，才排到了一天的参悟时间，虽然只是一天，却让她收获极大，对那位神秘的剑圣大人，简直高山仰止！ 一别经年，再见韩枫，人家已经是金牌宗门的宗主，而自己虽然还是大乾神使，但在这次震动天下的盛会中，只配做个迎宾接待的小小侍女。 跟柳千落并肩而行，韩枫游目四顾，将这座古老的大乾雄城，渐渐收入眼底。 城墙高耸，闪耀着异样金属光泽的城门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似乎未经刀兵战火，那是因为朱雀城的兴建，乃是在上次人妖大战之后。 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有修士也有平民，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宗门大会的会场，设在皇宫内院，偌大的御花园中，早已人头攒动。 柳千落快步上前，跟门口的一个老者低语几句，顿时引来一道好奇打量的目光，却不敢多做停留，只是在韩枫身上略微一转，便高声唱名道： “九神宗宗主韩枫，法驾光临！” 第85章 天知道又要被韩枫这家伙黑去多少东西 韩枫举步而入，顿时成了全场焦点。 一个元婴境的小修士，实在很难称作“法驾”，哪怕九神宗曾经得到剑圣眷顾，但其中许多流言真假难辨，令人更增好奇。 今日，才终于见到了正主。 “哎哎哎，错了！错了！”韩枫连忙摆手，客套道：“哪里有什么法驾，我才刚刚修成元婴，侥幸得朝廷抬爱，给我们这个没落的宗门，也赐了金牌。” “此次宗门大会，本没有我韩枫的席位，但觉得是难得的请教学习机会，这才来拜见诸位宗主大能，晚辈有礼了，有礼了！” 一番话，顿时说得人人眉头舒展，哪怕曾经怀有某些嫉妒或是不满情绪的，也在霎时间烟消云散。 这位韩宗主，很懂事啊！ 就凭这几句话说的，别说他是元婴，就算是不通修炼的凡人，谁还能伸手去打笑脸人呢。 唯有曾经跟韩枫接触过的柳千落，神色微微古怪，嘴角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上次，他就是这么客客气气，然后稀里糊涂就骗得自己施展剑道，赠送绿旖古箫，甚至还赐下了银牌宗门的封赏。 今天，他更客气了！ 忽然间，柳千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看着这些泛起笑容的各家宗主，柳千落默默为他们祈祷，天知道这场盛会，又要被韩枫这家伙黑去了多少东西。 “韩宗主，太客气了，来这边坐！”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宗主，笑着招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星河宗宗主吴星移，咱们都是金牌宗门，以后多亲近亲近。” “啊呀，原来您就是吴前辈！”韩枫惊诧道：“星河宗体修无双，能借星辰之力淬炼肉身，同境对敌，首先便立于不败之地！” “哪里哪里，韩宗主谬赞了。”吴星移一愣，听对方如此抬高自己宗门的实力，自然高兴，连忙谦逊道：“九神宗得剑圣大人垂青，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要多请韩宗主指点呢。” 唔。 这位九神宗主，修为虽然低微，见识倒也不凡。 见他已经落座，诸位宗主心中各有盘算，偶尔还有目光射来，但都是欣赏晚辈的意蕴，不再介意这次规格极高的宗门大会，夹杂了一个元婴境的小家伙。 大乾御花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通幽，有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小桥流水赏心悦目。 几只仙鹤在水面轻盈起舞，为这里增添了数分灵动的生机，虽然地处于繁华的朱雀城中央，却映衬得宛若仙境一般。 韩枫到得本来就不早，后来又经过几次唱名，此次宗门大会的所有参会宗主，已经到齐。 韩枫稍稍打量四周，见这些位高权重的宗主大人，形态各异，气质也绝不相同，有人笑容温和让人愿意亲近，有人却目光深邃凛然生威。 服饰上有的素净俭朴，也有的华贵瑰丽，绣有各种珍禽异兽。 除了护国宗门，以及八大玉龙宗门之外，跟九神宗一样的金牌宗门，一共有十三家。 所以此次宗门大会，不计算朝廷的组织者，一共就只有二十二人与会。 这二十二人，几乎可以说代表了大乾兵部之外的至高战力。 既然是要商讨跟妖族对敌的事情，任何人责无旁贷。 韩枫的目光落在那位护国宗门的与会者身上，居然是个容色端丽的女子，低垂眼眸，神色平静。 护国宗门与大乾皇室有极深渊源，故有护国之名。 看样子，这女子不像是宗主，但既然能够代表前来，身份也一定举足轻重。 脚步声动，伴随着一个略略尖利的声音响起。 “圣上驾到！” 众人一同起身，表达对这位大乾皇帝的尊重。 从御花园深处走出的一共三人，中央的便是大乾皇帝，韩枫认得的微尘真人落后半步跟在左边，右边还有一个方面大耳的男子，面容深沉，不怒而威。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坐！”皇帝并没有摆架子，显得平易近人。 在韩枫看来，这位大乾共主，看上去像是三十许人，但修士都能驻颜有术，表面的样子不足为凭。 “众所周知，最近妖族异动频繁。”皇帝落座，徐徐开口，开门见山地说道：“违背通天河协议，潜入阳关城，杀害任姓夫妻，已经是令人发指。” “后来更有妖尊肆虐阳关城，将我大乾数十万百姓的性命神魂，当做资粮。” “人类与妖族，保持平静数百年了。” “如今既然妖族主动挑衅，我大乾没有畏惧退避的道理！” “事关人类命运，亿万生灵之生死存亡，朕不敢擅专，这才将诸位请来朱雀城，共商大计。” 皇帝的开场白说完，宗门大会算是正式开启。 其实主要议题只有一个，而且不存在模糊的概念。 主战，主和，非黑即白。 “干他娘的！！”韩枫身边，忽然爆开一个声音，刚才还文质彬彬的星河宗主，起身厉喝道：“几百年了！咱们不能打过通天河，已经是让祖宗蒙羞！” “如今妖族先启战端，咱们还犹豫什么？” “我星河宗上下，一万三千弟子，只要陛下一句话，愿冲锋在前，用肉身挡住那些妖魔！” 嚯。 这位宋老哥，原来这么凶的？ 韩枫惊了一下，刚才还言笑晏晏，称兄道弟，没想到面对妖族，他竟是这般火爆脾气，可跟这副文士的形象截然不同。 “宋道友，稍安勿躁。”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来自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沉似水，徐徐说道：“通天河协议，纵有千般不是，总也护了人类数百年安全。” “数百年来，小的龃龉时有发生，不论是人类大能过河灭妖，或是妖魔逞凶来这里杀人，都不算稀奇。” “但若说重启大战，双方拉开阵势去拼杀，只怕生灵涂炭，千里无人烟。” “老夫代表玉霄阁，建议还是与妖族讲和，继续维持跨河而治的协定，并对妖族先前的恶行，强烈谴责。” 主战，或是主和，两派很快就泾渭分明。 因为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大乾召开天下宗门大会，讨论的事情只能跟妖族有关，所以这些远道而来的宗主，来之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并不需要现场再犹豫。 你言我语，唇枪舌剑。 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角度。 很难说对错，但随着八大玉龙宗门也各自表达立场，双方竟然争了个势均力敌。 八大玉龙宗门中，三个主战，五个主和。 十三个金牌宗门中，则是七个主战，五个主和。 还剩下两个宗门没有发言。 护国宗门，以及刚刚晋升金牌宗门的九神宗。 护国宗门地位超然，向来都是最后说话，于是所有目光都落在九神宗宗主韩枫身上。 元婴…… 呃！ 这点修为当然不值一哂，不过九神宗隐与那位强大无匹的剑圣有所关联，这一票的权利，是对剑圣大人的尊重。 还真有我的事儿？ 韩枫神色微微古怪。 本想着，投个从众票，也就是了，毕竟他知道这所谓宗门大会的真相，从头彻尾，不过是个明修的“栈道”而已。 现在你修栈道，却要陈仓同志发言，多奇怪呀。 第86章 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 既然是修栈道了，还不修得漂漂亮亮的？ 反正也不真打，过过瘾怕什么的。 韩枫不等所有的目光聚焦，已经是拍案而起！ 啪！ 一声响亮，满座皆惊。 “陛下！两位大人！诸位前辈！小子人微言轻，本来没资格参与这般大事，但既然牵涉到妖族，我胡乱说几句！” “先前陛下言道，此次冲突的起源，正是那两头妖王越过通天河，到阳关城内，残杀任姓一家，两夫妻无辜惨死。” “可能很多前辈都知道，那正是我九神宗弟子任心怡的家！” “好端端地，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孩，已经家破人亡！” “任心怡曾经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连修炼都不肯，每天蹦跳着，开心着，并不追求什么强大，并不贪图什么长生。” “可是现在，她回到九神宗，整日把自己幽闭在鬼雾峰上，一次打坐修行，往往是数个昼夜！” “我不知道，倘若妖族不灭，还会有多少个任心怡以泪洗面，还会有多少美满的家庭家破人亡。” 啪！ “干他娘的！！！” 韩枫忽然又奋力拍了下桌子，厉声嘶吼，血贯瞳仁，把那些被引动了悲戚情绪的宗主们，吓了一小跳。 这…… 众人不禁望向韩枫身边的吴星移，心想难道火爆脾气这东西，还传染？ “战斗，就会死人，那妖族不是泥捏的，妖皇更是号称当世第一。” “那又如何？” “这一战，我们不打，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一定会打，逃是逃不过去的！” “妖族亡我之心，从未熄灭！” “我们出生入死，甚至是舍掉性命，为的是人类万世子孙，都能太太平平，都不用再担心何时膏了妖族之口！” “我，韩枫，谨代表九神宗全体，愿为此战不惜一切！” “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 “至于要打多久，我想不该是我们来做决定。” “战端，原本就是妖族开启！” “现在是由妖皇，以后可能妖皇死了，妖族又会有新的首领，由它们去做这个决定。” “只要妖族不灭，战火不熄！” “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满场俱静。 众人的神色，都是微微古怪。 他……竟然是这样的九神宗主？ 热血沸腾！ 但好像……又不那么热血沸腾。 毕竟九神宗最高就是元婴境，这在这场大战中，就算爆开元婴，人家也只当放了个小炮仗。 慷慨陈词，血脉偾张，但其实，拼命是轮不到九神宗的。 古怪的情绪，就源于此。 “好兄弟！！！” 韩枫身边，吴星移大喜，一巴掌重重拍在韩枫肩膀上，高声叫道：“以后，你就是我吴星移的亲兄弟！说得太他妈痛快了！漂亮！得劲儿！” 噗！ 韩枫差点被这一巴掌拍散了架，心想还好有秦聆韵的日常训练，不然真挡不住。 话说你俩不沾亲吧？ 一言不合就拍人肩膀这个毛病，太像了。 至此，均势再次被打破，主战派多了九神宗这一票。 尚未表态的护国宗门虽然地位超然，但按照这次会议的规则，也只有一票的权利。 也就是说，局势可能再次拉平，或者以主战派胜利而告终。 “宗主闭关，准备渡劫，我代替宗主前来。”容色端丽的女子，轻启朱唇，平静说道：“来之前，宗主已经有了交代，对于近期妖族的无礼挑衅，宗主的意见是——” “打。” “忍让，换不来和平。” “我们让一寸，妖族就会进一尺。” “而每次我们的忍让，意味着无数无辜百姓的惨死。” “刚才这位韩宗主说得对，大战一起，固然难免死伤，但我们这些人，总要给天下千万个任心怡那样的孩子，一个明确的交代。” 御花园内的气氛，忽然变化。 所有人神色凛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随着护国宗门表态，这场之前还在讨论阶段的大战，仿佛已经近在眉睫了！ 既然结果已经明确，就算之前那些主张持重和平的宗门，也被激起了胸中的血勇，眼眸中渐渐射出锋锐凌厉的光芒。 是啊，犹豫什么呢！ 就连人家九神宗主，一个元婴境的小修士，都敢拍桌子对妖族亮剑！ 我们这些人，修行了至少上千年，数千年，难道就修了个缩头乌龟，修了个唯唯诺诺？ 不能飞升，长生终究是虚妄！ 既然如此，活得长点短点，又有何妨。 倒不如把草木残生，化作璀璨一战，那才是不枉了人间一趟，不枉了千年道行！ 渐渐地，气氛从喧闹，再度安静下来，虽然无数目光热切，但都望向同一个方位。 讨论已经有了结果。 那么接下来，这一战具体怎么打，什么时间打，以什么样的形式打，还是得听从大乾兵部的调配。 如此族群之间的生死决战，当然不能各自为战，而要服从统一指挥。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 如果真的涌现出剑圣那样的绝世强者，没有指挥也无所谓，大家跟着剑圣屁股后面，一起a过去就好了。 面相仿若三十许人的大乾皇帝，眼眸中微微惊讶。 他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快，也没想到最后是主战派获得了胜利。 眉头虽不曾蹙起，眉宇间却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阴郁，缓缓开口道：“诸位宗主，一片为国为民之心，令朕十分欣慰。” “对抗妖族，绝非一朝一夕。” “既然决定要打，咱们一定要商讨出明确的章程，务求万无一失，不能做了千古罪人。” “请诸位稍事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关于如何对妖族用兵之事，还望诸位各抒己见，献计献策。” 休息？ 众人微愣，但见大乾皇帝跟微尘真人等几位朝廷重臣，聚在一起低声说话，似乎大乾朝廷内部也需要先统一一些细节。 能理解。 于是众人释然，气氛也骤然缓和下来。 这些平常数十年上百年也难得见一面的各家宗主，借着这个机会聚在朱雀城，十分难得。 不管之前是否有旧，这会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探讨修炼心得，切磋道法领悟，御花园内很快就响起了喧闹的声音，比刚才各执己见的争论，和谐了太多。 “吴老哥！”韩枫已经正式成了星河宗宗主的兄弟，这会儿忽然大声说道：“小弟听说，星河宗有一门星辰炼体术，乃是天下炼体法门之冠。” “我们九神宗，虽然是没落宗门，但也有炼体的修炼门类。” “这次有幸结识吴老哥，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嗯？ 吴星移微微一愣。 这位九神宗的韩宗主，的确很对他脾气，尤其刚才那几句话，简直像是他的嘴替。 可是这怎么指点？ 总不能你来修炼我们星河宗的星辰炼体术吧？ 一旁侍奉茶水的柳千落，却是心中一动。 这番话术，有点耳熟。 感觉这位吴宗主，要上套了…… 第87章 情绪价值，给你拉满 “韩兄弟。”之前说得意气风发，肩膀都拍得震天响，这会儿总不能不认这个兄弟，吴星移笑道：“这没问题，不如你把九神宗的炼体法门，说来我听听，老哥哥兴许能提些建议。” 旁边几个宗门的宗主听了，微笑点头。 这位九神宗主，修为虽低，却懂得做人。 要知道，星河宗虽然只是金牌宗门，却专注炼体法门，宗主吴星移，本身修为应该在归真境，但就算渡劫境的绝顶高手，也很难攻破他本身的恐怖防御。 炼体修士，不注重法器和神通，只把身体锻造成最强的神器，举手投足间，蕴有绝大威能。 现在，他愿意指点，那真是这个九神宗的造化。 九神宗的炼体术…… 老实说，谁都没印象，到底是什么。 一般来说，越是小宗门，越喜欢分诸多门类，恨不得包罗万象。 但到了金牌宗门，玉龙宗门，俱都是专注一门，比如说星河宗的炼体，无锋门的剑道，镇神宗的符道等等。 “不用不用，我没学过炼体术。”韩枫笑着摆手，把吴星移给整不会了。 你没学过，所以我能指点你什么？ “我主修的是剑道。”韩枫正色道：“小弟斗胆，想要斩吴老哥一剑，借此来感受当世第一的炼体术，以后若是九神宗有了修习炼体术的弟子，也好让她有个努力的方向。” 啊？ 这下，不但吴星移吃了一惊，连带着周边关注这里动静的几个宗主，也都停了闲聊，纷纷望向这边。 这是……挑战？！！ 不能吧！ 元婴境，挑战归真境。 这这这，真就离了个大谱！ 不过！ 众人可都还记得前不久剑圣的传说呢！ 难道说，神通广大的剑圣大人，还真的留下什么了不起的剑道传承，这位韩宗主要借着今天的场合，一战成名？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却暗藏锋锐啊！！ 吴星移的笑容微微收敛，有点摸不清这韩枫的意图。 是真的求我指点，还是拿我立威？ 这可不行！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刚刚认识的兄弟，老哥拿你当兄弟，你拿老哥当垫脚石，这就不礼貌了。 然而刚才已经答应，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缩回去。 吴星移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一丝忐忑，笑道：“没问题，我看兄弟你是元婴境吧，我就也把修为压制在元婴，接老弟的这一剑。” 呃…… 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关注过来，就算护国宗门的那个女子，也难得抬头注目，眸光中有些困惑好奇。 一般来说，这种跨境界的指点，压制修为是常规做法。 但……炼体修士，其实是个特例。 人家的修为在灵力，但炼体修士的修为就是这个身体，已经炼成的身体，怎么压制。 锻体成神，将整个身体都炼成神器，这本就是炼体修士的永恒追求。 从软变硬容易，但要是从硬变软，总不能让人家吴宗主，当场泄功吧？ 所以，这位韩宗主这一剑，斩的依然是归真境的炼体修士！ 这要是能斩出什么结果，那整个修行界的天都塌了！ 剑圣！ 真就这么无所不能么？ 众人屏息静气，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指点”。 韩枫也是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众人围观就怯场，伸手向上一指，虚空中有灵剑缓缓凝形，锋锐的气息弥散四周，呈现出凛冽威势。 与此同时，泥丸宫中冲起一道灵光，小小的元婴在韩枫头顶浮现，同样指向虚空，凝化灵剑，与先前那柄合二为一，威能再度倍增！ 元婴出窍，这便是元婴境修士的最强一击了。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这会儿见到韩枫催动元婴的全力以赴，纷纷唤起多年前美好的回忆，脸上浮现出微笑。 至于威力…… 嗯，挺不错的，有前途。 至少现在，看不出这一剑，跟剑圣能有什么关系。 看热闹的可以轻视，但吴星移不能。 看不出来没关系，但要是自己真的被这一剑斩出点什么，这个脸可就丢到了通天河底了，找都找不回来！ “吴老哥，小心了。”韩枫依照请教的礼节，声音毕恭毕敬，然后操纵着灵剑，如力劈华山，一斩而落！ 全场寂静！ 吴星移心中一紧，脑中浮现出那天远眺天边的剑气长河，对那位剑圣的神通记忆犹新，这会儿竟是不敢怠慢，暗戳戳地沟通星辰之力，随时准备迎接强有力的冲击。 嗡…… 一声轻响。 吴星移人麻了。 就、就这？？ 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大家等着看剑圣传承的恐怖剑意呢，就算这韩枫真能以下克上，伤到吴星移，大家或许都不会这么惊讶。 现在这一剑，从头到尾，啥也不是啊！ 尤其是在场有三个专注剑道的宗门，顿时浮现出不屑的神情。 这水平，别说元婴境，若是在我们宗门，随便挑一个金丹境的弟子，就能战而胜之！ 九神宗…… 呵呵，也就是个没落宗门。 不知什么缘故，得了剑圣青睐，的确是泼天的运气，但其实，就算剑圣真的留了什么，以九神宗这些弟子的天赋，怕是看都看不懂。 别的不提，就说天门山上遗留的那些道韵剑意，在场的大多都亲临参悟，谁敢说自己真的悟透了？ 嗡！ 剑气临体的一瞬间，韩枫眼前，漆黑如墨的道书缓缓翻开。 【对阵星河宗主吴星移，剑斩其星辰法体，从诸天星相中得到启发。】 【参悟出“诸天星辰锻体诀”！】 哈哈哈。 高级。 韩枫稍稍内视，就知道这门功法了不起，别说九神宗传承的那门“炼体术”了，就连星河宗世代传承的炼体功法，也远远不如。 毕竟，这是在道书的辅助下，凭借逆天悟性，领悟到的全新法门。 赚大了！！ “多谢吴老哥！”韩枫收剑，由衷感谢道。 这…… 吴星移神色奇怪，甚至心中愧疚。 是我，错怪了这位韩兄弟啊！ 人家明明是真心求教的，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他要拿我立威。 惭愧惭愧！ “兄弟别客气！”吴星移虚惊一场，反而觉得这样一剑，根本也没法让对方领悟到什么，心中愈发不安，斟酌着词句，试探着说道： “兄弟这一剑……嗯、也还行……不过兄弟要不要考虑换个修行门类，若要修习炼体术的话，老哥愿意从头教你！” 哈哈哈！ 众人虽然忍着笑，但目光中纷纷莞尔。 这一剑，也还行？ 行个屁！ 啥档次啊，怕是这御花园里随便一个奉茶倒水的侍女，都要比这强了千百倍。 “多谢吴老哥厚爱！小弟出自没落宗门，今日才知天下之大，我倾尽全力的一剑，竟无法伤到老哥法体分毫。”韩枫正色道：“不过，小弟资质驽钝，却想专注剑道，只好辜负老哥抬爱了。” 得了大便宜，不要钱的漂亮话，当然可以多给点。 情绪价值，给你拉满！ 韩枫虽然目视吴星移，充满感激，但却知道现在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带着轻蔑和鄙夷。 嫌我这一剑太差？ 那应该的。 因为这是天剑门的剑道，不久前从陆苍玄那边学来的，修为又是区区元婴，没法不差。 “兄弟别客气。”吴星移也就是客套一句，没想着真把这位九神宗主发展成弟子。 可是韩枫却将目光落向另一个看热闹的宗主，遥遥拱手，躬身拜道：“晚辈听闻，天下剑道，以无锋门为尊！今日能当面拜见赵门主，三生有幸！” “不知赵门主可否不吝赐教，指点晚辈剑道的学问？” 第88章 韩枫点名，四两拨千斤 啊？ 本来正在吃瓜的赵无极，迷糊了一下。 不过，人家这话说得舒服啊！ 无锋门，是天下剑道魁首？ 不错，不错，好小子，有眼力！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论及剑道的高低，反而有点像是文争，很难分出高下。 作为最为广泛的修行门类，天下剑道宗门，真如恒河沙数。 无锋门虽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若说魁首的位置，赵无极只敢在心里想想。 就算他身为玉龙宗门的宗主，修为也早就达到了渡劫境，只待渡过天劫，就能晋升为大乘强者，遨游这一方天地，几乎纵横无敌。 但……人家就算打不过你，尽可以说是修为不足，未必就承认是剑道的差距。 除非，是那位神秘剑圣，一声剑来，化剑气长河，那才是无可争议的剑道极致。 当时赵无极的灵剑也同样被借走，根本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兴起，只能是遥望剑气长河兴叹，深感剑道浩瀚，自身渺小卑微。 不过今天，这个九神宗的小家伙，一开口就把无锋门捧上至高，赵无极自然是心花怒放。 “哈哈，韩宗主，客气了。”赵无极目光隐晦地掠过两个方向，望着韩枫笑道：“剑道称尊，愧不敢当！不过你既然有意专心剑道，老朽指点一二，倒也无妨。” 哎呀不好。 韩枫身边的吴星移，不禁为他担忧。 这个傻兄弟，刚才还长袖善舞，但这句话说得……可就没水平了。 你夸我们星河宗是炼体第一，这没问题，首先的确没什么争议，其次这次宗门大会，也只有我们一个炼体宗门。 但剑道不行啊！ 这一句话，抬高了无锋门，但让轩辕剑派和幽冥剑谷，心里怎么想？ 不过说起来，这傻兄弟眼力还是厉害的！ 大乾天下范围内，顶级修士暗地里交流，的确认为无锋门要略胜一筹，但是这个话可以私下说，不能公开谈。 “韩宗主，老夫这一剑，你且仔细瞧好了！” 赵无极当然知道场上最少有两家不满。 不过，不满又怎么了？ 给老子憋着！ 轩辕剑派虽然也是玉龙宗门之一，但资格相对较浅，又人丁单薄，轮得到你们说话？ 至于幽冥剑谷，那还是个区区金牌么，更是莫来沾边！ 虽然心中不屑，但赵无极知道，自己这一剑，绝不是施展给那个小小的元婴境韩枫看的，真正的品评者，是轩辕破和阴九幽！ 那就不能马虎大意了，可别让同道看了笑话。 一念及此，赵无极全力以赴！ 至于元婴境的小家伙能不能看懂，反倒不是重点了。 嗡！ 韩枫再次凭借道书，洞察全新剑道。 【观无锋门门主赵无极剑意，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打开剑道全新天地。】 【参悟出“拙剑无华”！】 妙啊！ 韩枫心中一凛，这门剑道可以说跟天下诸般法门都背道而驰，不取其锋锐，反而强调剑意古拙，剑锋无华。 无锋门虽然以此为名，但只不过在这个道路上刚刚起步而已。 道书却以此打开门径，发扬光大，直接让韩枫参悟到了“拙剑无华”这一集大成之作。 得此惊世剑道，韩枫也不禁微微闭目凝思，心中升起无数前所未觉的明悟。 这次宗门大会，真是来对了！ 然而，没人觉得韩枫看懂了。 因为……就连同样浸淫剑道一生的轩辕破和阴九幽，都神色凝重，明明感受到了恐怖强横的剑意，偏跟生平所学截然不同。 无锋门赵无极，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赵前辈指点！”韩枫恰到好处地拱手致谢道：“可惜……晚辈境界低微，没能看懂。只觉得前辈剑意，浩大无边，却不显锋锐，反而有一股钝意，不像是剑，却像是重锤长棍之类，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哈！ 赵无极闻言，抚掌大笑，赞许道：“韩宗主，你能看到这一层，已经是悟性惊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糟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刚才那大乾皇帝有言在先，只有半个时辰…… 韩枫心中一紧，本来想每个人都嫖一遍，只要稍微撺掇几句，不管是幽冥谷还是轩辕派，一定会拿出最强的本事，来证明自己不比赵无极差。 但是来不及了！ 只能选择各门类的最强者，其他差一些的，就留待日后有缘吧。 韩枫抓紧时间，转身对上又一个金牌宗门的宗主，躬身客气道：“这位是阴灵教的孙教主吧？晚辈有幸拜见……” 嗡！ 【观无阴灵教教主施展五鬼白骨牢，感悟五鬼搬运虚空白骨，结成囚牢困敌的法门。】 【参悟出“万鬼封魂阵”！】 好好好！ 心怡有新玩意可以学了。 再来！ 【观镇神宗宗主描画符箓，感悟符道借天地灵力，引而不发的意蕴精髓。】 【参悟出“蓄势待发”！】 【观万兽山山主本命灵兽，体会到以灵兽之心为己心，方能驭使灵兽冲锋向前，蹈死不顾。】 【参悟出“人面兽心！”】 【观蛊毒山庄庄主施展毒术，感悟医术毒术乃是一体两面的道理，用之在生则为医术，用之在死则为毒术。】 【参悟出“毒来无恙”！】 …… 一时间，韩枫收获满满，几乎将参加此次盛会所有的宗门，但凡是跟九神宗相关的修行门类，一网打尽！ 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众人望着这个御花园中央，修为最低，却把几乎所有宗门的情绪都调动起来的小家伙。 幸好。 幸好是九神宗。 这要是十八神宗，怕是他也得一一拜过去，一开口就是求指点，把你捧得高高的，试问谁能拒绝？ 若是此次大会独一家的门类，也还罢了，至少没什么争竞。 但要是剑道、符道这些修行大类，那几位宗主大能，更加紧张！ 这小子！ 会选哪个？ 虽然一个元婴境修士的眼力，可以干脆无视掉，但偏偏谁也不想被小觑。 连元婴修士都看不起你们，你们还牛逼个啥？ 于是，好些个宗门都忐忑紧张起来，生怕韩枫点不到自己，那可是大大丢脸。 此次宗门大会，除了九神宗之外，共有二十一家。 其中剑道有三家，符道有两家，御兽有两家，毒术有两家…… 到后来，被韩枫点名者，洋洋得意，没被选中的，垂头丧气。 明明只是个修为不堪一击的小家伙，偏偏四两拨千斤，让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金牌宗门宗主，甚至是玉龙宗门宗主，都忍不住心中忐忑，患得患失。 没被点名的固然愤愤不平，被选上的也连忙打点精神，施展出最强的神通术法，不为了让韩枫能看懂，只为了给同道做个榜样，证明自己可不是浪得虚名。 由此……韩枫这一波的收割，赚得简直是盆满钵满。 第89章 别说妖皇了，妖蛾子都没见到。 半个时辰，到了。 大乾皇帝和两位朝廷重臣，重新进入御花园，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怎么…… 那个九神宗宗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只有元婴境啊！ 就连微尘真人都困惑不解，哪怕深知韩枫的能耐，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天下宗门都对他另眼相待，这是怎么做到的？ 该不会，剑圣上身了吧？ “诸位……”依旧是大乾皇帝开口，开启这次盛会的下半场，是商讨应当如何对妖族作战的具体细节。 韩枫没参与。 甚至……没怎么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首先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明修的栈道而已，若是真的兴起大战，这些明面上讨论的东西，谁信谁傻逼。 几百年了，除了最天真的人类幼崽或者是灵智未开的小妖之外，谁还真把那个什么通天河协议当回事了？ 通天河以西，妖族当中，弃暗投明，愿为人类驱使的妖族绝不在少数！ 同样地，人类这边，甘愿成为人奸，为妖皇军队带路的，也一定存在！ 这种情况下，真正的战略战术，哪可能公之于众，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既然如此，听个鬼！ 再说了，韩枫刚刚至少观看了十几家强大宗门的看家本领，凭借道书的能力，领悟到无数强横无匹的修行法门，或是术法神通。 吃撑了！ 慢慢消化都还来不及，哪有空参与这些乌七八糟的讨论。 就连盛会什么时候结束的，韩枫都是稀里糊涂。 不过，身为一个演员，宗门大会结束，才是他表演的开始。 “啊！结束了？” 韩枫像是如梦方醒的样子，大乾皇帝刚讲完话，他就跳了出来，一脸遗憾地说道：“我、我刚才沉浸在诸位宗门前辈的神通学问里，正要好好再请教一番，怎么……就没了！” 呃。 众人脸色泛起尴尬。 说实话，尽管这小家伙说话好听，马屁拍得舒服，但所有人都感觉很有压力。 没被选中的，自然是莫大的侮辱。 就算被选中，也必须打点精神，施展出最强术法，生怕被同道小觑。 可是这位韩宗主，居然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就不怕贪多嚼不烂么？ 不怕。 韩枫早就盘算好了目标，首先就找上了一位老者，躬身为礼，认真说道：“轩辕宗主，您好！刚才时间紧迫，来不及向您请教！” “其实晚辈知道，轩辕剑派的剑道高明，同样独步天下。” “可惜时间紧迫，不能聆听教诲，实在遗憾。” “若是轩辕宗主允可，晚辈想要拜访贵派，学习剑道奥妙，不知是否可以……” 啊，这。 轩辕破本来十分生气，平白无故被赵无极那厮压了一头，一万个不服气。 这会儿听到这话，那真是雪中送炭。 不管怎么说，颜面至少回来一多半。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就这样，韩枫精选了几个人，约定了登门拜访。 这些宗门的所在地，都是在朱雀城回返九神宗的路上。 如此，便可顺路一一拜山，十分合理地让韩枫长期暴露在外。 若真的有窥探的妖族，那便是它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但就算布局精密，计划周详，韩枫终究还是低估了人的嫉妒之心。 大会上，二十多个宗门，点到了大约一半。 后来约定登门拜访请教的，又有几个。 但总有那么几个宗门，从头到尾，被韩枫彻底无视。 韩枫本意倒也不是想要慢待他们，只不过要借此逼迫那些被选中的宗主，施展神通的时候不藏私，全力以赴罢了。 嫉妒之心一旦兴起，便如星星之火一般，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 从朱雀城出来，韩枫一路走，一路行。 按照约定，他十分真实地登门拜访，从轩辕剑派，到灵箓仙门，再到兽王宫，凭借道书的神奇，自然是又有一系列收获，领悟的神通越来越多。 可是尽管他演技逼真，却始终没有感受到妖族的动静。 别说妖皇了，妖蛾子都没见到。 这一日，距离韩枫离开九神宗，已有大半个月的光景。 忽地，韩枫心有所感，眼前的道书，缓缓翻开一页，主动示警。 有道书的记载，韩枫直接就锁定了目标。 幽冥剑谷，阴九幽！ 强烈的敌意，在道书上一览无余，然而韩枫却无法确定，这阴九幽是否跟妖族有勾结。 “哼！这阴老九，他找死！！”一个声音，直接在韩枫耳畔响起，来自微尘真人。 实际上，这一路走，一路行，微尘真人凭借玄妙法阵，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韩枫，等待妖皇或是其他妖族的高层入彀。 可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一个人类？ 微尘真人虽然没有道书示警，但本身修为乃是大乘境，哪怕有水分，渡劫的时候伤了根本，止步大乘初境，但阴九幽这归真境的修士，一举一动，哪能瞒过他的监视。 “弄死他不？”微尘真人直接传音询问。 现在韩枫相当于是以性命入局，为天下苍生不顾自身安危。 如此大勇大智，却被这个倒霉完蛋的幽冥谷主盯上，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先等一等。”韩枫同样传音道：“查一查这家伙是不是跟妖族有关，如果真是人奸，或许可以将计就计。” “好！”魏无尘简短回答，立刻开始着手安排。 魏无尘能看到阴九幽，但阴九幽看不到魏无尘。 差着两个大境界呢，就算魏无尘出现在他身后，举刀砍掉他脑袋，他都不见得能有知觉。 这位归真中境的强大剑修，从宗门大会，气儿就一直不顺。 很不顺！ 凭什么？！ 这个该死的韩枫！ 当日大会，一共就有三家剑道宗门，分别是无锋门、轩辕剑派，以及阴九幽主持的幽冥剑谷。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本来就算无锋门势大，身为玉龙宗门，远非幽冥剑谷可及，但说到剑道的高低，阴九幽自忖不弱于人。 剑道万千，各有巧妙不同。 有的厚重，有的轻灵，有的正大光明，也有的剑走偏锋。 幽冥剑谷，给人一种神秘、阴森的感觉，因此人丁不旺，但世代传承的剑道，是阴九幽最大的骄傲，从来都不容亵渎。 这次…… 丢脸丢大了！ 比不过无锋门也就罢了，人家是资深的玉龙宗门。 但轩辕剑派？ 这可是一个后起之秀，传承还远不及幽冥谷古老呢。 这该死的韩枫，最后还想着去轩辕剑派拜会，说是什么聆听教诲云云。 怎么？ 瞧不起我幽冥剑谷？ 来来来！ 老夫倒要看一看，这个什么狗屁九神剑宗，到底是不是真有剑圣撑腰，才如此大胆妄为！ “站住。” 阴九幽一脚踏出虚空，拦住了韩枫的去路。 第90章 这位九神宗主，是个什么怪物啊! 啊？ 韩枫“茫然”回过头，看到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居然是露出喜色，连忙拱手道：“哎呀，幽冥剑谷的阴前辈？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他越是亲热，阴九幽越是烦躁。 之前，宗门大会上，你这小子对老夫爱搭不理！ 现在亲热，有个屁用？ 老夫在意的，难道是你这么个小小的元婴修士？ 今日，老夫便让你高攀不起！ “老夫听说，九神宗得剑圣青睐，留下剑道传承。” 既然是存心找茬，自然不患无辞，阴九幽冷冷道：“老夫一生浸淫剑道，也算是略有心得。今日既然撞见，不如切磋一番，如何？” “啊，不不不。”韩枫将双手乱摇，笑道：“谣言，都是谣言！哪有什么剑圣传承，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说法罢了。晚辈剑道修为，不值一提，哪配跟前辈切磋。” “废话少说！”平心而论，虽然生了好些天闷气，但阴九幽倒也不是想要杀人泄愤，只是盘算着好好揍这小子一顿，以示惩戒。 不管韩枫说什么，阴九幽充耳不闻，冷笑道：“你是元婴，我也压制修为到元婴境界，不欺负你。亮剑吧！” 话音未落，阴九幽头顶已经冲出一道灵光，动念间化作小小灵婴，跟本体一样面容阴鸷，目露寒光。 到了归真境，泥丸宫中已经不再有元婴。 不过只要需要，元婴随时都可以凝化形体，且灵性惊人。 要欺负一下这位名声在外的九神宗主，阴九幽虽然不至于谨小慎微，但也是给了足够的尊重，将修为压制在元婴境这不假，却第一时间就催动元婴，催发出当前境界的最高战力。 韩枫皱眉，退无可退。 阴九幽这个元婴境，可比之前九神宗上见到的化神境陆苍玄，拥有更大的压迫力。 于是，韩枫眉头微皱，将双手虚按，便有花海灵琴，在虚空中凝形。 当日在主峰之巅，借山中亿万花木之力，凝聚灵琴弹奏天音，唤醒沉睡元婴的时候，便有了这具花海灵琴，如今重新凝聚，依然充盈着勃勃生机，宛若初见。 琴？ 阴九幽一愣。 之前在宗门大会上，这家伙言之凿凿，说自己专注剑道云云。 可对敌之时，竟然用了琴？ 难道！ 是瞧不起本座？！ 更该死了！ 阴九幽冷哼一声，身前灵剑凝聚，似乎半虚半实，如同幽冥中的幻象，真假难辨，虚实相生，诡异的气息弥散四周。 这便是幽冥剑谷的传承剑道，以阴柔诡异，凌厉狠辣见长。 韩枫微笑，似乎将近在咫尺的攻击视若不见，只低眉信手续续弹，铮铮淙淙的琴音流淌在空气中，幻化灵剑，抵住无处不在的幽冥剑意。 啊，这？ 阴九幽遽然心惊，瞳孔瞬间收缩，死死盯着那些琴音幻化的无形灵剑，神色变得凝重。 琴音化剑形，原本就是琴道修士最常见的斗法手段，这不稀奇。 但这位韩宗主弹奏的琴音，幻化的灵剑，明显与众不同！ 它源自于琴音，却超脱于琴音，那灵剑上光华内敛，竟毫无锋锐的意蕴，反而充满古拙的气息，似曾相识。 嘶！！ 阴九幽呼吸急促，忽然想到了这是源自何处。 是无锋门，赵无极的无锋剑！ 他、他真的学会了？？ 阴九幽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茫茫然如坠梦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阴九幽连连摇头，喃喃道：“假的……幻觉……一定是幻象……骗不了我的！” 用琴音衍化幻象，模拟一下赵无极的剑道，已经是难能可贵。 但真的只是幻象么？ 同为剑修，幽冥剑谷虽然行事诡秘，但阴九幽跟赵无极也曾经有过几番论剑，对无锋门的剑道并不陌生。 现在，四周剑气弥漫，正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隐隐竟然将自己的幽冥剑意逼住，动弹不得。 什么幻象，能这样厉害？ 阴九幽头顶灵光中，那个小小的元婴，都是面露惊容，周身流淌出更加凝练的气息，已经悄悄把境界催发到了元婴中境，否则，恐怕真的不足以压过这位九神宗主。 然而下一刻，异变又生！ 韩枫琴音不停，虚空中灵剑欢鸣，以最新领悟的拙剑无华，一个照面就困住阴九幽，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古拙无华的剑意中，渐渐生发出别样的意蕴。 这道全新的意蕴，浩大光明，君临天下，刚好隐约克制幽冥剑谷一脉。 “啊！是轩辕剑！” 阴九幽怪叫一声，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深深的惊骇。 这才几天啊！ 要说这位韩宗主，悟性惊人，机缘巧合之下刚好跟赵无极的剑道相合，悟出了那么一鳞半爪，也就罢了。 但现在……连轩辕剑派密不外传的轩辕剑道，也御使得如臂使指？ 而且！ 无锋剑和轩辕剑居然还能如此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既有古拙的气息，又有浩大的意蕴，两者不但没有冲突，而且还相应相生，威力更增数倍。 挡不住了…… 阴九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对敌的不是一个区区元婴境的小家伙，而是面对着赵无极和轩辕破的联手合击。 见了鬼！真是见了鬼！！ 我本来，只是想揍他一顿啊！ 现在看来，要是一不留神，可能还要被揍？？ 阴九幽简直要被气笑了。 好好好，我说压制在元婴境是吧，嗯……元婴后境，也是元婴！ 形势危急，该不要脸的时候，只能不要脸了。 阴九幽目光沉凝，头顶的元婴浑身放射出莹润圣洁的光华，正是修炼到了极致，即将分化元神的表象。 凭借这种状态，他的幽冥灵剑方才再度幻化无穷威势，堪堪抵住了那无处不在的琴音，即便是同时具备无锋剑和轩辕剑的剑意，也无法压制住他。 可是…… 韩枫的灵剑再次变幻，在空中交织成奇异的轨迹，竟是带着深深的诡秘。 ？ 还变？ 阴九幽人麻了，心想你现在就算施展出我幽冥剑谷的传承，我也不该太奇怪。 这位九神宗主，是个什么怪物啊！ 须臾间，韩枫灵剑的交织，已经将奇异的图谱在空中描画完成，霎时间，光华大盛！ 第91章 巅峰之战，归真境的磨刀石 “是镇神符！！” 阴九幽并非缺乏见识，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位九神宗主，只是参加了一次时间并不长的宗门大会，怎么就像是……掏空了二十多个宗门的家底啊？ 这！ 看了一遍，就、就都会了？！ 先前阴九幽对于没被选中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现在，他忽然变为庆幸。 要是被选中，恐怕现在幽冥剑谷的一切剑道传承，也都要被学了去吧？ 天底下，真的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悟性？ 而且！ 用琴音衍化灵剑，再用灵剑描画神符！ 顷刻之间，剑道、符道、音道，这三种博大精深的学问，在这位韩宗主手中，竟然融合得无比和谐通透，仿佛本来就该是一体，互相配合，相映成辉。 原本应该是孱弱的元婴修为，经过了灵琴的引导，经过了剑意的淬炼，最终化作神符爆开的那一刹那。 无尽光华，在阴九幽因为惊骇而瞪大的瞳仁中，盛放繁花千树。 这他妈的是元婴境能拥有的战力？！ 阴九幽怪叫一声，头顶的元婴已经率先动作，猛地斩出一剑，迎向空中即将迸发恐怖威能的神符。 这一刻，阴九幽再也顾不得压制境界，原地进入化神！ 凭借化神境的境界领先，以及身为高阶修士的诸般领悟妙法，这一剑才终于建功，把那道不可思议的神符，在威能尚未彻底展开的时候，就直接斩灭！ 可是……阴九幽哪有什么胜利的姿态，只觉得脸上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归真，对元婴啊！ 这……这相隔了化神、遁虚……足足差了三个大境界！ 竟然，还差点压不住他！ 结束吧结束吧。 赶快结束这一切，回幽冥剑谷养伤去。 养心伤！ 这一趟，道心都快崩坏了！ 阴九幽沉凝阴鸷的面容，这会儿青一阵红一阵，咬着牙，黑着脸，既然已经回到化神，那就别装了，直接催动灵剑，跟元婴构成截然不同的双杀合击，对着韩枫席卷而…… 嗯？！ 忽然间，阴九幽呆滞。 势在必得的一击，将对面韩枫的身影，绞杀成齑粉碎片，倒把阴九幽吓了一跳。 平心而论，也只想点到为止，下杀手是不可能的，双方没有生死仇怨，而且妖族大敌当前，人类涌现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应该好好保护起来。 怎么就碎了？ 下一刻，阴九幽顿时醒悟过来。 我草！ 是、是阵法？！ 也就是说，即便我现在已经展露出化神修为，这位九神宗主，并没有打算认输放弃，而是还要跟我周旋？ 呼！ 阴九幽浑身震颤，竟有冷汗微微渗出。 赢了，不光彩。 但输了，很丢脸！ 不可能输吧？ 凭什么啊！ 虽然内心觉得不可思议，但阴九幽面对从未见过的诡秘阵法，还真的不敢掉以轻心。 别的不说，光凭人家布阵的时候，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就已经算是输了先机。 琴道、剑道、符道…… 现在又加上了阵法！ 这位九神宗主，他这是，把九神宗所谓的“九神”，都融会贯通了？ 什么天纵奇才！ 阴九幽游目四顾，细细观察，却看不出阵眼所在，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完成布阵的。 神色愈发凝重，阴九幽双手掐动法诀，虚空中灵气翻滚，瞬间便转化成鬼气森森，仿佛有万千鬼哭，来自地狱深处。 这赫然是幽冥剑谷最高深的不传之秘，百鬼夜行剑。 以阴九幽的修为，百鬼齐出，各自形态不同，却都是面目狰狞恐怖，每头恶鬼手中，都托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灵剑，或阴沉，或血腥，或凶厉，或寂灭…… 嗡！ 隐藏在阵法中的韩枫，露出满意的笑容。 凭借道书加持，超凡悟性，韩枫已经从这百鬼夜行剑中，参悟到更高深的剑道绝学，虽然幽冥剑谷一脉，太过于剑走偏锋，但也同样有所补益，融入自身剑道修为。 现在，这位幽冥谷主，已经进入化神。 韩枫有心拿他当磨刀石，刚好试演一下九神宗的诸般学问。 现在看到鬼哭阵阵，阴气森森，韩枫不禁心中一动，顿时就有了主意。 呼……呼…… 阴九幽聚精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那个逆天的怪物干扰了心神，仔细观察四周，要找出法阵的阵眼源头，然后一剑破之。 哼！ 在这里了！ 过了半晌，阴九幽神色一喜，但其实心中有愧。 因为眼力这个东西，是不分境界的，他寻找阵眼的时候，用的完全是归真境修士的能力，自然能够窥破虚实。 结束吧，快结束吧！ 阴九幽深吸一口气，催动剑意，如百鬼夜行，数百头狰狞凶恶的鬼怪，一同操纵灵剑，揉身而上…… 哎？！ 怎么！ 怎么有一头走反了？！ 阴九幽气势如虹，正要破掉阵眼，从而找出韩枫真身，忽然见到一头自己术法幻化的灵鬼，竟然逆行而来，手持灵剑，狠狠刺向自己。 与此同时！ 阴九幽头脑一阵轰鸣，接收到一句古怪的指令： 咄！ 以吾之名，唤汝之灵。 为吾所用，护吾周全！ 停下来，不要动，听话，不要躲避，不要挡架…… ？？？ 御兽法诀？ 阴九幽人傻了。 你对我施展御兽法诀！把我堂堂归真境修士，当成灵兽一样御使？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听个屁的话！ 但虽然内心抗拒，这御兽法诀却不知源自何门，厉害非常，阴九幽既然是生灵，就免不了被牵扯到神魂，真的稍稍迟疑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头不知何故叛变的灵鬼，高高举起灵剑，一剑斩落！ 我、我他妈……你他妈的！！ 阴九幽亡魂大冒，空有化神境的修为，却先被御兽法诀镇魂一瞬，又遭到自己的剑道灵鬼反噬，这一击竟是避无可避。 嗡！ 仓促间，阴九幽身上迸发出强横的气息，一脚跨入虚空，从而躲开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剑。 明白了！ 从另一处虚空跨步而出，阴九幽神色震撼，已经理清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御兽。 操鬼。 这位九神宗主，借阵法隐身之后，又接连展露出两门术法的顶级造诣！ 御兽，能够连化神境修士的神魂都牵动一线。 驭鬼，更是让自己剑道幻化的虚幻百鬼，都视作了鬼灵，能够予以策反，让它竟在间不容发的时刻，反戈一击。 厉害，厉害，厉害！ 阴九幽固然是躲开了这一击，但也已经是再次不要面皮，进入遁虚境，穿梭虚空，才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已经是遁虚境的幽冥谷主，看着主动从阵法中现身出来，却一脸遗憾的韩枫，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忽地！ 韩枫张口，疯狂吞噬天地灵气，如鲸吞牛饮，巨龙吸水。 这？ 阴九幽神色愣怔，不明所以。 第92章 我犯了什么天条了? 做什么呢？ 心有余悸的阴九幽，再次咽了口唾沫。 眼见着这韩枫鲸吞牛饮，空气中的灵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口中涌了过去，竟让他气息暴涨，连头顶浮现的元婴，也发出隐隐欢鸣，灵性不凡。 这，是一种道法？ 阴九幽皱眉，陷入了冥思当中。 天下修行门类极多，即便是再广博的人，也不可能尽窥所有。 难道还能临阵吸取天地灵气，收归己用，然后迸发出更大威能的一击？ 先前韩枫给阴九幽带来的震撼，已经太多太多，所以尽管现在已经进入遁虚境，依然心中没底。 看着看着，阴九幽忽然升起不可思议的明悟。 咦？ 竟然是如此这般？ 阴九幽不禁惊喜，从韩枫吞噬天地灵气的过程中，隐约体悟到一门妙法，的确是前所未见，大有道理。 哈哈哈！ 九神宗主固然是惊才绝艳，但我阴老九，也不差啊！ 阴九幽总算是找回了几分信心，更加全神贯注地看着韩枫的动作，感受着空气灵气每一点细微的变化，眼睛越来越亮。 光是这份收获，就没白跑一趟！ 至于丢脸……那都是虚的，不当回事。 试试！ 阴九幽有样学样，也同样张口一吸。 果然灵验，那无处不在的天地灵元，竟然很听话地狂涌而入，这可比平常的修炼状态，快捷了千百倍。 这门道法，好诡异！ 阴九幽细细感悟被吸入体内的天地灵元，虽然跟按部就班修炼得来的不同，不能直接视作本身修为，但在短时间内调动，用来御使神通，似乎大有可为。 哼！看老夫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阴九幽借着这股天地灵元的力量，催动剑意，一剑凌空，直取韩枫。 铮！ 灵剑竟是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让阴九幽微微一愣。 不过，下一刻…… 哎呀不对！！ 阴九幽脸色陡变，脸上忽然泛起惨碧色的光芒，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这、这灵气有毒？！” “不然呢？”韩枫慢悠悠地瞥了一眼，笑道：“不是我能吸，你就能吸的。我让你吸了吗？” 好狡猾的小子！！ 阴九幽又惊又怒，顾不得再压制修为，直接恢复归真境，以本命灵气荡涤全身，霎时间便将剧毒驱散，脸上惨碧色的光芒褪尽。 至此，他终于被逼出了全部的修为，而对手，始终都还是一个元婴境的小家伙罢了。 刚才那一剑，也有遁虚境的战力，本来势在必得，但又是徒劳无功。 定睛望去，那九神宗主韩枫身上，隐约亮起一颗颗苍凉古老的星辰，集合星辰之力，挡住了那一剑。 星河宗的星辰炼体诀…… 阴九幽脸上泛起深深的苦涩。 都学会了。 他竟然都给学会了！ 非但如此，这位九神宗主甚至还把这诸般学问，都融入到了九神宗的“九神”当中，无数奇技妙法，纷至沓来，配合得简直是天衣无缝。 阴九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韩枫，仿佛整个人都已经陷入石化。 今日之前，若说一个元婴修士，就能把他逼迫到几乎山穷水尽，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固然有些轻敌的成分，也并不是真的性命相拼，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他现在才是元婴…… 如果这位九神宗主，有化神修为，那自己真的就要全力以赴了。 若是遁虚呢？ 阴九幽沉默良久，心中一片冰凉。 如果他是遁虚境，那么自己能逃脱性命，已经算是最大的荣耀了。 “韩宗主，老夫开眼了。”韩枫耳边，传来感喟的叹息声，传音道：“诸般道法，信手拈来，以元婴境的修为，竟几乎迫得幽冥谷主底牌尽出……” “若适才一战，落入妖皇眼中，就算不考虑剑圣传承，也定会把你扼杀在萌芽时期。” “否则，未来覆灭妖族者，一定是你！” 哎哎哎。 别忙着夸我啊。 韩枫皱皱眉头，传音吐槽道：“魏真人，你们兵部查个人，这么慢的吗？” “呃，查到了。”微尘真人老脸一红，连忙说道：“这位幽冥谷主，可以确定，跟妖族绝无任何瓜葛，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单纯是不服气在宗门大会上被无视……” 哦，原来如此。 韩枫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交给你了。”韩枫无所谓地传音说道，既然不是妖族的阴谋，就当是用这位幽冥谷主，淬炼磨合一下自己的神通道法，倒也大有所获。 嗯？ 阵法再次波动！ 身陷无穷震撼当中的阴九幽，目光惊奇。 难道这位九神宗主，还不肯罢休，还要继续斗下去？ 战斗意志，这么强的吗？ 如今他已经回到归真境，感知更强，清晰感觉到阵法波动跟刚才察觉的一样，刚才就差点抓住阵眼，这回索性也把脸皮撕下来不要了，把牙齿一咬，探手抓向某个方位。 哎……不太对劲！ 这阵法怎么有点熟悉！ 这、这好像是微尘真人的两仪微尘阵啊！？ 难道九神宗主韩枫，暗地里竟然是魏无尘的弟子？ 砰！ 虚空中探出一个枯瘦的拳头，虽然看上去没有几两肉，却一拳就砸在阴九幽脸上，把他砸了个跟头。 “阴老九！你怎么好意思还出手的？”魏无尘一现身出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法阵加持，再加上大乘境的修为，打这幽冥谷主，就跟大人打孩子没什么两样，单方面的吊打，片刻就把这个倒霉的阴九幽，打得鼻青脸肿，口鼻窜血。 魏无尘一边打，一边也忍不住内心震撼。 刚才韩枫曾经施展阵法，隐匿形体，阴老九查探阵眼的时候，连自己匆忙布下的两仪微尘阵都察觉到了，却没能找到韩枫的阵眼。 这岂不是再次证明，韩枫在阵道上的修为，已经远胜自己？ 瞬时间，魏无尘的道心也再次摇摇欲坠。 管他呢！ 先把这个倒霉孩子揍痛快了再说！ 砰砰砰！啪啪啪！ 嗷嗷嗷…… 可怜阴九幽堂堂归真境修士，金牌宗门的宗主，在魏无尘手里毫无抵抗之力，打得他惨叫连连，还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天条大错。 第93章 大战爆发，王朝处处战火 “别打了，别打了！” 鼻青脸肿的阴九幽，认出微尘真人，哪敢反抗，只能一边挨揍一边哀求，牙齿漏风地叫道：“我、我只是跟韩宗主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哇……” 一顿胖揍，阴九幽奄奄一息，被盛怒下的微尘真人，一脚踩在脸上，然后询问韩枫道：“韩宗主，怎么说？要不要弄死？” 啊？！ 这、这就弄死了？ 阴九幽亡魂大冒，这才知道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只要这个年轻的韩宗主点点头，自己真要无了。 “饶命啊！”阴九幽只是为了出口气来的，没想到要闹到断气那么严重，立刻什么身份地位都顾不上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凄惨道：“韩宗主，都是误会，误会啊！” 韩枫皱皱眉头。 这个局，本来是想要钓妖皇的。 可眼瞅着就要走回九神宗了，妖皇杳无消息，跳出来个阴九幽。 这厮嫉妒心重，但的确没怀有什么杀机，要就这么死了，有点冤枉，但要就这么轻轻放过，似乎也…… 韩枫还在犹豫，就算饶了这个阴九幽，也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 但猝不及防间，踩着阴九幽的微尘真人，忽然神色剧变，转身面向西方。 怎么了？ 韩枫情知有异，能让这位兵部之主面露如此惊容，只怕不是小事。 “妖族，越过通天河，大举入侵！” 微尘真人神色凝重之至，语调中有深深的苦涩。 没想到，人类这边刚刚决定了要动手，竟还是慢了半步。 通天河协议彻底被撕毁。 大河两岸，震天的战鼓已经被擂响，人类和妖族，时隔数百年后，又要开启惊天大战，以无数绝顶强者的生命，来决定各自族群最终的存亡。 “真人！”同样大吃一惊的阴九幽，咬牙嘶吼道：“我幽冥剑谷，三千冥剑士，愿为大乾先锋，死守通天河！” “好！”魏无尘也是微微动容。 虽然这阴九幽不算什么好人，但……至少是个人。 如今大敌当前，只要大义不亏，可以不拘小节。 妖族已经率先开启全面大战，这时候不论是哪个宗门，哪怕是底蕴雄厚的玉龙宗门，赶赴通天河第一线的，也注定要就此除名。 幽冥剑谷，以后不会再有这个宗门了。 阴九幽领命而去后，只余魏无尘和韩枫两个人。 “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韩枫神色沉肃，道：“我九神宗全体……” 魏无尘按住了韩枫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摇头轻叹道：“韩宗主，听老夫一言。你且回到山中，静观战局变化，不要轻举妄动。” “这场大战，很可能旷日持久！” “妖族纵然势大，但胆敢深入大乾腹地，也决计讨不到好。” “韩宗主天赋异禀，有惊世大才，乃是人族未来的希望之所寄，除非到了山穷水尽，不可以身涉险。” 唔。 韩枫微愣，没想到这位兵部之主，会是这般说辞。 战事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魏无尘最后向韩枫点了点头，便遁入虚空而去。 既然妖族动手，大乾兵部必须要尽快组织起强有力的阵容，陈兵通天河畔，先守住通天河的防线再说。 大好河山，寸土不让！ …… 韩枫回到九神宗，向栾剑等弟子，通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哎呀呀？那些妖魔鬼怪，居然还敢主动动手了？”秦聆韵一巴掌拍在栾剑的肩膀上，居然很兴奋地说道：“老娘可压不住这个暴脾气！老师，咱们也去通天河吧，干他娘的！” “师尊……”年龄最小的任心怡双拳攥紧，气息灼热仿佛带着血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子想去通天河，斩妖除魔，给我爹娘报仇！” 栾剑不语，目光落在韩枫身上，唯宗主马首是瞻。 符可左手符纸，右手符笔，依然是一张张描画铁箭符，心无旁骛，似乎对韩枫的话，都充耳不闻。 妖族？ 什么妖族……能用来画符吗…… “啾啾啾！”小石头虽然还不会发出吼声，这会儿却仿佛感受到那股气氛，直接跳到秦聆韵肩头，昂首嘶鸣。 因为，秦聆韵身上迸发的昂扬战意，是它最喜欢的。 至于任心怡，总有一种生灵勿近的意蕴，让它微微有些畏惧。 “九神宗所属。”韩枫目光掠过众位弟子，淡淡道：“各守本峰，不得妄动。” 啊？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宗主大人，竟然是想要置身事外？ 然而妖族悍然越过通天河，如今战火已经烧到大乾境内，九神宗距离通天河并不算远，哪能独善其身？ 不过，尽管心中不解，却无人质疑韩枫的决定。 尤其是跟妖族仇深似海的任心怡，哪怕心中急切，但她永远不会忘记，上次自己信不过宗主，离开九神宗，这才导致了一系列恐怖悲剧的发生。 现在，不管师尊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圣旨纶音！ 山中无日月，室内有乾坤。 不知不觉间，距离人类和妖族的全面大战，也已经过去了数月。 九神宗哪怕偏安一隅，也听到了断断续续传来的战报。 战局，并不乐观。 这次是妖皇亲自带队，只用了短短数日，便突破通天河防线，迫得大乾兵部为首的人类联军，不得不放弃通天河沿线，退到几个易守难攻的关隘城池，据险而守。 韩枫在主峰静室中，手捧书卷，又一次陷入沉思。 似乎，不太对劲…… 按照汇总过来的消息，大乾王朝现在可以说是处处战火，进入到了最为艰难的战略相持阶段。 可是。 妖族兵锋，却独独绕开了九神宗的十万大山。 韩枫的眉头微微蹙起，隐约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不可一世的妖皇，莫不是真的忌惮曾经的剑圣神威，这才故意避开九神宗？ 抑或是…… “吼！” 几个月后的小石头，依然还是可爱小兽的模样。 就好像，那些价值不菲的极品灵石，都直接变成了麒麟粪，而没有真正消化。 但它却不再只能发出啾啾啾的叫声。 尤其遇到紧急的时刻，它口中发出的嘶吼，已经跟先前的麒麟母兽差相仿佛。 刚才，它还在闭眼打瞌睡，却忽然昂起头来，目视西方，口中发出威胁或是示警的低吼，神情十分紧张。 哦？ 韩枫放下书卷，居然是浮现出一个通透的笑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看来，我猜测得大差不差。 只不过……妖皇啊妖皇，只为了我一人，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第94章 兵临城下，九尾妖狐 雄关城。 大乾王朝，军事重镇之一，占据战略要冲，地理位置极为关键。 自古以来，就有“雄关漫道真如铁”的说法。 倘若突破雄关城，通往大乾国都朱雀城的道路，将被彻底打通，再也无险可守。 若是到了那一步，意味着大乾灭国在即，妖族即将全面统御人类。 如今，雄关城外，群妖毕集！ 自从强势越过通天河，妖族在妖皇的亲自统率下，打得极其坚决强硬，仿佛把数百年来被驱逐到不毛之地的憋屈，一朝全都发泄出来。 因此，猝不及防的人类，几乎瞬间就丢失了通天河防线，战局竟呈现出摧枯拉朽的态势。 倘若不是有河伯坐镇通天河，指挥无穷尽的河妖，给妖族造成了不小麻烦的话，只怕这一波狂暴至极的冲击，对大乾造成的损伤，还会进一步扩大。 万里神州，战火连天。 然而经历了最初的被动之后，人类的底蕴，也被渐渐激发出来！ 无数强大宗门，包括平常根本无人知晓的隐世宗门，纷纷派出强大的修士，凭借层出不穷的神通术法，开始在大乾境内斩妖除魔，大开杀戒。 三日前，从不知名剑冢里走出来的一位老剑神，用自身性命为代价，硬是拉了三位前途远大的妖圣陪葬！ 此战，惊天动地，打得连日曜月华都黯然无光，终于遏制住了妖族的滔天威势，在雄关城形成了相持之势。 “好，好啊。” 雄关城外数里，一道瘦削的身影，神色平静，目光中有赞赏的神色，淡淡道：“好一个烂柯剑神，早知有你，却没想到你的修为，也已经进入大乘。” “老剑神，你应该没有那么强！” “看来，是那次剑圣借人间万剑，也包括了你的烂柯剑，从而又有全新领悟，这才在短时间内，更上层楼。” “剑圣……剑圣……不解决掉这个隐患，我族末日就真的到了……” 这道身影似乎很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但周围无数凶威滔天的巨妖，在它面前却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因为，它是妖皇。 千年以降，统御妖族亿万种群的至高皇者！ 无人知晓，妖皇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生灵，人类不知道，就连妖族内部也是讳莫如深。 很多人猜测，那恐怖至极的妖皇，乃是洪荒异种，拥有不可思议的天赋神通，这才以一己之力，让无数人类强者深深忌惮，将通天河西，视作畏途。 “陛下，人类要完了！”一个娇媚的声音，柔柔地，仿佛从泥土里钻出来，尽情舒展她妖娆的腰肢，咯咯娇笑道：“如今人类强者已经齐聚雄关城，只要这里一破，就能长驱直入，灭掉大乾，统御天下！” 是啊！ 这真是令所有妖族振奋不已的事。 渴望了数百年，数千年，数万年的梦想，竟然真的要实现了。 在场的所有妖族，都将是辉煌历史的创造者！ 只是，妖皇陛下还在迟疑什么？等待什么？ 呵…… 人类，还有底蕴。 形如四十来岁中年人的妖皇，冷冷一笑，低头望着那头修炼千年的骚狐狸，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它尖尖的下巴，把那张颠倒众生的白狐脸抬了起来。 唔…… 狐妖发出甜腻的呻吟声，不但没有将其引为耻辱，反而将腰肢和屁股扭动得更加欢快，双眼眯起来，显得柔顺而诱惑，浑身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春情。 九尾狐一族，若是能得到陛下的血脉，就可以突破桎梏，一举成为上等族群！ 莫非，胜利在望，妖皇陛下今天高兴，我求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也要成了么？ “你若能立此奇功，日后自然能母仪天下，与本皇共享这花花世界。”妖皇放开手指，目光掠过这九尾白狐尽情展露的诸般妙处，似是欣赏，似是鼓励。 霎时间，白狐的眼眸中，充满热切，跃跃欲试。 妖皇能统御亿万妖族，依靠的除了一骑绝尘的实力修为之外，还有一言九鼎的行事风格。 拿下雄关城！ 我便是妖族皇后！ 九尾妖狐站起身来，瞬间从人形化作本相，乃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巨大狐妖，高有数丈，一颗邪魅倾城的狐头，竟堪比城头箭楼的大小。 九条蓬松灵动的狐尾一齐展开，托起妖躯冉冉而飞，宛若仙人腾云一般，飞向雄关城。 雄关城上，无数气息强横的修士，顿时肃容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嘻嘻嘻！” 妖狐本相毕露，却没有丝毫属于妖族的凶威，反而娇笑清脆，柔声道：“小哥哥们，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的……” 呼！ 只是一瞬间，偌大的雄关城内，数以万计的人类强者，不论修为高低，都感觉到了内心强烈的悸动！ 这悸动完全不受控制，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 恍惚间，万千异象纷呈，在每个人脑海中形成粉红色的奇幻妙景，宛若真实。 以色相诱人，那是下乘的手段。 眼前这头凌驾于雄关城上空的九尾妖狐，用的是狐狸本相，并不符合任何人类的审美，但却直接凭一声呼唤，便唤起万千心魔，令人心旌摇动，几乎不能自已。 人类和妖族，互相攻伐，争夺这方天地的主宰，已经不知多少万年了。 时间长河中，人类发展出各种各样的修行门类，剑道、符道、阵法、炼体、用毒、傀儡、御兽…… 而妖族同样将天赋神通发挥到极致，拥有人类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先天能力。 就比如说，狐族的魅惑。 人类的民间故事里，常把狐狸精用作是魅惑人心的代表。 现在追随在妖皇身边，修为通天的九尾妖狐，神通一经施展，顿时给雄关城中的所有修士，带来了极其沉重的压力！ 元婴以下，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直接陷入痴呆，眼神迷离，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甚至口角流涎，手舞足蹈…… 哪怕是到了化神、遁虚，也无法对抗心魔侵扰，勉强能守住一丝灵光不灭，疯狂运转修为，强行压制恐怖的幻象，却因此几乎丧失了所有战力。 第95章 强者纷纷陨落，妖皇的真正动机! “我去宰了这畜生！”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正是无锋门的门主赵无极！ 此时的赵无极，跟数月前出现在宗门大会上那位气宇非凡的剑修，已经截然不同。 他断了左臂，脸色微微苍白，但手中灵剑却依然纤尘不染，仿佛不曾杀戮万千妖魔。 雄关城中，有微尘真人布下的强大法阵，若妖族胆敢入城厮杀，在法阵的加持下，此消彼长，人类联军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 这妖狐的天赋神通太过恐怖，只是将气息展开，就让城中底层修士全部瘫痪，高阶修士也纷纷神色恍惚，战力大损。 倘若不杀了这头妖狐，相当于微尘真人的阵法威能，被完全抵消！ 赵无极御剑升空，虚空中顿时弥漫着大巧不工的无锋剑意。 不见丝毫锋锐，却是无坚不摧！ 赵无极意气风发，虽然断去一臂，却仿佛更增战意昂扬，手中灵剑一引，疾速冲向妖狐，就算不能一击斩妖，至少也不能让它继续在雄关城上空肆虐施法。 “噬天。幽煞。” 妖皇自然不能让不擅长正面战斗的九尾狐面对如此剑锋，立刻开口点将，身边顿时响起两声嘶吼，惊天动地！ 两道强横的气息，一黑一白，从妖族阵营中升空，竟是瞬间穿梭虚空，后发先至，迎上那柄当世有名的无锋剑。 “妈的！只是两头妖祖？” 赵无极心中咒骂，对自己这两位陪葬者的级别，十分不满。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既然挺身出战，赵无极压根就没想再活着回去！ 因为那头肆虐淫威的妖狐，明白无误，乃是妖圣境界！ 妖圣对应的便是人类渡劫，而赵无极充其量也就是个渡劫中境的剑修罢了，前些日子还受了重伤，已不复巅峰状态。 这种情况下，妖族不会单独放一个狐妖给你杀，那么要最快速度解决掉这头制造麻烦的妖狐，最好的办法也最惨烈。 兑子。 在之前的连续大战中，这种惨烈的兑子，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尤其是数日前，老剑神燃魂一战，拼掉三个高阶妖圣，从而遏制住妖族凶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只是，让人类高层深深担忧的是，这种两败俱伤的兑子交换，似乎妖皇那边也毫不避讳，甚至还更加积极！ 不论是之前的剧毒，摄魂，还是现在正在逞凶的妖狐魅惑，都是足以左右战局的妖族天赋神通，逼得雄关城这边不得不兑子来破局。 这一次，轮到了无锋门门主赵无极。 “哈哈哈哈！我说妖皇，你们是不是快死绝了？”赵无极张狂大笑，手中长剑遥指两大妖祖，厉声喝道：“就这么两头不入流的畜生，也敢出来送死？” 数里之外，妖皇神色依然平静，不为所动。 但雄关城上空的九尾妖狐，已经开始动作。 “赵……无……极……” 硕大无朋的狐头，露出一个邪异的媚笑，轻轻开口，一双妙目盯紧了赵无极的眼睛，天赋神通全力发动！ 瞬时间，雄关城内的压力骤然减轻，无数修士从刚才的浑噩状态中苏醒，纷纷心有余悸，颤抖着望向高空。 能够顷刻间瘫痪大半个雄城的恐怖神通，现在只作用在赵无极一人身上！ 纵然是渡劫境的通天修为，也立刻感觉抵挡不住。 更何况，那妖狐身边，还有两头妖威滔天的妖祖级强者呢？ 赵无极早就知道，之所以只派来两位妖祖，不是因为小觑自己，而是对那头九尾妖狐拥有充足的信心。 因此，他压根没打算打什么持久战。 恐怖至极的魅惑神通，仿佛一下子就深入神魂，拖得越久，他战力损失越快。 “陛下！真人！诸位同道……我赵无极，去了！” 赵无极高高擎起无锋剑，身上的狂暴气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攀升！ 他放开泥丸宫，放开神识，毫无保留地吸纳天地灵气，完全不理会他自己的身体能否容纳和操纵。 即将被可怕的灵气撑爆身体的瞬间，赵无极用最后一丝神智，手中无锋剑迸发出璀璨的光辉，那股朴实无华，古拙浩瀚的剑意，化作长江大河，对着面前的三头巨妖，席卷而去！ 待光华散尽。 尘归尘，土归土…… 妖族再次陨落一尊天赋强横的妖圣，而人类这边，也是满城垂泪，目送无锋门主大行。 雄关城中，人人神色沉重。 赵无极，已经是第三位在大战中陨落的玉龙级宗主了。 从上次大战之后，时隔数百年，一共才积累了多少渡劫境的大能？ 但在短短数月之间，就接连陨落数位！ “妖族这次，真是来拼命的……”微尘真人双手垂落，眼眸中忧色重重。 作为人类联军这边的战力至高者，微尘真人是阵修，那么他活着主持法阵，就要比搏命更有价值得多。 可是妖皇这次忽然开启大战，又打得如此强硬如此坚决，任何人都始料未及。 人类没有多少渡劫境！ 但妖族难道就有无穷无尽的妖圣么？ 这不可能！ 连身份极高的九尾狐王，都拿来兑子了！ 妖皇啊妖皇，难道是你大限将至，这次不管不顾的大战，是为了不成功就成仁么？ 身为兵部之主，魏无尘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场大战，虽然双方都知道势在必行，但开启得十分糊涂，好像毫无征兆就燃起战火，然后打到现在，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堪堪依然是个均势。 两败俱伤，是妖皇的目的？ 不该啊！ 这并不符合魏无尘对那位老对手的认知。 可是对方既然动了手，他作为大乾兵部之主，只能被迫接招。 到今日，双方都是竭尽所能了！ 局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倘若妖族再忽然冒出一尊皇级强者，人类可能真要面临亡国灭种。 或者说，人类如果涌现出隐世大乘修士，也一样能够重创妖族，至少把它们重新撵回通天河以西。 但……还有谁在隐世？？ 魏无尘眉宇间泛起苦涩，以他所知……一个也没有了！ 此刻，双方都有顶级强者刚刚陨落，横亘在雄关城和远处妖族之间的肃杀空气，沉凝得仿佛可以攥出血来。 忽地，一道光华凌空而至，送来了一个突兀的消息。 “什么？！” 魏无尘惊骇地瞪大眼睛，失声惊呼道：“河伯叛变？！” 第96章 声东击西，分身乏术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只是一瞬间，魏无尘浑身剧震，却瞬间把所有的疑点细节，全都串联在一起。 刚刚传来急报，通天河亿万河妖登陆，在河伯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杀向九神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魏无尘站在城头，目光穿过无穷血腥妖雾，射向数里之外的妖族大军，射向那位气势汹汹，率亿万巨妖大举入侵的恐怖妖皇。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是他在九神宗的十万大山之中，跟九神宗主韩枫定下的计谋。 目的是为了利用韩枫跟剑圣大人的那层神秘关系，试图诱妖皇入彀，然后集合人类精英的全部力量，将其击杀。 可是没想到，妖皇那边，竟然在几乎同一时间，用了同样的一个计谋。 眼前的残酷大战，无数强者陨落，却也只是那明修的栈道！ 好个妖皇！ 果然，还是你的手笔更大！ 魏无尘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关于妖皇，关于韩枫，关于河伯，关于这场大战的一切一切。 但现在，河伯叛变，亿万河妖涌向九神宗，意味着对方已经图穷匕见，露出了最后的锋利爪牙。 那么，纠结过往种种，已经毫无意义。 必须要尽快决断！ 微尘真人一转身，直接就躬身行礼，沉声道：“陛下！河伯叛变，意在九神宗！老臣恳请陛下降旨，立刻派遣不低于三位渡劫境修士，立刻驰援九神宗！” 时间紧迫，电光石火！ 此刻魏无尘才深刻意识到，在对岸妖皇的眼中，韩枫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他不可能是剑圣，因为不论是人或者妖，倘若拥有超越大乘境的修为，一定会被上界接引，飞升而去。 数万年以降，倒也有脾气强硬者拒绝飞升，但也毫不例外地被残酷清理。 人不与天争，妖也是一样。 既然不是剑圣，那么…… 魏无尘知道，妖皇不愧为自己的老对手，大约又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也就是说，它也猜到，那位年轻的九神宗主，天纵之才，竟然能无视自身境界，调动天地灵气，施展出堪比大乘境以上的灭世之威！ 那么，他到底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动用如此禁咒级的攻击？ 一年一次？ 一个月一次？ 抑或是……随时随地？ 不管哪种情况，一旦这种设想成立，对妖皇来说，韩枫其人，非杀不可！ 否则……有朝一日他成长起来，妖族将不复存在。 那么与之相对的，大乾王朝这边，当然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九神宗，护住韩枫，护住人类未来的光明希望！ “河伯，叛变？” 听到魏无尘的禀报，一身玄色龙袍的大乾皇帝，眉头蹙起。 “是，陛下！”魏无尘目视西方，那是九神宗的方位，难怪这些日子处处战火，却似乎绕开了九神宗的十万大山。 原来……本以为堪称中流砥柱的河伯，早就倒戈了妖族！ 河伯的修为，到底在渡劫，还是大乘，无人知晓！ 他太古老了！ 即便还滞留在渡劫，没能最终渡过天劫进入大乘境，但也一定是巅峰渡劫，即便跟魏无尘这样有缺憾的大乘境硬撼，也能丝毫不落下风！ 毫不夸张地说，倘若这样一位强者，一开始就加入妖皇大军的话，都不需要借助通天河亿万水族之力，雄关城现在的阵容，早就支持不住。 可是，妖皇却不惜倾巢出动，兵围雄关城，将几乎所有人类强者都逼迫在这里，好让河伯在这个时候出手，奇袭九神宗！ 那么在妖皇心中，那个九神宗，以及九神宗的宗主韩枫，是什么样的地位？ 这场大战……都是为了他！ 必须要尽快驰援九神宗！ “陛下，老臣需要三位渡劫境的强者，至少三位！”魏无尘声音急促，几乎都快有了僭越之嫌。 “可以。”大乾皇帝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从谏如流，慷慨说道：“就依魏爱卿之言，需要哪三个人，你来选择。” 这…… 魏无尘心中先是一松，但很快再次绷紧！ 九神宗那边，有河伯带队，更是率领着通天河内亿万河妖，阵容之强盛，甚至……不会比现在围困雄关城的妖族大军稍差！ 派哪几位强者去往九神宗，能解韩枫之危？ 其实，现在雄关城里，经历连番苦战，还能留存下来的渡劫境修士，已经寥寥无几。 镇神宗的宗主算一个。 玄冥宫的宫主算一个。 归墟岛的岛主算一个。 无相心魔殿的殿主算一个。 还有么？ 好像，没了…… 哦对了，如果不考虑自己这个大乘境，那么还有这位虽然年轻，却也堪称惊才绝艳的大乾皇帝。 满打满算，雄关城内现有一位大乘，五位渡劫，这就是人类联军的全部底蕴！ 现在，一下子抽调三个离开？ 那岂不是说，把这整座雄关城，连同至高无上的大乾皇帝，留下来面对妖皇统率的无数妖族强者？ 这样的战略安排，简直近乎谋逆了…… “我亲自去！！”魏无尘深吸一口气，难得地流露出凛冽杀机。 此去九神宗，虽然万里之遥，但对兵部之主来说，瞬息可达！ 那河伯纵然凶悍强横，魏无尘不惜再次损耗根本，也未必不能一击建功，至少也可以遏制住河妖围困九神宗的攻势。 如此，先解了九神宗的危机，再赶回雄关城，应该也来得及！ 就在这时。 远处数里之外，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这声音呜咽阴森，之前从未听闻，却让雄关城头无数强大的人类修士，齐齐心中一凛，仿佛一瞬间就看到了命运的终点。 来了！ 魏无尘浑身泛起微微的颤栗，目光所及之处，原本聚集在雄关城数里之外，用以躲避术法攻击范围的妖族大军，在这一刻，竟是一齐开动，浩浩荡荡，直奔城门而来！ 声东击西…… 身为兵部之主，魏无尘当然知道这最粗浅的战术。 可是在妖皇的于御使下，雄关城的战事，哪怕明知只是“声东”，但谁敢不加理会？ 若真是将这里的强者在这时候抽离，对方的攻势绝对可以一举破城，同样造成人类根本无法承受的损失。 但若全力应对这边，人家还有个“击西”呢！ 怎么办？！ 魏无尘心急如焚，几次翕动嘴唇，却无法发出半个字的决断。 面前，大军压境，雄关城即将承受开战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因为这次，妖皇那个单薄的身影，竟然走在最前面，带动亿万妖族气势如虹，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决绝凌厉！ 可是，万里之外…… 九神宗面对的困境，只怕还要比这里凶险万分！ 第97章 大战将至，韩枫点化诸峰 九神宗，十万大山。 韩枫负手而立，小石头在他脚边来回跳跃，显得颇为兴奋，跃跃欲试。 但是当韩枫放开神识，细细感知遥远的气息，却知道整个九神宗所在之地，已经被隐隐包围。 四面八方，渐渐涌向这边的澎湃妖气，数量极其恐怖，怕不是以百万千万计！ 尤其是，其中一道强横无匹的意蕴，让韩枫耸然动容，即便面对兵部之主魏无尘时，感受到的威压，也不过如此。 难道竟是妖皇亲自来了？ 韩枫心中泛起古怪的念头，虽然不敢确定，但来者即便不是妖皇，也一定是妖族当中的二号人物，不容丝毫轻忽！ 可是…… 这天地之力，我不能再调动了啊。 韩枫微微蹙眉，神色间出现了一抹复杂和无奈。 自从上次借人间万剑，在天门山上先是灭掉了祸害阳关城的一头妖王，又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将魂魄还与阳关城民众。 后来，更是打算一蹴而就，索性引剑气长河，过河灭妖，彻底结束人类和妖族对峙的格局。 动静，闹得太大了。 引动冥冥中上界的关注，大约是以为这个人间又涌现出超脱大乘境的绝世强者，于是打开天门，放下天梯，邀他白日飞升。 他拒绝了。 但从那以后，韩枫凭借道书赋予的超凡悟性，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一双来自九重天阙的眼睛，在注视着这一方世界。 就好像开启了雷达一样，发散出一道道用来扫描的波纹。 倘若自己再像上次那样引动天地之力攻敌，远超现在元婴期能够掌控的程度，就一定会被迅速定位。 平心而论，韩枫当然不想飞升。 那次天空中打开天门，韩枫嗅到了其中蕴藏的大恐怖。 这破碎虚空、白日飞升之举，或许是无数人间修士追求的究极梦想，但在这个过程中，亦是凶险万分，不可忖度。 更何况，就算飞升了又能怎样？ 无非是成了围剿孙悟空的十万天兵之一，又有什么稀罕。 不过今时今刻，或许已经身不由己。 妖皇为了对付自己，不惜撕毁通天河协议，点燃两族战火，如项庄舞剑，却意在沛公。 现在，沛公竟是我自己。 若真是到了山穷水尽，无法可想的时候，说不得，还得嫖一次天地，把这些胆敢来犯的妖魔鬼怪，杀他个干干净净。 呵。 说起来，天地之力真的是个好东西。 无处不在，无形无相，却无物不破，无坚不摧。 倘若自己有大乘境……不，只要有渡劫境的修为，能够正常调动天地灵元，那此次区区来犯之敌，不值一提。 可是元婴…… 毕竟还是太低了些。 我怎么又落后版本了？ 韩枫摇摇头，哑然失笑。 日渐黄昏，在远处群山后面，放射出霞光万道，韩枫在霞光中目视群峰，从距离最近的问剑峰，到听云峰、鬼雾峰、画笔峰、乱石峰、巨壑峰…… 四道冥冥中的无形联结，给韩枫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反馈，其中一道元婴，其余三道尚在金丹。 凭借四驾马车的修为反馈，韩枫在短短的时间内，不但彻底巩固住了元婴修为，甚至已经迈入元婴中境，泥丸宫中的小小灵婴，气息沉凝，灵性十足。 只可惜，版本更迭太快。 韩枫沐浴在落日的霞光里，浑不觉大战将至。 而泥丸宫中的元婴，亦是感受到那股从容不迫的意蕴，于是便重新盘膝坐下，两只白胖的小手掐动法诀，便有小巧玲珑的灵剑凭空凝形，忽而问心寻幽，忽而古拙无华，忽而流露出森森鬼气…… 韩枫领悟到的所有剑道，在此刻渐渐融合。 不但有九神宗传承的那些，也有从无锋门学到的，从轩辕剑派学到的，从幽冥谷学到的，甚至从天剑门陆苍玄那里学到的，从之前剑气长河的人间万剑中学到的…… 融合、磋磨、融为一炉。 磨合剑意的同时，元婴也在磨炼自己的神心。 不知过了多久，元婴仿佛只是玩累了，挥挥手，所有的剑意凭空消散，泥丸宫中又漾起了道道笔画，以灵元为引，在宫中画符。 符箓入门、九神符经、符文法典、镇神符、血河符禁、太虚御符策…… 一笔一划，俱都是足以让天下符道深深震动的高深学问，现在在元婴手中，却只是寻常。 再后来，又有尸鬼道、音律道、阵法、炼体、用毒…… 诸般修行法门，早被韩枫融会贯通，尤其是之前参加宗门大会，收获颇丰，这会儿将所有学问尽数融合吸收，元婴的灵性越来越充盈，周身神光湛湛，赫然已有元婴后境的不凡气象！ 韩枫修炼的同时，借由道书的神秘联络，九神宗数座峰头上，纷纷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自问剑峰峰主栾剑以下，秦聆韵、任心怡等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那股玄之又玄的道韵指引，于自身修行的领悟，在刹那间更上层楼。 打开天眼，窥破神机！ 这份感悟珍贵之至，即便是最不正经的秦聆韵，也连忙擦掉了晶亮的口水，把充当枕头的灵琴摆正，同时从腰间抽出绿旖古箫，左手抚琴，右手握箫，渐有神音和鸣，与不知何处传来的音律大道，竭力融合。 问剑峰上，栾剑将人间剑横于膝前，神色肃穆。 她早知自己就算是得了人间剑道，也不及师尊妙法之万一，今日果然又感受到了师尊的无边剑道，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画笔峰上，符可右手的符笔越来越快，那些调制好的珍贵符墨，顷刻间化作符箓上的笔画，一道道耀眼的金光亮起，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铁箭符”。 不过，这次忽然降临的符道意蕴，让符可看到了符道高深处的琼楼玉宇，即便对“铁箭符”的专注不曾改变，脸上竟也泛起罕见的笑容，如冰山解冻，美不胜收。 鬼雾峰上，任心怡的神色微微尴尬。 她分明能感到两股道韵降临，一者尸道，一者鬼道。 可是这鬼雾峰上，其实并没有像样的尸体，也没有能够演练神通的鬼灵。 平常修炼，可以用些不起眼的蝼蚁之类，可是今天顿悟难得，那些蝼蚁飞蛾之类，灵智未开，实在很难发挥神通术法。 除了韩枫之外，无人知道大战将起，九神宗即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恐怖劫难。 众人只是感受到玄奇道韵，指引各自学问，有了突飞猛进的增益，纷纷欣喜振奋，面露惊容。 而九神宗之外，依然保持结庐而居状态的天剑门众人，却没有这般造化，依旧各自修炼，身上簇新的制式道袍，在夕阳下粲然生辉。 第98章 御剑乘风来，除妖天地间 天剑门？ 不，现在应该叫天罡门了。 每个弟子身上，斗大的金字，格外醒目。 这次，“天门”两个字反而稍小，分开两边，就如同真正的天门山一样，左右对峙。 而这两个字中间，一个大大的“罡”字，恰好位于胸口正中，那叫一个龙飞凤舞，气宇轩昂。 这可是宗主韩枫的亲笔！ 谁敢不识好歹，当场逐出门墙！ 在门主陆苍玄的淫威下，天剑门弟子只好纷纷屈服，从此成了天罡门的门人。 “哎，下次讲道，什么时候才来呢……”陆苍玄百无聊赖，躺在躺椅上晒着仅有的太阳，一点也不想修炼。 修炼什么呢？ 辛辛苦苦修炼一个月，都比不上听宗主讲道半时辰！ 所以，除了讲道之日，其他时间还不如踏踏实实休息，养足了精神，讲道的时候多领悟那么一词半句，就比自己苦哈哈折腾好几个月还强。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化神中境了呢！ 抱对了大腿，修炼就是快！ 可惜啊，妖族搞事情！ 虽然已经隶属为九神宗的附属宗门，但陆苍玄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妖族竟然已经越过通天河，兵围雄关城。 太讨厌了！ 太太平平的不好么，就非得…… 嗯？ 陆苍玄目视最后一缕霞光，渐渐隐没入群山之后，忽然心中一动，神色顿时转为凛然。 “小的们！都给老子爬起来！” 陆苍玄一骨碌跳起身来，目视远方，那滔天的妖气虽然还很遥远，但以他化神境的修为，已经能够感知到恐怖的压迫力。 如今通天河协议已经作废，到处都是战火，九神宗身在大乾王朝境内，不可能一直保持遗世独立的状态。 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兀！ 一众天罡门弟子，纷纷惊起，到了陆苍玄跟前，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入门的时候，不都口口声声说，要‘御剑乘风来，除妖天地间’么？”陆苍玄看着这些弟子，包括两个元婴境的师弟，肃容道：“如今，妖魔来了！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啊？ 真的来了？ 众弟子纷纷色变，有的神色振奋，有的则是目光惊惧。 听说，就连微尘真人亲自统领的人类联军，都被气势汹汹的妖族，压迫到了雄关城死守。 妖皇等一众强者，应该也都陈兵雄关城外，形成相持之势呢。 怎么会，忽然杀到了九神宗附近？ 御剑乘风来，除妖天地间？ 算了吧…… 妖族恐怖，就算渡劫境的大能，都不知在此战中陨落了多少。 我这小小金丹……小小灵动……轮得到我除妖么？ 说不定，到头来，被妖给除了，那可就晦气。 “来得好！！” 一个声音响起，乃是人群中不起眼的一位天罡门弟子，这会儿挺身而出，胸前一个大大的“罡”字耀眼生辉。 妖族越过通天河，已经在大乾境内制造了无数血案。 所到之处，冤魂无数，尸骨累累，但凡是一个有血性的人类，都对此怒火中烧，恨不能亲自上阵，手刃妖魔。 今日，听说妖族竟敢进犯九神宗，的确是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 众人纷纷侧目，眼见着这个只有灵动期的小修士，手持一柄木剑，疾冲向前，转瞬间就只能见到他决绝的背影。 如此血勇，顿时激起了所有天罡门弟子的敌忾之心，目视妖族进犯的方向，纷纷将手中的木剑出鞘，顿时有无数剑意纵横。 嘁，出风头，死得快！ 站在刚才那弟子身边的丘啸，撇了撇嘴，眼神中不以为然。 听说，连大乾兵部都挡不住妖族的势头，你一个小小的灵动期，凭什么？ 没想到，片刻之间，那位率先冲锋的天罡门弟子，竟然已经去而复返，浑身浴血，但精神却极为亢奋，大老远便哈哈大笑道：“师尊！两位师伯！弟子连斩十几头妖族，痛快！实在太痛快了！” 噼里啪啦…… 这位名叫江砍樵的弟子，将手中木剑往地上一甩，竟是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响。 众人定睛一看，俱都呆住。 这地上的，有鱼，有虾，足有七八条，被木剑串成了糖葫芦，有的还存有一息，在地上奋力蹦跶，却也渐渐失去生机。 这！ 妖族？ 就连天罡门门主陆苍玄的脸色也茫然了一下。 你是去杀妖了，还是劫了一个打鱼的？ 怎么，全都是鱼虾之类！ 这对吗？ 通常，我们要到市集上，才能找到食物，怎么现在食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师父！”江砍樵乃是一位元婴剑修的弟子，这会儿意犹未尽，大声说道：“弟子迎上妖族的方向，就看到这些小妖探头探脑地往这边走！” “它们一半化作人形，能够在陆地行走，但脑袋还是鱼头或是虾头，看上去十分奇特。” “弟子使出师门传授的剑道，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鱼头怪，虾头男，全都杀了个干净，真是太痛快了！要不是急着回来报信，我还能再多杀几十头！” “师父，这次来进犯我九神宗的，好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妖，他们连化形都没完全呢！” “师父您曾经教诲说，妖族的妖体，对应着咱们人类的灵动境。他们连妖体都没有修炼完成，可能也就是蜕凡的水平，杀起来如砍瓜切菜，太过瘾了！” 啊，这…… 一众天罡门修士，听了江砍樵的话，反而愈发糊涂了。 这妖族，既然来了，总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九神宗吧？ 好歹也是堂堂金牌宗门！ 让一群没能化形的小妖，来送菜么？ 而且，还都是海鲜，菜挺硬！ 陆苍玄先是微微愣怔，随后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这满地蹦跶的鱼虾，像极了渔民丰收的场景，却也让陆苍玄迅速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毕竟，妖族来的方向，好像是西边，也就是……通天河的方位！ 难道，是河伯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已经无法再约束通天河亿万水族？ 身为化神境修士，陆苍玄的神识可以探出极远，当然早就判断出，此次进犯九神宗的，绝不只是这些不入流的小妖。 它们…… 陆苍玄还在踌躇，却听到另一个声音高声叫道：“弟子不才，也愿意与宗门共进退！江师弟暂且歇息片刻，看师兄也去拼杀一场！”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冲了出去，像极了刚才的江砍樵。 好！ 谭辰眼前一亮，感觉十分舒服。 妖族进犯，天罡门首当其冲，刚才是他师弟的门下，奋勇争先，而且斩杀了十几头小妖，可谓是先声夺人。 现在，他门下的弟子丘啸，也不甘落后，他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也是脸上有光彩。 不过…… 片刻之后，丘啸去而复返，画风却跟之前的江砍樵，截然不同。 第99章 妖魔如狱剑如虹! “救、救命啊！！” 丘啸声音凄惨，脚步踉跄，仓皇逃了回来，同样浑身浴血，不过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的血。 就连身上簇新的道袍，都被扯个稀烂，那个天字都没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罡门俩字，无数伤痕中往外涌着鲜血，情况凄惨无比。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丘啸左边脸上，夹着一个巨大的蟹钳，看样子是被剑气斩断，但毕竟还是夹中了丘啸，把他半边脸都夹扁了，隐约可以见到森森白骨…… 这！ 谭辰郁闷了。 怎么我的徒弟，跟人家不一样？ 没道理啊！ 丘啸最近修行勤勉，已经炼成金丹，无论如何也比师弟门下那个灵动境的弟子强啊！ “好、好大的蟹……”丘啸挣扎着逃回这里，已经是奄奄一息，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就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他脸上那根蟹钳，众人顿时从刚才的振奋中清醒，神色纷纷凝重起来。 很显然，对面来的，绝不只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妖！ 哪怕还是海鲜一脉，但这巨蟹能顷刻间重伤金丹境的丘啸，本身实力至少也是妖灵！ “两位师弟，随我来！” 陆苍玄暗暗叹息，知道这次的妖祸，只怕还远超自己的想象。 与其让这些弟子轮番试探折损，倒不如直接全力以赴！ 闻言，谭辰和叶青齐齐应了一声，长身而起，手中俱都是木剑，但却放射出不亚于灵剑的凛冽光辉。 一位化神，两位元婴，这是目前天罡门的最强战力。 师兄弟三人御剑飞行不过半里，便已经正面迎上了妖族的先锋。 瞬息间，包括陆苍玄在内，三人齐齐头皮发麻，竟是泛起了颤栗的鸡皮疙瘩。 眼前景象的恐怖，宛如地狱！ 浓烈到几乎令人要当场呕吐的腥臭气息，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有浑身披着晶亮鳞甲的鱼妖，有挥舞着恐怖蟹钳，蟹钳上还夹着残缺人尸的蟹将，有身体瘦小，头颅上却突起锋锐尖刺的虾怪…… 一眼望去，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陆苍玄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河伯，莫非已经被害死了？ 眼前这恐怖景象，哪里是什么小打小闹，分明是整个通天河的水族妖物，一同上岸登陆，进犯九神宗！ 陆苍玄的修为最高，眼力自然也是不凡。 他目光掠过，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 的确，前排那些小妖，甚至有还没完全化形的，在他们师兄弟手中，这样的妖类就算成千上万，也可以一剑扫空。 但小妖后面！ 又有无数河妖已经能够化成人形，或面容阴鸷，或神色轻佻，或跃跃欲试，或战意沸腾，它们至少是妖灵境，甚至是妖丹境！ 妖灵对应人类金丹，妖丹则对应人类元婴！ 一两头妖丹境的存在，倒也无妨，有陆苍玄坐镇，就算妖法滔天，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但眼前的数量，何止成千上万！ 更何况！ 极目远眺，这些妖灵和妖丹的存在后面，无数更加恐怖，更加强横的气息，毫不掩饰锋芒，尽情释放凶威。 妖尊！ 妖王！ 甚至…… 一时间，陆苍玄师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遍体生寒，再不敢存半点侥幸之心。 河伯，怕是被它们害了！ 这些妖族蓄势已久，很可能九神宗只是他们途中的一站，真正目的是要去往雄关城，与妖皇大军汇合！ 这两股可怕的力量倘若合在一处…… 雄关城危矣！ 人类危矣！ “两位师弟。”陆苍玄反而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谭辰和叶青身上，展颜笑道：“咱们相识，也超过百年了吧？” “一百三十八年。”叶青大约知道这位大师兄的想法，也是轻松一笑，躬身回答。 草！ 谭辰忽然尴尬，只得一模一样地拱手，含糊道：“一百多年。”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或可同年同月同日死！”陆苍玄手中木剑一引，竟是一马当先，径直杀入数量恐怖的河妖群中！ 一时间！ 鱼鳞纷飞，虾片翻滚，蟹壳掀翻，龟首斩落！ 陆苍玄直接将元婴放了出来，而且化神境的元婴，能够如臂使指地操纵灵剑，迸发出甚至比本体更加强悍的威能。 这一人一剑，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把数量恐怖的河妖族群，杀出一个血肉翻滚的窟窿，就像是往厚厚的雪地上扔了一个烧红的铁球一般！ 谭辰和叶青对视一眼，也是双双祭起元婴，杀入阵中，跟陆苍玄背靠背，形成三角之势，宛若一枚由三柄利剑构成的锋利箭头，射入妖群中，搅起腥风血雨！ 师兄弟三人，心意相通，就算是之前并没有进行这种分进合击的演练，但也能配合无间，往往是陆苍玄先爆开攻势，将对方的妖力斩得散乱后，谭辰和叶青两柄剑，就如同毒蛇一般寻隙而进，形成有效杀伤。 妖体境，妖灵境，妖丹境，根本无法抵挡气势如虹的剑意，如摧枯拉朽一般，眨眼间被击杀无数。 而就算是河妖族群中的妖尊，明明拥有堪比人类化神境的修为，但居然也挡不住陆苍玄手中的区区木剑。 不到半刻光景，已经有超过五个妖尊当场陨落！ “哈哈哈，痛快！” “两位师弟，你们有感觉么？韩宗主的讲道，原来还有这般无穷妙用！现在对敌才知道，咱们领悟的，百中无一！” “是啊，咱们只在山中修行，不知道自己进境如何，这番遇到敌人，才有了清晰的感受！师兄，我甚至觉得，那妖尊在我剑下，都跟泥捏的一样，一剑一个！” “感觉到了！只可惜咱们福薄，以后可能再也无缘听到韩宗主讲道了。” “嘿嘿！谭师兄说什么丧气话，把这些披鳞带甲的畜生杀光了，咱们还要上山给宗主磕头呢！” “说得好！听说妖族越过通天河，老子早就手痒得要命，今天可算是杀了个痛快过瘾！” “杀！” “杀！！” “杀！！！” 天罡门三位地位最高的剑修，同时爆开最强的气势，浑不顾对面还有多少恐怖大妖，就算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也被他们视作等闲。 酣战半刻，便有无数大小河妖殒命，很快就引起了后面那些更恐怖存在的注意。 于是，几尊妖王齐齐而动，迎上了那三道仿佛无坚不摧的强横剑光。 第100章 六大妖王，山重水复 “哈哈哈，他奶奶的！六尊妖王，还真瞧得起我老陆！” 面对妖王凶威，陆苍玄浑身的气势不但没有湮灭，反而更加强盛，手中已经饮尽无数妖血的木剑，竟然发出兴奋的嘶鸣，欲要再狠斗一场。 以化神战遁虚！ 在修行界，被视作不可逾越的境界鸿沟，此刻在陆苍玄三兄弟眼中，竟如等闲一般。 一个化神，两个元婴，面对六尊相当于遁虚境的恐怖妖王，没有丝毫瑟缩后退，却挺剑向前，剑意所到之处，又有不知多少河妖丢盔弃甲。 如此气势，如此战意，竟然真的让这数量恐怖的亿万河妖，暂时停住了涌向九神宗的脚步！ “两位师弟，且为愚兄掠阵！” 陆苍玄虽然战意沸腾，却并没有昏了头脑，他知道在妖王面前，两个师弟哪怕再不怕死，也无法伤到对方丝毫。 既然如此，索性以一敌六！ 这位天罡门主，已经酣战半日，手中木剑纵然有灵力加持，也已经出现了无数缺口裂纹，这会儿却是浑然不顾，脑中只浮现出那日，韩宗主对他的谆谆教诲。 ——罡者，北斗星之斗柄，象征天地方向，指引万物轨迹。 ——北斗星亘古而存，蕴含无尽神秘力量。 ——罡代表的北斗星斗柄，便如同一柄无形剑，能斩世间虚妄，能纵横天地之间。 ——以罡为引，凝聚自身剑气，令其尽展天罡之威，便可无坚不摧，刚猛无俦！ 宗主赐下一个“罡”字，已让我受益终身！ 陆苍玄回忆起那天宗主的风华神采，竟在这恶战在即的时候，领悟到更多玄妙。 从黄昏开启大战，此刻已是夜半。 夜空中，繁星点点，那亘古不变的北斗七星，便挂在遥远的天穹之上，从未改变位置，从未黯淡光华。 天道有常！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是故……管它妖威滔天，管它敌众我寡，我只以罡为引，将自身剑气，试斩人间妖魔！ 轰！ 陆苍玄吐气开声，狠狠一道剑光，斩向距离最近的一头张牙舞爪的河妖身上。 噗！ 这头已有数千年修为的章鱼怪，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剑斩落一条腕足！ “吼！！” 章鱼妖王吃痛，发出惊天动地的奇异声响，八只大小复眼里，同时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它可是堂堂妖王！ 眼前这个肮脏卑微的人类，已经给伟大的通天河妖族造成极大杀伤，现在被六尊妖王围困，竟还敢率先出剑，伤到它的本体。 该死的剑修！ 章鱼妖王大怒，张口喷出浓稠的黑雾，顷刻间便将陆苍玄并不高大的身形，淹没其中。 七条灵动至极的腕足触须，如黑暗中的七条锁链，绞杀而至，每条都有合抱巨木粗细，青铜色的吸盘，随着每次收缩，竟能迸射出幽蓝色的诡异磷光，显然蕴有剧毒。 这妖王气势汹汹而来，竟在这渺小的人类修士面前铩羽，自觉在其他几位妖王那边大失颜面，这会儿直接现出本相，一边张口吐出黑雾，一边挥动触须攻击绞杀。 “师兄小心！” 谭辰和叶青两人，欲要上前帮忙，却被无数妖尊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偷眼望去，那头堪比小山似的章鱼妖王，上半身覆盖着青铜甲胄般的鳞片，左肩至锁骨裂开三道狭长鳃裂，暗金竖瞳浸着血光，眼轮外圈泛着可怕的荧蓝环纹 每当触须绞碎巨木山石，鳞片缝隙便渗出幽蓝色的黏液，所到之处，一切生灵瞬间枯萎，不存半点生机！ 师兄，怕是完了…… 谭辰和叶青见到如此威势，不由得心中冰凉。 师兄只是化神境，面对妖王竟能一剑立功，已经是辉煌的战果。 但现在激怒了这头章鱼妖王，迸发出最强战力，那就远非化神境的剑修能够抵挡。 更何况，对方还另有五尊妖王环伺，哪怕师兄现在立地成就遁虚境，也万难逃脱…… 那咱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妖皇要踏平雄关城，须得从无数人类强者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么这些不知何故汹涌而来的通天河妖，若要进犯九神宗，也需要从我们师兄弟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视一眼，苦战中的谭辰和叶青，这会儿竟也心意相通，双双欲要爆开元婴，哪怕身死道消，至少也得拉上好几个妖尊一起上路！ 而已经湮没在浓浓黑雾里的陆苍玄，虽然看不见身形，但磅礴恐怖的剑意在其中孕育凝聚，以谭辰和叶青两人对大师兄的了解，他一定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 大师兄就算活不下来，这章鱼妖王，也是必死无疑！ “师父拼命了！咱们还等什么？” “干吧！” “嘿嘿，我先看中这只大螃蟹的，你让一让，看我来掰掉它两条蟹钳！”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虽然一开始是陆苍玄率领两位师弟前往迎敌，但天罡门的一百多弟子，竟然没有一个后退瑟缩，包括运气不佳的丘啸，这会儿都手执木剑，各自找上了适合自己的小妖。 河妖数以万计，事不可为。 既然门主他们都准备拼命，天罡门的寻常弟子，又何惜此身？ 一时间，有金丹的准备爆开金丹，没有金丹的也死死锁定了一头实力适合的妖族，就算拼了命也得把它带走。 哼！ 卑微的人类，真是不知所谓！ 那几头掠阵的妖王，见到如此情景，没来由地心中烦躁，竟凭空浮现出不安的情绪。 以它们的恐怖修为，只消稍稍出手，便能让这些不堪一击的人类幼崽尽数覆灭，但它们却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若是敢先出手，那么眼前这位看似已经被章鱼妖王困住的人类修士，必将把最恐怖的威能，席卷而来！ 优势在我，何必拼命？ 章鱼妖王喷吐的黑雾，越来越浓郁！ 陆苍玄单人独剑，又要提防无处不在的七条灵活触须，又要分神去抵御寻隙而进的黑雾剧毒，本身灵元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消耗，渐渐感觉到神疲力乏，难以支持。 妈的！ 老子能带走几个？ 虽然看不清外面状况，但陆苍玄心想自己爆开元婴，若是只杀一头章鱼，未免有些亏，最好再拖上一个两个，才算是够本还有的赚！ 哪怕此刻已经各自为战，但天罡门的三位师兄弟，居然还能心意相通。 三个元婴，同时抱紧双臂，双目瞪大，眼眸中尽是决绝赴死的意蕴！ 下一刻，便要爆开元婴，搏命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清冷淡泊的声音，忽然间从空中降临。 “陆苍玄！你们是问剑峰弟子，我栾剑尚在，轮不到你们先拼命。” 第101章 以一人之力，比肩神明! 雄关城内，全民皆兵。 原本这座人类雄城，当然也有很多不通修炼的凡人在这里生活。 但此次妖族兵锋犀利，大乾王朝早就把雄关城所有的平民都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而从大乾各地，四面八方，涌来不计其数的修士，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惜千年道行，毅然投入到这座恐怖的血肉磨盘当中！ 雄关城后，已经退无可退。 虽然朱雀城才是大乾国都，但雄关城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倘若这里被攻破，那么相当于是人类彻底一败涂地，接下来能否保住最后的火种，也只能看冥冥天意了。 因此，尽管妖族势大，又有不可一世的妖皇亲自统领，但人类的底蕴也几乎被完全激发出来，常有隐世宗门的大能巨擘涌现出来，或以剑光惊艳一时，或以神符镇杀大妖。 现在，到了大乾王朝最危险的时刻。 雄关城头，大乾皇帝垂手而立，身边站着魏无尘等朝廷重臣，都是目光炯炯，望着不远处席卷而来的滔天妖威。 黄狮！巨象！恶虎！猛禽！ 一切的一切，却都及不上走在亿万妖族前方，宛若闲庭信步的那个单薄身影。 妖皇亲至！ 这是最最恐怖的事情。 作为曾经交过手的老对头，魏无尘也是头皮发麻，不可抑制地想到，数百年前，他不惜以身入局，引九重天雷降落人间，竟然也没能将其彻底击杀。 现在，数百年过去，它依然是妖族唯一的帝皇，卷土重来，兵临雄关城。 大敌当前，但身为兵部之主的魏无尘，却做不到心无旁骛。 他的目光，不止一次掠向西方，那是九神宗的方位。 河伯既然叛变，那么通天河内的亿万河妖，在河伯的统率下，围攻九神宗十万大山，那里情况之危急，只怕还要胜过眼前的雄关城。 不管怎么说，雄关城还有自己，还有数位渡劫境的强者坐镇，凭借地利人和，即便面对的是妖皇，也能尽力周旋。 那边呢？ 除了神秘的韩枫之外，就只有几个元婴境、金丹境的小家伙，拿什么跟底蕴雄厚的通天河妖族硬撼？ 忽地，魏无尘心中一凛，强行将杂念摒弃。 眼前的妖皇，顿住脚步，距离雄关城只有不足百步，仰望这座戒备森严的人类雄城，嘴角居然泛起一个平淡的笑容。 “攻。” 妖皇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妖气，但它只是轻轻开口，便让身后的恐怖妖威，一下子沸腾起来，卷动无穷无尽的深沉妖雾，仿佛要择人而噬。 轰隆隆！ 地面猛地震颤，就连雄关城头的人类修士，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像是末日降临。 下一刻，无数巨妖猛地从妖皇身边冲了出来！ 妖皇的一个“攻”字，正式开启了这场决定两个族群未来的惨烈攻防战。 首先冲出来的巨妖，早就化作本相，就像疯了一样冲向雄关城，不足百步的距离，一眨眼的工夫便被跨越。 轰！ 率先冲击的，是一头铁甲巨犀，头顶的一根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独角，恶狠狠地撞在城墙上，让无比坚固的城墙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裂开一道可怕的缝隙。 巨犀之后，又有洪荒猛象、大力牛魔、异种妖虫，全都是皮糙肉厚的家伙，充当这次攻城战的先锋，用妖躯不顾一切地撞击城墙，让整座雄关城都连番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掀翻。 而严阵以待的人类联军，当然也第一时间发出凌厉的反击！ 剑气，符光，毒攻……各种各样的术法神通，从城头倾泻落下，一瞬间仿佛是下了一场异常华丽的大雨，每一个雨点，都蕴藏着沛然莫御的绝大威能。 可是，用来充当妖族前锋的这些强大妖族，不但防御力惊人，本身修为更是最低也达到了妖王的境界。 虽然城头术法纷乱，坠落如急雨，但一味奋力攻城的巨妖，只是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身上纷纷冒出诡异混乱的光华。 有的撑开防御护盾，有的凭借强横的肉身硬扛，有的仰起头，张口吐出一片剧毒的黏液，便将无数飞剑符法，腐蚀成一片虚无…… 雄关城攻防的第一个回合，人类竟然已经露出颓势。 虽然也有几个归真境的大能，凭借攻势凌厉，破开某位攻城妖王的防御，将其斩杀在城下，但看上去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改变万千妖族疯狂攻城的大势。 至于渡劫境，虽然拥有举手间翻覆天地的神通，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所有的专注力，俱都放在那个不远处的单薄身影上。 倘若这些用来攻城的炮灰妖王，都要人类渡劫境修士亲自清理，或许正中了妖皇的下怀。 双方高层互相制约，暂时都没动手，维持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 但雄关城仿佛已经撑不住了。 只是一瞬之间，无数恐怖的裂口出现在城墙上，哪怕雄关城的城墙已经极尽坚固，又哪能承受不可计数的妖尊、妖王，甚至妖祖境强者的疯狂攻击？ 天昏云暗！ 地动城摇！ 然而站在雄关城头的几位人类巅峰强者，包括其中最年轻的大乾皇帝，却是纹丝未动，任凭脚下震颤连连，却依然屹立城头，宛若亘古不变的山岳。 大乾在，人类在。 真人在，大乾在。 当时神阵在，曾驱万妖归！ “地！” 微尘真人神色肃穆，似乎丝毫不以雄关城的危急为意，从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那神态气势，竟跟城下被亿万妖族奉若神明的妖皇，一般无二。 随着兵部之主吐出这个字，偌大的雄关城内外，陡然亮起一道道奇异的术法光华！ 顷刻之间，大地龟裂！ 如同地龙翻身一般，眨眼间就制造出无数深不见底的可怕深渊，那些正在竭力攻城的妖族，猝不及防，纷纷坠落深渊，发出惊惶的凄厉惨叫。 奇怪的是，这宛若天地之威的恐怖异象，却丝毫没有影响雄关城的根基，而是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城墙，避开了人类建筑，避开了所有城头的修士！ 所以，这并不是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明天威，而纯粹是人为的威能！ 以一人之力，竟能比肩神明！ 妖族阵中，那个单薄的身影，小小瞳仁中映射出这不可置信的一幕，亦是微微动容。 “魏无尘。” “好。” “几百年了，我妖族并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强者涌现。看来，你们人类也是同样。” “所以今天，还是我与你的对决么？” 第102章 大胜之后，妖皇出手? “水！” 魏无尘神色庄重，如古井无波，在无数妖族凄厉绝望的惨叫中，再次口吐一字。 于是，光华灿烂，洪波涌起！ 那些仿佛不见底的深渊里，竟然凭空涌上奇异汪洋，在瞬息之间，将雄关城外偌大的土地，化作一片泽国！ 这水绝不普通！ 哪怕沾上一点一滴，立刻感受到仿佛山岳压在身上的恐怖重量，哪怕是以力量着称的铁甲巨犀，也被压得龇牙咧嘴，连归真境修士都难以攻破的铁甲，此刻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随时都能崩裂。 “火！” 魏无尘对亲手制造的炼狱奇景，视而不见，口中越念越快，这次是一个火字。 轰！ 不可思议的爆燃，在一瞬间兴起，那些从深渊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强横妖族，再次遭遇天灾般的凌厉攻势。 就如同往干草堆里扔下万千火炬，这大火烧得突兀，来得猛烈。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曾经对雄关城构成强大威胁的妖族，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拼命惨叫的火球，任凭如何翻滚，挣扎，甚至施展出术法神通，都无法扑灭身上的诡异火焰。 先前那些奇异的重水，这会儿竟然就像是助燃的火油一样，把它们变成了最易燃的物件，烧得皮焦肉烂，雄关城外竟然开始飘散出诡异的烤肉香气。 “风！” 魏无尘踏前一步，此刻就连大乾皇帝，也丝毫无法遮挡这位兵部之主的凛凛神威，只见他扬起双臂，若举火燎天，将这一门地水火风屠妖大阵的威能，释放到最大！ 大风起兮魂飞扬！ 威加海内兮布阵光！ 安得国士兮守城邦！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早就布置在雄关城外的强大法阵，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威能，将胆敢侵犯人类雄城的魑魅魍魉，一扫而空。 就在刚才，连归真境都不易伤到的这些妖族先锋，任凭皮糙肉厚，任凭防御力惊人，却无法抵御地水火风的阵法神威。 待风停火熄，只落得大地黑漆漆一片，好干净！ 此战，不计其数的妖族强者陨落，肉眼可见地已经动摇了妖族的根本，但人类看上去却压根没有什么损耗，只是凭借法阵犀利，便取得了如此辉煌大胜。 这场胜利，叫魏无尘！ “真人神威！！” 沉寂片刻之后，雄关城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人类修士，哪怕身上带伤，甚至已经残缺了肢体，却都是喜形于色，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城头魏无尘的方向，虔诚行礼。 即便是大乾皇帝，也微微欠了半身，以皇帝之尊，对臣子见礼，动容道：“我大乾有真人坐镇，何惧妖族肆虐？” 魏无尘不敢僭越，亦是躬身还礼，随即重新目视城下，见妖族兵锋虽然稍稍遏止，却并没有因为这场惨败，而出现任何混乱。 甚至，连妖族的恐怖威势，都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 仿佛刚才被强大法阵当场镇杀的，不是数以千计的中坚力量，而是微不足道的一些炮灰罢了。 魏无尘神色沉肃，眸光中有微不可察的苦涩。 妖皇，才是妖族的精神支柱。 妖皇尚未出手，不管对方受到何种伤损，都不会影响它们的士气。 可惜啊，以自己的能力，纵然消耗掉海量的灵石资源，也只能催动法阵到刚才的程度，无法进一步扩大范围，将整支妖族大军都吞噬进去。 魏无尘不自觉地想到，那日在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见到韩枫布置的那座奇异的召唤阵法！ 思路之奇特，手笔之宏大，道法之奥妙，且先放在一边。 关键是，他怎么能用区区一千块极品灵石，就能完成对大乘境修士的召唤？ 哪怕只是一个邀请，也未免太不可思议！ 倘若刚才的地水火风大阵，是由韩枫布下，能否以目前大乾王朝的灵石储备，完成更加辉煌的战果？ 不得而知…… 魏无尘一想到韩枫，立刻想到九神宗现在也是危在旦夕，若是大乾这边迟迟没有援兵赶到，那里谁能对抗河伯统率的亿万河妖？ 不能再拖了！ 必须尽快前往！ 魏无尘不顾无数射过来的崇敬目光，直接转向大乾皇帝，旧话重提，沉声道：“陛下，此次妖族看似兵锋煊赫，却只是一处疑兵，真正攻击的重点，乃是在九神宗那边！” “如今战局暂时僵持，微臣请求亲自去九神宗一行，就算不能解围，最起码也可以把韩枫等人安全带到雄关城来……” 是啊！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时候，人类修士的高层，也已经都知晓了妖皇的全部计划。 别看雄关城这边打得激烈热闹，不惜以数千头妖王强攻，但其实真正目的，只是将人类强者逼迫在这里，无法替九神宗解围。 妖皇亲自出马，大动干戈，是要将那个九神宗宗主扼杀在萌芽时期，不许这个堪称天才的人类修士发展起来。 很多人并不认为区区一个韩枫，值得妖皇如此重视。 前不久的宗门大会，韩枫也曾经列席，只不过是个足够谦卑足够低调的年轻人，很招人喜欢，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但既然妖皇势在必得，咱们自然应该想方设法，让妖族的计划无法成功。 分兵援救九神宗，没有这个条件。 但如魏真人所言，将韩枫等人带过来，放弃九神宗的十万大山，不失为可行的办法。 至于河伯是否会统御亿万河妖，跟妖皇汇合，对雄关城构成更强大的压力，那是另一回事，该来的，也终究无法回避。 “不行。” 众目睽睽之下，大乾皇帝却是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妖皇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再次攻上。雄关城仰仗真人，大乾仰仗真人，人类仰仗真人！” “若是没有真人主持阵法，这里无人再能抵住妖皇的凶威！” “更何况，谁知道九神宗那边是什么情况？” “说不定，河伯在那边气势汹汹，只是故作姿态，其实早就设下了阴毒的陷阱，专等真人入彀！” “魏真人，你身系人类存亡，绝不可亲身涉险！” 这…… 众人微微色变，似乎很少见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如此坚决。 莫非，真的被妖族的威势给惊到了？ 不过，皇帝说得也不无道理。 就不用说妖皇还没出手，单只是刚才那波狂暴无俦的攻城，若是没有真人主持的地水火风大阵，不知要耗费多少气力，才能解决危机。 那，九神宗怎么办？ 真就不要了？ 魏无尘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城下忽然又有异变！ 那一袭单薄的白衣，忽然间泛起拟人的笑容，迈开脚步，向雄关城的方向，飘然而来。 霎时间！ 城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齐聚焦在这个单薄的身影。 妖皇！ 要亲自出手了？ 第103章 凝气化万剑，斩妖如有神! 九神宗，主峰之下，万剑凌空！ 陆苍玄等人穷途末路，即将奋起拼命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后便看到空中万剑渐渐凝聚形体，如同盛开一朵巨大的圣洁神花。 九神宗问剑峰峰主栾剑，便站在花蕊中心，目光凛冽，俯瞰正在鏖战中的人和妖。 栾峰主来了！ 陆苍玄等人，顿时喜形于色，并非只是因为绝处逢生，而是刚才栾剑说的那句话。 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已经正式得到宗门的认可，被认为是问剑峰所属，都可以算作栾剑的弟子。 战局紧迫，来不及说无用的客套话。 栾剑一句话喝住了即将元婴自爆的陆苍玄等人，紧接着便万剑齐发，毫不留情地射向侵犯九神宗的通天河妖族。 此刻，充作妖族前锋的，便是那六头妖王。 栾剑凌空俯瞰，当然先将这六头凶威滔天的妖王收入眼底。 有章鱼，有虾，有乌龟，有螃蟹…… 栾剑也不禁眉头微皱。 看这架势，竟是通天河出了状况，亿万河妖来攻我九神宗？ 河伯怎么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丝毫不影响凌厉的攻势。 手中人间剑挥动，引万剑攒射，皆是由空中灵气凝化而成，完全不亚于真正的灵剑，锋锐霸道之处，犹有过之！ 栾剑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横空威临，剑意勃发。 一瞬间，不论是人类或是妖族，都感受到无数截然不同的纷杂气息，在空中交相辉映，竟令人目不暇接！ 凌厉！ 肃杀！ 刚烈！ 霸道！ 锋锐！ 迅捷！ 狂暴！ 疯魔！ 万柄灵剑，便有万股气息。 穿梭虚空的无尽剑光，似乎被赋予了各自独立的意蕴神魂，虽然尚未临敌，却已经呈现出无穷威力。 剑气横空，演人间万象！ 恍惚间，栾剑手中的这柄人间剑，隐隐已经拥有了昔日九神宗主韩枫借人间万剑，汇聚剑气长河的些许风采。 刚刚经历了生死激战的天罡门众人，自陆苍玄以下，都是毕生浸淫在剑道中，这会儿看到问剑峰主如此神威，俱都是目瞪口呆，桥舌不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陆苍玄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剑光，感受着无边剑意，呼吸愈发急促，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不可能！” 陆苍玄连连摇头，觉得自己对于修行的理解，已经是摇摇欲坠，即将轰然崩塌。 万剑凌空，这不算什么。 事实上以前天罡门还叫天剑门的时候，这一手汇聚灵剑，化万剑凌空的法门，是天剑门的绝招之一，别说陆苍玄了，就连后入门的丘啸江砍樵等人，也能演练纯熟。 但是不一样啊！ 栾剑从空中降临，起手的这一剑，看似跟天剑门的万剑凌空差相仿佛，但实际上却天差地远。 栾剑的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完全不同的意蕴和神魂！ 这，怎么做到的？ 陆苍玄整个人都懵住了。 以他的理解，这样的神通术法，并非不能实现，但首先要达到化神境，然后凭借化神境的修为，将自身神识分化万千，分别附着于灵剑上，这才有可能衍化不同的风格，并且让他们和谐统一，共同组成浩瀚的攻势。 但眼前的问剑峰主栾剑，分明只有元婴境啊！ 一个元婴境剑修，能凝化灵剑对敌，这是基本操作，但别说是谭辰叶青这两位正经的元婴境剑修了，就算是已经进入化神境的陆苍玄，目前也只能让所有的灵剑统一指挥调配。 要凌厉，那都得凌厉。 要霸道，那都得霸道。 要灵动，那都得灵动。 一千柄剑，一万柄剑，没有本质的差别，其实还是相当于一柄剑而已。 可是眼前所见！ 栾剑御使的人间万剑，就如同出自一万名不同的元婴剑修手中，其中裹挟的剑意、神魂、气息，全都是千差万别。 就算是最顶尖的化神境修士，也不可能真的分化神识，瞬息万千啊！ 何况，还是区区元婴…… 陆苍玄心中念头电闪，还没来得及理出一个头绪，栾剑的一剑之威，已经凭空降临，狠狠杀入妖族阵中！ 万剑万灵，当然不止是看上去花巧纷杂，实际临敌效果也令人目眩神驰。 倘若是陆苍玄御使万剑诀之类的剑技，不管声势多么煊赫，威能多么凌厉，充其量也只是攻击一个对手，或者说是攻击一片区域，将区域内所有的敌人无差别覆盖打击。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陆苍玄的眼睛本来就已经瞪大，这会儿更是因为过度惊骇，而再次努力撑开眼皮，撑得自己眼珠子生疼，却还是看不懂半点。 只见每一柄灵剑，都无比灵性地找上了一头河妖！ 就好像所有灵剑都拥有传说中的剑灵一样，在空中凝聚形体之后，更是被赋予了神魂，接下来已经不是栾剑在操纵指挥，而是由这万千灵剑，化作千军万马的煌煌杀阵，反而将气焰滔天的妖族，包围绞杀！ “这、这才是剑道么？”陆苍玄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觉得之前苦修钻研的剑道，竟不值一提。 凝气化万剑，斩妖如有神！ 在一众天罡门弟子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万剑杀入妖族阵营，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屠杀肆虐！ 诸如低阶的妖体境、妖丹境、妖灵境，压根不配一柄灵剑的针对，往往是剑光一掠而过，便有无数血光迸现，眨眼间就是千百头小妖丧命。 而到了妖尊这个级别，才值得万剑丛中分出一柄剑，专注对敌，迫得它也只能全力以赴，甚至施展出压箱底的天赋神通，才堪堪抵住。 目前来到此地，修为最高的便是以章鱼怪为首的六大妖王。 实际上，问剑峰主这一剑之威，主要也正是针对这六大妖王！ 每一头妖王，瞬间就遭到超过千柄灵剑的攒射围攻，就如同陷身一座由千名人类修士组成的恐怖杀阵一般，哪怕每位修士的修为都不算高深，却凭借阵法的配合，数量的优势，压得它们也是苦不堪言，暗暗心惊。 “妙啊！！！” 陆苍玄看到高明处，两眼放光。 刚才让自己无比难受的章鱼怪，这会儿被近两千柄灵剑围住，任凭它七条触须奋力挥舞，却还是应接不暇，口中发出嗬嗬之声，显然是又惊又怒。 原来还可以这样！ 陆苍玄奋力一拍大腿，兴奋得都想要原地手舞足蹈。 以元婴战妖王！ 原来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 真是妙不可言！ 虽然这绝不是寻常元婴境能够做到的伟业，但至少也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谁说不到化神就不能给剑气赋予神魂？ 栾峰主做到了！ 嗯……她手中的人间剑，是其中关键！ 据说，那可是经过剑圣指点，汇聚人间万象，才成就的无双神剑！ “了不起，了不起……”陆苍玄喃喃自语。 啊，对对对。 丘啸龇牙咧嘴，咬牙附和道：“大师伯说得对……栾师……栾师奶太强了！！” 不过，下次可不可以拍自己的大腿？ 第104章 我乃人间剑魔，不避群妖肆虐! “叫师祖！什么师奶……多难听啊！” 陆苍玄皱眉，对丘啸怒目而视。 借问剑峰主这一剑的神威，天罡门众人气势如虹，一下子就反守为攻，展开剑光霍霍，杀向已经乱了阵脚的妖族。 瞬息间，攻守易形！ 一眼望不到头的恐怖妖海，竟被凌空降临的人间万剑，连同逆势反扑的天罡门众剑修，杀得节节败退，抛下无数尸体，都是些鱼鳖虾蟹之类，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倘若不是巍峨高山就在眼前，这场景像极了大丰收的渔人码头。 “吼！！！” 六大妖王，一齐愤怒了！ 它们是妖王啊！ 妖王对标的可是人类的遁虚境修士！ 哪怕它们这几头妖王，算是天赋神通较为差劲的，但不管怎么说，欺负人类化神境修士，比如刚才那个用剑的，还是随意搓圆揉扁，生杀予夺！ 但眼前这无穷无尽的灵剑，算怎么回事？！ 明明觉得每柄剑上蕴藏的威力也就是一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数量既多，又隐隐形成合攻的阵势，一时半会儿还真的破不开。 此刻，栾剑已经从空中降落，擎起手中人间剑，指挥着万道剑意攻伐。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刻的问剑峰主，就如同坐镇中军帐的威武将军，只需正襟危坐，便能调动千军万马。 妖王们见到她，隐约嗅到了那股孱弱的气息，不由得愈发愤怒，简直怒不可遏。 元婴？ 区区元婴境的人类幼崽？ 岂有此理！ 我等就算不够强大，怎能在一个元婴境人类面前铩羽！ 一头妖王，首先按捺不住，竟是不顾一切，任凭那些灵剑叮叮当当斩在甲胄上，庞大的妖躯冲天而起，化作一杆通体青黑色的恐怖长枪，直接杀向栾剑！ 啊！ 好虾头！！ 陆苍玄等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忙高声叫道：“师尊小心！这虾头妖是要拼命了！” 锋锐凌厉的虾枪，穿梭虚空，带着一身破碎的甲壳，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解决这个可恶的人类。 见状，栾剑神色愈发凝重。 虽然御使人间万剑，算是学到了昔日师尊的一丝神髓，先声夺人，一举压倒了六大妖王，但本身修为毕竟只是元婴，这会儿竟要面对一头妖王的搏命冲击。 退避？ 当然不！ 我乃人间剑魔，岂因妖魔强大而避趋之？ 电光石火间，栾剑头顶冲开灵光，一尊小小元婴手执灵气幻化的人间剑，具体而微，如栾剑一般神色清冷，牢牢望定了凭空杀来的虾头妖。 轰！！ 下一刻，爆开巨响，栾剑全力以赴的人间剑，与恐怖虾枪狠狠撞在一处。 与此同时，陆苍玄等人驰援赶到，几道剑光如风驰电掣，狠狠刺入已经没了甲胄保护的虾妖身体。 妖王级的虾头怪，被乱剑分尸。 一颗色泽红艳的妖丹，缓缓浮现，令战场的气氛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还没杀上九神宗呢，就已经有妖王陨落了！ 其余的五头妖王，虽然也身陷灵剑的围攻中，却齐齐发出悲鸣，气势暴涨，再也不是那些灵剑能够压制得住。 而栾剑挡住了虾头怪的临终一击，哪怕凭借人间剑的犀利霸道，也绝不好受，白皙如玉的脸颊猛地泛起异常的红晕，竟和不远处那枚妖丹的颜色有几分相像。 呵…… 栾剑不顾自身的暗疾，也不看那颗价值连城的妖丹，而是面向主峰方向，神色庄严虔诚。 倘若不是师尊，刚才自己早就死了千万次！ 以元婴修为，硬是挡住了一尊妖王的拼命。 这其中一半功劳，是之前师尊汇聚人间万剑，助自己凝成的人间剑，已经把这虾头怪杀得精神崩溃。 另外一半，则是不久前主峰再次传来的那些不可思议的剑道感悟，让栾剑又有全新的理解，这才能在陆苍玄等人的协助下，完成了这桩不可思议的壮举！ 但好像，也就到此为止了。 “给我破！！！” 目睹同伴陨落，其余的几头妖王起了敌忾之心，那头通体漆黑的乌龟，扬起巨大的头颅，发出惊天怒吼，再也不管四面八方斩来的剑光，把一颗大头连同四肢，全都缩回体内。 这是众所皆知的乌龟天赋。 当头颅四肢都缩回之后，漆黑如墨的龟壳，反而迅速涨大，如铺天盖地一般，一股脑将其他几尊妖王承受的灵剑攻势，全都接了过去！ 任凭灵剑万千，不能损伤这龟壳分毫。 不过既然它一开始并没有施展如此神通，说明这坚不可摧的龟壳护盾，应该也不是全无代价的。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灵剑全都被挡住，剩下的四尊妖王，相当于彻底获得自由。 它们早就被憋得太狠了！ 没法不憋啊！ 堂堂妖王之尊，竟然被一个蝼蚁般的元婴境修士压住！ 岂有此理！ 不需要沟通战术，憋屈得快要发疯的四头妖王，在重获自由的一刹那，同时爆开滔天妖威，向着已经受了暗伤的栾剑，疯狂攻来！ 七条泛着诡异蓝光的触手，蕴有不可测的剧毒，张开来遮天蔽日，欲要死死抱住栾剑。 横向杀来一只挥舞着巨大蟹钳的螃蟹，虽是横行，速度却极为快捷，那蟹钳被它的妖法祭炼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闪耀着瘆人的金属光泽，就算是百炼精钢，也要被一夹两断！ 一条形态奇特的怪鱼，身体直立起来，张口吐出一连串水泡，层层叠叠，将空间瞬间封锁，虽然还没爆开杀意，但隐约间已经能够嗅到强烈的危机。 最后是一头不知名的水生甲虫，通体甲胄覆盖，刚才即便是灵剑纵横，也难以伤到它根本，这会儿悄悄从背后偷袭，一双小眼睛里全都是狡猾阴毒的光芒。 妖威滔天！ 妖气纵横！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栾剑这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竟然逼得四大妖王全力以赴。 如果再算上那头开启龟壳护盾，接过所有灵剑攻击的龟妖王，那便是五头妖王的联手合击！ 别说栾剑，就算是归真境的人类修士对上，也得严阵以待，不敢丝毫轻忽。 就在此时！一缕铿锵琴音，无比强势地插入战场！ 啊！ 是听云峰主到了？ 天罡门众人顿时又惊又喜，游目四顾，却不见那个时常扛着灵琴的豪迈身影。 第105章 琴箫合奏成双夜，月光神剑斗妖王 “大师姐，我来助你！” 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透着烦躁和恼怒的气息，从半空中露出身形，盘膝坐在山间的云岚之上，面前一具灵琴，手中握着绿旖古箫。 听云峰主到了。 鏖战中的栾剑，百忙中向空中望去一眼，很快惊喜道：“七师妹！你已经凝聚元婴？” 只见空中那道美丽却暴躁的身影，头顶冲开灵光，一尊小小的元婴同样盘膝而坐，却显得咬牙切齿，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是怎的了？ 栾剑微微诧异，但四大妖王带来的强大压迫力，让她无法细看秦聆韵的状态，只能专注于眼前的战斗，稍有不慎便有陨落的危险。 该死啊！ 这些该死的鱼鳖虾蟹！ 秦聆韵和元婴一样，正在咬牙切齿。 刚才，从九神宗主峰，传来玄妙的道韵纶音，如醍醐灌顶一般，让秦聆韵修行途中的诸般疑难，竟在极短的时间内豁然贯通。 一朝闻道，元婴天成！ 秦聆韵借助那玄奥道音的力量，立刻开启琴箫合奏，将泥丸宫中的金丹雕塑成元婴的模样。 刚刚凝成灵婴，正要借助老师道音点化的力量，继续将其巩固凝练，但道音却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感受到九神宗下的这场混战。 秦聆韵知道错过了莫大的机缘，都是因为这些不速恶客的打扰。 老娘弹死你们！ 从听云峰匆匆而至，秦聆韵直接加入战团。 见四大妖王围攻栾剑，秦聆韵也是暗暗心惊，按说这个级别的妖族，不应该跟随妖皇，在跟人类联军作战么？ 怎么……忽然来到九神宗这边？ 不过，没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 秦聆韵左手抚在琴弦上，拨弦三两声，便有铮铮淙淙的琴音流淌而出。 《春江花月夜》，这是一首着名的琴曲，同样记载于九神宗的典籍之中。 以秦聆韵如今在音律道上的修为，已经远胜当年在天音盛会上的状态。 琴音顷刻间幻化无边意象，在夜色中泛起万千流萤，宛若粼粼波光，将空中明月的倒影映照其中，隐隐呈现出肃杀的气息。 与此同时，秦聆韵将绿旖古箫凑近唇边，便有呜咽凄美的箫声响起，在波光中架起二十四孔桥，于静谧中透露出无边威严。 二十四桥明月夜！ 曾经在天音盛会上大放异彩的这一曲箫音，乃是宗主韩枫亲自指点，如今秦聆韵的修为今非昔比，箫音凝化的古桥明月，更加亦真亦幻。 万千河妖，瞬间湮没在这月夜春江当中。 它们是水族，本应亲近水源，然而空中流淌的琴音衍化而成的春江潮水，却如同要命的剧毒一般，侵蚀它们的身体，更能震荡它们的神魂！ 这一刻，音修的长处，展露无遗！ 哪怕以栾剑手中人间剑的强大威力，刚才御万剑凌空，也只能分了主次，将主要攻击点放在那几头妖王身上。 至于不入流的小妖，剑光掠过，能杀则杀，不能杀也不去强求。 事实上，即便是修为较低的妖尊，甚至妖丹境这样的存在，也都有自己的保命神通。 让它们独自对上那个可怕的人类剑修，固然是力有未逮，但只是一道分化的剑光，还不至于让它们当场丧命。 但是现在，又有不同！ 明月高悬，春江奔流。 它们自通天河而来，见到这样的无边水域，原本心生亲近，但很快就发出恐惧的惊呼，避如蛇蝎！ 秦聆韵尽管元婴境界尚未彻底稳固，却将刚才聆听道音得到的收获，完全融入到此刻的琴箫合奏当中，手上弹着春江花月夜，嘴里吹着二十四桥明月夜。 同样的月夜，不同的意境，此刻却无比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让九神宗主峰下的亿万河妖，痛苦地在江水中挣扎，在月光中发出哀嚎。 妖尊以下的存在，几乎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月光下，有剑气冲霄！ 栾剑原本已经被四大妖王死死压住，这会儿得了秦聆韵的琴声箫音相助，哪怕她们从未演练过配合的战法，这会儿却也自然而然地心意相通。 虚幻的明月、长桥、滔滔江水，给了栾剑真实的修为增幅！ 那些对妖族来说避之唯恐不及的月光潮水，对栾剑来说却仿佛是如虎添翼，让她浑身气势陡然暴涨，隐隐已经拥有了堪比化神境的神通威能。 人间剑神威凛凛，蕴藏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坎坷荆棘，那四大妖王虽然不懂人间气象，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浩瀚磅礴，纵然又惊又怒，却不敢丝毫怠慢。 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压住了他们四大妖王！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它们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若是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下，还敢分心乱神，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堪堪拉回均势。 然而，妖王和妖尊级别的存在，固然还可以自保，但那些小妖可就遭了殃。 先有人间剑的屠杀攒射，现在又被无处不在的琴音箫声侵袭，就算有些保命神通，也已经在刚才万剑齐发的时候用掉了，这会儿穷途末路，压根无法抵挡那恐怖的音波幻象。 横无际涯的春江潮水中，无数河妖挣扎着耗尽了所有妖力，纷纷陨落。 一枚枚五色斑斓的妖丹，在尸体里隐现光华，各自蕴含着狂暴的力量，乃是妖族一生的修为精华所在。 “小的们！随我挖妖丹！” 天罡门众人，终于找到了自己应有的定位。 自门主陆苍玄以下，纷纷上前，借着那无边无际的月光，挥动手中的木剑，将横七竖八的妖躯开膛破肚，把妖丹挖出来，放到储物袋里。 现在战斗的层次，他们已经无法参与。 不过开膛挖丹这件事，倒是越做越娴熟，很快就收割了一大片，有些低阶弟子的储物袋品质不高，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一颗也装不下了。 “哼！一群废物！”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竟是震得群山回响，连漫山花木都瑟缩身躯，慑服于这恐怖的妖威降临！ 啊！ 这是…… 妖祖？ 栾剑和秦聆韵，齐齐心中一凛，虽然只是一个声音，气息之强横，却远超现在对敌的妖王。 妖祖境！ 这样说来，通天河的河妖，难道真的倾巢而出，来攻打我九神宗了？ 那么，河伯呢？ 河伯是死了，还是叛变了？ 妖祖既然出现，刚刚拉回的战局平衡被瞬间破坏。 这可是相当于人类归真境的强者！ 就算栾剑和秦聆韵的配合再亲密无间，也绝无可能凭借目前元婴的修为，去尝试对抗妖祖。 没关系！ 师尊会出手！ 她回眸望向主峰，那里虽寂然无声，却仍能赋予她充沛的信心，即便面对妖祖降临，亦是毫无惧色，以人间剑施展无数剑道神通，在秦聆韵的音律配合下，竟主动爆开攻势，让四大妖王连连怒吼，吼声中充满惊骇。 第106章 这次准备了什么阵法，与本皇一观! 雄关城内外，群响俱寂。 不论是妖皇统帅的亿万妖族，或是雄关城头肃容而立的人类联军，都不自觉地屏息静气，目光聚焦在那个缓步而来的单薄身影上。 妖皇。 曾有无数人猜测过妖皇本体到底是什么，但却没有答案。 通天河协议撕毁之后，人类和妖族已经经过数月苦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但妖皇却始终还是这个单薄的人形，包裹在一袭玄纹云袖的白衣当中，身上既没有人类修士的灵力波动，也并没有妖族强者的妖力澎湃。 无数惨烈大战，不曾污了妖皇半片衣角，银线绣就的饕餮暗纹在日光下流转森然冷光。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刚好对上了城头俯瞰的微尘真人。 两道目光，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却是无声无息。 “地水火风阵，领教了。”妖皇寒潭般的双眸微微眯起，天地间骤然响起金戈嗡鸣的声音。 喉间逸出的轻笑裹着冷泉击玉的质感，雄关城上空骤然间炸开无穷雷鸣！ 妖皇垂落的银白发丝间，浮动着玄奥不可测的血色咒文，它每根发丝仿佛都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空间裂隙，无人能理解其中蕴藏的大道玄机。 妖皇瘦削的脸颊上，笑容缓缓凝固，首次浮现出一抹悲悯，似乎是为了那些丧生在地水火风大阵中的妖族先锋。 它抬起手，面前无数妖尸仿佛受到了神秘的力量召唤，从心尖沁出一滴精血，纷纷扬扬，向着妖皇飞来。 片刻间，漫天血雨汇聚在妖皇掌心，迅速凝聚成妖艳的曼珠沙华。 当彼岸花的花瓣舒展的一刹那，偌大的雄关城，甚至于大乾的万里江山，同时震颤着发出恐惧的悲鸣！ 下一刻，曼珠沙华出手，并没有飞向城头，而是掠向某个偏僻的方位，像是无的放矢。 但微尘真人却是脸色一变，身形动了动，终究还是按捺下来，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即便是几百年前，也很少有人见过妖皇亲自出手。 这一击，除了大乘境之外，杀渡劫如杀狗！ 魏无尘能够强行拦阻，但若是被这妖皇窥破虚实，趁机将他重创，那今日雄关城立刻要化作人间炼狱，再也无法阻挡妖族兵锋。 所以，魏无尘没有动。 曼珠沙华在空中飞行，似慢实快，在阳光下继续舒展花瓣，宛若化作一头剔透妖异的血鸟，骤然张开翅膀，抱住了一个刚从虚空中现出形体的人类修士。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戛然而止，那位也已经达到了归真境的强大修士，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当场陨落。 与此同时，整个雄关城下，都发出一连串剧烈的震颤，无数纷乱的术法光华，忽隐忽现，间或迸射出地水火风的力量，让人类或是妖族，都似曾相识。 原来！ 这就是地水火风大阵的阵眼所在。 这阵法刚才发挥恐怖威能，将妖族攻城的前锋彻底埋葬，竟引得妖皇亲自出手，将阵盘毁去。 雄关城上，人人沉默，目光望向魏无尘。 刚才死去的修士，乃是魏无尘的亲传弟子，也是大乾兵部的高阶官员，隐身虚空之中，操纵阵法立下大功，但转瞬间就身死道消。 “徐宗主，沈宫主，黄岛主，诸葛殿主……” 魏无尘面无表情，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精心调教的弟子，开口点将，俱都是渡劫境的至高存在。 众人心中一凛，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果然，魏无尘声音微微一顿，语调更加沉凝，转向大乾皇帝，躬身道：“还有，陛下！” 五大渡劫境，几乎代表着现在人类的最高战力。 五人齐齐跨步而出，即便是贵为皇帝之尊，也服从这位兵部之主的调配。 “诸位，拜托了！” 魏无尘将手中令旗挥动，狠狠指向雄关城下的妖皇。 跟韩枫商量的杀皇计划虽然未能成功，但对于如何除掉这位妖族的皇者，几百年来，人类从未停止思索和研究。 现在，到了检验所有成果的时候！ 咻！ 一道剑光，龙吟九天，化作一条周身闪耀金光的黄金巨龙，扑向妖皇。 第一个动手的，正是大乾皇帝！ 他竟是剑修，这会儿面对前所未见的可怕强敌，渡劫境剑修一出手便是最强大的神通，剑意煌煌，隐有人间万象。 “唔？” 妖皇似是微微一惊，若有所思地望着剑光巨龙，点头笑道：“这次，人类选了个不错的皇帝。” 它已经真切感受到，这一剑虽然还是大乾皇室的天龙剑道，但明显是受了不久前神秘剑圣汇聚剑气长河的影响，从中得到了领悟和理解，让剑道修为更上层楼。 仅此一点，已经足够了不起！ 之前那位神秘剑圣，借人间万剑，汇聚剑气长河，后来所有的灵剑返回之后，让几乎整个人间的剑修，都获得了或大或小的进步。 原本妖皇以为，那位剑冢里走出来的老剑神，是获益最大的。 但现在看来，这位大乾皇帝，也是凭借自身的不凡悟性，参悟到了圣级的力量。 皇帝率先出手，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一道神符凭空浮现，幕天席地，对妖皇当头罩落，是镇神宗的宗主全力出手。 与此同时，玄冥宫、归墟岛、无相心魔殿，所有压箱底的神通术法，在此刻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顷刻间形成围攻之势！ 五大渡劫！合力出手！ 如此威能，简直能够毁天灭地！ 无数深邃恐怖的空间裂隙，瞬间在战场上弥散，连虚空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要彻底崩坏。 呵…… 可是除了最开始的大乾皇帝，让妖皇稍稍动容之外，其他这些强横恐怖的攻击，落在妖皇眼中，却只是微微一哂，甚至流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 几百年了。 人类，果然还是依靠一个魏无尘！ 面对堪能毁天灭地的四面合围，妖皇的眼睛微微眯起，竟视而不见，反而再次将目光掠向城头，好整以暇地淡淡道： “这次准备了什么阵法，与本皇一观！” 第107章 星辰凝神剑，剑成斩妖皇! 雄关城头，魏无尘轻轻叹息。 他身边当然还有不少人，要么是大乾兵部所属，要么来自于各地的驰援。 但是渡劫境，却一个也没有了。 除了自己之外，偌大的大乾王朝，或者说当前人类所有的底蕴，都已经全力出手，将那个仿佛不可战胜的妖皇，围在核心。 平常难得一见的术法光华，禁术级的神通，此刻却信手拈来，毫无保留地向妖皇倾泻。 如此强横的攻击，一瞬间就把空间切割出无数深邃可怕的裂隙，让这片注定载入史册的战场，更加狰狞肃杀。 以五敌一，看似占尽优势。 但实际上…… 妖皇的强大，没人比魏无尘更加清楚。 对它而言，这些渡劫境的顶阶修士，充其量也就是更强壮一点的蝼蚁。 倘若它真的无所忌惮，挥手间就能将这五位人类修士全部灭杀，能侥幸逃脱已经算是奢望。 而这位妖皇最深的忌惮，正是还站在城头，似乎并没有参战意思的这位兵部之主。 主修阵道，成就大乘！ 亘古未有的成就，让魏无尘几乎成了妖皇宿命般的对手，尤其是数百年前那惨烈一战，更让彼此都是暗暗提防，这才有了那份所谓的通天河协议。 如今，妖族卷土重来。 能够限制妖皇的，依然只有一个魏无尘！ 魏无尘是阵修，对于正面战斗，并非所长，甚至如果让他在没有法阵辅助的情况下，一对一跟妖皇战斗，不消片刻便要陨落。 但正如之前陨落在雄关城头的无锋门门主赵无极，当时妖族派出两位妖祖，这对赵无极来说，完全可以算是一种侮辱。 若是正面对敌，赵无极别说只是断了一臂，就算两条胳膊全不在了，光凭呼吸凝聚的剑气，也能轻易斩杀小小的妖祖。 可是赵无极真正的敌人，跟妖祖没有关系，而是那头看似言笑晏晏，却在谈笑间惑乱了无数人心的妖圣九尾妖狐！ 有九尾妖狐的牵制，即便是身为渡劫境的赵无极，也不得不选择了最惨烈的兑子战法。 而现在的局面，其实也差相仿佛。 妖皇可以无视眼前这五位渡劫境修士，但真正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魏无尘身上。 魏无尘始终垂手而立，不言不动，这让妖皇不禁有些莫名的烦躁。 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 哪怕妖皇自忖实力强大，就算魏无尘这几百年来又领悟了更深刻的阵道，加上这五块废料，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但阵法的威能始终没有展现，让它隐隐有些不安。 哼！ 这个魏无尘，越老反而越不爽利了！ 妖皇深邃的眼眸中，凶光隐现。 既然你不肯动手，莫怪我先杀人立威！ 它在无数神通术法的轰击中，犹如闲庭信步，心中泛起杀机，首先便牢牢锁定了那位人间帝王。 死！ 妖皇杀意既起，便无可阻挡。 目光所及之处，一条凌乱的空间裂隙，忽然间撑开变大，犹如张开深渊巨口，竟像是活过来一样，对着大乾皇帝狠狠吞噬过去！ 若是被卷入虚空，何止尸骨无存。 “太白！！” 就在这一刻，魏无尘陡然睁大眼睛，却没有望向战场，仿佛连皇帝的死活都弃之不顾，仰头遥望九重天穹，目光穿透雾霭云岚，直射三十三天，与那颗亘古而存的古老星辰，取得了冥冥中的联系！ 太白，便是金星。 金星的光色银白，乃是除了日月之外，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辰，因为常在黎明见于东方，故又称启明星。 魏无尘枯瘦的身体，裹在一袭黑袍中，恰与城下以一敌五的妖皇，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 此时此刻，城头的那一袭黑袍，无风自动，猛地鼓胀起来，无数玄奥的气息浮现其上，缓缓引动早就布置好的惊天阵法，尝试牵引数万里之遥的太白之力。 雄关城东，远离战场数里的某处，爆开一团耀目的光华。 西极，太白金精！ 为了得到这种先天灵物，镇压这座上古法阵的阵眼，魏无尘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此刻，面对妖皇，阵法终于启动，首先将数万里外的太白之力摄入人间，不偏不倚，正与这埋藏了百余年的太白金精融合在一起！ 霎时间！ 就算穷尽人间所有能工巧匠，也无法将其炼化分毫的太白金精，在上古星辰之力的作用下，竟缓缓熔化，借助太白星的锋锐之气，将其凝成奇异的剑形！ 星辰凝神剑，剑成斩妖皇！ 顷刻间，大乾皇帝一剑在手，浑身气势陡然暴涨！ 借助阵法的玄奥力量，不但将先天灵物太白金精熔炼成强大神剑，更让阵中的人类修士能够获得太白星的一丝力量。 上古星辰之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绝非任何肉体凡胎可以抗衡。 妖皇的脸色终于变了。 它修为强横，隐隐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自然能感应到对面这个原本并不起眼的爬虫，将那柄怪剑抓在手里的同时，气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乾天龙剑道，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绝学。 但是此时此刻，却裹挟着荒凉悠远的星辰之力，一剑斩落如有灭世之威，即便是妖皇也不敢直撄其锋。 好阵法！ 果然有惊喜！ 妖皇洒然一笑，竟首次避开剑锋，不敢与得到阵法加持的大乾皇帝硬碰。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退步，却让围攻妖皇的五大渡劫，齐齐精神振奋，仿佛已经获得了了不起的战果。 妖皇的这一小步，俨然已是人类的一大步！ 他们心中有数，倘若没有微尘真人的法阵，凭他们本身的修为，别说五个人，哪怕再来五个，也根本不在妖皇眼中。 这大阵布置的时候，虽然隐秘，但在场的诸位都是人类最顶阶的修士，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 尤其是用来镇压阵眼的五大先天灵物，几乎是倾尽大乾的国力，求索天下，这才侥幸将其凑齐。 今日，这座五曜锁神阵，终于在雄关城下大放异彩，让妖皇也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引太白星之力，铸就神剑，锋芒毕露，却只是阵法开启的第一步！ 紧接着，城头魏无尘的神色更加沉凝，望空眺望，锁定又一颗太古星辰，低声喝道： “荧惑！” 第108章 五曜锁神，镇不住妖皇凶威 雄关城南方，凭空燃起熊熊烈火！ 在此地埋藏了超过一百年的离火之魄，终于得到阵法意旨的召唤，猛地迸发出炙热威能。 这一次，魏无尘沟通的乃是大名鼎鼎的荧惑星之力，也就是俗称的火星。 荧惑焚天，力量赋予了五修士当中的镇神宗宗主，徐玄清。 徐玄清神色肃穆，多年前微尘真人找到他，提起这道前所未有的强大符箓，今日竟然真的成为现实。 为了这道神符，这位镇神宗的宗主，已经筹划了接近百年。 此刻，荧惑星在遥远的高空中隐隐发出光辉，将太古星辰的力量降落凡间，让作为阵眼之一的离火之魄，得到了本源力量的滋养，立时拥有了焚天煮海的神威！ 徐某能在有生之年，画这样一道神符，真是死而无憾！ 因为早已演练纯熟，所以徐玄清在虚空中信手挥洒，便将那枚天地生养的离火精魄，熔铸出二十八宿篆纹，在荧惑星的力量加持下，渐渐显化无数先天劫火，通体流转暗金赤玄二色，让整座雄关城，都沐浴着火红的霞光！ “请妖皇赴死！” 徐玄清炼成神符，向阵中妖皇伸手一指，那枚已经被制成符箓的离火精魄，骤然间形态变幻，竟是化作十二万九千六百道火凤真形，隐隐布成奇诡阵势，就算是仙人对上，也要被这红莲业火焚心灼魂。 荧惑守心！ 能炼化世间一切阴邪秽气，焚尽八荒疫瘴，重铸万里河山清平！ “好！” 妖皇再次趋避，不敢接太白金星之剑，也不敢接荧惑守心神符，但目光中的激赏，越来越盛，挑眉问道：“徐宗主，这道神符，叫什么名堂？” 一句话，让刚刚才有些兴奋的五人，心中齐齐咯噔一下，再次陷入紧张。 如此强大的阵法，已经引动两枚上古星辰之力，却只能让妖皇暂避而已。 听它语气，依然轻松，甚至还能用欣赏的态度，询问这道神符的名字。 徐玄清不答，专心致志爆开神符的全部威能，那十二万九千六百道涅盘火凤，齐射妖皇。 看似占尽上风，但妖皇的身形从容，任凭剑气纵横，符光闪耀，却难以伤到它一片衣角。 雄关城头的魏无尘，无声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这道“天陨烬世神符”，已经被徐宗主发挥到最大威能，哪怕是渡劫境修士，面对这样强大的符箓，也会瞬间陨落。 但是对上妖皇……还是不够。 “辰！” “岁！” “镇！” 魏无尘知道，以妖皇的绝世之姿，现在之所以暂时退避，未必一定是无法硬扛太白剑和荧惑符，只是它生性谨慎，要借着这个机会，观察这座上古大阵的虚实。 若是真被它看出什么，今日战局只有更难。 于是魏无尘不惜耗费更大的精力，同时联络三颗星辰！ 辰星、岁星、镇星，也就是水星、木星，土星。 至此，五曜锁神阵已经完全开启！ 北方玄阴真水，东方建木残枝，中有补天息壤，这几件先天灵物，作为大阵阵眼，也一一浮现出来。 天有星辰伟力，地有灵物相合！ 玄冥宫主沈千夜，归墟岛主黄归海，无相心魔殿主诸葛天，分别获得阵法的加持，将宗门传承的神通，发挥出最强的攻击形态！ 大阵已成！有昼夜颠倒，如星轨重列！ 无穷无尽的星河幻象，仿佛是从九重天宇，直接降落人间，在雄关城外汇成洪荒万古的古朴星图，将妖皇困在中央。 星河流动，五曜轮转！ 每时每刻，都在变幻主杀的方位！ 当太白星主杀时，大乾皇帝姬浮生挥动神剑凌空，斩杀妖皇神魂。 忽而换成荧惑星主杀，便有地火喷涌，更增十余万火凤的威势，狠狠灼烧熔炼妖皇的肉身。 玄冥宫主沈千夜，用玄阴真水封锁时空，刹那间冰封所有生机。 黄归海手持建木残枝，脸上泛起神圣通透的笑容，四周有草木疯长，绞杀精魄。 传说中曾经用作补天的息壤，更是不凡，在诸葛天的御使下，无形无相，化生心魔，让妖皇感觉到身体骤然沉重了万千倍，滔天妖力都被死死镇压。 雄关城下，白昼化作永夜，天象奇诡，竟有五大星耀当空并列，齐齐投射恐怖星辉，渐渐交织成法天象地的巨大囚笼。 五方阵眼之处，虽然灵物已经不在，却渐渐浮现出五尊身高数百丈的星君法相！ 这座空前绝后的强大阵法，竟像是真的引五大星君下凡，手持本命星器，结印施咒。 别说是凡人，就算是神仙遇到如此阵势，也要胆寒畏缩！ 阵中，妖皇的身形，终于慢了下来。 即便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如今身陷法阵当中，独自对抗拥有星辰之力加持的五大人类渡劫境修士，妖皇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稍有不慎，便要被剑光绞碎，被神符镇杀！ “杀！！！” 再次轮到太白星主杀，大乾皇帝厉喝狂吼，毫无保留地将毕生修为，都与手中的太白神剑相融，迸发出气吞山河的强大威力，狠狠斩向妖皇！ 可是这一次，妖皇没有退。 他原本已经呈现出狼狈的败象，在诸天星辰的联手合攻下，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然而才过去数个呼吸的时间，妖皇便重新站定脚步，虽然神色沉凝，却没有继续躲避剑意，而是挥动衣袖，迎向大乾皇帝的太白剑。 姬浮生大喜，这该死的家伙终于不躲了？ 去死！ 同一时间，雄关城头主持五曜大阵的魏无尘，却是神色晦暗。 他看到了皇帝的拼命，也看到了妖皇眸光中的一抹深沉。 如此神阵，依然只能是暂困妖皇。 它停下脚步的这一刻，意味着他已经窥破了阵法的部分玄妙，开始尝试着手破解。 虽然胜负未分，但以魏无尘对妖皇的了解，它生性谨慎，从不会做任何无把握的事情，既然打算硬撼太白剑，恐怕接下来的局面，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急转直下，变得对己方不利。 唉！ 我尽力了！ 魏无尘看着五方星君法相，自己苦心布置百年的法阵，已经施展出最大的能力。 但如果…… 他不可遏止地想起那天在九神宗的见闻，那座连他都看不懂十之一二的召唤阵法。 如果能与九神宗主坐而论道，有个百年光景，让这座阵法再增添三五成威力，或许真的可以镇杀妖皇！ 现在，来不及了。 既然五曜锁神阵，不足以镇住妖皇。 那么……七星呢？ 五曜加上日月，便是上古七星！ 可是…… 即便身为大乘，同样还是肉体凡胎，又没有先天灵物的辅助，哪能借到日星月曜的无边伟力？ 不能再犹豫了！ 五曜锁神阵，也只能勉强抵住妖皇，待阵法无法维持，我也只能亲自下场，用大乘境的修为来强行牵制妖皇。 到那时…… 恐怕再也无法分出一丁点的力量，能够驰援九神宗。 雄关城不容有失！ 但九神宗宗主韩枫，也同样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既如此。 老夫，何惜此身？ 第109章 雄关城头，日月同天!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乾皇帝姬浮生的太白剑，终于斩中妖皇。 五人俱是心中凛然，连忙凝神细看。 “好剑，好阵法，好一个魏无尘。”妖皇的声音，略显疲惫，从无数术法光华中传出。 他只夸魏无尘，却并不提姬浮生其人。 一片衣袖，缓缓飘落。 这便是这座大阵，集合星辰之力，集合五位人类顶阶修士的压箱底神通，首次跟妖皇硬撼，取得的全部战果。 一时间，不论是阵中的五人，还是雄关城上有眼力能看懂这个层级战斗的人类高层，都感到一阵手脚冰凉。 这都不行？ 莫非……妖皇真的已经无法战胜了么？ 倘若连五曜锁神阵，都无法困住妖皇，那么这雄关城的陷落，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看得出来，妖皇硬扛这一剑，也并不轻松。 除了衣袖被斩落一片，脸色也苍白了数分，毕竟它面对的不止是一个渡劫境的姬浮生，还有姬浮生借助阵法，引动的太白星之力。 虽然只是一末一毫，也超越了人间所有。 这时候，阵法变换！ 主杀的方位从太白星化作了荧惑星。 “咄！” 镇神宗主徐玄清发出警告，示意诸位同道不要被外象所扰，各归本位。 紧接着，负责主杀的徐玄清，依然是祭起天陨烬世神符，十二万九千六百道火凤真形，狂涌冲杀，竟是结成了玄奥的阵势，威力再次飙升。 “啊！徐宗主……” 众人心惊，立刻意识到，这是徐玄清凭借渡劫境的通天修为，竟是在瞬息间分神十二万，给每一头火凤，都赋予了真实的神魂，这才能化作拥有神智的千军万马，更增威能。 可是，即便渡劫境修士，分神十余万，也是空前绝后的壮举！ 只是这一击之力，便将镇神宗主毕生修为几乎完全抽空。 本体乃是离火之魄的强大神符，仿佛也能感觉到徐玄清的决绝之意，所有火凤都张口发出凄厉高亢的凤鸣，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坚决凌厉。 围攻妖皇的五人当中，徐玄清年岁最高，修为虽然不见得胜过旁人，但凭借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妖皇这位老对头的了解，他做出了跟城头魏无尘同样的判断。 拖下去，只会愈发糟糕！ 所以他不惜消耗根本，分神赋予火凤灵智神通，衍化出最强一击，就算不能建功，至少也要让妖皇重新狼狈，不能容它慢慢窥探理解阵法的奥秘。 呵…… 妖皇果然动容，但也只是微微一哂。 徐老头拼命了？ 当年的老东西，越来越少了，何妨再陨落一个徐玄清？ 妖皇天赋异禀，实在是万年不遇的绝世之才，刚才接过大乾皇帝的那一剑，对这阵法已经有了更深的领悟。 因此，尽管徐玄清分神赋予火凤灵智，的确让攻势更上层楼，但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对妖皇来说，并没有本质的影响。 相反，徐玄清的决绝搏命，让妖皇看到了他本体的虚弱，只要顶住这些火凤的袭击，就能将这位镇神宗主，一击必杀！ 闪念的权衡之后，妖皇杀机涌现！ 拼着被这十二万火凤重击一记，若能击杀镇神宗主，这座阵法也就相当于破掉了！ 阵法一破，雄关城还守得住么？ 如此诱惑，妖皇不能不心动。 于是它深吸一口气，竟对即将临体的无数火凤真形，置之不理，手中出现了一柄奇形法器，像是长柄勺形，狠狠砸向徐玄清。 轰！ 又是一声巨响，令天地失色。 “挡住它！！”姬浮生看出妖皇的攻击目标，连忙出声示警。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那十二万九千六百道火凤真形，由神符激发，又赋予了徐玄清的神魂之力，妖皇既然不设防，当然就重重地撞在那个单薄的身躯上。 十余万道火光，同时爆开！ “不可能！” 焚天烈焰中，响起妖皇不可置信的惊呼，伴随着痛苦的嘶吼，甚至还有一股烧焦烤肉的古怪气味。 那柄原本砸向徐玄清的奇形法器，也戛然而止，骤然间黯淡光华，再也无法递出伤敌，甚至险些都无法握持，被匆忙间收回衣袖。 噗！ 不待火光散尽，众人围攻中的妖皇，竟张口吐出一道流淌着淡金色的精血，身形也接连晃动，摇摇欲坠。 成了？！ 五位人类顶阶修士，大喜过望！ 镇神宗主若能立下如此奇功，镇神宗未来就算封为护国宗门，所有人也都是心悦诚服！ 徐玄清本人呆了呆，似乎也压根没想到这一击的效果这么好，竟然真的击伤了妖皇？ 可是，妖皇面若金纸，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却并没有关注阵中的五个人，就连一击建功的徐玄清，也不在它眼中。 妖皇缓缓转身，神色古怪，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和敬重，望向雄关城头。 啊！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只因妖皇带来的压力太大，他们全神贯注对敌，并没有注意到城头的动静。 这会儿，随着妖皇的眸光注视，五个人同时注目，不由得浑身剧震！ 雄关城头，日月同天！ 微尘真人凌空蹈虚，如天神一般，傲立雄关城上空，双臂向前伸出，掌心向上，两团明亮的光华，便是从他手掌上发出。 左掌托起一轮红日，红光艳艳，尽情放射着恐怖的光热，赫然是大日炎阳之威！ 右掌则握持一泓弯月，银色月华流淌在指间，清冷冰寒，竟能和不远处的红日分庭抗礼，而不落下风。 这一刻，魏无尘手握日月，沟通星辰，竟于瞬息间，将上古七星的力量合而为一，这才有了刚才不可思议的攻势，一击之下，便重创妖皇！ “真人……” 五位渡劫境强者，齐齐动容。 因为，哪来的日月？ 定睛望去，那耀目的光华下，分明是两个恐怖的眼球，刚刚离开眼眶，却将毕生修炼的日精月华，在顷刻间完全爆发，这才强行模拟了这座上古杀阵的全部威能，创下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战果。 这位兵部之主的脸上，只剩下两个空空的眼眶，不见点滴鲜血，仿佛是两个深邃的黑洞。 “陛下！” 魏无尘的声音，没有丝毫痛苦，反而更加沉稳，遥遥喝道：“老臣将日月留在此处，凭七星连珠之力，再困妖皇一刻！老臣要去往九神宗，将韩枫等人救来雄关城，再与妖族决一死战！” 第110章 真人，请留步 这是魏无尘至少第三次，旧话重提。 既然双方已经图穷匕见，妖皇的目的昭然若揭，魏无尘索性也不再遮掩，不惜自剜双目，拟化日精月华的威势，强行困住妖皇，然后就可以抽身去九神宗。 哪怕河伯也绝非寻常，但魏无尘以大乘境的修为倏去倏回，谅他也无法阻挡。 呼！ 雄关城内外，同时响起一片惊骇，无数人吐出浊气，难以压制胸中的震撼。 九神宗宗主！ 据说……跟那位神秘的剑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未来抵御妖族的中流砥柱。 但那终究是未来啊！ 现在为了他，大乾兵部之主，竟然不惜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尽管魏无尘的做法未必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但此刻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双眼，分别放射出日月光华，更将自身的威望推到了至高无上的巅峰。 他不惜自损双目，也要救回九神宗主，如此苦心孤诣，谁能拒绝？ “真人速去！” 无相心魔殿殿主诸葛天，率先开口，催动息壤的神秘力量，把恐怖的重力加诸妖皇身体，压得重伤下的妖皇更是腾挪困难，扬声叫道：“待真人回归之时，便是这妖皇授首之日！” “魏道友大义！黄某佩服！”归墟岛主感喟道：“你且去救九神宗主，我等竭尽所能，也一定撑到道友回来！” 妖皇虽然遭到重创，余威仍然不可轻忽。 哪怕是这五位身在阵中的渡劫境修士，也对战局有着不同的看法。 有人觉得这已经是击杀妖皇的大好机会，有人却觉得妖皇很快就能压制伤势，重新取得上风。 但不管是持有什么念头，对于魏无尘舍生取义，一定要去驰援九神宗的提议，没人还能开口反对。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道： “且慢！” 什么？ 数道目光，惊奇射来，虽然还在激战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分神。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大乾皇帝，竟然……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先前，他就拦了微尘真人好几次，理由自然也很充分——雄关城危急，妖皇虎视眈眈，不能没有这位兵部之主的坐镇。 可是现在！ 为了困住妖皇，微尘真人不惜伤残身体，猝不及防之下，重伤妖皇，只为借助七星连珠的法阵威能，困住妖皇一刻。 有这一刻的时间，凭借大乘境修士的神通术法，要去九神宗救几个人过来，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哪怕不认同，也并不会认为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妥，最多在权衡之后，认为魏真人冲动了，那韩枫就算天才绝艳，也是日后的事，现在为了他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似乎有些不值得。 “陛下！！”魏无尘声音中出现了一抹急切，虽然眼眶中已经没有眼睛，依然转头，面向大乾皇帝的方位，沉声道：“老臣要去！” 皇帝在此，而且亲临战场，若是没有得到皇帝允可而擅离，那就有叛逆之嫌。 魏无尘虽然心意已决，却也不愿意背个叛逆的名声。 不过时间紧迫，妖皇的气息竟然真的渐渐凝聚，已经开始重新适应七星连珠法阵的压制力，虽然跟一开始一样取了守势，显得狼狈猥琐，但它对于战斗的天赋本能，实在是令人惊心动魄。 这样看来，这七星连珠的阵法，纵然得了日精月华的威能，最多也就能困住它一刻钟。 “不许！” 大乾皇帝姬浮生，一边催动手中的太白金精神剑，狠狠捕捉着妖皇的身影，一边沉声道：“大战在即，真人不可擅离！” 放你妈的屁！！！ 一直恪守臣节的魏无尘，终于勃然大怒。 再耽搁下去，妖皇不可压制，自己只能被迫亲自下场，用大乘境的修为，来压制妖皇的凶威。 那样一来，九神宗就再也得不到任何驰援，只能独自面对河伯以及通天河内的无穷河妖。 那就完了啊！ 除非那神秘剑圣再次出现，否则韩枫就算再天才，拿什么来跟河伯为首的亿万妖族对抗？ 那通天河一向神秘，其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妖王妖祖，甚至还会有妖圣的存在！ 再加上河伯…… “姬老八！！”魏无尘不敢再想下去，厉声叫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这九神宗，今日我非去不可！” “韩枫的天才，远超你的想象！” “只要他能够成长起来，未来驱逐妖族，让普天之下皆为王土，便不再是梦想！” “妖皇都看懂了这一点，为何你还执迷不悟？” “姬老八！你这黄口小儿，真不足与谋！拿好你的太白剑，守住你自己的方位，老子懒得理你，先去九神宗一行！之后你要杀要剐，随便！！” 一顿输出，整个雄关城都惊呆了。 要知道，论威望，微尘真人原本就不在大乾皇帝之下，何况现在自剜双目，强困妖皇，更是让他个人的威望达到至高无上的顶点。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毕竟是皇帝。 如果此番微尘真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去，那还怎么收场？ 大敌当前，本来就到了存亡之秋，大乾王朝若是再来这么一场内讧……人类的末日，真的要到了么。 “真人，慎言！”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倒未必是赞同皇帝强留微尘真人的观点，而是尽量阻止这场可怕的内讧，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与此同时，也不乏有魏无尘的支持者，冷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妖皇倾尽全族之力，越过通天河强攻雄关城，是为了什么！” “人家妖族都如此重视九神宗宗主韩枫，咱们反倒任由他自生自灭？” “皇帝没脑子，你们也跟着没脑子！” “妈的！老子也早就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这个姬老八，到底是什么居心！” 三言两语间，局势仿佛更加崩坏。 支持魏真人去九神宗救人的，和支持皇帝挽留的，一下子分成两个阵营。 就算是城下鏖战的五人，也无法做到齐心。 霎时间，原本圆融无间的阵势，因为各自的心思变幻，开始出现无形的裂隙。 妖皇原本岌岌可危，这会儿竟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接连避开几道凌厉的术法。 糟了！ 魏无尘顿时后悔。 刚才直接走就好了，不该说那些话，现在导致局面更加糟糕，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 不管了！ 这边有阵法的力量，总能支撑片刻，我快去快回…… “真人，请留步。” 就在魏无尘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战场上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正是大乾皇帝姬浮生，却并没有跟魏无尘针锋相对，而是语调平和，蕴含深深的恳求之意。 嗯？ 魏无尘一愣，并没有改变主意。 但身形刚刚要遁入虚空，却猛地顿住。 一股强烈而熟悉的气息，让他耸然动容！ 这、这是…… 第111章 帝殒 七星锁神大阵，还在缓缓运转。 上古星辰之力，连同魏真人以双目模拟的日月之威，结合在一起，即便是当世修为第一的妖皇，也几乎被镇压得难以动弹。 但这一刻，就在魏无尘欲要抽身离去的瞬间，九重天阙上，忽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这波动，唯有魏无尘感觉到熟悉。 他神色骇然，顿住脚步，“望”向那位人间帝皇。 姬浮生跟其余四位渡劫境修士一样，已经与妖皇鏖战许久。 他是最年轻的渡劫境，但凭借太白神剑的威势，将大乾天龙剑道的威能发挥到极致，剑光锋锐无匹，连妖皇都被斩落一片衣袖。 此时，面对隐隐爆开的人类内讧，姬浮生似乎并不急切，也没有因为魏无尘的抗旨而激恼。 他挥舞神剑，继续追杀妖皇，却忽然间将体内四万八千窍穴，一同放开！ 这一幕，大家似曾相识。 因为不久前，无锋门门主赵无极，最后面对九尾妖狐的时候，便是这般放开窍穴，任凭狂暴的天地灵气入体，然后以生命之力爆开强攻，完成惨烈的兑子。 那么现在…… “陛下！不可！” 几声惊呼此起彼伏，就连最为沉稳的镇神宗主徐玄清，都忍不住脸色大变。 别说如今战局还占着优势，就算真的不利，有魏真人的阵法牵制，总也不至于生死立判。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窍穴放开之后，如赵无极经历的一样，狂暴的天地灵气猛地涌入姬浮生的身躯，瞬息间便让这位人间帝皇，七窍都渗出鲜血。 即便是渡劫境的修为，在天地之威面前，依然是无比孱弱。 或许姬浮生能比赵无极多支撑一段时间，但也相当有限。 可是，拥有如此强横的天地伟力，姬浮生的气势，猛地攀升起来，连妖皇都暗暗警惕，但苦于被阵法控制，根本无法遁走。 渡劫前境！ 渡劫中境！！ 渡劫后境！！！ 眨眼的工夫，姬浮生竟然已经把无数强大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的过程，在片刻间横扫而过！ 于是，九重天外波动连连，隐有恐怖的雷声滚滚，似要降落凡尘。 “陛下……” 魏无尘呆住了。 此情此景，他再也无法分身去往九神宗，因为那意味着雄关城下的大乾皇帝，会白白牺牲生命。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魏无尘已经空洞的眼眶中，缓缓垂落两行血泪。 数百年君臣一场，此刻点点滴滴，都在心头。 他当然知道这位皇帝要做什么！ 因为数百年前，他也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只不过这一次，有了阵法的禁锢限制，妖皇无法逃避，只能再次硬扛九重劫雷！ 的确！ 的确是灭杀妖皇的最好机会！ 可是陛下……你还年轻啊！ “朕！” 姬浮生横剑当胸，空中已有乌云翻滚，无数恐怖至极的劫雷，在乌云中酝酿凝聚。 该死！ 人类都是这种不要命的家伙！ 妖皇眼眸中，首次掠过一丝慌乱。 当年就因此重伤，本来对这种手段极度警惕，但万没想到，魏无尘剜目结阵在先，大乾皇帝搏命渡劫在后！ 如今自己身在阵中，根本无法挣脱。 要怎么办？ 当姬浮生口中吐出那个“朕”字的时候，魏无尘已经做了决断。 没奈何，只能对不起九神宗了…… 皇帝用生命争取的屠灭妖皇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而这一击的关键，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有阵法！ 魏无尘神色悲愤，双手连连掐动玄奥法诀，阴阳二目化作的日星月曜，亦步亦趋地围绕身边。 上古星辰之力，在这一刻被催动到最大威能！ 五位绝顶修士手中的先天灵物，发出无法承受的奇异悲鸣，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开毁坏。 所有人都拼命了！ 即便是妖皇，也被这七星连珠的法阵力量，禁锢到几乎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空中的劫雷酝酿完毕，轰隆一声，直击下来！ “朕！登基两百五十八年！” 姬浮生神色肃穆，将手中神剑指天，用来接引劫雷，自身更是全不设防，慢慢走向无法闪避的妖皇，越靠越近！ “近三百年来，朕殚精竭虑，打理朝政，内安大乾黎民，外拒妖族侵略，却终究无可奈何，致使妖族越过通天河，直逼雄关城！” “数月以来，王朝处处战火！” “我人类修士，死伤无数，平民百姓更是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朕死，本无面目再见大乾历任皇帝与地下！” “妖族兵锋煊赫，却意在九神，朕虽驽钝蠢笨，岂能不知？” “九神宗宗主韩枫，稍露头角峥嵘，便被妖皇察觉，此番气势汹汹而来，只为灭杀我人类未来。” “朕虽无保疆守土之能，却也不愿被异族牵着鼻子走！” “它要的是人类未来，那么朕，便争一个现在！” “九神宗，或终不可救。倘若真有地府九泉，朕到了那边，自当向那位韩宗主，叩首致歉！” “那么现在，妖皇，可否借头颅一用，好教朕面见韩宗主时，也有个交代？” 说话间，劫雷轰顶而至！ 姬浮生放开周身窍穴，本就被狂暴的天地灵气冲得断绝生机，这会儿对劫雷不闪不避，只是将身躯靠近妖皇，张开双臂，抱住敌酋。 “给我滚开！！！” 妖皇目眦尽裂，奋起周身妖力，连空间都发出咔咔异响，无法承受如此强横的冲击。 但魏无尘等人竭力主持阵法，凭借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硬是封锁空间，不许妖皇有任何动作。 只拖了片刻，劫雷已经降落人间！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九重劫雷，连番炸响！ 天雷渡劫，从来都是遇强则强。 这会儿姬浮生和妖皇紧贴在一起，被视作是对冥冥天道最大的挑衅。 卑微人类！ 竟敢借助外力渡劫？ 死！ 于是，从空中降落的九重劫雷，强度之高，远非任何渡劫境的修士能够抵挡！ 就算是大乘修为，也照杀不误！ “陛下……” 魏无尘感受到天雷的气息，更感受到那股舍生决死的意志。 这位大乾皇帝，竟比数百年前的自己，更加决绝，更加坚定！ 魏无尘不能视物，却宛如亲见。 天雷的无边威能，以及大乾皇帝宁死不屈的意志，早已经决定了最后的结局。 于是这位兵部之主，双膝缓缓跪倒，向着大乾龙气升腾的方位，俯身叩拜，神色虔诚，脸颊剧烈抖动。 空洞的眼眶中，两行血泪滚滚而落。 恭送皇帝大行。 雄关城头，人人惊慌，万没想到这变化竟然如此猝不及防。 待所有人回过神来，欲要跟随微尘真人一同叩拜的时候，兵部之主却已经重新站起身来，双臂一振，将已经渐渐黯淡光华的两只眼球重新握在掌心。 凭借残存力量，魏无尘强行给这两颗伪造的日星月曜，再次赋予了足以维持杀阵的神魂。 代价，便是这位大乘境修士的生命之火！ 只是一瞬间，微尘真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整个人仿佛苍老了百十来岁！ 但与之相对的，则是兵部之主身上迸发出几乎前所未见的滔天威能，顷刻间便压倒了还在战场中奋力作战的数位渡劫境修士。 “大乾所属！” 魏无尘苍老而悲凉的声音，在雄关城内外，响彻寰宇。 “随老夫死战！迎回陛下！斩杀妖皇！！” 第112章 河伯点将，妖祖降临 九神宗外，百里之遥。 数尊大妖在此盘踞，虽然都化作人形，但身上仿佛还带着通天河中湿润的水气。 它们都目视着同一个方向，感受那边传来的气机变幻，以此来判断，这个被妖皇如此重视的九神宗，到底有什么奥妙不凡。 到目前为止，那个让妖皇都十分好奇的答案，似乎有了，又似乎没有。 “那几个妖王，杀不进九神宗主峰。”一个手拄拐杖的童颜老妪，形象怪异，皱眉说道。 于是，几道目光同时落在那个魁梧的身影上。 河伯。 没人知道河伯是什么修为，没人知道河伯已经活了多少寿元，甚至没人知道这河伯的本体，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族…… 神秘，强大，低调，谨慎。 亿万通天河水族，甘愿受其驱策，他也凭借镇压通天河河妖的功绩，在大乾朝堂上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这一次，河伯与妖皇秘密图谋，忽然发动，由妖皇牵制住所有人类强者，河伯却率领无数强大河妖，欲要剿灭九神宗十万大山内的一切生灵。 “现在看来，妖皇可能是对的。” 河伯的声音低沉，微微带着沙哑，似是回答先前的大妖，又像是喃喃自语。 他目光始终不离九神宗的方位，碧蓝色的眸光中，露出惊异的神色，继续说道：“似乎，只有一个化神境的小家伙，竟然已经能挡住六位妖王？”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又凝重了几分。 他们能感受到气息，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实在很难想象，那六尊妖王虽然修为神通只是寻常，却怎么可能被化神境的人类修士拦阻？ 至于元婴……更不值一提！ “冥涡！” 河伯目光依然聚焦远方，只是动了动嘴唇，亲自点将。 一个浑身湿透的白衣书生，皱皱眉头，虽然内心不情愿，但却不能抗命，躬身道：“在。” “你去吧！”河伯不容置疑地淡淡道：“现在，妖皇要找的那个人，甚至都没出现，如果再拖下去，实在说不过去。” “是！”冥涡既然被选中，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事实上，这些从通天河走出的大妖，包括河伯在内，都对那个神秘的九神宗主，心存忌惮。 哪怕那个叫韩枫的年轻人，明面上的修为只有元婴。 但……连妖皇都重视，甚至不惜为此发动惨烈大战，只此一点，便足见其不凡。 所以，谁先去，意味着谁有可能直接面对那位九神宗主。 大家修炼数百年甚至数千年，都早就成了精，这种拼命的勾当，是很不乐意干的。 这才有了小妖打头阵，大妖压后的局面。 巨妖推大妖，大妖推中妖，中妖推小妖……这样一层层推下来，走在前排的全都是纯粹炮灰，让天罡门弟子江砍樵，一开始都能取得辉煌战果。 但是很快，战局的强度不断推高！ 当得知六大妖王都无法推进的时候，通天河妖族，不得不出动了更强大的存在。 冥涡，是一头妖祖。 若是按照人类的修行体系，它对标的乃是人类的归真境修士。 它不愿去，但不敢抗命。 别说河伯亲自点名，就算轮也轮到他了，其他几尊巨妖，更是通天河内举足轻重的巨擘，它能推给哪一位？ 因前途未卜，冥涡内心忐忑且愤怒。 它浑身湿透，自然不是无法烘干衣衫，只是水族的习性让它觉得这样最舒服。 “哼！一群废物！” 冥涡走向战场，面容被垂落的墨绿色长发遮挡，发丝间隐约可以见到细小的蚌壳，珠光闪烁。 行走时，仿佛有数尺妖雾紧随其身，妖雾中漂浮着磷火般的幽幽光点，湿透的袖口向下滴落黑水，散发着刺鼻的铁腥味，落地便形成一个个微型的漩涡，邪异而诡谲。 …… “七师妹！助我！” 栾剑感受到那股遥遥而来的荒凉气息，不由得心中一紧。 就在不久前，师尊在主峰传出道韵，点化主峰，之后归于寂然，有可能是再次进入顿悟，这时候当然不容打扰。 有事弟子服其劳，守卫宗门之事，栾剑等人责无旁贷。 那头强大的妖族即将到来，在此之前，须得先解决这几头缠人的妖王。 栾剑一声呼喝，秦聆韵心领神会，抚琴吹箫的调子，齐齐一变，顿时引得空中那些由玄妙音律化作的异象，变幻交织，如时空轮转。 横跨在滔滔春江上的二十四孔桥，忽然间升起，飞向空中，迎着皎洁无瑕的月光，缓缓盘旋，似是在调整角度。 在某个刹那！ 月光恰好穿过二十四孔桥，从巨大古桥上的二十四个孔洞中，同时射出明亮的光华！ 这二十四道华光，从半空射落，如水银泻地。 所到之处，不论大小妖族，都像是遇到了沸水的落雪一样，迅速被侵蚀溶解，甚至于当场化作虚无。 只此一击，灭妖无数！ “都给老娘去死！！”秦聆韵初入元婴，便有如此酣畅一战，一方面感觉神魂困乏，另一方面却畅快淋漓，手上的琴音，口中的箫声，隐隐带上了癫狂之意，更加锋芒毕露。 二十四道华光，对妖族来说是要命的术法，但对栾剑来说却是绝佳的助力。 修行界中，曾经有剑胆琴心的传说，今日九神宗两位弟子首次配合，便仿佛拥有了不输前辈的绝代风华。 人间有我！ 岂容妖邪放肆？！ 栾剑在月光中挥舞人间神剑，独斗五大妖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时间气势暴涨，竟让这几头境界远胜于她的妖族，纷纷露出恐惧的神色。 修士斗法，争得便是气机，这会儿既然此消彼长，那便是胜负已分。 凝化万千的人间剑，忽然间全部凭空敛没。 那头正在奋起天赋神通，竭力抵挡人间万剑的龟妖王，陡然间失去了对手，不由得错愕茫然。 但是下一刻！ 栾剑长啸一声，万剑合一，人间神剑爆射出璀璨华彩，如煌煌天威！ 经韩枫指点，栾剑修的剑道，便是人间道！ 人间种种，人间无数。 自开天辟地，人类诞生，数十万年，数百万年以来，那些渺小求生的孱弱人类，没有坚硬的鳞甲，没有锋利的爪牙，却凭借先天灵智，凭借团结一心，成为世界的主宰。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如今栾剑将人间无数汇聚一处，无数纷杂凌乱的气息，在此刻却甘愿被抹去了自我的意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迸发出足以改天换日的强大合力。 一剑斩落！月光震荡！ 防御无敌的龟妖王，首当其冲，虽然两只小眼睛里露出极度惊骇，却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发出恐惧的嘶吼，将天赋神通发挥到极致，咬牙迎上剑锋！ 轰！ 第113章 万妖之祖，深渊邀帖 冥涡赶到战场的时候，六大妖王，已经尸横就地，身边还聚集着一堆身穿统一服色的人类修士，正在切开妖躯，挖取妖丹。 六大妖王尽殁，其余妖族更是早就被吓破了胆，甚至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命运的终结。 见到如此惨状，冥涡的瞳孔微微收缩，先就锁定了在场唯一的那位化神境修士。 我去！ 不是我…… 陆苍玄挖丹正爽，忽然被一股苍凉恐怖的气息锁定，差点连元婴都尿在泥丸宫里，苦着一张脸，心想这也不是通天河的妖族啊，这是蝙蝠妖吧，怎么这么瞎！ 栾剑在秦聆韵的配合下，击破妖王最强防御，进而将五大妖王一扫而空之后，原本再有片刻，很可以再次凝化万剑，将进犯到此处的所有妖族清理干净。 但是没时间了。 来者气息凝练，将滔天妖威隐而不发，显然远胜刚才那几尊妖王。 那么妖王之上…… 栾剑和秦聆韵对视一眼，即便是一贯大大咧咧的听云峰主，也蹙起眉头，神色间一片凝重。 妖祖！ 王级之上，万妖之祖！ 能够修炼到这个层级，在妖族必定已经是统御一方的巨擘大能，眼前这个浑身湿淋淋的白衣秀士，是她们生平从未遭遇的可怕强敌。 “大师姐……”秦聆韵扛起灵琴，皱眉低声道：“要不要先退回主峰？” 今日之事，愈演愈烈。 眼见着妖族强横，现在连妖祖都出动了，那镇压通天河的河伯，要么死了，要么叛了，总之局面极其崩坏，现在九神宗的处境，甚至还不如遥远的雄关城。 不过尽管如此，身为九神宗弟子，都对宗主韩枫有着充足的信心，不论任何存在，胆敢进犯九神宗，必定有来无回！ “师尊或许正在闭关顿悟。”栾剑摇摇头，淡淡道：“做弟子的，岂能胡乱搅扰恩师的清净？妖祖而已，不做过一场，岂不遗憾？” 自从上次得到韩枫指点，栾剑剑心通明，心即是剑，剑即是人间，纵然对上了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也同样有亮剑一战的意志。 哦？ 冥涡一愣，这才第一次把注意力从那个畏畏缩缩的化神境挪开，放到这两个区区元婴的女子身上。 莫非…… 不可能呀！ 难道这尸横就地的六大妖王，是死于两个元婴的人类幼崽手里？ 这，怎么做到的？ 九神宗，真就这么邪门？！ “好！”秦聆韵也被激起胸中豪迈，抬手就重重地拍向栾剑肩膀，哈哈笑道：“大师姐说得对！管它什么妖祖妖圣，干就完了！来来来！这白衣水怪，试试老娘的手段！” ？ 冥涡皱眉，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湿淋淋的白衣，那本是他天赋使然，纵然幻化人形，也觉得浸在水里最舒服。 可…… 白衣水怪是个什么称呼。 大胆的人类幼崽！ 念头方起，对面竟然已经抢先动手。 只见她把扛在肩上的琴扔在地上，发出古怪声响，然后便盘膝而坐，几缕琴音，迅速幻化逼真景象，成群结队的金甲武士，各执刀剑，狠狠冲杀而来。 就这？ 冥涡心中更奇，完全不理解那六大妖王是怎么没的。 自杀吗？ 这女子是个音修，若是以元婴境界判断，这几道音波化形攻击，也算是可圈可点，应该算是资深元婴境了。 但…… 元婴而已！ 冥涡不闪不避，那些气势汹汹的金甲武士，到了身前三尺，便被无处不在的细小漩涡，碾压成无形。 速战速决吧，跟几个元婴境的小家伙，瞎耽误什么工夫。 冥涡直接无视了秦聆韵的攻击，目光落在这个人类女子身上，那些被碾碎的金甲武士，在他周身的水域漩涡里，渲染上点点金光。 深渊邀帖！ 冥涡将这些渲染了金光的黑水，凝聚成诡异的墨，在空中须臾间书写成一道妖气缭绕的请柬，微笑凝目，便将其投向秦聆韵。 “唔……” 请帖还没抵达，秦聆韵已经陷入术法的纠缠中，眼前幻象丛生，深藏在心底的无数隐秘，在此刻纷纷浮现，令她神色怅惘，与平常大大咧咧的模样迥然不同。 这深渊邀帖，算是冥涡的天赋神通之一，战斗的方式颇为特别，能够凝水为墨，书写请柬投入对手的梦境，将其迷惑之后，眼前浮现出最思念的亡者影像，随后便会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直到死去。 这种迷魂类的术法，原本就难防难挡，就算是归真境的修士遇上，也很难轻易挣脱。 而对于秦聆韵这样一位小小的元婴，冥涡真算得上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请帖刚刚凝成，仅凭那些弥散的妖气，对方似乎已经沉迷其中，冥涡微微一笑，并没有意外。 “七师妹！醒来！” 忽然，一声清冷的呼唤，伴随着一道剑光，从空中斩落。 噗！ 就好像是戳破了一个肥皂泡的夸张音效，这一剑竟将妖祖冥涡书写的深渊请柬斩碎，随即诸般幻象立刻消散，秦聆韵的目光重新恢复清明。 秦聆韵心有余悸，知道刚才自己有多危险，来不及多想，将那些被勾起的心思强行压下，一脸警惕地望着这个湿淋淋的妖祖。 果然，比妖王可怕太多！ 咦？ 冥涡愣住，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执剑的女子。 她，一个元婴境的剑修，破了我的天赋神通？ 怎么可能！ 按理说，虽然请柬是发给另一女子，但既然幻象已成，在自己掌控的领域内，所有人都要受到同样的影响，她能守住本心已经算是难能可贵，居然还可以斩碎幻境？ 难道，这个人类修士，内心深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秘或是渣滓么？ 光风霁月，剑心通明。 这样的剑修，真的存在？而且就在九神宗？ “师妹助我！”栾剑一剑建功，并没有丝毫松懈，面对的对手太过强大，只能全力以赴。 两人的配合已经磨合到天衣无缝，不待栾剑开口，一个照面就吃了暗亏的秦聆韵，已经开启了琴箫合奏，虚空中再次凝聚古桥明月，春江潮水。 栾剑借月光之力，淬炼人间剑，剑指妖祖！ 第114章 九神宗的弟子，未免太违背常理了! 春江月夜连海潮，一剑光寒廿四桥。 冥涡微微眯起眼睛，月光下剑舞翩然的女剑修，在他两个瞳仁中缩成小小的影子。 至此，他才有一点相信，刚才那六大妖王，的确是死在这个女子手中。 元婴？ 好像的确还在元婴。 不过……尽管冥涡很少离开通天河，毕竟也有数千年道行，也曾经跟人类修士打过交道。 这样的元婴境，真的是生平所仅见！ 九神宗，究竟有多神秘的魔力？ 面对凌厉剑意，冥涡却是心神不属，将目光掠向远处的十万大山，脑中浮现出之前河伯提到的那个名字。 韩枫，韩枫…… 咻！ 剑气在月光的照耀下，狠狠劈落，将白衣冥涡一分为二。 栾剑和秦聆韵齐齐一愣。 然而下一刻，那湿冷黏腻的声音，在虚空中再次振荡，徐徐道：“没用的，人类。你的剑道不错，是那个韩枫教你的么？” 话音未落，一分为二的冥涡，已经重新合拢在一起，看上去跟先前并无差别，更别说见到鲜血之类的东西。 妖异！ 诡谲！ 连人间剑都无法斩杀的巨妖，让栾剑心中也升起一丝绝望。 “试过了，该死心了。”冥涡怜悯地看着这两个人类修士，淡淡道：“带我去见韩枫。或者，你们死在这里，我自己去找他。” “小的们！轮到咱们上场了！！”一声怒吼，陆苍玄手中的木剑放射出耀眼华光，率同天罡门众人，竟向这头不可一世的恐怖妖祖，发动了决死冲锋。 “栾师尊！秦师姑！你们先走！弟子来拖住这白水怪！” 百余名剑修同时爆开攻击，倒也声势惊人，尤其是为首的一位化神，两位元婴，同一时间就冲出灵婴，欲要自爆元婴来追求最大的威力。 可是冥涡一愣之下，眼神中尽是古怪。 这九神宗，的确是太奇怪了！ 原本感受到的化神境的气息，就是这老头的，但这化神境的剑道修为，居然还远不如刚才那个元婴。 唔……真传？内门？外门？ 它听过人类宗门的一些结构，隐约有点猜测。 不过不重要。 既然着急找死，那就索性清理干净，反正河伯的命令是剿灭九神宗，鸡犬不留，迟早都是要杀的。 千涡同悲！ 以冥涡的身体为中心，一圈圈若隐若现的水波纹，像涟漪一样浮现蔓延，竟将虚空化作水域，令所有水域中的修士，呼吸困难，产生溺毙的窒息感。 实际上，别说陆苍玄以及两位元婴境的师弟，就算是到了金丹，一般来说也能够用内息吐纳的方式维持生命，进入水中几日几夜，也不至于溺毙。 但是在冥涡的术法领域中，一瞬间便出现了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同时耳边回荡起仿佛来自远古的无数凄厉求救声。 天罡门弟子当中，有意志薄弱的，直接泛起迷蒙的神色，甚至将手中剑都扔了，痴痴呆呆，张开双臂，拥抱眼前的水域涟漪。 “哈哈哈，大人威武！” 忽然间，一声大笑，突兀响起，几道强横的气息同时迸现。 原本尸横就地的几头妖王，竟然同时站起身来，各自施展神通，一照面就把陆苍玄等人打得口吐鲜血，横飞十余丈，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嗯？ 冥涡愣住。 不是死了么？ 难道，只是诈死？ 此次通天河倾巢出动，彼此间并非完全熟悉，尤其冥涡独来独往，乃是通天河极深处盘踞的巨妖，对这些也算小有名气的妖王，最多只是点头之交。 这会儿见它们竟然死而复生，皱眉迟疑道：“铠渊、芒须、蛰鳍……你们刚才？” 它只能叫出其中螃蟹妖王，虾头妖王，鱼头妖王的名字，其他三位更是连名字都不记得，但见这六大妖王，忽然间重新起身，而且身上妖气弥散，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咳！让大人见笑了！” 螃蟹妖王铠渊踏步向前，拱手笑道：“刚才这人类幼崽的剑道，的确犀利，我等惭愧，竟不能抵挡，所以才选择诈死，准备杀她个出其不意，没想到大人亲自来了……” “大人你要小心！”虾妖芒须也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上前几步，低声道：“这两个人类，修为虽然不高，但都是九神宗主韩枫的亲传弟子！” 呵…… 冥涡点了点头，眼眸中再次泛起赞赏，微笑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亲传？” 气氛骤然变幻！ 就连栾剑和秦聆韵也是一愣，随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我，是你奶奶！” “哈哈哈哈！小师妹！好骂！” 秦聆韵眼前一亮，用力一拍大腿，大笑道：“对！兀那白衣水怪！老娘是你七奶奶！这位是你大奶……呃、我们都是你祖奶奶！” 纵然大敌当前，栾剑也不禁面皮微抽，瞥了秦聆韵一眼。 下次，要拍就拍你自己的大腿。 六大复活的妖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定方位，将冥涡围在中央，然后一起合拢！ 轰！！！ 六声巨响，竟然连成一处！ 啊！ 栾剑猛地想起一事，不由得大惊，连忙叫道：“小师妹不可！这舍身尸爆的术法，太过惨烈决绝……” 可是早就迟了。 任心怡一到战场，便施展出无比精妙的控尸术法，一举操纵了已死的六大妖王，甚至连它们的妖气都模拟得惟妙惟肖，一度将妖祖冥涡都迷惑住。 虽然只是骗了片刻，但既然已经将其围住，任心怡立刻便展开最凌厉的攻杀。 “大师姐放心！” 可怕的爆鸣声中，任心怡的嗓音清晰，裹挟着滔天的恨意，简单解释道：“老师刚才传道诸峰，小妹有所领悟，这尸爆术，已经无需舍身，便可以施展。” “妖族还没死绝，小妹自然要留下有用之身！” 现在就连陆苍玄这些人，都知道九神宗的鬼雾峰峰主，因为心伤父母的惨死，对妖族的恨意无与伦比，果然今日刚一出现，便开启了最为决绝的战法。 哪怕真是受了指点，尸爆术无需燃烧所有的生命和神魂，但一举操纵六大妖王，对任心怡来说，还是太过勉强，直接就超越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 勉强支撑着说了几句话，任心怡脸色惨白如纸，连身形都摇摇欲坠，被快步抢上前的秦聆韵扶住，三女一同面对战场，凝目望去。 “好……好一个九神宗！” 仿佛从牙缝挤出来的愤恨声音，在尸爆的中心响起，比先前虚弱了许多，显然已经是伤到了根本。 它根本没想到，就凭这几个最多元婴的小家伙，真能伤到自己！ 堂堂妖祖啊！ 九神宗的弟子，未免太违背常理了！ 那么宗主韩枫呢？ 如果也这样邪门，甚至更胜一筹，那岂不是说……自己以妖祖之尊，竟然还有陨落的风险？ 不，不能冒险！ 没有必要！ 冥涡修炼数千年，才有了今日成就，虽然此次配合妖皇，受命于河伯，却绝不愿为此拼命。 心念一动，冥涡立刻开口，一连串无人理解的音节，喷吐而出，所有听到这音节的人类修士，都觉得浑身难受，仿佛灵魂深处传来某种抗拒。 心中凛然，目光齐齐聚焦，刚才六大妖王一同尸爆的恐怖尘灰，已经渐渐散去…… 第115章 妖祖现本相，画笔峰来人 一地狼藉。 蟹壳，虾线，鱼鳞，龟甲…… 从这些残渣碎片上，依稀还能看到六大妖王的影子，但所有的六具妖躯，连同蕴含着它们一生修炼精华的妖丹，竟然完全在这次尸爆中，被用作了爆炸的能量。 如此爆发的合力，自然非同小可。 舍身尸爆，原本就记载于九神宗的典籍里，是禁术级的搏命咒法。 用施咒人的全部生命神魂为代价，将尸体引爆，最高能够伤到比尸体生前高两阶的存在。 无疑，这是非常逆天的神通！ 虽然有种种限制条件，而且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烈，但逆天的威能依然令人咋舌。 任心怡跟妖族仇深似海，但也并不想跟这个冥涡妖祖同归于尽，所以她用的是刚刚从韩枫传道中领悟到的窍要，牺牲尸爆的威能，但也让自己不会遭到那么强烈的反噬。 即便如此，六大妖王齐爆，依然足以让冥涡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吼！！！” 尘烟散尽，那个浑身湿淋淋的白衣秀士，已经消失不见。 伴随着愤怒恐怖的嘶吼声，众人瞳孔急剧收缩，被眼前呈现的可怕景象，深深震撼。 这、这就是冥涡妖祖的本相？ 就连亲手制造了如此辉煌战果，且跟妖族有血海深仇的任心怡，见状也不禁脸色更白了些，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悸。 人形不复存在之后，冥涡妖祖化作高达十余丈的巨大淤泥形态。 散发着瘆人气息的漆黑淤泥，不断地流动变幻，时而化作柱形，时而化作球形，仿佛可以任意变化，化身千万。 恐怖的淤泥表面，布满了荧光闪闪的绿藻纹路，就如同凸出体外的复杂血管一样，甚至可以看到它们的微微搏动。 而被淤泥包裹着，却时不时也会露出森森白骨。 而且，不止一具！ 时间仿佛只是一瞬，又好像已经过去很久。 足足七具属于不同年代的沉尸骨骼，便是这淤泥怪的“骨架”。 从七拼八凑的骨骼关节里，还寄生着无数足以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的蚌精！ 万千蚌精寄生此处，蚌壳不断开合，喷吐着剧毒珍珠，更显得诡异妖邪！ “哇！” 淤泥怪再次发出愤怒的吼叫，忽然从中央裂开一道竖状的巨口，吞吐间涌现出无数腐锈的铁链、船钉之类的奇怪禁术残片，早就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这些东西，遇到淤泥怪身边的水域，迅速化作赤红色的液态，邪恶的气息疯狂蔓延，塑形成一只巨大的沉船模样，被淤泥怪擎在“手”中，威势陡然攀升！ 栾剑等三女聚在一起，身体挨近，似乎都能感觉到身边的肌肤变得冰冷，显然是被这恐怖至极的妖祖本相，震慑到了心神。 “这、这是个什么怪物？”栾剑喃喃自语。 “不像是血肉生灵……”对尸魂，鬼灵最为熟悉的任心怡，细细感受对面传来的邪恶气息，皱眉沉吟。 “我在一本杂书上，见过这种类似的东西。”秦聆韵呼吸微微急促，飞快低声道：“这是至少数千年的沉船中，淤积的泥浆，和腐烂的藻类结合共生，又将万千年来所有的怨气都汇聚到一起，竟渐渐生了灵智……” “这种情况，可谓是万中无一！” “我当时看书中记载，还以为只是胡编的，没想到……通天河里，还真有这样的妖怪诞生。” 快走！ 现在不是纠结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的时候。 三女对视一眼，同时厉声喝道：“快走！先上山再说！” 这头妖祖已经被激怒了，再不快退，所有人都要被它彻底吞噬。 吼！！ 冥涡单手挥舞巨大的沉船，大约便是它诞生灵智的处所，这会儿被它奋力向下一砸，四周黑水滔滔，猛地向四处狂涌奔流！ 一瞬间，不论是瑟缩在后的妖族，还是没来得及跑开的天罡门弟子，但凡是被黑水沾染到一丝一毫，整个身躯猛地顿住，目光刹那迷离，呈现出跟冥涡身边一样的诡异漩涡。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上，竟开始出现了鳃裂、蹼膜这些变异的特征。 “吼！！！”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已经完全投身漩涡，变成冥涡的仆从，转过身来，张开双臂，面目狰狞，向着九神宗的众人猛扑。 “去！” 栾剑临危不乱，亲自给陆苍玄等人断后，凝化万剑横空，纷纷斩向这些邪恶的生物。 哪怕他们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天罡门弟子，但现在既然被黑水沾染，显然已经无可逆转，若是不能当机立断，只会反受其害。 秦聆韵和任心怡也同样一齐出手，奏出琴音箫声，或是将地上横尸的大小妖族，召唤起来拦阻追兵。 但最可怕的是。 虽然这头冥涡妖祖已经被炸得重伤，甚至对任心怡隐隐忌惮，不敢过分逼迫，但从远处西方，又有数股强横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向这边压迫而来！ 全是妖祖…… 栾剑等人更是相顾骇然。 她们猜到是刚才冥涡发出的一连串古怪音节，召唤来了更多强大的通天河河妖。 现在除了退向主峰，倚仗那位无所不能的师尊退敌，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 师尊他……顿悟完成了么？ 栾剑回眸，注目主峰的方向，那里始终寂然无声，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山下的动静。 忽地！ 一道金光，从九神宗十万大山深处，飞腾而出，转瞬间来到眼前，伴随着平静却熟悉的声音，道：“大家上来。” “啊！二师姐！”秦聆韵大喜过望。 这位画笔峰主，向来是万事不萦于怀，但今日九神宗遭逢大难，她终究还是没有置身事外。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空中悬停一架流光溢彩的神船，船体上到处都是玄奥至极的符文，这竟是一艘完全由神奇符箓拟化而成的神舟。 栾剑率众跃上神舟，身后那些恐怖的变异涡卒，险险抓到最后一人的脚踝，终究还是没赶上。 所有人上船后，神舟陡然昂起头，欲要飞空离去。 一声怒吼通天彻地，那冥涡妖祖吃了大亏，哪能容许这些可恶的人类任意来去，哪怕不愿冒险，却也不能置之不理，立时挥舞手中的邪恶沉船，狠狠砸向空中的神舟。 第116章 帝心引雷，妖皇的末路 雄关城头，数万名修士同时升空！ 不计其数的术法光华，竞相闪耀，竟让空中日月星辰的光辉，都被一时压制住！ 而妖族一边，也看出它们奉若神明的妖皇，这次真的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虽然妖皇已经不能指挥作战，但仍有妖圣或是妖祖级的巨妖，当机立断，命令妖族一齐冲锋。 决战，轰然开启！ 无论人类或是妖族，都毫无保留，因为任何的保留，都可能导致灭族灭种！ 两股势力竟是不约而同，同时爆开最快的速度，不计伤损地冲向对面。 但这一次，双方争夺的焦点，竟不再是已经成了一座空城的雄关城，而是城下那片依然被七星锁神阵覆盖的惨烈战场。 天雷滚滚，还在疯狂劈落！ 事实上，放开所有窍穴，依靠引天地灵力入体，才勉强完成渡劫后境突破的姬浮生，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便已经身死道消。 要知道，这九重劫雷，原本就是为渡劫后境修士准备。 要渡劫，往往需要一位渡劫后境修士，苦苦准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要保持自身状态巅峰，还要借助各种各样的法宝灵药辅助，才有可能渡劫成功，步入大乘境。 即便如此，还是有超过半数的渡劫后境修士，被天雷活活劈死，数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可是姬浮生呢？ 这位大乾帝王，疯起来简直比数百年前的微尘真人更可怕！ 微尘真人当时引天雷砸妖皇，好歹自己已经接近渡劫后境，虽然也算提前渡劫，但本体已经拥有抵御天雷的能力，再凭借神奇阵法，这才两败俱伤。 虽然伤了根本，但并没有殒命。 但姬浮生可不一样！ 渡劫初境的修为，强行攀升到渡劫后境，这个过程已经是逆天而行，耗尽了他所有的真元和能力。 天雷落下，姬浮生相当于是一具空壳，甚至不需要天雷，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是！ 众目睽睽之下，手执太白金精神剑的姬浮生，一边将身体紧紧靠拢被阵法暂时禁锢住的妖皇，一边眯起眼睛，仰头望着乌云中的滚滚天雷。 他担心，自己一死，天雷停了，砸不死这个狗娘养的妖皇。 于是姬浮生毫不犹豫，将神剑回转，在身边四位渡劫境修士的惊呼声中，剑锋剖开胸膛，猛地把一颗还在跳动的帝王之心，挑出了胸腔！ 与此同时，姬浮生残存的所有生命力，被他在最后时刻，赋予这颗心脏，高高悬挂在太白神剑上，只要神剑不被毁去，天雷应该就不会停止。 这神剑，乃是太白金精作为剑胎，引太白星的力量淬炼而成，天雷纵然强悍，要对抗上古星辰之力，总也要费些手脚。 就算支撑不过九重雷劫，起码也得有个七八重。 死吧！ 妖皇！！ 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生命力的姬浮生，眼眸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但嘴角却泛起笑意。 “诸位……” 传奇一生的这位铁血帝王，虽然没有开疆拓土的功绩，但也算是可圈可点的守成之君，此刻开口，自然便是最后的遗言了。 但是从他强行提升境界，引雷坠落，说来是很复杂的过程，其实只在电光石火间。 这时候，连手握日月的魏无尘都还在赶来的途中，能够近距离听到他遗言的，只有徐玄清、诸葛天、沈千夜、黄归海这四位大乾所属的绝顶修士。 “陛下，请说。” 在场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便是镇神宗宗主徐玄清。 徐玄清之前对这位年轻的大乾皇帝，并没有特别情感，但今日集合大乾所有的力量围杀妖皇，谁也没想到姬浮生竟然如此决绝凌厉，用了当年魏无尘的旧法。 姬浮生将即将临体的天雷视若不见，目光也不看那四位人类修士，只是落在近在咫尺的妖皇身上，见它虽然面色狰狞，却并没有放弃，依然还在奋力挣扎，将数位渡劫境修士镇压的大阵，冲得不断震荡。 或许，即便天雷，也未必能置它于死地。 姬浮生浮现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将其驱散，转头望向西方，叹息道：“此战过后，若你们当中还有人能够幸存，见到九神宗主韩枫的时候，替朕表达一句歉意……” 这！ 众人默然。 九神宗，韩枫，究竟有多少神秘，值得妖皇如此大动干戈。 兵部之主魏无尘，几次想要去驰援九神宗，却被皇帝压下，但没想到这位大乾皇帝，竟是如此这般想法。 可是！ 率亿万河妖围攻九神宗的，是古老神秘的河伯！ 韩枫就算天赋异禀，毕竟修为尚浅，怎么可能挡得住，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轰！ 粗大的恐怖劫雷，周身缭绕着令天地变色的电光霹雳，狠狠砸在姬浮生身上。 他未竟的话，就此戛然而止。 尘归尘，土归土。 然而这位人间帝皇的气息，却并没有就此消散。 那颗还滴落着滚烫鲜血的帝心，被高高挑在太白神剑上，倚仗神剑的威能，倚仗太白星的星辰之力，即便是九天雷劫，也只是让神剑发出震颤悲鸣，并不会因此毁去。 于是！九天愤怒！ 接下来的雷劫，更加凌厉恐怖，方圆数百里的天空中，一时间遍布电网，在无尽的乌云和虚空中，酝酿更霸气强横的一击，来惩戒这个胆敢一再挑衅天威的卑微人类。 姬浮生已经死了。 太白神剑纵然神异，毕竟也是死物。 所以真正承受天雷的，只能是姬浮生身边的这位还被牢牢禁锢住的妖皇。 一记天雷，砸得妖皇周身光华散乱，原本就遭受重创，这会儿更是险些支撑不住，爆出惊天怒吼，仰天厉喝道： “给我破！！！” 接下来的天雷，妖皇自忖难以硬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冲开这该死的法阵！ 可是就在这一刻，魏无尘终于到了！ 虽然目不能视，但他能清晰感觉到姬浮生的生机消散，来不及拭去眼眶中的血泪，便张开双掌，日精月华的光辉再次大盛，死死压制意欲破阵的妖皇。 如此威势，这位兵部之主也已经拼命了！ 阵中妖皇，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绝望。 要，死在这里了？ 真是糟糕！ 只是为了击杀韩枫，灭掉那个可能跟剑圣有联络的年轻人罢了。 怎么……就闹到如此地步。 第二道天雷，须臾而至！ 第117章 神猪化象!妖皇本体! 天雷在空中张开臂膀，漫天电光便是它的脉搏。 妖皇停止了挣扎。 这七星锁神大阵，实在是非同小可，如今魏无尘那老东西亲自赶到，手握日月，沟通星辰，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算再搭上老命，也要把自己死死禁锢。 所以，没用了。 浑身妖力都被阵法封锁，只能凭借这具妖躯硬抗天雷，没有任何希望。 最后时刻，妖皇心中竟是泛起一丝极罕有的懊悔。 以帝心引雷的大乾皇帝，自剜双目催动强大神阵的魏无尘，还有参与围攻自己的这些人类渡劫境修士，都不在妖皇眼中。 它轻轻吐出一口气，目视西方，并非是望向通天河以西的老巢，而是望着九神宗的方向。 我，错了？ 那个九神宗宗主，韩枫…… 妖皇微蹙眉。 它没有见过韩枫，但却曾经感受过那道横亘天宇，威势无可阻挡的剑气长河。 剑圣！ 当时虽然相距遥远，但是妖皇凭借冠绝当世的强大修为，隐隐能感觉到，那剑气长河原本已经凝聚起凛冽杀意，遥遥指向自己。 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甚至比现在空中酝酿的九重天雷更加可怕。 但是，人间不该有剑圣啊！ 这种级别的存在，一经出现，立刻就要白日飞升，应该是去往上界的。 怎么可能滞留在这里，欺负我们这些弱者？ 妖皇至今也没想通这个道理。 但是事关妖族的生死存亡，它也是殚精竭虑，最终总结出两种可能。 其一，剑圣展露神威，的确是立刻受到上界关注，于是打开天门，放下天梯，将他接引而去。当时天门大开，青鸟仙鹤萦绕飞行的场景，很多人或者妖，都亲眼所见。剑圣跟九神宗有一些渊源，留下了剑道传承，就在九神宗主峰。 其二，压根就没有什么剑圣！是那个神秘的九神宗主，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竟能以孱弱的元婴境修为，轻易调动天地之力为他所用，造就了煊赫一时的剑气长河。 不论哪种，对妖族都是极大不利！ 因此，妖皇决定把这个可怕的危机，扼杀在萌芽之前。 趁着那个韩枫还没有理解剑圣的传承，或者说，趁着韩枫不能无限次调动天地之力，直接将其灭杀！ 为了这个目标，其实妖皇也已经给了足够的尊重。 不惜提前发动潜伏许久的河伯，由河伯亲自带队，务求九神宗鸡犬不留！ 而自己也亲自率领几乎所有妖族的精锐，越过通天河，将所有人类强者，都逼迫在雄关城中。 千算万算…… 算不到姬浮生这黄口小儿，竟然如此决绝，连命都不要了，跟魏无尘那个老东西，用了一样的法子，再加上这座阵法，可真是太要命了！ 妖皇仰起头，眯着眼，眸光深处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 几乎已经是束手待毙。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两道强大的气息，猛地颤动几下，呈现出不堪重负的状态。 咦？ 妖皇目光如电，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关窍所在。 以他的老谋深算，对战局的把控精准到了极点，立刻意识到，自剜双目，强行拟化日月威能的魏无尘，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那日星月曜，是距离人间最近的上古星辰，岂能随便模拟？ 即便是大乘境修士，即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还是太过勉强。 现在，魏无尘顶不住了！ 那么…… “神猪化象！！！” 妖皇知道，纵然法阵出现裂隙，但即将临体的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 挡不住天雷，那就万事皆休。 性命攸关之际，妖皇全力以赴，再也不敢有丝毫保留。 一声怒吼，惊呆了所有人，所有妖。 几千年了！ 就算是现存资格最老的人类修士，或是妖族高层，也只知道在数千年前，有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强者崛起，很快就名满天下，继而成为整个妖族的皇者。 但是妖皇本体到底是什么，从来都无人知晓。 按照通常的猜测，如此惊才绝艳，修为通天，应该是某个洪荒异种的血脉。 为了得到妖皇的血脉，妖族之中，许多大妖都想方设法亲近，但千百年来却没有一个如愿的。 今日！ 在几乎必死的威胁下，妖皇终于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出身来处，悍然变化本相，让所有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类或是妖族，全都在瞬息间，目瞪口呆。 伪装千年的干瘦皮囊，被瞬间撑开！ 青灰色的表皮，一寸寸皲裂，那一袭造价昂贵的云纹白衣，更是在刺耳的裂帛声中，化作纷乱的碎片飘落。 最先刺破虚空的，是两根流转着混沌气息的恐怖獠牙，锋芒毕露，趁着魏无尘那边稍稍露出疲态，狠狠一挑，便将配合无间的法阵，强行划开一个裂口。 霎时间，上古七星，黯淡数分，法阵有了裂隙，再也无法困住强大的妖皇，被一冲而破！ “嗷嗷！” 猪妖血肉膨胀，妖体宛若法天象地，在震天的嚎叫声中，将雄关城战场残留的百万灵器，不论是人类或是妖族遗落的，都纷纷震颤着飞向它周身。 雄关城之战，几乎已经集合了所有人类和妖族的精锐，够资格参战的，至少也是遁虚境以上的强者。 他们遗落的法器，品阶自然不低。 此时此刻，数以百万计的纷乱灵器，被猪妖摄去，化作数千丈妖躯上森寒的鬃毛。每根鬃毛末端，隐隐浮现出饕餮、穷奇等上古凶兽的虚影，威势惊人。 极度震撼的变化，甚至让正在爆开生死大战的人妖双方，都停下争斗，无数目光纷纷望来。 围攻妖皇的四大渡劫境修士，反应最快，虽然震撼莫名，但绝不敢让这猪妖变身完成，纷纷施展神通术法，趁着猪妖竭力挣脱法阵禁锢，又有天雷吸引住它的精神，务求将其一击必杀。 但是……已经迟了。 猪妖望着攻势，神色轻蔑。 两只栲栳大小的猪眼之中，左边燃起红莲业火，右边凝结玄冥霜华，虽然比不得魏无尘手握日月的视觉冲击，但也在须臾间引动阴阳错逆，连空间都被扭曲变异，所有的攻击都落到空处。 得此间隙，猪妖法相已成！ 整个雄关城战场的无尽亡魂，被它完全摄取吸收，庞大无匹的妖躯上，浮现出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妖纹，如万劫归墟，令人心惊胆战。 滔天妖威，骤然爆发！ 当猪妖的四蹄猛猛踏在实地，就连远处那座承受了无数攻击依然屹立不倒的雄关城，都剧烈震颤起来，无数泥土砂石簌簌而落，仿佛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呼吸，便是天灾！ 践踏，便是法则！ 嚎叫，便是审判！ 妖皇大人，首次变化出终焉本相，这最终显化的完全体，脊柱隆起若亘古山岳，尾巴横扫便有地狱投影。 雄关城所有的人类修士，此刻心中都升起深深绝望，似乎就此堕为待宰的牲畜…… 第118章 云海之上，她一直在寻找韩枫 天雷到了！ 此刻，所有人类修士的攻击，哪怕是借助七星锁神阵余威，也无法对猪妖再造成什么伤害。 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只有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帝心，从九重天外，引来的滚滚劫雷！ 轰！ 劫雷劈落！ 猪妖抖了抖身子，虽然已经遭到连番重创，但现在冲破了法阵禁锢，又化作本体法相，这种能够让渡劫境灰飞烟灭的劫雷，对它来说竟像沐浴一样写意自如。 吸气，三千里内的草木精怪，都被抽成干尸！ 喷出，混合着碎星尘埃的赑风吞噬了无数惊慌的人类修士，甚至将数艘浮空的仙舟，都立刻锈蚀瓦解！ 这…… 这分明是雷劫之威！ 徐玄清等人目眦欲裂，却压根无法阻挡。 这时候的妖皇，无可争议地站在这方世界之巅，连雷劫都能被转化成它的攻击手段，如此神通，简直是闻所未闻。 群雄束手！ 四位渡劫境绝顶修士，扶着身形已经摇摇欲坠的魏无尘，眼见着妖皇逞凶力抗天劫，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看……” 无相心魔殿主诸葛天伸手指向猪妖，语调微微颤抖。 众人凝目望去，齐齐一惊。 这可怕的猪妖左边耳朵上，竟然有清晰的印记，并非是妖纹符箓之类，而是用很潦草的笔迹，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赵”字。 赵？ 这是人类的文字，人类的姓氏，出现在一只猪的耳朵上，画面似乎并不陌生。 在大乾民间，豢养牲畜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议，往往会在家禽家畜身上显眼的地方，用刀子刻下主人的姓氏，用来区分所属权。 那么这只猪…… 它，曾经竟是一头家猪？ 众人面面相觑，眼眸中都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难道说，统领妖族逾千年，一度险些毁灭人类道统的这位妖皇大人，他出身的根脚，跟什么洪荒异种压根扯不上关系，甚至……只是一头最普通最常见的家猪？ 几位绝顶修士，凝神细看，这猪妖身上虽然流淌着恐怖的妖威道韵，但依稀可见累累伤痕，包括那对蒲扇大的耳朵，竟也是残缺不全。 这伤痕不像是后来斗法时造成的，从位置和痕迹判断，极有可能，是它作为家猪的时候，被那个姓赵的主人家，用残忍的手段殴打所致。 它曾经经历了什么，这时候已经无人知晓。 那个赵字代表的人家，应该早就全家死绝。 难怪妖皇对人类的仇恨如此深刻，心狠手辣，杀戮不知多少人类菁英。 轰！！ 又一道天雷，仿佛感受到人间的一抹强大，感受到尊严被挑衅，便将威能无限放大，一道比一道更加凶厉。 即便是妖皇，面对如此天威，也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既然已经显化终焉本相，妖皇对天雷这东西并不陌生，无非是强度更高。 它左右甩头，挥舞獠牙，便把无数人视作畏途的天雷，一道道湮灭！ 第四重！ 第五重！！ 第六重！！！ 前六重劫雷，已经全部落下，除了最开始妖皇被阵法禁锢的时候，打得它无比凄惨之外，后面那些对妖皇来说，就算不轻松，但也并不困难。 不论人类或是妖族，都看呆了。 哪怕这并不是妖皇在渡劫，但这劫雷的强度已经几乎空前绝后，竟然……只配给这头猪妖挠痒痒？ 恐怖如斯！ 九重劫雷，最多也就九重。 而且这时候，大乾皇帝姬浮生临终前赋予帝心的生命气息，已经几乎消耗殆尽，当气息消散，天雷就会认为任务完成，不再劈落。 看样子，不会有第九重了，最多也就再来一两重而已。 怎么办？ 意识到这一点的所有人类修士，心脏骤然抽紧。 明摆着的，倘若妖皇渡过劫雷，兵部之主魏无尘又已经没了战力，接下来将是一边倒的屠杀，别说雄关城瞬间被攻破，恐怕朱雀城也要被长驱直入。 人类的末日，到了？ …… 云海之上，九重霄汉间，有琼楼玉宇的宫阙，在淡金色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云深处飘来丝竹声，一曲《霓裳羽衣》的韵律，裹挟着万载沉香，仿佛能沁入每一寸砖瓦。 蟠桃园内，三千岁的玄鹿垂首嚼食翡翠叶，茸角间缠绕的紫藤每隔百年开一次花，落英触地即凝为琥珀。 桃园深处，廊柱以星屑凝成，表面流转着青鸾白凤衔来的极光。 檐角悬挂的冰晶风铃无风自动，每一次轻颤皆折射出下界四季轮回的剪影。 这里是天界听音回廊。 坐云海之上，听凡间之声。 今日在听音回廊值守的仙娥，美丽到了极致，素手拂过白玉栏杆的时候，指尖掠过细碎的萤火，将沉睡的星辰碎屑唤醒，翩然坠入人间，化作点点流光，像是张开一道道神秘的竖眼，观察入微。 那个人，真的消失了。 仙娥微微蹙眉，不损娇艳，反而更加明丽不可方物，喃喃道：难道是有什么隐匿气息的功法，竟连听音回廊的手段都查探不出？ 有趣，有趣。 这一方世界，有几万年，都不曾出现这般有趣的大乘境修士了。 待来日飞升，我倒要亲自会一会他。 忽地！ 下界传来剧烈的波动。 就在仙娥脚下，层层叠叠的乌云密布，其中酝酿恐怖劫雷，强横的威势令人动容。 咦？ 仙娥愣了一下。 什么人渡劫，竟然用到九重雷劫，而且强度之高，甚至让她都为之惊讶。 按说，这样的雷劫强度，对渡劫境修士来说，简直不能算是考验，而应该是必杀的呀！ 有些古怪。 仙娥略一思忖，便站起身来，借助听音回廊内的仙器力量，将目光洒落无极，俯瞰这一方人间。 难道……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她不禁有些欣喜。 为了他，才有了听音回廊的轮班值守，只为了找到那个胆敢戏弄上界，骗开天门而不入的狂徒。 若是真在自己当班的时候找到了，不大不小，也算是一桩功劳。 片刻。 仙娥失望地叹了口气。 什么档次，也敢对抗雷劫？ 死！ 心情不好的值守仙娥，确定了并不是那个曾经骗开天门的人类，而是一头丑陋猪妖，本不晴朗的心情雪上加霜。 尤其是一想到这头猪若是再修炼下去，或许很快就要飞升，甚至跟自己并列…… 越想越恶心。 不如趁早解决算了！ 于是她随手摘下一朵仙花，有星河光辉在花瓣间蜿蜒流淌。 她将其随手一掷，那花朵便飘向劫雷酝酿的乌云，与其中的九霄雷震，渐渐合而为一…… 第119章 人类末日?第九重雷劫 身躯仿佛比雄关城更加雄伟魁梧的恐怖猪妖，接连扛下六道天劫，不但没有被打掉威风，反而被激发出更可怕的凶性。 “嗷！！！” 一声高亢的厉吼，妖皇扬起前蹄，隐约有滚滚黄泉逆流成河，将身前极大范围内的所有人类修士尽数淹没！ 被这些邪恶黄泉淹没的修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侵蚀肌体，身死道消！ 此獠！ 竟然在硬扛雷劫的间隙，还能施展神通术法，肆意杀戮人类修士！ 徐玄清等人都是又惊又怒，但现在以他们渡劫境的修为，却悲哀地发现，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靠近？ 第七道雷劫转瞬就来，现在过去，岂不是相当于让自己也承担雷劫的威势？ 妖皇能扛住，他们不行。 况且，就算没有天雷，现在现出终焉本相的猪妖，比先前的人形态更强横了数倍，不论是修为或是神通，都可以轻易碾压他们。 哪怕魏无尘神完气足，也万难抵挡。 何况兵部之主已经虚脱力竭，几乎奄奄一息。 人类的末日，真要到了么？ 绝望的情绪，无声地蔓延，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只能眼睁睁看着猪妖继续度过雷劫，当雷劫结束的时候，或许就是人类面对最终绝境的时候。 哼！ 原来那魏无尘，也不过是绣花枕头！ 妖皇大展凶威，一对巨大的猪眼里，亦是射出喜悦的光芒。 看样子，今天收获的战果，要比预想更大！ 虽然被迫露出本相，揭破了它一直苦苦隐藏的秘密，但看起来……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对那些它认为十分不堪的过往，并没有那么在意。 从无数眼睛里，妖皇只看到了人类的恐惧惊慌，以及妖族的欢欣鼓舞。 于是，它彻底放下心事，万丈豪情涌上心头。 今日！ 就在这雄关城！ 一蹴而就，彻底剿灭所有人类精锐修士！ 此战过后，天下，就是妖族的了！ 轰！ 第七重雷劫落下，但兴奋中的妖皇，竟然愈发嚣张狂傲，不闪不避，用堪比仙器的妖躯，硬扛了这一击，抖了抖身子，发出示威般的惊天怒吼。 第八重！ 滚滚天雷，已经无法给雄关城的人类，带来任何希冀。 妖皇沐浴在雷电中，宛若天神下凡，让所有人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仿佛沉入深渊，永堕轮回。 “结束了！” 妖皇志得意满，挡掉第八重雷劫之后，清晰地感觉到，那颗引动雷劫的帝心，已经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因此，妖皇摇身一变，重新化作人形，那一袭贵气逼人的云纹白衣，也瞬间凝化成形，变化成所有人熟悉的妖皇模样，不但没有虚弱的表现，反而是脸色微微红润，神情兴奋。 所有人类修士，心中凛然。 大乾王朝，乃至人类族群，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妖皇说的“结束了”，看似说的是雷劫，但何尝不是说的人类和妖族的数万年对峙？ 难道…… 真就无人能制约它么？ 神情委顿的魏无尘，眸光微微闪耀，探手入怀，似乎要取出什么东西，但终究还是忍了又忍。 哼！ 妖皇神目如电，注意到这一幕，猜想这个老对手可能还有底牌，但它刚刚挡住了有史以来最凌厉的雷劫，意气风发，压根不在乎魏无尘的小动作。 噫？！ 正要大发凶威，先把这些胆敢结阵困住自己的人类修士全部解决，随后率众长驱直入，彻底摧毁雄关城，忽然间神色微变，十分诧异地抬起头来。 空中乌云，并没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烈，比先前更恐怖的雷电，在其中酝酿，孕育。 还有？！ 妖皇不理解。 它微吃一惊，连忙催动妖法，将距离不远处的那柄太白金精剑，连同大乾皇帝姬浮生用来引雷的心脏，全部碾碎成齑粉，化作一片虚无！ 不对呀！ 真的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了…… 所以这雷劫，怎么还没结束？ 而且，气息格外恐怖！ 妖皇感知敏锐，稍稍品味了一下这次雷劫的强度，顿时脸色剧变。 顾不得其他！ 刚刚凝成的云纹白衣，再次裂帛纷飞！ 妖皇又一次切换成猪妖形态，小眼睛里射出前所未有的惊恐，如临大敌！ 嗯？ 已经近乎绝望的人类修士，迷糊了一下。 此獠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猪，画面颇有几分喜感，但是当此存亡之际，无人有心思取笑，纷纷瞪大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九重雷劫，这也应该是最后一重了。 难道说，是大乾皇帝姬浮生在天有灵，用灵魂召来的最后一次雷劫？ 砸死它！ 拜托了！！ 实力相差悬殊，只能寄希望于天意。 “该死……”又一次化身猪妖的妖皇，一猪头的雾水。 这对吗？ 好，就算那个可恶的大乾皇帝，死而不僵，还能召唤最后一重雷劫，但这雷劫的强度，也太夸张了吧？ 夭寿啊！ 现在空中酝酿的雷云中，每一丝力量，都远远超越了先前八次雷劫累加的所有！ 如此恐怖的东西，确定是一个渡劫境修士引来的？ 谁家渡劫，要承受这种啊！ 简直是见了鬼！！ 妖皇一脸的憋屈。 就在刚才，它已经畅想着踏平雄关城，捣毁朱雀城，一举摧毁人类所有的抵抗力量，让妖族再次伟大，把人类也赶到通天河以西的贫瘠之地，让他们好好尝尝滋味！ 而自己，凭借这前所未有的伟大功绩，将成为妖族历史上至高无上的万古帝皇！ 童年时遭受的那些屈辱，痛苦，伤痕，苦难，再也不会成为它的污点，反而是一代传奇帝皇的伟大起源！ 正爽着呢…… 所有的幻梦，被这铺天盖地的恐怖雷云，强行打碎。 梦碎的声音，令人心碎，妖皇郁闷万分，但不得不凝神静心，将数千年的修为全部提聚起来，昂起硕大的猪头，面向黑压压的苍穹乌云。 轰！！ 漫天凝聚的细小雷电，其实至少都有合抱巨木的粗细。 当它们汇聚到一处，从九天降落的时候，简直像是一道通天巨柱，连接在天地之间，以妖皇为中心，尽情倾泻着酝酿许久的雷电天威！ 第120章 跟个黄花闺女似的，还硬要我负责? 九神宗，主峰。 山雨欲来，狂风嘶吼。 崖畔千年虬松被罡风撕扯出琵琶乱音，枝干扭曲成兵戈交错的剪影。 四面八方，都传来带着湿润气息的淡淡腥味，将九神宗的十万大山，团团包围。 韩枫能感受到其中那几道格外强横的气息越来越近，其中有一道，比之前来过九神宗的魏无尘，似乎也不遑多让。 河伯么？ 这会儿离得近了，韩枫能够感知到更多的细节，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不能确认。 来的是否是那位传说中的河伯，已经不重要了。 那股气息之强，至少也是妖圣以上的恐怖存在！ 以自己目前的元婴修为，就算发挥到极致，也挡不住妖圣的举手投足。 就算立地成就化神境，同样毫无用处。 那么…… 韩枫微微苦笑，仰头望向寂静天穹。 在他的眼中，那里的天地灵气，浓郁到极致，越靠近上界的方向，便拥有越充盈的灵气，相比之下，人间贫瘠，就算是一些所谓的洞天福地，也好不到哪去。 以韩枫目前的超凡悟性，凭借对道书的掌控，能够更加轻易地调动天地伟力，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苍穹间隐藏的浓郁力量。 在山间雾霭云岚之中，稍稍借力，便能将眼前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可是不行。 韩枫的神色郑重，目光在空空荡荡的虚空中逡巡，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却仿佛能感受到一只只无处不在的奇异竖眼，由星屑凝化而成，正在窥探人间。 它们，找的正是自己！ 阴魂不散…… 上次汇聚人间万剑，化剑气长河，一声剑来震动天下，引得天门大开，要接引自己飞升。 关键是我也没想到，还有个上界啊！ 现在尴尬了。 从那次之后，韩枫就能感受到这些无形无相的竖眼，就好像监控器一样，只要自己还敢向天地借力，就一定会被瞬间锁定。 锁定之后的事情，只怕就不那么美妙了。 小气！ 不就是白嫖了几次天地么，也不至于跟个黄花闺女似的，还硬要我负责。 现在怎么办？ 大战将至，但天地灵气不能借用。 韩枫知道，今日九神宗风狂云乱，在主峰之下，已经开启大战，先是陆苍玄为首的天罡门弟子，后来栾剑、秦聆韵、任心怡，甚至符可都去了。 刚才韩枫点化诸峰，凭借道书的辅助，将自身的领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传递给众位弟子，助力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也先后拥有了元婴境的修为。 但是，此番围攻九神宗的妖族，实力极为强大，众弟子虽然连番斩杀妖王，但终于在妖祖的压迫下，铩羽而逃。 她们却并没有逃向主峰，反而是远远避开，径向符可所在的画笔峰而去，画笔峰位于十万大山深处，遗世独立，距离其他峰头都比较遥远。 韩枫知道她们的意思，是生怕打扰了自己顿悟，要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不需要顿悟。 但到处都是监控，自己无法调动天地伟力，便无法应对这么高端的战局。 画笔峰，也在通天河妖族的包围圈内。 韩枫注目遥远的画笔峰，目光沉凝，暗想着如果实在穷途末路，这天地该嫖还得嫖，哪怕因此惊动那些监视者，总也比坐以待毙好得多。 九神宗宗主韩枫，坐镇宗门，大发神威，一击灭杀通天河诸妖，后白日飞升，破碎虚空而去。 就算破碎虚空的结果可能吉凶未卜。 那也强过了：九神宗宗主韩枫，外强中干，并无真才实学，混战中，被某位妖祖撕成两半。 就可惜，这场穿越，可能是短了点。 韩枫心中已经升起决绝之意。 忽地，遥远的东方，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就连距离极远的九神宗，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 韩枫一惊，虽然不能向天地借力，但神识之强已经不亚于大乘境修士，很快就判断出，那是有人在渡劫，大约是雄关城方位！ 难道…… 听过那个凄绝往事的人，很容易联想到数百年前那一战。 难道说，今日雄关城大战，人类修士中，又出了一个魏无尘，在战斗中强行渡劫引雷，用来轰杀妖皇？ 若是如此，那或许意味着，人类族群，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要干，就干个大的！ 围攻九神宗的通天河妖族，以及上次就想弄死却没下手的妖皇，一鼓作气，全部解决！ 韩枫心中计议已定，神识追踪那几位逃遁的弟子，还没赶到画笔峰，但追兵已经渐渐靠近，至少也是妖祖级的强横存在。 犯我九神宗者…… 死吧！ 韩枫神色转为冰冷，目光掠向咫尺间树叶上的一滴凝露，其中仿佛有丝丝道韵流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此刻在韩枫眼中，凝露中映照出大千世界，将被赋予无边威能。 但是忽然间，韩枫一愣，动作停了下来。 画笔峰上，神识笼罩之处，点点灵光闪耀，竟像是有人在那边将天地灵气凝聚，虽然孱弱了些，但韩枫十分熟悉这种意韵，正是来源于天地自然，一丝一毫便能开山断流！ 这是？ 韩枫讶异，细细感悟，这才知道究竟。 哈哈哈！ 片刻，韩枫松了口气，神色变得轻松许多。 符可啊符可，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够了。 足够了！ …… 符箓化神舟，广阔宏大，数十人站在神舟之上，还显得十分宽敞。 但所有人的状态都并不好，尤其是栾剑秦聆韵等人，不但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更是隐有鲜血沁出。 追击神舟的，早就不止是一头妖祖！ 即便这几位九神宗弟子竭尽所能，配合无间，但在过于强大的对手面前，还是连连吃亏，险些无法支撑。 “二师姐，还有六品符箓么？” 秦聆韵神色间不再飞扬，气息虚弱，就连身前的灵琴都崩断了两根琴弦，转头望向符可，忐忑问道。 “没了。”符可摇摇头，回答得很简短。 实际上，以符可的修为境界，最多只能描画四品符箓。 这几张能够达到六品，都是在韩枫讲道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丝道韵，才让符箓品质大幅度提升。 在刚才的追逃战中，正是凭借这几张符箓爆开的威能，才勉强挡住恐怖的大妖，让她们堪堪逃到画笔峰这边。 “唉！”秦聆韵叹了口气，郁闷道：“二师姐！你……要是不整天画那些没用的铁箭符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多几张高阶的，那就……” “不，不对。”符可摇头，打断道：“韩枫说的，要多画铁箭符，一定没错。” 呃！ 众人闻言，无语。 甚至到了这种时候，这位画笔峰峰主，除了偶尔爆开神符抵挡追兵之外，依然还是左手符纸右手符笔，无比虔诚地画着已经毫无用处的一品铁箭符！ 这份专注，让人很难评。 画笔峰到了。 然而就在栾剑等人抵达画笔峰的同时，九神宗主峰，也迎来了以河伯为首的不速之客！ “老夫玄渊，连同几位通天河的道友，求见九神宗主！” 一个类似金铁交鸣的声音，铿锵刺耳，在主峰上轻轻飘荡，却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第121章 河伯受命，大举攻山! 不在？ 河伯皱眉。 河伯玄渊的身材高大，颧骨至下颌的线条如被激流冲刷万年的海岩，陡峭中带着诡异的柔化过渡。 玄渊身穿一袭玄色锦袍，上面绣着银色涡纹，若仔细观看，能看到每个漩涡的中心，都蜷缩着缩微的骸骨。 身披的外罩近乎透明，乃是用三千溺水怨魂的泪腺织成，此刻在九神宗主峰的阳光映照下，蒸腾出冤魂求饶的残响。 闯上九神宗主峰的，除了河伯之外，另有三头巨妖，都在妖圣境界！ 这便是通天河的全部底蕴，虽然不能跟妖皇统帅的大军相比，但也已经强大得令人绝望。 原本以河伯的深沉谨慎，还想继续观望试探，在确认韩枫的虚实之前，不肯亲身涉险。 但是就在刚才，妖皇那边传来急促的讯息，要求他立刻剿灭九神宗，不得丝毫怠慢。 河伯虽然并非妖皇麾下，但早已暗通款曲，此番联合出兵，妖皇的指挥，他也不能违抗。 “万涡天窥！” 河伯屈指叩向虚空，空中漾起道道波纹，仿佛将这十万大山的整片空间，化作一条大河，将大河涟漪洗磨成无数面精巧的棱镜，窥探八方。 河伯神色沉凝，解下腰间玉带，望空一抛，立刻化作九条逆流而上的螭吻，在九神宗诸峰上游弋，将虚空河域，化作了一张巨大的竖琴。 竖琴震颤，每根琴弦都有无数支流暗涌，共鸣出河伯需要的轨迹。 山间万物，都短暂沦为河伯的探针。 很快，玄渊找到了那道身影！ 去了画笔峰？ 玄渊微愣，但同时仿佛也放心不少。 逃跑，当然是因为害怕。 还以为这神秘的九神宗主，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能耐，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河伯松了口气。 数年前，妖皇找到他，展露了一手神通，让河伯几乎断定，这场人类和妖族的争斗，妖族必将获胜。 因此，河伯站队，相约一同起兵发动，定鼎天下。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最终接到的任务，居然只是小小的九神宗。 现在，雄关城那边的主战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甚至有人渡劫引雷，要仿效当年微尘真人的旧事。 对此，河伯却面露讥讽。 如今哪怕再强的雷劫，岂能伤到妖皇分毫？ 愚蠢的人类，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既然妖皇那边传来一连串的急促命令，河伯又锁定了韩枫所在的位置，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攻！” 河伯玄渊，亲率三大妖圣，身后则是数以万计的通天河河妖大军，同时爆发出滔天凶威，向着九神宗深处，画笔峰的方向，席卷而来！ …… 画笔峰上，树林阴翳，人影散乱，所有人都呈现出神疲力乏的状态。 数位妖祖的压迫力，非同小可！ 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被四面合围，画笔峰化作囚笼，再也无路可走。 远处，无数更加强横恐怖的气息，竟是从主峰的方向席卷而来，这让栾剑等人神色惊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主峰上的宗主，是否已经跟那些妖族遭遇。 “逃啊！怎么不逃了？” 冥涡追在最前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这些卑微的人类。 以堂堂妖祖之尊，一时不察，竟然还受了伤，后来急于在同道面前挽回颜面，贪功冒进，又刚好撞上了几道品阶极高的符箓，本不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 此刻虽然形成合围，对面那些该死的人类已经摇摇欲坠，但先前的挫败，让冥涡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大意，宁可等待河伯率众前来，再将这里屠杀一空。 “吼！！！” 陡然间，一声虎啸，地动山摇。 把正在步步进逼的冥涡妖祖，吓了一跳，不由得顿住脚步，先将那艘沉船挡在身前。 毕竟，这里是九神宗深处，那位九神宗主，传说中拥有剑圣的传承，连河伯都不可轻忽，何况是它们。 可是定睛一看…… 是、是真的虎？ 冥涡气得差点连浑身的淤泥都裂开了。 眼前这头张牙舞爪的生灵，并非什么神通衍化的影像，而是真的猛虎一头，而且身上气息孱弱，或许连妖兽都算不上，最多只是初步萌生灵智而已。 什么垃圾！ 一想到被这东西吓到，冥涡觉得羞耻，挥手打出一枚锈蚀严重的船钉，正中老虎额头，绞碎了它所有的生机神魂。 “大黄！你怎么了大黄？” 一道身影从斜刺里窜了出来，扑在那头已经倒毙的老虎身边，悲伤道：“我、我才契约你不到三个月时间……咱们相约着要一起站在巅峰！” “我都还没炼成金丹啊！你怎么就……” “可怜，可怜，我不该让你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块干肉，塞到死虎嘴里，垂泪道：“吃吧吃吧……跟了我，没吃过饱饭，下次我可不骂你贪嘴了，唉！” “我有毒，我肯定是有毒！契约一头就死一头……上次的三眼蟾蜍，上上次的赤炎鸟，上上上次的……哎，这才刚回到宗门，大黄你又没了，都怪我啊……” ？？？ 栾剑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修士，她们认识。 曾经是九神宗万兽峰峰主，洪豆，后来因为对宗主心存不满，离开宗门。 怎么今日，九神宗遭逢大难，她却回来了？ “小五！快过来！危险！” 栾剑沉声呼喝，同时挥手一道剑光，化作绳索，直接把洪豆给拉回这边阵营。 “哎哎哎……大黄还在那边……” “大师姐好！” “七师妹好、小师妹好……诶？二师姐也在！哦对了，这里是你的画笔峰来着……”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忽然间那么多妖族攻打九神宗？这一路上我看到好些个鱼啊虾的，都给我看饿了！” 洪豆扎着个丸子头，左边插根不知名的鸟羽，右边还别着个松鼠囤的松果，一身鹅黄色短打外衫，缝了好些个口袋，有的露出肉干碎渣，有的塞着大团符纸，甚至还有一本《灵兽的产后护理》残卷。 她的话又多又密，让首次见到的陆苍玄等人，迅速一头黑线，感觉脑浆子都沸腾起来。 就连熟悉风格的栾剑等人也纷纷皱眉，秦聆韵直接上前按住她的嘴，郁闷道：“师姐你闭嘴吧，这大敌当前！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呃，你不用回答，就当我没问，大家先上山！” 第122章 穷途末路，陆苍玄自爆元婴 没错了，他就在这里！ 河伯傲立于虚空，通天河的滔滔黑水，在他身后倒悬如瀑，宛若遮天蔽日的黑幕，将河伯的身影衬托得更加高大深邃。 再次锁定了韩枫的位置，河伯能够隐约嗅到那股孱弱的气息。 元婴境…… 或许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一个区区元婴境的卑微人类，竟然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甚至，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河伯心中依然有忐忑忌惮，与几位妖圣一起，离得远远的，督促小妖先攻山试探。 但凡是曾经感受过那道剑气长河恐怖威势的，修为越高，越会在灵魂深处烙下恐惧的印记，终其一生都不能忘掉。 “攻！” 既然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河伯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挥动手中令旗，滔滔黑水如天河倒挂，瞬间淹没了九神宗的十万大山！ 陡然间，河面炸裂出数百万湍急漩涡，每个漩涡浪尖上，都站着一头狰狞恐怖的河妖，现出本相，踏浪攀峰！ 亿万水族，身上的鳞甲和妖器，与空气摩擦出的尖啸声，不绝于耳，将整座画笔峰切割成濒死的困兽。 蟾妖身上披着锈蚀的甲胄，把腮帮鼓起，宛若圆球，猛地开口喷射出腐蚀性极强的酸雨。所到之处，山石溶解，化作岩浆。 鳗精扭动身躯，电光闪耀，在山岩上击打出焦黑的痕迹，纷纷龟裂剥落。 虾兵弓背弹射，一道道长枪撕裂长空，灭杀所有肉眼可见的生灵。 蟹将把双钳大开大合，剪碎日月光华，碎光片片坠落，化作剧毒的水藻水母，攀附在山石上，蠕蠕而动。 此外，更有血鳝开道，玄龟驮碑，鲛人泣珠！ 河伯立于万顷波涛之中，亲自出手，将通天河水化作史前巨鳄，张开深渊巨口，撕裂山石，吞噬山脊，每次撕咬都让地脉灵气外泄如血。 就连九神宗上空的苍穹，都被亿万妖族汇聚的恐怖妖雾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云雾降下雨水，将山间灵脉变成剧毒的喷泉。 令人头皮发麻的虹鳟鱼妖，在泉眼产卵，迅速孵化，爆开一团团侵蚀神魂的孢子云。 山岳崩摧，天地同悲！ 如此恐怖威势，让刚刚逃上画笔峰的栾剑等人，脸上殊无血色，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去抵挡抗拒。 纵然人有百手，手有百指，每个手指都射出强大神通，能够灭杀一头妖族，也还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画笔峰的危机。 宗主呢？ 偶尔有目光掠过主峰，曾经深受韩枫恩惠的九神宗弟子，不愿去想，不敢去想，只觉得内心悲恸，鼻子发酸。 哪怕对师尊有再强的信心，面对如此吞噬天地的威能，尤其是主峰那边始终寂然无声，实在很难让人还保持乐观的猜测。 说不定，师尊也已经…… 河伯叛变，通天河亿万妖族大举攻山，师尊终究还在元婴境，能挡住才是怪事吧？ 杀！！ 栾剑不忍再胡思乱想下去，用杀戮强行割断内心的纷乱，人间剑幻起无穷剑意，射向那些蠕蠕爬山的水族河妖。 剑光散乱，这位人间剑魔，今日经历无数苦斗，浑身灵力早就耗尽，这会儿却再次爆开剑光，以透支生命神魂的方式，做最后一搏。 画笔峰已经是十万大山最后的净土，就算死在这里注定是所有人的归宿，栾剑也宁可死在冲杀的路上。 呜…… 琴声幽咽，如天地悲歌。 秦聆韵跟大师姐早已配合无间，哪怕她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却还是拨动琴弦，奏出杀伐之音，助力栾剑斩妖。 嘣嘣！ 接连两声，灵琴仅存的最后两根琴弦，也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刚要化形的音波戛然而止。 秦聆韵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弃了琴，双手捧起绿旖古箫，拼命吹奏，那原本娇嫩明艳的红唇，此刻却干枯得不见血色，裂开几道口子，像是被刀割一般。 七师姐…… 九神宗众位弟子，神色黯然。 但凡对音修有一点了解的，都知道今日之战秦聆韵到底有多拼命，才将灵琴崩断无数琴弦，体内所有的水气都生生吹尽枯干！ “两位师弟！跟我来！！” 陆苍玄怒吼一声，不顾身上沉重的伤势，竟再次爆发出令人侧目的威势，带着两个元婴师弟，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杀入攻山的河妖群中。 泥丸宫中修行不易的元婴，在这一刻直接爆开！ 三团强烈的光华，竟让几头妖王都恐惧退避，于是陆苍玄气势如虹，长驱直入，接连斩杀了几头蛟龙妖尊，将它们倒拖着尾巴，带回山上。 这……何苦…… 就连栾剑都为之动容，连忙催动人间剑为这三人断后阻敌，但也并不理解，这陆苍玄忽然逆势反击，不惜以自爆元婴为代价，而且专门找蛟龙妖尊来杀，是为了什么。 自爆元婴，是人类修士搏命的最终手段。 哪怕不至于立刻身死道消，但最低限度，陆苍玄这三个人，数百年的苦修，已经毁于一旦，从此沦为凡人，连走路都要气喘吁吁。 砰！ 白发苍苍的陆苍玄，仿佛一下子老了几百岁，还没走到近前，就一跤跌倒，身边的两个师弟不但没能搀扶住，反而被他拖得也摔在地上，成了三个滚地葫芦。 麻烦！ 灵力早已枯竭的秦聆韵，皱起眉头，但还是第一时间吹奏出一缕箫音，化作三道绳索，将三人捆住，飞快地带了回来。 只见这陆苍玄，已经快要昏迷，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几头蛟龙。 是为了妖丹？ 众人不解，妖尊的妖丹固然珍贵，但……这时候就算把妖王的内丹摆在眼前，也没时间去吸收，根本毫无用处。 “八、八……”陆苍玄瞪起眼睛，嘴唇翕动着。 “什么八！我是老七！”秦聆韵没好气地骂道。 “扒皮抽筋……”陆苍玄剧烈喘息着，把那几头蛟龙妖尊扔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这龙筋，能用来做琴弦……是、是最好的材料……” 啊！ 所有人齐齐呆住。 我真该死啊！ 秦聆韵迅速红了眼圈，但她不允许自己流露软弱，很快抹了一把脸，骂道：“该死的！沙子里进眼睛了……” 啪！ 一拍陆苍玄的肩膀，秦聆韵骂道：“你这老头，就不能让我歇歇？好端端的，拼什么命啊！” 一边说，一边将几头蛟龙抽掉龙筋，并不熟练地缠绕在灵琴上，七弦琴重新恢复威能，琴箫合奏的强大威能，在画笔峰上再次徐徐展开。 第123章 莫非，这里就是葬身之地? 二十四桥仍在，皎月无声。 龙筋绕做琴弦，音调中更多了杀伐之意，让栾剑的剑光更加凌厉，死死抵住四面八方冲上山来的妖族。 蓦地，那几头被扒皮抽筋的蛟龙，竟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昂起头颅，被重新赋予灵性。 啊！ 众人一惊，连忙同时望向早已陷入昏迷的任心怡。 这位九神宗最小的女弟子，在战斗的一开始，就不惜使用禁咒级的尸爆术，用六大妖王的尸首，强行伤到冥涡妖祖，这才让所有人有了遁走的空当。 之后，任心怡一直半昏半醒，状态差得令人担忧，却无暇顾及。 这时候，已经扒皮抽筋的蛟龙忽然动了起来，众人想到唯一的可能，扭头望去，果然见到任心怡还半躺在刚加入的洪豆怀里，却双手掐动法诀，目光倔强。 “不、不能浪费了……”任心怡目光涣散，眉宇间满是决绝，不顾任何人的拦阻，操纵着那几头刚死的妖尊，把毕生苦修的妖躯，化作最后的战力，杀入曾经的族群当中。 栾剑等人，眼眸中泪光莹然，却连忙奋起余威，配合着任心怡的攻势，又将四面逼上来的河妖，狠狠迫退！ 不等战斗结束，任心怡白眼一翻，重新昏死过去。 这…… 根本插不上手的洪豆，早就看傻了眼。 这、这还是我离开的那个九神宗么？ 九神宗，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大师姐很认真，苦苦支撑宗门？ 其他的师姐或是师妹，都好像不怎么正经啊！ 现在这是怎么了？ 洪豆呆呆地看着神魂都要耗尽的任心怡，她年龄比自己还小个几岁，现在修为已经强大到令她只能仰望，这就不提了。 关键是，这位小师妹，之前挂在嘴边的，来来回回都是那句“修仙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可是现在！ 她比谁都决绝，比谁都凌厉。 先前的事情虽然没有见到，但也听其他弟子断续提起，语调里充满了钦佩。 刚才在昏迷中清醒，竭尽全力念诵咒法，一击之后立刻干脆昏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七师妹！ 以前她都是乱弹琴的啊，那修为还不如自己呢。 但现在，漫山琴音箫声，幻化成明月古桥，春江潮水，竟能以虚幻春江，硬撼滔滔黑水，哪怕强弱悬殊，却死战不退！ 大师姐，那不用提了！ 二师姐虽然已经耗空了所有的高阶符箓，这会儿却也没闲着，一张张画符，每次爆开一张符箓，必然有一头妖族陨落。 这样的宗门……这样的同门…… 洪豆迷糊了。 离开宗门后，洪豆并没走远。 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并没有定下去处，只是被那个小宗主骚扰得无法可想，索性离开。 这次见到宗门大难，她不假思索，就带着刚契约的灵兽来救，本来还狠狠自我感动了一下。 但现在看来……她能发挥的唯一作用，就是照顾昏迷的小师妹。 至于战斗，那是根本插不上手的！ 灵动境？ 现在漫山遍野，妖王遍地走，妖尊不如狗，至少对标的也是化神境的修士！ 她这个小小的灵动境，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上山！” 凭借蛟龙琴弦带来的一轮爆发，并不足以让众人支持太久。 此刻，画笔峰四面八方都涌上面目狰狞的妖族，放眼望去尽是黑水滔滔，渐渐向山巅吞噬，宛若末日景象。 在栾剑的带领下，九神宗众弟子且战且退，但也几乎到了无路可走，山穷水尽的地步。 画笔峰之巅，似乎与其他峰头不同。 这里一切如同自然，只有一间简陋的木屋，那便是峰主符可的居所。 符可专注符道，心无旁骛，生活也是简单到了极点，这木屋连半点装饰都没有，由许多原木搭成，不知经历了多少雨雪风霜，看上去不像是经常住人的模样。 莫非，这就是咱们的葬身之地？ 哪怕再乐观的人，这会儿也已经深深绝望。 妖族势大，大半座画笔峰已经被黑水吞噬，那亿万河妖喷吐的各种妖雾毒瘴，冲向空中，凝聚成恐怖的毒云。 光是抵御这空中剧毒，便要耗费众人许多精神灵力，何况跟这些修为境界远胜己方的妖族作战？ “小五，你不该回来……” 栾剑叹了口气，清冷的面容落在洪豆身上，似是有些惋惜。 本来早就离开，偏偏今日又回来，进入这个死局。 “那不行！”洪豆站起身，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是九神宗弟子，也曾经受过老宗主的恩惠！” “嗯，之前离开，是因为小宗主行事荒诞，所以才……”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既然宗门有难，我肯定是要赶回来，跟各位师姐师妹一同进退！” “可惜啊，我修为太低了，大黄又已经死了，实在是帮不上忙。” “大师姐，你们这短短几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修为突飞猛进？难道是老宗主显灵了么？” “我要是也有元婴修为，那就好了！” “大师姐、二师姐、七师妹、小师妹……呃小师妹你先睡……你们看，这些妖兽其实我都能御使，按照咱们宗门的御兽经！” “要是修为足够，我至少能……” 洪豆一开口，比这漫山黑水更加滔滔不绝。 栾剑皱眉，连忙打断道：“可惜，你回来晚了，没福气拜见师尊。” 啊？ 师尊？ 你是说那位小宗主？ 洪豆离开宗门后，形单影只，只在山中修行，并不知道人间变化，就连近年来愈发如雷贯耳的“韩枫”两个字也没听过。 印象里，还是那个猥琐下作的小宗主，不知道为何大师姐还要提到他。 “小五，你不知道。”栾剑见她又要开口，飞快地继续说道：“师尊跟你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你并没真正见过他！嗯、先不说了，大家先进屋子！妖族要攻上来了！” 众人心中一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屋子当然不是雄关城，不能作为安身保命的钢铁堡垒。 现在进屋，无非是……比曝尸荒野，强了那么一丝罢了。 第124章 二师姐，谁睡在你床上 木屋虽然简陋，但却很大。 毕竟画笔峰占地极广，在山巅修建木屋，不但地方宽敞，而且原料随处都是，前任峰主便起造了这样一座大屋，即便数十人一同涌入，也不显得拥挤。 连风雨都难以遮蔽的木门，暂时将外界那些河妖的喧嚣隔在外面。 这种自欺欺人的逃避，让栾剑等人心中愈发沉重，但早已无法可想。 或许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九神宗这个宗门了。 进门一搭眼，众人都愣了一下。 只见这偌大的房屋里，到处都是符箓！ 除了符可之外，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这辈子见过的符箓数量，都远不及这屋子里十分之一的数量。 “符师妹。”栾剑忍不住问道：“你这里，都是铁箭符？你到底画了多少张铁箭符？” 之前，符可得到宗主指点，从此专注铁箭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但是谁也没想到，本来就足够专注的符可，从那以后，简直像是着了魔，不论什么时候见到了，都只见她左手符纸右手符笔，宛若一台毫无感情的画符机器。 “一共是，三十九万三千四百三十五张。”符可目不旁视，手中继续熟练地描画，补充道：“这张也好了，那么现在是三十九万三千四百三十六张。” 呃！ 众人震撼。 原本栾剑也就是随口一问，谁知这位画笔峰主，不但足够专注，甚至还能说出这么准确的数量。 但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这里，有人来过。”符可忽然上前，检查了一下到处堆放的符纸，很笃定地说道，“我的符纸，被人动过。” 嗯？ 栾剑微愣，浑身气机顿时攀升起来。 九神宗所有残存弟子，都在这里了。 那么是什么人，先一步来到画笔峰？ 莫非是河妖？ 哪怕心中已经不存侥幸，但众人还是很快做好了战斗准备，穿堂过屋，进入这木屋的内室。 内室的陈设同样很简单，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只有一张木床，木床上被褥凌乱，盖着个身体。 啊？ 众人愣住，下意识地想要望向符可，但连忙忍住，毕竟符可在九神宗的地位仅次于栾剑，就算有些什么私事，也轮不到他们说话。 “二师姐，谁睡在你床上？这、这不能是河妖吧……”秦聆韵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一脸的惊诧。 符可也呆滞了。 屋里有人？ 床上有人？ 不该啊！ 饶是她心思澄澈，还是在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中，微红了脸，连忙快步上前，亲手揭开被子。 “小石头？！” 众人异口同声，语调惊奇至极。 被吵醒的小石头，没有起床气，一骨碌爬起身，口中发出嗷嗷的叫声，煞是可爱。 宗主！ 在这里？！ 栾剑等人的眼眸中，迅速射出极度惊喜激动的神色。 小石头自从被宗主捡回来，向来寸步不离，现在既然见到了它，宗主想必也已经来了画笔峰！ 果然，里面又一扇木门打开，韩枫手里抓着一叠厚厚的符箓，走了出来。 啊！ 所有人都是身上猛地一松，这才觉得疲惫到了极致，甚至无法站稳身形，有人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人扶住门框桌角，摇摇欲坠。 就算是问剑峰主，这会儿也泫然欲泣，一方面因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另一方面亲眼见到师尊无恙，那真是万千之喜。 “老师！” 秦聆韵直接扔了灵琴，一个箭步窜上来，像八爪鱼似的挂在韩枫身上，想要开口说几句荤的，却忽然间梗住了声音，只把头埋在韩枫胸前，擦掉汹涌的眼泪。 这…… 洪豆再次看呆了。 刚才听大师姐说，这位小宗主，跟自己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但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大差不差…… 倒是这几位师姐师妹，变得大不相同。 还有！ 刚才被称作小石头的那头灵兽，气息极为不凡，竟像是御兽经中记载的圣兽麒麟！ 但麒麟怎会轻易认凡人为主？ 而且看起来……早就养熟了的。 “大家受累了。”大敌当前，容不得耽搁，韩枫把秦聆韵放回地上，沉声道：“我刚才分拣符箓，耗费了许多时间，好在终于完成。” 分拣符箓？ 包括符可在内，人人不解。 秦聆韵目光瞥见韩枫手中的厚厚符箓，皱起眉头。 这些，依然还是最寻常的一品铁箭符啊！ 可以说毫无用处。 就凭这一品铁箭符，杀个妖灵都困难。 本以为只有呆呆傻傻的二师姐，把这些低阶符箓当宝贝，没想到老师也…… 唉！ 我那灵琴，琴弦都断了三四次，老师您也不来帮我续弦，反而跑到画笔峰，这么认真地给二师姐收拾符箓。 啧啧……所以，我才是呆呆傻傻的那一个吧？ 大师姐、二师姐，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要不人家是师姐呢！ 说不定，睡上二师姐床的，不止是小石头啊。 我、我到底差哪儿了？ “韩枫，我知道你在里面。”外面，传来了铿锵的声音，如金铁交鸣，远远喝道：“堂堂九神宗主，这些年也是闯出了好大的名头！难道就只是藏头缩尾的鼠辈么？” 呵…… 韩枫冷笑。 如今九神宗十万大山，都已经完全沦陷，连主峰都淹没在滔滔黑水中，只留下画笔峰上这一座木屋，勉强作为容身之所。 骑在脖子上拉屎啊，这属于是！ 倘若不是担心那些无处不在的神秘竖眼，哪能容许这些河里钻出来的妖怪如此肆虐。 现在，有了这些符箓，便不用白嫖天地了。 “走吧。”韩枫神色淡然，从容道：“去见一见这位河伯，还有远道而来的好朋友们！” 吱呀。 画笔峰上木屋开门，韩枫迈步而出。 在他身后，是栾剑、符可、洪豆、秦聆韵、任心怡五人，尽管个个神色委顿，气息虚弱，却都骄傲地挺起胸膛，傲然面对漫山遍野的强大妖族。 有宗主在这里，谁还敢这么欺负九神宗！ 五人身后，则是李观鱼、宋绯烟等外门弟子。 再后面，还有陆苍玄为首的天罡门所属。 加在一起，人数也并不多，但这已经是九神宗全部的家底，此刻在韩枫的带领下，一同出来迎敌。 哦？ 虚空中，站在黑水王座上的河伯玄渊，神色转为凝重！ 这个年轻人，就是妖皇不惜付出极大代价，也必要杀之的九神宗主？ 第125章 河妖围画笔，韩枫入化神 “河伯。” 韩枫望着黑水王座上的那个高大的身影，遥遥道：“大乾对你不薄，何故叛变？” 呵…… 玄渊目光锁定韩枫，虽然对面的气息孱弱到了没眼看，但谁知道他身上是否真的有剑圣传承？ 剑气长河凌空威压的画面，令人胆寒。 “人类，没有未来。”河伯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淡淡道：“妖皇的实力，已非人力能够抵挡。因此，良禽择木而栖，理所当然。” 韩枫点点头。 这河伯，也算是光明磊落的墙头草。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就是废话了。 韩枫踏前一步，微笑道：“既然倾通天河之力来攻，韩某就在这里，大好头颅，河伯自己来取？” 这…… 河伯一怔，不但没有上前，气势反而向后缩了缩。 他神色间微微闪过一丝羞恼，不愿面对自己的胆怯，冷哼一声，簇拥在画笔峰四面八方的亿万水族，狂涌而上！ 低沉的嘶吼声，刹那间连成一处，汇聚成末日般的恐怖声响。 九神宗众弟子顿时紧张起来，栾剑握紧了手中灵剑，秦聆韵放下了肩扛的灵琴。 韩枫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笑容，看着远处的河伯。 河伯不是司马懿，不会被三言两语的空城计吓退。 但自己也不是虚张声势的诸葛亮。 一道灵光，直冲天穹，灵光中端坐着韩枫的元婴，具体而微，神色间同样蕴有从容笑意。 啊！ 宗主都祭起元婴了，咱们还等什么？ 一时间，九神宗但凡元婴境以上的修士，纷纷有样学样，除了元婴已经毁去的陆苍玄等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冲出灵婴，打算拼命一战。 现在将画笔峰团团围住的，是不计其数的妖尊、妖王，甚至是妖祖境的强者。 就九神宗这点底蕴，哪怕人人都是元婴，人人都来一回元婴自爆，也同样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局面。 只见韩枫的元婴从灵光中起身，胖胖的圆脸上，泛起天真的神色，伸出小手，从韩枫的手中，抽出一张符箓，像是得到了有趣的玩具，细细把玩，喜笑颜开。 嗯？ 河伯深蓝色的瞳仁，微微收缩，一霎不霎地望着。 说实话，这位九神宗宗主，最令人忌惮的，便是他与那位神秘剑圣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所以实力强大的河伯都投鼠忌器，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时候，明显九神宗已经穷途末路，这位韩宗主若是施展出惊天剑道，并不会让河伯意外，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哪怕陨落一两尊妖圣，也要把这个韩枫彻底解决。 但是现在…… 不见剑道，反而是捏起符箓？ 这让河伯大惑不解，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九神宗的阵营中，同样是一片神色茫然。 尤其是画笔峰峰主符可，目光落在那枚符箓上，仔细看了又看，皱起眉头。 这分明就是我亲手画的铁箭符啊！ 一品铁箭符。 这种符箓，画笔峰上足有数十万张。 可是，没有用啊。 一品符箓的威能有限，况且铁箭符的原理，将相当一部分灵力用作拟化一架弓弩，真正用来战斗的威能进一步缩小，可能还不如修行界最寻常的一品火球符。 现在，对面站着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河伯，实力神秘而强大。 就算有七品甚至八品的符箓，也未必能对河伯造成威胁，何况是区区一品。 韩枫他，这是要做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韩枫头顶灵光中的元婴，对所有人的疑惑视而不见，把玩了一会儿符箓，笑容愈发天真无邪，忽然伸了个懒腰，举步就走。 这一走，竟是走出一道虚影，原本的元婴还留在原地，另一个元婴就这么凭空走了出来。 回头一望，那张符箓却留在原地，他两手空空，迅速瘪起嘴，很不乐意的样子。 于是他伸手一抓，从韩枫手中，抓来又一张符箓，这才心满意足，跟先前那元婴一样，兴高采烈地玩弄起来。 这…… 空前惨烈的大战就在眼前，生死攸关之际，这位九神宗宗主，居然玩起来了？ 低阶的修士，或是妖族，皱眉望着韩枫头顶的两个元婴，俱都是大惑不解。 可是但凡有着化神境以上的修为，或者是妖族中的妖尊级别，先是一愣，随即神色迅速变幻。 “哈哈，化神！！” 气息微弱的陆苍玄，伸手一拍大腿，喜悦道：“咱们韩宗主，竟然已经步入化神了！” 啊？ 什么？ 两个天罡门的元婴修士，谭辰和叶青，齐齐惊讶，连忙问道：“何以见得？” “元婴一分为二啊！”陆苍玄正色道：“两尊元婴，都能寄托神识，斗法时相当于又多了个极强的臂助，这正是化神境的标志！” 原来如此！ 谭辰和叶青也泛起惊喜神色，齐声追问道：“那……之前怎么不见师兄用这种手段临敌？” 呃…… 陆苍玄顿时脸色一垮，尴尬道：“愚兄……嗯、那个……愚兄这是为了求稳，毕竟分化元婴，寄托神识，需要神识极为强大！” “比如说，你们看韩宗主，他明显也是刚步入化神境，初学乍练，只是操纵两个元婴摆弄符箓罢了，并不能真正用于迎敌。” “不瞒两位师弟，愚兄我已经能够分化三尊元婴，这其中的难度，更胜一筹！只不过要用于实战，还是力有未逮……” 话音未落，只见韩枫头顶的灵光中，两尊元婴没有半刻安分，只是片刻间，便又走出两道虚影，随后从二化为四，四个一模一样的可爱娃娃，捏着四枚符箓，气息沉凝。 唰！ 谭辰和叶青，四道目光，同时落在陆苍玄身上。 陆苍玄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韩枫，喃喃道：“这……这应该是幻术，不是真正的化神境术法，两位师弟不可不知……” 紧接着！ 四化为八、八化为十六、十六化为三十二…… 转瞬之间，漫天都是元婴虚影，眉目间都跟韩枫一模一样，各自捏了一枚符箓，终于将韩枫手中所有的符箓，全部认领完毕。 数量，足有数千！ 陆苍玄早已陷入石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妖族那边，河伯以及身边的几尊实力极强的妖圣，脸色也全都变了。 化神境？ 这、这铺天盖地，数千元婴虚影，还能叫化神境么？ 第126章 一箭之威，沛然莫御! 细碎绵密的声音，连成一片，从四面八方杀上画笔峰！ 无数形态各异的河妖，口中喷吐着毒液或是妖雾，汇聚到一处，形成一片恐怖的黑云，欲要将画笔峰一口吞噬，进而彻底毁灭九神宗。 就在这些妖族杀上峰巅的那一刻，韩枫头顶的无数元婴虚影，同时爆开手中的符箓！ 一时间，光华耀眼，箭气纵横！ 即便是一品符箓，这么多数量同时爆开，符光也一度遮蔽太阳的光辉，让那些张牙舞爪要扑上来的河妖，齐齐一愣。 下一刻，符箓开始发挥威能，按照铁箭符的制式风格，首先从虚空浮现出一架架造型古朴的弓弩，每架弓弩上都搭着一支利箭，箭簇闪耀寒光，杀机凛然。 这？ 铁箭符？ 河伯的神色愈发惊奇。 说实话，要不是这铁箭符流传极广，以他的层次，甚至都不该知道这种低级的符箓名字。 这东西有什么用？ 别说妖王妖尊了，这铁箭符就算最寻常的妖灵甚至是妖体境，都能强行抵挡，连受伤都不容易。 尽管数千元婴一齐爆开符箓，声势的确足够惊人，但居然是铁箭符，就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嘣！！ 弓如霹雳弦惊！ 数千强弩，一齐振动弓弦，将利箭射出，以韩枫为中心，射向四面八方！ 尽管是最低级的铁箭符，但河伯忽然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连忙提声喝道：“都小心！这箭很奇怪！” 可是，迟了。 一箭袭来，如天外飞仙！ 数千元婴，仿佛化作一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队伍，各自操纵一枚铁箭符，锁定了自己的目标，这一箭射去，不论是妖尊或是妖王，根本无从闪避。 “吼！！！” 一时间，不甘坐以待毙的强大妖族，在恐惧中发出惊天怒吼，各自爆开天赋领域或是保命神通，无数道蕴含着滔天妖力的五色光华，在画笔峰上此起彼伏，将整座山峰都渲染得流光溢彩。 一头乌龟妖王，攻山时冲在最前面，想要抢个首功。 这会儿却必须首先面对这弩箭的攻势，连河伯大人都出声示警，它也感受到极大的危险，不敢丝毫怠慢。 一瞬间！ 妖王身上的玄甲，裂开数百道夔纹，化作玄武法相，将四脚和头颅同时缩入龟壳里。 玄武法相的龟甲上，亮起一篇玄奥繁复的篆文，每个字都仿佛化作山岳的虚影，将无穷山脉环环相扣，化作一座不朽的丰碑！ 这是它引以为傲的天赋神通。 虽然修为只是妖王，但如果只论防御力，它有信心跟妖祖一较高下。 这一箭！ 本王挡得住！！ 箭光凌厉，穿梭虚空而至。 当弩箭接触龟甲的瞬间，无尽须弥山的虚影，同时爆裂，山体被点燃成灰烬洪流，顷刻间化作虚无。 紧接着，所有的护体神通，被疯狂的箭光绞碎成一团混沌，蒸发成本源水雾。 玄武法相发出不可置信的哀嚎，纷纷破碎，沿着龟甲上的裂纹，崩碎成不足巴掌大的残片，飘零遍地。 弩箭射穿甲壳，无比精准地找到了那颗流露出深深恐惧的头颅，将其狠狠穿透，竟然还余势未绝，继续向后射出！ 一箭之威，沛然莫御！ 不论是妖王或是妖尊，甚至就连不以防御见长的妖祖，在这一箭的威势下，都几乎丧失了任何抵抗能力。 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花，滚滚翻腾！ 除了最开始的乌龟妖王之外，这一箭至少还洞穿了十余头通天河妖族，这才堪堪力竭，将最后一头张大嘴巴的三足妖蟾死死钉在地上！ 这样恐怖的箭，有数千支！ 数千支弩箭，数千道箭光，在顷刻之间，便制造了数千场不可思议的神迹战果！ 以韩枫为中心，以画笔峰的峰巅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压迫上来的通天河妖族，被这一箭之威，射杀足有数万！ 浓浓的死气，猛地升腾起来。 “可惜了……”韩枫身后的任心怡，心疼地咧咧嘴，只恨自己修为太低，伤势太重，否则这海量的妖族尸体，还有升起来的魂灵，若能完全利用起来，能把刚才的战果，再扩大好几倍！ 画笔峰上，一片死寂！ 刚才还张牙舞爪，发出各种威胁声音的妖族，这会儿不自觉地屏息静气，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把那要命的弩箭再引来一支，招致杀身之祸。 首先由静转动的，又是韩枫！ 韩枫游目四顾，距离最近的妖族，远隔数十丈，跟之前争先恐后要攻占画笔峰的态势，已经截然不同。 他伸了个懒腰，头顶的灵光依然充盈，那数千元婴各司其职，很认真地摆弄了一会儿弓弩，竟然就有一道道箭光，重新在弓弩中凝聚形体，拉开弓弦，箭簇再次闪耀寒光。 嘶！！！ 见状，无数妖族亡魂大冒，恐惧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不约而同地向后退缩，一下子又清空了一大片。 挤在画笔峰的河妖实在太多，前面乱了套，后面却无处躲避，一时间互相拥挤践踏，竟也造成了许多损伤，任凭河伯和几位妖圣，拼命开口呼喝，都无济于事。 该死！ 这、这什么东西？ 弩箭虽然威势惊人，倒不至于吓到河伯等一众高层。 但河伯的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甚至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这种感觉对长期生活在水里的妖族来说，本是绝不该出现的情况。 难道！ 那神秘剑圣，留给九神宗的，不是什么惊天剑意，而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铁箭符？ 屁的铁箭符！ 谁见过这么凌厉恐怖的铁箭符！ 刚才那一轮齐射，别说妖王，就连妖祖都伤了好几个！ 不至于说动摇了通天河的根本，但关键是那数千弓弩悬在画笔峰上空，再次凝聚弩箭，好像还可以再来一轮齐射的样子。 这对吗？ 谁不知道铁箭符就只有一击之力！ 你这给弄成了无限次发射，还叫什么铁箭符。 假的！ 都是假的！ “天鸱！你去！” 河伯当机立断，直接点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光是刚才那一轮恐怖的齐射，简直差点就射穿了所有通天河妖族的心志，现在不论是妖尊或是妖王，一个个目光恐惧，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再让他这么射两轮，岂不是要全线崩溃？ 第127章 秒杀妖圣，重新定义铁箭符 从河伯身后，走出一个面容冷峻的白发青年，瞳孔中呈现出冰晶分形的奇异结构。 每走一步，脚下生成无数玄奥符文，周身亿万水滴静止，悬浮如法器矩阵。 身为通天河三大妖圣之一，天鸱没想到，这么快就需要自己出手。 但刚才那一轮齐射，实在太过震撼，现在甚至连许多妖祖都流露出瑟缩的神情，不敢再踏上画笔峰半步。 这种情绪若是不狠狠压下，今日真要一败涂地。 面对九神宗宗主，天鸱心中升起古怪的念头。 就在刚才，这位韩宗主，才刚刚晋升化神境。 一个小小的化神境，竟然需要自己全力以赴，这彻底颠覆了无数修行界的铁律，让人难以置信。 瞥了一眼铺陈在空中的数千弓弩，天鸱深吸一口气，不敢有丝毫轻忽，原地转动身形，及地的白发飘飞，将身形渐渐包裹。 待转动停止的时候，白发青年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翼展数百丈的玄色巨禽！ 这头本体乃是异种水鸟的通天河妖圣，周身羽翼都是由万载玄冰构成，每片羽毛都凝聚着诡异的弱水漩涡，轻轻扇动，便引发空间涟漪，仿佛能吞噬万物。 疾！ 天鸱振翅俯冲，瞬间突破空间桎梏，连九霄云层都被三千弱水浸染成一片玄色，日月光华在羽翼冰晶的折射下，幻作万千道纹，横亘天地之间。 这一刻，仿佛就连时光长河都被它的羽翼切割出无数冰封的支流，宛若新鲜伤痕。 河伯玄渊轻轻舒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天鸱绝没有藏私，已经全力以赴，将身为妖圣的巅峰战力，在这一击当中，完全迸发出来！ 就算是自己，对上这种状态下的天鸱妖圣，也不敢直撄其锋。 事实上，能在瞬间看懂天鸱攻势的，包括河伯在内，也不过五指之数。 这其中……完全不包括九神宗的诸位弟子。 栾剑等人只是眼见着那邪异白发青年，化作一头巨鸟，张开羽翼扑来。 至于其中蕴含着多么可怖可畏的规则之力，道韵玄机，则完全不是小小的元婴境或者是化神境能够理解。 但她们看到，宗主韩枫神色轻松，只是点了点头，便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 啊！ 还、还有？ 双方都猛吃一惊！ 只因刚才，韩枫手里那一叠厚厚的符箓，被化身千万的元婴分别掌控，就有了此刻还在空中结阵的恐怖弓弩。 谁能想到，他身上居然还藏着符箓？ 按理说，从怀里摸出来的，应该比刚才拿在手里的，更强大才对！ 定睛一看，众人纷纷石化。 这……还是铁箭符？ 九神宗这边，许多目光立刻掠向画笔峰峰主符可，众脸惊奇。 符可皱眉，同样是一连串的问号，无法索解。 这铁箭符，好像是自己亲笔画的。 但……就从刚才的战果来看，跟自己画的一品符箓，又好似没有半点关联！ 大敌当前，韩枫没时间多解释，扬手将符箓爆开，果然迅速幻化成一架十分熟悉的弓弩，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咻！ 箭矢离弦，时空被撕开一道深邃漆黑的伤痕，似乎通往不可知的异界。 下一刻，空中飞翔的天鸱妖圣，玄冰羽翼被瞬间烧熔，竟是化作一头火鸟，在空中保持着俯冲的姿态，却只有惊鸿一瞥。 紧接着，妖圣周身护体的弱水，须臾蒸发，化作蒸腾的水雾。 所有的防御，挡不住这一箭的威能。 只是一闪念间，锋锐无匹的箭簇，已经洞穿了天鸱妖圣的眉心！ 血花迸溅！ 它一生残害的万千溺水怨魂，此刻因为妖圣的陨落，瞬间从这些血花中涌了出来，让周遭变得阴气森森，令人凭空打个冷战。 所有人都清晰看到，被箭矢及身时，天鸱妖圣双瞳中的神光立刻黯淡敛没，随后双双炸裂，整个身体失去了所有生机，凭空坠落，直挺挺地砸在画笔峰上，激起数点尘埃。 一箭，灭杀妖圣！ 虽然这次没有万箭齐发的煊赫声势，但从战果上看，一头妖圣的陨落，可比先前灭杀数万妖族加起来的视觉冲击力更强！ 什么时候，妖圣这个级别的存在，是可以被挥手间击杀的？ 数千年道行！数万载修行啊！ 毁于一旦，竟然只用了眨眼的光景，只是因为一支箭，只是因为一道符！ 这、这符，是我画的？ 饶是符可心思专注，这会儿也震撼得快要哭出声来，就算最荒诞离奇的梦境，也不敢把一品铁箭符，跟灭杀妖圣这样的壮举联系在一起。 “不、不可能！”河伯呆滞，差点连上下牙都开始打架，发出令他难堪的咯咯声。 天鸱妖圣！ 没了？！ 通天河亿万河妖，数万年的积累，一共也就蕴养出三位妖圣！ 本来此次一同前来九神宗，都没想着需要妖圣出手，哪怕那韩枫真有什么剑圣传承在身上，先用小妖消耗掉他的底牌，然后一个区区化神境，还不是挥手间就能灭掉？ 可是现在…… 剑圣长什么样子，还无缘得见，只是这个韩枫，左一张铁箭符，右一张铁箭符，一箭射出，连妖圣都当场陨落！ 铁箭符，被重新定义了！ 天鸱妖圣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场面再度变得极其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韩枫身上。 九神宗众弟子的目光，崇拜而惊喜，但妖族那边，包括河伯玄渊在内，眼眸深处都是充满恐惧。 然后所有人看到，韩枫再次探手入怀。 又一张铁箭符！！ 现在，在一众妖族眼中，这哪里是什么品阶低劣的铁箭符，这分明是阎王爷索命的法帖！ 轰！！ 两声巨响，竟同时爆开，河伯身后的两头实力最强的妖圣，同一时间现出本相真身，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铁箭符，生怕下一个被锁定的就是自己！ “怒潮，别害怕。”韩枫微笑，目光掠过其中一头变化成蛟龙形态的妖圣，晃了晃手中的符箓。 这个细微的动作，差点让这蛟龙妖圣直接暴走拼命。 不过还好，符箓并没有爆开，只听这位韩宗主继续笑道：“这张符箓，不是给你的，是给螭寒准备的。” 啊？！ 另一头妖圣，正是螭寒！ 给我的？ 夭寿啊！ 螭寒大惊失色，顾不得多想，立刻张口吐息，直接冻结时空，摇晃身体，将周身的鳞片都纷纷脱落，化作玄冰护甲，来应对那支可怕的神箭。 呼…… 还好。 不是我？ 怒潮妖圣稍松了口气，但呼吸依然急促，无数鳍片一同震颤，水汽氤氲。 韩枫，你是一宗之主，说话……要算数，不能骗妖的！ 声东击西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128章 一己之力，挡住整个通天河! 无数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韩枫竟再次探手入怀，又摸出一张符箓！ 全体通天河妖族，不论是妖王妖祖或是妖圣，甚至包括河伯在内，内心的恐惧都攀升到了极点，死死盯着韩枫手中的两张符箓。 铁箭符？ 不！ 有先前的战果放在那里，现在谁还敢对韩枫手中的符箓，有半点轻视。 “喏，这张才是给你的。”韩枫晃了晃刚拿出来的符箓，对着那头浑身龙鳞片片炸起的怒潮妖圣，微笑说道。 嘶！ 怒潮强忍着转头就逃的冲动，气息紊乱，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内心的不安。 韩枫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继续从身上摸出一张张符箓，然后环视四周，很诚恳地说道：“通天河的妖祖，一共有十四位吧，这里是十四张符箓，就算是我九神宗的一点小小馈赠，不能让各位白跑一趟。” 这！ 河伯又惊又怒，亿万河妖群中，一下子就有十几道气息流露出混乱恐惧的情绪，那正是仅次于妖圣的存在，原本也是通天河的中坚力量。 可是现在…… 年轻的九神宗主，慢条斯理，一张张摸出符箓，好像就此锁定了所有大妖的命运。 有天鸱妖圣的厄运在前，谁能不怕？ 最可怕的是，他们一路急匆匆杀到画笔峰，才终于见到此行的正主，九神宗宗主韩枫。 但韩枫却好像早就把一切尽在掌握，甚至连它们出动了多少妖圣，多少妖祖，都计算得分毫不差。 你、你手里有花名册吗？ 你是河伯，还是我是河伯？ 河伯玄渊神色复杂至极，遥遥望着这位九神宗主。 他明明只是个刚步入化神的小修士，就算神通不凡，一入化神便现出漫天元婴虚影，但毕竟修为孱弱。 可是他现在站在那里，手握着一叠符箓，谈笑间，要屠妖祖，杀妖圣！ 霸气至极！ 狂妄至极！！ 玄渊看着韩枫手中的那十六道符箓，分明只是最寻常的铁箭符，但威能为何如此恐怖，连妖圣都不能抵挡？ 十六张……对应的是仅存的两尊妖圣，十四头妖祖。 也就是说，没有我的份？ 不知怎地，这个念头，竟让玄渊轻松了几分，但随即感受到极深的羞耻。 他知道，内心深处，他也已经怕了！ 尤其是刚才亲眼见到了天鸱妖圣之死，那一箭之威，河伯玄渊易地而处，自忖也无法抵挡。 咻！ 一道光华闪耀！ 河妖群中，有一头先前已经受伤的妖祖，终于是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心理压力，不顾河伯的约束命令，决定保命要紧，直接撕裂虚空，转眼间就已经远遁数千里！ 呵…… 韩枫淡笑，好整以暇地从符箓里抽出一张，对应的正是这头妖祖。 质朴无华的弓弩，在空中凝形。 一箭射出！ 箭矢直接射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只是虚张声势。 但河伯神色急剧抽搐两下，他凭借对通天河群妖的掌控，能够感受到，那头逃走妖祖的气息，被彻底绞碎，就此荡然无存，不知陨落在什么地界。 一张符，对应一头大妖！ 这九神宗主并不是虚言恫吓！！ 亿万河妖，纷纷鼓噪起来，流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拼命向后退缩，哪怕多看那空中的弓弩一眼，都唯恐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不许退！” “他这符箓幻化的弓弩，力量有限，不可能一直存在！” “冲上去！都给我冲上去！！” 河伯和两尊心有余悸的妖圣，拼命约束，却还是无法挡住潮水一般退下来的势头。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这些弓弩终究会耗尽符箓的力量，但谁愿意先冲上去送死？ 这可怕的箭光，杀妖圣，灭妖祖，都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何况是它们这些小妖。 该死！！ 河伯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自己倾通天河之力而来，原本已经足够尊重这个小小的九神宗。 到头来，不但未能建功，反而被九神宗主用几张铁箭符，震慑得动弹不得。 现在逃也不能逃，这些小妖还畏惧着不敢上前，再这么拖下去，局面只会更加崩坏。 危急关头，河伯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一面小小的旗子。 玄色旗帜迎风便涨，转瞬间已有数百丈方圆，祭在空中宛若一座山岳大小，晃动无穷妖风，笼罩了所有的通天河妖族。 霎时间，除了两尊妖圣，以及妖祖中神魂极为坚韧者，其余所有妖族，浑身一震，随即眼眸中的恐惧急剧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狂热战意！ “冲上去！！” 河伯一指画笔峰顶，厉声喝道：“砸碎那些弓弩，毁灭九神宗！” 声色俱厉，但自己却是不动声色地退后数步，警惕地望着韩枫，生怕下一支弩箭，就是射向自己。 这万妖幡乃是大凶之物，虽然能够鼓舞群妖，但同样拥有极大的弊端。 就算能够侥幸获胜，这些被万妖幡驱使的妖族，从此也再无修行潜力，止步于当前境界。 但不论如何，今日九神宗之战，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河伯目视东方，雄关城的方位，雷劫似乎愈发凌厉，意味着人类已经穷途末路。 那么当妖皇解决了战斗，如果自己这边竟然劳而无功，妖皇的怒火，他无力承受。 在万妖幡的作用下，亿万河妖重新奋起勇气，再也不怕那些悬在画笔峰上的弓弩利箭，将生死置之度外，低头猛冲上来！ 就算对宗主有充足的信心，但亿万妖族从四面八方涌上攻山的情景，实在太过恐怖，栾剑等人神色凛然，彼此牵起手，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汗水黏腻。 最惨烈的战斗，就此开启！ 铺陈在空中的数千弓弩，毫不留情地射出一道道箭光，狠狠洞穿冲上山的妖族，带起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血花，然后继续灭杀后面的妖族。 这样鲜红恐怖的糖葫芦，眨眼间就同时出现成千上万！ 退后督战的河伯还有身边的两尊妖圣，看得眼皮狂跳，甚至觉得身上一阵阵发软。 这是什么力量？ 竟然有人以一己之力，用最寻常的铁箭符，就几乎挡住了整个通天河？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置信！ “符可。” 韩枫瞥了一眼眼珠通红，完全不知恐惧的亿万河妖，知道是河伯用了神通手段，也浑不在意，反而回头望向画笔峰主。 啊？ 符可正在全神贯注，死死研究这些铁箭符到底是什么原因变异到自己完全不认识，忽然听到呼唤，慌乱应道：“我、我在……” 第129章 神通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张符箓，有印象么？” 韩枫排出一张铁箭符，微笑问道。 呃！ 栾剑等人看着，都是纷纷皱眉。 这画笔峰上，别的不好说，铁箭符数量简直成千上万。 这……能有个啥印象。 不过，符可却是十分认真，郑重地接过韩枫手中的符箓，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好久，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有印象，这张符，是那天早晨刚起床，迎着朝阳画的。” 啊这！ 真的假的？ 栾剑的脸上泛起古怪，虽然知道这位符师妹对符箓足够专注，到了痴狂的地步，但这画笔峰上几十万张符箓，现在师尊随便拿出一张，她能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画的？ 逆天了！ “很好。”韩枫满意地看着符可，对她的专注表示赞赏。 这时候，激战还在继续！ 在万妖幡的威能作用下，亿万河妖完全忘记了恐惧，前仆后继地涌上画笔峰，脚下踩着同伴的尸体，却完全不在意自己也将走上同样的命运。 画笔峰顶，万箭齐发！ 铁箭符幻化的弓弩，原本只能射出一枚箭矢，但这会儿却仿佛无穷无尽，而且随着妖族的攻势凌厉，弓弩中凝聚箭矢的速度也变得极快。 一箭射出，血花尚未爆开，弓弩中下一支弩箭已经成形，再次拉开弓弦，锁定大妖。 远处，河伯玄渊等妖族高层，看得咬牙切齿，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这根本就是送死！ 用不知多少妖族的性命，来强行消耗符箓的能量，只盼能将其消耗干净，此战才有胜利的可能。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呼吸，都有数以万计的妖族身死道消，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道行，毁在画笔峰上。 但是亲手制造了如此恐怖杀戮的九神宗主，竟然还有余裕，指点弟子？ 玄渊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他好几次涌动气机，想要率同两尊妖圣以及十余位妖祖，冲上去厮杀，但韩枫手中的那些符箓，威慑力太强，一想到天鸱妖圣的惨死，众妖心中都泛起深深寒意，裹足不前。 罢了！ 再等一等！ 玄渊恨恨地看着那些漫天肆虐的弓弩，终究还是忍气吞声，不敢造次。 很明显，韩枫手里捏着的符箓，要远胜于空中这些！ 他用了两张，就杀了一尊妖圣，一头妖祖。 箭光乍起，性命终结，压根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这谁还敢送死？ 玄渊的计划，是用海量妖族的性命，先把空中这些弓弩的力量耗尽，逼迫韩枫不得不用手里的符箓来解决小妖，然后……等他手里的符箓也耗尽，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然而这个过程，太过惨烈！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死在画笔峰四周的通天河妖族，数量已经超过十万之数！ “你看，这里。”韩枫指着那张铁箭符，很仔细地说道：“应该就是你早晨起床，在半睡半醒之际，提笔研墨，跟往常一样画符。” “正因为你足够专注，又没有求全的执念，才暗合了妙手偶得的真意。” “所以，这一笔，在无意间引大日之威入符箓，让这张铁箭符，蕴有一丝烈阳之力，刚好用来对付螭寒妖圣。” 什么？！ 正在心惊胆战看着战局变幻的螭寒妖圣，猛地哆嗦一下身子！ 来不及细想，它瞬间就现出本相，化作一头身长百丈的恐怖巨妖。 通体覆盖着厚厚的玄冰鳞甲，鳞甲上闪耀着星河光辉，高高隆起的背脊上，生有九根寒光闪烁的冰刺，凛然生威！ 在韩枫手中符箓的威慑下，螭寒妖圣双目中流露出恐惧，四爪狠狠踏在虚空上，浑身缭绕着彻骨的冰寒，仿佛连时空都能冻结！ “大日之威？在哪里？”符可一脸的茫然，努力回忆那日清晨的旭日，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在浑噩状态下画符，怎么就引动了高高在上的大日炎阳。 符，是自己亲手画的。 最低级的一品符箓，到了韩枫手中，竟然能让对面一头不可一世的妖圣如此忌惮，直接现出本相，如临大敌。 这近乎荒诞的反差，让符可恍惚间有一种不真实感，甚至几次以为身在梦中。 “去！” 韩枫见符可依然浑噩，便祭起这张铁箭符，在空中幻化弓弩，一枚箭矢迅速凝形。 神通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所谓修行，无非是借力天地。 引天地灵气入体，渐渐积蓄，便由金丹到元婴，那泥丸宫中的小小元婴，便是天地灵气的具象化。 此后，化神也好，遁虚也好，归真也好，整个修炼的过程，都是更加透彻地领悟天地本源的过程。 因此，即便是小修士，也可能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机缘巧合下，偶尔契合天地，迸发出不属于自身的威能。 这样的情景，在修行界，并不算罕见。 就如同韩枫筛选出来的这枚铁箭符，的确是出自元婴修士符可之手，但其中的一抹大日炎阳之威，殊为难得，甚至连符可自己都压根没有察觉，更不知道如何运用。 但是韩枫，那可太会用了！ 韩枫苦于有上界不可知存在的窥探，无法随心所欲地调动天地灵气，否则就会被锁定，前途未卜。 但他在画笔峰发现了许多珍贵的灵光，正是符可夜以继日的画符过程中，偶尔契合天地，将天地灵气以特殊的方式融入符箓，保存下来。 有了这些灵气，何惧妖族来袭？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但在韩枫手中，也能迸发出最大价值的威能！ 此刻，箭矢凝形，在符可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下，渐渐燃起炽烈的光华，令符可吃惊地张大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这！ 这是哪来的力量？ 符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眼睁睁看着箭矢上凝聚的烈阳光辉愈发明亮耀眼，令人不敢逼视。 咻！ 箭光震荡，仿佛连空中的红日都隐隐回应，很欣慰地看到有人借助自己的威能，在人间大展神通。 这一箭，绝非妖圣能够抵挡！ 箭矢尚未临体，螭寒妖圣周身的玄冰鳞甲，已经化作水汽蒸发，湮灭于虚无。 这头实力可以说仅次于河伯的通天河巨妖，来不及逃遁，更无力阻挡，被一箭洞穿神魂，当场陨落！ 三大妖圣，已去其二！ 剩下的一头怒潮妖圣，瑟瑟发抖，想逃又不敢逃，恐惧到了极点，浑身战意更是荡然无存。 “嗯，那么这一枚，有印象吗？”韩枫看都不看那头陨落的妖圣，再次排出一张符箓，循循善诱地指点弟子。 嘶！ 河伯玄渊倒抽一口凉气。 他终于开始后悔，为什么听了妖皇的话，要灭掉九神宗。 现在看来，这九神宗宗主，简直比妖皇更加可怕！ 实力强大无匹，足以呼风唤雨的恐怖妖圣，在这位九神宗主看来，似乎只是用来指点弟子的范例，挥手间就能灭杀。 那现在这张符箓…… 又是杀谁的？ 第130章 这符箓上的气息，特别浓郁 “……有！” 仔细观察了许久，符可再次点头，笃定说道：“这张符，是那天讲道之前，我急着去往主峰听讲，匆匆完成，当时还担心不够专注，没有画好。” 呵。 韩枫一笑，正色道：“欲速则不达，本来的确是不可取的做法。不过你当时心思不在符箓上，却又合上了天地至理。” “这张铁箭符，得了一个快字，虽然品质差些，却可以用来克制速度最快的魇枭妖祖。” 话音未落，弓弩凝形！ 这次的弩箭，虽然没有再次唤起大日炎阳之威，却有奇异的光华流转，仿佛周边的空间因为这些光华而微微扭曲变形，神异非凡！ “啊！！！” 妖族阵中，本体为冥河鬼鸮的魇枭妖祖，恐惧地大喝一声，振翅便遁入虚空，展开天赋神通当中的刹那领域，疯狂逃向通天河以西。 若是能侥幸逃脱，它决定永生永世也不再跨过通天河，不再面对这些恐怖的人类！ 可是，迟了。 箭光闪耀，无情地收割掉魇枭妖祖的性命，没有任何偏差。 “怎么样？感觉到那点意蕴了么？”韩枫接连解释了两张符箓，有两尊大妖因此陨落，但符可纵然足够专注，却限于本身修为，对这些牵涉到本源的天地之力，始终一知半解。 于是，韩枫又排出第三张符箓…… 咕噜！ 河伯身边簇拥的十几头最为强大的巨妖，同时咽下恐惧的唾沫，有的还勉强保持人形态，但面如土色，有的早已现出本相，但不论是什么天赋神通，都无法给它带来任何安全感。 那人，那符，那箭，太可怕了！ 但是不敢逃，谁逃谁先死！ 现在只能眼睁睁等着，看那个恐怖的人类好整以暇地指点弟子，每张符箓的爆开，都要带走一尊强大妖族的性命。 这种等死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憋屈到了极点！ 还不如！ 拼一把？ 勉强幸存的妖圣和妖祖，纷纷将目光落向河伯。 可是河伯脸上的肌肉跳动，目光闪烁，竟对其视而不见。 拼？ 可别！ 毕竟刚才这韩枫展示符箓，没包括我，或许我还能保全性命，可不能跟这些已经被生死簿刻下名字的妖族一起冲动。 河伯不肯牵头，恐惧还在持续。 “这一张，能想起来么？”韩枫继续指点弟子，除了符可之外，李观鱼等修符的弟子，也早就围拢过来，仔细聆听其中奥妙。 现在不但有强大逆天的铁箭符，还能根据符箓上的笔画，画符者的记忆，结合符箓爆开的威能展现，来全面领悟符道的真谛，这样的机会，真是旷古难求！ 就算并非符道修士，栾剑等人也不肯错过一字半句，都在聚精会神地参悟玄机，如同每月一次，在主峰听宗主讲道一样。 画笔峰四面八方聚集的亿万妖族，还有虚空中战战兢兢的河伯等巨擘大妖，全都沦为这场特殊讲道的背景，甚至是用来演示符箓威能的标靶。 “嗯……这个没印象了。”符可仔细看过之后，忽然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栾剑是过来人，见状立刻联想到自己，出言提醒道：“符师妹，不要自误。须知任何细小的心魔，都会形成修行的顽固障壁！师尊讲道，是莫大机缘，师妹切不可心存瘀滞。” 啊！ 符可本是通透的性子，闻言立刻惊醒，连忙肃容道：“多谢大师姐提醒。” 随后，符可重新捏起那张符箓，向韩枫躬身道：“这张符箓，我记得，是某次如厕的时候，闲来无事，便画了几张符，这是其中一张……” 呃！ 九神宗众人，忍不住面色微微古怪。 哪怕早知这位画笔峰主专注符道，心无旁骛，但也没想到竟然痴狂到了这地步。 上个厕所的光景，都不肯浪费时间，要用来画符？ 好家伙！ 难怪这画笔峰上，到处堆叠的都是铁箭符，足有数十万张之多！ 哈哈！ 韩枫也不禁莞尔，笑道：“难怪，难怪这符箓上的气息……特别浓郁。” “宗主。”符可忍不住问道：“难道这张符，也能暗合天地道理？” “正是。”韩枫点头道：“之前我不解其中的浓郁气息来自何处，现在看来，倒也有趣，刚好用来对付澄净灵鲛。” 啊！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远处的一头妖祖，浑身剧震，知道它的末日到了。 澄净灵鲛诞生于通天河中的无垢灵泉，先天极度排斥污秽，鳞片遇到污浊，会自燃净化，保持周边水域的澄澈明净。 万万没想到，这九神宗上的人类，竟然还给自己专门准备了克制的符箓？ 妖祖惊叫一声，欲要逃遁，却被一箭射来，当场陨落！ 包括河伯在内的通天河妖族高层，精神几乎彻底崩溃！ 这位九神宗主，捏着颠覆想象的铁箭符，宛若阎王的追魂帖，一张符箓化一道箭光，简直是例无虚发！ 最可怕的是，这些符箓竟然还能刚好克制这些妖圣或是妖祖的天赋神通。 不论是擅长速度，擅长冰寒，都被克制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连澄净灵鲛生性好洁的特点，都被对方洞若观火，居然还真有符箓蕴藏着污秽的气息…… 见了鬼！ 所以咱们是来毁灭九神宗的？ 还是说，千里迢迢过来，故意送死？ 只见韩枫立于画笔峰巅，再次抓起一张符箓，一众大妖同时颤抖身体，不知道这张符箓，又有哪位同伴要被射杀。 “这张我记得！”符可在栾剑的提醒下，过了心障，既然连先前的难堪都经历了，这会儿福至心灵，不待韩枫发问，便主动说道： “弟子画这张符箓的时候，是一个深夜，临睡前随手而为。” “弟子记得，那一晚的月亮，格外皎洁。” “莫非这符箓，是借到了月光之力？” “嗯，有点意思了。”韩枫点头笑道：“这张铁箭符的确缠绕月华，赋予了不同寻常的威能。你不妨自己来试一试，能否引发其中蕴含的天地之力？” “好！” 这样手把手的指点，简直让别人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符可眼见着刚才宗主大发神威，箭无虚发，一头头恐怖至极的妖圣、妖祖，在公认最低劣的铁箭符下，纷纷陨落。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机会？ 这可是杀妖祖甚至妖圣啊！ 我才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 这样强烈的反差和诱惑，让心思专注的符可，也忍不住怦然心动，激动得俏脸晕红。 第131章 箭无虚发，河伯搏命 啊！！ 又、又要来了？ 与符可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众通天河妖族神色剧变，如大难临头。 “……宗主，哪一个？”符可激动了一会儿，脸色开始尴尬。 哪怕告诉她，这符箓上裹挟着月光之力，她却并不知道，具体应该用来对付哪一头妖族。 “那里。”韩枫伸手一指，淡淡道：“幽影妖祖。此獠诞生于通天河深处水域，本体是无定形的玄冥重水，若是接触月光，会被太阴清气分解成普通水流，直至完全崩解。” 噗！ 话音未落，被点名的幽影妖祖，化作一团幽暗，全力开启天赋神通。 这位九神宗主太可怕了！ 一开口，就把自己来龙去脉说得明明白白。 逃是不可能逃的，先前逃走的几个同伴，没一个有好下场，哪怕以速度着称，也逃不开那可怕的箭矢。 倒不如凭借天赋，看能不能避开这一箭。 符可神色郑重，将这张自己亲笔画出的符箓爆开，虚空中弓弩凝形，射出利箭。 下一刻，箭矢穿透幽影妖祖的身躯，似乎毫无滞涩，一穿而过。 随后那团幽暗水流，在空中晃动几下，重新凝聚成人形，皮肤流动，如黏腻的油脂，它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又细细感受一番，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受伤。 真的躲过了？ 幽影大喜，眼见着那符箓已经耗尽力量，空中的弓弩渐渐湮灭，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它几乎要热泪盈眶。 符可脸色垮掉，十分难受，眼瞅着自己浪费了一张珍贵的符箓，却徒劳无功。 “不妨事。”韩枫鼓励着笑道：“你要用心体悟符箓上的月光之力，而不是符箓本身凝化箭矢的力量。后者就算提升上万倍，也无法跟前者相提并论。” 符可点头受教，也渐渐理解了为什么画笔峰上数十万符箓，宗主最终选择的只有几千张，而留在手里，用来射杀妖族高层的，更是只有寥寥十余张。 只因，在偶然的情况下暗合天地，引一丝天地之力入符箓，这本身就是极其罕有的情况。 韩枫话音未落，虚空中原本已经渐渐敛没的弓弩，竟然再次凝聚！ 这次，明亮的月华伴随着箭矢一同出现，开弓离弦，射向刚露出喜色的幽影妖祖。 一箭！又是一头妖祖陨落！ 随后韩枫循循善诱，再次排出一张符箓，鼓励符可亲自尝试，慢慢去体悟符道的真正奥义。 符箓本身只是载体，微不足道的载体。 但若能够通过符箓的描画，引动天地伟力，那才是以四两拨千斤，哪怕本身修为孱弱，也能让符箓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一次次尝试，一道道箭光！ 河伯身边的大妖，越来越少…… “我、我懂了！！” 在这样的教学相长中，符可终于有所领悟，引一道箭光，重伤了一头妖祖！ 虽然还是力有未逮，但对她来说，这样的战果，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象。 “可惜，没了。”韩枫欣慰地看着弟子，拍了拍空荡的两手，不知遗憾的是符箓没了，还是对面的妖族已经被屠戮殆尽。 剩下孤零零一个河伯，浑身哆嗦了一下。 尽管韩枫手中已经没了符箓，但那种强烈的不安，还是让他神魂震颤，心中忐忑。 在万妖幡的作用下，亿万河妖还在前赴后继地攻上画笔峰，然而这短暂而漫长的时间里，死在画笔峰上的河妖，数量早已达到数百万！ 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先是高高堆叠起来，后来数量太多，纷纷向深谷坠落，真的堆积如山，向下望去，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这座恐怖尸山的尖峰。 此战，通天河损失惨重！ 河伯现在只求能脱身，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韩宗主。”河伯玄渊的声音，努力维持平静，沉声道：“老夫也是受了妖皇蛊惑，围困九神宗……如今双方各有损伤，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呵…… 韩枫笑了。 虽然如今已经大占上风，但之前自己来到画笔峰，一边挑选符箓，一边将符箓对应上最合适的妖族，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许多九神宗弟子，或死或伤，尤其是最外围的天罡门众人，就连门主陆苍玄，都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你说罢手？ 我九神宗，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河伯啊河伯，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韩枫颇为遗憾地微微冷笑，望着河伯玄渊，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嘶！ 玄渊心中一沉，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善了。 既然如此！ 难道你真以为赢定了么？ 激发凶性的河伯，不再说废话，反正韩枫手中的符箓已经耗尽，那种箭无虚发的压迫感消失，他强行鼓舞信心，深吸一口气，祭在空中的万妖幡，再次迎风招展！ 这万妖幡乃是河伯的本命法宝，也是他用来号令通天河诸妖的根本所系。 这会儿，既然穷途末路，对方的神秘和强大又远超想象，河伯不敢有丝毫保留，直接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给万妖幡。 霎时间，画笔峰四周，堆积如山的河妖骸骨，纷纷浮起，竟连死去也要服从万妖幡的召唤！ 每具死相狰狞的骸骨，眼窝中都燃起幽蓝魂火，将偌大的空间水域，都煮沸成妖异的冥河！ “韩枫！死！” 玄渊疯狂怒吼，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幽蓝色的本命精血，不偏不倚，正中万妖幡的幡面。 上古夔皮炼制的妖幡，刹那间裂开数万道恐怖的血纹，仿佛有什么洪荒凶兽的力量，被彻底唤醒！ 每一道血纹，都贪婪地张开深渊巨口，尽情吞噬着河妖精血，不论是死去的还是仍在奋战的，只要被血纹沾上，立刻化作养分，融入这万妖幡当中。 渐渐地，幡面血色翻涌，浮现出一个个古朴的文字，威势充斥天地！ 万妖幡的顶部，一串不知名妖兽骨骼炼制的铃铛，在此刻猛地震荡起来，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妖狱，轻而易举地将距离最近的无数河妖震得粉碎，残魂化作幽冥锁链，一圈圈缠绕在幡杆之上。 数百万被射杀的河妖，其中不乏妖王妖尊级别的存在，这会儿却将所有的血肉献祭给这杆妖幡，将残缺不全的尸身，在恐怖的幽冥漩涡中混合、交缠、重组。 十二尊宝相庄严的共工法相，从画笔峰的四面八方，冉冉升起！ 韩枫眉头一挑，点了点头。 能统御亿万通天河妖族，甚至连三大妖圣也甘愿供其驱使，这河伯果然实力不凡，就算在妖族之中，也是仅次于妖皇了。 第132章 河伯现出本相，画笔峰危急 杀！！！ 河伯知道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倘若还敢有所保留，九神宗十万大山便是自己的埋骨之所。 他内心惶恐，却精神专注，念诵佶屈聱牙的古朴法诀，空中响起奇异的嗡嗡声，将河伯、万妖幡、数百万战死的河妖、数千万依然陷入疯狂的妖族，渐渐连在一起。 河伯玄渊骤然间吐气开声，伸手一指，那万妖幡在空中震动，发出来自洪荒万古的轰鸣。 一时间，通天河数十万年来，溺亡者的随身灵器，纷纷涌现出来，刀光剑影，气势森严！ 青铜古戈裹挟着无尽怨念，被一头妖王擎在手中，幻起道道凶兽残影，向着韩枫狠狠杀来。 锈蚀不堪的魔刀，来历早已不可考，此刻流淌着诡异的黑血，刀光霍霍，凝结成冤魂战阵，席卷画笔峰之巅。 河伯搏命，万妖幡上妖气动荡纵横，幡面投射出十二尊共工虚影，一同撞向画笔峰，要将其像不周山一样撞断！ 所有河妖，在同一时间，眼眸中只剩下恐怖的血红色，完全失去了一切理智，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妖力，彻底迸发出来，汇聚成前所未见的最强一击！ 虽然此地已经没有了妖祖以上的存在，但是数以万计的妖尊妖王，力量凝聚一处，就算妖圣也无法与这股恐怖的合力相比。 说来繁冗，但其实这场献祭，在电光石火间，便已经完成！ 河伯借亿万河妖之力，逼得空中数千弓弩不得不持续爆发，用来压制疯狂涌上的妖族。 而玄渊自己，摇晃身形，下半身忽然开始模糊变形，双腿连在一起，化作一条丑陋而粗壮的蛇尾！ 在韩枫的强大威慑下，神秘至极的通天河河伯，也终于现出终焉妖体，上半身仍然是人形，但下半身明显变成妖异的水蛇模样。 “这……亵渎女娲了。”韩枫如是说。 此刻方知，河伯竟然是人妖同体，追本溯源，多半是人类和妖族媾和，产下的怪胎。 哎。 我就说。 许仙日蛇这种事，未必一定能搞出许仕林这样的状元之才，更大的可能是生个人妖。 至于这河伯的上辈，是人日蛇，或是蛇日人，已经不重要了。 玄渊目光凶狠，将怪异的妖躯，强行和万妖幡融为一体！ 他左眼化作弱水日轮，右眼坍缩成归墟黑洞，举手投足间，引发天灾异象，欲把九神宗十万大山，都拉入通天河的滔滔黑水之中！ 如此强大的力量疯狂涌入，传承不知多少年的万妖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竟被寸寸撕裂！ 上古夔皮的幡面，数万道血纹当中蕴藏的滔天妖力，被彻底引发出来！ 霎时间，整片苍穹，都被浸染成血色幕布。 亿万河妖的生命之力，神魂之灵，在幕布上拼出一个血腥恐怖的“奠”字。 所到之处，不论是山壁或是坚石，都如宣纸遇水一样，纷纷皱缩破碎，仿佛连光阴长河，都被腐蚀出永不愈合的伤痕。 亿万妖族，神魂俱被万妖幡所摄！ 这会儿河伯竟连万妖幡都要撕碎引爆，意味着将亿万河妖的合力完全爆发，汇聚毁天灭地的终极一击！ 九神宗众人，同时紧张起来。 尽管宗主之前大发神威，以最不起眼的铁箭符，不但抵住了通天河亿万河妖的冲击，更能举重若轻，将对方阵营的妖圣妖祖，一一击杀。 可是现在，逼得河伯拼命，但宗主手中好像已经没有符箓了。 此刻，就连九重天穹都被撕开可怕的血痕，青天白日，顷刻间化作沉沉黑夜，漫天星月浮现。 天象妖异，亦真亦幻！ 众人仿佛看到，北斗七星的勺柄，被炽烈的妖力熔化，像铁汁一样流过天际。 皎洁月华，在接触妖气的刹那，畸变成诡异的墨绿色，如腐烂的翡翠一样，令人瞥见一眼，就感觉浑身难受。 滚滚黑云中，翻涌的不是雨滴，而是通天河中溺亡者的生命凝聚的弱水魂晶，每一枚魂晶都封印着灭世洪灾，随时都可能从天空倾泻而下！ 这赫然是灭世景象！ 画笔峰上，几乎人人恐惧颤栗。 她们最多只是元婴境的小修士，哪经历过如此灭世之威？ 别说宗主的符箓已经耗尽，就算还捏在手里，难道……真能挡住如此状态下的河伯么？ 河伯玄渊的身形，竟已彻底消失，将妖躯和全部神魂，全都投入到万妖幡中。 不堪重负，即将崩碎的万妖幡，发出可怕的悲鸣和嘶吼，催动亿万河妖，猛攻画笔峰！ “杀！” “杀！！” “杀！！！” 这时刻，就算是最低等的小妖，也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满心满眼，只剩下纯粹而决绝的杀伐，疯狂攻山！ 滔滔黑水，滚滚河妖，如潮水一样涌上。 若置身山外，望这座曾经风景如画的画笔峰，几乎已经无法看清山巅还有几个负隅顽抗的人类。 漫山遍野，全都是丑陋疯狂的妖族，爬满了每一寸土地，仿佛是山体外面多了一层厚厚的棘皮，却还能蠕蠕而动，令人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怎么办？ 栾剑等人恐惧颤抖，只能将目光投向韩枫。 这一次……无所不能的宗主，还能破局么？ “符可，为我研墨。”韩枫微笑，对近在咫尺的恐怖妖威，仿佛视而不见。 不知怎地，一听到韩枫的声音，原本心中惴惴的九神宗弟子，霎时间便稳住了心神，如同大石落地，同时泛起如释重负的神情。 哪怕妖威依旧，局势危急，但韩枫的镇定，让所有人都像是吃了定心丸。 “啊……是！”符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上前，铺开符纸，卷起袖管，亲自研开新鲜的符墨，同时心中激动莫名。 宗主，要画符了？ 如今妖族肆虐，九神危急，身为画笔峰主，符可自然是憧憬着有一道神符从天而降，镇杀一切魑魅魍魉，让十万大山重归清净自然。 难道，真的可以实现么？ 皓臂似玉，与黑色的符墨相互映衬，更显得肌肤胜雪，墨色深沉。 韩枫却抛开符纸，不要这小家子气的东西，将手中的符笔饮满了浓墨，信手挥洒，便有龙飞凤舞的巨字，赫然出现在画笔峰之巅。 妖神河伯两醯鸡，紫气东来气吐霓。 安得画笔施妙手，三千强弩射潮低！ 第133章 一瓣仙花，致命封印! 韩枫在画笔峰之巅，写下绝句的时候，雄关城的战斗，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九天降雷，威势无穷无尽，宛若一根通体闪耀着毁灭电光的通天巨柱，横亘在天地之间。 化作猪妖本相的妖皇，正处在这根通天雷柱的中央，不得不用毕生苦修的所有神通妖力，来抵抗前所未见的恐怖雷劫。 “不可能！这不可能！” 妖皇仰头望天，满脸的不可思议。 哪有这么可怕的雷劫啊？就算是把十个渡劫境的修士捆在一起，雷劫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强度！ 身为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存在，妖皇对雷劫并不陌生。 妖和人一样，到了妖圣境界，欲要冲击更高的妖皇境，便要渡过雷劫。 妖皇自己的雷劫，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渡过了。 而数百年前，因为大乾兵兵部之主魏无尘的拼命，妖皇有幸成为当世唯一的，经历过两次天雷的生灵。 那一次，猝不及防下，妖皇的确受了不轻的伤势，差点连本体都被炸了出来。 但是后来，又几百年过去，惊才绝艳的妖皇，修为更上层楼，只要再向前一步，便可以白日飞升，不再滞留下界。 今天，在雄关城下，又一个人类修士拼命，以生命之火，引来九天雷劫，欲要仿效微尘真人旧事，轰杀妖皇。 天雷降落时，妖皇所有的妖力，被魏无尘拼老命结成的七星锁神阵锁住，几乎无法抵抗。 集合两大人类顶阶修士的力量，再次将妖皇迫入绝境，不得不现出本相，一度狼狈不堪。 只可惜，七星锁神阵不能长久维持，终究还是被妖皇看出虚弱，一举攻破！ 此后，妖皇再不把这小小的雷劫放在眼里，别说九重，就算九十重，九百重，也只当是沐浴淬体，视作等闲。 可是…… 这雷不对啊！ 妖皇郁闷至极，一对猪眼死死地盯着天宇。 来不及细想了，雷劫已至！ 妖皇狂吼一声，奋起毕生修为，将妖躯化作法天象地，一头比雄关城更加雄伟高大的恐怖猪妖，傲然立于战场上，向着深邃天穹，发出愤怒不满的控诉！ 太欺负人……太欺负猪了！ 就凭姬浮生那小小的渡劫境修士，能引来这种等次的天雷？ 不讲道理！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妖皇的控诉，无人理会。 九重天穹，被恐怖雷劫瞬间撕开无数紫黑色的创口。 三十三天外的上界雷池，这一刻仿佛被整个倒悬过来，毫不吝惜地将所有雷光倾泻而下。 数十万道！ 数百万道！ 蕴含着混沌法则的劫雷，毫无保留地轰杀而落，将高高在上的天罚，彻底具象化。 雷光过处，所有的时空纷纷崩解，无数可怕的空间裂隙，如星河倒挂，令所有人类或者妖族，目瞪口呆，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可能会被这深邃神秘的裂隙吸入其中，尸骨无存。 然而，如此凌厉的劫雷，竟没能轰破妖皇周身的护体妖气！ 见到如此情景，所有的人类修士，直接心灰意冷，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要么这天劫直接轰杀妖皇，要么……人类的末日就在眼前！ 此刻方知，倘若没有微尘真人的法阵牵制，别说一个姬浮生引雷，就算在场所有的渡劫境修士，全都燃烧生命神魂，全都引下天雷降落，怕是也伤不到妖皇分毫。 此獠……已非人间气象！ 难道说妖族当兴？ “哼！” 妖皇挡住第一轮的天雷轰击，傲气勃发，仰天怒吼道：“贼老天！纵有雷劫千万，能伤本皇么？” 九重雷劫，化漫天雷电，交织成吞噬生灵的罪业锁链，欲要捆缚妖皇四肢，将其牢牢控制，却被凶威滔天的妖皇直接扯断锁链，撕开道道雷光！ 妖族阵营，一片狂欢。 眼见着妖皇大人大发神威，连天雷都无法伤其分毫，这花花世界，朗朗乾坤，未来必定是妖族统治！ 忽然！ 妖皇神色剧变！ 漫天雷光散乱，就算倾尽雷池之力，也无法撼动它的妖躯，但在劫雷中，它忽然看到一枚美丽的花瓣…… 哪来的花？ 对雷劫有丰富经验的妖皇，可以确定，之前经历的无数雷劫，前后加起来足有几十重，却从没有一次，在劫雷中竟能诞生孕育花朵？ 这朵仿佛诞生于劫雷深处的奇花，仿佛柔弱至极，却有星河光辉在花瓣间蜿蜒流淌。 远超妖皇理解范畴之外的法则之力，就蕴藏在这几片似乎弱不禁风的花瓣中！ “原来如此！！” 妖皇猪眼一亮，呼吸变得愈发粗重。 雷劫不算什么！ 刚才那恐怖威势的真正源头，便是因为这一片小小的花瓣！ 谁家渡劫还带送花的啊？ 这、这是什么古怪？ 这花朵中蕴含的威能，一丝一毫都让妖皇心惊胆战，甚至超过了九重雷劫加起来的所有！ 仙人！ 是仙人出手！ 妖皇在心中狂吼，虽然有了答案，却不敢再开口骂天。 天，就在那里。 不敬天者，必遭天谴！ 这，这对吗？ 妖皇憋屈得快要爆炸了。 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个世界的巅峰，眼见着就要率领妖族，扬眉吐气，彻底将人类征服，自己也从一头普通的家猪，成为至高无上的皇者，受天下生灵匍匐膜拜！ 如此关键时刻！ 人类作弊？？ 说实话，就算刚才被七星锁神阵封住，被雷劫轰死，妖皇都没这么委屈，毕竟那还是人类修士自己的力量。 现在这算什么？ 上界的仙人直接出手，针对我一个小小的凡间生灵？ 我只是个猪妖……小猪妖…… 哪位大能对我出手？ 尽管有万千委屈，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妖皇努力收起恐惧的眼神，竭力奋起所有的妖威，死死盯着那枚从天飘落的花瓣，困兽犹斗。 下一刻，花瓣飘零谪凡，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在雷光闪耀中，不偏不倚，刚好印在那颗硕大猪头的正中。 霎时间！ 妖皇苦修千万年的妖力，几乎被尽数封印！ 仙凡之隔，令它陷入深深绝望。 雷劫继续闪耀！ 这次，被封印了修为的妖皇，再也无法凭妖躯硬抗劫雷。 转瞬之间，赤红色的雷矛，毫不留情地洞穿了妖皇身体，让它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雷矛上流淌着电光熔岩，布满天罚之力。 电网交织！ 浩大威严的矩阵在空中凝形，每个节点都悬挂着古朴图腾，摄取妖皇残魂，要让其神魂俱灭！ 雷劫中心，因为劫雷密集凝聚到了极致，竟然轰然坍缩，形成前所未见的天雷黑洞，内部传来隐隐轰鸣，仿佛来自洪荒万古，要将天地重开，混沌清洗！ 一枚仙花，死死锁住妖皇通天修为，再将九九八十一道混元雷柱，贯穿妖皇的妖躯元神。 轰！ 妖皇双目炸裂，不堪重负，瞳孔中残留的神秘妖典，被雷火迅速淬炼成耻辱的碑文。 咔咔咔…… 周身数百骨节，节节爆裂，每一块骨骼碎片，都仿佛浮现出妖皇不甘、愤怒、痛苦、绝望的面容，扭曲不堪，恐怖至极。 顷刻之间，妖丹即将破碎！ 若是妖丹毁去，妖皇便相当于死去，就此湮灭在天地之间。 可是忽然间，彻底绝望的妖皇，在浑噩之中，隐约听到九重天穹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咦。 随后！ 那枚令它一筹莫展的可怕仙花，凭空消散于无形。 所有的妖力，也在刹那间回归！ “嗷！！！” 来不及细想，妖皇骤然解除封印，却还要面对恐怖的雷劫，连忙疯狂提聚力量，再抗劫雷！ 第134章 将有必死之心，则士无贪生之念! 迟了。 太迟了。 尽管仙花封印已经解除，可是之前的封印，已经足够让恐怖雷劫几乎完全摧毁了妖皇的身体。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能碾碎妖丹，让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彻底湮灭。 现在虽然妖丹还在，但偌大的妖躯已经被劈得四分五裂，倘若不是有妖丹的强行凝聚，这会儿早就四散坠落，再无半点生命气息。 血肉崩解，本相溃灭！ 曾经吞噬亿万生灵，蓄养出的青灰色鬃毛，每根都堪比灵器神兵，这会儿早就被焚成灰烬，连同猪皮一起被烧焦，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焦糊气味。 能够一击挑破七星锁魂阵的巨妖獠牙，在无尽雷劫中，被齐根折断，连渗出的鲜血都早被蒸干，显得凄惨无比。 妖躯之上，处处都是恐怖伤势，随处可见森然白骨，在雷光中扭动哀嚎，断裂成锋锐的残片，刺入血肉，刺入骨髓！ 本该谨慎收藏的妖丹，侥幸逃过了最狂暴的一波雷劫，但也已经呈现出破败腐朽的气息，表面亿万道血纹被截断大半，恐怖的妖血竟从妖丹中喷涌出来，化作绵延千里的污血沼泽。 雷劫终于散尽，虚空中的滚滚劫云，缓缓消散，重新露出湛湛蓝天，仿佛从无异状。 “杀！” 魏无尘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那股宿命般的气息，虽然已经微弱到前所未见，但仍有一息尚存！ 一鼓作气的道理，兵部之主深知。 即便是这个状态下的妖皇，依然无法让人放心，仅存的四位渡劫境修士，倘若没有阵法加持，怕是连一丝妖力都无法承担！ 魏无尘虽然不知道为何有如此恐怖的逆天雷劫，但既然上苍眷顾，天佑人族，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轰！ 两颗已经失去光华的眼珠，被魏无尘在掌心狠狠捏爆！ 以此催生出最后的潜力，虽然已经不足以模拟日月，重启七星锁魂阵，却在顷刻间化作另一座强大阵法，以他全部的神魂和残生为代价，四周亮起奇丽光华，杀意沸腾！ 镇神宗宗主徐玄清，无相心魔殿殿主诸葛天，玄冥宫主沈千夜，归墟岛主黄归海，四人感受到强大的法阵加持，陡然间精神大振，分四个方向，一齐围杀妖皇！ “诸位，拜托了！” 魏无尘干枯的声音响起，语调微微颤抖，沉声道：“倘若今日走了此獠，我等皆是人族罪人！” 话音未落，魏无尘干涸的眼眶中，竟是凭空生出两只手掌，手掌上睁开竖眼，帮助他重新视物，指挥全新的法阵爆开最大的威能，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就算是修为远远不足以窥破奥秘的低阶修士，也已经清晰看到，这位大乾三朝元老，兵部之主，今日已经不止是油尽灯枯，他现在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本已不多的残魂生命。 四大渡劫结阵，大乘修士镇守！ 人类虽然也已经消耗到了穷途末路，却竭尽所能，爆发出最大威势，万万不可让重伤之下的妖皇，再次赢得喘息之机。 妖族那边虽然急切，但连日的苦战，让高阶的妖族几乎陨落殆尽，这会儿能够担当大任的，竟几乎找不出妖圣的存在，只有几头妖祖，被数名归真境人类修士直接爆开灵婴元神，豁出命拦阻，不允许它们救援妖皇。 拼命的时刻真的到了！ 自古以来，将有必死之心，则士无贪生之念！ 何况，今日喋血在雄关城下的，何止是将？ 堂堂大乾皇帝，都剖开胸膛，以帝心引雷！ 族群存亡，系于一线！ 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藏私惜命？ “诸位道友，老夫去了！” 资历最老的镇神宗宗主徐玄清，首先长笑一声，手握符笔，直接回转，刺入胸膛，将心尖精血引了出来，融合符墨，在虚空中描画惊天神符！ “镇！！！” 空中响起万千道音梵唱，符箓的光华通天彻地，这道神符超越了渡劫境的范畴，足可以禁锢大乘境修士！ 饶是妖皇凶威滔天，也在重伤之余无力抗拒，被神符的力量猛地封印，镇压得动弹不得。 疾！ 沈千夜和黄归海对视一眼，同时出手，毫无保留地激发最强的神通道法，完全不计自身安危，将毕生修为全都转化成最凌厉的攻势，一齐轰向那枚已经千疮百孔的妖丹。 只要击碎妖丹，妖皇便算是真正陨落了。 妖皇又急又怒！ 纵有颠倒乾坤的能耐，却也遭不住这样连番的冲击，压根没有片刻喘息的余地。 徐玄清目中神光暗淡，生命凝化的最后神符，让它无力挣脱，只能用本就虚弱不堪的妖丹，强行抵挡另外两位渡劫境修士的亡命轰杀。 这些在妖皇看来，如蝼蚁一样的卑微人类，此刻同仇敌忾，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几根稻草。 砰！！ 光华散乱，妖气纵横！ 妖丹再次遭到重创，妖皇终于再也抵受不住，四条猪蹄无法支撑法天象地的身形，狠狠跪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好啊！！！” 雄关城上下，一片欢腾！ 千百年来，终于见到这不可一世的妖皇，跪了！ 它跪向雄关城，宛若忏悔。 而远处竭力死战的妖族，气息猛地一黯，显然妖皇的虚弱，让它们内心惶恐，士气大损。 硕果仅存的四位渡劫境修士，一位燃尽命魂，两位力竭栽倒。 诸葛天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神色间肃穆沉凝，要用无相心魔殿世代传承的终极咒法，一举咒杀妖皇，从而开启人类主宰世界的全新纪元。 然而不待法咒念完，妖皇跪倒之后，竟不惜狼狈不堪地就地一滚，肥硕的躯体此刻已是巨大累赘，却化作滚地肉球，顺着刚才恐怖攻势的方向，直接向后遁走！ “给老子留下！！” 魏无尘主持法阵，哪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声音嘶哑地厉喝一声，只手擎天，将法阵的力量凝聚成无形光幕，拦在妖皇去路上。 “滚！！” 妖皇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隐约感受到那念咒修士的咒法犀利，现在的状态很难抵挡。 突围，只有这一次机会！ 魏无尘老匹夫，你还有几分力气？ 可是俺老猪！还有几颗牙！！ 妖皇仰天怒吼，猛地张开巨大的猪嘴，竟把所有已经被雷劫折断的獠牙，尽数吐了出来，化作一阵纷乱的牙雨，裹挟着妖皇搏命的力量，狠狠轰在光幕障壁上。 第135章 孽畜，你的死期到了! 轰！！！ 惨烈的光华，疯狂震荡！ 倘若微尘真人神完气足，当可凭毕生修为，硬挡住这个状态下的妖皇。 可是这个时候，虽然妖皇已经重伤濒死，但魏无尘同样油尽灯枯，哪怕连连呕血，也无法维持光幕太长时间。 噗！ 妖皇三次张口，先是吐出断裂的獠牙，狠狠砸在光幕上，后来将牙齿吐尽，便是心尖的妖血也喷了出来，化作血色长矛，不管不顾地狂冲猛刺。 在这种激烈的冲撞下，魏无尘神色剧变，猛地觉得面前一团漆黑，天旋地转，仿佛已经坠入九幽地狱。 待重新恢复神智，眼前已经不见了妖皇的庞大身躯。 “妖皇呢？！”魏无尘不顾自身精神萎靡，连连顿足，急切问道。 “向、向西边去了……”唯一还能答话的，正是刚才念咒欲要完成最后一击的诸葛天。 但很遗憾，妖皇的突围，当机立断，诸葛天终究还是没能念完那道繁复而强大的法咒，致使功亏一篑。 “快！快追！”魏无尘深吸一口气，勉强提聚残存的灵力，不容置疑地说道：“此獠已经成长到无人压制的地步！今日雷劫来得诡异，这才将其重伤！” “这次，是最佳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 “倘若错开今日，待那妖皇养好伤势，人类族群，必将毁灭在它的手上！” “好！”诸葛天虽然也经过了无数苦战，但已经是人类修士中仅存的顶尖战力，闻言咬牙道：“真人在此坐镇雄关城，我去追杀妖皇！” “我与你同去！”魏无尘摇摇头，知道妖皇就算只剩下一口气，单凭一个诸葛天，也奈何不得。 不亲眼看着妖皇陨落，实在是难以放心。 此刻，围困雄关城的妖族大军，已经随着妖皇逃遁，没了再战的士气，如潮水一般退去。 雄关城的人类修士，衔尾追杀，倒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但考虑到穷寇莫追的道理，亦不敢逼迫过甚。 有不足半数的妖族残兵，追随妖皇的身影，退往通天河的方向。 …… 雄关城以西，一百余里。 一道虚弱的气息，从虚空中踏出，却是立足不稳，一跤摔在地上，竟连耄耋老人都不如，摔得结结实实，从口中咳咳咳吐出好几口浓稠的妖血。 堂堂妖皇，此刻连变化人形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拖着这个累赘的肥硕妖躯，努力寻找人迹稀少的地方逃遁，若是被人类修士追上，真的很难有再战之力。 满口獠牙全部脱落，嘴里全是铁锈的腥味，蒲扇般的耳朵被撕掉一只，另一只也只剩下小半，倒是把它曾经引以为耻的“赵”字，全都抹去了。 噗！ 喘息都能带动伤势，浑身妖血都几乎吐尽。 妖皇神色狠厉，低头望着胸腹间被雷劫洞穿的可怕伤口，此刻依然有凌厉的雷电流动，阻止伤口愈合。 一颗心脏几乎裸露在外，没了肌肉和骨骼的保护，不规律地跳动一下，泵出漆黑如墨的毒血，那是归墟岛的绝学造成的毒伤，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它的肌体。 脊椎全断了…… 妖皇不需要仔细检查伤势，就知道自己浑身骨骼怕是断了十之八九，从无数断裂的骨缝中，生长怨气藤蔓。 最重要的妖丹，也最凄惨。 妖丹上清晰出现无数可怕的裂纹，从裂缝中不断逸出生命本源的力量，每一丝一毫的损失，就抵得上一位至少归真境修士数年苦修之功！ “哈哈哈哈哈！”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妖皇，竟不顾伤势沉重，仰天发出一串狂笑，牵连无数伤口崩裂，妖血飞溅，将一颗硕大的猪头更映衬得狰狞恐怖。 “这……大人何故发笑？” 这时候，妖族残部已经追寻气息找到妖皇，见这位从未败绩的皇者，竟然伤得如此沉重，几头妖祖都是心有戚戚，却没想到妖皇忽然大笑，纷纷不解。 难道，伤太重，失了心智么？ “我笑那乾帝无谋！微尘少智！”妖皇大口喘息着，一脸怨毒地望着东方，冷笑道：“倘若在这里埋下伏兵，再起刀戈，本皇如此状态下，岂能抵挡？” 话音未落，空中响起一个声音，淡然道：“孽畜，你的死期到了！” 什么？ 妖皇大惊，奋起妖力，却猛地走岔了气息，再次重重摔倒，头颅直接撞在地上，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真的已经没有再战之能。 咻！ 一道剑光，如长虹经天，直取妖皇！ “渡劫境！！”几头妖祖同时惊呼，欲要上前阻挡，却力有未逮，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斩落，血光迸现！ 硕大的猪头，跟庞大的妖躯，顷刻间分离！ 曾经不可一世的妖皇，终于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身首异处！ 啊？ 成了？ 那剑光的主人，似乎也狠狠愣了一下，没想到建立奇功，竟然如此容易。 好好好！ 今日该老夫立功！斩杀妖皇于雄关城外！ 从虚空中走出一道身影，高大威武，霸气凌绝，看也不看那几头不入流的妖圣，目光中射出喜悦，紧盯着气息全无的妖皇，觉得心中怦怦乱跳，压不住狂喜。 千秋霸业，一朝成功！ 我！楚绝峰！必将带领人类，带领大乾，彻底剿灭妖族，成就更大辉煌！ 嗡！ 空间忽然漾起道道波纹，气息诡异。 嗯？！ 楚绝峰大惊，欲要挣扎，早已迟了，无穷的阵纹道韵一一浮现，将他禁锢得动弹不得，连连怒吼。 “这、这是两仪微尘阵！你、你这孽畜怎么也会？” “废话。” 气息虚弱的两个字，是最后的回答，实在没力气再多说半个字。 一道妖光凭空乍现，化作一头巨大的猪妖虚影，在空中飞快地结印施咒，诡秘的气息流淌，竟将猪头和猪身重新聚拢，站起身来。 被斩断处虽然有一道清晰血痕，却不影响猪妖神魂归体，继续向西逃遁。 到了这个境界，断肢重生，甚至滴血还魂，并非不可思议的事，只要妖丹不被摧毁，妖皇便不会死去。 那楚绝峰，的确是太大意了！ 不过尽管用阵法困住他，妖皇已经无力将其击杀，现在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两仪微尘阵，还是从老对手魏无尘那里学来的，没想到今日成了救命稻草。 幸好！ 幸好埋伏在这里的，是楚绝峰这厮，若是换了魏无尘，说不定刚才的障眼法也骗不过他…… 连遭重创的妖皇，猪不停蹄，再次一口气向西遁走数百里。 它甚至连遁虚的能力都没有了，一路跌跌撞撞，不分高低，忽见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却笼罩着浓浓的妖气，杀意滔天。 妖皇竟是一愣。 哪来的这么多大妖？ 哦对了！ 这里，便是九神宗所在。 快走！ 妖皇已经快成了惊弓之鸟，来不及细想，立刻拖着虚弱的妖躯，再次向西逃遁，终于见到了大河滔滔，深沉一如往常。 通天河到了。 第136章 河伯的箭? 不多时，两道身影到了这里。 魏无尘和诸葛天。 感受到熟悉的阵法气息，魏无尘心中一紧，挥手便解了法阵，皱眉道：“楚宗主，那妖皇竟然还有布阵之能？” “是。”楚绝峰神色尴尬，也知道自己铸成大错。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刚才若是自己谨慎些，现身之前狠狠摧毁妖丹，说不定已经功成圆满。 “往哪边去了？”魏无尘无暇询问细节，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妖皇，将其彻底灭杀。 打蛇若不死，后患无穷！ “西边。”楚绝峰目光微微垂落，不敢去看魏无尘的眼睛。 雄关城大战，集合了人类几乎全部的顶阶战力！ 最终将妖皇逼迫到那么凄惨的地步，不用想都知道，人类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必定极其惨痛。 但是自己却错失良机…… “一起去！不能让妖皇渡过通天河！”魏无尘深吸一口气，哪怕今日早已严重透支，但不亲眼见到妖皇死去，总是无法放心。 诸葛天和楚绝峰都无异议。 正要遁入虚空继续追击，楚绝峰忽然身形一顿，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怎么？”魏无尘终于流露出一丝不满。 身为护国宗门的宗主，值此大乾生死存亡，人类生死存亡之际，这位楚宗主已经犯下莫大失误，现在竟还不愿亡羊补牢么？ 楚绝峰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天穹，低声道：“雷劫要来了。” 啊？ 魏无尘神色复杂。 此次雄关城大战，大乾几乎倾尽全力，八大玉龙宗门，乃至无数金牌宗门，银牌宗门，全都参与其中，至少有半数的宗门在激战中全部覆没，可谓惨烈。 地位超然的护国宗门，自然也派出许多高手，但却并没有包括宗主楚绝峰。 只因楚绝峰闭关磨剑近百年，终于在剑道上又有全新领悟，即将触碰到下一个境界的门槛。 倘若他真能渡劫成功，那就是人类千年未曾出现的真正大乘境。 魏无尘的大乘境，有水分，先天不足。 之前剑冢老神仙的大乘境，也是临战时匆匆成就，境界不够稳固。 慎重考虑后，魏无尘力排众议，决定给人类留下一颗明亮的火种，让楚绝峰安心渡劫，不参与雄关城之战。 虽然到了战事最激烈的时候，魏无尘一度也想要发信号把楚绝峰叫来，但后来战局变化，还是没能用上。 没想到这个时候，楚绝峰的雷劫，才姗姗来迟。 “楚宗主留下渡劫。”魏无尘当机立断，舍了楚绝峰，自己跟诸葛天两个人，再次踏入虚空，去往通天河的方位，一定要拦住妖皇，不许它渡河。 两人行色匆匆，一路追寻着大妖的气息。 忽地，有恐怖妖气冲霄而起，几乎能遮天蔽日！ 诸葛天一惊，诧异道：“魏真人，难道那妖皇，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恢复战力？” 这！ 魏无尘也是神色肃然，倘若妖皇真能借尸还魂，哪怕恢复十分之一的妖力，就凭现在他和诸葛天的状态，已经远远不是对手。 不过，片刻光景，魏无尘忽然愣住，脸上泛起古怪，喃喃道：“不，不是妖皇……竟是九神宗的方位！” 啊？ 诸葛天执掌的无相心魔殿，地处偏远，对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韩枫其人，了解不多。 不过听说，这次妖皇大动干戈，越过通天河开启族群大战，就是为了掩护河伯叛变，去九神宗灭杀韩枫。 难道，通天河亿万河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没解决战斗？ 按说，九神宗近在咫尺，同为人类一脉，当然应该前去相救。 但追杀妖皇，也是重中之重！ 诸葛天没了主意，望向魏无尘。 魏无尘眼眶中伸出的手掌上，两枚竖眼微微眯起，即便这里还相隔极远，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妖气，铺天盖地，隐隐将亿万妖族的力量，凝聚到一处，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攻势。 好强！ 魏无尘心中冰寒，看来大乾对于河伯的实力评估，终究还是低了些。 这河伯就算不能跟妖皇相比，只怕也是相差不多，尤其是能将通天河亿万妖族形成合力，很可能是借助了某种神秘的法宝。 这一击…… 唉！ 魏无尘眼前浮现出那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不由得深深惋惜。 就算大乘境修士在那里，怕是也抵敌不住。 实际上九神宗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 追妖皇，还是救韩枫？ 大乾兵部之主，仿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 不过很快，远处的滔天气势，竟然再次发生了令人惊骇的奇异变化。 魏无尘和诸葛天赫然看到，那股足以跟妖皇大军相提并论的恐怖妖气，竟然在瞬息间就被狠狠压制下去！ 滔滔黑水，滚滚妖氛，如怒潮一般狂涌而上，却被死死压住，任凭如何张牙舞爪，奋力向前，却终究难以寸进。 这……怎么做到的？ 两位刚刚经历了雄关城大战的顶阶修士，相顾骇然。 本以为河伯率领通天河众妖，围困一个小小九神宗，该当是摧枯拉朽，若是大乾这边不去驰援，韩枫以及所在的宗门，早该尸骨无存。 万万没想到，九神宗不但支撑到了现在，而且就连河伯全力以赴，爆发出不亚于妖皇大军的恐怖攻势，也依然无可奈何？ “先救韩枫！！” 魏无尘终于不再犹豫。 之前战况激烈，无法分心驰援九神宗，已经引为生平憾事，这次既然见到，岂能再次犯错？ 然而，下一刻。 还不等魏无尘动身，远处的天边，再次发生了奇异变幻！ 一道贯彻天宇的血色光华，映入魏无尘竖眼的瞳仁当中。 “啊，那……那是？” 魏无尘身为大乘境修士，寿元超过千年，作为兵部之主，一生经历的大小战斗，不计其数。 可是这时候，眼前的异象，让魏无尘脸色一再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河伯全力以赴，妖族滚滚如潮！ 在这种情况下，九神宗那大猫小猫两三只，不但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势，甚至……这是要反击了？！ 不可思议！ 简直不可思议！ 魏无尘和诸葛天，这会儿竟连妖皇都忘了，目瞪口呆，一脸震骇地望着九神宗方位。 那血色光华一经出现，染红了半边天穹，仿佛裹挟着无穷亡魂与生命的力量，复杂之至，澎湃之至，却能形成怪异的和谐统一。 渐渐地，光华凝聚，愈发锋锐无匹，愈发令人胆寒。 “是箭！” 诸葛天失声惊呼，颤声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箭光！几乎完全由妖力汇聚而成！应该是那河伯全力出手！魏真人，咱们快去，迟了只怕……” 魏无尘神色呆滞，目光木然。 河伯的箭？ 不，他有不同的看法…… 第137章 真言二十八，任心怡的震撼 妖神河伯两醯鸡，紫气东来气吐霓。 安得画笔施妙手，三千强弩射潮低。 半刻前，韩枫在画笔峰之巅，命符可研墨，用符笔写下这二十八个字。 符可一边磨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李观鱼等寥寥几个画笔峰弟子，眼睛也都是一霎不霎，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便无法领悟宗主的符箓道法。 可是…… 这好像，不是符？ 符可越看越糊涂。 笔是符笔，墨是符墨，但这明明就是龙飞凤舞的书法作品，力透山石，遒劲有力，然而很难跟符箓扯上关系。 一笔一划，都跟世间传承的任何符箓之道，迥然不同。 片刻，符可惊醒。 我、我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她一边磨墨，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 看看头顶！ 三千铁箭符，化作攻势不竭的强弩，每时每刻都在收割河妖的性命。 只是寻常的铁箭符，在宗主手中，便能迸发出如此恐怖威能，真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令人叹为观止。 而自己，亲笔画出这些符箓，却只闹了个稀里糊涂，对符箓之道的领悟，浅薄得可怜。 连铁箭符都没学通呢！ 我又在贪图什么？ 一念及此，符可心意顿时平和，不再执着于这二十八个字，而是一心一意磨墨侍笔，偶尔用晶亮的目光望着韩枫的侧脸，崇敬之情与时俱增。 力透山石，气冲牛斗！ 随着韩枫落笔，空中骤然响起了深沉道音，如天神降旨，将这二十八个字缓缓念诵，便能荡涤妖氛，令玉宇澄清。 此刻，河伯将妖躯融入万妖幡，汇聚所有力量，驱使亿万河妖猛攻，也是彻底发了狠，就不信韩枫这些铁箭符，竟然没有灵力耗尽的时候？ 事实上，河伯凭借通天修为，已经可以窥见，那些铁箭符固然是蕴有不可测的天地伟力，但从一开始呈现光华，到现在已经至少灭杀了数百万河妖！ 那天地灵力只有一丝，不论如何节约，也该消耗殆尽。 他清晰地感受到，空中铺陈的三千强弩，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光华渐渐黯淡，射出的箭矢威能也大打折扣。 等到你符箓耗尽，还拿什么来抵挡我通天河亿万妖族？ 河伯恶狠狠地死盯着空中，等待着那一刻到来。 道音澄澈，深入神魂。 忽然间，河伯骇然发现，万妖幡上传来无数奇异的力量，猛地撕扯他的血肉，将其扯出体外！ 这、什么妖孽？！ 河伯大惊失色，连忙竭力争夺，却压根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道音召唤，只能徒劳地看着万妖幡上数万道血纹，顷刻间就黯淡了一大半！ 不可能！！ 万妖幡乃是河伯的本命法宝，最为熟悉，此刻汇聚了数百万河妖的魂灵，正处在空前强大的时刻，这一下子几乎要打回原形，让河伯难受得差点当场吐血。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和万妖幡融为一体，万妖幡的力量损失，几乎相当于是吞噬他的血肉。 这还不是一般的损失，一眨眼的功夫，一大半的妖力都被收走，河伯瞬间陷入虚弱，眼睛里射出深深的恐惧，觉得这韩枫简直是个怪物，与他为敌真是最大的错误！ 呵…… 韩枫手中还握着符笔，墨痕未干。 数百万亡灵，交错纷杂，被拉扯出万妖幡之后，仿佛失去了方向，在空中飘荡游弋，成了孤魂野鬼。 这些，是我杀的！ 韩枫望着万妖幡上河伯那张惊骇的脸孔，微微冷笑。 我杀的河妖，你却要借用魂灵的力量？ 真是痴人说梦！ 稍稍动念，百万魂灵的力量，顿时得到了明确的指引，纷纷涌向天空，涌入那三千弓弩，用残魂的力量加持，让空中的弩箭再次闪耀明亮光华。 万妖幡遭到重创，攻势顿时疲软，而另一边则是得到了巨大的补充，精神振奋。 此消彼长之下，万箭齐发，再次将潮水般的河妖攻势，狠狠射了下去！ “这、这是……灵魂的力量。”一旁观战的鬼雾峰峰主任心怡，到此刻才如梦方醒。 刚才老师写下的二十八个字，并非是神奇的符箓，而竟是一道高明的鬼灵咒法？ 妙啊！ 任心怡眼前一亮，仿佛打开全新天地，越体悟越觉得其中博大精深，远远超出了自己理解的范畴。 这些魂灵，来自河妖，但已经被万妖幡吞噬，融为一体。 可是在老师的咒法下，它们瞬间被拉扯出来，就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任凭老师驱使，此刻反而融入弓弩，成为己方的助力。 太了不起了！ 说来简单，但这其中的艰难，任心怡比谁都清楚。 倘若是她，竭尽所能，或许也能操纵其中的十头八头河妖残魂，还得是自由状态，若是已经被吸入万妖幡，那根本无法可想。 可是老师！ 他只用了二十八字真言，便将融入万妖幡的百万魂灵，重新拉扯出来，而且力量并不损失。 这其中的道理…… 任心怡深吸一口气，内心激动到了极点，死死盯着悬浮在空中的二十八个字，只觉得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蕴含着她苦求数年也无法企及的大道至理！ 鬼雾峰术法，虽然诡秘邪异，但也同样是大道的一支。 今日得见道法真谛，真是此生无憾！ “啊！！！” 万妖幡中，河伯的脸孔扭曲变形，发出愤怒的吼叫。 若是他没有将妖躯跟万妖幡融合，刚才那一波损耗，最多只是丢了几百万河妖亡魂，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是现在，他浑身血肉神魂，都随着鬼灵被拉扯倒戈，也损失了一大块，疼得他浑身颤抖，后悔不迭。 不过，尽管此消彼长，但通天河倾巢而出，河妖数量达到亿万，尽管堆尸如山，此刻余下的依然是大多数，俱都被万妖幡夺了心志，不顾生死，悍然冲击画笔峰。 三千弓弩怒射，死死压制妖潮，却也只是维持了一个不进不退的均势。 九神宗众弟子，心神时而提起，时而放下，只觉得一生际遇之奇，都远不如这半日光景。 第138章 画梅深浅入时无 韩枫不再写字，符可的磨墨便也停了下来。 但是眼前的景象旷世难逢，符可连墨锭都来不及放下，仰头望着那三千弓弩，被宗主的元婴化身分别操纵，得了灵魂力量的供给之后，箭光更加凌厉，射速惊人。 亿万妖族，竟不能踏上画笔峰半步！ 这震撼人心的景象，让人感动莫名，符可更是受到冲击最大的人，看得目眩神驰，心向往之。 只因，这些铁箭符，全都是她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可是为何到了宗主手中，便如此不同？ 尽管还处在激烈的战斗中，画笔峰之围并没有解，但符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锁定了其中一张不起眼的铁箭符，细细感悟其中变化。 按照铁箭符的设计思路，原本只是将符墨中蕴藏的灵力激发，幻作一张弓弩，然后弓弩里凝聚铁箭，形成一击。 但现在不一样！ 符箓幻化弓弩，这一步看似寻常，但这弓弩却能持续不断地凝聚箭矢，到现在每一具弓弩怕是都射出了千万箭，依然没有崩溃湮灭。 得了数百万河妖灵魂力量的奇异支持，弓弩上的气息更加凝练，隐隐还裹挟着绝非人类所有的妖力，以妖制妖，杀得更加干净利落。 怎么做到的？ 符可心痒难搔，一辈子浸淫在符箓的学问里，自忖足够专注足够虔诚，但今日见到宗主的手段，才知道之前自己所得的一鳞半爪，如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 咻咻咻！ 箭光不绝，无穷无尽。 符可竭力参悟，虽然还没参透这生生不息的奥妙，却忽然对弓弩获得的新力量加持，有了深一层的理解。 原来，如此？ 符可脸上泛起欢悦，呼吸紊乱几分。 反复确认，领悟渐渐加深。 符可霍然扭头，望向依然悬浮在空中的二十八字真言。 这二十八字，是她亲自研墨，由宗主挥笔写成的，这会儿傲立于虚空上，宛若二十八尊墨迹幻化的天神，施展无所不能的神力，才创下不可思议的神迹。 懂了！ 我懂了！ 符可脸上的喜悦越来越多，激动得恨不得手舞足蹈。 她隐约理解了，这二十八字真言，如何将百万河妖的魂力，从万妖幡中撕扯出来，再化作纯净能量，成为弓弩的助力。 这个过程，是鬼雾峰的术法么？ 不！ 不完全是！ 符可呆呆地看着漫天墨痕，如天神演法。 这！其实也是符箓之道！ 符可呆滞，忽地怔怔落下泪来。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二十八个字，包含了多么深刻的道法，她无需全部了解，也没有能力全部了解。 她只需要知道，漫天真言铸就神躯，竟能一边导引魂灵之力，一边修正空中那些弓弩的形态，使其适应新的力量源泉，且毫无滞涩！ 符箓……还可以这样使用？ 一时间，颠覆想象，颠覆理念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让符可忽而欢喜激动，忽而怅惘迷茫。 强烈的情绪冲击，让她浑身颤抖，手中墨锭竟是把持不住，一下子落到砚台上，溅起几点浓墨，恰好沾到了额头正中。 “哎呀！”符可慌乱了一下，顺手拂向墨痕，却被韩枫抓住了手腕。 “不可。” 韩枫微微皱眉。 刚才提笔写字，为的是剥离万妖幡中的灵魂，为己所用，因此笔锋中蕴藏着撕扯、消解、转化、侵蚀等诸般力量。 这力量遗留在砚台的残墨中，被符可不慎溅在脸上，伸手擦拭已经迟了，多半还是会留下难看的痕迹。 这般美人如玉，若是添了伤疤，未免遗憾。 韩枫略一思忖，重新提起符笔，在周围许多人惊奇的注视下，捧起符可素净的脸庞，借着那一滴符墨的残存力量，因势利导，将其画成一朵小小的墨梅，神秘深邃，竟令符可增添了几分不凡的气质，更加高洁脱俗。 这…… 众人都惊呆了。 其中奥妙玄机，无人能解读，她们只是眼见着，韩宗主忽然捧起符可的脸颊，为她描画一朵娇艳的墨梅。 大敌当前，虽然宗主接连施展逆天术法，硬是用数千铁箭符，就挡住了亿万妖族不能近前，但……河妖并没有退啊！ 怎么忽然间，气氛就变得暧昧旖旎起来了？ 这九神宗，我入定了！ 天罡门众位男弟子，神色艳羡，暗下决心。 而包括栾剑在内的一众女弟子，则纷纷愣怔，实在读不懂师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还、还可以这样？ 秦聆韵瞪大眼睛，顿时有了灵感。 于是她举步挤开众人，直愣愣地抓起那块砚台，假装好奇地笑道：“二师姐，你这符墨是什么制作的……哎呀！” 忽然手一抖，砚台打翻，一坨墨迹不知怎地就飞到脸上，染黑了一大片。 “老、老师……”秦聆韵一脸期待地望着韩枫。 这下，不得捧我脸半天？ 好激动！ 殊不料…… 韩枫的声音响起，没好气地说道：“栾剑，带她去洗洗。” 刚才描画墨梅的时候，笔锋流转，已经将那些本不该有的残存力量抹杀，这时候秦聆韵脸上的只是寻常墨痕，用水一冲就掉。 “是。”栾剑如何不知道这位七师妹的心思，见她白忙一场，忍着笑，连忙拉住一脸不满的秦聆韵，去屋内清洗。 这，不对呀！ 秦聆韵不理解。 为什么我们不一样？ 明明我脸上墨汁更多呢！ 二女很快去而复返，果然将墨迹洗净，毫无异状，但秦聆韵神情怏怏不乐，目光时不时就掠向符可额头正中那一朵墨梅，越看越眼馋。 “小气……给我也画一朵，怎么了？这山上都没了花朵，全都是讨厌的河妖，好烦……啊，好烦！” 秦聆韵嘀嘀咕咕。 倘若不是牵涉到韩枫，这会儿早就不是嘀嘀咕咕，而是骂骂咧咧。 哦？ 山上没了花朵？ 韩枫倒是若有所思。 放眼望去，果然黑压压的全都是浓墨一样的画面。 通天河亿万河妖，已经齐聚画笔峰附近，正在奋力攻山。 但是之前所到之处，妖力侵蚀，不论是红花或是绿草，全都被吞噬灵性，变得枯萎焦黑，像是被恐怖烈火焚烧过，将福地灵山，烧成一片狼藉。 的确不像话…… 如此黑云翻墨尽遮山的画面，让韩枫皱起眉头，便盘膝而坐，目视依然疯狂肆虐的万妖幡。 亿万河妖，被万妖幡驱使，眼睛变得一片血红，完全不顾生死，前仆后继地冲向画笔峰之巅。 韩枫计议已定，点了点头，淡淡道： “花海。” 第139章 一枚花瓣，便让河伯如临大敌! 花海？ 秦聆韵闻言一惊，忽然间激动起来。 她知道，老师有一具花海灵琴，乃是从九神宗十万大山的亿万草木中各自吸取一丝力量，凝化成前所未有的强大神器。 那日，老师以花海灵琴弹奏一首天地神音，奏给元婴听，借此唤醒元婴，正式步入元婴境。 秦聆韵在听云峰感知到异常，匆匆去往主峰感悟琴音，却终究慢了一步，没能亲眼见证花海灵琴的诞生。 可是现在，漫山草木，已经被气势汹汹的通天河妖族，侵蚀焚烧成一片焦黑。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师还能凝聚花海灵琴，弹奏神音退敌么？ 半空中，三千弓弩一刻不停，尽情倾泻着无穷箭光，但河伯玄渊主持的万妖幡，虽然猝不及防之下遭到重创，这会儿也已经镇定下来，继续操纵亿万河妖猛冲。 通天河积累数万年的妖族数量，实在太过恐怖！ 之前关于通天河的种种传说，这会儿得到印证。 它真的有足够的资格，称之为“海”！ 唯有大海浩瀚，才能容纳数量如此恐怖的妖族。 更可怕的是，万妖幡展露威能，把所有河妖的神智彻底迷惑，让它们忘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哪怕前方的同伴被利箭洞穿，被射杀陨落，却并不影响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涌上。 渐渐地，射低妖潮的三千弓弩，也被渐渐逼入下风。 顶着漫天箭光，亿万通天河河妖，依然顽强地向前推进！ 一寸、两寸……一尺、两尺！ 尽管越接近峰巅，箭矢的威力越强，但在这样根本不计消耗的冲击下，九神宗众人骇然发觉，她们站立的画笔峰之巅，也就是九神宗的最后一片净土，正在被慢慢侵占。 就在这时，琴音响起！ 秦聆韵惊奇地瞪大眼睛，把刚才那点滑稽的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期待已久的花海灵琴，尚未凝形，但琴音居然已经出现！ 伴随着澄澈琴音响彻画笔峰，韩枫空空荡荡的身前，才渐渐出现灵琴的虚影，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由虚入实，令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除了秦聆韵之外，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宗主的琴。 它由花草组成，但又不止于花草。 无数似曾相识的花瓣草叶，汇聚成奇异的琴身，琴弦则是细细的不知名的藤蔓，令九神宗众弟子怅然若失，想起了曾经花木繁盛的十万大山。 琴音明澈，铮铮淙淙。 即便是专修音律的秦聆韵，也无法理解琴音中的奥妙，似乎跟生平听过的任何曲谱都截然不同，其中蕴含的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意蕴，暗合天道！ 起初，并无异状。 所有人只觉得琴音悦耳，令人心旷神怡，但内心最朴素的期待，反而落了空。 现在可不是听琴赏曲的时候！ 亿万河妖正在攻山，河伯玄渊虎视眈眈，倘若空中的三千弓弩呈现出半分虚弱，只怕会被一举攻破，九神宗的最后一片净土，连同他们这些人，都要被彻底吞噬，尸骨无存。 本以为宗主此时抚琴，应当是能够以琴音幻化杀伐奇景，辅助弓弩利箭退敌。 这本就是琴修最擅长的领域。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曲琴音除了悦耳，并没有引发任何异象，只让人心生欢喜，但却抵不住心急如焚！ 什么时候了！ 宗主！ 还弹琴么？ 众人甚至已经见到最前面的妖族，气势汹汹，露出狰狞的爪牙，恶狠狠地拍向空中弓弩，虽然转瞬间就被射杀，但前仆后继，仿佛随时随地就会有第一架弓弩被砸碎，紧接着可能就是第二架，第三架…… 琴音缥缈，恍若不觉。 这具不知由多少山间草木精华凝聚的灵琴，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视而不见，依然流淌出淙淙琴音，令人没来由地心中安定。 触目可及的危机，跟心中的安定，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让人泛起极其古怪的神色，一时间恍惚茫然。 忽地！ 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瓣，仿佛被琴音震动，从琴身上脱离，飘零而落。 “咦？！”秦聆韵发出惊讶的声音，死死盯着那片花瓣，仿佛抓到了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却又无法领悟。 下一刻，那花瓣无风自动，轻舞飞扬，逆着亿万河妖猛攻的方向，摇曳飘飞。 那是什么？！ 河伯玄渊正在全力主持万妖幡，要一鼓作气拿下画笔峰，将韩枫等人全都变成万妖幡的养料，忽然见到花瓣飞来，被吓了一跳！ 虽然以他的强横修为，感受不到这花瓣上有任何恐怖气息，但之前韩枫展露出的种种神迹，让他不敢怠慢，连忙念动法诀，将万妖幡迎风招展，妖气澎湃。 一枚花瓣，便让河伯如临大敌！ 这一幕落在九神宗众弟子眼中，所有人都挺起胸膛，神色骄傲。 妖神河伯两醯鸡！ 哈哈，宗主说得对啊！ 醯鸡便是蠛蠓，乃是一种最微不足道的小虫，宗主以此来比喻河伯，比喻妖神，那真是轻蔑到了极点。 此刻一枚花瓣飞去，统御亿万河妖的河伯玄渊，便这般如临大敌，正是印证了宗主的轻蔑，让九神宗一方的所有人，禁不住血脉偾张，恨不得各执刀剑，狠狠冲杀一番。 河伯的提防落到空处。 那花瓣仿佛对所有的河妖，以及藏身万妖幡中的河伯玄渊视而不见。 它宛若归家的游子一般，寻到路径，便欢悦飞去，很快就越过亿万河妖的重重围困，去往不可知的远方。 这…… 河伯大惑不解，甚至忍不住在万妖幡的幡面上，显露出一双眼睛，望着那花瓣飞远。 要去哪儿？ 其实这个答案，连韩枫都不知道。 但韩枫并不在意，继续微笑抚琴，琴音不绝，仿佛是为那枚花瓣而弹奏，为它照亮回家的路。 “啊，是……是听云峰？” 秦聆韵运足目力，紧盯着那枚花瓣，见它悠悠荡荡，最终到了自己所在的听云峰，半山腰的位置，不再飞行，而是在空中一圈圈盘旋。 听云峰距离画笔峰其实很远，以秦聆韵的元婴修为，即便是目光一霎不霎，也只能勉强追上花瓣的轨迹。 花瓣飞旋，秦聆韵沐浴在琴音中，忽然间福至心灵，终于感悟到一丝悲伤！ 那是花瓣的悲伤！ 游子归家，却发现家没了。 但花瓣依然还是盘旋着落下，落在早就被掠夺生机，变得一团焦黑的枝头。 霎时间！ 在遥远的听云峰，极不起眼的一个小小角落，演绎起不可思议的神迹！ 花，活了！ 一片花瓣，回到枝头。 很久之前，这朵灵花舒展娇躯，如美人慵懒睡醒，伸出娇嫩的玉手，将这枚花瓣送往主峰，助韩枫凝聚花海灵琴。 今日，灵花遭逢大难，早就生机断绝，却有这枚花瓣飞回故地，落在焦黑枯萎的枝头。 须臾间，灵花重新焕发生机，由焦黑转为青翠！ 这一抹青翠，绝不起眼，倘若眼力稍差，根本看不到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 但这却是九神宗十万大山，除了画笔峰巅之外，在一片漆黑死寂中，重新焕发的盎然生机！ “老师……” 秦聆韵的身躯微微颤抖，神情激动。 刚才她念叨着，这山上没了花朵。 于是，老师说，应有花。 花海灵琴奏响，其中包含着生生不息的道法，流淌着向死而生的天机。 一朵灵花，死而复生！ 第140章 临阵授徒，韩枫的格局 神迹，才只是刚刚开始。 琴音悠扬，不带丝毫烟火气，将曾经凝聚花海灵琴的亿万山间生灵，一一重新赋予生命！ 枯木重获新生，花草再次明媚。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光景，九神宗的十万大山，被河伯率领亿万河妖践踏摧毁的崇山峻岭之间，数之不尽的生命气息，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现。 一瞬间，如春回大地！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 在一众九神宗弟子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漫山亿万花木生灵，走完了四时之景的变化，同时将宗门所属的所有峰峦山岭，重新点缀起盎然生机。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十万大山刚才还一片焦黑死寂。 琴声铮铮淙淙，依旧悠扬悦耳，却渐渐得到了死而复生的亿万花树的齐声应和。 小到一片小小的苔藓，大到一株合抱的巨木，此刻都在琴声中摇曳身姿，如朝圣一般，向着画笔峰的方向，向着韩枫的方向，躬身朝拜，宛若参见神明。 随着最后一片草叶离开画笔峰，回到它的来处，韩枫手中的花海灵琴，也早就消失于无形。 然而琴声并没有断绝。 韩枫的手指依旧悬在空中，轻拢慢捻抹复挑，让这一曲能够起死回生的非凡琴音，继续震撼人心。 秦聆韵早就盘膝而坐，一边聆听老师的音律，一边在琴弦上虚弹模拟，想要领悟其中的精深音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收获，便终生受用不尽。 随着花海灵琴的消失，漫山花木重新焕发生机，整个九神宗一下子就恢复到往常，倘若不是眼前还有亿万河妖继续攻山，几乎要认为是噩梦一场。 无所不能的神迹，让九神宗弟子对宗主韩枫更加奉若神明。 但是对于河伯玄渊来说，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甚至就算他凭借万妖幡操纵的亿万河妖正在缓慢推进，即将赢得这场相持战的胜利，也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愉悦的情绪。 这个韩枫，竟恐怖至此！ 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来由地，已经跟万妖幡融为一起的河伯，打了个恐惧的寒颤，仿佛已经能窥见自己败亡的命运。 死去的花木复生，这虽然困难，但对于玄渊这个境界的修士来说，未必难以做到。 但……要像韩枫这样，只凭一曲奇异的琴音，就让十万大山中的亿万草木生灵，全都从焦黑枯萎的状态，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简直是造物主的手段！ 恐惧，来源于未知。 河伯自忖就算竭尽所能，也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对韩枫的手段，越来越恐惧，越来越不敢再继续拖下去。 碎幡！ 万妖血祭！！！ 河伯玄渊狂吼一声，哪怕此举会让他掌控的通天河实力大损，此刻也已经顾惜不得。 在玄渊的疯狂咒法催动下，所有正在攻山的河妖，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深沉，甚至早就分不清瞳仁本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鲜红，不论大小，远望去就像是两个血红的灯笼，可怕渗人。 韩枫的琴音，让河伯深深不安，所以他不能再被动等待，而是开启了最为凌厉的终极攻势。 亿万河妖中，数之不尽的披甲玄龟，被邪恶的咒法控住神魂，毫不犹豫地直接爆开妖丹，不论是妖灵境，或是妖尊境、妖王境，都在同一时刻爆丹。 霎时间，千万个修炼有成的龟妖，被狂暴至极的妖力猛地炸开！ 龟壳瞬间炸成无数片锋锐无匹的残片，裹挟着弱水雷暴的力量，全力射向画笔峰，也有的四散飞溅，甚至伤了许多妖族的同伴。 蛟龙大妖也同一时间爆开妖丹！ 蛟龙的妖丹，也被称作龙珠，爆炸的力量更加恐怖，直接释放出体内封印的强横力量，形成一股足以摧山断岳的冲击波，狠狠冲向空中那三千弓弩。 此外，河伯对韩枫的恐惧已经越来越无法掩饰，竟还专门操纵了足足数千鲛人，点燃了神魂的力量，一齐唱出诡异的旋律，企图用这些音波的力量，抵消那无处不在的琴音。 只是一瞬之间，至少有数十万妖族，因为河伯的决绝命令，神魂飞离，化作最强大的攻势。 妖潮汹涌，威势顿时暴涨数倍，那三千弓弩就算竭尽所能，也呈现出明显不支的迹象。 拼命吧！ 栾剑等人神色凝重，知道最终决战的时刻，应该已经到了。 人力有时而穷，师尊能够借助三千铁箭符中蕴含的些许天地伟力，跟数以千万计的河妖相持到现在，已经是令人难以置信。 此战必定震动天下！ 就算九神宗最后还是无法挡住通天河大军，也足以凭借这辉煌一战，永载史册！ 人间剑！ 为我栾剑，当世剑魔，再狠狠闪耀一次！ 问剑峰主踏步而出，踏着无数河妖的尸首，踏着韩枫琴音的韵律，手中灵剑放射出熠熠光华，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正是人间气象！ “呵……” 当此危急关头，韩枫忽然一笑，摇了摇头。 “栾剑。”韩枫看着栾剑的背影，悠悠开口。 “弟子在！”栾剑连忙回头，微微诧异望着师尊，不知道大战在即，师尊又有什么交代。 “你把这柄剑，叫做‘人间’？”从上次指点，借人间万剑，助栾剑凝聚剑心，成就剑魔，韩枫并没有对这柄人间剑，有过任何点评。 此刻，忽然提起，栾剑又是意外，又是惊讶，但师尊垂询，自然不能不答，躬身郑重道：“启禀师尊，是弟子胡乱起的名字，不知天高地厚，弟子冒昧了……” 是啊。 她一个小小的元婴境修士，就算得到师尊指点，有幸见到人间万剑化剑气长河的浩瀚景象，却能领悟其中几分奥妙？ 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的本命灵剑，叫做“人间”？ 人间浩渺，人间无数，似乎远非她这样的低微修为，便能够妄言掌控。 “小了，格局小了。”韩枫微笑，继续拨弄无形的琴弦，让琴音不绝，却对即将涌上山头的亿万恐怖河妖视而不见，只对着栾剑淡淡道：“只是人间？那你依然还当不起一个‘魔’字。” 什么？！ 栾剑神色震惊。 原来师尊竟是这个意思？ 人间的范畴，对我而言，不但不是太大，反而太小？ 师尊的格局，果然是高山仰止！ 第141章 砸碎弓弩，横扫画笔峰，让九神宗成为历史! 是啊！ 师尊说得对。 这里虽然是人间，但即便是通天河以东，也从没有完全属于人类。 比如现在，河伯率领亿万河妖围攻九神宗，将众人困在画笔峰上。 入眼所及，全都是形态各异，丑陋狰狞的妖族，它们也同样是这世间的精灵，同样有喜怒哀乐，同样有悲欢离合，但又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还有！ 还有这九神宗的亿万花木，刚才亲眼所见它们死而复生，再次焕发生机，哪怕并没有萌生出灵智，没有成为真正的精怪，但栾剑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它们的感激和喜悦，它们的虔诚和崇拜。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人间，却不止于人间！ 所以…… 栾剑若有所思。 但韩枫却又回过头，目光掠向刚刚回到九神宗的洪豆，微笑道：“好久不见，我听说，你刚才死了一头灵兽？” 啊！ 洪豆这半日经历的震撼，简直超过了她三生三世的总和。 曾几何时，因为宗门没落，宗主行事猥琐下作，洪豆跟几个师姐师妹一起，离开九神宗，但曾经身受宗门恩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安顿下来，独自修炼，图个清净自在。 此次见九神宗遭逢大难，洪豆来不及多想，便匆匆赶回来，本意也不是力挽狂澜，想着若是不敌妖族，就跟大师姐她们一起，与宗门同生共死，也就是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这位完全颠覆了心中形象的宗主韩枫，回过身来，微笑望着自己，询问灵兽的事情。 洪豆咽了口唾沫，平常最是口齿伶俐，这会儿竟是没了言语，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有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要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宗主，已经展露出天神下凡般的恐怖实力！ 神秘强大的河伯，不惜以妖躯融入万妖幡，催动亿万河妖不顾性命猛攻，但到现在还没能攻上来。 “是……是的……”这怕是洪豆一生当中，最言简意赅的一次。 她是主修御兽的修士，但这会儿已经没了灵兽可用，再加上修为几乎是全场最低，说是帮忙来的，其实只带来了一双眼睛而已。 “好。”韩枫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唯有浸淫音律大道的秦聆韵，感受到空中从未断绝的琴音，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可是以她的修为境界，就算冥思苦想，也无法判断这变化到底会带来什么。 这时候，亿万河妖借助万妖幡不惜自毁的恐怖冲击力，终于再次杀上画笔峰之巅！ 从四面八方，一起狂涌而上，甚至顶着依然锋利强硬的弩箭，用同伴的尸体作为屏障，作为踏板，不顾生死，硬是攀了上来！ 至此，在九神宗一战中，被利箭射死，或是被万妖幡夺去生命来催发究极攻势的河妖，数量已经超过千万！ 即便如此，剩下的妖族依然是大多数，数量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然前赴后继，瞪着血红的眼睛，挥舞手中的各种兵器，要把山顶上的这些渺小卑微的人类，撕成碎片，吞吃下去。 唔…… 危急关头，栾剑手执人间剑，目光一霎不霎地落在这恐怖的景象上，对师尊刚才的指点，又有全新理解。 人杀妖，妖吃人，都是自然。 亿万妖族近在咫尺，张大腥臭的嘴巴，发出怪异的嘶吼，却让栾剑愈发领会到其中的奥妙，脑中再次响起师尊刚才的话。 小了，格局小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止是人间！ 所以，我的剑也不应该叫人间。 而是……天下！ 冥冥中，栾剑心有所感，竟进入某种顿悟的状态，心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对剑道的理解更上层楼，浑身焕发出令人侧目的光辉神采，不再以即将攻到近前的亿万河妖为念。 “撕碎他们！！！” 滔滔黑水，环绕画笔峰，水中有一座空荡荡的王座，载沉载浮。 王座上的通天河之主，这会儿却无法再从万妖幡上挣脱，而是将全部的生命神魂，都寄托在这件恐怖妖异的法器之中，发出震动群山的怒吼，仿佛是在发泄心中所有的愤懑和恐惧。 终于！ 要攻上去了！ 只要砸碎那些该死的弓弩，进而就能横扫画笔峰，让九神宗从此成为历史。 雄关城那边，已经没了动静，想必是妖皇大人大发神威，已经解决了所有顽抗的人类，那么自己这里若是迟迟无法建功，来日只怕妖皇怪罪。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萦绕的琴音，忽然发生了越来越清晰的变化。 河伯不懂音律之道，但也觉得心中不安，不管这韩枫弄什么玄虚，只催动河妖继续杀上。 秦聆韵闭起眼睛，冥思苦想，苦苦思索其中奥妙，却没有收获。 “杀！快杀啊！”万妖幡上浮现人身蛇尾的河伯虚影，脸上的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激动，眼见着那些河妖已经冲上峰巅，动作反而缓慢下来，连忙高声催促。 可是他凭借万妖幡的力量，这次不但没有催动河妖猛攻，反而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些率先冲上画笔峰的妖族，不但没有急着建功立业，反而纷纷停下脚步，身形呆滞。 这？ 怎么了？ 河伯大惑不解，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伸手捞去，竟如水中捞月，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几乎快要呕血。 越来越多的河妖，停下动作！ 从画笔峰之巅开始，仿佛是有一道神秘的力量，化作诡异的波纹涟漪，一圈圈发散荡开。 所到之处，所有被波纹涟漪触碰的河妖，全都停下脚步，停下攻势，傻呆呆地站着，任凭河伯如何催促，几乎快把万妖幡扯成碎片，也无济于事。 “好了。”这时候，韩枫微笑道：“去契约妖兽吧，万兽峰主。” 啊？ 洪豆愣住。 万兽峰主……原来，我还是九神宗的万兽峰主么？ 此刻，她清晰看到，那些恐怖狰狞的妖族，眼睛里的血色已经奇迹般地完全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空洞，的确是将其契约的最佳时机！ 难道……宗主故意让这些妖族攻上来，为的只是让我契约几头妖兽，来弥补之前失去大黄的损失？ 第142章 今日长枪在手! 洪豆心中忐忑，但不能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念诵九神宗传承的御兽法诀，首先契约了一头横行霸道的蟹妖。 那蟹妖的眼神很快转为清明，呈现出恭敬顺从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洪豆身边，宛若忠实的扈从。 它本身的境界并不高，只是区区妖灵境，但对洪豆来说已经是跨了境界。 然而在韩枫的琴音荡涤之下，这头蟹妖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无比顺利地被洪豆收下。 若是论修为和神通，这蟹妖认真起来，就算一百个大黄，也抵敌不过。 洪豆感受到那股强横的气息，反而神色愈发迷惘困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是南柯一梦。 “结束了？” 韩枫的声音微微奇怪，提醒道：“我九神宗的御兽法诀，不止是《灵兽要诀》，还有《九神兽谱》、《万灵源始经》、《天妖饲养秘录》……” “其中不止一本书籍中提到过，即便你现在还是灵动境的修士，也未必只限于一头契约灵兽。” “这个，你知道吧？” “万兽峰峰主，可不是一兽峰峰主呀！” 啊！ 洪豆莫名惊诧，脱口惊呼道：“宗、宗主，你对宗门的御兽典籍，怎么如此清楚？” 哈哈哈！ 除了陷入顿悟的栾剑，苦思音律的秦聆韵之外，其他众九神宗弟子，都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宗主沉迷读书，别说御兽典籍了，这九神宗上所有的术法典籍，哪一个他不是烂熟于胸？ “我、我还可以继续？”洪豆一生当中，说话从没如此费劲，但今日的震撼实在太多，让她面对这位神秘年轻的宗主时，总觉得张不开嘴，变得吞吞吐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当然。”韩枫鼓励道。 于是洪豆点了点头，鼓足勇气，又寻到一头同样因为琴音而陷入浑噩的鱼妖，这次境界更高，若是对比人类修士，至少是达到了元婴境！ 但是随着洪豆念诵法诀，鱼妖同样被成功收服，跟那头蟹妖一起，跟在洪豆身边，成为契约灵兽，随时能够为了兽主的命令，舍生赴死。 紧接着，洪豆竟是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些妖兽的眼神空洞迷惘，将其纷纷收服。 虾头妖、龟甲妖、水蛇妖、鳗鱼妖、鲤鱼妖、蛙妖、蚌妖…… 转瞬之间，洪豆竟是大发神威，契约了一大堆妖兽，将这些实力强横，远超她本身修为的河妖，全都变成了契约灵兽。 别说九神宗的其他人了，就连韩枫的眼眸中都射出惊奇。 好一个万兽峰峰主！ 竟是如此惊才绝艳？ 不对啊……很不对…… 韩枫心中，已经有些苗头的那个猜疑，这会儿愈发强烈起来。 这九神宗，不是个没落宗门么？ 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又有道书的辅助，按理说早该解散，分崩离析了呀！ 但实际上……不管是问剑峰主栾剑，画笔峰主符可，听云峰主秦聆韵，鬼雾峰主任心怡，还有刚刚回到宗门的这位万兽峰主洪豆，她们的天赋都强到令人咋舌！ 尽管韩枫的确是起了传道授业的职责，又有道书的辅助加持，但若是换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也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极短的时间内，她们都已经接连跨越几个境界，竟能堪堪跟上韩枫的进度。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震动天下。 要说李观鱼她们，也还罢了，毕竟是道书的选择，总能选出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栾剑符可这些人，一开始就在九神宗呀！ 所以……这九神宗，真的只是个没落宗门？ 韩枫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是连道书都无法探查的。 不过，这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九神宗上的一切，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韩枫目光掠向画笔峰四周的滔滔黑水，随着他目光锁定万妖幡，萦绕群山的琴音，忽然间停了下来。 没了琴音的荡涤，那亿万河妖顿时重新受到万妖幡的控制，眼睛里的清明渐渐消散，恐怖的血红重新占据瞳仁，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妖气弥散。 哈哈哈哈！ 他气力耗尽了？ 万妖幡中盘踞身形的河伯玄渊，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缘故，却猛地松了口气，连忙再次催动河妖，不把九神宗连同那个神秘的宗主韩枫彻底撕成碎片，终究是难以放心。 “死！！”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面目狰狞的章鱼妖，挥舞八条触手，各执诡异灵兵，向着韩枫当头斩落！ 空中的弓弩还在，却并没有利箭射向章鱼，这让亲眼目睹的河伯心中大喜，眼瞅着这头章鱼妖王就要立下奇功，哪怕不能将韩枫一击毙命，至少也该将其重伤！ 然而下一刻，韩枫脸上泛起通透的笑容，目光收回，只是淡淡望了近在咫尺的章鱼妖王一眼。 嘭！ 一团血雾，直接爆开，那头修为不低的章鱼妖王，在韩枫面前直接化作精粹的妖血，就连妖丹都被彻底碾碎，让这漫天血雾灵性十足，却再也没有了生命气息。 唔？ 果然不凡！ 河伯玄渊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凝重。 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韩枫亲自出手，虽然也算是可圈可点，但不过是损了一头微不足道的妖王而已。 这里的妖王，成千上万，你能杀一头，能杀千百头么？ 人力有时而穷。 老夫倒要看一看，你还能逞强多久！ “呜……”奇异的螺声，从万妖幡中发出，在群山共鸣回响，催促亿万河妖继续攻山，一鼓作气，拿下画笔峰，毁灭九神宗。 结束了。 韩枫怜悯地看着这一切，小心地控制着自身对于天地灵力的调用，使其始终符合一个化神境修士应有的范畴。 主要的力量源泉，不能来自天地，否则会有麻烦。 但现在到处都是妖族，每头河妖苦修一生的精粹修为，都能成为韩枫的助力。 就从，刚才那章鱼妖王开始！ 韩枫负手而立，三千弓弩在他头顶，忽然间同时停止发射，而是将其中残存的不多灵力，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汇聚一处，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掌，在空中狠狠一抓，便将刚才那章鱼妖王爆开的漫天妖血，尽数抓在掌中。 巨掌重新展开时，便有一杆血红的长枪，凝聚形态，滔天凶威在其中孕育，仿佛还带着那头章鱼妖王不甘心的怨气，遥遥指向河伯玄渊！ 第143章 血光化神阵，业火炼河伯! 玄渊一愣。 他死死盯着那杆血色长枪，目光沉凝，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那充其量也就是一头妖王的全身精血所聚，对河伯来说，这样的力量微不足道，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长枪出手，徐徐飞行。 河伯藏身在万妖幡中，眉头紧锁，让幡面也出现了拟人化的面容。 咻！ 万妖幡在虚空穿梭，竟是避开了那一大片区域，不愿与这杆血色长枪硬碰。 面对诡异神秘的韩枫，河伯用了最小心谨慎的应对方式。 但那长枪不急不缓，只是在空中随意调转方向，便继续向着河伯飞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威慑力，令万妖幡的幡面上，陡然涌起蓬勃怒气。 “小子！你欺人太甚！！” 作为通天河的掌控者，河伯可以暂避敌锋，却不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否则锐气尽失，这一战更是无法可想。 横竖不过是一头妖王的精血！ 还能翻了天了？ 玄渊冷哼一声，不再闪避，将妖幡迎风招展，狠狠卷向长枪。 轰！ 一声巨响，血光迸现！ 由章鱼妖王浑身精血凝聚的长枪，抵不住河伯的全力出手，被重新打散成漫天血雨，纷纷而落。 呼…… 就这？ 玄渊忽然松了口气，心中又羞又恼。 本来么！ 这韩枫不过是化神境修为，能用不可测的手段凝聚妖王精血，汇聚成长枪一击，已经难能可贵，又怎么能超越妖王的攻击强度？ 可偏偏就这么一枪，让他如临大敌，甚至一开始都不敢直接面对。 现在想起来，自己身为通天河河伯，却在不知什么时候，被这九神宗主狠狠夺走了气势，真是狡猾至极的对手！ 正面交锋之后，河伯心中大定，暗想这九神宗主不过如此，只不过倚仗空中的弓弩犀利，还有就是灵琴弹奏的音律的确有生生造化之功。 除此之外，本身的战斗力，不值一提！ “呜呜呜……”万妖幡里的螺音，愈发凄厉，河伯虽然放下了一些恐惧，却还是不愿以身涉险，而是故技重施，动用万妖幡的力量，催促河妖冲锋，看那韩枫究竟还有多少余力。 砰砰砰！ 韩枫依旧负手而立，面对亿万妖族的冲击，目光所及之处，便有一团团血雾猛地爆开。 那只宛若巨灵神一样的无形手掌，在空中接连抓握，将无数妖王的浑身精血，凝成一杆杆血色长枪，齐齐射向河伯。 战斗愈发激烈，似乎已经要到了分胜负、见生死的时刻。 九神宗众位弟子心中焦急，却万难插手这种层次的战斗，只能望而兴叹，无比担忧地望着宗主的身影。 血色光华，撕裂长空！ 蓦地，正在苦苦参悟天下剑道的栾剑，眼前一亮，喃喃道：“这不是枪，这分明是剑意！师尊又在指点我么？” “啊，有琴音！空中的隆隆雷声，蕴含着音律大道！”秦聆韵也睁开眼睛，脸上泛起喜色，她苦苦寻觅的道理，此刻无比通透地展现在眼前，如洪钟大吕，在心头敲响。 “符箓的光华！”符可神色凝重，眉心的那一朵墨梅绽放异样华彩，从血色长枪的通体道纹中，找到了熟悉的符文痕迹。 “鬼灵的气息……”鬼雾峰峰主闭目感受，那射向河伯的血色长枪，裹挟着灵魂、精血、尸鬼的力量，复杂至极，高明至极，远远超越了自己能够理解的范畴。 “这是……御兽么？”修为最低的洪豆，刚刚契约灵兽，获得了做梦也不敢想的大机缘，但这会儿见宗主用妖兽精血凝聚长枪，看似跟御兽一道的法门无关。 但长枪所到之处，那些被万妖幡驱使的妖族，竟纷纷停住脚步，反而转身，对河伯怒目而视！ 擅长不同领域的九神宗弟子，望着漫空飞舞的血色长枪，各自有不同的领悟和惊讶，连忙收摄心神，竭力感悟长枪上的道韵玄机，只要有一丝收获，便可获益终身。 面对恐怖攻势，河伯只是微微冷笑，牵动万妖幡的幡面波动，像是老者笑脸上的纵横沟壑。 噗噗噗！ 万妖幡在疾风中卷起波澜，毫不客气地将凌空飞来的血色长枪一一裹住，然后再一连串的闷响中，湮灭所有的威势，将其化为无形。 “就这点本事了么？韩宗主？” 虽然语调轻蔑，但河伯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这韩枫实在太过神秘，不可用常理忖度，此刻他已经露出疲态，只有尽快将其击杀，才是唯一的上策。 话音未落，河伯藏身在万妖幡中，丝毫不顾四射而来的血色长枪，迎着长枪的攒射，也将自身化作一杆旗枪，向韩枫电射而来！ 轰！ 一声巨响，血光迸现，伴随着河伯惊骇的怒吼。 “这、这是什么东西？阵法？！这里哪来的阵法？” 迟了！ 韩枫算无遗策，等河伯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身陷阵中，再也无力挣脱。 曾经，韩枫用一千块极品灵石，便能自万里之外，惊动大乘境的修士，让当世阵法第一人魏无尘，都叹为观止。 如今，韩枫用来作为法阵能量之源的，是足足数十位妖王的精血妖丹！ 阵法已成，即便是河伯，也无法脱身。 轰轰轰！ 河伯困兽犹斗，在焦躁和恐惧之下，施展出生平最强的神通术法，打得空中血光震荡，几乎要压不住恐怖的妖威。 唔。 有点东西。 韩枫点点头，对河伯的一身修为，表示赞赏。 然而数息之后，河伯的挣扎，变得虚弱起来。 韩枫布局良久，用妖王的精血构建的法阵，不止是一座困阵，还是一座杀阵！ 血光明灭之际，法阵中燃起红莲业火，毫不留情地开始炼化河伯的妖躯，要将其彻底灭杀在九神宗十万大山之中！ 河伯终于恐惧起来！ 原本他以为，就算今日围攻九神宗之事不成，自己倚仗万妖幡的力量，也足以全身而退。 但没想到这位九神宗主学究天人，短短半日的光景，已经接连展露出符箓、音律、尸鬼、御兽等诸般法门，现在又无声无息地布下如此强大阵法！ 妖皇误我！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性命攸关之际，河伯顾不得颜面尽失，扬声哀求道：“韩宗主！你这阵法之道，是得自微尘真人吧？我与魏真人有交情，你先收了法阵，咱们慢慢说话……” 呵。 韩枫根本不答。 反派死于话多，而我可是个正面人物！ 魏老儿能教出这座阵法？ 你去问问他，看他敢不敢这样说。 须臾间，烈焰焚空！ 曾经统率亿万妖族，不可一世的河伯玄渊，在法阵催动的红莲业火中，声息越来越弱，渐渐无法听闻。 韩枫也是松了口气。 在不动用太多天地灵力的情况下，要应对通天河的大举侵袭，其实也并不轻松。 幸有画笔峰主的铁箭符支持局面，后来再借力打力，终于将河伯诛灭，至于其他的河妖…… 咦？！ 就在韩枫动念之时，忽然有一道气息，鬼鬼祟祟地掠过九神宗，去往更西边。 这道气息颇为古怪。 极为强大，又极为虚弱。 极为骄傲，又极为卑微。 极为仇恨，又极为恐惧。 所以…… 韩枫举目眺望西边，目光所及之处，有大河涛涛。 通天河畔，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大猪妖，正要渡河返回妖族领地，借助地利的优势，或可挡住人类追兵，赢得喘息之机。 妖皇败了？ 韩枫又惊又喜，看来人类的底蕴的确强大，竟让这号称当世第一的妖皇，在雄关城铩羽而归。 既然如此，那么，痛打落水猪的事情，怎能白白错过？ 第144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妖皇 韩枫望向西北方向，神色沉肃。 他能感觉到，妖皇这次受伤的确极为沉重，不知是哪位人类大能，竟然能把它伤成这样，打出了猪妖的原形，而且一路逃到通天河，看样子要渡河回返妖族领地。 九神宗距离通天河不算遥远。 于情于理，自己应该送上一程。 可是，应该用什么力量，来给妖皇一个大大的惊喜？ 韩枫抬头望空荡的虚空，知道那些神秘的竖眼依然还在，因此尽管刚才的战斗激烈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他始终不曾调动野生的天地灵力对敌。 三千强弩射潮低，用的是铁箭符中蕴藏的力量，是画笔峰峰主的储备。 业火炼河伯，则是从亿万河妖中借力，将灵魂和精血中蕴藏的妖力汇聚起来，困杀玄渊。 天地不能白嫖，但韩枫凭借对大道的细微掌控，把每一张牌都用到了极致，才终于赢得这场大战的胜利。 那么现在…… 韩枫犹豫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作为人类，与妖族天然对立，现在有机会给妖皇致命一击，这种诱惑无可阻挡。 作为九神宗主，河伯率领通天河妖出现的那一刻，韩枫就已经知道，妖皇将人类强者逼迫在雄关城，为的正是针对自己，或者说，至少也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因此，于公于私，别无选择。 韩枫点了点头，身形飘飞而起，凌空蹈虚，渐渐与铺陈在空中的三千弓弩平齐。 这…… 敌我双方，见到韩枫忽然动作，纷纷惊讶。 要知道，即便刚才战斗最激烈，亿万河妖即将顶着漫天的弩箭攻上画笔峰的时候，也不见这位九神宗主如此郑重认真。 现在，连河伯都被炼得几乎没了声息，难道还有什么强敌要来？ 九神宗弟子仰起头，看着宗主立于虚空之上，眼神充满崇敬。 而通天河妖族，没了万妖幡的催动，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再加上刚才韩枫举手间灭杀无数妖王，其余那些妖尊妖灵之类，哪还敢靠近半步？ 砰！ 韩枫目光所及之处，今日立下大功的三千强弩，尽数崩毁成为碎片，不复存在。 众人又是一惊，心中竟有微微悲戚。 今日倘若不是有这三千弓弩射住妖潮，只怕画笔峰早已陷落，所有人都将身陷亿万河妖的汪洋中，近身肉搏，生死难料。 激战半日，甚至就连亲笔画出铁箭符的符可，都忘了这些弓弩原本就是符箓凝化而成，此刻消散崩毁，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枫不理众弟子的诸般情绪，借着空中残存的最后一点灵力，双手拉开，左手前，右手后，形成一个极为标准的弯弓搭箭姿势。 一张古朴深邃的大弓，在韩枫手中渐渐凝聚形体，韩枫将大弓拉成满月，目视西方。 西方？ 那里有什么？ 众弟子愕然，循着韩枫的目光望去，只能见到在阵中挣扎哀嚎的河伯，虽然还没有完全炼化，但已经无法挣脱，陨落只是时间问题。 似乎，不需要再射一箭了。 那么这一箭…… 嘣！ 韩枫松手，弓弦振动。 然而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九神宗弟子，也只见到一枚小巧到近乎肉眼难辨的无形气箭，离开弓弦，遥遥指向还在法阵中挣扎的河伯。 这，也太弱了吧？ 就连在场修为最低的洪豆，也不禁诧异不解，这一箭简直像是不同修行的武夫射出来的凡间箭矢，虽然无形，却毫无威力可言，最多只能射杀凡人。 唯有栾剑的神色急剧变幻，感觉眼前的这一幕，竟是似曾相识！ 对了！ 是花瓣神剑！ 她曾经追随那一片柔弱至极的花瓣，远赴千里，亲眼见证花瓣被天地之力蕴养之后，无坚不摧，一剑将烂尸山都斩成两半，震动人妖两界。 现在，她又嗅到了花瓣神剑的气息，从这枚小小的无形气箭上。 果然，小箭刚刚离开弓弦半尺，便已经引发恐怖异象！ 所到之处，不论是妖灵境，妖丹境，或是妖尊境，妖王境，都纷纷破碎，爆开漫天血雾，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修炼的毕生修为，滔天妖力，都毫无保留地融入箭矢。 只是一瞬间！ 看似柔弱无力的小箭，便已经吸纳了数十头大妖的全部力量，从无形化作妖艳，呈现出令人不敢逼视的血色光华，其中流淌的鲜血宛若实质，妖气弥漫！ 好深沉的妖气！ 许多九神宗弟子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虽然亲眼见到韩枫射出的这一箭，但其中充斥的没有半点属于人类修士的力量，反而全都是浓重的妖气，令人厌恶恐惧。 师尊为何不用天地灵力养剑了？ 栾剑心中微微不解。 但眼前的奇景，跟她亲眼见证的神迹，并无二致。 只不过用来蕴养神箭的，换成了无数妖族的精血妖元，让这一箭充满了邪恶和妖异的气息，血色光华遍布天宇，将九神宗上空都映成一片血红！ 一开始，通天河妖族，还没有太过在意，以为这一箭是射向河伯，那么河伯被射杀之后，大家做鸟兽散，也就是了，那九神宗主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还能留住亿万河妖不成？ 但是很快！ 随着空中恐怖血箭的缓缓飞行，越来越多的妖族被爆开妖躯，将妖丹连同浑身精血的力量，都化作养料，妖族陷入了深深恐惧！ 他！这个可怕的人类，竟然一个都不想放过？ 快、快跑啊！！ 极度的恐惧袭来，又没了万妖幡的束缚，亿万河妖发出颤栗的惊呼，再也顾不得其他，掉头就逃！ 站在画笔峰之巅，能够看到妖族如潮水一般退去，速度快得惊人。 但是，没有用！ 早已吸纳了无数大妖精血的恐怖神箭，在空中震荡龙吟，便有一圈圈波纹荡起涟漪，后发先至，追上了所有河妖，将其妖躯狠狠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箭穿梭虚空，无比贪婪地将所有河妖的性命，彻底收割。 最后，神箭掠过已经奄奄一息的河伯，毫不留情地将河伯一箭射杀，并且得到了最为强大的力量滋养！ 至此，九神宗之战大获全胜，而那支汇聚了亿万河妖的精血妖元的恐怖箭矢，反而敛去了血色光华，重新变成寻常模样，破空飞向西方！ 这个过程说来繁冗，但其实在一瞬间就已经完成。 韩枫甚至还在空中保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势，便将漫山妖族横扫一空，以无数妖血和灵魂的力量，养成一箭。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妖皇！ 第145章 今日之事，非战之罪! 通天河畔。 所剩无几的妖族残兵，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勉强算是松了口气。 呼……呼…… 凄惨无比的妖皇大人，虚弱地坐在河边湿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气息中包裹着血腥和毒疠，却已经无暇顾及。 伤势太过沉重！ 先是七星锁妖大阵，之后便迎来九重雷劫，然后又被镇神符狠狠镇住，被迫用妖躯硬挡两记致命的攻击…… 该死！ 伤痕累累的猪妖，张口吐出腥臭的污血，小眼睛里全都是怨毒的神色。 其实，就算雄关城中的人类倾尽所能，哪怕再来那么两三个渡劫境修士强行渡劫，把天雷当成不要钱的寻常手段，也断然不至于把它伤到这样。 若是没有这个把握，就不会有这次妖族的大举过河。 作为妖族首脑，妖皇其实知道，要毁去大乾王朝或许不难，但要将人类族群就此彻底抹杀，就算有十个妖皇，也难以做到。 因此，这次大举进攻雄关城，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只是明修栈道。 只要河伯那边完成大计，妖皇便会见好就收，不至于非要打生打死。 但是万万没想到…… 九重雷劫之中，竟然藏着一朵恐怖到极致的仙花，不讲道理地将它所有的妖力彻底封印，被迫用妖躯硬扛天雷，终于受了前所未有的重伤。 这不公平！ 妖皇满腔的愤懑，却不知该向哪里发泄。 不过还好，总算是逃出来了，只要渡过通天河，回到妖族领土，那便不怕魏无尘这些人的追击。 妖族在通天河以西经营数千年，当然也有着深厚的底蕴。 此次渡河，代价极大。 但总算，解决了那个最令人头疼的小家伙。 妖皇眯起眼，望向九神宗的方位，隐隐感觉到那边妖气冲天，其中包含的力量连它都微微心惊，看来还真是低估了河伯的神秘和强大。 如此威势，那个九神宗主韩枫，就算真有剑圣的传承，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战略目的算是完成了，虽然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但只要百年光景，自己便能养好伤势，重启霸业，先将大乾王朝覆灭，随后将人类赶到通天河以西。 让那些高傲的人类，也尝尝贫瘠之地的苦楚！ “过河！”妖皇喘息片刻，稍稍有了几分气力，便不再耽搁，决定先过了通天河，回到妖族领土再说。 闻言，精疲力尽的几头妖祖，纷纷起身。 一团妖雾托起这股残兵，顷刻间到了通天河上，即将摆脱追兵。 “哈哈哈哈哈哈！” 连站立都颇为艰难的妖皇，这会儿咬牙切齿，发出一阵狂笑，猪妖的身躯重新化作人形，将无数可怕的伤势掩盖，看上去虽然脸色惨白虚弱，但总算比之前凄惨的模样好了许多。 呃…… 几头妖祖面面相觑。 大人，又发笑了？ 可不要啊，上次发笑，笑出一个楚绝峰，差点就引来灭顶之灾，现在还来？ “哼！”妖皇不满这样的气氛，冷笑道：“我笑那乾帝无谋！微尘少智！为何不在通天河设下伏兵？可见天不绝我妖族，来日必将卷土重来，一雪今日之耻！” 啊，对对对…… 几头妖祖连连点头，同时加紧催动脚下妖雾，只求快些渡过通天河，不要再生了什么枝节才好。 忽地！ 东方天宇上，妖氛席卷，血色光华一度染红了半边苍穹！ 这下，就连几头修为较低的妖祖，都清晰看到那边的动静，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九神宗主，还真的有底牌！”一头妖祖喃喃道：“就连河伯统率亿万河妖，也被逼到这个程度？真是虽死犹荣了……” “大人，还是您算无遗策！”另一头妖祖习惯性地拍马屁道：“倘若这九神宗主不除，来日必为我妖族大患！” 可是马屁拍出去，没得到回应。 那妖祖愣了愣，不解地望了过去。 却见妖皇神色愣怔，刚才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眸中竟是一片深沉的绝望。 追随大人无数年，从未见过它出现这样绝望的神情。 还不等它们震惊，只见妖皇身上的白衣碎裂焚尽，又双叒叕一次现出本相，化作那头浑身遍布恐怖伤痕的猪妖。 这、这怎么了？ 已经渡河过半，明明优势在我啊！ 而且，就算细细感悟，也无法察觉任何人类的气息，不像是有追兵赶到这里。 大人为何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妖？ 妖皇不需要跟这些低阶的妖族解释，眯起一对怨毒的小眼睛，牢牢盯着东方。 一道箭光，自九神宗而来，在虚空中穿梭飞行，与白云明霞相伴，仿佛已融入自然，无迹可寻。 唯有修为到了妖皇的境界，才能从这道箭光中，嗅到那股强横至极的澎湃妖力！ “好强……”妖皇喃喃自语，心中再无任何侥幸。 别说此刻自己早就无力再战，就算状态完好，能否抵挡住这东来一箭，也谈不上有多大把握。 河伯的气息，赫然包含在箭光中！ 于是妖皇已经彻底明白，九神宗之战，河伯统率的亿万通天河妖族，一败涂地。 “韩枫，韩枫。” 穷途末路的猪妖，眸光中泛起极度复杂的神色。 它并不后悔对九神宗出手，但也的确没想到，九神宗主恐怖如斯，竟然这样也除不掉他，反而被他把整个通天河的亿万妖族炼成一箭，取我性命。 罢了…… 妖皇已经没有了抵御的心思，目光追随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恐怖箭光，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待箭光临体，便是一代妖皇的陨落之时。 可是我不服！！！ 即将陨落，妖皇终于不再隐忍，滔天的怒火和怨愤，忽然间迸发出来，却并不是对着韩枫，也不是对着大乾王朝的任何一人。 什么魏无尘，什么姬浮生，都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妖皇昂起硕大无朋的头颅，恶狠狠面向九重天阙，发出惊天怒吼，尽情倾泄着心中的郁闷和不甘。 今日之事，非战之罪！ 上次吃亏之后，妖皇痛定思痛，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把妖躯锻炼得天雷难伤。 可是！ 缥缈上界，竟然有至高无上的存在，偏帮人类！！ 这还怎么玩？ 咻！ 下一刻，所有的怒吼，不平，愤怒，怨恨，戛然而止。 无形箭光从天而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将妖皇射杀在通天河中段。 连同这支数量已经不多的妖族残兵，被澎湃汹涌的妖力瞬间席卷，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已经尸骨无存，沉向通天河底。 第146章 神王传音，妖皇的遗愿 天界，齐王宫。 作为天界七大神王之一，齐昭临位高权重，威望只在天帝之下！ 嗯……若是没有其余那六位，那就更好了。 齐昭临皱皱眉头，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没办法，七大神王互相不睦，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背后甚至隐隐有天帝的推手，因此大家铆足了劲互相争斗，攻讦，这才能让天帝满意，保持天界的基本平衡。 那几个讨厌的老家伙！ 我看不惯他们，却也干不掉他们。 反之亦然。 所以……不如睡觉…… 到了齐昭临这个境界，修炼也已经成了很无用的事情，甚至如果太勤奋，还会惹祸上身。 ——你都已经是神王了！还这么努力！你想做什么？ 闹得不好，神王就会身亡，那就不合适了…… 齐昭临闭起眼睛，神游物外，这次若是入睡，没个几百上千年，怕是无法醒来。 忽地！ 齐王宫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下子闯入大殿，高声叫道：“启禀尊上！” 嗯？ 齐昭临闪耀金光的双眸，重又睁开，心中大为不满。 什么素质！ 这就是我齐王宫的属下？ 不知遇到什么破事，就大呼小叫，一点静气都没有，真是给本王丢人！ 记得那次，自己闯入燕王宫，那几个不长眼的废物竟敢拦阻，但直到被自己捏爆了脑袋，也还是镇定如恒…… 如此看来，还是燕王会御下啊！ 难道我就只配养废物？ 齐昭临愈发恼怒，目光洒向阶下，淡淡道：“说！” 最好真有大事发生，否则，我先捏爆这废物的脑袋！ “尊上！”那人匆匆而入，也来不及察言观色，磕头拜道：“下界有人渡劫……” ？ 齐昭临愣了片刻，差点气歪了鼻子。 凡人渡劫？ 这算什么屁事！也来惊动本王？ 好了，你脑袋没有了！ 正要出手灭杀这个大惊小怪的废柴，忽然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哪个下界？天帝关注的那个？” “正是！”属下匆匆回答。 “唔……”齐昭临眼前一亮，想起上次为了那个神秘的拒绝飞升者，天界两个势力互相推诿，官司都闹到了天帝那边。 那么莫非是那个神秘人渡劫了？ 有点意思！ “找到那个人了？”齐昭临从王座上起身，哪怕那凡人的力量不值一提，但若是能了断那场没头没脑的官司，也算是立下一功。 “没有，不是他。”属下连忙摇头说道。 ？ 齐昭临身形顿住，一脸惊奇地望着这个作死的属下。 好了，你脑袋没有了！ “启禀尊上！”那属下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哪敢卖什么关子，连忙飞快地说道：“是有凡人强行渡劫，为了轰杀妖族，但劫雷降落的时候，恰逢听音回廊中有人见到。” “然后，她摘一瓣仙花入雷劫，化作禁制，封印了那头猪妖的全部妖力。” “已经查明，今日在听音回廊轮值的，是燕王的女儿燕小满！” 哦？ 有意思！ 很有意思！ 齐昭临转怒为喜，越听眼睛越亮，追问道：“你是说，燕小满那疯丫头，竟然公然插手下界争斗？” “是！”那属下说完事情来龙去脉，再不多嘴，表现得十分乖巧。 “很好！！” 齐昭临迅速理清了其中关键，这可是一柄明晃晃的刀，而且还由老对头的亲闺女，亲自递到自己手里！ 舒服啊！舒服！ 来来来！燕老贼，咱们这就到天帝跟前，说说清楚，你家宝贝女儿，以仙姝之尊，插手下界，无视天帝颁下的法典，影响天界选拔仙苗…… 该当何罪？！ …… 妖皇死了。 死得无比憋屈。 临死前的怒吼控告，它也不知道能否真的上达天听，但它临终前能做的，也只剩下这无能的狂怒。 如今，妖躯被恐怖的箭光彻底洞穿，直接就粉碎妖丹，死得透彻，再无半点转圜余地。 此刻妖皇强大的魂灵飘在空中，过往种种忽然间化作虚幻。 什么妖族振兴，什么人类深仇，全都如过眼云烟，一下子就不萦于怀。 灵魂体的妖皇，静静看着气息全无的“自己”，浮现出的念头跟生前已经截然不同。 地府……真的存在么？ 那个无比神秘的不可知之地，人人都在议论，但从没被真正证实。 现在，自己的灵魂，要归于地府，还是消散在天地之间？ 妖皇没有等到传说中的鬼差，却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忽然间响起，险些震得它灵魂破碎。 “你，就是刚才渡劫的猪妖？” 不知怎地，妖皇感觉到，这声音在威严之余，还蕴藏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大好事儿，这让刚刚屈死的妖皇大人，更加郁闷。 鬼差么？ 管他呢！ 妖皇死都死了，也懒得再谨小慎微，直愣愣地怼道：“可不是我渡劫！是姬浮生那厮用法阵激发潜能，强行引来雷劫轰我，然后不知上界哪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偏帮人类，将我一身妖力死死封印，然后……老子不服！！！” “哈哈哈，骂得好！” 那个声音更加高兴，仿佛这句话说到他心里，顿时对这头刚死的猪妖，愈发顺眼，竟以神王之尊，对这头小小猪妖，安慰道：“你放心，那不要脸的贱人已经受到惩罚，嘿嘿嘿……” 嗯？！ 妖皇迷糊了一下。 听这口音，不像地府的人呢。 难道是来自上界天宫？ 而且……那不讲道理的封印者，已经被罚了？ 该罚啊！！ 一想到自己的连番憋屈，妖皇气得灵魂都在震荡，咬牙切齿道：“处死了？” “呃……这你想多了。”齐昭临这次得了极大的便宜，狠狠打压了老对头燕王，心情好到极点，但听这猪妖说得滑稽，不由得失笑道：“天帝降旨，罚她三个月不得离开燕王宫。” 噗！ 妖皇险些灵魂崩碎。 就这？ 俺老猪的一条命啊！就换了人家三个月禁足？ 你们管这，叫惩罚？ “行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齐昭临从天界窥视凡间，皱眉道：“你都已经魂淡了，再有片刻，灵魂消散，那便归于地府，本王再要和你说话，就不容易了。” “这次虽是偶然，但你也算是为本王立下大功。” “说吧，你有什么遗愿，本王可以替你完成。” 第147章 天降法旨，万丈冰封! 遗愿？ 妖皇忽然沉默。 刚才聊得挺高兴的，差点都忘了自己已经无了。 此刻忽然听到遗愿两个字，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横尸就地的巨大妖躯，还有被恐怖箭光彻底绞碎的那些妖族残兵。 我，大概的确已经死了…… 遗愿！ 妖皇的灵魂，忽然激动起来。 这道神秘的声音，自称“本王”，而且还无意间提起天帝云云，似乎在缥缈的上界，也是拥有极高权威的存在！ 那么……趁着他高兴…… “我想复活！”妖皇颤声说道。 “这不行！”齐昭临皱皱眉头，觉得这猪妖有些过分了。 虽然事情的确是发自偶然，这猪妖其实不该死，是被那个不懂事的疯丫头，逞一时之快，硬给弄死的。 但死都死了，要让它死而复生，又会引发一连串更多的麻烦。 顿了一顿，齐昭临看着这头可怜兮兮的猪妖，又想到刚才在天帝跟前，自己抓住了燕小满那丫头的错漏，一阵穷追猛打，打得燕王忍气吞声。 痛快！ 就看在这痛快的份上…… “你换一个遗愿。”齐昭临的确是想赏赐一点什么，哪怕这猪妖要让他帮忙照拂血脉后代，都是可以做到的。 唉！ 果然不行。 人死不能复生，妖也一样。 妖皇叹了口气，虚幻的灵魂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淡化了许多。 很快，就要消散了。 妖皇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望着通天河以东的广袤土地，狠狠说道：“那，我要毁灭全人类！” 毕竟是一生纠缠的宿敌，毕竟是朝思暮想的夙愿，妖皇见复生无望，便想借助神王之力，完成生前的最大愿望，也可以含笑九泉。 “呃……” 齐昭临沉默了很长时间。 妖皇等得心焦，游目四顾毫无异状，唯有滔滔河水奔流，将它的魂灵冲得越来越淡，渐渐归于虚无。 就在它快要绝望，以为只是上界大人物跟自己开个玩笑的时候，那个声音才重又响起。 “你……之前那个愿望是什么来着？” 毁灭全人类？ 不可能的！ 虽然是不值一提的下界，但这里的人类妖族斗争，才最符合天界的利益，正如天界七大神王的互相针对，最让天帝放心。 “我想要复活！”妖皇连忙打蛇随棍上，语气中充满热切，连魂淡了许多都顾惜不得。 唉！ 复活…… 齐昭临眉头深锁。 这家伙，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不过它死得冤枉，这份执念也可以理解。 通天河上，河水浩浩荡荡，自北向南而去。 九神宗大战之后，这河里不再有数量庞大的河妖族群，也没有河伯镇守，成了一片空寂的水域，却依然阻隔着人类和妖族。 湍急的河流上空，一头巨大的猪妖虚影，时而急促地开口说话，似是在争竞什么，时而竖起耳朵聆听，唯恐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交谈了很长时间，猪妖虚影越来越淡，直到最终无法维持形态，终于即将分崩离析。 最后关头，一道玄妙的气息，从九重天阙上谪凡而至，抓住即将消散的猪妖虚影，将其捏成一团混沌，挥手洒向通天河以西。 混沌的妖皇本源，一分为九，投入虚空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通天河上的河水忽然间翻滚沸腾，激起亿万道冲天水柱！ “禁！” 苍穹降下威严法旨，如言出法随，将偌大的通天河，万里冰封，连同那些升腾到高空的无穷水柱，也一同冻结！ 一道不可思议的瑰丽冰墙，骤然横亘在天地之间，隔开人妖两界，令刚刚赶到这里的两位人类高阶修士，目瞪口呆，震撼于这煌煌天威，不敢丝毫亵渎。 魏无尘和诸葛天，一路衔尾急追，赶到通天河的时候，刚好见到这座冰墙凭空凝形，那远非人力能及的天地神威，让两人心中剧震，连忙匍匐在地，连连磕头不止。 待一切归于寂然，魏无尘和诸葛天才搀扶着站起身来，见眼前冰墙竖立，去往妖族的道路被彻底截断，不由得面面相觑，能看到彼此眼眸中的苦涩。 难道……天也不许我们覆灭妖族？ 现在，可以说是千载良机啊！ 人类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终于重创了妖皇，又有九神宗射来惊天一箭，将这人类大敌彻底灭杀。 身为兵部之主，魏无尘深知一鼓作气的重要，哪怕人类现在也已经虚弱不堪，但就算伤筋动骨，就算横尸千里，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捣毁妖族老巢，完成从未有过的伟大壮举。 可是现在…… 这道冰墙来得突兀，直接截断去路。 更重要的是，能够在一息之间，将通天河尽数冻结成连接天地的巨大冰墙，这俨然是天神的手笔。 作为凡人，又岂能违背天意，逆天而行？ “真人，你看这……”诸葛天神情沮丧，虽然不敢对上界不敬，但眼眸中的不甘也无法掩饰。 此战，人类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别的不提，就只说渡劫境修士，就陨落了不下十位！ 赵无极、姬浮生、徐玄清……一个个都死在自己眼前！ 爆开全部生命力量，汇成最终一击的沈千夜和黄归海，就算能侥幸不死，怕是也就此沦为凡人，寿元不久。 还有微尘真人，不惜将两颗眼珠都亲手捏爆，用来拟化日月光辉，催发阵法的最大威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能诛杀妖皇，为了人类能够永镇神州！ 可是现在…… 一道天降冰墙，就让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真是不服！ 死也不服！！ “妖皇死了。”魏无尘指了指冰墙深处的那个巨大猪妖尸体，忽然说道：“我要去往九神宗一行，一来表达歉意，二来表示感谢，三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中未竟之意，聪明如诸葛天，已经猜到一二，不由得心中凛然，拱了拱手，没有道破玄机。 就在此时，东方不远处，忽然间黑云翻滚，劫雷在其中酝酿，威势之强盛，仿佛更胜于刚才在雄关城所见！ 啊！ 魏无尘和诸葛天齐齐一震，但并没有太过惊讶。 属于楚绝峰的天雷，果然到了！ 倘若能够成功渡劫，意味着人类阵营多了一位堂堂正正的大乘境修士，不论哪个角度，都是好事。 只是…… 这冰墙到底是什么路数？ 能不能攻破？ 或者说……敢不敢攻破？ 第148章 猪这个东西，浑身都是宝啊! 九神宗上，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个怪诞的念头：刚才自己做了个梦，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噩梦中，通天河河伯叛变人类，率亿万河妖围攻九神宗！ 现在，梦醒了？ 可是天空中，仿佛还残留着那惊艳一箭的血色光华，宗主还傲立于虚空之上，保持着双手拉弓如满月的姿态。 那一箭，是射向哪里？射的谁？ 无人知晓。 众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虚空中化作碎片，正纷纷飘落的万妖幡，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性，连同跟万妖幡融为一体的河伯，也被刚才那一箭夺走了所有的精血和神魂，从此不复存在。 河伯死了。 这位半人半妖的神秘强者，穷尽所有神通，也没能攻下最后的这座画笔峰，反而被三千强弩射落妖潮，自己也被韩枫射出的最后一箭彻底击杀。 河伯并没有留下妖丹，亦或是他的妖丹也被那一箭完全吸取，将其蕴养得更加锋锐凌厉，射向通天河的方位。 但是此时此刻，从画笔峰之巅向下张望，无论哪个方向，都能看到黑压压的恐怖尸山，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以及河妖特有的那种腥膻味道，混合在一起，如鲍鱼之肆。 更令人振奋的是，遗世独立的雄伟画笔峰，漫山遍野，都闪耀着迷蒙的五色光华。 这光华都是由妖丹发出的，河妖陨落后，妖丹的气息格外浓郁，有的不需要挖出来就已经隐现华光，显得灵性十足。 这简直满山都是宝啊！ 即便是最恬淡的修士，这会儿也不禁呼吸微微急促。 平常，击杀一头大妖，就能有非常不错的收获，除了妖丹之外，妖族身上的鳞甲，手中的法器，甚至还有它收藏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天材地宝，都是丰厚的战利品。 现在！ 画笔峰上！ 这样的大妖，有一万头，十万头，一百万头…… 诚然，这其中的大多数，浑身精血连同最珍贵的妖丹，全都融入到那恐怖一箭当中，破空而去，不知去了哪里。 这是大家亲眼目睹，虽然心疼，但同时也对那一箭要射杀的目标，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几乎将整个通天河的力量，化作惊天神箭！ 放眼当世，还有什么样的存在，能当得起如此凌厉的一击？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就连对韩枫奉若神明的栾剑等人，也不敢深想。 尽管韩枫一箭抽空了大半通天河的底蕴，但留在画笔峰上的妖尸、妖丹、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依然是一笔恐怖到令人心尖颤抖的巨大财富！ “发、发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天罡门弟子，瞳孔里映射着无数妖丹的氤氲光华，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此战，天罡门作为九神宗外围弟子，首先面对通天河妖族的兵锋，损伤极大。 就连身份最高的陆苍玄等人，都已经爆开元婴，就此沦为奄奄一息的凡人。 如果没有之前听韩枫讲道，领悟到了深刻妙理的话，元婴自爆往往会直接带走性命，这才是修行界最常见的情况。 门主都差点陨落，其余普通弟子，更是死伤大半，后来一路逃到画笔峰的，只剩下十之二三。 但剩余的寥寥二三十人，目光中虽然有悲戚，却并没有后悔恐惧。 富贵险中求！ 修道本就不是什么坦途，要夺天地之造化，成就自身，自然也免不了各种心魔侵袭，或是外力摧杀。 亿万修士当中，只有站在最巅峰的那几位，有可能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余者碌碌，甚至寿命比平淡一生的凡人更短。 但即便如此，修行者依然前赴后继，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修仙理想。 “大师兄。”陆苍玄身边的谭辰虽然神色虚弱，却精神振奋，低声道：“还是你高瞻远瞩啊！这九神宗真是巨大的一条粗腿，咱们抱对了……” “别说废话。”陆苍玄气息微弱，连说话都费劲，皱眉道：“高瞻远瞩？试问谁不知道！” “唉。”另一位师弟叶青却是目光黯然，叹息道：“可是，咱们的元婴毁去，已经断了修行之路，只希望韩宗主念在这份功劳，能赏口饭吃，那便知足了。” 这时候，虚空中一箭射向西方的韩枫，稍稍感知了一下通天河那边的动静，露出放心的神色。 妖皇竟然这么弱？ 其实刚才那一箭，韩枫也是全力以赴，在不调用天地灵力的情况下，为了务求必杀，将通天河无数河妖的血脉之力，妖丹之力，灵魂之力，尽数融为一炉。 毕竟，那边是妖皇，不尊重一下，那就有点说不过去。 但好像……高估了？ 于是韩枫有了猜测，多半是妖皇从雄关城铩羽，也是遭到了人类强者的重创，却让自己捡了个补刀的便宜。 这就很舒服！ 妖皇的尸体，以及那颗当世无双的妖丹，当然应该拿回来，那才是此战最大的战利品。 尤其是……在韩枫家乡那边，猪这个东西，浑身都是宝啊！ 杀猪之后，任凭它沉河？再腐败的大户人家，也不能这么奢侈。 不过不急，有那一箭的余威镇着，谁也不能夺了韩枫的战利品。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宗门的事情处理好，不能让大家白白辛苦一场，寒了心。 韩枫心中计议已定，身形从空中缓缓降落，顿时吸引了无数崇敬的目光，如朝见神明。 大家都看得明白，此战若不是宗主韩枫大展神威，别说现在的战果，只怕所有人的尸骨都别想保全，早就不知膏了哪头河妖之口，连魂灵都会被吞噬干净！ 韩枫神色平静，伸手一指，倒毙于半山腰的一头鲨鱼妖王，被无形的剑气分尸，一颗青黑色的妖丹悬浮在空中，强横的妖气弥散，仿佛还保持着生前的赫赫凶威。 通天河中的妖族，数量极多，如恒河沙数。 此次大举入侵九神宗，虽然其中绝大多数是不入流的小妖，只能用做炮灰，但在庞大的基数支持下，妖王以上级别，也绝不在少数。 尽管被那杀皇一箭吸取了大半精华，但要找出几头妖王级的妖丹，依然并不困难。 这头鲨鱼妖王，很多九神宗弟子还有印象，它凶悍善战，手持一柄奇形匕首，在早先的战斗中，伤了好些人，那柄鲨匕沾染着无数人类修士的鲜血，凶厉恐怖。 后来，宗主以三千强弩射落妖潮，这狡猾的鲨鱼妖王反而落在后面，始终保全性命，后来见情况不好，更是转身就跑。 但是那一箭的风华，堪比日月神辉，没来得及跑远的妖王，被强横无匹的箭意绞碎神魂，陨落在半山腰。 现在，韩宗主取出它的妖丹，是要做什么？ 要赏赐给某位弟子么？ 无数道目光都掠向韩枫，隐隐期待，毕竟这可是妖王的内丹，价值无可估量，若能成功将其中的精粹能量提取出来，对寻常弟子来说，那真是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第149章 论功行赏，重塑元婴 韩枫微微眯起眼，看着这枚妖王级别的内丹，能够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的妖力，裹挟着狂暴邪恶的气息，遁虚境以下的人类修士，胆敢稍稍接触，神魂都会被它轻易摄去！ 妖丹在空中悬浮，缓缓旋转，带动影影绰绰的迷蒙光华，竟将其中蕴藏的邪恶暴戾，渐渐化去。 妖丹越转越快，甩出来的黑暗气息越来越多，在周遭形成一团恐怖的黑云，修为较低的九神宗弟子，就算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神剧震，连忙低下头收摄道心。 转瞬之间，黑云被荡涤一空，而那枚妖丹最终停止旋转之后，已变成一团璀璨剔透的纯净能量。 所有的负面物质，完全驱除！ 如此举重若轻的淬炼过程，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陆苍玄曾经尝试过炼化妖丹，深知其中的艰难，而且那还只是低阶妖族的内丹而已。 现在宗主在顷刻之间，便完成了妖王级内丹的淬炼，手段之高明，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么这枚妖丹是属于谁的？ 许多心志还不够坚定的弟子，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若是可以得到这份赏赐，拼命都值了！ “刀来。” 韩枫微笑招手，遗落在半山腰的那柄凶煞凌厉的匕首，被凭空摄来，顷刻间泯灭了其中杀伐血腥的气息，变得灵性十足，竟是当做雕刻刀一样挥动，开始雕琢这颗珍贵至极的妖丹。 这……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奇特，就连栾剑等人都看不懂半点，但不敢打扰宗主做事，只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 匕首飞旋，流光溢彩。 这本就是鲨鱼妖王的法器，这会儿却用来雕刻自己的妖丹，也算是原汤化原食了。 不多时，那枚浑圆的妖丹，竟被雕刻出眉眼通透，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众人愈发不解，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张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 “是、是门主！” 终于，有个天罡门弟子，瞪大眼睛仔细观察那小人的眉宇面容，失声惊呼道：“门主！韩宗主这是……要给您弄个雕像！这、这妖丹竟是给您的……” 我呸！ 陆苍玄一边激动，一边狠狠瞪了这个不懂事的弟子一眼。 什么话！ 什么叫“竟”！ 难道就不该给我？ 虽然我元婴已毁，不能修行，但若是得了这枚妖丹的澎湃能量，自然能延年益寿，寿终正寝，寝……呃、寝食难安了，如果不是给我的话！ 无数目光，瞬间落到这位天罡门门主身上。 之前，战斗最惨烈的时候，陆苍玄等师兄弟三人，不惜自爆元婴，给秦聆韵的灵琴取来龙筋接续琴弦，决绝惨烈，令无数人为之动容。 现在，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就算陆苍玄已经无法再踏入修行，拿这枚妖丹养老，所有人也都是心服口服，没有任何不平的想法。 韩枫面蕴微笑，并不理会这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匕首飞舞，纯净的妖丹能量簌簌而落，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而是悬浮在空中，重新融入那小小的人形雕像当中，让雕像的面容愈发清晰，跟不远处瞪大眼睛看着的天罡门门主，简直是一般无二，只是具体而微。 “呃……有心了……宗主有心了……” 陆苍玄感动得老泪纵横，连连搓手。 为这样的宗门拼老命，值了啊！ 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再没半点用处，但韩宗主居然还念着自己的功劳，把如此珍贵的妖丹赏赐自己，甚至还考虑到自己不能再用妖丹辅助修行，特意将其雕琢成人像，带在身上，便能益寿延年，百病不生…… 感动！ 只可惜老朽已废，否则必定再为了宗门，肝脑涂地！ 陆苍玄伸手抹了把眼泪，忽然听到韩枫笑道：“陆苍玄，你来看看，这个元婴，可还满意么？” ？？？ 陆苍玄浑身剧震，当场呆滞。 元、元婴？ 什么元婴？ 跟我说话么？不是跟我说的吧…… 我的元婴，炸没了啊！ 哪还有什么元婴。 “之前我在画笔峰，挑选符箓，以应对强敌。”韩枫淡淡道：“你们的战斗，我其实都看到了。既然你们师兄弟三人，元婴是为九神宗而毁，我身为宗主，理应给你们重塑元婴。”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三声。 陆苍玄，谭辰，叶青，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翻身栽倒，脸先着地，摔得凄惨，但晕厥之前，还带着狂喜的神色。 重塑元婴！ 竟有此事？ 不管真假，先晕为敬。 “呃，快弄醒他们。”韩枫皱皱眉头，看着已经凝聚形体的元婴，道：“迟了怕会影响效果……” 哗啦！ 一瓢凉水，狠狠地浇在陆苍玄头脸，让他浑身湿淋淋地清醒过来，对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怒目而视。 “对，对不起……”那人嗫嚅说道：“您知道的，弟子以前是一名狱卒，刚才听韩宗主说要尽快弄醒，所以就犯了职业病……” 呃！ 陆苍玄无语。 毕竟，不管是不是狼狈，你就说快不快吧。 都不重要！ 那重塑元婴的事情…… “陆苍玄。”韩枫收敛笑容，沉声道：“放开神识，摒弃杂念，不论遇到任何异象，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是！”陆苍玄脸上还滴着水，却迅速深吸一口气，万不敢错过这旷世难逢的逆天机缘。 下一刻！ 被雕琢成陆苍玄模样的小小元婴，忽然间伸手踢腿，活了过来，然后张开白胖白胖的双臂，向着陆苍玄的眉心，径直投了进来。 嘶！ 画笔峰之巅，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如此神迹！真的是人间能有的？ 大家都是修行者，哪怕修为还没到，至少也知道元婴的本质，其实还是泥丸宫中勤修苦练得来的金丹，因为灵性达到极致，方才衍化婴孩，往往面目跟本人一模一样。 再追本溯源，元婴也好，金丹也好，都是修士在长年累月的修行中，吸纳天地灵气，在体内渐渐积蓄，最终形成的灵气本源，先是一团混沌，后来凝聚成就金丹，再产生灵性诞生元婴。 但现在眼前所见！ 这算什么？ 竟有人能把强大的妖丹淬炼成纯净能量，再雕刻成元婴模样，居然还可以送入某人的泥丸宫？ 这这这…… 所有人的修行观，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一个个目光呆滞，仿佛失了神魂。 第150章 宗主不装了?摊牌了? 这、这真的能行么？ 无数道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如此造化之能，简直比徒手击杀一尊妖圣更加令人震撼。 盘膝而坐的陆苍玄，神色凝重，心无旁骛，周遭的议论声、惊讶声，完全被他隔绝在外，将所有的心神都用来内视，尝试拥抱这个由妖丹淬炼雕刻而成的新元婴。 嗡…… 韩枫面前的道书，发出只有他可以见到的迷蒙金光，投射到陆苍玄身上。 金光所及之处，不可思议的变化，瞬间完成。 陆苍玄的身躯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但始终保持本心不乱，让心神与泥丸宫中的全新灵婴，渐渐取得联系，渐渐融为一体。 轰！ 忽然间，陆苍玄头顶冲出灵光！ 这一幕并不陌生，正是元婴以上修士全力以赴对敌的时候，元婴离体助阵。 灵光中，端坐着具体而微的小小婴孩，神色沉凝，与陆苍玄一般无二。 “咄！陆苍玄！” 韩枫既然出手，当然不能让陆苍玄境界跌落，见他露出狂喜满意的笑容，便当头棒喝，厉声叫道：“速速化神，不可自满停步！” “是！”陆苍玄身躯再震，顾不得感激涕零，立刻运转刚刚融合的元婴力量，竭力分化神识，果然将头顶的元婴一分为二，各自虚幻了数分，但灵性依旧充盈。 再化！！！ 陆苍玄知道今日或许是自己修行途中的最大造化，若白白错过，必定抱憾终生。 心中怒吼一声，不顾身体虚弱，再次强行分化神识，让两尊元婴再次分离，各自寄托一份神识！ 二化为四，便到了陆苍玄的极限。 韩枫也满意地点点头，道书再次闪耀金光，帮助陆苍玄稳固境界，四尊元婴从虚幻变得凝实，各自拥有不凡灵性。 片刻，陆苍玄头顶的灵光消散，立刻翻身跪倒，对着韩枫，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重塑元婴，恩同再造，陆苍玄老泪长流，哽咽道：“宗主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我天罡门……” “没有天罡门了。”韩枫打断道。 啊？ 陆苍玄一愣，却听韩枫继续说道：“从今天起，天罡门解散，所有人并入九神宗，皆是外门弟子待遇，可上主峰听讲，可享宗门资源。” 呼！ 闻言，画笔峰上立刻跪倒一片，个个神色激动至极。 虽然之前也已经获得了入主峰听讲的资格，但外围弟子，跟正式弟子，终究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下正式抱上大腿，成为大腿上的荣耀挂件，简直比突破境界更令人高兴。 接下来，韩枫又用同样的手段，帮同样元婴破碎的谭辰、叶青，都完成了元婴重塑的过程，用的全都是妖王级的内丹！ 只不过，谭辰叶青本身修为只是元婴，即便妖王内丹能量充沛，也不能让他们立刻抵达化神境。 但有了这枚妖丹做元婴的底蕴，未来修炼的速度必定一日千里，成就化神只是个简单的时间问题。 接二连三的神迹，让韩枫的举手投足，落在众人眼里，都跟神仙没什么两样。 就算是神仙，也没听说谁能在挥手间就把毁去的元婴重塑，甚至还因祸得福，本身修为更胜从前啊。 数十位曾经的天罡门弟子，在陆苍玄等三人的带领下，又要三拜九叩，被韩枫挥袖一拂，托起身形。 都是自家人了，不至于一言不合就磕头，显得很奇怪。 “此次宗门遭逢大难，我也始料未及。”做完这些，韩枫悠悠开口，周遭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叽叽喳喳，冲撞了宗主威仪。 “通天河倾巢而来，我九神宗底蕴不够，一度吃了大亏。”韩枫像是总结似的说道：“究其根源，还是本宗弟子修为不够，面对妖尊级，尤其是妖尊以上的妖王级，甚至妖祖级的存在，完全没有抵敌之力。” “虽然河伯和妖皇已死，但恐怕妖族亡我之心不会平息。” “我九神宗立于通天河以东，也算是恰好处在人类和妖族对峙的交点。” “若不提升实力，今日之事或将重演。” “因此，我决定从即日起，提升本门所有弟子的修为……” ？？？ 众脸懵逼。 一开始，还听得好好的，甚至有些血脉偾张。 面对妖祖没有抵敌之力？ 那也正常。 但咱们可是用一位化神，几位元婴，就强杀了通天河的数尊妖王，这份战绩足以彪炳当世！ 尤其是后面听到韩宗主亲口说，不但河伯陨落，妖皇也死了！ 所以！ 那一箭！ 尽管都是屏息静气，但听到这里，所有人还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那一箭果然是射向妖皇！ 而且！已经把这位震慑人类近千年的妖族首脑，一箭射死？ 牛逼！！！ 但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宗主刚才说，要提升所有人的修为？ 这…… 合理吗？ 不论是谁，自从一踏上修行之途，谁不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去提升自身的修为！ 可是这东西……是说提升就能提升的？ 反而欲速则不达，若是执念太深，反而会让境界踟蹰不前。 倘若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就算是什么渡劫境、大乘境的修士，这会儿也早就不以为然地发出嘘声。 但是韩枫！ 就在刚才，宗主还接连演绎了以妖丹重塑元婴的神迹。 还有什么是这位宗主大人做不到的？ 天呐！ 我们抱的这是腿吗？ 这分明是抱的腰啊！ 是比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更加粗壮的腰！ 大腰！老腰！神腰！ 可不敢撒手了，得牢牢抱紧。 怎么？ 宗主不装了？这就摊牌了？ 天神下凡！ 在人间玩耍的神王宗主，被不长眼的河伯曝光了…… 修为这个东西，也能挥手间赐予咱们？ 嘶！ 我、我要求不高，马马虎虎，来个渡劫境吧，就不用直接大乘了，没别的，主要是雷劫这个仪式感，还是想体验一下子…… 虽然偶有白日做梦的念头，但大多数人都狂吞唾沫，眼中射出极度渴望的光芒，望向韩枫。 修为！ 怎么提升？ 总不会……叮咚一下，就连升三级吧？ 太梦幻了…… 第151章 点化草木之灵，宗主您到底还有多少神通 韩枫将众生态收入眼底，付之一笑。 先前帮三人重塑元婴，只能算是开胃菜。 大活，还没开始呢。 韩枫立于画笔峰之巅，目视九神宗主峰方位，双脚分开，不丁不八。 此刻，除了画笔峰以外，其余诸峰似乎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依旧是花草繁盛，灵气充盈，几乎看不到曾经被妖族肆虐的痕迹。 不久前，韩枫以花海灵琴再次弹奏天音，曾经用来汇聚灵琴的亿万草木精华，回返故地，让漫山花木重返自然，再次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神迹。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无数目光凝视下，韩枫浮现出通透的笑容，便有无数断绝生机的妖躯浮空而起，一时间竟呈现出遮天蔽日的景象，让刚刚经历了惨烈大战的九神宗诸人，没来由地心中惴惴。 这场景，像极了之前亿万河妖在河伯的驱使下，化作漫山遍野的滔滔黑水，猛攻峰顶！ 不过这一次，曾经强凶霸道的无尽河妖，都成了失去神魂的尸体，其中一大部分连妖躯的精血和妖丹都已经完全丧失，融入到惊天动地的杀皇神箭之中。 现在还留在画笔峰的，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并无大用。 即便如此，这些死状狰狞恐怖的河妖，重又浮现眼前，还是让人升起恐惧，甚至暗暗提聚灵气，随时准备再战一场。 韩枫神目如电，只是瞥了一眼，便将这些河妖的尸体，做了区分，随后一个念头穿梭虚空，便引发恐怖异象。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鸣，接连响起，空中爆开万道血光，那些已经只剩躯壳的妖躯，不论生前是低等的妖灵，或是强大的妖祖，都纷纷炸成一团血雾。 漫天血雨，再次染红了九重苍穹，令人人色变，却见血雨宛若生了灵智，化作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身姿夭矫，以画笔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腾而去！ 瞬息间，无数道灵性血龙，已经遍布九神宗十万大山，向崇山峻岭，向漫山草木，猛地扑了上去…… 漫山遍野，升腾起诡异的血红色。 无数曾经强横一时的河妖，生命神魂的最后残余力量，就此融入大地，融入群山，融入花草树木之中。 待血红色渐渐湮灭，虚空中忽然交杂着无数叽叽喳喳的声音，俱是稚嫩懵懂，仿佛刚刚睁开眼看这一方世界。 “啊，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好奇怪的感觉！但我还是动不了呀……太讨厌了，扎根扎太深了，根本拔不出来……” “这位妹子，怎么称呼？” “啊？我也不知道呀！我好像是一朵灵花来着……” “原来是花妹妹！我草啊！咱俩一直都是邻居，今天终于说上话了。” 这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常人无法听闻，但韩枫作为亲手赋予它们灵智的造化者，却能听得真切，但因为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一时也皱起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 十万大山，花非花，树非树。 但在韩枫眼中，花依然是花，树依然是树，此番以无数妖躯的残余力量化作血龙，滋养山中草木精怪，也是为了回馈它们在此战中贡献的一分力量。 有了此番点化馈赠，假以时日，或许在十万大山之中，能孕育出许多不凡精灵，却不是今天能够预见的。 嘶！ 画笔峰之巅，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虽然他们不能跟韩枫一样，听到漫山花草树木萌生灵智后的低语，但却也能感受到无数血龙扑向诸峰之后，整个九神宗的气息，似乎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这又是什么手段？ 韩枫的形象愈发高大起来，甚至他现在正在展露的一桩桩神迹，其中蕴藏的妙理之深奥，道法之精微，还要超越先前对阵亿万河妖时。 举手间，便有造化之功！ 现在仿佛连漫山草木都被点化，洋溢着令人欣喜的点点灵光，只要稍稍呼吸，就能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草木精粹气息，仿佛连体内的浊气都被荡涤一空，周身灵气通畅，身躯轻灵如羽！ 宗主啊！ 您到底还有多少神通？ 处理了那些价值最低的边角料之后，韩枫游目四顾，见画笔峰四周浮空的妖尸已经少了大半，那股令人惊惧的压迫感减轻许多。 但是，画笔峰作为这场恐怖大战的主战场，要恢复旧观，还有很大的距离。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丢弃的兵刃、法器，灵宝……把好端端一座山峰，弄成垃圾堆一样，简直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这些东西…… 韩枫皱起眉头。 要说没用，倒也不至于，毕竟是河妖随身的灵器，曾经也是辛苦得来，这会儿却跟废物一样，扔得满山都是。 但若说有用……似乎也用不到这么多，哪怕九神宗扩招一万倍，也远远用不完。 有点鸡肋的感觉。 食之无味，但又弃之可惜。 唔。 韩枫略一思忖，目光掠过之前的天罡门诸人，见包括陆苍玄在内，都还是一柄木剑背在身上，大约能算得上是世上最穷的一批剑修了。 天罡门弟子的剑，都拿去集市上换了灵石，被韩枫用来布置法阵。 这件事韩枫自然不会忘记，那么不如就借这个机会，铸一批好剑吧。 铸剑，并不容易。 除了主材，还需要辅材，以及用来锻造的铁锤铁砧，还有就是必备的炉火灵焰等等。 韩枫读书涉猎很广，也包括锻造方向的书籍，但从没有实际操作过。 不妨试一试，反正这里材料几乎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怕拿熟练度硬堆，也能堆出一批成色不错的灵剑，足够陆苍玄等人使用了。 首先，要有火。 韩枫挥了挥手，超过十尊还没被挖取妖丹的大妖尸体，凭空爆开一团血雾，将妖躯和妖丹中蕴藏的恐怖力量，完全激发出来。 啊？ 这做什么…… 众人吓了一跳，须知刚才给陆苍玄等人重塑元婴，也只是用了三尊妖王的妖丹而已。 现在，举手间便消耗掉十几尊珍贵至极的妖王躯体，连同妖丹都被爆开，激发出所有精纯能量。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尊实力更加强横的妖祖！ 好大的阵仗！ 难道……是要为宗门更加核心的弟子，提升修为？ 大家想起刚才宗主的话，不由得纷纷激动起来。 妖王啊！ 十几尊妖王，一尊妖祖，这么恐怖的消耗，足以对标人类的归真境强者！ 难道说！宗主要施展不可思议的神通道法，凭空打造一位归真境的高阶修士？ 一念及此，众人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个幸运儿，会是谁？ 问剑峰峰主栾剑么？ 听云峰峰主秦聆韵么？ 画笔峰峰主符可么？ 能有如此殊遇的，只能是宗门核心弟子，也就是执掌各峰的宗主亲传！ 但具体是哪一位，大家只能猜测，用羡慕至极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激动地猜测着韩宗主的意图。 第152章 天地为炉，万宝融合，白骨化锤，韩枫炼器 是阵法！ 栾剑看得目眩神驰，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刚才的激战中，韩枫最后爆开一尊尊恐怖的妖王，用它们的神魂精血，在河伯身周布下神秘阵势，最终形成了业火炼河伯的局面。 现在再次感受这种气息，莫非…… 果然！ 不消片刻，法阵已成。 随着血色晕染天穹，澄澈的虚空中，忽然裂开道道缝隙，一蓬蓬裹挟着极度炙热气息的诡异火焰，猛地窜了出来！ 红莲业火！ 这下，所有人都认了出来，毕竟先前韩枫以血光变幻神阵，以业火祭炼河伯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或许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这红莲业火，极为神秘，据说能够以生灵的罪孽作为燃料，焚尽所有因果，最终重获新生。 河伯是否重获新生，不得而知。 但他在这业火红莲中，挣扎惨叫，竭尽所能也无法挣脱的情景，给九神宗弟子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现在，红莲业火再次出现，在虚空中灼烧出一个个恐怖的黑洞，可见这火焰的温度之高，令人心颤。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没人知道韩枫要做什么，但随着妖王甚至妖祖的躯体、妖丹，被作为燃料激发，再经过奇异法阵的加持，虚空中接连窜出好几种神秘强大的火焰。 红莲业火！ 南明离火！ 九天玄火！ 骨灵幽火！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九神宗弟子愈发震撼，眼见着一枚枚珍贵至极的妖丹，竟是被用作这些神秘火焰的燃料，借助法阵的威能，把这些平常难得一见的异火，全都模拟出来。 虚空的温度骤然间升高了千万倍！ 哪怕有法阵约束，画笔峰上的众弟子也感觉到强大的热浪扑面而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额头上的发丝甚至被炙热的气息烤得卷曲起来。 接下来，更加恐怖的异象，让九神宗弟子险些惊呼出声，一个个都是瞪大眼睛，看着宛若天神一般的宗主韩枫。 韩枫用神阵点火之后，双手缓缓托起。 画笔峰上漫山遍野的所有灵兵、法器、天材地宝，全都悬浮起来，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接引，纷纷飞向烈焰火光。 经过之前的大战，韩枫已经能愈发熟练地运用外在灵力，比如铁箭符中蕴藏的天地之力，或是妖丹中包裹的强大妖元。 不必嫖天地，他照样无敌！ 在无数此起彼伏的惊骇声中，被亿万妖族遗落在画笔峰的各种灵兵法器，先后投入神阵火焰中。 顷刻间，烧成虚无！ 不论本身材料是什么，也不论经过怎样的千锤百炼，在数种灵焰的联合灼烧下，绝大多数灵兵都直接气化，释放出本身蕴藏的能量精华，反哺火焰，让火焰变得更加炽烈纯粹，无物不熔！ 但也有一小部分！ 因为用来淬炼灵兵的材料极为不凡，堪称至宝，即便是在这样可怕火焰的作用下，依然没有消散，只是被炼回本源，化作一团灵性逼人的液态物质，在虚空中缓缓流通，放射出隐隐华光。 能达到这种级别的材料极少，但因为基数太大，最终还是沉淀出至少数十团这样的物质，在火焰中翻滚，挣扎，仿佛蕴有生命神魂一般。 “合！” 韩枫口中吐出道音，神色沉凝，手上掐动法诀，不惜又爆开数枚妖王内丹，将火焰的威能进一步催发！ 终于，在极度高温的作用下，那数十团灵性惊人的物质，开始缓缓相融，煅成一处！ 宗主，竟在炼器！ 至此，九神宗弟子已经纷纷回过神来，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栗。 谁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炼器？ 大家熟悉的，通常是用炉火煅烧灵材，尽量烧掉其中杂质，让灵材更加纯粹，然后再塑形、锻打、淬火，经过一系列工序之后，造出灵兵或者法宝。 若是特别讲究的，或是大师手笔，可能用地脉的灵火来代替炉火，材料也采用更加高级的，最终成品品质自然就更高。 但眼前所见！ 宗主一出手就是四大顶阶火焰，哪怕并非火焰本源，却以不可思议的神阵催动妖丹能量，将火焰威能模拟出来，相互独立却又彼此融合。 此刻，虚空中火光熊熊，仿佛将大日炎阳摄到眼前，为宗主所用。 呼！ 九神宗弟子的呼吸变得浊重，目光凝聚。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宗主的惊天手笔，让人一下子就想到这两句话，激动到难以自持，纷纷攥紧双手，压抑着内心的悸动。 啊！ 那、那是星辰陨铁？ 天哪……七彩的光泽流动，莫非是七色补天石？ 嘶！我看到了什么？传说中的玄冥冰魄，竟真的存在？ 沧澜玉髓！这么大一坨？ 好家伙！通天河的妖族，底蕴雄厚啊…… 数十种天材地宝，没人能认全，但此刻被煅烧成本源，在渐渐相融之前，呈现出独一无二的特性，还是有很多人认了出来，虽然不敢出声打扰宗主，但眼眸中异彩连连，心脏狂跳不止。 火焰，有了。 灵材，有了。 但要用什么来锻造？ 集合这么多极品灵材，要造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无数人屏息静气，目光灼灼。 韩枫挥手一招，竟从画笔峰下，升起一具形态奇特的白骨，已经完全成了骨架，但好像不是人的骨架，也不像是任何妖族。 啊！河伯？！ 有人忽地认了出来，险些惊呼出声。 这骨骼上半截跟人类无异，下半截却没有双腿，并不是因为身有残疾，而是河伯原本就人身蛇尾，乃是半人半妖的血脉。 曾经不可一世的强大河伯，原来早就成了白骨一堆。 此刻亲眼见到，视觉的震撼无以复加。 通天修为，煊赫权势，全都付之东流，被韩枫用神火炼化，所有的力量都早已抽空，融入射杀妖皇的惊天一箭。 现在余下的只有这具白骨，就连红莲业火都无法烧化的白骨。 这当然极不寻常，但真正原因已不可考。 韩枫猜测，大约是河伯曾经服用某种了不得的天材地宝，才将骨骼炼得火焰难伤，甚至无法将那种天材地宝重新炼出来。 罢了，炼不出来，刚好用作锻造灵兵的骨锤。 万事俱备。 韩枫手中高高擎起河伯的尸骨，巨大的头骨光洁圆润，像极了锻打灵材的铁锤锤头。 他飞上虚空，靠近火焰，炽烈至极的火光，却无法对韩枫造成任何影响。 九神宗众位弟子，纷纷仰起头，看虚空中傲立的宗主大人，将河伯的尸骨用作铁锤，正式开始炼器。 第153章 灵剑出，弟子跪，泼天的造化 轰！！！ 其实并没有声音。 随着韩枫挥动手中白骨巨锤，仿佛有极具震撼的轰鸣声，在每个人心中响起。 群山震动！ 人间震动！！ 天地震动！！！ 数不清的极品灵材，被四大神火煅在一处，又经过这白骨巨锤的捶打，渐渐变化形态。 依然没人知道，韩枫究竟要炼什么。 但不论是何种灵兵或是法宝，这样浩大的声势，这样炽烈的火焰，这样强大的灵材，就算出来个夜壶，那也是天上地下唯我无双，给天帝便溺都够档次！ 轰轰轰！ 骨锤挥舞越来越快！ 众人看呆了，不由得面面相觑，渐渐将目光集中在问剑峰主，也就是九神宗大师姐栾剑的身上。 按说，栾剑应该最熟悉这位神秘的宗主大人。 他……是一名资深的炼器师？ 别看我，我不知道。 栾剑不理会这些目光，自己心中也是惊诧莫名。 平常，只见过宗主醉心读书，可从没见过他专注炼器，可是今日一见，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千百次的练习，每一次锻打都包含着玄奥难明的妙理！ 这是第一次？ 打死也不信啊！ 光华闪耀，灵焰纷飞。 虚空中的火焰和光华越来越盛，吞噬了所有景象，甚至连韩枫的身体都无法再看清。 唯有渐渐连成一片的轰鸣声，证明着这场旷古绝今的炼器，还在继续。 咻！ 一道耀光，猛地飞了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顾强光刺眼，死死盯着，这或许是见证神器诞生的时刻，若是错过了，怕不是要抱憾终身？ 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竟又有一具蕴含着澎湃妖力的妖祖尸体，凭空炸开，炸成一团浓郁的妖血，在空中凝而不散。 那道看不清身形的耀光，径直冲入妖血，霎时间发出嗤嗤的声音，激起一股血色蒸汽，炫丽妖异。 天哪！ 用妖祖的精血，给这灵器淬火？ 这时候，淬火之后的灵器，终于在虚空中稳住身形，竟是一柄通体黝黑，其中蕴有隐隐血纹的灵剑！ 剑成之时，空中发出清澈的龙吟之声。 声音所到之处，竟连空中白云都被斩断一瞬，可见其锋锐剑意，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极致。 成了！ 众人松了口气，同时又激动莫名。 炼器可并不简单，就算再好的材料，再强的灵焰，经验再丰富的炼器师，失败也是常事，甚至把材料炼坏，成了一团废物。 但好在，韩宗主无所不能，一出手便炼成如此犀利的灵剑。 是什么级别？ 那灵剑悬浮在空中，如王者君临，迎接众人的目光洗礼，傲然而立，偶尔发出龙吟之声，仿佛是剑灵在说话。 灵器？ 法器？ 道器？ 神器？ 按照通常的说法，灵剑的品阶有高低，虽然并没有什么严格区分的标准，但大致分为四个级别。 灵器不可能！ 光是这些材料和火焰，就不至于沦为灵器的档次。 神器也不可能，这人间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真的神器，只存在传说中。 修行者倒也经常把神器挂在嘴边，但那只是用来形容，并非真的神器降临。 那么，这柄新出炉的宝剑，是法器，还是达到了道器的层次？ 无从得知。 本就没有确切标准，而且就算灵兵再强，也得看落入何人之手。 顶阶修行者，草木虫石皆可为剑，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但要是落入凡人手中，那只能是明珠蒙尘，无法发挥灵兵威力的万分之一。 所以，这剑是给谁的？ 问剑峰主栾剑再次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哈哈。 这次，栾剑难得地浮现出微笑，举起手中的本命灵剑，摇头道：“不是我的，我有自己的剑。” 经过之前的大战，栾剑对剑道又有所悟，人间剑格局太小，应该去用心体悟师尊指点的“天下剑”，不过这其中的转化极为艰难，她还没有完全想通。 咻！ 剑光震荡，凭空消失，下一刻竟是出现在人群，被一个年轻人握在手中。 ？！ 扑通…… 丘啸直接就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柄新鲜出炉的灵剑，浑身颤抖，脑瓜子嗡嗡的，被骤然降临的狂喜，和心脏炸裂的忐忑，差点冲击成白痴。 给、给我的？ 这是给我的？？ 丘啸虽然修为不怎么样，运气还算不错，之前的战斗惨烈，他却只是受了点轻伤，成了最后能够享受大战成果的幸运儿之一。 但！ 九神宗也好，天罡门也好，不管从哪个角度，也轮不到他啊！ “不要？”空中响起韩枫的声音，虽然还在忙碌的锻造中，声音却依然平和，不带丝毫烟火之气。 啊！ 丘啸浑身剧震，连忙高声叫道：“要、要！！” 呼吸急促，表情想哭又想笑，丘啸拼命咽下几乎不受控制的唾沫，双手捧起灵剑，对着韩枫的方向，砰砰砰胡乱磕头，磕得额头一片红肿，压根就不觉得疼。 这灵剑给我？! 韩宗主！ 从今以后！您就是我活爹、活爷爷、活祖宗啊！！ 一道清风，托起丘啸身形。 这些天罡门弟子，有点大病，喜欢一言不合就磕头，麻烦。 韩枫皱皱眉，不再理会这个疯掉的丘啸。 不就是一柄最差的灵剑么，刚开始练手，就算有道书加持，还是炼坏了好几个地方，刚好瞥见丘啸这家伙，居然还活着呢，索性就给了他…… 丘啸把还热乎的灵剑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化身八爪鱼整个给缠上。 我的！ 这是我的！ 有了这灵剑！妖灵是什么垃圾，别来沾边！来一头妖尊，给小爷我试试手……哈哈哈哈哈哈！ 这会儿的丘啸，多少是有点范进之姿，就像是一只被欺负惯了的老鼠，忽然得了一挺机关枪，顿时挺起胸膛，红着眼睛，到处找猫。 四周，一片艳羡的目光，让丘啸愈发膨胀，仿佛已经出任问剑峰副峰主，迎娶白富美师姐，走上人生癫疯…… 咻！ 又一道剑光，从灵焰飞腾的核心，飞了出来。 霎时间，龙吟之声震彻群山，异象远胜之前！ 丘啸瞬间感觉到怀里灵剑的微微恐惧，就像是先天的臣服。 经过了练手，韩枫凭借逆天悟性，彻底掌握了炼器的所有诀窍奥秘，这次的成品的品质，自然再次大大提升。 江砍樵得到了这柄灵剑，一入手就感觉到仿佛跟自己心意相连，真是梦寐以求的泼天造化。 他比丘啸沉稳许多，没有激动到手足无措，不过礼不可废，江砍樵也同样肃容捧起灵剑，欲要双膝跪倒…… “谁再跪，不给了！”韩枫警告。 手艺越来越熟练，从灵焰中飞出灵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品质也越来越高！ 第154章 不是老师的孩子，我不要! 咻咻咻！ 一道道剑光，贯彻天地，速度越来越快，品质越来越好！ 灵剑之后，又有奇形的灵琴、古朴的符笔……各种不同门类的法宝灵器，纷纷飞出焰光，到了九神宗各弟子手中。 韩枫亲手锻造的这批灵兵，品质都是极高，至少达到了法器的级别，甚至可以隐约窥见道器的门槛！ 转瞬之间，九神宗弟子，几乎是人手一件，而且都符合各自修行的方向，剑修就会获得一柄灵剑，琴修就会获得一具灵琴，分毫不差。 整个画笔峰，瞬间就陷入到兴奋狂喜的气氛当中。 如此灵兵，平常一经出世，怕不是要引得八方争夺，甚至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可是今天，原地站着，稍稍等待，就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充满了荒诞的不真实感。 宗主……真的做到了！ 刚才，宗主说要提升大家的修为，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修为实力这东西，是随便就能提升的么？ 但是现在！ 不论是谁，心神跟刚刚到手的灵兵接触之后，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倘若以此灵兵，跟之前的自己对敌，至少一个能打三个，还有富裕！ 不到半日光景，九神宗的实力，一下子就翻了数倍！ 尤其是之前的天罡门弟子，木剑换成灵剑，而且还是达到了法器级别的强大灵剑，真可谓是鸟枪换炮。 之前典当灵剑，给宗主提供灵石的做法，绝对是这辈子最伟大的投资啊！ 一片欢悦激动的气氛中，虚空中的炽烈灵焰，渐渐熄灭，意味着十几头妖王甚至妖祖的精血妖丹之力，已经消耗殆尽。 与此同时，漫山遍野，来自亿万通天河河妖遗落的所有灵兵法宝，也在这次空前绝后的炼器中，全部湮灭消失。 至此，画笔峰才算是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景象，鸟语花香，绿草如茵，几乎已经无法找到曾被亿万河妖围攻的大战痕迹。 韩枫收了法阵，从虚空落回画笔峰。 喜悦声，议论声，霎时间安静下来。 对这位无所不能的九神宗主，尊崇已经深入骨髓，不敢有丝毫亵渎。 “行了。”韩枫拍拍手，神色间并无疲惫，微笑道：“边角余料，总算收拾干净，该做点正事了。” 啊？！ 众人纷纷石化。 手里的珍贵灵兵，有点不香了。 边角余料？ 四大神火汇聚灵焰，河伯尸骨化作巨锤，一场震动天地的炼器！ 你管这叫边角余料？ 好像，还真的是。 刚才，漫山遍野都散落着河妖留下的灵兵法宝，的确是有碍观瞻，现在全都在炼器中消耗干净，看着舒服多了。 那，什么才不算是边角余料？ 众人目光闪动，渐渐恍然。 之前，宗主傲立虚空，力挽雕弓如满月，一箭射妖皇，为了追求一击必中，出于对当世第一强者的尊重，几乎将能够动用的力量，抽取一空！ 通天河河妖亿万，但留在画笔峰，还保存着本命精血，保存着妖丹本源力量的，已经十不存一。 但即便如此，基于河妖的庞大数量，余下的依然是一笔令人咋舌的恐怖财富。 光是妖王的存在，打眼一看，至少就有数百！ 那可是数百枚妖王级别的妖丹啊！ 更何况，还有许多妖祖，甚至半圣之躯呢！ 大家刚才亲眼见证，韩宗主将三枚妖丹雕刻成元婴，便重塑了三位元婴境强者！ 这个操作……还能继续吗？ 别说那些寻常弟子呼吸急促，就连几位峰主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老师…… 秦聆韵目不转睛地望着韩枫，心里嘀嘀咕咕。 那妖丹雕琢的元婴，也给我一个呗？ 这么多妖丹呢，不差我这一个。 瞧瞧陆苍玄他们，满身的灵气，都要溢出来了！妖王级别的内丹，入主泥丸宫，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 馋！ 想要！ 老师啊老师，您都给陆苍玄赐下元婴了，咱俩好歹也生一个啊！ 我到底差哪了？ 比不过大师姐，我认了，总不可能比不过那个陆老头吧？ 哦对了，我差在已经有元婴了…… 秦聆韵皱眉，内视泥丸宫，郁闷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元婴了，应该知道怎么自爆吧？ 气氛烘到这儿了，要不你爆一个？ 不是老师给的孩子，我不要！ “滚。” 泥丸宫中，一个跟秦聆韵一模一样的声音，没好气地骂道。 唉哟我去？！ 秦聆韵被吓了一跳，片刻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那个小小元婴在传音说话。 这！ 她立刻反应过来，既然元婴已经能够跟自己对话，意味着……化神将至！ 什么时候的事儿？ 连她自己都稀里糊涂，毕竟距离凝聚元婴，也才过去很短的时间，怎么就要化神了，的确令人惊喜。 就连韩枫，甚至神秘道书，都无法窥探这位听云峰主此刻乱七八糟的想法。 韩枫从炼器的状态中走出，却没有停止动作。 双手虚托，便有无形气刃切割，将所有的妖丹挖了出来，浮空而起，放射出氤氲五色的光华，宛若周天星斗，在山间浮沉。 瑰丽的奇景，让所有人都心神震颤，霎时间停止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神色肃穆地望着这片由无数妖丹衍化的浩瀚星河。 韩枫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这是一件大事！ 此次九神宗遭到河伯为首的河妖围攻，变起仓促，连韩枫都在猝不及防之下，险些陷入窘境。 那会儿，韩枫甚至决定不管不顾，就算被那无处不在的竖眼看到形迹，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索性就再嫖一次天地，把这些胆敢闯山的魑魅魍魉一扫而空。 幸好后来在画笔峰上发现点点灵光，才知道符可专注画符，偶尔引动天地灵气入符箓，并将其保存下来，成了韩枫用来抵御亿万河妖的最大资本。 但是这样的局面，以后都不想再有了！ 韩枫决定布下一座大阵，笼罩九神宗十万群山，将其彻底打造成不容侵犯的终焉圣地！ 先前，他曾在山中布阵，以一千块极品灵石为代价，向遥远的朱雀城中发出讯号，召唤大乘境修士魏无尘前来相见。 现在！ 一枚妖王级的妖丹，蕴藏的能量之丰厚，便不亚于千块极品灵石。 但是这座法阵实在太过于宏大磅礴，即便韩枫的阵法造诣远胜兵部之主魏无尘，也不敢有丝毫马虎。 于是，漆黑如墨的道书，在韩枫眼前翻开，迷蒙的金光缓缓浮现，在书页上描画阵图，繁复之至，很快就将道书的书页描绘得如同蛛网一样，笔画细密得几乎肉眼难以分辨。 嗡！ 阵图完成，金光骤然大盛，却依然只有韩枫一人能够见到。 金光闪耀的图谱，在韩枫面前徐徐展开。 从须弥芥子，到囊括天宇！ 霎时间，迷蒙的金光，已经遍布九神宗的十万大山，引得群山回响。 阵基铸成！ 第155章 三千之数，不是宗主的极限 璀璨金光，虽然只有韩枫一个人能够看到，但九神宗众位弟子，大多都是天赋绝佳的修行者，竟也能隐约感受到不凡的气息。 这气息玄之又玄，不止在画笔峰上缓缓流淌，更在瞬息间就遍布九神宗的十万大山。 于是栾剑等人放眼望去，却只能见到山水依旧，仿佛并没有什么异状。 这是因为，韩枫借助道书的帮助，设计阵图的时候，原本就将很大一部分精力，用来遮蔽天机，让这座护山大阵落成之后，就算是那些遍布凡间的神秘竖眼，不刻意查探的情况下，都无法知觉。 现在，万事俱备。 只需最后点亮阵眼，便能让这座护山大阵运行起来。 到那时候，就算妖皇带队攻山，也要被打落几颗猪牙。 韩枫的神色变得更加郑重。 接下来，他要把所有妖丹中的精粹能量提炼出来，成为护山大阵的力量本源。 但这一步艰难无比。 众所周知，即便都是通天河里的妖族，也因为本身妖法神通的不同，天赋属性的不同，生前性情的不同，经历际遇的不同，呈现出千差万别的战斗风格。 它们的妖丹，蕴含的气息也就截然不同，需要不同的手法处理，而且绝不能分别处理，否则等你处理完最后一颗，第一颗早就失去灵效，成了废品。 刚从妖躯上剥离，悬浮在画笔峰周围的妖丹，有多少枚？ 至少有百万之数！！ 虽然这其中，妖王以下的小妖占了绝大多数，但小妖妖丹中蕴藏的力量合在一起，也是不能舍弃的巨大财富。 这时候多增添一分，便能让九神宗的护山大阵更强大一筹。 别说九神宗只有这百十来位弟子，就算增加一万倍，也很难让所有弟子如臂使指，按照韩枫的指示，恰到好处地剥离出妖丹蕴藏的精粹能量。 所以，韩枫只能自己来。 百万妖丹，悬浮在虚空中，围绕着画笔峰缓缓转动，宛若周天星辰，放射着氤氲五色光华，玄奥而神圣。 韩枫伸手，向上一指。 霎时间，万千灵剑凝聚形态，锋锐的气息充斥四周，正是最为正统的剑修斗法常见起手式。 咦？ 在场最多的就是剑修，以问剑峰峰主栾剑为首，见宗主忽然动剑，不由得又惊又喜。 没想到战斗结束之后，还有机会见到宗主施展剑道，这真是意外收获，当然不能错过良机，连忙瞪大眼睛，仔细体悟每一道气息，每一抹剑意。 随着韩枫掐动法诀，上空凝聚万剑，气象森严，剑光激荡。 陆苍玄等人却忽然惊讶，跟两个师弟面面相觑。 这是……本门的剑道？ 错不了！ 不论是法诀的运行，还是剑光的起势，都一般无二，这分明是天剑门传承的剑道法诀，万剑归一！ 天啊！ 宗主竟然……要用到之前咱们天剑门的剑技？ 我、我骄傲！！ 陆苍玄、谭辰、叶青等人，都是与有荣焉，骄傲地挺起胸膛。 嗯，这一招，我很熟。 站在符可身后的李观鱼，目光晶亮，她最近已经潜心符道，越来越少关注之前心心念念的剑法，但这一手万剑归一，曾让她印象深刻，自然不会不记得。 一道灵光，从韩枫头顶冲出！ 霎时间，别说那万千灵剑，就算悬浮四周的无数妖丹，都在这道灵光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已入化神境的九神宗主韩枫，头顶端坐小小元婴，神色肃穆，眉宇间隐现神光。 紧接着，元婴分身为二，一个身形化作两个虚幻的影子，在瞬息间便由虚入实，浑身的灵性丝毫不减。 韩枫全力以赴，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奇。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转瞬之间，这种几何级数的递增，让韩枫头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元婴，成千上万，已经无法计算具体的数量。 老师牛逼！ 秦聆韵吐了吐舌头，暗想生孩子还是你快，我比不了。 所有的元婴，在虚空中行走，在白云间翻滚，各自握持一柄灵气幻化的剑，如同重逢老友一般，白胖的小脸上浮现出欢悦笑容，御剑飞行，分别找上了一枚散发强横气息的妖丹。 这、这是…… 众人直接看呆了。 大家都知道，人类修士若是到了化神境，便能分化神识，让元婴在战斗的时候，可以跟本体不同步，从而让战斗的方式更加多样，凭空增添数成战力。 而从化神境到遁虚境的漫长过程中，自有强大的修士能够妙悟玄机，让元婴再次分身，这当然能进一步提升本身实力，遇到同阶修士斗法的时候，谁能拥有更多的元婴分身，谁就占据大大的先机。 比如说，陆苍玄在主峰听讲之后，初入化神境，就能让元婴化身为三，这曾经让他引以为傲，没事就挂在嘴边上。 可是现在！ 同为化神境的宗主韩枫，元婴分化，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元婴的数量，竟然能比他们天剑门传承剑道衍化的御空万剑还多！ 陆苍玄的道心，没有崩。 因为这一幕，他曾经见过，之前崩过的道心，有了免疫力。 上一次，面对亿万河妖围困，韩宗主分化元婴，各自握持一枚铁箭符，最终衍化出三千强弩射潮低的无边景象。 到了现在，陆苍玄才骇然意识到，那三千之数，不是宗主的极限，而是铁箭符的极限…… 眼前所见！ 形态相同却神色各异的元婴，数量何止三千？ 百万妖丹，全都被一个小小的元婴找上，手执灵剑，开始剥开妖丹外壳，同时还要化解妖丹上本能抵抗的狂暴妖力！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呆若木鸡！ 这看似寻常的一幕，却意味着宗主的神识，可以化身百万！然后每个元婴都能独自操纵灵剑，对不同的妖丹，用不同的处理方法。 就好像九神宗一下子多了百万之众的弟子，在韩枫的统一指挥下，各自动用聪明才智，共同完成一个不可思议的伟业。 一个人的神识，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 别说是化神境修士，就算是遁虚境、归真境、渡劫境，敢不敢把神识分化百万，各自寄托元婴？ 这太疯狂了！ “咄！醒来！”栾剑的声音响起，清冷急促，沉声道：“宗主为了给咱们传道，这才不惜耗费神识，让每个元婴的动作都纤毫毕现！” “如此用心良苦，岂可白白错过？” “良机恩赐，千载难逢！能领悟多少，看各人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栾剑已经率先盘膝而坐，双眼微闭，却将所有的神识探了出去，竭力感悟虚空中弥漫的道韵玄机，感悟韩枫分化神识赋予元婴的奥妙法门。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收获，便足以让她未来步入化神境后，远胜任何同阶修士。 第156章 镇山大阵，九神圣碑 啊！ 对！！ 众人如梦方醒。 虽然除了韩枫之外，在场只有陆苍玄达到了化神境，但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元婴化身百万，各自寄托神识，各执灵剑，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 如果只是为了处理妖丹，那么韩枫自己分裂神识，操纵灵剑，效果是完全一样的，而且远比要把这么多元婴具象化，容易得多。 之所以弃简就繁，为的是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得更真切清楚。 若非问剑峰主当头棒喝，大家在震撼之余，真的差点就辜负了宗主的这番苦心。 一时间，所有九神宗弟子，从化神境的陆苍玄，到灵动境的洪豆，纷纷坐下来，神色庄严，努力感悟空中流淌的丝丝道韵，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遭似乎安静下来。 只余下无数元婴执剑，切割剥离妖丹的细碎声音，连在一处，让画笔峰上漾起古怪的旋律。 接触过妖丹的修士都知道，处理妖丹是个精细活，稍有不慎，很可能就功亏一篑。 妖族的神通各不相同，死后留下的妖丹当然也就千差万别。 有的需要砸开坚硬的外壳，才能取出内部沸腾的混沌妖髓，进而提取精粹能量。 有的需要先化去妖丹上凝聚的恐怖怨气，才可以继续使用。 有的妖丹滚烫如熔岩，要以冰寒之力中和。 有的妖丹冰寒彻骨，要用火焰灼烧。 在这个繁复的过程中，又要时刻提防狂暴妖力的反噬、自毁，破坏…… 修行界中，通常认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修士，是没有资格处理同级别妖丹的。 比如说，遁虚境修士，就算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妖王的妖丹，自己也很难处理好，需要借助更强大修士之手，才能炼成对自己大有裨益的丹药或是法器之类。 但是现在画笔峰上，单是妖王的妖丹，就不下数百枚！ 其中甚至还有许多妖祖级别的！一枚半圣级别的！ 韩枫却一视同仁，每一个元婴，执一柄灵剑，按照妖丹特性的不同，仔细处理，化去狂暴的妖力，保留纯粹的能量本源。 栾剑的眼睛闭着，一颗剑心却是愈发明亮。 操纵万剑，各自衍化不同攻击，她曾经在对敌中用过，一度震惊了万千河妖，甚至连几大妖王都深深警惕。 然而此刻感悟到师尊的手段，栾剑才知道自己在剑道上的造诣，粗糙简陋到了什么地步。 悬浮在空中的百万元婴，专心致志地处理妖丹，同时也在不遗余力地指点自己修行！ 就好像师尊化身百万，各自施展精妙剑道，将无数道理同时展现在她面前，任凭她参悟理解。 这样的传道，亘古未有！ 只可惜……太短暂了些。 在栾剑的感知中，仿佛只是过去一瞬，她都没来得及体悟更多，但所有的妖丹，就已经被处理完成。 无数元婴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整齐划一，齐齐挥动手中灵剑，切开妖丹中最后一层薄薄的障壁。 莹润如玉，沸腾如水的珍贵妖髓，顿时呈现在所有九神宗弟子面前！ 依照妖族本身修为的高低，妖髓的品质自然也并不相同。 最低级的妖灵，只是刚刚凝聚妖丹，妖丹中的妖髓极其稀薄，且数量稀少，看上去就像是几滴清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一点灵性，可怜兮兮。 但到了最高阶的那位半圣之躯，它的妖髓最终显露出来，骤然升起一朵洁白的祥云，在空中凝而不散，妖丹里的妖髓已经快要凝成固态，呈现出浓稠的膏状，蕴藏的灵气浓郁到令人惊骇的地步。 韩枫收回神识，漫天元婴执剑的异象，也瞬间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紧接着。 如星河盘旋的百万妖丹，齐齐动作，将其中的妖髓倾泻而出，化作一道道匹练似的细长丹液，如流云飞瀑，从天界坠落人间！ 一时间，星河倒挂，将九神宗的十万大山，映衬得宛若仙境一般。 这些经过处理的精粹妖髓，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妖气，只留下最精纯最凝练的能量体，落地化作一道道游龙般的神奇灵脉，渐渐与十万大山原本就有的地脉灵泉，融合交缠在一起。 韩枫微笑，飘身而起，循着地脉交汇的方向，从画笔峰回到九神宗主峰。 其余众弟子连忙跟随，亦步亦趋。 九神宗的一眼灵泉，原本就距离主峰不远，这会儿众人都到了主峰之巅，俯瞰灵泉所在的方位，亲眼见证了这灵泉脱胎换骨的瑰丽奇景！ 泉眼一分为九，对应的是那头妖圣的九颗头颅，它是洪荒异种，每颗头颅都有不凡神通，此刻虽然已经被炼成妖髓，却依然留下一丝残念，竟促成了九神宗灵脉的变异。 无数散发着浓郁灵息的珍贵晶石，铺满了灵脉底部，晶石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咒文，那是韩枫布下的神阵生成的符咒，用来镇压过于庞大的妖髓能量，使其能够细水长流，永镇宗门。 灵泉汩汩流淌，充盈的气息凝而不散，在空中衍化各种神通术法。 每个九神宗弟子，依照修行门类的不同，本身修为的不同，看到的神通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注目过去，随时都有新的感悟，随时都能学习体会。 灵泉既然已经形成，韩枫精心布置的护山大阵，便有了核心阵眼所在。 一时间，雷鸣般的轰响，自十万大山中交汇响起，荡起层层音波，竟将漫天白云都犁出道纹神韵，仿佛有天神执笔，在空中写下真言。 鎏金色的辉光，漫过一座座山峦，一道道峻岭，将刚刚孕育神智的草木精灵，都披上了一层奇异的金色，纷纷挺拔身躯，俨然成了镇守这座旷古神阵的小小卫士。 这样的护阵者，有亿万之数，甚至远胜通天河内的妖族。 来日，若还有邪魔宵小胆敢进犯九神宗，这十万群山之中，有无边落木，有漫天花雨，甚至一枚最细小的草叶，都能化作追魂夺命的飞刀！ 金光掠过，雷声隐隐。 在阵眼灵泉的中心，缓缓浮现一座令人目眩神驰的巨大圣碑！ 碑顶！ 有九婴虚影吞吐日月，仿佛每道呼吸都在平衡阴阳，让九神宗方圆千里都能截断天机，大罗金仙也难以窥测。 碑身！ 是饕餮纹路化作吞噬漩涡，将灵泉中逸散的灵气，锻造成若隐若现的禁制锁链，若有人企图破坏阵眼灵泉，积累不知多少年的禁制便会一齐发动，将其永远镇在这里，化作灵泉的养料。 碑基！ 十二头巨大的玄龟，托起十二品业火红莲，每一片莲瓣都流淌着无边道韵，仿佛记载着深不可测的天道密码。 韩枫立于主峰之巅，身后按照地位高低，站着所有九神宗弟子。 众人亲眼见证，韩宗主俯瞰灵泉，在圣碑临世浮现的第一时间，便伸手在空中挥舞龙蛇，在圣碑上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巨字—— 九神！ 第157章 真人不要……那里脏啊! 魏无尘走在路上。 他很忙，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做！ 身为大乾兵部之主，魏无尘在朝堂上的威望，原本就不亚于皇帝姬浮生。 现在姬浮生已经战死，大乾不可一日无君，单是如何选择新君的问题，就复杂到了极致，正需要德高望重的微尘真人回朱雀城主持局面。 还有，妖皇身死，通天河上却竖起震撼人心的万丈冰墙，将妖皇尸身封印其中，更是阻挡人类越过通天河的脚步，让趁势消灭妖族的战略意图，变得艰难。 还有，护国宗门宗主楚绝峰渡劫成功，成为人类又一尊大乘境修士，此事非同小可，也应当尽快与楚绝峰见一面。 还有，此战导致玉龙宗门折损大半，甚至举宗战死，未来大乾的格局，必将大大改变。 还有，之前妖族在神州肆虐，处处战火，现在终于击杀妖皇，将妖族重新撵回通天河以西，战后重建工作，也是千头万绪。 还有…… 毫不夸张地说，魏无尘现在应该是全天下最忙的那个人。 但他却将所有的事情都暂时抛下，只让诸葛天先回朱雀城，自己却脚步匆匆，径向九神宗而来。 一是为了道歉，之前分身乏术，哪怕事出有因，终究也是大乾对不起九神宗。 二是为了道谢，那惊天一箭，射杀妖皇于通天河上，哪怕妖皇之前被消耗极大，但若是没有这一箭的无边威势，不论是魏无尘还是诸葛天，依然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最终击杀妖皇。 三是为了…… 唉！ 也不知韩宗主，究竟愿不愿意。 九神宗到了。 魏无尘稍稍顿住脚步，眼眶中伸出的一对手掌上，竖眼转动，打量这片绵延的山脉，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上次来，是被韩枫的法阵召唤，直接到了山中，跟韩宗主有过一番秘密会晤。 所以这还是魏无尘第一次从外面走入九神宗。 好一座洞天福地！ 只可惜，有河伯率领亿万河妖的冲击，此地爆发的战斗，也必定极为惨烈，不知把名山胜景，破坏到了什么地步。 唉！ 这都是老朽的过失…… 魏无尘又叹了口气，神色微变，已经能感受到周遭残留的战斗气息，有人类修士的术法痕迹，也有澎湃凶残的妖气遗留。 山下已经开战，更别说九神宗内部了！ 魏无尘觉得自己愧对韩宗主，但既然来了，总要面对，深吸一口气，将神识小心地探出去，想看看九神宗被摧毁到什么地步，等自己梳理好大乾朝堂局面后，一定竭尽所能，帮九神宗重建。 这场大战，一共有两片主战场。 雄关城战场，惨烈到皇帝剖心引雷，自不必多说。 而九神宗战场，正是妖皇开启这场大战的初衷，必定更加激烈恐怖，但从头到尾支撑这一切的，却只有九神宗自己的力量。 可是到最后，竟又是九神宗宗主韩枫，凭借不可思议的神通，不但解决了河伯带队的通天河妖族，甚至还一箭东来，将妖皇射杀！ 若论功，韩宗主乃是首功！ 不论是渡劫引雷的姬浮生，或是自残布阵的魏无尘，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立下如此功勋，九神宗必定也是付出了…… 嗯？ 魏无尘一边思忖，一边探查，但忽然愣住。 怎么不让查？ 呃！ 这对吗？ 这位兵部之主的脸上，泛起极其古怪的神色。 他的神识。 大乘境修士的神识，只是前进了不足百丈，就被轻轻挡住，很柔和地弹了回来，劝阻得十分温柔，却包含着不容侵犯的坚定。 我是大乘境修士啊！ 这礼貌吗？ 说实话，倘若韩枫在面前，魏无尘的神识无法看穿，他都可以接受，毕竟韩枫的神秘强大，早已无需任何证明。 能射杀妖皇！ 还说啥了？ 但现在，他不是要窥探韩枫啊，只是要稍稍观察下，九神宗被大战毁坏到什么程度。 阵法？ 魏无尘喃喃自语，眉头惊奇地皱起，将神识更远地铺开，虽然无法进入，却在外围好一阵努力，磨蹭…… 不是阵法。 这位当世阵法第一人，得出了很肯定的结论。 毫无阵法痕迹！ 好吧，是老夫僭越了…… 魏无尘泛起苦笑，既然神识无法窥探，就只能是亲自到山上看一看。 还好，虽然神识不允许探查，但魏无尘走入山门，却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畅通无阻，反而让他奇怪地再次驻足了片刻，但依然找不到关窍所在。 山行六七里，渐闻有水声潺潺泻出于两峰之间者…… 魏无尘忽然神色变幻。 这泉水？ 不对劲！ 习惯性地探出神识，又被弹了回来。 到了山中，魏无尘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被压在身周三尺，那股神秘的力量无法形容，更不知源自何处。 魏无尘愈发惊骇，只得快步向前，终于到了一片水洼，其实就是个凹陷的低地，刚好接住流淌下来的泉水，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子。 好强的灵气！！ 近在咫尺，魏无尘终于可以用神识了。 只是稍稍感悟，便让他惊诧莫名。 生平所见的所有福地洞天，哪怕是玉龙宗门占据的灵脉仙泉，还有一些上古禁制封印的秘境，天材地宝孕育的地界，加在一起，怕是也及不上这泉水的灵性。 什么古怪！ 莫不是幻象么？ 魏无尘再三探索，依然无法确认。 但他能感受到这灵泉中充盈的都是浓郁至极的天地精华，绝没有任何邪恶阴毒的气息，像是天地所赐，远胜凡俗。 于是魏无尘弯下腰，掬一捧泉水，到唇边饮了一小口。 轰！ 仿佛打开众妙之门，魏无尘脸色剧变，但那股充沛至极的灵气，已经在瞬息间游走全身，直接将此次大战中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经脉尽数修复，顺带还打开了无数体内桎梏。 这其中，甚至包括数百年前魏无尘引雷导致的暗伤，本以为终其一生都无痊愈，这会儿却也在顷刻间完全复原！ 灵泉化作灵气，寻隙而进，无孔不入！ 最终竟来到魏无尘空洞的眼眶之中，让他感觉到眼眶一阵温热，一阵清凉，舒服得想要呻吟出声。 片刻，那两只临时生成的手掌，如花草般枯萎消散，空荡的眼眶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鲜的肌体，精微的结构，一双明亮的眼睛，就此诞生！ 呼…… 魏无尘震撼得险些晕厥。 糟了！ 不好…… 如此神迹，岂是凡俗？ 该不会是这九神宗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灵脉精华，今日偶然汇聚到此处，机缘巧合下，被我一口喝掉了？ 哎呀！本来就对不住人家九神宗，现在更不好意思了…… 奇迹般复明的魏无尘，并无喜色，反而是尴尬得连连搓手，不知道等会儿见到韩宗主，该如何说话。 “咦？魏真人？！你……别喝那水呀！” 忽地，从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略显惊惶，遥遥呼喝。 完了。 魏无尘眼前一黑，心想这灵泉果然有门道，说不定人家养了好久，却被自己捡了便宜，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喝都喝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魏无尘叹了口气，循声望去，打算先道个歉，再请这位九神弟子，带他去见宗主韩枫。 “真人不要……哎呀！你……你喝了？” 那女子的身影在山间跳跃，如兔起鹘落，见魏无尘神色尴尬，她更加急切，连连顿足，叫道：“那里脏啊！那、那是我刚才洗脚的水……” 第158章 九神宗的弟子，太没有礼貌了! 洗脚水？ 魏无尘的心态崩了，看着这位走到近前的年轻女子，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你认得老夫？” “嗯。”女子点点头，回忆道：“之前我曾经去过朱雀城，有幸见过真人一眼……” 哦。 魏无尘点点头，一边上山，远离身后的水洼，一边询问道：“小友怎么称呼？” “九神宗问剑峰弟子陈青岚，见过真人。”陈青岚只是问剑峰上的小透明，今日随意在山中走动，没想到遇到了这尊大人物。 “原来是栾峰主门下，难怪如此灵秀。”魏无尘心思敏捷，三言两语就岔开话题，把刚才的尴尬轻轻化解，微笑道：“老夫此来，欲要拜会贵宗韩宗主，小友可否为老夫通禀一声？” “啊，当然可以！”陈青岚微微惶恐，她只不过是个金丹境的小修士，但位高权重的兵部之主，却对自己如此客气，显然是看在宗门，看在宗主的面子上。 “真人在此稍待，晚辈这就去求见宗主。”陈青岚不敢怠慢，到了九神宗主峰下，向魏无尘拱手说道。 “有劳小友了。”魏无尘点头微笑，悄悄松了口气。 现在，求见韩宗主是小事，让刚才那个尴尬彻底消失，才更加重要。 只要她不提……嗯，最好是忘了！ 虽然那一口灵泉，给魏无尘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好处，但实在丢脸，尤其对方还是个年龄比他孙女的孙女还要小很多的女修士，丢脸加倍。 魏无尘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陈青岚的背影，见那道窈窕清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峦叠嶂之间，心中松弛许多。 忽地，急匆匆上山的陈青岚，脚步顿住，显得颇为突兀。 嗯？ 魏无尘一惊，暗想难道此地还有外敌来袭？ 那我可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就只见陈青岚在山道上转过身来，高声叫道：“对不起！魏真人！我、我不能替你通禀了！我、我要顿悟一下！” ？？？ 魏无尘迷糊。 这说的还是我大乾的文字吗？ 为什么每个字都能听清，但连起来难以索解。 “我要顿悟一下”？ 这是人类应该说的语言么？ 顿悟，是每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一种状态，往往能瞬间突破修炼瓶颈，或是掌握高阶的功法。 没人知道如何进入顿悟状态，而且越是执着争取，越是无法企及。 只有在特定的契机下，忽然与天地法则产生感应，才能进入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 一生中，能有一次顿悟，绝对是莫大的机缘和恩赐。 身为大乾高层，魏无尘知道，妖皇之所以不惜撕毁通天河协议，发动恐怖大战，正是因为它怀疑九神宗宗主韩枫，有一种能够随时进入顿悟状态的可怕本事。 若真是有这样的惊世之才，那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扼杀在萌芽前！ 可是现在……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女弟子，急匆匆走着路，忽然停下，跟自己说要顿悟一下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魏无尘皱眉，难以置信。 但他遥遥望见，那个叫陈青岚的问剑峰女弟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灵剑，脸上神态也变得专注，剑锋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像是在捕捉某种灵光。 还真在参悟剑道啊？ 有点意…… 嗯？！ 不对！ 魏无尘感受到隐隐的剑意锋芒，先是点头表示嘉许，随即脸色陡然大变。 这！这剑？？ 他新生的双眸中，猛地射出两道精光，死死盯着陈青岚手中的灵剑，越看越觉得呼吸急促，心中混乱。 这、这新生的眼睛，是假的吧？ 专门产生幻觉？ 魏无尘伸手揉了揉，愈发震撼莫名。 这灵剑的品质，未免太高了！ 灵器？绝对不是！ 法器？好像也不止！ 天啊……难道竟然是道器？？ 怎么可能！ 这位姓陈的小姑娘，只不过是问剑峰一名普通弟子，之前听都没听过，刚才也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这才询问姓名。 这种寻常弟子，都装备上了道器？ 九神宗也太富有了吧！ 之前还跟我说，那一千块极品灵石，是外围弟子典当灵剑才得来的…… 最后，还硬是敲了自己一千多灵石！ 像话吗像话吗？ 现在看来，那个韩枫，简直无……呃、无比莫测高深，莫测高深！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山间传来清扬的音调，似歌非歌，却令人头脑为之一清，瞬间感觉到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适熨帖。 好剑意！ 魏无尘又吃一惊。 一个寻常弟子，手执品质极佳的灵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剑道也如此高远精深？ “这歌诀……其中有真意啊！是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魏无尘喃喃自语，仿佛已经沉浸在这股全新的剑意里，隐有所悟。 “魏真人谬赞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插入，淡淡道：“这歌诀乃是敝宗门宗主的亲笔，陈师妹或许是在山中得了什么机缘，以此歌诀入道顿悟，怠慢了贵客，真人莫怪。” 啊，栾剑！ 魏无尘霍然回头，果然见到问剑峰主栾剑，站在咫尺外，躬身为礼，礼数颇为周全。 可是！ 我怎么都不能察觉？ 魏无尘今日经历的惊骇，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须知，对一名修士来说，神识敏锐，乃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似刚才这样，被人欺近身周三尺，却浑然未觉，那么若是敌对，已经足够对方递出任何杀招，让自己处于极大被动之中！ 这栾剑……也不过才是区区元婴修为。 怎么做到的？ 魏无尘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连忙笑道：“原来是韩宗主大才，难怪文辞隽永，蕴藏深意。” 话音未落，山间陷入顿悟状态的陈青岚，将灵剑斩天斫地，忽而姿态洒脱、脱略行迹，忽而拄剑沉思、静若处子，口中反复吟诵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呃？ 魏无尘的微笑，僵在脸上。 九神宗的弟子，太没有礼貌了！ 你这是顿悟吗？ 装的吧？ 莫不是故意编了歌诀，消遣老夫？ 什么清啊浊啊，濯缨濯足的……你就是忘不了洗脚水的那个事儿！ “魏真人，怎么了？” 栾剑心中奇怪，见这位微尘真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跟记忆里的那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兵部之主，完全对不上号。 总不会是假的吧？ 第159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没事……” 魏无尘老脸一红，哪能说出其中的隐秘，只好再次顾左右而言他，打岔道：“老夫有事求见韩宗主，不知是否方便？” “师尊这时候应该正在读书。”栾剑微笑道：“可否请魏真人，先到我问剑峰用茶，待师尊……” “栾剑。”一个声音忽地响起，打断道：“不可失礼，快请真人到主峰来。” 啊？ 魏无尘游目四顾，不见韩枫踪迹，但那声音却仿佛在咫尺之间。 这像是阵法的手段。 但他身为当世阵法大家，又实在找不出任何布置法阵的痕迹，不由得啧啧称奇。 有了韩枫的意旨，栾剑便亲自将魏无尘引上九神宗主峰，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年轻人，左手握着泛黄的书卷，一袭白衣，站在山路的尽头等待。 “韩宗主，好久不见了！”魏无尘快步登顶，开门见山地说道：“老朽惭愧，此番专为请罪而来！” “哈哈，真人说哪里话？”韩枫摇摇头，微笑道：“雄关城大战激烈，但见真人清健如昔，令韩某心中欢喜。” 两人把手而行，到了主峰静室之中，分宾主落座。 “真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双方已经熟悉，又彼此心照，所以韩枫也没有说些无用的寒暄客套，伸手指了指西方，直接笑道：“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啊。” 这话，之前在大乾宗门盛会上，被提起来的时候，更多只是一句口号，一个宣言，实则有妖皇这样恐怖的存在镇守妖族，要打过通天河，谈何容易。 可是现在，妖皇已死，这句口号一下子就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 而魏无尘正是大乾兵部之主，现在应该率领人族大军，气势汹汹越过通天河，趁着妖族大败，彻底捣毁妖族老巢才对。 怎么却出现在九神宗呢？ 于是，魏无尘简短截说，将雄关城的惨烈大战说了一遍，叹息道：“当时形势紧迫，老夫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九神宗被亿万河妖围困，实在是对不住韩宗主，枉为兵部掌舵人。” “真人不必挂怀。”韩枫沉默片刻，感慨道：“我知有人引雷轰杀妖王，但没想到竟然是大乾皇帝！倘若没有一众人类强者轮番消耗，我那一箭纵然犀利，也未必能射杀妖皇。” “韩宗主太也谦虚。”魏无尘顺势说道：“老朽正是为此而来！本来按照规矩，应当将妖皇陨落后的尸身，给韩宗主带来，这本就该是韩宗主的收获，只可惜通天河上，发生异变……” 嗯？ 韩枫听了几句，也大为诧异，惊讶道：“通天河万丈冰封？冰墙直通天穹？” “是。”魏无尘低声道：“这神通术法，绝非人力能够企及，就算有百位大乘境修士，也万难制造如此天象。所以……” 他伸手指了指上空，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韩枫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说，这是那个缥缈的上界，有意要庇护妖族？ 这就没意思了！ 说好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呢？ 怎么到头来，我们人类才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刍狗，妖族反倒成了亲儿子，明明此战大败亏输，却故意拉偏架不许人类联军过河？ “韩宗主。”时间紧迫，魏无尘虽然觉得有些冒昧，但也不容拖延，正色道：“可否请您移步，到通天河去，看一看那道冰墙？” 心中渴望，他甚至用到了一个“您”字。 “这个，过些日子吧。”韩枫虽然意动，但最终还是拒绝。 九神宗的护山神阵刚刚布下，百万妖丹的恐怖能量被镇压在九道灵泉之中，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修正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时候，若是有任何异变，除了韩枫之外，无人能够处置。 所以，通天河那边，不急在一时。 “韩宗主。”闻言，魏无尘有些急切，略一犹豫，还是直接问道：“莫非韩宗主以为，我们不该过河？” “当然不是。”韩枫摇头道：“此番大胜，来之不易，好不容易击杀妖皇，怎能给妖族充分的喘息之机？虽然不知道通天河以西还有多少异族强者坐镇，但错过这个机会，未来只会更加艰难。” “好！” 有了韩枫这句话，魏无尘精神振奋了许多。 道歉和道谢这两件事，都做完了。 那么就只剩下…… 魏无尘放下手中茶盏，目光落在这位九神宗主身上，见他丰神俊朗，英华内敛，那场或许比雄关城战场更加惨烈的大战，不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这年轻人更加温润似玉，如琢如磨。 “韩宗主。”魏无尘深吸一口气，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大乾皇帝驾崩于雄关城下，举国同悲。但是大乾，不可一日无君……” 啊？ 韩枫读懂了话中未竟之意，但的确是吃了一惊。 这位兵部之主，竟然有意扶持我来做大乾的新皇帝？ 太离奇了吧！ 就算这个大乾，历代走的都不是世袭制，而是类似禅让制的有德者居之，但自己穿越过来，才几年的光景，怎么稀里糊涂连皇位都有份了呢？ 这，大可不必。 韩枫微愣，笑着婉拒道：“我一介书生，闲云野鹤惯了，只想着在这山间云端，读读书，教教弟子，心愿已足……” 聪明人说话，不用说透。 于是魏无尘神色一黯，知道这已经是最明确的拒绝了。 不能让如此出色的年轻人担当天下事，乃是大乾莫大的损失。 不过，总也不能强求。 魏无尘暗中叹了口气，重新浮现出笑容，话锋一转，道：“韩宗主内心澄澈，不染尘埃，老朽佩服至极。但如今大乾经历战乱，百废待兴，护国宗门的位子，还请韩宗主万万不要推辞了吧？” 且不论一己之力挡住河伯叛乱，只凭亲手射杀妖皇的泼天之功，九神宗封为护国宗门，那是任何人都不敢说半句废话的，就算是之前的护国宗门宗主楚绝峰成就大乘境，也只能乖乖闭嘴。 第160章 新旧两位大乘境修士，目光碰撞 从九神宗离开，魏无尘却依然没有回朱雀城。 因为他已经收到讯息，说是刚刚步入大乘境的楚绝峰，大张旗鼓，率领无数人类强者，直接去往通天河，欲要实现喊了几百年的那句“打过通天河”的口号。 因此魏无尘行色匆匆，甚至没时间在九神宗的福地灵泉多做盘桓。 韩宗主终究还是没有接受护国宗门的封号，而只是拿了个玉龙宗门的牌子，低调得让魏无尘觉得惭愧。 唉！ 要是韩宗主愿意出手，说不定有办法能破解那道神秘的冰墙。 可惜暂时不行。 动念间，魏无尘已经重返通天河畔。 “啊，魏真人来了。” “真人的眼睛竟然复明了？果然是神通者无所不能，可喜可贺！” “魏真人！您看这万丈冰墙封锁通天河，咱们应该怎么做？” 一现出身形，顿时吸引了许多目光，尤其是看到魏无尘的眼睛完全痊愈，虽然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际遇，总是大乾之福，人类之福，气氛骤然热闹了数分，打破了先前的冰封沉寂。 见状，先前被无数人簇拥着的楚绝峰，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迅速浮现出笑容，跟众人一样迎上前去，拱手道：“真人终于来了！这冰墙……是怎么回事？” “老夫也不知情。”魏无尘瞥了楚绝峰一眼，淡淡道：“之前我跟诸葛殿主追杀妖皇到此，刚好见到冰墙凝形，通天彻地，远非人力能够企及。” “那妖皇被韩宗主一箭射杀之后，尸身也被封印在冰墙之内。” 新旧两位大乘境修士，目光在空中碰撞，却同时转到别处。 但魏无尘的话，迅速引起了一片惊呼。 “什么？” “谁射杀了妖皇？” “韩宗主？哪个韩宗主？玉龙宗门中，有姓韩的宗主吗？” “啊，对了，是那位神秘的九神宗宗主？” “真的假的！” “魏真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您是亲眼所见么？那位韩宗主……据我所知，修为好像并不高绝，哪怕妖皇已经身受重伤，似乎也不太可能……” “难道说，妖皇连遭我人类强者重创，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韩宗主的箭，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间，场面更加喧闹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沸腾。 毕竟，击杀妖皇那真是非同小可，对大乾有大功，对人类有大功，不论是谁，将其奉为圣人都不为过。 “老夫亲眼所见。” 魏无尘懒得解释太多，直接凭借自己的威望，为韩枫站台，沉声道：“我刚从九神宗过来，韩宗主虚怀若谷，不愿居功，但答应过些时日，亲自来这边看看。” 这番话，无疑将韩枫捧得极高。 有魏真人的撑场，无人再敢怀疑什么，不过目光各自复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一而足。 “魏真人。”楚绝峰伸手指向冰墙，开口道：“妖皇的尸体，应该取出来，价值无可估量，这可是妖皇级的内丹，还有一身血肉，都是至宝！” “是，应该。”魏无尘点头道：“按照规矩，这该交由韩宗主处置，只可惜战利品被卡在冰墙里，暂时无法可想。” 啊，这！ 场面又是一阵闹腾。 妖皇的妖躯和妖丹啊！ 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富可敌国，都是保守的估算了！ 要给了那位韩宗主？ 似乎有点……嗯……那个…… 众人张口结舌，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什么，尤其面对魏真人，更不敢跳出来唱反调。 “魏真人。”楚绝峰微微皱眉道：“击杀妖皇，乃是我人类无数强者，不惜舍却生命，合力才创下的战果。那位九神宗主固然贡献不小，但想必那时候的妖皇，早已到了强弩之末，这才……” “啊，对。”魏无尘一想到这件事就火气上涌，忍不住揶揄道：“的确是强弩之末，最多也就能布个阵什么的，哪还有抵御神箭的本事？” 呃！！ 楚绝峰老脸一红，气势一下子就低了，不敢再争辩什么。 但是他低下头，目光却是闪出一抹怨毒，无人看见。 垃圾！ 枉为大乘境！ 魏无尘没能将韩枫请来此地，本来就心气儿不顺，更不会给这家伙什么好脸色。 这楚绝峰渡劫之后，飘了许多，隐隐有要入世的架势，他盘算的东西，魏无尘不难猜到。 只是…… 相比之前的姬浮生，这个楚绝峰虽然也是出自护国宗门，但总感觉太小家子气了些，实在当不起人皇这两个字。 “魏真人。”另一位大乾重臣，此次也是劫后余生，目光望着那道恐怖的冰墙，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试图把妖皇尸体取出来？顺便，也可以试试这冰墙到底能否打破。” 是啊！ 妖皇尸体固然珍贵，但能否打破冰墙，打通去往妖族领土的通道，才是更重要的大事！ 打过通天河，解放全天下啊！ 喊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口号，如今真的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他们这些人，正在见证历史，或者说书写人类最辉煌的一页历史！ “该当如此！” 魏无尘神色转为沉肃，点头道：“老夫勉力而为，等我布阵。” 先前，魏无尘和诸葛天亲眼见证这道恐怖冰墙从天而降，疑似是飘渺上界的天神手笔。 那么接下来，面对这道冰墙，不但有个“能不能”的问题，更有一个“敢不敢”的问题。 倘若上界的仙神真的偏帮妖族，这通天河还敢过么？ 不过，现在魏无尘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韩宗主说了，管他什么神仙妖怪，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击杀妖皇，付出极大代价，整个大乾王朝，甚至说整个人类族群，元气大伤，若是不能过河攫取更大战果，甚至将妖族彻底屠杀殆尽，岂不是错失良机？ 既然有了这个决断，魏无尘此来通天河，早就做好了强攻冰墙，试图打开两界通道的打算。 魏真人布阵，四周迅速安静下来。 不论是否阵修，能够再次观摩这位阵法大家施展神通，都是旷世难逢的机缘。 先前，雄关城大战，若不是魏真人的几座神阵发挥巨大威能，恐怕城池早就失守。 尤其是最后困住妖皇的那座七星锁神阵，竟将上古星辰之力一齐引动，当真是气势磅礴，手笔宏大，令人大开眼界。 但那时候战事激烈，大部分修士并没有余暇观看阵法奥妙。 现在则不同，妖皇已经成了冰墙里的尸体，人类联军虽然损失极大，但正气势如虹，这会儿所有人目光灼灼，都落在魏无尘身上。 第161章 破冰 众目睽睽之下，魏无尘神色沉静，双手结印，幻化出一连串玄奥的法诀，即便是同为大乘境的楚绝峰，也读不懂如此高深的阵道。 须臾间，四周传来奇异轰鸣，令所有人吃了一惊。 循声望去，只见四周有恐怖巨物，蓦地破土而出，直挺挺昂扬向上，连通天穹，看不到尽头。 四根擎天之柱，无比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散发着威严古朴的气息，令人甚至不敢逼视。 这……这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在场都是高阶修士，哪怕不是阵修，也认出这四根巨大的阵柱，并非单纯是灵力凝化，而是早就在通天河畔埋藏，这会儿被魏真人的法诀引动，骤然开启神阵。 了不起！ 好一个魏真人，不愧为兵部之主！ 正如之前雄关城外，无人知道那座拥有无边威能的五曜锁神阵，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追本溯源，甚至百年前就开始安排，可谓是深谋远虑，终于发挥了不可思议的神威，一度困住妖皇。 现在，这通天河畔的四根巨柱，又是魏真人的一步暗棋？ 众人定睛望去，四根通天柱，气势恢宏，却又各自不同。 东方青龙柱，由陨星龙晶熔铸。西方白虎柱，以玄冥寒铁锻打。南方朱雀柱，用离火之精凝形。北方玄武柱，以九幽玄冰雕刻。 一经现身，四象归位！ 一时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的法相虚影在四周凝聚，咆哮，仰天怒吼，仿佛连通天河上的万丈冰墙都感受到可怕的气息，发出恐惧的咔咔声。 “阵开！” 魏无尘清喝一声，手中掐动法诀的速度更加迅捷，无数玄奥的轨迹交织，渐渐引发四根通天柱的共鸣，神音贯彻天地。 嗡！ 阵眼终于浮现！ 并不是四根巨柱，而是魏无尘手中出现的一面星光闪耀的罗盘，放射出二十八宿星力，化作二十八条星辰锁链，缠绕在四根通天柱上。 三百六十枚弑神钉，顷刻间打入锁链各处，隐隐形成周天弑神大阵的基本结构。 “血祭！” 魏无尘再次厉喝，竟有九头不断挣扎的强大巨妖，出现在阵中，瞬间就被激射而来的星辰锁链贯穿天灵，将一身精血，沿着锁链，注入四根天柱之中。 吞噬了血祭的能量之后，四大圣兽的法相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各自张口吐出洪荒气息。 四股不同属性，不同威能的气息，合而为一，在魏无尘面前，凝而不散，竟是化作一枚小巧的符箓，亦真亦幻，蕴藏着无法言喻的恐怖神威。 “楚宗主！还不出剑，更待何时？”魏无尘高声叫道。 虽然并不欣赏这位楚宗主，但他既然已经是大乘境修士，又是攻击力最强悍的剑修，代表人类的最强攻击，他当仁不让。 楚绝峰昂首阔步，手中多了一柄气势森严的灵剑，也已经达到了道器的级别。 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会儿来到魏无尘边上，相形之下，更显得顶天立地，倒把镇守大乾数百年的兵部之主，给比了下去。 魏无尘心无旁骛，将阵法最终凝聚的精华符箓，印在楚绝峰后心。 陡然间！ 楚绝峰身上的气势猛地攀升起来！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的法相虚影，竟然在楚绝峰头顶如走马灯一样轮番呈现，让高大威猛的大乘境剑修，宛若一般，拥有举手间撕裂天地，摘星逐月的莫大威能。 好强的力量！ 楚绝峰目光惊骇，没想到阵法之威，竟能把他的实力提升数倍！！ 这就是阵道大师的恐怖底蕴么？ 这一刻的澎湃力量，让楚绝峰竟是瞬间迷醉，感觉自己举手投足间，便能毁天灭地，目光缓缓扫视四周，入眼处都是蝼蚁，简直不堪一击。 “楚宗主！破冰！”魏无尘再次厉喝一声，催促楚绝峰尽快出手。 阵域内，草木山石都化作剑形，浮现出玄奥的符文图谱，重重叠叠，都扑到楚绝峰身上，继续加持他的修为攻击。 神阵已经全力运转！ 每一息，都在消耗魏无尘的毕生修为，即便是大乘境的底子，也无法支持太久。 借助法阵的全力加持，楚绝峰从大乘初期的剑修，瞬间就拥有了堪比大乘中期，甚至大乘后期的恐怖能力。 甚至，他隐隐能窥见传说中的那个飞升境的门槛！ 原来如此！ 楚绝峰深吸一口气，凌空蹈虚，如同登天一般，步步踏在虚无的台阶上，走向高空，走近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万丈冰墙。 四大圣兽虚影，二十八宿星辰之力，随着楚绝峰的身形移动，亦步亦趋地跟随。 “给！我！开！！！” 楚绝峰伸手一指，毕生修为裹挟着阵法加持的力量，尽数融入剑中。 霎时间！ 周天星斗坍缩成为漩涡，亿万星辰碎片在剑光中湮灭。 剑光开天辟地，竟将刚才贡献出精血的那九头强大妖兽，尽数化作白骨。 就连四大圣兽的法相虚影，也完全被剑光摄入体内，骤然间光芒万丈，仿佛在冰墙前面，爆开一轮大日炎阳，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无法看清这一刻的景象。 喀喀喀…… 一连串奇异的声响，让所有人心中狂喜。 破开了？ 这正是熟悉的碎冰声音。 楚宗主的这一剑，怕是连神仙都能灭杀，何况是一堵冰墙！ 呼！ 众人神情振奋，血脉偾张，因为若是冰墙被击碎，意味着两界通道被打开，大家就可以一鼓作气，杀入妖族领地，从此让通天河以西，也是人类掌控的天下！ 妖皇已死！ 现在妖族就算还有些未知的底蕴，难道还能抵过这位宛若降世的楚绝峰么？ 有魏真人布阵，有楚宗主执剑！ 两位大乘境修士并肩携手，必将一蹴而就，开启人类历史的新辉煌啊！ 漫天光华，渐渐消散。 众人定睛望去，纷纷露出喜悦至极的神色。 没听错！ 更不会看错！ 哈哈哈！这冰墙……也就这样……加把劲，破开它，天下就都是咱们人类的了！！ 第162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无数振奋的目光注视下，楚绝峰持剑而立，面前的巨大冰墙，已经破开一个数尺深的裂缝！ 显然，刚才被神阵加持的那一剑，发挥出大乘境剑修的全部修为，已经隐隐拥有了不属于这一界的强横力量，就连来历不凡的万丈冰墙，也不能抵挡。 呼！ 楚绝峰松了口气，忐忑的心事顿时放下。 这冰墙，是可以击破的！ 一剑之威，便破开这么大的裂缝，那么就算它厚重坚实，再有这么七八剑，也足以将其彻底贯穿！ 而妖皇的尸体，代表着无法形容的恐怖财富，更是近在眼前，仿佛只隔了最后一层薄薄的坚冰，只要轻轻一剑，就能破开冰层，将妖躯取出。 只是…… 楚绝峰皱眉。 魏无尘那家伙说，这珍贵的妖皇妖躯，连同妖丹，应该给九神宗主韩枫？ 凭什么！ 且不说射杀妖皇并不是那韩枫一个人的功绩，就算真的是他射杀，有本事自己来取啊！ 现在，这妖躯是老夫出力得到的，不可能交予旁人！ 至于那魏真人……哼！ 打定主意，楚绝峰在无数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再次引动剑诀，凝聚神剑威能…… 咦？！ 下一刻，楚绝峰猛吃一惊，刚刚凝聚的剑光都瞬间湮灭，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 只见那冰墙上的恐怖裂隙，只是维持了片刻，竟然就从四周开始弥合，如同白骨生肌一般，迅速将裂隙完全填满，冰墙恢复原状，看上去跟之前一模一样。 啊！ 亲眼目睹这诡异景象，人群的欢呼声顿时戛然而止。 这……这冰墙难道还是活的？ 见了鬼！！ “楚宗主！一鼓作气！”魏无尘的声音，从阵中响起，一度虚幻的四大圣兽虚影，再次强盛起来，将无穷无尽的力量，赋予楚绝峰。 但代价是，魏无尘的气息又虚弱了许多，身形摇摇欲坠。 哼！你教我做事？ 楚绝峰心中不满，但惦记着唾手可得的妖皇躯体，借助阵法加持，再次挥动剑光，狠狠斩在冰墙上。 “开！！！” 可是，这一次，冰墙只是发出象征性的咔咔声，任凭楚绝峰如何拼尽全力，却只是打开一道不过手掌宽窄的裂隙，随后弥合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剑锋刚刚离开，冰墙便即复原。 这…… 楚绝峰终于颓然停手，眼神中尽是骇然。 如此强横的攻击，就算妖皇还活着，就在眼前，他也有信心一剑把它劈了。 但是面对这神秘的冰墙，竟是一筹莫展。 难道，真的是天佑妖族？ 楚绝峰叹了口气。 有这冰墙阻隔，人类根本无法越过通天河。 但好在……妖族应该也过不来。 就这样隔河而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通天河以西，土地贫瘠，并不适合人类生存，之所以一直心心念念要打过通天河，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些贫瘠的地界，而是将人类最大威胁彻底剿灭，从此就可以安居乐业，再无异族侵扰。 现在，哪怕妖族还在，但有了冰墙立在这里，两界再不互通，这个结果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就是可惜了这妖皇的一身血肉精华，还有珍贵至极的妖丹，卡在冰墙里，无法取出。 刚才，就差一点点…… 楚绝峰狠狠心疼了一下，正要转身说话，忽然间心中一动。 一抹深沉的笑容，出现在嘴角，随即敛没无形。 “魏真人！！” 楚绝峰霍然转身，深吸一口气，大声叫道：“咱们不要放弃！！请你继续运转神阵的力量，助我打开冰墙！” 啊！ 人群霎时间沸腾起来。 原本看着冰墙几乎不可攻破，所有人都升起颓丧的情绪。 但没想到，楚绝峰不愧为护国宗门的宗主，竟如此决绝，明知事不可为，也不放弃过河灭妖的初心。 那就一起干了它！！ 在楚绝峰的带领下，人类强者纷纷而动，借助法阵的加持，哪怕冰墙坚不可摧，也要将其狠狠凿穿！ 轰轰轰！ 无数神通术法的光华，一齐砸在冰墙上。 徒劳无功…… 魏无尘的气息愈发灰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楚绝峰一剑当先，率领无数强者猛攻冰墙，浑身气势疯狂暴涨，如渊如海，灵剑上吐出百丈剑芒，如天神擎起仙剑，一刻不停地斩向冰墙。 噗！ 忽然间，楚绝峰身形一晃，张口吐出殷红的鲜血，脸色骤然惨白如纸，却依然不肯停歇，剑光霍霍，就算只能将冰墙砍开一点小小的裂缝，却疯狂攻击不休。 ？ 魏无尘一愣，终于醒悟过来。 身为兵部之主，兵不厌诈的道理，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没想到，面对这道阻挡人类大军的冰墙，楚绝峰这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心思切换到自己这里了。 想把我累死，然后你就成了唯一的大乘境？ 唉…… 哪怕没了妖皇，大乾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堪忧。 没来由地，此时此刻，魏无尘脑中浮现出那个手握书卷的温和年轻人。 倘若他接受自己的提议，再有自己的全力支持，一定能成为比姬浮生更优秀的人皇。 只可惜…… 魏无尘沉重叹息，手上的法诀停了下来。 霎时间，二十八道星辰锁链消散，四大圣兽虚影也回归通天阵柱。 所有人的攻击力，一下子就降低数倍，这下别说将冰墙斩开一点裂缝，就算碎冰都无法刮下来半点了。 怎么回事？！ “魏无尘！你做什么？”楚绝峰口吐鲜血，怒吼道：“不要停！这冰墙再坚固，也挡不住咱们众志成城的决心！大家再加把劲，一定能破开冰墙，剿灭妖族！！” 呵…… 演技可以。 魏无尘心中冷笑，虽然不愿如此，但现在过河灭妖乃是政治正确，他也不能违抗大势，否则一下子就被楚绝峰那家伙夺去了人心。 演戏谁不会？ 魏无尘苦笑一声，浑身的气息瞬间灰败，整个人呈现出虚弱至极的模样，甚至连站立都无法维持，踉跄几步，一跤跌倒，摔得颇为狼狈。 啊…… 众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这位为了大乾殚精竭虑数百年的兵部之主，见他的确已经消耗到了极致，谁也不忍再逼迫什么。 毕竟，先前雄关城一战，魏真人不惜自残双目，也要困住妖皇的情景，令无数人为之动容。 既然没了法阵加持，破开冰墙更成了痴心妄想。 周围响起压抑的叹息声，遗憾无法扩大战果，消灭妖族。 但在无人注意的当口，楚绝峰和魏无尘的目光在空中再次碰撞，这次却是谁也没有闪开，各自闪耀光芒，对彼此的盘算，似乎都心知肚明。 前任乾皇姬浮生还尸骨未寒呢，大乾内部的争斗，这就开始了！ 倒是妖皇，尸骨被封在冰墙里，寒得不能再寒。 第163章 燕王入梦，魏无尘的震惊 事实证明，魏无尘在大乾朝堂经营数百年的底蕴，绝非任何人能够企及！ 洞察了楚绝峰的想法之后，魏无尘当机立断，立刻采取了一系列针对性极强的行动。 甚至人类联军都还没回到朱雀城呢，楚绝峰已经被高高捧起，却清晰地孤立起来！ 哪怕他是护国宗门的宗主，也有一些积累和沉淀，但要跟魏无尘掰手腕，还没开始就已经大败亏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下一任大乾皇帝，必定就是这位昔日的兵部之主了。 先前的战火，并没有烧到朱雀城。 虽然大战导致无数强者陨落，朱雀城也沾染了许多悲戚的气氛，但宫殿群落分毫未变，一座座古朴的建筑，傲然立在城池中央。 兵部的黑漆大门，依旧凝肃而深沉。 掌王朝兵武，能够内镇邪祟，外拒妖魔，令大乾百姓安居乐业，光明永驻人间。 短短数日光景，魏无尘仿佛又老迈了许多。 说实话，他宁可到雄关城，面对妖皇率领的妖族兵锋，竭尽所能死战一场，也不愿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中，耗费心智。 但是没办法。 大乾，不能落到姓楚的手里，否则对整个人类族群来说，并非幸事。 好在楚绝峰空有大乘境的超绝战力，对朝堂争斗缺乏基本的经验，要将其架空，并不费太多力气。 魏无尘放下手中卷帙浩繁的奏折，伸手敲了敲紫檀桌面，便有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身进来，对着桌案深深一躬，并不起身，等待魏真人发话。 “事情，都办妥了么？”魏无尘淡淡问道。 “是，真人！” 那人立刻禀报道：“各大玉龙宗门，已经都稳定下来，其中无锋门、星河宗，几乎全体阵亡，按照真人交代，由九神宗、阴灵教递补玉龙宗门，依然凑成八大。” “护国宗门那边，没有异动，目前除了楚绝峰之外，尚有几位归真境的强者，应该没有渡劫境。” “所有被之前大战毁坏的城镇、村庄、关隘，都在积极修复中，已经初见成效。” “只是……真人吩咐寻找的离火之精，实在太过稀有，搜遍天下灵脉洞天，也远远凑不够真人需要的数目……” 魏无尘听了一会儿，挥挥手，黑衣人无声息地退去，房间里重归宁静，连呼吸都难以听闻。 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但离火之精…… 事实上，魏无尘从未改变初衷。 突破冰墙，率军横扫通天河以西，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不论他是否做这个大乾皇帝，这件事都非做不可！ 上次虽然受阻，但魏无尘仔细观察，认为那冰墙也并非绝对不可攻破。 只不过，四象弑神阵的布置，本意是为了在通天河畔抵御妖族，主要是抵御妖皇。 现在目标变了，四象阵固然强大，却并不是最适合的。 要破冰，首选自然是极致的火焰。 因此，魏无尘决定搜集足够的材料，设计一座专门针对冰墙的阵法，再加上楚绝峰的剑道修为，若是配合得好，一定能摧毁冰墙，打开通道。 但此事不能急。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必须先把楚绝峰那点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压下去，然后等待整个大乾的局势稳定下来，万事俱备，才好集合全国之力，全人类之力，一举突破冰墙，开启全新纪元。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魏无尘将案头积累的奏折处理完毕，感觉疲惫袭来。 先前大战的损伤幸有九神宗灵泉修复，但冰墙前竭力布阵，又是消耗不小，加上马不停蹄回到朱雀城，几日几夜都根本无法休息，饶是大乘境的修为，也有些抵受不住。 这位年纪早已老迈的兵部之主，伏在案头，不消片刻，竟是沉沉睡去。 …… “魏无尘，魏无尘！” 恍惚中，魏无尘仿佛来到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四周都是迷蒙七彩，没有任何物件，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肥皂泡里，迎着阳光，色彩绚烂，但无论望向何方，都是空洞深邃。 谁在叫我？ 魏无尘转了几个身子，依然见不到半个人影，不由得愈发诧异，更不知身在何地。 “不用找了。” 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本王燕霄极，这是在你的梦里，我们只有说几句话的时间，不能浪费，我说，你听着！” 王？ 什么王？ 魏无尘心中茫然，但对方的手段竟然能够入梦，真是闻所未闻，他便依言保持沉默，不打断对方说话。 “之前，你们这里的一头猪妖，承受雷劫的时候，恰逢本王的女儿，在听音回廊轮值，寻找那个该死的骗开天门者……” 第一句话，就让魏无尘浑身剧震。 一瞬间，无数信息浮现，魏无尘呼吸乱了几分，连忙收摄心神，继续保持沉默。 “小女不过一时好奇，才摘了仙花掷入雷劫，封印了那猪妖的浑身力量，让它被雷劫轰成重伤。” “这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个该死的齐王！竟然拿着这点破事大做文章，说什么破坏下界秩序，违抗天帝意旨……简直是一派胡言！无耻之尤！” “天帝信了他的鬼话，将小女禁足，竟连本王都遭到波及，真是该死！！” “呃……我是说那齐王该死，不是天帝……” “后来，本王听说，齐王那厮奉命收拾残局，试图找回被打破的平衡，但猪妖提出的要求是，复活。” 什么？！ 魏无尘本想沉默，但听到这句话，实在按捺不住，脸色剧变，惊呼道：“妖皇复活？！！” 可不能复活啊！ 没人比魏无尘更清楚，为了击杀这位统领妖族上千年的恐怖皇者，这次人类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赵无极、姬浮生、沈千夜、黄归海…… 光是渡劫境的修士，就牺牲了数位，只为能够最终困杀妖皇，让人类族群进军通天河以西的脚步，再也不受阻碍。 妖皇的确是太难杀了！ 尽管人人奋勇向前，殒身不顾，却还是被它强行突围，拖着残躯险些就渡过通天河，回到妖族领地。 幸好，有韩宗主的那一箭。 可是现在！ 这个神秘的声音，跟自己说，妖皇还能复活？ 不！ 不可以！ 第164章 这个凡人，还怪懂事儿的呢! “我不是说了，让你先闭嘴？” 那个声音不满魏无尘的打断，只是稍稍加重语气，魏无尘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汗出如浆，对方神通之磅礴宏大，简直是生平未见。 本王？天帝？ 只言片语的信息，让魏无尘心中凛然，不敢再胡乱插嘴。 可是，妖皇真的不能复活啊！ 这事情也太大了！！ 魏无尘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从这个诡异的梦境中挣脱，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冰墙，在妖皇复活之前，再杀它一次。 否则，后果真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呼！ 呼！！ 魏无尘喘着粗气，不敢吱声，但眉宇间的焦虑简直快要溢了出来。 一生当中，他从未如此急切过。 雷劫，仙花封印！ 魏无尘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梳理这个神秘声音中提供的些许信息。 原来是封印！ 难怪！ 他立刻想到，那日雄关城大战，姬浮生不惜提前渡劫，引天雷降落人间，效仿自己数百年前的法子，轰击妖皇。 可是……大家亲眼所见，前几道雷劫，妖皇浑若无事，甚至连衣角都不曾飘动半点，就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一直到了第八重雷劫，妖皇依然是毫发无损，这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类强者，已经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但是！最后的第九重雷劫，忽然间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威能，直接将妖皇轰成重伤。 这其实并不合理。 魏无尘曾经亲自经历过雷劫，对此并不陌生。 所谓九重雷劫，虽然第九重的威能的确是最强的一击，但强度也只是略强于第八重而已。 妖皇前八重雷劫浑然无事，最后一重怎么忽然重伤？ 现在，可以解释了。 原来最后一重雷劫中，有上界的神秘仙人，掷出一朵仙花，将妖皇浑身的妖力全部封印，这才让雷劫建功，也创下了人类对抗妖族的战斗中，最辉煌的一次战果。 现在，杀都杀了啊。 怎么还带复活的？ 魏无尘心中有无数疑惑，千言万语，却苦于被限制住，不能开口询问。 “复活猪妖，的确是过分了。”那个声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别说齐王那老小子担待不起，若是地府问责，天帝都要小心解释。” “所以，直接复活是不可能的。” “齐王那厮，那天不知犯了什么病，竟然被那猪妖哄得格外高兴，将猪妖的元神一分为九，分别赋予九个生命体。” “假以时日，只要这九个生命体，有一个能够修炼到猪妖的水准，猪妖的记忆就会复活，并且将两世为妖的神通术法合而为一。” “到那时候，这一方世界，可能就再没有什么存在，能够与之抗衡了。” 这！ 魏无尘冷汗涔涔，暗想之前的妖皇已经无可抵御，若是再来个更狠的，人类危矣！ 可是这对吗？ 不是说……要维持人妖两界的平衡？ 这也没维持啊！ 那个什么齐王……到底听了妖皇的什么蛊惑？ 魏无尘心中愤懑，很想要争辩一番，但面对高高在上的缥缈仙人，这种争辩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为今之计…… 激将法！ 一个念头，跳到魏无尘脑中。 虽然一生当中，魏无尘用过无数次激将法，但是这一次，是最刺激的。 要激的，不是将，而是一位举手间就能毁灭这方世界的神王！ 来不及犹豫了！ 细节很难完美，或许根本不会成功，但为了人类的存亡，总要试一试。 魏无尘深吸一口气，忽然翻身跪倒，对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不由分说，就开始三拜九叩，姿态十分虔诚。 “嗯？你拜我做什么？”那个声音停了下来，显然有些意外。 “我，魏无尘，谨代表人类族群，拜谢那位灭杀猪妖的仙姑。” “人类孱弱，挡不住猪妖凶威。若非仙姑出手，或许人类已经不复存在。” “不管未来怎么样，如此大恩大德，永世不敢忘怀，敢请神王大人赐告仙姑名讳，今后千家万户，必定建庙塑像，虔诚供奉，岁岁年年香火不绝……” 呃？ 燕霄极先是一愣，随即浮现出微笑。 这个凡人，还怪懂事儿的呢！ 哈哈，仙姑…… 本来么！ 小满这孩子，虽然莽撞了些，但充其量不就是一时贪玩，看那蠢猪不顺眼，扔朵花要砸死它么？ 这他娘的多大点事儿啊！ 齐昭临这混账东西，非要上纲上线，又是什么影响下界平衡，又是什么违背天帝意旨，简直不知所谓！！ “唔，建庙立像，倒也不必了。”燕霄极想到小满这孩子的形象遍布人间，到处香火缭绕，画面实在有趣，心情又放松了数分，看着魏无尘，相当顺眼。 “那如何使得？”魏无尘正色道：“虽然人类即将灭绝，但小人可以保证，就算到了临死的那一刻，凡人类所属，依然会记得仙姑的恩情！” “即将灭绝？”燕霄极皱眉道：“这从何说起？” “唉！”魏无尘叹了口气，语调凄楚，摇头道：“那猪妖哄了神王大人高兴，有这样的大人物庇护，未来复活那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而我们人类，若是没有仙姑出手，之前的大战已经大败亏输，何况未来？” “罢了罢了……那姓齐的可是神王，生杀予夺，只在他一念之间，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嘁！齐昭临算个屁！”燕霄极冷笑道：“他虽然奉了天帝命令，要给那猪妖一点补偿，但复活的事情超出了常规补偿的范围，不见得名正言顺！” “本王估计，那厮也就是用了些他擅长的时间术法，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罢了。” “你们趁着猪妖的元神尚未苏醒，找出那些寄生的生命体，挨个弄死，不就好了？怎么只会说些丧气话？” “是是是。”魏无尘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复活猪妖，乃是一位神王的意旨，我们怎敢抗拒？” “胡说八道！”燕霄极不屑说道：“姓齐的那混蛋这次坑我好惨，他想要做什么事，本王偏不让他得逞！魏无尘，你放心去做，有本王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魏无尘赶紧打蛇随棍上，又磕了个头，苦着脸说道：“不用大人您说，我们本来也打算渡过通天河，剿灭妖族……可是现在，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 第165章 七日之期，韩枫赐名 “什么麻烦？”燕霄极问道。 于是魏无尘将冰墙难破的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这都打不破？你们这么废物的吗？”燕霄极对这个世界的孱弱有了新的认识。 难怪齐王那厮看重那头猪妖，其他人就算来日飞升，也没什么屁用！ 但只要是那厮想做的，就是本王要阻止的！ “你准备一下！” 魏无尘终于听到了期待的回答，那个声音最后说道：“七天以后，你带上几个像样的人，到冰墙那边，我会帮你们穿过冰墙。” “还有，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力量，给这些人提供支持。” “否则……”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似乎并没有说完，但被什么事情打断，就此寂然无声。 片刻后，魏无尘醒来。 是梦？ 不！不止是梦！ 神王……天帝……雷劫……仙花…… 梦中听到的信息，虽然只是一些碎片，但以魏无尘的聪慧敏锐，已经足够串联成完整的过程。 大致是：天界两大神王互相不睦，其中一位偏帮妖皇，帮它设计了复活计划，另一位则有意站在人类这一边，答应帮助越过冰墙。 缥缈上界的龃龉攻讦，魏无尘不关心，也没有资格关心。 对他来说，对大乾来说，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阻止妖皇复活！ 先前的一切计划、布局、安排，全部要推翻！ 容不得慢慢来了！ 倘若冰墙相隔的通天河以西，正在孕育新的妖皇，那么当妖皇重生之日，就是人类灭亡之时！ 所以，必须倾全国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先把这件头等大事做好。 至于越过冰墙的人选…… 魏无尘心中瞬间闪过几个人选，但还需要最终确定。 但不管这份名单怎么拟定，一定包括那位创造无数神迹的韩宗主！ …… 九神宗，主峰之巅。 有清风拂面，鸟语盈耳。 韩枫手捧书卷，迎着初升的旭日，慢慢翻阅，意态颇为闲适。 书页并未泛黄，墨痕都是新的，扉页上写着四个字《沧浪剑诀》，作者是：陈青岚。 这孩子不错。 韩枫点点头，眼前浮现出一个清秀的女子身影，脸上露出嘉许的神色。 竟能从自己讲道时随口吐出的两句歌诀之中，得到启发，顿悟成一门可圈可点的剑道法诀，算得上是难能可贵。 道书泛起金光，将这本《沧浪剑诀》不足之处，一一标明，韩枫很快就完成了批注，今后就可以作为九神宗的剑道传承，流传后世。 桌案上，还有几本同样很新的书册。 比如，《射潮》，这是听云峰弟子宋绯烟新编的琴曲。 比如，《铁箭符的几种新思路》，这是画笔峰弟子李观鱼的一些修行感悟。 很明显，之前画笔峰大战，给每位九神宗弟子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段时间频频有人顿悟，所诞生出来的道法神通，或是修炼感悟，大都与那场惨烈的战斗有关。 韩枫就像是诲人不倦的园丁，借助道书的力量，批改学生作业，同时对自身也是淬炼提升的过程。 不过画笔峰那边，似乎有点执着了。 自符可以下，现在全都一股脑研究铁箭符，再这样下去，我看画笔峰都要改名叫铁箭峰了…… 专注一致，固然是好事，却也不能见树木而不见森林。 或许……自己该往画笔峰一行，给符可她们，展示一下符箓的全新天地。 那铁箭符，充其量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韩枫站起身来，手里还握着刚批注完的沧浪剑诀，让墨迹慢慢阴干，迎着阳光注目九神诸峰，脸上挂着通透的笑容。 现在，九神宗已经从没落宗门，成了举足轻重的玉龙宗门。 弟子们的感悟，传承，都将成为宗门底蕴，让九神宗愈发壮大。 俯瞰主峰之下，无字圣碑镇压九道灵泉，唯有护山大阵全力运转的时候，圣碑上“九神”两个字才会出现，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威能。 九道灵泉，通往九峰，对应的正是宗门的九大修行门类。 亿万妖族围攻九神宗的痕迹，荡然无存，却给九神宗提供了几乎取之不竭的能量源泉，化作汩汩灵液，在阳光下蒸腾出氤氲灵气，浓郁得近乎实质。 在这里修行，一天便抵得上外界数月之功！ 更不用说，源自于亿万妖族的九道灵泉，将无数大妖的毕生修为、神通绝学都融入其中，冥冥中能够给所有修行者无形的指引，助他们博采众长，找到自己的道。 韩枫注目诸峰，赫然发现有几道灵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而不散，显然是又有弟子正在顿悟，或许又将酝酿出新的神通法门，或是境界提升。 在九神宗，顿悟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若传了出去，足以让天下为之震惊。 不但九神弟子有此殊遇，就算这满山花草，也在日复一日的灵气浸润中，灵智愈发清晰，隐隐已经有了化身精灵的趋向。 蓦地，听云峰方向，一片竹林引起韩枫的注意。 其中有一根莹润青翠的玉竹，在微风中摇曳身姿，忽然间顿住身形，一股清晰的意念，终于在此刻诞生！ 须臾间，玉竹上升起一朵碧色祥云，在空中迅速凝聚形体，竟是化作一位眉目如画的妙龄女子，神色惊喜之极，低头看看自己碧色的衣裙，仿佛还不敢置信。 “唔，草木精怪终于出现了。” 韩枫亦是露出喜色，一步跨入虚空，下一刻已经来到听云峰竹林之中。 修为虽然还是化神境，但韩枫凭借超凡悟性的理解，自由穿梭虚空，已经与遁虚境的修士无异。 “拜、拜见宗主……”刚刚萌生灵智的竹女，神色微微慌乱，学着人类的样子，向韩枫敛衽为礼，同时心中忐忑，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不必多礼，都是你自己的造化。”韩枫打量着面前的草木精灵，觉得有趣，但也看出她根基不稳，体内残留的尘垢过多，会极大阻碍未来修行。 略一思忖，韩枫伸出手掌，按在竹女头顶。 啊！ 竹女心惊，一瞬间产生恐惧，欲要抗拒，最终却还是选择乖乖垂首，任凭韩枫的手掌抚在头上，予取予求。 哗啦！ 只是片刻，竟有一截碧光四射的灵竹，从竹女身上脱落。 霎时间，竹女感觉到身体轻灵，仿佛彻底挣脱了俗体凡胎，这才知道宗主亲自点化，自己已经是得到了莫大的机缘。 “拜谢宗主！”她急急再次躬身，惊喜万分。 “呵……”韩枫将那截灵竹摄入掌心，微笑道：“这东西，对你来说是杂垢尘根，但我倒有些灵感用途。今后，你便镇守这片竹林吧，广阔天地，当大有作为。” “是。”竹女谨遵法旨，见韩枫已经御风远去，心中急切，连忙遥遥问道：“小女子斗胆，请宗主赐名？” 唔？ 韩枫在清风中顿住身形，略一沉吟，微笑道：“风过疏竹无声，你就叫吴笙吧。” 第166章 通天河以西，非人间气象 回到主峰，韩枫已是胸有成竹。 不多时，那截碧光四射的玉竹，被打造成一支竹笔，灵光隐隐，显得极为不凡。 符可或许会喜欢这件礼物吧？ 韩枫满意地点点头，将竹笔放在桌案上。 偌大的桌案上，除了书册之外，已经有许多物件。 一柄剑，一支笔，一枚铃铛，一具古琴，一只布袋。 唔。 这些东西能否超越道器，直接达到传说中神器的级别，就要看你的了…… 妖皇！ 据说你全身都是宝，可不要让我失望。 韩枫目光掠向西方。 如今九神宗的护山大阵已经彻底完成，再无任何瑕疵，那么通天河上的那具妖皇尸体，也该取回来了。 不过，之前魏无尘说，有冰墙？ 看看去！ 韩枫心念所致，再次穿梭虚空，直接来到通天河畔。 嚯！ 好大的冰墙…… 韩枫看着矗立在面前的万丈玄冰，油然而生一种天地浩瀚，自身渺小的念头。 自北向南，奔腾不息的通天河，已经完全冻结成冰，真正通了天，仰头看到瑰丽剔透的冰山穿过云层，怕不是真的伸向了天宫。 妖皇，被封印在冰墙里。 韩枫正是为此而来。 隔着不知多厚的寒冰，韩枫能看到那头巨大的猪妖，浑身都是各种可怕的伤痕，或许每一道伤痕都代表着一位人类顶阶修士全部的力量，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它真的死了。 属于生命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但即便是现在还隔着老远，韩枫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澎湃至极的妖力，从妖皇的每一寸妖躯上，从那颗珍贵至极的妖丹上，弥散而出。 一身都是宝啊…… 但要怎么取出来？ 这冰墙来得突兀，按照魏无尘的描述，乃是忽然降临，疑似跟缥缈的上界有关。 对此，韩枫心中微微警惕。 自从上次驾驭剑气长河，无意中打开天门，韩枫才确认了的确有所谓的天界存在，但被自己虚晃一枪，后来一直都在寻找他的踪迹。 在这里，可不能动用任何天地之力，否则相当于自投罗网。 韩枫伸出手，贴在冰墙上，彻骨的冰寒立刻透过手掌，传遍全身。 即便以他目前的修为，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连忙收手，否则怕是神魂都要被冻结。 有点厉害！ 这万丈玄冰虽然是死物，但不知出自哪位大人物的手笔，远非人间的力量能够抗衡。 但……我的妖皇啊！ 韩枫皱起眉头，挥手凝聚灵剑，御剑凌空，放射出万道光华，狠狠斩在冰墙上。 砰！ 韩枫感觉到一股坚韧的力量，将灵剑弹了回来，冰墙竟是毫无异状，甚至连冰屑都不曾掉落。 嘶…… 倒吸一口凉气，韩枫眉头皱得更紧。 他并不知道，魏无尘从九神宗离开之后，又来到通天河，集合两位大乘境修士的全部力量，也只是一度将冰墙斩开一道缝隙而已。 以他当前化神境的修为，不动用天地伟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撼动冰墙分毫。 用火试试？ 韩枫的思路轨迹，跟魏无尘差相仿佛。 但还没等他继续尝试，便有一道传音，从遥远的朱雀城而来。 传音很简短，但内容很惊人！ “七天？”韩枫想了想，既然七天后还要汇合，索性就不必回返宗门，在这里等着就好。 妖皇竟然还有复活的机会！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虽然魏无尘语焉不详，但韩枫也迅速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别的不说，现在若是让韩枫再射出一模一样的神箭，除非不管那些监控的竖眼，否则断无可能！ 这世上，上哪去找一尊河伯级别的强者，又上哪去凑齐亿万河妖，将其精血妖丹的力量，汇成一箭？ 找到妖皇分散的元神，一一彻底绞杀，永远断绝它复活的可能。 这是所有人类必须要做的事。 在通天河畔，韩枫一等就是七天。 但是到了约定的日子，魏无尘并没有来。 什么情况？ 韩枫知道魏无尘是信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爽约。 传音，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难道朱雀城那边出事了？ 心中微动，韩枫想要去朱雀城亲自看看。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声音，带着微微不满的情绪，轰然响起。 “是魏无尘让你等在这里的？” 噫！ 这是哪位？ 韩枫皱眉，不过既然明确提到魏无尘，难道是老魏的安排？ 于是韩枫点了点头，向虚空拱手道：“是。” 哼！ 这些凡人，在搞什么？ 依照约定，燕霄极降下一道神念，来到通天河。 上次因为齐王举报，他被天帝训斥一番，勒令好好反省，因此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神念降到此处，却只见到一个年轻人，十分意外。 本以为至少是一支精锐的队伍呢。 就这么孤零零一个年轻人，能接连灭杀九道猪妖元神？ 罢了，既然有这个自信，或许也有他们的道理。 至于修为…… 在燕霄极看来，什么大乘境，什么化神境，没有任何分别，都是渺小如尘埃的蝼蚁罢了。 “那你去吧！” 燕霄极言简意赅，毕竟最近频繁联系这方下界，属于违规，因此偷感很重，确认了是魏无尘安排的人，便动用神念，对着韩枫挥了挥手。 ？！ 韩枫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凭空袭来的力量，精粹凝练到了极致，远超韩枫之前见过的任何力量层次！ 什么河伯，什么妖皇，与这股力量相比……简直都成了土鸡瓦狗。 韩枫有一种清晰的感觉，他就算不顾一切调动天地的伟力，也照样无法跟这股神秘力量稍稍抗衡！ 天呐！ 比天还大？ 老魏还有这么牛逼的朋友吗？ 什么来头…… 只来得及转过惊骇的念头，韩枫已经凭空飞了起来，如一枚人体炮弹一样，直接射向冰墙。 不过，并没有撞得头破血流，而是直接进入冰墙之中，甚至都感受不到任何寒意。 让无数人一筹莫展的冰墙，在神王燕霄极面前，不构成任何阻碍，随便就让韩枫穿越过去。 仓促间，韩枫强行镇定，在路过妖皇尸体的时候，紧紧抓住巨大的猪妖，带着它一同穿越冰墙。 砰！ 神秘力量骤然消散，韩枫猝不及防，竟是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回头望去，冰墙依旧。 但他已经渡过通天河，来到西边的妖族领土。 天空似乎变得微微昏暗，远处隐约传来虎啸狼嚎，俨然已非人间气象…… 第167章 烂尸旧址，妖皇遗刻 这。 老魏安排的？ 有点坑啊！ 韩枫只身来到妖界，哪怕艺高胆大，也不禁有些忐忑，毕竟在不动用天地之力的情况下，他本质上还是一位化神境的小修士而已。 遇到妖尊、妖王，尚可周旋。 若是对上了妖祖妖圣，局面就难以预料。 还有就是！ 之前老魏传音中提到的九个猪妖元神，藏在了什么地方？ 一切未知，但现在就连传音都被神秘的冰墙阻隔，相当于完全切断了韩枫跟人类世界的联系。 既来之，不得不安之。 韩枫的神色微微凝重起来，虽然变起仓促，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准备。 咻！ 首先把那头庞大的猪妖尸体，整个收进储物袋里！ 这可太扎眼了。 妖皇之躯足以引来各种垂涎争夺。 就算是几根猪鬃，那都是了不起的至宝！ 收起猪妖尸体之后，韩枫没有片刻停顿，默默掐动法诀，很快从头脸处开始长毛，随后是手脚、躯干，两颊的肌肉也开始凹陷，变得尖瘦，更像是一只猿猴。 博览群书，让韩枫连“变形术”这种冷门的术法都熟练掌握，这会儿人在妖界，变成妖族的形态，自然会安全许多。 须臾间，变化完成。 韩枫回过头，对着通天彻地的冰墙，刚好将其当做一面巨大的镜子，看自己变化之后的模样，又修正了几处，愈发满意。 这副形象，或许在这个世界，无人认得，但在韩枫穿越前的那个地球，可谓是家喻户晓。 嗯，从现在起，我不能叫韩枫了，毕竟韩枫这个名字，在妖界应该也有点名气。 我可以姓孙，猢狲的孙。 此次意外来到通天河以西，在妖界行走，我就叫……孙行者。 韩枫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妖丹，来自之前围攻画笔峰的一头混沌水猿，修为达到了妖王境。 有了妖丹的掩饰，韩枫身上的气息与真正的妖族一般无二。 就算还有些许破绽，猴子跟人类本来就是近亲，只要不是被妖圣级的存在仔细窥探，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做完这些，韩枫放心不少，便迈开脚步，一路向西。 除了天空微微昏黄之外，这里似乎只是寻常的原野，跟人类世界没有什么分别，最多就是远处传来的各种不知名兽吼更密集一些，让周遭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蓦地，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了韩枫的注意。 但不需要多做猜测，黑洞前面矗立的石碑，上书四个大字“烂尸旧址”，让韩枫恍然。 原来，这里就是曾经的烂尸山。 后来被魏无尘派遣几位强大修士，硬是把这座山挖走，到了通天河东边，改名为天门山，至今仍然是人类修士领悟剑道的圣地之一。 天门中断。 这正是韩枫曾经一剑造成的神迹，如今初到妖界，猝然见到烂尸山旧址，韩枫心中自有一番奇异感慨。 碑文呈暗红色，仿佛是鲜血写成，结合内容，很可能是某位人类修士的血…… “有山烂尸，古为万妖冢。” “尸骸积岭，阴魂凝川。聚九幽之戾气，成不灭之圣墟。” “然人族狂妄，倒行逆施！斩吾族妖王在先，夺吾族祖骸在后！” “碎山掘渊，灵脉尽毁！” “此地空留天坑如疮，黑洞如壑。” “本皇到此，观之坑壑，非天地翻覆之变，实乃吾族耻辱之凝聚，泣血之悲瞳！” “凡我族类到此，当啮骨铭心，永志不忘！角刻恨纹，爪烙誓痕！” “须明日，有黄泉倒灌，血月凌空，必将以人皇颅骨筑灵台，雪此仇于寰宇，复此恨于千秋！” 落款只有两个字。 厌饕。 厌饕…… 韩枫心中凛然，缓缓咀嚼这个名字，虽然陌生，但从碑文的口吻中，不难判断，这应该就是妖皇的名字。 现在，妖皇已经成了尸体，放在自己储物袋里。 但是这碑文矗立在此，拥有极强的煽动力，将烂尸山被挖走的事情引为奇耻大辱，鼓动妖族对人类的仇恨，造成的影响极为深远。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妖皇的确是不世出的妖族天才，不论是本身修为，或是领袖能力，都是千年不遇。 倘若这次不死，或是真的能够复活。 人类的末路，可计日而待矣。 韩枫并没有在烂尸旧址多做耽搁，稍稍停顿之后，继续向西行。 数日前，韩枫还在九神宗主峰之巅，读书炼器，悠哉游哉，现在却置身通天河以西，处处危机四伏，若是不慎暴露人类身份，只怕面对的凶险，比先前九神宗被围攻时更甚。 际遇之奇，令人唏嘘。 根据之前魏无尘吐露的消息，这通天河以西，其实也有人类的存在。 人妖两界，相互对峙数千年，互相派遣奸细探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时魏无尘甚至跟韩枫这样说：如果你能确定自己不是妖族，那么请你连我也不要相信，我也可能是妖族布置的暗棋。 由此可见，双方的彼此渗透程度之深。 但韩枫来得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谁是人类道友，更不知道如何联络他们。 渐渐地，韩枫远离通天河，就连身后那道横亘天地间的巨大冰墙，也已经无法看到。 走了几百里？或是上千里？ 因为完全没有路标之类的印记，韩枫也搞不清楚。 不过，随着他深入妖界腹地，周遭的气氛，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迎面而来的微风，再也没有了清新自然，而是裹挟着浓稠的腥臭，中人欲呕。 妖风！ 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过什么什么“一阵妖风”的形容，但此时此刻，韩枫才深刻体会到妖风的邪恶恐怖。 这里或许依然只能算作妖界边缘，但已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甚至不同于之前通天河亿万河妖散发出来的那种腥膻的气息。 人类修行者从第一天尝试引气入体开始，便一直致力于建立与天地灵气之间的联系，孜孜不倦地积蓄灵气，将其化作金丹、元婴…… 可是到了这里，韩枫觉得身上的三万六千个毛孔，仿佛在一齐抗拒任何气息进入，哪怕一丝一毫，都要遭到莫大的污染，让辛苦修为毁于一旦。 也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无法从天地自然中，获得新的灵力补充？ 韩枫遽然心惊。 若是如此，在这妖界寻找并消灭妖皇的九个元神分身，难度无疑又增加了数十倍数百倍！ 这一趟，只怕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第168章 妖界首战，阴影囚笼 韩枫一直没见到妖族。 不知是地广妖稀的缘故，还是自己行走的路径不对，虽然已经明显深入，也能听到远处发出的咆哮嘶鸣，却没遭遇任何生灵。 越是平静，越显得异常，让韩枫心中警惕。 这妖界，多待一刻，都是莫大的折磨！ 韩枫想到魏无尘提到的那几位在妖界里潜伏的人类强者，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么个鬼地方，一待就是几百年？ 地下工作者真是不容易！ 这里，连太阳都没有？ 哦，或许也不是没有，头顶依然能看到那个模糊的大光球，但却被诡异的紫红色天空重重遮蔽，无法看清。 韩枫抬起头，皱着眉，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湛蓝，天空呈现出腐烂脏器一样的恶心色泽。 云絮也不是白色，而是片片赤红，仔细看甚至能察觉上面遍布的毛细血管，诡谲妖异。 天空都被扭曲成这个样子，大地就更不敢有任何美好的期待。 触目所及之处，地表被蜂窝状的暗红岩层覆盖着，从蜂窝的孔洞里，渗出黏腻的浆液。 呕！ 韩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想回家…… 他可以依稀分辨出，随处可见的恶心浆液，是被妖力深度污染的地下水，混合着无数烂肉、骨渣，甚至还有不知名异兽胃囊里没消化的食物残渣，共同形成的一种半液态物质。 这玩意，光是想一想，就要倒足了三天的胃口！ 更何况，现在想避都避不开，脚步不得不踩在上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踩狗屎？ 对不起，狗屎比这可爱太多了。 啪！ 脚下发出类似浆果碎裂的声音。 韩枫抬起脚，一株暗紫色的藤蔓断裂，从断处瞬间喷射出黏稠的墨绿色汁液。 瞬息间，数十只丑陋狰狞的怪异老鼠，从不知什么地方窜出来，贪婪抢夺，似乎并不在意还有一个韩枫杵在这里。 终于……见到妖族了。 这里的鼠妖，并不怕人。 哦，他现在也不是人的模样。 韩枫退开几步，下意识地远离这些恶心的生物。 于是那些足有猎犬大小的鼠妖，更加猖獗，将断裂的藤蔓吞吃干净之后，又开始互相撕咬。 锋利的獠牙直接穿透同类颅骨，吸食脑髓，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让韩枫不寒而栗。 一群鼠妖，最终只有一个胜利者，将所有同伴吞食干净之后，体型暴涨，脊背骤然裂开，钻出一排带着倒刺的骨翼。 它往韩枫这边望了一眼，似乎跃跃欲试，但终究还是没有把握，片刻间滋溜一下钻到地里，就此消失不见。 呼…… 韩枫竟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能感觉到，这鼠妖的修为相当低，大约也就是妖灵的水平，尚不能自由变化人形。 若是对敌，自己挥手间就能将其灭杀。 但因为太恶心了，能不动手也好。 更何况现在自己的灵力可能无法得到补充，节约和可持续发展更成了重中之重。 韩枫并无目标，鬼知道那妖皇元神藏在什么地方，只能继续深入，寻找更多线索。 然而妖界广袤无垠，看似平静，却危机四伏，这样的寻觅，不知何时是一个尽头。 看似散乱的妖兽骸骨，竟是蚀骨妖布下的杀阵。 两群蝙蝠妖在裂谷中厮杀，惨烈到自爆妖丹，漫天都是腥臭血雾。 母狼扑杀猎物，在磷火中变出三头八足，成为更暴戾的恐怖妖魔…… 一路行来，韩枫见了无数惨烈厮杀。 正如人类之间也并不和睦，妖族这边更是崇尚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别说是异类之间，就算如蝙蝠妖一样的同类，照样你死我活，任何可笑的善念，都将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或许是那枚水猿妖王的妖丹气息强横，韩枫倒是没遇到什么袭击，反而有好几次，远远嗅到韩枫的味道，无数妖族纷纷遁走，生怕成了他的口中食。 但该来的总会来。 嗡…… 道书示警，韩枫神色不变。 他伪装成妖王，敢动手的必定也不是泛泛之辈。 刚刚经过的枯树，在昏暗的日光下，投射出婆娑的树影，略显不自然地微微摇曳。 韩枫眼角余光掠过，见一道树枝的影子，角度违背日光的投影，缓缓延伸。 韩枫脚步不停，耳后却传来细弱蚊蝇的咀嚼声，像是在咬啮血肉，令人心尖颤抖。 既然是妖魔故意弄出的响动，不妨将计就计。 韩枫很配合地扭头望去，只见到腐烂的树叶堆里，有一群灵智未开的蛆虫，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 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极为宁静，死寂一片。 韩枫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因为随着他转身，身形的衣袍阴影本该随之晃动纷乱，但此刻脚下的暗影却凝固不动，如同封印！ 咻！ 下一刻，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那是七条细如发丝的紫黑色光刃，但并非实体，竟是妖物撕扯出来的空间褶皱！ 影蜮！ 若非有道书呈现，韩枫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这诡异妖族的名字。 影蜮妖的本体，是寄生在光影夹缝里的奇特生灵，这会儿锁定韩枫的影子，将其作为锚点，把整片空间扭曲成绞杀猎物的囚笼！ 杀机一动，便不死不休。 影蜮妖感受到对方妖王的气息，不敢丝毫怠慢，将自身分裂成数百道虚影碎片，每片碎片上都折射出暗色光芒。 韩枫挥手凝聚灵剑，格挡暗芒，却被瞬息间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妖芒，剧毒无比！ 紧接着，所有的树影、叶影、虫影，甚至远处高山的投影，韩枫自己的阴影，都纷纷化作刀山利刃，片片射向韩枫。 虚空中传来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将韩枫身周爆开数百处空间裂纹，发出强烈共振，狠狠撕扯韩枫的神识魂魄。 这便是妖界！ 韩枫轻轻叹息。 若非有道书，恐怕自己已经被这些诡秘至极的攻击，弄到险象环生，甚至…… 韩枫再次挥剑。 剑光中，燃起三昧真火，狠狠斩向其中一片空间裂纹。 凄厉的惨叫声，不可置信地响起，依然是类似婴儿，此刻却显得愈发诡异，令人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凭借道书指引，韩枫找到这头影蜮妖的真身，当然不会手下留情，直接将其彻底绞碎。 第169章 战利品，人血请柬，异域闻乡音 还没等韩枫松口气，警兆再次升起！ 方圆百丈之内，万物的投影，被咬啮成恐怖的锯齿状。 已经被斩碎无数片的影蜮妖残躯，潜伏在这些影子里，用阴影作为养料，孕育新的躯体，迅速长大，眼瞅着竟要化身千万！ 嘶！ 韩枫倒抽一口凉气，至少通天河里可没有这么诡异的妖族！ 炼！ 根据道书提供的弱点，韩枫在仓促间迎空布阵，须臾间将周遭空间都包裹在大阵之内，随后火光冲天！ 以光破影，烧得万千个影蜮妖呱呱乱叫，到了此刻还在模拟人类婴孩的声音，试图迷惑韩枫心神。 它已认出，这个深入妖界的“猿猴妖王”，竟是人族！ 只可惜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报讯的机会。 声音渐渐停歇，周遭的一切暗影，终于恢复正常。 一只做工精细的储物袋，浮现在树影中，不像是妖族的风格。 是……从人类修士手中夺取的？ 韩枫心中黯然，这意味着至少有一位不知名的道友，或许在很久之前，就葬身妖界。 拾起储物袋，因为影蜮妖的印记已经随着死亡抹去，所以不费力地将其打开。 顿时，琳琅满目，铺了一地！ 这并不奇怪。 凭借无与伦比的天赋神通，这影蜮妖修炼不知多少年间，猎杀的妖物或者人族，积累自然丰厚。 韩枫虽然是初入妖界，但之前跟妖族打交道也有很多次了，尤其后来河伯率领亿万河妖攻山，尽管只限于通天河内的妖族，但同样是什么类型都有，神通术法也千奇百怪。 但若论诡秘妖异，当属这头影蜮妖为首！ 道书示警的信息，是“影蜮妖尊”啊！ 按说韩枫现在处在化神境，对敌同样相当于化神境的妖尊，再加上道书的辅助，那绝对是秒杀碾压，不该有任何意外。 即便如此，这影蜮妖异乎寻常的攻击手段，还是给韩枫造成了一些麻烦。 如果这头妖族成长到妖王，甚至妖祖…… 绝对是个极其难缠又可怕的对手！ 道书是个好东西。 至少现在韩枫不用一样一样研究猜测。 储物袋打开的一瞬间，道书翻开漆黑如墨的一页，金光闪耀，直接把这些战利品的前生今世，都写得明明白白。 【幽冥千面纱：由九百张各类妖皮与影妖经络编织而成，穿戴后可化作任意种族气息，隔绝窥探。】 【蚀骨棱镜：影蜮妖将妖丹炼制成本命法宝，能将光线分解成九幽蚀骨毒芒。】 【龙之逆鳞：取自某条被暗算的千年蛟龙，鳞片残留着“四海缚龙咒”。】 【光阴虫卵：琥珀色卵壳内封印着时间蠕虫，捏碎可让三丈内时光停滞半息。】 【九窍锁魂钉：寒铁打造，镌刻佛门往生咒，被影蜮妖重新祭炼，能够封印生灵魂魄，甚至为其所用。】 【人血请柬：影蜮妖最近偶然得到，是一场妖族集会的入场券。】 收获不小！ 最令韩枫惊喜的，自然是幽冥千面纱。 有了这东西，他在妖界行走，更加安全，就连道书都给予高度肯定，这下就算遇到妖圣，不动手的情况下，对方也看不透自己的根底。 难怪刚才杀死影蜮妖，连妖丹都没有，原来被这诡异的妖物炼成法宝，刚才韩枫已经体会到这九幽蚀骨毒芒的攻击力，相当惊人。 再后面几样，都是影蜮妖的战利品，能放在储物袋里的，自然是上上之选，各有用途不同。 只是最后这个“人血请柬”，甚至连道书都语焉不详。 韩枫捏起这张暗红色的请柬，上面寥寥数行，都是以鲜血写成，用的都是人类修士的血，让韩枫隐约感觉到，这场集会，或许与人类有关？ “通天河誓裂，大变将生！” “血月盈天之时，聚万妖于九渊，共议破界之机，分人皇之鼎，挖仙骨为幡。” “碎凌霄以筑妖庭，烹紫府而宴万灵。” “誓以人颅为觞，饮尽天道荒唐！” “诚邀尊者与会，共襄盛举，来日万妖噬天，杀尽人族，当立九幽为正朔，奉妖皇作乾坤！” 好大的口气！ 韩枫微微皱眉，这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妖皇发起的邀约呢。 但妖皇现在还躺在我储物袋里…… 人血请柬的背面，是一张地图，标明了这场集会的位置，在一个叫九渊的地方。 这给了韩枫一点灵感。 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以人类之躯，去参加妖物聚集的这场盛会，十分危险。 哪怕有妖丹掩饰气息，哪怕有新得到的幽冥面纱隔绝窥探，也保不齐妖族中有天赋异禀者，能够看破自己的真身。 不过，危险也同样意味着机遇。 此次越过通天河，为的是灭杀妖皇的九个元神，或许这场集会能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嗯，那就去！ 有了地图的指引，韩枫脚步匆匆，再次深入妖族领地数千里，才渐渐接近这个名叫九渊的地界。 越深入妖界，天象越诡谲恐怖。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无数昼伏夜出的妖物开始行动觅食，让本就危机四伏的妖域变得更加可怕。 韩枫抵达九渊，正是深夜。 暗红色的月亮，如溃烂的眼球一般悬挂在空中，表面爬满了蠕动的血管状纹路。 血月盈天！ 韩枫想起人血请柬里的词句，与此刻的天象竟是对应上了。 机缘巧合，自己竟是来得刚刚好。 韩枫屏息凝神，打量着空中的诡异月亮，一共竟有九轮，且大小不一。 所以这不可能是寄托无数人类瑰丽想象的天体星辰，而是某位或者某些恐怖的巨妖，吞噬了海量生灵之后，将其精血怨魂，投影到天空，渐渐凝聚成血月的形状。 韩枫运足目力，甚至能看到血月裂开宛若獠牙的豁口，向下滴落浓稠的妖液，仿佛是巨兽垂涎。 “这位尊者，怎么称呼？”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令韩枫吃了一惊。 不知不觉，深入妖界已有数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人类的语言。 异域闻乡音，自然亲切。 但一想到这必定是能够化形的强大妖物，韩枫心中警惕，连忙回过身来，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