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饥荒年:我靠团购娇养冷面知青》 第1章 你男人带着别的女人回来了 一九六四年冬,滴水成冰。 河水中的冰碴将洗尿布的拾月双手刺得生疼生疼。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同村孙小红的叫声。 “拾月,拾月,你咋还在这儿洗尿布啊?又不是你生的,你管这么多干啥!你男人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听说他还从学校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拾月眨了眨眼,有点没听懂孙小红话里的意思。 孙成才快回来了她知道,毕竟快过年了,大学也要放假。 但,啥叫从学校带回了个女人? 该不会是…… 想到这儿拾月手一抖,尿布瞬间掉进了河里,很快就顺着河水飘走了。 可她也顾不得捡,站起身盯着孙小红问:“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你说孙成才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一起?” 孙小红同情地看了拾月一眼,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拾月也是真可怜。 她家是外来户,是快解放的时候才从城里搬到前进大队的,在村里无亲无故。 拾家没儿子,只有拾月这一个闺女,偏偏两个老人都不长寿,在一年内先后去世。 好在拾老头是个能人,也知道心疼女儿,临终前不知道使了啥法子,硬是说动了当时全村唯一的高才生孙成才娶了拾月。 拾老头原本以为这样女儿就有了依靠,却不知这一通安排简直是把拾月直接扔进了狼窝! 孙成才自从去上学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而她那婆婆刘三女仗着儿子成了大学生,对拾月各种嫌弃,天天在家里不仅把她当牛做马,还非打即骂…… 不过一年多,硬是把一个水灵灵的女子熬得成了一把骨头! 看一眼拾月那冻得发紫,瘦得跟鸡爪子一样的手,孙小红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怜悯。 “他人呢?回家了?” 拾月并不知道孙小红的想法,她也顾不得去收拾那一堆尿布了,拔腿就往家走。 孙小红连忙跟上,快速地解释:“没有,他们还在公社呢。这不是今天我爹和许会计一起去公社办事,然后就碰到他还有一个女的从长途车上下来嘛。 我听许会计说他们过去打招呼的时候成才哥可尴尬了,还是那个女人自我介绍说是成才哥的爱人,他们这次回来是来认家门的。” 说到这儿,孙小红啧了一声,脸都红了:“还爱人……真不要脸!” 她说着撞了撞拾月:“你和成才哥不是领证了吗?领证了他咋还能在城里结婚?” 说起来孙成才和孙小红还是没出五服的兄妹,关系还挺近的。 可刚才她在大队部听到这个消息后,对那个堂哥的印象一下子就落到了底。 还大学生呢! 大学生就能结两回婚? 拾月这会心里乱糟糟的。 她有点不愿意相信孙小红的话。 可她又知道在这种事儿上孙小红不敢诓骗她。 拾月和孙成才之前并不熟。 她比孙成才小四岁,孙成才外出上学的时候她还是小姑娘呢,对他印象不深。 就算是结婚,因为当时拾月她爸已经病危,她得在旁伺候,俩人就搞了个仪式根本没来得及圆房。 然后就到了孙成才去上大学的日子。 所以虽然说起来她和那男人结婚一年多了,却实际上连他长啥样都没记住。 可再没记住那也是自己男人! 没道理她在家里为他上伺候恶毒婆婆,下照顾莫名其妙的便宜儿子,受尽了委屈和折磨,他却在学校另结新欢! 还爱人…… 那个女的是“爱人”那自己是谁? 自己又算什么? 她这个原配大房还活着呢,他娶的哪门子新媳妇! - 拾月回家的时候刘三女正和大队会计的媳妇李香翠在说话。 看到她进来,李香翠扬声道:“拾月回来了!” “哎,婶子,你来了。”拾月招呼了一声。 她看了看李香翠,又看了看坐在炕沿儿上的刘三女,直言不讳地问:“娘,我李婶子过来是跟你说成才回来的消息吧? 那她肯定也跟你说了成才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说是他对象,跟他一起回家认门的。娘,我想问问,这事儿家里是个什么说法?” 听她这么问,正准备离开的李香翠不动了,与追着拾月的孙小红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靠边站着不再吭声。 两双眼睛一起直直地看向刘三女,想要听听她怎么说。 刘三女没想到拾月敢这么质问她,还是当着外人的面,顿时气恼了起来! 她想也没想,随手抓起一边簸箩里缠线用的梭子朝着拾月狠狠地砸了过去! 拾月下意识地一躲,梭子擦着她的脸颊过去,重重地砸在了她身后的土墙上。 这梭子是木质的,形状有点类似超大号的枣核,是那种中间鼓两头尖的。 要是砸到拾月脸上,不破相也肯定得挂彩! 看刘三女竟然用梭子去砸拾月,李香翠和孙小红就算是外人也看不过眼了。 孙小红立刻说:“三婶儿,你咋能这样砸拾月呢?这要是砸中了,拾月还不得脑袋开花啊!” 李香翠也说:“就是,娃们有啥不对的好好跟她说,哪儿能这么砸人呢!” 刘三女看这俩人竟然帮着拾月一起说自己,顿时不干了! 她一下子从炕上蹦下来,趿拉着鞋就要去打拾月。 嘴里还骂着:“我怎么不能打了?你们见过谁家的媳妇这么跟婆婆说话的?一天天好吃懒做,啥也不干就知道偷懒,这还不说,还学会教训婆婆了! 你们没听见她跟我说的话?她一进门也不问她男人在外面有多辛苦,上来就找我要说法! 要啥说法?你男人说啥就是啥!哪儿轮得到你要说法!” 说着她脱了鞋又朝拾月砸了过去! 看这老婆子胡搅蛮缠的,实在跟她说不通。 李香翠朝孙小红使了个眼色,拉着拾月就往门口走。 边走边说:“拾月,你先出去,别留在这碍你娘的眼,等她消了气再回来。” 拾月被这死老婆子气的胸口快炸了! 她干脆顺着李香翠和孙小红一起往外走,想去大队部找队长论理去! 当初大队长可是她和孙成才的证婚人,这事儿他总得给自己个说法。 看拾月就要跟人离开,刘三女不乐意了。 虽然她对着拾月呼来骂去,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儿子没到家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拾月去满大队嚷嚷的。 她鞋也没穿就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就在这时,她家老大媳妇王凤已经在外面吆喝开来:“娘,娘,成才回来了!和公社干部一起回的! 刘三女听到这个消息,大喊了一声“我的儿啊!”撒丫子就往外跑。 没跑两步又拐了回来,回屋把鞋给重新穿上了。 听了这话拾月也不去大队部了,跟着刘三女一起朝着外面迎了出去。 孙成才这次是蹭公社宣传干事的拖拉机一起回的。 还没走到家门口,孙成才就看到他娘带着他大嫂还有家里给娶的媳妇一起迎了过来,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头。 没等他开口,跟着凑热闹的人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成才,你媳妇儿出来接你了!一年多没见拾月,肯定想死了吧?” 他这话引得周围一片哄笑声。 孙成才这会儿脸皮都快要绷不住了,眼底的厌恶和烦躁简直要喷薄而出! 他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装作没有听到人们的打趣,快步走过去拉住刘三女的手喊了一声:“娘。” 跟孙成才聊了一路的宣传干事听了这话不由得有点发懵。 他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迎出来的大队会计许立中:“拾月是谁?小孙的媳妇不是他大学同学吗?” 第2章 男盗女娼,破锅配破盖 许立中正要开口,就看到前面的孙成才朝他悄悄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恳求。 他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 虽然许立中不认可孙成才的行为,可为了前进大队的名声,为了他们村这唯一一个大学生的面子,他也不能真不管。 他只能先冲着宣传干事打了个哈哈,三两句话糊弄了过去,然后拉着人一起去了大队部。 人群很快散去,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家人。 孙成才松了一口气,正想说点啥缓和下气氛,就听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说话的拾月忽然开了口。 她问:“孙成才,我听人说你在外面又娶了个媳妇,还带着她一起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孙成才身体一僵。 在公社遇到队长和会计时,孙成才就觉得这事儿要遭!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这次回来先把拾月笼络住,然后随便找个理由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糊弄着她把离婚手续一办就完了。 可杨婷婷非要跟着一起来。 她自幼家里条件好,性格跋扈,从认识起在她面前孙成才就没有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这次也是一样。 遇到队长和会计后,他怕出事,好容易才劝着杨婷婷在公社住下来,紧赶慢赶着想赶回来先处理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样子拾月竟然已经知道了! 这俩人的嘴咋这么快! 孙成才气得暗暗咬牙,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看了眼拾月说:“不急,这事儿回头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看着这样的孙成才,拾月心里已经明白了。 别人说得没错,这人确实有了二心。 这样的男人…… 拾月垂眸,眸底是深深的失望以及下定了决心后的决绝。 她抬起眼睛与孙成才对视,语气极淡:“就现在说吧。你在外面确实又娶了个媳妇是不是?那我算什么?我和你当初可是领了结婚证的,你这样算是重婚罪吧?” 孙成才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原本以为拾月就是个农村一天学没上过的村姑,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他甚至还想着不行想办法从队里开个证明,自己一个人去公社把证换了得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懂重婚罪! 他当时就炸了窝! “你别胡说八道,我和婷婷并没有结婚,这样的大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扣! 虽然没结婚,可我们俩两情相悦,是志同道合的同学,是肩并肩的战友! 而我和你则是包办婚姻,是被逼迫的。 这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 我和你之间根本没有感情,这样的婚姻才是错误的,是需要改正的!” 拾月静静听着,听他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只在孙成才慷慨陈词完才静静地接了一句:“既然这么错误你当初为什么要同意?” 孙成才被她说得噎了一下。 他正要反驳拾月已经继续说道:“我们结婚是不是错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被逼迫的。 当时我爸提出用帮你推荐上大学换你娶我,照顾我一辈子,你可是连个磕绊都没打就立刻答应了。” 拾月轻轻地笑了下,眸间全是嘲意:“孙成才,你敢拍着良心说,你之所以能去上大学,靠得全是你自己?真没和我家,和我爸有半点关系? 你别忘了,在你和我结婚的时候,你可是三门功课不及格,马上就要被学校劝退的人! 要不是沈伯伯学校新成立农学院,要不是我爸用救命之恩相求,这样的名额能给到你手里? 要是知道你这样忘恩负义,当初给猪给狗都不应该把上大学的推荐位给你!” “你!”孙成才气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他最恨拾月的就是这一点,恨她是最了解自己狼狈那一面的人! 毕竟作为全大队唯一一个高才生,除了自家人根本没人知道那时候他的功课根本跟不上。 刘三女和王凤一直站在一边听他们夫妻俩吵架。 因为看出孙成才占了上风,那俩人一直没有说话。 此刻听拾月竟然敢揭了自己儿子的短,刘三女顿时怒了! “拾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大骂着就朝拾月冲去。 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拾月想也没想,抓起墙边竖着的铁锨对着孙成才就挥了过去! 拾月疯了。 她压根没去理会刘三女而是举着铁锨对着孙成才又打又骂! “去你妈的孙成才,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啥叫两情相悦,志同道合?说得再好听那也是背着家里在外面勾三搭四! 家里有老婆还在外面勾引女人你还占理了?你这就是耍流氓,不要脸! 你有胆做你咋没胆把你那肩并肩的伴侣带回来啊?你去把她带回来!带回来我看看! 我看看到底是你把人骗了,还是你们根本就是男盗女娼,破锅配破盖,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孙成才万万没有想到拾月竟然这么泼! 他以前和拾月不熟,对她全部的印象就是一个长得还算好看的,不爱说话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这个人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强。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那铁锨打到身上会受伤了,冲着拾月就扑了过去,然后一把按住她,捂住了她的嘴! 大冬天孙成才吓出了一身冷汗,里面的秋衣都湿了。 他无比后悔刚才没注意惹怒了这个女人,更担心拾月说的话会被别人听到。 毕竟,公社的宣传干事可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第3章 孙成才要疯了! 孙成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他想要制服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在话下。 他一把抓住铁锨,扯过来就丢到了一边,然后拽住拾月的胳膊就往屋里拖。 拾月疯了一样的挣扎。 “有话进屋说,你不嫌丢人啊!”孙成才磨着牙低声喝道。 拾月虽然觉得就算丢人也不是自己丢人,可她也不想把事情一开始就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 所以也不再反抗,顺着孙成才的劲儿一起进了屋。 刘三女和王凤也赶紧跟上。 孙成才看了亲娘和嫂子一眼,想了想并没有阻止她们跟进来。 进门后他把拾月按到他娘的炕边坐下,自己出去把堂屋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刘三女也被刚才拾月的做派给吓着了,虽然她很想站在儿子的立场上把她臭骂一顿!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张了张,还是又心虚的闭上了,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拾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可冷着脸,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老娘不好惹”的气势。 连孙成才都对她多了几分忌惮,收起了之前的小觑之心。 他重新走进了屋,在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斟酌着开口说道:“拾月,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确实欠妥当,有点对你不住。 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来,真要想打我一顿也没什么。或者你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但这个婚必须得离。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拾月看他到这时候还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由讥诮地问:“那我要是不愿意离呢?我不觉得离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十八岁嫁给你,在这个家里天天忍饥挨饿,还任打任骂。 再有一年你就毕业了,眼看着有大好的前途。 我都熬这么久了,这时候我为什么要离婚?我放着好好的干部男人不要,去做个被人休了的女人? 孙成才,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丧良心?” 王凤虽然对于这个二弟媳一直有点看不上,觉得她太软,太没本事,平时没少跟在刘三女的背后狐假虎威欺负她。 可这会儿她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离婚对拾月有什么好处呢? 明知道这个男人马上就飞黄腾达,那得多傻才会在这时候放弃啊! 孙成才被拾月问得一阵心梗,他实在没有和女人谈条件的经验,忍不住一阵心烦。 他挥了下手暴躁地说:“这婚必须得离,没什么好讲的!你就说你要什么条件吧!” 听儿子竟然松了口,让拾月提条件,一旁的刘三女不干了。 她立刻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不过就不过了,把她送回娘家就行,反正她家那老房子还在呢!还要什么条件? 成才你一个堂堂大学生,她本来就配不上你,不要她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到这儿刘三女似乎自己也觉得太不在理,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的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忽然用手指着拾月大声说:“她不能生!她嫁你一年多了,连个蛋都没下,她生不出儿子!所以该休!” “扑哧!”一边的王凤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孙成才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不满地看了亲娘一眼。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和拾月没圆房。 当时拾月爹快要咽气了,他们婚礼办完拾月就回家守着她爹,直到自己离开。 这理由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自己这身份更不能胡说八道,而且还有婷婷呢。 婷婷正是知道他们没有圆房才答应了他的求婚。 孙成才正想说一句让他娘先出去,别在这添乱,拾月接下来的一句却让他差点没当场炸了锅! 拾月笑了下,说:“谁说我没儿子?长寿不是我儿子吗?” 她说着朝王凤手里抱着的小子拍了拍手,道:“来,长寿到妈这儿来,妈抱抱。” 长寿现在已经一岁半了,已经能听得懂人话了。 当初刘三女在儿子上大学后整个人都飘了,觉得她儿子种好,天下第一! 后来她不知道听了哪个野仙儿的话,说如果想要孙成才一举得男,就应该从最亲近的家人中先过继一个男孩儿过来引一引。 和孙成才最近的家人那自然是他哥孙铁牛了。 于是刘三女哭着闹着非要让老大家的小儿子长寿给拾月叫娘。 老大两口子拗不过只能同意了。 反正家里又没分家,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儿子有人帮着养还省他们功夫。 而且他们心里透气地明白这只是老娘的一厢情愿,老二回来肯定不干。 到时候儿子还是自己的。 只不过王凤死活闹着不让孩子改口,最后两方达成协议,长寿给王凤叫娘,给拾月叫妈。 虽然王凤平时对长寿不错,时不时会抱抱他,有点好东西也给他吃。 但有这层关系在,伺候孩子,哄他睡觉,照顾他,给他擦屎擦尿的一直是拾月。 所以长寿也是认这个妈的。 此刻听到拾月叫,长寿咯咯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看到这种情景,孙成才整个人都懵了!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长寿都出生了,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哥大嫂的儿子。 现在怎么会给拾月叫妈? 拾月接过长寿,把他放到炕上,拿了个玩意给他玩,然后轻言细语地解释道:“谁让你一直不回来?娘怕咱这一房断了根,非要把长寿过继过来帮忙引儿子。 孙成才,你是马上就当大干部的人了,不能说话不算话,过继了这就是你的娃,可不能不认!” 说到这儿她哂笑了声,摸了摸长寿的小脸蛋:“长寿,快叫爸,你爸回来了。” 王凤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忽然意识到小儿子过继出去真好啊! 小叔这眼看就发达了,小儿子跟着他那肯定比跟着自家强。 而儿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生的,将来也不能不认自己这个娘,到时候没准自己一大家都能跟着占便宜。 她当即点头:“是啊,成才,长寿现在可是你儿子,你不能不认。当初娘哭着喊着要把长寿过到你们这一房,那可是挖了我的心肝肉啊! 我好好的儿子给了你,你要是不认,我和你哥都不能答应! 你不光要认,还得对他好!不能比你亲生的差一点!” 孙成才简直要疯了,他不满地狠狠瞪了亲娘一眼! 觉得这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简直是给他添乱! 他现在无比庆幸婷婷没有跟着一起来,要不然还不知道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这一刻他愈发下定了决心要速战速决。 他看向拾月,冷着脸道:“这婚必须得离,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们谈谈。” 第4章 这是要离婚不离家啊! 拾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既然是你想离婚,那条件你应该都想好了吧?你先说给我听听。” 孙成才顿了顿,说出了来之前他想好的方案。 他道:“”我当初答应了你爸会照顾你一辈子,我这人说话算话。虽然我和你不能做夫妻,但以后我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 他说着看向了刘三女:“娘,拾月父母都没了,她给你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娘,那就跟你的亲闺女也没什么区别,等我们离婚后你认了拾月做女儿吧。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可以相互照顾。” 孙成才一开始说拾月就知道他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此时听他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要离婚不离家啊! 既不耽误他在城里和别的女人结婚,还要自己留下继续给他们一家子当牛做马。 孙成才怎么敢? 怎么敢有如此卑劣如此龌龊的念头? 这是明着欺负自己无父无母,没人撑腰,要吃自己的蘸血馒头! 拾月这会儿一句话也不想说,不想和这人再浪费口舌。 她觉得自己再多在这屋里待一秒,都能活剥了他! 太欺负人了! 刘三女这会儿也明白儿子的意思了,知道儿子这是要两头婚,两头大啊! 一想到城里有儿媳给她挣工资,家里还有拾月为她做活儿,伺候她,刘三女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她又想到没准儿俩媳妇都能怀上儿子,能一起给他们老孙家传宗接代…… 刘三女整个人都要飘在半空中。 可没等她来得及答应,拾月已经咚咚咚地从屋里出去,直奔了灶屋。 在屋里仨人全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拾月已经拿出了家里唯一的一个搪瓷面盆,还有一把菜刀。 看到拾月手中的东西,孙成才直觉不好! 他拔腿就往外面冲。 可拾月已经一手拎盆,一手拎刀用力地在院子中央敲了起来。 铁刀撞在搪瓷盆上,发出了嗵嗵的响声。 声音刺耳,直击人耳膜。 拾月一边敲,一边大声地喊:“大家都出来看看,看看新社会的陈世美,白眼狼啊!” “大家都出来听听,听听大学生孙成才怎么骗财骗婚,怎么抛妻弃子,怎么欺负绝户啊!” 冬日的山村是寂静的,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尖锐和凄厉,即便是隔着门窗也能把人吓得打一寒噤! 刚看完热闹回屋还沉浸在兴奋中的人们,立刻全都重新跑了出来。 孙成才整个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拾月竟然给他玩儿真的! 真泼得出去! 他这会儿腿都软了。 一方面他想把拾月抓回来碎尸万段! 同时又恨不得给她跪下—— 只求她闭上那张嘴! 孙成才疯了一样地想去抓拾月。 可拾月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让他抓到? 此时的拾月已经顺着家里的柴垛爬到了灶屋的顶上,还顺势把摞好的柴垛踢了个七零八落,这样没梯子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家里的灶屋是土墙茅草顶,因为不住人建得自然有点马虎。 拾月坐上去后那房子就有点晃,一副快要塌了的样子。 她是心里恨极什么也不在乎了,可别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还真不敢轻易上去抓她。 怕万一房子塌了,那就要出大事故! 孙成才再想往前冲,也被赶过来的乡亲们给按住了。 人越聚越多,拾月依然敲着盆,还边敲边喊。 下面的刘三女已经破口大骂,而孙成才则压低着声音小声哀求。 她都只当他们不存在。 拾月一直等,终于等到了大队长孙永福带着会计许立中还有公社的那个宣传干事一起匆匆从大队部赶了过来。 孙永福显然没有想到一眼没看见,这平时看着弱不唧的小媳妇竟然能放出这么大的一招! 一时间也不由得对拾月刮目相看了起来。 可这闹得并非什么好事,还闹在公社干部下访的时候,这又让孙永福十分窝火。 他大步走到灶屋下,推开挡在前面的孙成才,冲着拾月低喝了声:“别敲了!有话下来说!看看你这是什么样!” “我什么样也是孙成才一家子逼的!”拾月毫不示弱。 她看向孙永福,先是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才道:“大队长,我拾月从小在队里长大,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都知道。不到被逼死的地步,我不会给队里添麻烦,更不愿意给队里抹黑。我这是,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 拾月长着一双杏核眼,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 望向人的时候,目光清凌凌的,即便不笑也像是含了情。 别说小伙子了,就是大姑娘与她对视,有时都会被她看得心砰砰乱跳。 而此刻,那杏核眼蕴满了泪,那自小娟秀白皙的脸颊也全都被泪水打湿。 就算是孙永福这样历尽沧桑,看透了世情的老爷们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心里也忍不住疼了一下。 而且拾月说的,孙永福清楚全都是实话。 他是亲眼见了孙成才带着那个女人一起下车的。 他更是知道拾月嫁过来之后,刘三女是怎么对待她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侧头狠狠剜了孙成材一眼! 然后叹道:“拾月你先下来,有话下来说!咱大队又不是没组织,没领导,什么死了活了的,放心吧,有人给你做主!” 第5章 欢迎加入薅羊毛团购群! 在队长孙永福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搬来了一架梯子,拾月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去看站在一边的孙成才和刘三女,而是跟在队长身后出了院门,一起前往大队部。 在推开栅栏门,迈出脚的那一刻,拾月忽然听到脑子里多了一个声音:“欢迎加入薅羊毛抢特价团购群,请领取新人大礼包。” 然后拾月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个红色的大信封。 那信封很大,就悬在半空中,挡在她的正前方。 信封正中央有一个黄色的圈圈,圈圈中是一个黑色的大字“开”。 拾月整个人都愣住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发现这东西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拾月担心是刚才哭太多,眼睛花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睁开后发现那个信封依然还在。 她朝旁边躲了躲,结果那信封像是会走路一般,竟然能跟着她的视线移动。 红彤彤一片,让她再也看不到别的。 看拾月并没有要点的意思,那东西甚至还左右晃了晃,中间的“开”字对着她抖了抖。 拾月脚下一软,差点蹲到地上。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拾月觉得自己这是大白天撞上了鬼。 她的内心又是紧张,又是恐惧。 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孙永福看拾月停下了脚步,不由得回头喊了声:“拾月,你干啥嘞,咋不走了?” 拾月想说,又不敢说。 现在这世道不让讲鬼神,她要是敢把自己看见的东西说出去,那别说想办的事儿办不了,没准儿还会被当作宣传封建迷信抓起来批斗。 “哦,来了,刚从房顶下来腿有点软。”拾月赶紧强作镇定解释了一句。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就想往前冲。 可那红色大信封倔强地竖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她不点就绝不挪开的架势! 眼看着孙成才母子也走出来了,拾月无奈,只能朝着“开”字点了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一朵烟花在拾月的眼前骤然绽放。 烟花中,那红色大信封慢慢翻转,继而变成了“49.9”的字样。 那字样晃了晃就淡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拾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脑中就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叮咚”声: “恭喜获得青霞餐厅免费霸王餐一份。” “恭喜获得麦享套餐三件套随心选大礼包一份。” “恭喜获得……” 脑子里的铃声不断,可拾月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了。 没有东西在前面挡路,她赶紧朝前追了过去。 孙永福走得很快,他的身边跟着会计许立中和那位宣传干事。 拾月紧随三人身后。 而孙成才还有他老娘刘三女则跟在拾月的后面。 与他们几步相隔的是队里看热闹的众人。 这么一大串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大队部。 许立中出面,将看热闹的众人都关在了办公室的外面,即便这样,原本就不大的屋子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按许立中的意思,还想请宣传干事也去别的屋子休息,可那人却像是看不懂暗示,坐在板凳上一动也不动,明显要旁观全局,甚至还拿出了纸笔。 让他也无可奈何。 他只得朝大队长使了个眼色。 面对这种情况,孙永福很窝火,觉得这一家子简直是给队里添乱! 搞得队里跟着丢人现眼! 当然这火气主要是对着孙成才去的,毕竟孙永福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拾月是受害方。 别人顾忌孙成才,孙永福却不顾忌。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东西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算是亲戚,他出息自家也沾不上半点光! 当初拾老头嫁女儿的时候还是托他做的证婚人,别人不知道两家的协议,孙永福可是清楚得很! 说到哪儿去,拾家对他孙成才都是有恩的。 他能进城,能当大学生,沾地都是人家拾月的光! 可看看他们一家人是怎么对待拾月的? 一家子的良心全给狗吃了!· 想到这儿,孙永福看孙成才更不顺眼了。 他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说:“你们的情况队里都清楚了,这个婚要离就离吧,我们赞成!”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忽然一静。 许立中更是一口凉气卡在嗓子眼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别管这些人之前是什么想法,这一刻全都震惊了。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大队长会这么干脆地表态,而且还是表示赞成离婚——连最起码的调解都没有做。 看到众人的反应,孙有福皱了皱眉,问:“怎么,又不想离了?” “离!想离!”孙成才赶紧说。 这一刻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和拾月离婚。 他一天都不愿意再和这娘们过了! 而拾月也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队长叔,我也愿意离婚。” 既然双方全都同意,那剩下的就只有财产分配了,在这一方面大队也表现得非常坚决—— 坚决向着拾月! 不坚决不行啊,县里的宣传干事还在呢。 这明摆着是要看大队怎么判,然后好回公社汇报。 毕竟这年头离婚这种事还是很少的。 而且刚才拾月还喊出了“新社会的陈世美”,“欺负绝户”这样的话。 这要是处理不公,孙永福觉得自己脑袋上这个大队长的帽子也要不保了。 “新社会的陈世美”这帽子孙成才戴得不亏,这本来就是他该得的。 孙永福人老成精,在听拾月喊出的那一刻就明白,孙成才这小子以后的仕途完了。 有这样的政治污点,哪个好单位敢要他? 他这一辈子想再有啥大的进步,根本不可能了! 正因为此,“欺负绝户”这帽子也跟他一起锁死,别落到大队头上吧! 不然这名声传出去,前进大队也得跟着孙成才一起毁了! 别说今年的先进大队了,估计往后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不可能! 没准儿直到自己入土,大队都得跟“落后分子”画等号! 想到这儿,孙永福恨得磨了磨牙,更坚定地站在了拾月一边。 不管刘三女再哭再嚎,不管孙成才怎么哀求诉苦,也与许立中一起代表大队委做出了以下决定: 离婚后,拾月可以把当初带进门的嫁妆全都带回娘家,包括当时带来的家具,粮食。 除此之外,为了表示对孙成才的惩罚,拾月嫁到孙家这一年两个月挣的工分,分的三百八十斤粮食队里也同意她全部带走。 孙家暂时拿不出的部分由队里补齐,孙成才和刘三女当场打借条签名按手印,从他们家以后要分的口粮里扣。 而拾月则答应明天和孙成才一起去公社办理离婚手续。 事情处理得很快,全程没超过一个小时。 双方确认同意后,孙永福站了起来,说:“既然说好了,那就这样吧。拾月,你回头找你立中叔开个条子,然后去库里领粮食。” 说罢就要撵人。 而拾月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站起来看了看众人,然后道:“队长叔,我还有点事儿要求队里。” 第6章 搬家 听拾月说有事相求,孙永福皱了皱眉。 可还是压着性子道:“说吧,还有啥要求。” 拾月像是没有看出他的不悦,开口说道:“队长叔,我想趁着大伙都在,求队里帮我张罗张罗今天就从孙成才家里搬出来。既然都要离婚了,我也不想再在他家住下去。” 孙永福没有想到拾月竟然是要求这个,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丫头如此精明? 趁着离婚手续还没有办,孙成才一家子现在对她忌惮几分,这时候搬出去是最合适的。 至少在往外搬东西的时候,那刘三女没法太闹腾!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全大队的人都知道拾月没有和孙成才圆房,可要是今天晚上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一宿,那明天传出去的话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只是…… “你家老房子这么久没住人了,不收拾收拾能住吗?”孙永福又有点犹豫。 不能住也得搬! “能!”拾月回答得非常坚定。 看拾月态度如此坚决,孙永福也没有再阻拦,点头道:“行,让你立中叔找人帮你搬家!” 有了队长的话,许立中立刻出去招呼人。 很快,一行人到了孙家。 拾月先带几人去了灶屋。 “这铁锅,菜刀,搪瓷盆,碗柜,还有里面的瓷碗,这俩泡菜坛子,还有这个新的水缸……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都拿走。” 拾月进去后,用手指在屋里划了一圈说道。 “你放屁!这都是我家的!你别想动我家一根毛!” 跟在众人后面原本就带着气的刘三女看拾月要拿那么多东西,当场就要气炸了! 立刻跳起来骂道。 拾月根本不理她,而是看向了跟着进来的许立中:“立中叔,这锅是我们家从城里搬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咱大队应该就只有这独一个,你清楚吧?” 许立中点了点头。 拾月家是解放后才搬到前进大队的,在此之前拾月爹在城里做大厨,手里多少有些积蓄。 搬到前进大队的时候他们家可是带了整整两骡车的东西,这锅就是那时候带来的。 许立中又看了一眼拾月手里拿的菜刀,还有案板上的搪瓷面盆……只觉得样样都熟悉。 不由暗暗瞥了孙成才一眼。 这一家子吃绝户吃得可真下作! 这是把人家地皮都刮了一遍吧? 他干脆地挥了挥手:“既然说好了拾月的嫁妆都让她带回去,那就搬!” 这话一说,后面几个小伙子就全都冲了进去。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看到这群人跟狼一样的开始从自家里往外搬东西,刘三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嚎。 许立中看了看站在一边两眼放光,拿出纸笔刷刷现场就开始记录的宣传干事,过去朝着孙成才腿上就踹了一脚! 压低声音骂道:“你不管管你娘?是嫌这事儿闹得还不够大?” 被拾月当众揭了脸皮,孙成才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直到这时才惊醒。 他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了老娘的嘴,拽着她的衣领就往屋里拖,丝毫不顾忌刘三女也是几十岁的人了。 衣领勒的刘三女差点当场吐了舌头。 拾月懒得理会,收拾完灶屋就带人去了住的房间。 当初她搬到孙家的时候,孙成才的屋里除了一个土炕就只有一张炕席,其他的别说家具铺盖,连个草叶子都没有。 问就是家里穷,要供一个大学生,实在没钱给她收拾屋子。 所以,拾月用的一切东西全都是从娘家搬过来的。 此刻自然也全都要拿走。 当把屋子搬空之后,拾月卷起床上特意留下的那床破得掉絮的棉花套子走了出来。 她走到王凤跟前对她说:“嫂子,咱们把褥子换回来吧。” 一直躲在墙边上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王凤没有想到拾月会来找她,顿时惊诧地扬起了头:“什么换回来?” 拾月淡笑:“嫂子你不会忘了这铺盖原本是你们屋的,而你们现在炕上铺的那床新的才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吧?” 拾月说这话的声音不算大,可备不住守着他们家院看热闹的人多,这话还是被很多人都给听见了。 顿时就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向了王凤。 而王凤此刻也被拾月的话臊得脸皮紫涨。 虽然当时她是以长寿年纪小总是尿床,让他睡好铺盖太糟蹋东西为理由强行跟拾月换的铺盖。 可这事却是没法同外人说的。 毕竟那铺盖现在可是她和她男人一起在用。 她还罢,她男人一个做大伯哥的,强占了弟媳妇的铺盖睡……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一家都得被吐沫星子给淹死! 第7章 山精野鬼大礼包 把东西都送到娘家之后,拾月没让众人多留,道谢后挨个把人送出去。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时家当初来得晚,搬来的时候村里已经没有什么宅基地了。 于是大队就在靠近后山的位置给他家单独划了一块。 这块地面积很大,但位置也很偏远,距离最近的邻居家都相隔好几百米。 到了晚上,周围可谓是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偶尔远处的山里会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连点人声都没有。 但好在当初拾老头修建房子的时候是下了功夫的。 虽然房子也是土胚房,但从地基处一直到半人高的地方用的全是从山里找来的大青石,房梁用的也是好材料。 所以房子建得很结实。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一年多没有人住,房子都还好好的,拾月能直接要求搬回来的原因。 不仅如此,当年拾老头还沿着院子建了一圈高高的围墙。 这是队里其他人家都没有的。 这围墙不仅能够阻挡外人的视线,还能防止山里万一有个什么小兽之类的跑出来,钻进屋里祸害人。 当然,也能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所以即便家里只有一个人,拾月也不害怕。 回到这里,她只觉得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拾月看了一眼天色,发现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于是不再耽误,抓紧时间开始收拾。 “拾月,拾月!”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孙小红的叫声。 拾月回头,然后就看到刚陪着她忙完的孙家姐弟又一起站在院门口。 俩个人一人担着一担水,一人抱着一捆柴。 看到拾月孙小红立刻说:“你赶紧过来接一下,累死我了!” “我都说了不用不用你们还又跑一趟。水我自己会担,柴我也能砍。” 拾月快步上前接过孙小红手里的木柴,小声嗔怪道。 “跟我你还客气个啥?”孙小红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等你忙活完再去砍柴天都黑透了!不烧烧炕,今天晚上你咋睡啊?冻也冻死你!” 孙小红说着话与拾月一起走进了院子。 看着那怎么看怎么荒僻的院子,她没忍住又一次的提议:“你还是跟我回家住两天吧,咱俩住一个屋,不妨碍谁。这屋子你白天过来收拾,好好的烘烘,不然这又阴又冷的别再病了。” “这不是有你送来的柴嘛,我现在就烧炕。”拾月笑眯眯地说道。 孙小红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 于是也懒得再劝。 她不再搭理拾月,而是招呼弟弟孙三平把水倒进水缸里,然后让他出去等。 自己则从怀里摸出了个杂粮面饼子塞到了拾月的手里。 塞完之后孙小红转身就走。 拾月一把拉住了她。 “我不要!”她快速把饼子重新塞给孙小红,“柴火就算了,饼子我不能收,我吃了你今天就得饿肚子。” “谁说我会饿肚子?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不是我自己的。” 孙小红说着用力将饼子塞回拾月手里,然后转身就跑,任她再喊也喊不住。 望着姐弟俩远去的背影,拾月的鼻头一阵发酸。 现在是一九六四年底,饥荒刚刚过去没多久。 虽然今年队里的收成不错,也仅仅限于配着野菜吃不至于饿死人,真要说余粮,那是谁家都没有。 这样一块巴掌大的杂粮饼子,就算是队长家,也是要从一家人嘴里使劲儿抠才能抠出来。 拾月将这份恩情默默记在了心里,然后拿着饼子回了灶屋,点燃了火。 她将已经有点凉的饼子放在火上烤了烤,就迫不及待地塞到了嘴里—— 这是她今天一整天下来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杂粮饼子里掺和着晒干的野菜还有磨细了的糠,吃到嘴里有点喇嗓子,可拾月一点都不在意。 她如同品尝什么珍馐般小口咀嚼着,然后慢慢地往下咽。 连掉在手心里的一点渣也舍不得浪费,用舌尖重新舔进嘴里。 可即便这样,一块饼子也很快就吃完了。 而拾月的胃里依然空落落,还是饿得很。 要是再有一块就好了。 拾月忍不住砸了砸嘴,在心里默默说道。 【叮咚!您所收到的霸王餐大礼包是否开启?】 【叮咚!您所收到的霸王餐大礼包是否要立刻开启?】 【叮咚!……】 就在拾月还在咂摸杂粮饼子的味道时,脑子里再次有个声音骤然炸响。 那声音清脆又响亮,直把拾月吓得差点从板凳上跌坐到地上! 她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差点撞鬼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连忙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可屋子里安静得很,除了她的呼吸就只剩下柴火燃烧时所发出的噼啪声。 【叮咚!】 就在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时,拾月终于受不了了,她吓得大喊一声:“开!” 然后快速闭上了眼睛。 拾月想起了之前那个信封。 她怕她不答应,再出现点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 现在天可快黑了,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真惹了那山精野鬼的不快,就是把她给拖走也没人会知道。(没错,拾月就是觉得自己撞的是那山里的精怪) 所以,还是顺着它的性子来吧。 没准儿会留自己一条活路。 想到这儿,拾月更用力的闭紧了眼睛,决定眼不见为净。 她浑身紧绷,双拳紧握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眉宇间却现出了隐隐地绝望。 而就在拾月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她忽然发现自己换了位置。 此刻的她已经不在自家的灶屋里了,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第8章 拾月抱着鸡腿嗷呜咬了一大口! 这个房间不大,也就和拾月睡觉那屋的面积差不多,最多一二十个平方那样。 屋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唯独在她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个像是电影幕布一样的东西。 是的,拾月是看过电影的。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爸妈身体都没事,家里也还有点钱。 有一年爸妈带她进城去看望在大学工作的沈伯伯。 然后正赶上沈伯伯学校放电影,就邀请他们一起去看新鲜。 时间太久拾月已经不记得那电影是讲什么了,但她永远不会忘了在看到那块布上有人能走会动时的震撼! 面前这个墙上虽然没有人,可上面的图却也是会动的,会一闪一闪的换花样! 而且,它还是彩色的,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比当初她看的电影还要更清楚些。 那图上的吃食就像是放在拾月的面前,仿佛她一伸手就能摸到。 看着那些热气腾腾,见都没有见过的好看吃食图片,拾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之前的恐惧都消散了几分。 而就在拾月盯着图片看得挪不开眼时,那些图忽然晃了晃,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新的红色信封。 信封上的字样也变了,分别变为“青霞餐厅”,“麦享套餐”,还有一个写的是“美极冻品”。 这三个名字拾月看着都有点熟悉,她想了想,想起之前她曾经在脑子里听到过的播报声。 这应该就是那个声音提醒的什么“霸王餐”吧? 此时的拾月觉得自己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山精野鬼”多少也有点了解了—— 那就是什么都最好顺着它的意去做。 如果顺意了,它可能就不闹腾了,就好像之前那样。 可要是不顺着它的意,它就会一遍遍的闹腾,逼着你必须按它说的去做。 所以看到再次出现的信封,拾月没敢再迟疑,果断的挨着全都点了一遍。 砰! 砰! 砰! 随着三声轻响,三个纸做的袋子忽然从天而降! 直把拾月吓得一个后仰,跌倒在地。 拾月顾不得疼,翻身就朝最远的墙角爬去! 只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塞到墙缝里,不让人发现。 拾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墙角缩了多久,缩得她浑身酸疼。 可这屋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再出现。 她悄悄舒展了一下身体,壮着胆子重新爬回那三个纸袋的跟前。 打开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 就在打开的一瞬,一股子拾月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浓郁肉香扑鼻而来! 那味道过于霸道,将毫无防备的她熏得一个倒仰,下意识深深吸了一口气。 口水瞬间泛滥。 她的内心生出了深深的警惕。 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根本控制不住的伸进去抓出了一个大鸡腿! 这……是鸡腿吧? 拾月盯着手里拿着的那个比她手掌还要大的,裹了面,用油炸过的大肉块,陷入了迷茫。 她养过鸡,这东西看着也是鸡腿的形状。 但什么鸡能长这么大的腿呢? 腿都这么大了,那鸡得多大? 不过,这念头也就冒出了一下,然后就被拾月给抛诸于脑后。 主要是,太香了! 香得她根本顾不得去想其他。 她终于受不了抱着鸡腿嗷呜咬了一大口! 那金黄的外皮又香又脆,还带着汁水的肉块又嫩又滑。 拾月活到了十八岁,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就算是遇到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拾月一口气吃了大半个鸡腿。 直到撑得实在受不了,才恋恋不舍地将剩下的半个重新放回纸袋里,开始查看其他东西。 那个写着青霞餐厅的纸袋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三个透明的盒子。 拾月拿出一个,看到里面放的是满满一盒土豆炖红烧肉。 这个她吃过。 在灾年之前家里条件还好时,过年的时候爸爸做过,只不过没有这个肉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拿出了第二盒。 这一盒装的应该是豆腐。 但这豆腐是用肉末炒的,而且炒的时候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油! 红红的,香气扑鼻。 隔着盒子拾月都能闻到那又香又辣的味道。 香得她鼻子一阵发痒,嘴里的口水再次泛滥成灾。 拾月用力吞掉口水后又拿起了放在最下面的那一盒。 这一盒是装得满满的大米饭! 大米饭啊!又白又香,没有掺杂一点野菜一点粗粮的大米饭! 看着那一盒子饭,拾月的眼睛都直了! 捧着盒子的手都隐隐发抖。 她能够强忍着把红烧肉和烧豆腐放下,却怎么也放不下这盒白米饭。 拾月想到了妈妈临终前说的话。 妈妈临去之前拉着爸爸的手说,特别特别想在临死前喝一口白米粥,哪怕只喝一口,这辈子就满足了。 为此爸爸把他们家小屋的檩木都给拆下来偷偷卖了。 就为了能有钱给妈妈买一点米。 只可惜那时候正是荒年,一直到妈妈死,爸爸腿都跑细了,也终究没能买到米,能给她熬出一碗白米粥。 想到这儿,拾月紧紧地抱住了那盒米饭,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饭盒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把这盒米饭拿出去,拿到妈妈坟前,拿给她吃! 这个念头刚起,拾月再次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身体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弹了出去! 第9章 不限购,抢大米! 拾月蓦地睁开眼。 然后发现自己重新坐回了灶火前。 屋子里依然安静非常,除了之前塞进炉灶里的木柴烧了一些外,其他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拾月有点不能置信地眨了眨眼,觉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她低头看看还被她攥得紧紧的那盒米饭。 米饭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粮食独有的香气。 有这一盒饭在,她总不能诓骗自己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更何况她的胃还鼓鼓的,手指上甚至还残留着炸鸡肉的香味。 拾月的脑子彻底乱了,想不通自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电影幕布,和她在那个房间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幕布就像是被缩小了一般,和她最早看到的红信封差不多大。 此刻幕布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些食物图片,取而代之的是像书本一样灰白的底色。 底色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字。 拾月现在对它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她都敢将脑袋凑过去仔细辨认了。 然后她就看到在那个灰白底色最上方有一行稍微大些的字,上面写着:薅羊毛抢特价团购群(499) 就在拾月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底下的字时,底色上忽然冒出了一束巨大的烟花,然后多出了一行小字: 【欢迎新人入群,请第一时间领取新人大礼包,并完善个人信息。】 不待拾月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底色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信封,和她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拾月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就伸手点了上去。 信封被点开,这一回却没有像最早的那个一样出现数字,而是出现了一行大字:“手慢了,红包派完了。” 拾月想了想,又点了一下信封最下方那行“查看大家的手气。” 页面又变了,这一回上面出现了很多人名,人名后则跟着一些代表着金额的数字。 拾月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气最佳”上,发现那个名字后跟着的金额是0.71元。 拾月觉得自己大概闹明白了。 这个红色信封应该跟以往过年时爸妈压在她枕头下面的红纸包一样,里面真的是钱! 只不过这钱她看不到,也拿不到手里。 但不管怎样,这也是七毛钱啊! 就这么点一下,就能给这么多钱? 拾月的眼中多出了一丝羡慕。 她从红包上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幕布。 拾月这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那灰白底色上竟多出了很多各种小娃子的图片。 全都写着“谢谢!”之类的字样。 最让拾月震惊的是—— 她竟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跪在地上反复磕头的图! 图案上方还有四个黑字:谢谢老板! 拾月的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怎么为这点钱就跪了? 她有点想不通。 就在拾月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图片下方多出了一段话。 【团购爆品,正宗五常大米!口感丰富,口碑最佳! 35元一袋10斤,69元两袋20斤,先到先得,按付款顺序发货。】 紧接着这段话后,底色上又一连出现了好几张照片。 有人用双手捧着一捧白莹莹大米的; 有冒尖一碗热腾腾米饭的; 还有一堆堆装着大米的袋子,堆的得有一面墙那么高。 拾月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就像是冒了火! 眼睛黏在照片上怎么也拔不下来。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够见到这么多白花花的大米! 拾月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着之前那段话的意思—— 她觉得这些米应该是可以随便买的! 不限购,也不用粮票! 这个念头太过大胆,拾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而就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一般,照片下面很快又多了一大段话: 【五常大米:1,明儿两袋20斤(已付) 2,汤圆妈妈一袋10斤(已付) 3,陆老师四袋40斤(已付) ……】 拾月盯着那越来越多的人名,以及人名后的数字,只觉得心都揪成了疙瘩。 她也想要这大米啊! 只可惜她没有钱。 她全身上下只有爸爸临终前留给她的十八块钱,那是他们一家所有的家当。 这一年多在孙家忍饥挨饿,再难拾月也没舍得花。 此时自然也不可能用这个钱去买米。 但她真的想要啊! 这样好的大米,拾月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着。 等等! 拾月忽然想到自己最早点开的那个红色信封,那个所谓的新人大礼包。 点开后里面的数字是49.9! 那……应该也是钱? 如果是,她是不是可以用它去买大米? 拾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脚冰凉,脸却因为激动和兴奋开始隐隐发烫。 她的眼睛在幕布上疯狂寻找,想要找到自己之前点的那49.9在什么地方? 很快,她就找到了。 拾月看到幕布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处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钱包余额:49.9元。 她的脸上顿时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拾月深吸了一口气,用无比虔诚的语气说道:“拾月一袋10斤。 很快,底色上的文字更新了。 在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字迹下多出了一行小字: 【42,拾月一袋10斤(已付)】 与此同时,右上角的余额则由49.9元变为了14.9元。 在数字变化的同时,拾月忽地感觉到一震,随之听到了砰的一声。 这声音无比熟悉,和刚才那三个纸袋掉落的声音一模一样。 拾月觉得自己买的大米应该是也掉进那个屋子了。 由大米拾月想到了那三个纸袋,想到了没吃完的鸡腿和红烧肉。 她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了,只想再次回到那个房间去。 于是她按照刚才的做法,虔诚地念道:“让我回去。” 可是,并没有变化。 拾月愣了下。 连忙闭上眼睛,在心里又一次虔诚念道:“我想回那个屋子,那个放着东西的房间。” 可惜,依然没有变化。 睁开眼,拾月发现自己还坐在灶屋里。 第10章 进城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外面就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 拾月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背上自己缝的小布包,从屋里走了出来。 打开门,果然,门口站着的是一脸阴鸷的孙成才。 孙成才看了眼收拾停当的拾月,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话也没有跟她说一句。 拾月才不在乎。 她转身用大锁认真地将家门锁好,然后跟在了孙成才的身后。 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去公社办离婚证。 从前进大队到公社步行的话要走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所以拾月很早就起来准备了。 或者说,她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 前半夜是因为回不到那个房间拾月有点焦心,忍不住一遍遍地试。 结果后半夜忽然又能进去了,她自然要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她终于弄清楚,也确定自己只是得了一场大机缘,并没有什么山野精怪,从而长出了一口气后,才发现天都已经快亮了。 那自然也没时间再睡觉。 拾月将剩下的那个大鸡腿吃完,又漱了漱口,洗了把脸,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候。 拾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跟着孙成才慢慢往大队外面走。 结果还没走到村口就看到地边上停着两辆骡车,俨然一副要出发的样子。 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们大队总共就只有两辆骡车,这么早,怎么都出来了? 孙成才显然早就知道有骡车,他招呼了一声就快步走到第一辆跟前,然后坐了上去。 看到这情景,拾月就朝后面那辆走去。 “有生叔,怎么这么早就进城啊?”拾月招呼道。 拾月很有自知之明,她可不觉得仅凭她或者孙成才就能让队里专门派骡车跟着,他们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果然听她这么问,缩着脖子窝在车架上打盹的李有生抬了下眼皮,慢吞吞地说了句:“让去城里接来的知青嘞。” “知青?” 拾月有点惊讶:“知青们咋这个时候来?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他们不在家里过年呀?” 李有生伸了伸胳膊,重新坐好。 他示意拾月赶紧上车,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谁知道呢。队里让接就去接呗。反正领导让干啥就干啥。” “对着呢。”拾月接话道。 李有生是队里的饲养员,平时队里出车的时候也派他跟着,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闷葫芦。 拾月也不故意找话题搭讪,在车上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紧了紧棉袄就窝在那里打盹。 同时继续琢磨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知道她得的那个屋子还有那个幕布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了。 那屋子里仿佛没有时间变化,东西放在里面永远不会坏。不仅不会坏,还放时啥样拿出来时也啥样。 就好像那个大鸡腿。 今天早上吃还和昨天刚看见时一样,同样的酥脆,同样的滚烫。 至于她为什么后来进不去那个房间,拾月也琢磨出来了,因为她在幕布下面看到了一个很小的计时器。 那计时器是从六十分钟起开始倒计时的,而时间则从她进入空间那一刻开始计算。 拾月感觉那时间应该是每天复原一次。 也就是说她一天之内只能在那个屋子里待一个小时,超过时间就会被踢出来。 拾月现在就是不确定这个时间能不能积累? 她晚上的时候特意留了十分钟,早早就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明天那总时间到底是六十还是七十分钟。 但不管怎样,拾月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宝了,一个天降大宝贝! 这让她对以后的生活更加充满了信心! 有了骡车,到公社的时间就快了一半,他们到的时候还没到上班的时候。 拾月从骡车上下来,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塞到了有生叔的手里。 “这是啥呢?”李有生被她吓了一跳! “一点玉米,回去磨了给石蛋儿烙饼吃。”拾月小声说道。 “不用不用。”听说是粮食李有生推得更坚决了。 “你一个女娃子又没有人帮衬,你自己留着!” “家里还有呢。昨天队里把我口粮都给送过来了,我一个人够吃。” 拾月将那纸包又往李有生手里塞了塞:“有生叔,你拿着,别让别人看见了。” 看她这么坚决,李有生只得将纸包接了过来。 然后他对拾月说:“我们去县里接人,最晚下午也就回来了。你办完事在公社转转,下半晌就还在这等,我带你回去。” 拾月立刻笑得眯起了眼:“谢谢有生叔,那就麻烦你了。正好我今天还得买些东西,家里啥也没有。” “麻烦啥?不麻烦。”李有生朝她挥了挥手,就驾着骡车去追赶前面那一辆了。 从骡车上下来,孙成才偏头看了拾月一眼。 这一眼正看到她笑靥如花地在跟村里养牲口的那个牛倌儿有说有笑。 他不禁冷哼了一声,撇过了头,眸中全是鄙夷。 他本来想跟拾月说一声他去吃点东西,让她就在公社门口等,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懒得再说话。 同时他也怕自己一离开,这女人再跑掉了,那他这两天受的折磨算怎么回事? 于是孙成才饭也不吃了,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站定,仰头望天,同时用眼角的余光锁定拾月,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步。 拾月没孙成才想的那么多,她也是真心要跟他离婚的。 看到公社大门没开,她也找了个不妨碍人的地方站定,然后在脑子里思索今天要买的东西。 有了队里送来的粮食,还有那袋大米,口粮她是不缺了,可调料总得买一些。 盐,醋,煤油这些都要添置。 除了这些,碱面要是有的话也得买点,马上要过年了,总得蒸一锅杂面馒头。 拾月垂眸思索着,连面前什么时候多了一片阴影也不知道。 直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才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个宣传干事站在她的正对面笑看着她问:“拾月,你是来跟孙成才办离婚证的吧?来,你跟我来。” 第11章 离婚后运气都变好了! 孙成才看到昨天才认识的向干事朝拾月走过去的时候很是惊讶。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就见那俩人一前一后一起朝公社办公室走去。 他连忙跟上。 向成山带着拾月他们俩一起进了公社的大办公室,然后对拾月说:“你稍等一下,我过去跟人说一说。” 然后就走向了最里面那个办公桌。 自始至终连看孙成才一眼都不曾。 有了向成山帮忙,离婚证很快就办妥了。 因为这是红旗公社自成立以来办的第一起离婚手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知道多少人跑过来围观,整个办公室都被人给站满了。 即便这事不是拾月的错,她也被这么多人看得臊红了脸皮。 因为没有专用的离婚证,公社只能给他们俩一人手写了一份证明,证明两人离婚,同时收回了他们的结婚证。 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孙成才和拾月全都珍重地收进了怀里。 孙成才拿了证明就走,头仰得高高的,仿佛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而拾月则朝向成山表示了谢意。 虽然她也不明白这个昨天才第一回见面的宣传干事为啥会对她这么友善,还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 但拾月知道,没有他,今天这事儿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她觉得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看事情办妥,向成山也没有与拾月多说,给她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让她要是有事以后可以过来找他,然后就离开了。 拾月独自出了公社。 离开后,拾月直接去了不远处的供销社。 她先找了个背阴处,确定周围没人后从那个屋子里拿出了事先放在里面的竹篮子。 拾月现在已经摸索出来了,想要往那屋子里放东西和拿东西并不需要她本人进入,只要动动念头就可以。 所以,昨晚她把家里最金贵的东西全都放了进去,也包括今天要用到的。 这中间最值钱的当然是队里给她送来的那三百斤粮食。 有了这个屋子,拾月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使坏,会去家里偷粮了! 拿着篮子拾月进了供销社。 她买了半斤酱油半斤醋,还买了一斤食盐,打了一小罐煤油。 另外她还买了一两碱面,又咬着牙买了二两菜籽油。 这油是因为过年才特殊供应的,不用油票。 这样的好事平时根本没有。 可就算是这样,舍得花钱买的人也不多。 拾月买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包饺子。 如今她搬回家住了,过年的时候总得去爸妈坟前好好的和他们唠唠。 拾月想着到时候多带点供奉。 看到有这么多好吃的,爸妈就应该不会再为她担心了。 从供销社出来,拾月抬眼看了看天。 然后又沉下意识去看了眼幕布上显示的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十五分了。 这是她发现的幕布的新用途,昨天在看计时器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东西还能当表用。 这种感觉真是又新鲜又有趣。 看距离有生叔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早,拾月决定在公社里逛一逛。 平时她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 可是很快拾月就失望了,因为公社真没啥好逛的。 总共就那么两条街,还家家户户因为太冷全都关着门。 无聊之下,她只能顺着大街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公社外围的一块荒地处。 这地之前应该也是农田。 不过这几年闹灾荒,这地方一看就是水淹过的。虽然现在水已经退了,可并没有再耕种。 拾月一眼就看到荒地边上那一片绿油油的野油菜了! 野油菜是一种冬天里比较常见的野菜。 这菜比较抗冻,寒冬腊月也依然能长得很好。 在前进大队,这野油菜是村民冬天活命的口粮,但凡看到长出来立刻就能被眼尖的人给挖走。 拾月好久没有看到长得这么好,这么多的野油菜了! 她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子就开始挖。 幸好早上把家里的工具也放在了那屋子里,拾月很快就拿出了一把小铲子。 干起活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当拾月把那一大片野油菜全部挖完,起身想活动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有点偏西了。 她吓了一跳。 连忙将挖出的油菜丢进那个屋子里,然后提着自己的竹筐就往公社大院的方向跑。 路上她偷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刚刚三点二十,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可脚下的步子一点都没敢停。 拾月走到之前和有生叔说好的路口等待,边等边用意识去查看刚挖回来的野菜。 这一看心情不由得大好! 她发现今天挖出的野菜竟然把那屋的地面铺了一半还多,看上去怎么也得有三四十斤! 这可是她多久没有过的巨大收获了。 拾月只觉得自己和孙成才这婚是离对了! 觉得和他离婚后自己的运气都变好了。 拾月这回等的时间有点长,一共等了一个多钟头,等得她的脚冻得又疼又痒。 就在拾月已经开始思忖去哪里找点棉花把脚上的鞋给再填补填补时,队里的骡车终于到了。 看到她,走在前面的有生叔拉住了缰绳。 拾月立刻跑了过去。 然后她就发现那骡车上除了有生叔还坐着三个女孩儿。 这应该就是队里专门去接的知青了。 拾月不由得快速将她们打量了一番。 这三个女孩一看就是城里人打扮,一个穿着一身改过的军装,一个穿着一件半新的碎花棉袄褂子。 还有一个竟然穿着一件八成新的军用大衣! 看到拾月上来,那仨人全都冲她点了点头。 其中那个剪着短头发,穿着碎花褂子的女孩儿还笑着冲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你好,你也是咱前进大队的社员吧?我是从建南省江新市来的知识青年白倩,这俩是我的同学。这是司月玲,” 她说着指了指穿军装,梳着麻花辫儿的女孩。 司月玲抿了抿嘴,很小声地冲着拾月说了声:“你好。” 拾月也赶紧冲她点头说了声:“你好。” 白倩又指了指穿军大衣,此刻靠在行李上面色惨白的女孩,说:“她是于初夏。” 那女孩朝拾月摆了摆手,并没有吱声,而是冲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白倩的情绪非常热烈。 她挺直了胸膛大声说:“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咱大队扎根的。 从此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姐妹,是一块土地上的当家人了。 希望我们能够友好相处,共同努力,一起为了国家的进步做贡献!” 拾月敷衍地点了点头。 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这里又没有领导,又不开社员大会,她喊这口号给谁听? 也不怕风大卡了喉咙。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会说,打过招呼后她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闭上眼开始休息。 车子到大队的时候天都差不多黑了。 拾月从车上下来,与有生叔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家。 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大队长孙有福叫住了。 第12章 知青来了(男主出场) 孙有福冲拾月招了招手,说:“拾月你过来,有个事和你商量。” 拾月赶紧走过去:“队长叔,有啥事你说。” 孙有福道:“你刚才是跟着骡车回来的,也看到来咱大队扎根的知青们了吧? 这些知青来得突然,是昨天下午公社才派人来通知的,队里也没准备。 队里刚才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他们住到社员家里,你家就住了你一人,地方宽敞,要不也往你家安排两个?” 拾月没想到队长找她是说这个。 她不由得朝那些正在往下卸行李的知青们看了眼。 这回被安排到他们大队的知青一共有九个人。 六男三女。 三个女孩刚才她都见过了,那六个男的看上去年龄也不大,还都是学生模样。 现在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农村,这事儿队里的人都知道。 大队学习的时候,队长给他们念过报纸。 但接收知青对于前进大队来说还是头一遭。 也难怪队里没有提前准备。 大队长对她不错,在离婚这件事上帮了她不少忙。 昨天还让小红给她送去了一块饼子。 这个恩拾月不会忘。 看队长为难,她当即说:“行啊,队长叔你看着安排。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最好先安排一个。 我家的情况队长叔你也知道,除了我爹娘那屋,就只有一间可以用,再多就太挤得慌。” 孙永福点了点头。 他原本打算给拾月家安排两个女知青,他觉得拾家其实住得下。 但拾月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想不给这个面子。 毕竟她一个女子单独住,不想人多添麻烦也实属正常。 于是他道:“那行,你回去收拾收拾,等下抓完阄我让人把人给你送去。” 拾月回家的时候这边大队的副队长许满田已经组织知青们开始讲话了。 江栋悄悄地挪到了于初夏的后面,扯了扯她垂下的辫子。 于初夏猛一扭头。 江栋朝后面指了下,然后附到她的耳边说:“你哥让你过去。” 于初夏看了眼站在人群最外沿,满脸冷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神情的表哥,悄悄挤进人群。 看到她动作,站在一边的白倩立刻问:“初夏,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说罢就要跟上,却被还留在原地的江栋挡住。 江栋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人家兄妹俩说点家常,你跟着干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队长往这边看呢,你这个先进分子这时候可不能走神。” 白倩往远处看了看,迟疑了下终于留在原地没有动。 于初夏走到表哥何立轩身边,低声问:“哥,你叫我干嘛?” 何立轩看了她一眼,将握在掌心的一个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于初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颗话梅糖。 她顿时笑弯了眼。 她动作迅速地将糖塞进了嘴里,那一路上因为污浊气息而总不停翻涌的胃这才终于舒服了点。 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谢谢三哥!”于初夏甜甜说道。 同时眼睛一直朝何立轩的棉袄口袋里瞄:“还有没有了?再给我点。” 何立轩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压低声音警告道:“离那个白倩远一点。” 于初夏嘟了嘟嘴没有吭声。 又不是她愿意和白倩走这么近的! 她又不是傻子,难道会看不清白倩和她亲近的目的是为了追求表哥何立轩? 不过初夏真的不知道这人竟然脸皮厚成这样。 为了能和表哥亲近竟然愿意跟着他们一起来乡下插队! 初夏自己下乡都是被爸妈逼的。 爸妈在知道大姨和姨夫准备把三表哥送到乡下当知青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壳坏掉了,非也给她报了名。 她是在和好姐妹哭诉这个消息的时候被白倩听到的。 她当时也不知道这人这么多心眼,又那么能狠得下心。 竟然也主动报名要下乡,还想办法和他们分到了一起。 但想想白倩能跟着来确实有自己一部分原因,都怪自己说话不小心。 所以初夏也不敢和表哥叫板。 她垂下头闷闷地说:“晓得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抓阄和她抓到一起。” 何立轩没再说话,而是仰了仰下巴,示意初夏回去。 初夏转头,正听到副队长在叫她们几个女生的名字,这是让她们上去抓阄了。 她赶紧跑上前。 看看自己和司月玲手里的长稻草,再看看于初夏手中那明显比她们短上一截的稻草,白倩的心情顿时变得烦躁了起来。 她努力掩饰住,然后挤出了一抹微笑,走过去一把挽住了于初夏的胳膊,语气亲昵地说:“初夏,要不你和月玲换换? 你从小没有单独在外面生活过,被子都不会套,你自己住我有点不放心。” 说着她看向站在一边的司月玲,语气和气地说:“月玲,你和初夏换换吧?都是一起来的好姐妹,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司月玲的表情现出了一抹迟疑。 而于初夏则赶紧飞快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住没问题的!” 看白倩还要说话,她立刻将她的话头堵住:“我们下乡就是为了向农民同志学习,是为了接受艰苦朴素再教育。 我不能因为自理能力不好就求着别人帮忙。 我可以的,白倩你要相信我!” 她说着还朝白倩挥了下拳头。 看到她这样司月玲悄悄松了口气。 她刚才已经听说了,提供两个床位的是副队长家,而提供一个床位的则是一个刚刚和丈夫离婚的女同志。 虽然社员们说离婚不是那女同志的错,但两口子过日子闹成这样,总不可能只是一方的原因。 不住副队长家,而要去和那样的女同志住在一起,司月玲光想想就觉得别扭。 但她也知道于初夏和白倩是一伙的,她们俩是同班同学。 而且于初夏还是和她表哥一起来的。 如果她们非要跟她换,司月玲也不敢不同意。 现在知道于初夏竟然愿意住到那个女同志的家里去,司月玲很是高兴。 她当即点头:“初夏说得对,我们就是要对自己严格要求!” 她们说话的时候,六个男知青也抓完阄了。 很快队里就派人分别送他们到村民家里安置。 看着于初夏和何立轩远去的背影,白倩不甘地咬了咬嘴唇。 第13章 目光被那个男知青吸引住了 于初夏他们过来的时候拾月已经打扫好房间,正在灶屋用家里那个小磨磨玉米面。 大队昨天把她之前嫁到孙家后赚的口粮都给她送来了,一共有三百八十斤。 这些全是粗粮,带皮带壳那种。 想吃还得自己磨。 拾月刚把一小捧玉米粒放进石磨的凹槽里,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拿着油灯出了门。 此时外面已经全都黑透了。 她快走几步打开了院门。 门外此刻站了好些人,除了孙小红的弟弟孙三平外还有三男一女。 那女的她见过,正是骡车上穿军大衣,看着有点虚弱的女孩。 而那三个男的,则是跟着她们一起回来的知青。 拾月还没开口,目光就被站在正中的那个男知青吸引住了。 主要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高了! 比在大队已经算是高个儿的孙三平整整高了一个头! 拾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男人,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 谁知道那男人敏锐得很。 他似乎很轻易就察觉到了拾月的打量,抬眼朝她扫了过来。 那目光掠过拾月,让她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凌厉。 拾月连忙收敛了心神,将目光转向了孙三平。 孙三平冲她介绍道:“拾月姐,这是城里来的知青于初夏,以后她就住你家了,队里让我把她送过来。” 知道住过来的不是那个在骡车上喊口号的女知青,拾月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于初夏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她朝于初夏笑了笑,说:“欢迎,房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进来吧。” 看到自己要住的屋主竟然是和她们同车回来的女孩儿,初夏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 她说了一声“谢谢”就走进了院子。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三个男知青也跟着就要往里进。 拾月赶紧拦住。 “东西我帮她拿,她自己进来就好了。” 看到她这举动,那三人停下脚步,然后同时看向了还站在一边的孙三平。 三人中个子相对最矮的江栋出声解释:“我们是她哥,就进去帮她放放东西,收拾一下,马上就出来。” 拾月依然挡在门口,执拗地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用收拾,东西我帮她拿。” 看到这种情景,孙三平有点为难,可他总是要向着拾月的。 他看向那仨人,不高兴地道:“就这点东西送什么送,自己不会拿嘛!女人家的屋子是能随便进的?让她自己收拾!” 说罢转身就走。 江栋不高兴地还要争执,被一边的何立轩拉住。 何立轩看了一眼站在门里一脸无措的表妹,将背着的她的行李卷递了过去,说:“自己拿进去。” 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 于初夏赶紧接住。 看到这种情况,江栋和叶朴安也只能把手里拎着的包和网兜从门口递了过去。 于初夏根本拿不了,他们只能放在了靠近门边的地上。 看东西全都放好,何立轩淡声说了句“走了”,然后转身离开。 另外两人则担心的又朝于初夏看了看,这才朝何立轩追了过去。 于初夏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无措。 拾月看了看她,走过去捡起放在门边的东西率先走在前面,说:“走吧,你以后住这屋。” 于初夏赶紧跟上。 拾月给于初夏收拾的是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她舍不得把爸妈住过的屋子给别人用。 这个房间虽然小,但收拾的特别齐整。 里面除了一个火坑外,还有配套的桌子板凳,墙边上还竖了个小衣柜。 这衣柜是别人家都没有的,也就是她爸妈心疼女儿,才舍得给她花费那些个木头。 这屋虽然也是土坯房,但屋子的窗户比一般人家开的大一些,屋里的通风和透光自然也比旁人家好一点。 窗上糊的窗纸虽然旧了,却一点都没烂,看上去还平平展展。 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又整洁。 于初夏没有想到自己选择的地方竟然这么好! 要知道以前她可是听人描述过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提前做了思想准备的。 所以在进了屋后,她心里之前的那点小不满一下子就全都不翼而飞,脸上又重新带上了笑。 看到她这样,拾月知道这女子是个没啥心眼的,心里对她的好感也更盛了些。 在孙家那一年多,天天和王凤那个心眼比筛子都多的人打交道,她也是累得慌。 能遇到个没心眼的房客,她也很满意。 因为这份满意拾月就愿意和于初夏多说两句。 她道:“刚才的事儿你也别不高兴。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是个刚离了婚的人,现在住的这是我娘家。 我这样的人更要注意影响,也更在乎名声。所以以后有什么事要么你们在外面说,要来家里也只能白天来。 天一黑,我这家里是不允许男人出入的。” 于初夏刚才隐隐听到旁边人议论过,说她们选择的其中一家是个刚离婚的,但那时候她在和表哥说话,根本没注意。 见到拾月时,她更是压根没把这话和拾月联系在一起。 此刻听拾月主动说,她才知道原因。 于初夏在城里见多了那种娶了城里媳妇就丢了乡下老婆的负心汉,在确定拾月是离婚的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肯定全是那男人的错! 拾月绝对是无辜的! 于初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太好看了吧? 又好看又年轻,眼神还这么清亮。 她根本无法把拾月与坏女人联系在一起。 于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 看于初夏这样配合,拾月也高兴了起来。 她主动上前把于初夏的被子卷拎到炕上,说:“我跟你一起收拾吧,这样快点。收拾完了你也好早点休息。” 有了拾月的帮忙,于初夏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 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小房间,拾月咬了咬牙,忍着心疼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给她送了过去。 何文轩三人被安排在了两家。 他和江栋住在了饲养员李有生家,而叶朴安则被安排和京城来的钱飞跃一起住到社员孙学农的家里。 李有生因为是大队的饲养员,当初分宅基地的时候就特意选了一块距离饲养场近的地方。 此时何文轩和江栋住的屋子就紧挨着牛棚。 即便将门关严,可还是抵挡不住那时不时会传过来的臭味。 又因为墙壁太薄,那些牲口有一点动静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牛蹬下蹄子,就仿佛蹬向了他们头顶。 并排躺在稻草铺的冷炕上,江栋一脸的绝望。 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轩哥,咱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啊?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第14章 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 江栋和何文轩是初中同学,高中的时候虽然分开了,但关系一直不错。 听说何文轩要下乡,想想自家不到三十平方的房子住了五口人,哥哥因为没地方住,和对象谈了一年多都不敢提结婚的事儿…… 江栋就咬咬牙也跟着报了名,随何文轩一起来了这前进大队。 只是江栋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的住宿条件这么差! 这……还不如他家那又闷又低的小阁楼!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推了下躺在一边不说话的何文轩,问:“轩哥,待一年应该能回去吧?” 何文轩睁开眼睨了睨他:“一年后你回家有地方住?” 江栋讪笑了一下:“没准儿那时候我哥厂子里的宿舍能分下来。”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叹了口气扯起被子盖住了脸。 何文轩也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那无处不在的臭味,重新闭上了眼。 拾月今天早上起晚了,起床时天都已经大亮。 这主要是因为昨天躺到床上她才发现,那个薅羊毛团购群越到晚上越热闹。 不仅说话的人多,而且开团、发红包的人也比白天多多了! 既然知道那红包里的钱可以用来换东西,拾月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她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时不时蹦出来的文字,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个消息。 别说,一晚上还真让她抢到了不少,足足有一块两毛四分钱! 直到现在想起那个数字,拾月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拾月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然起晚了,可她一点也不慌。 现在天冷,队里已经封地了,并不用一大早就出工。 她又离开了孙家,也不再需要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给他们当牛做马。 现在还不是她想几点起就几点起! 想到这儿,拾月心里更畅快了。 她穿好衣服,打开了屋门。 门一打开,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直把拾月吹得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更清醒了。 她这才想起,家里现在已经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还有一个城里来的知青。 虽然那知青并不会占她的口粮,但多一个人,家里用水用柴都得加倍。 昨天因为去公社,她一天没在家里待,所以用的还是孙小红姐弟俩送来的柴和水。 但今天就必须去打柴,担水了,不然剩下的那点肯定不够用。 想到这儿,她探头朝隔壁的房间看了看,然后就见对面鸦雀无声。 很显然,于初夏还没有起床。 知道那女孩儿坐了好久的车肯定累坏了,加上队里今天也不可能给他们安排活儿,拾月也没有叫她,而是转身去了灶屋,继续磨昨天没磨完的玉米。 因为粮食紧张,前进大队的人都习惯一天吃两顿。 上午八九点钟的一顿是朝食,下午四五点钟的一顿是晚食。 现在才六点多,所以拾月也没考虑做饭的问题。 灶膛里还有没烧完的余烬,此时待在这里并没有多冷,拾月觉得安逸得很。 她一边磨一边继续琢磨着自己得到的那个宝贝。 拾月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新人大礼包只有加入群的时候才会有,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以后她要是想吃点什么,要点什么就只能花钱买,而不能再指望天上掉馅饼。 但就算这样拾月也不怕! 因为她发现那个团购群里的人都有开团资格。 唯一的条件就是开团之前必须要发一个红包,而且开团的货品至少要保证有三份以上。 昨天拾月观察了很久,看到里面的人在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好些她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但有一样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就是她看到有人在里面卖菠菜! 那菠菜竟然卖到六块钱一份,据说一份是两斤。 这是什么骇人的价格? 拾月当时看到的时候,惊得差点没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不过很显然群里的那些人和她的想法并不一样。 她很快就又看到了长长的接龙。 也就是半小时不到的功夫,她竟亲眼看到那人五十份菠菜就全都卖完了! 五十份,一份六块钱,五十份就是三百块! 光想想那个数字,拾月就一阵的心惊肉跳。 拾月一边心不在焉地磨着玉米,一边琢磨着不知道自己昨天挖的那些野油菜可不可以拿进去卖卖看? 她现在能拿出手的只有那个了。 哪怕卖不了六块钱一份,卖三块……那也能卖好些钱呢! 想到这儿,拾月的心都热了。 “拾月姐,你在这儿呢。” 就在拾月沉浸在赚钱的幻想中时,于初夏从外面探进来个脑袋。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是刚睡醒。 也不用拾月答话,她就很自来熟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脸盆。 拾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水缸,说:“那里有水,你用那个洗漱吧。” 于初夏欢快地答应了。 看着她的身影,拾月想了下说:“你先去洗漱,收拾好了来一下,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恰好于初夏也有很多事想和拾月商量,她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于初夏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洗漱完毕了。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拾月也穿好了外套,整理好了篮子,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看于初夏进来,拾月也没废话直接和她说:“以后你是要在我家常住的,既然这样咱们就要先把一些事情说在前头。” 她指了指炉灶:“家里的炉子和锅你可以随时用,不用提前和我打招呼。但是柴和水得咱俩一替一天的分担。 我去砍柴你就得去担水,同样,我去担水你就得去砍柴。这个谁也别偷懒,不然咱俩都没得用。” 于初夏看了眼放在角落的水桶和扁担,又看了看那个大水缸,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连原本想好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她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样一副明显啥活儿都没干过的模样,拾月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无奈下只能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干不动可以让你那些哥们来帮忙。 虽然天黑后家里不能进男人,但白天的时候帮你提点水,送点柴还是没问题的。” 于初夏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拾月简直要无语了。 她拎起竹篮,把砍刀和捆柴火的绳子放进去,然后跟于初夏说:“我去砍柴,你等我回来后带你一起去打水。” 说罢就离开了家。 拾月说去砍柴,实际上她今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去爸妈的坟前和他们说说话。 还有把存在那屋里的好吃的供奉给他们先吃。 拾月想让妈妈早点吃到那白花花的大米饭,一天也不想多等。 想到爸妈知道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肯定会高兴,拾月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很多。 何文轩很早就被李有生喂牲口的动静给吵醒了。 屋子里又冷又臭,睡了一晚上被窝还冰凉冰凉,他也不想再睡,干脆起了床。 将被子给还打着鼾的江栋压在身上,他用屋里提前打好的水随意的洗了洗就出了门。 冬日的乡村寒风凛冽,空气却很新鲜。 何文轩信步朝着村边的那座小山走去。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什么动静,然后竟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何文轩不敢相信地停下了脚步,使劲儿吸了口气。 那味道瞬间充斥了他整个鼻腔。 即便刺骨的寒风将他的鼻子都冻得快要失去了知觉,何文轩还是很轻易地分辨出了,那是红烧肉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走向了味道飘来的地方…… 第15章 他的姿容绝不一般 何文轩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之前和他们一起坐骡车回来,还是表妹房东的女人。 此时的拾月跪坐在离他不远的半山坡,那里有一片长势很好的灌木丛。 如果不是他耳力好,并且闻到了肉的味道,何文轩觉得大概自己走过去了都不会察觉到那里有人。 因为何文轩现在站的地势比较高,所以即便隔得还有些距离,他也能将拾月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拾月这会儿是跪在一座坟茔前的。 她侧对着何文轩的位置,正用手抚摸着墓碑,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很温柔,唇边还带着笑意。 虽然隔得远,何文轩听不到她到底嘀咕些什么。 但从那偶尔飘过来的一点点声音,以及她的表情,还是能让人很轻易地感知到她的开心与放松。 这样子的拾月让何文轩有点惊讶,完全无法将她与昨天晚上那个厉害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此时跪在那里,面对着的是一座孤坟,何文轩都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女孩儿。 在喋喋不休地和爸妈说着开心的事,偶尔还撒个娇…… 就像他姐过年回家面对他爸妈时一样。 想到这儿,何文轩再望向拾月,莫名就在她那双带笑的眸底深处看到了一抹忧伤。 何文轩猛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被风吹傻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他默默朝后退了两步,一眼都没再去看放在坟前的几个盛着肉菜还有白米饭的瓷碗。 虽然这些饭菜在这个时代难得,但何文轩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他也没觉得多奇怪。 想来这女人昨天去公社,应该就是为了买这些供奉家人的祭品的。 他没有惊动拾月,静静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拾月从墓碑处抬起了头,远远地恍惚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 那背影如青松般挺直,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姿容绝不一般。 拾月认出这应该是昨晚那三个知青中的一个,应该是早起无事来外面闲逛了。 她快速将供奉的碗碟收起,又用带来的干布把墓碑重新擦了擦。 拾月并不紧张,也并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刚才差一点暴露! 她以为何立轩只是无意间从旁路过,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来过自己身旁。 现在不是年节,根本没人扫墓。 加上按照村里人的习惯,一般天彻底冷下来之前就会早早把家里的柴火准备好。 在这种冻得手指头都伸不出来的时候,谁往山上跑? 都窝在家里猫冬呢! 拾月很笃定自己的行为不会被人发觉。 不过不知道刚刚逃过一劫,所以拾月的心情还挺好的。 她也懒得再往山上跑,索性就在近前的这一片灌木丛砍了起来。 从入冬到现在连半点雨雪都没下,这些灌木枝子都晒得干干的,砍回去烧火正好。 因为家里多了个于初夏,拾月谨慎起见,没敢往那屋子里放柴火。 不然她一个年轻女人哪里能一下子背回去那么多柴? 她只砍了自己背得动的。 可就这样,捆在一起的柴火也和她差不多高了。 拾月背着柴回家,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院子门从外面关上了,她推门进去发现于初夏的屋子上挂了个崭新的铁锁。 她没在意,将柴火摞好后收拾了一下就进灶屋开始烧火做吃食。 队里给拾月送来的粮食总共有三种,大部分是晒干的红薯干,另外还有少量的玉米和没脱壳的稻谷。 玉米面对现在的人来说都是好东西了,要留着蒸窝窝,稻谷更是得留着过年的时候吃。 所以拾月就拿了些红薯干放在清水里煮,这就是她的朝食。 虽然那屋子里还有她用红包换来的好吃的,但拾月也舍不得一下子全吃完。 反正放在那小屋里也不会坏,她准备慢慢,一点一点的吃。 将红薯稀饭煮上之后,拾月拿出了两棵昨天挖的野油菜。 她清洗干净后切成碎丁,然后放了一点盐腌了腌。 拌匀之后她犹豫了下,又从小屋中拿出了那碗儿烧豆腐,从里面舀出了一点红油,将那油菜丁拌了拌。 有了这点红油,油菜丁顿时好看了许多,味道也变得诱人了。 饭菜做好,拾月把灶屋收拾干净就端着饭菜准备回自己屋。 结果刚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于初夏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许是面对着的都是熟悉的人,于初夏不再像昨天晚上那么拘谨,她的声音跟银铃似的,格外好听。 拾月站在门口,看着于初夏带着两个男知青一起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一个担着两桶水,另外一个背着一袋粮食,而于初夏的手里则抱着一个花布包。 于初夏显然没有想到拾月会在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快走了两步,走到了那两个男知青的前面,然后冲拾月解释道:“拾月姐,我让他们来帮我担水,还有帮我送粮食过来。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 拾月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怕啥? 难道是自己长得很凶? 她也不想解释,点了点头说:“嗯,水放灶屋,你的粮食提你那屋吧,粮食别放在外面。” 说罢她就端着饭菜回了屋。 隔着门她还能听到外面有男人不悦的抱怨声。 但只要不说到她的脸前,拾月是不在意的。 她之所以答应让知青住在家里,一来是还大队长的人情,再有也是因为队长答应收留知青的人,来年会在工分上照顾一二。 既然有利可图,麻烦一点拾月也无所谓。 只要不给她添太多乱就行。 拾月很快就把朝食吃完。 因为外面那几个人还在说话,她也没出去,将碗放在一边就将放在小屋里的野油菜拿出来收拾。 拾月也准备学那卖菠菜的,将油菜分成两斤左右一捆来卖。 为此刚才她还特意拿进来了一些稻草。 家里没有称,但拾月自认为自己的手头还算准。 而且头一回做买卖,她觉得宁可多一些也不能少,所以每把都放的比认为两斤的量还更多一点。 拾月之前特意看了那人发出来的照片,看到人家那菜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枯叶都没有。 想想那吓死人的价格,拾月择的特别认真,连一点土坷垃都不放过。 收拾出来的野油菜真是要多水嫩有多水嫩,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看得紧。 几十斤的油菜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择完的,拾月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收拾出来一半。 因为太过于沉浸,她都没有注意到外面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就在拾月闷头择菜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然后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 第16章 再相遇 “拾月同志,能不能请你出来一下,我们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何文轩隔着门冲里面说道。 于初夏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三哥,这样行吗?” 连一直都嘻嘻哈哈的江栋此刻也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我觉得有点悬。这女的封建思想很严重,她不一定答应。” 听他这么背后说人家,何文轩转头冷冷地看了江栋一眼。 江栋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却又有点不甘。 用更小的声音哼了句:“我说的是实话。昨天晚上她什么样你们又不是没看到?”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叶朴安拍了他一下,道:“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别说。” 连着被两个发小骂,江栋再不甘愿也只能闭上了嘴巴。 拾月并不知道这几个人在外面议论些什么? 她快速将摊在地上的菜都收回那小屋里,又看了一眼房间,确定没什么破绽后拉开了门。 看到门口站了一堆人,她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于初夏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于初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求助地看向表哥,还拉了下何立轩的衣袖。 何立轩嫌弃地动了下胳膊,将她的手甩开。 然后看着拾月说:“拾月同志,我们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是在哪儿说合适?” 拾月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虽然刚从昏暗的房间出来,又背着光,她一时有些无法看清这男人的长相。 可仅仅一瞥,从他修长的身量,挺立的身姿也能够看出他必然长得不一般的帅气。 最主要的是,他的身影和之前在山里见过的重合了。 也让拾月更加确定看到的那人就是他。 ——只不过这并不重要。 她指了指灶屋,说:“去那儿吧,那儿暖和。” 几个人就一起朝灶屋走了过去。 因为拾父是大厨出身,所以时家的灶屋建得要比大队其他任何人家都大,也更宽敞舒适。 这屋里之前不光是拾父用来做饭的地方,他们一家三口也在这里吃饭。 所以屋里有一个大方桌,还有好几个板凳。 拾月自己在桌边坐下,然后示意另外四个人找地方随便坐。 此时她已经知道这个傲气十足,神色一直冷冷的男知青是于初夏的亲表哥了。 也知道他是这四个人中说话最顶用的一个。 所以她也没有再看别人,而是冲何文轩干脆地问:“要商量什么事,直接说吧。” 何文轩在拾月的对面坐下。 对她说:“今天大队长过来跟我们说,从明天起队里要帮着我们盖知青点儿,我们几个男同志都要去参加劳动。” 拾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何文轩接着道:“我们要去盖房子,就没有时间做饭了。所以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以后来你家搭伙?” 拾月皱起了眉头。 何文轩解释说:“只是借你家的地方,让初夏来做,我们跟着她吃。 你放心,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规矩,保证会在天黑前离开。 另外,为了表示谢意,以后你们家的柴火还有水我们都包了。”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拾月再没有迟疑,点头说:“可以。” 她指了指灶台边上锁的木柜,问:“调料你们要用吗?有盐,酱油,醋还有菜籽油。要是用的话我可以分你们一半儿。 也不多收你们钱,按供销社的价格你们再多给我一毛钱的辛苦费就行。” 听到拾月愿意将调料也分给他们用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全都露出了笑容。 只可惜这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又被她后面那一句给震住了! 这是一个讲究互帮互助的年代,很少有人会如拾月一样将辛苦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至少在场的人谁也没见过。 拾月却并不觉得自己要得多,毕竟从大队走到公社单程就要两个小时。 昨天她是运气好,有骡车坐,她可不敢保证下次还有。 下次再买的时候,来回要走四个小时! 只朝他们要一毛钱的辛苦费很多吗? 还没跟他们算鞋底磨损的钱呢! 碎布不也得花钱去买? 看拾月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他们对视,眼神坦诚,压根没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惊人,在场的几个人全都默了默。 最后还是何文轩率先开了口,他说:“好。” 然后问了价格,当场就将调料的钱给拾月结清了。 不过他给的不是一半儿,而是全部调料的钱。 因为一来他们没有瓶子分装,二来这么些人,一半的调料也不够。 何文轩承诺,虽然是他付钱,但拾月可以正常使用,不会找她要钱。 拾月客气了两句也就同意了。 不过她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 她想了下,将从孙家抱回来的泡菜坛子拿出来,从里面夹出来了几大块酸萝卜。 她把萝卜放在了一个大碗里,然后当着这群人的面放进了柜子。 大方地对他们说:“你们这会儿才来,地里已经没有菜了,各家的自留地也没东西。 所以队里应该也没给你们分什么。这萝卜你们留着吃,我泡的,味道很好!” 拾月这话说得很有自信,毕竟这泡菜她是按照父亲留下的方子泡的。在整个大队都是头一份,再没有比她做得更好吃的了。 拾月的话却提醒了何文轩。 他这才意识到今天大队干部让他们去领粮食的时候确实没提菜的事儿。 这天天没菜吃可是大问题! 于是他再次问:“我们能从你这里买点菜吗?什么都可以,萝卜白菜都行,我们不挑。” 拾月心道,你倒是想挑,那也得我有啊! 她很果断地摇头:“没有。” 对面几人投过来的目光明显带着不信。 特别是其中那个戴眼镜的还朝门口看了看,似乎是在找地窖。 拾月明白他们的想法,冬天这么长,谁家也不会真一点菜都不存。 她也没瞒着,坦然地解释:“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我刚离婚。 我是前天晚上才从之前那个婆家搬回来的,他家的菜肯定不会给我。 所以家里是真没,你们要是想买,可以去队里其他人家问问。 再不然砍柴的时候去山上找找野菜,有时候也能找到。” 屋子里再次沉默了。 这一回还多出了一些尴尬。 主要是谁也没有想到拾月会这么说。 何文轩朝叶朴安看了一眼。 叶朴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推了推眼镜,低声说:“对不起拾月同志,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拾月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就好像她从来没觉得和孙成才离婚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相反,她还觉得这几个知青人不错。 有礼貌还讲道理,没有看不起他们乡下人。 她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安慰两句,灶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17章 钱的声音…… 众人一起望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司月玲将脑袋伸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人,更没有想到这些人全都一起看着她,吓得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嘀嘀咕咕说小话的声音。 拾月正想问问有什么事? 门再次被人推开,白倩走了进来。 她像是根本不知道屋里有这么多人似的,先是露出了一副惊诧的神情,然后冲着何立轩说:“立轩哥,你们都在啊?” 说着她朝前走了两步,微笑着对何立轩道:“立轩哥你吃饭了吗……” “走了。” 白倩的话都没说完,何立轩已经站了起来。 他先朝拾月示意了一下。 然后头也没回地朝两个兄弟挥了下手。 江栋和叶朴安立刻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于初夏也赶紧乖乖地跟上。 白倩没有想到何立轩会这么不给她面子,脸上的笑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何立轩的胳膊,结果被何立轩一把躲过。 何立轩站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冷漠地盯着她。 虽然没说什么斥责的话,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意,能让人深刻地感受到他此时的不高兴。 即便白倩有所准备,也被这份威慑给震得有点站不住了。 她硬撑着站在那里不移动脚步,将何立轩的路给挡得严严实实。 脸上还要用力去维持那早已变得僵硬的微笑。 她看着何立轩说:“立轩哥,我们过来是找初夏一起去洗衣服的。你的衣服还没洗吧,要不你拿过来我们顺便给你洗了?就是***的事儿。” “不用,起开。”何立轩终于开了口。 看白倩还站在那儿不动,他干脆地抓住她的胳膊推到了一边,大步朝门口走。 白倩还要上前,何立轩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他忽然喝道:“于初夏!” “在!”于初夏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立正。 其他人也被这一声震得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何立轩扭头看向于初夏,冷声说:“管好你同学,别乱攀关系。再有人胡叫八叫看我第一个收拾你!”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江栋和叶朴安朝着脸都吓得发白的于初夏投去了同情的一瞥,然后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于初夏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又羞又气还很委屈。 偏偏,连个能抱怨的人也没有。 看看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她用力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然后对着白倩和司月玲说:“我没衣服要洗的,你们自己去洗吧。” 说完就往外走,却被白倩一把抓住。 “初夏,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倩连手里的盆都不要了,往旁边一放然后双手拽住于初夏的胳膊,拉着她就出了门。 一直跟在她身后如同隐形人的司月玲只得抱着两个盆也跟着出去。 一群人全都走了,灶屋终于安静了下来。 拾月没想到大上午的,竟然能在家里看上一出大戏! 她看得还挺有滋味儿。 不过现在戏演完了,她看一眼该锁的都锁好了,也回了自己房间。 拾月还要继续收拾野油菜,她还指望那个换钱呢! 将油菜收拾好差不多也到了中午。 拾月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于初夏和另外那两个女知青都不见了踪影。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关心那些人的琐事,开始学着从团购群里学来的经验,先发了一个三块钱的红包,然后在脑子里编辑了一段话默默念了出来—— 【深山里才有的野油菜,纯天然,现摘现卖。先报先得,一份2斤3元,总共三十份,错过再等一年。】 拾月的心怦怦直跳,念完后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幕布,只等着自己的团购信息显示出来。 结果信息没看到,却先听到了那久违的提示音: 【叮咚!为了平等竞争,不搞恶意倾销,请将团购价格修改到合理区间。价格参考可点击右上角“售价”查看。】 毫无防备的拾月被这声音吓得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不过虽然震惊她却将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她赶紧按照提示望向了幕布的右上方。 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黑色的“售价”两字,字迹上方还有一个红色的圆点,圆点中有一个数字“1”。 拾月伸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点击后幕布上出现了一个新页面,上面正是提示音所提到的参考价。 拾月这才知道,原来这野油菜竟然如此值钱! 参考价竟然给到了6-10元\/份! 她毫不迟疑地将油菜价格修改为每份6元,然后按照这个价格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团购内容。 这一回团购群里迅速出现了拾月发布的信息,然后几乎就在瞬间,刚才还沉寂的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野油菜?是我以为的那种吗?之前我妈说过好多回,说他们小时候我姥姥总喜欢摘回来凉拌,可好吃了!” “你们家凉拌啊?我家野油菜通常都是用来腌咸菜。虽然腌出来看着和雪里蕻差不多,但滋味一点都不一样,有点辣辣的,特别好吃!” “哎哎,团长,别光发信息,你也上几张图啊!让我们看看新不新鲜。” “绝对新鲜!都是我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拾月对着幕布说道。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群里说话,说实话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拾月一边说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拍照? 她对自家的野油菜还是很有信心的,自觉不比之前团购的那些菜差什么。 可这照片要怎么拍? 她真不知道。 但团购信息都发出去了,拾月觉得自己肯定也能把这拍照的问题解决! 她眯起眼,在幕布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可把那上面的字全都看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拾月实在是有点迷茫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哗啦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清脆又悦耳,即便是第一回听到,拾月还是能听出这是钱币碰撞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也在幕布的上方发现了一行新的小字…… 第18章 开团成功!小屋的变化~ 【恭喜开团成功!垃圾处理功能已开启;拍照、摄像功能已开启;自动称重、校对功能已开启;自动提醒功能已开启……】 拾月未来得及思考这段话的含义,就感觉到脑子里猛地一阵震荡! 她吓得赶紧进入小屋想看个究竟。 此时的小屋虽然还是那个屋子,却比之前多了好几样东西。 在幕布所在的那个墙角,多了一个半人高的蓝色带盖大桶。 那桶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拾月不知道,但她用手摸了摸,只觉得又结实,又光滑。 这还不说,关键还轻飘飘的,比家里的水缸不知道轻多少! 除了桶,拾月还看见在之前堆放野油菜的地方多了一个石头砌的台子。 台子大概两米的长度,分为两部分。 一边接了个水龙头,下面有个盛水的池子。 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平台,平台上靠墙位置还竖着个木质的三层置物架。 平台上此刻放着她那些没卖完的油菜,之前没舍得吃的饭菜则并排整齐的放在架子上。 在石台旁边还多了一个白色的称,大概有半人高。 拾月之所以知道是称,是因为那东西有点像大队里用来称粮食的磅秤,不过也就只有一丢丢像。 这白色的称可比大队那个轻巧多了。 不仅轻巧,好像还多了很多其他用处。 拾月看到这称的上面没有放秤砣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形表盘一样的东西。 表盘上还有字,还有一个小玻璃圆片儿,圆片里面似乎还有机关,至于是什么她就看不懂了。 看着这个称,拾月想起了幕布上刚才出现的话,她试探性的抓起一捆野油菜放在了称上。 很快,表盘上就蹦出了一些数据: 【品名:野油菜;重量:1.1公斤;建议售价:6-10元\/份。】 紧接着,拾月听到了一阵很轻的咔嚓声,同时那个玻璃圆片快速地亮了一下。 然后幕布上团购群中就出现了一组从各个角度拍摄的野油菜的图片。 拾月整个人都麻了。 她不知道这个天降大宝贝到底还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震撼! 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让她不得不一次次地怀疑自己在做梦。 做梦她都想不到这些东西! 太先进了! 拾月紧握住拳头,提醒自己要镇静。 可她真镇静不了! 因为自从那照片发布出去之后,钱币撞击所发出的脆响就在她的耳边响个不停。 而团购群里的文字也一直在刷新: 【鲜嫩野油菜:1,悦悦妈2份(已付) 2,陌上花开2份(已付) 3,静4份(已付) 4,灵烟2份(已付) …… 三十份野油菜已售罄,欲购下次请早!】 “售罄”二字一出现,拾月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幕布最上方写着“余额”字样的地方。 果然,此刻余额后面的数字已经从之前的11.9元变更为了191.9元。(还发了3元红包) 也就是说她那三十捆野油菜一共卖了180块! 180块钱啊! 是她爸留下的所有家当的十倍!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拾月打死都不能相信这会是事实。 拾月紧紧抠住身边的石台,不让自己因为腿软而跌坐在地上。 她的目光仿佛被黏在了余额的位置上,久久不舍得离开。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掌忽然感觉到一阵些微的震动,就像是不小心碰到哪儿麻了一下。 拾月赶紧松开石台将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很快,手掌又麻了一下。 就在拾月盯着手掌疑惑不解的时候,她面前的幕布上,团购群里则一连出现了好几遍她的名字。 拾月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拾月:亲爱的,你家的野油菜真新鲜!刚才我妈看见了,难得的夸了我。要知道她可是天天抱怨我不会买菜的。” “@拾月:确实,这野油菜又大棵又新鲜,看着跟刚摘回来的一样。我婆婆已经拿走了,还说中午用它包饺子,让我们过去吃饭!” “@拾月:团长团长,什么时候团第二回啊?刚才手慢了一步没抢到,求再开团!” “@拾月……” 这样的消息出现一个,拾月的手掌就会跟着一阵震动,很快她半边手臂都要麻了。 她也终于明白之前提示音里所说的“自动提醒功能已开启”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一点也不生气! 只觉得无比兴奋! 拾月没有想到一点野油菜居然能这么受欢迎。 这让她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她强压下兴奋,在心里慎重地打了遍腹稿,这才对着幕布复述道:“野油菜暂时没有了,不过如果大家喜欢我可以再去山里找一找。能找到多少我不知道,我会尽量。 如果找不到野油菜,其他的野菜有人需要吗?例如荠菜,野山药。” “要!” “要!要!” “要!要!要!” “荠菜饺子!” “荠菜包子!” “荠菜……烙饼!” “野山药也可以!拿来炖汤大补。” “小姐姐,你家野菜真的是从山上摘的,不是人工种植的呀?那下回你去摘的话给我们录个视频呗,或者开个直播?” “除了荠菜,野油菜,其他野菜也可以。我记得之前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摘的野葱、野蒜苗也好吃。” “野葱、野蒜要一份儿。” “我也要!” “有的话也给我留一份!” …… 眼看着团购群里冒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要求订货的人也越来越多,拾月有点坐不住了。 她一一答应下来,并承诺自己会尽快去找,然后就出了小屋。 回到自己的卧室,拾月平复了一下亢奋的心情,又从小屋里拿出之前一直舍不得吃的白米饭,在上面舀了一大勺红烧肉和烧豆腐,美美地吃了一顿。 如今有了钱,买得起各种吃食,她也就舍得吃这些好吃的了! 她看了一眼幕布下方的时间,看到此时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距离日落还早。 于是决定现在就上山去寻摸一圈。 就算是找不到野油菜,其他的野菜多少也能找到一点。 哪怕全都找不到,拾月也还知道一片生长着野山药的地方。 虽然那东西很难挖,但只要能卖出去花点力气算什么! 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拾月背上背篓,拿着锄头和砍刀就出了家门。 可谁知道还没有走出几步就遇到了何立轩还有江栋、叶朴安那三个男知青。 那三个人的背上都背着高高的一捆柴火,正朝她家的方向走来。 拾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第19章 拾月的秘密基地 “拾月,我们给你送柴来了!” 江栋明显有点自来熟,看到拾月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 拾月没有想到他们离开后竟是去给自家砍柴了。 她只能跟着重新回去。 何立轩将柴摆好后看了看四周,问:“于初夏呢?” “不知道,出去了吧。”拾月回答。 江栋和叶朴安听了这话同时哭丧起了脸,叶朴安还不自主的揉了下肚子。 这种动作拾月太熟悉了,是肚子饿了嘛! 只不过——这年头谁家里也没有余粮。 她只能装作看不懂。 看三人把柴火摆放好,拾月开始撵人:“你们去河边看看,于知青可能在那里洗衣服。” 她说着话将竹筐重新背好。 即便没说出撵他们走的话,但态度明显摆出来了。 江栋的脸更抽巴了。 叶朴安则看了看拾月的脸色,斟酌地问:“拾月同志,不知道你家里还有没有干粮?什么都行,馒头,窝头都可以。” 说到这儿他抿了抿唇,神情尴尬至极。 他甚至不敢与拾月对视,而是将头侧向一边,紧紧盯着垒起的柴垛,简直要把柴垛看穿。 然后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们差不多两天没吃到东西了。” 叶朴安的话说完,站着的四个人都沉默了。 何立轩明显想要阻止来着,可叶朴安嘴快,在他没出声前话就已经说完了。 他只能重新将唇抿紧。 何立轩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信封,然后看向拾月说:“我们可以出钱,要钱要票都可以。” 拾月默默地放下了竹筐。 都是挨过饿的人,谁还没受过这种难为? 她没接何立轩的话茬,垂着眼说了声:“你们去灶屋等着吧。” 然后回了自己屋。 有了在团购群里赚的那些钱,加上还有一袋大米作为存货,拾月终于有了点底气,人也就没那么抠搜了。 她从小屋里拿出了半盆红薯干,想了想又舀了一勺玉米面,然后出了屋。 因为家里烧炕,所以炉灶里的火是不灭的。 她挑旺了火苗,将炉子上温着的水烧开,然后把玉米面和红薯干都下了进去。 “就只有这些了,你们凑合着吃,饽饽我没有蒸,等于知青回来让她蒸吧。” 拾月说着打开碗橱,从里面拿出自己做的泡菜萝卜。 嗵嗵嗵几下非常利索的切成了细丝,装盘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红薯干和玉米面都不难煮,基本水开后翻两个滚就熟了。 拾月将煮好的稀饭一人给舀了一大碗,端给了三人。 虽然红薯玉米糊糊算不上什么好饭,但那三人饿得太狠了。 此时闻着那浓郁的饭香,嘴里的口水咽都咽不完。 连一向高冷的何立轩,眼睛都忍不住地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大碗,挪也挪不开。 看仨人连烫都顾不得,埋头就是一阵猛吃,拾月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提钱票的事儿,而是重新拿起竹筐,一边往身上背一边说:“你们吃完了把锅碗都洗了,然后就留在这儿等于知青吧,这屋里暖和。” 何立轩抬起头,目光落在拾月的背篓上,问:“你现在还出去?柴要是不够我们明天再给你砍。” “对对,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先去帮你打了柴再出工。”江栋也跟着附和。 说着他感叹道:“拾月,你做的泡菜真好吃!配玉米糊糊简直一绝!” 拾月笑了笑,没有接两个人的话,而是背着筐走了出去。 隔着微敞的屋门,三个人一起看着她的背影。 刚才一直没吱声的叶朴安压低声音问道:“立轩,你说拾月这是去哪儿了?” 他说着又望了望外面,环顾左右二人:“你们真相信她是去砍柴了?” 何立轩垂眸不语,脑中却出现了拾月跪在后山灌木丛中的画面。 他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糊糊,沉默了两秒后说:“都快点吃,加紧速度!” 拾月顺着后山的小路一直往上,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这里很隐蔽。 因为平时走的人少,旁边的那条小路都被伸出来的灌木杂枝给遮掩住了。 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人,可能经过好几次都不一定能发现。 拾月将杂树枝拨到一边,拐上了小路。 她又走了十几分钟,然后在一片塌陷了一半的土坡前停了下来。 这是之前下大雨时冲塌的。 如果不塌,拾月也不会知道原来这里竟长了一大片野生山药! 之前在孙家的时候,饿急了她就会来这里挖一点偷偷找个地方烤了吃。 这里属于拾月的秘密基地,她舍不得告诉任何人。 但现在则不同了。 有了团购群,今天拾月准备尽可能的将这些山药但凡成熟的都挖走! 毕竟夜长梦多,留在外面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发现了。 想到这,她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三个男知青,想起何文轩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 拾月心里一凛,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只是现实总是比梦想来得更残酷一些,今天的山药好像特别难挖。 拾月使足了力气,足足挖了快两个小时才挖出来了两根,而且还都是那种比较细小的。 两根加起来最多也就十来斤。 看着自己新挖的这个洞,已经有快两米,拾月大半个身子探进去都快要够不着底了,却依然没有挖到山药的最底处,这让她不由得有点急躁。 这根山药是她近段时间见过的最粗最长的山药,虽然还没全挖出来但她知道,这根的重量肯定能超过自己刚才挖的总和! 但拾月真的没力气,手里的工具也不能让她挖的更深。 难道就这么放弃? 可如果就这么把山药掰断,那也太可惜了! 拾月仰头看天,太阳已经偏西。 而她的手掌也被锄头磨得通红一片。 她又不甘心的将手重新探入洞中,抓住那山药想要晃松几分,可是根本晃不动。 就在拾月已经失望的准备将它砍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拾月?你这是在干啥呢?” 第20章 何立轩一眼看过去,耳朵瞬间红了 吃完饭,何立轩将五毛钱还有三斤全国粮票顺着门缝塞进了拾月的房间。 看到他这举动,江栋心疼地啧了声:“轩哥,你也给太多了吧!买一斤白面才一毛三,更别说玉米面了。五毛钱都能买一斤肉了!” “那你买斤肉回去做。”何立轩回了一句。 一句话噎的江栋再也不吱声了。 来之前他们谁能想到,这破地方竟然条件会这么差! 队里分的一人三十斤口粮全是没磨的粗粮不说,还特意说明是借给他们的,等开春了要用工分抵! 这还不是最难忍受的。 最让江栋受不了的是那个饲养员家里实在是太邋遢了! 厨房脏得进不去,碗筷上一层土。 地上黏腻得要命,一块一块的,都说不清楚是黄泥还是牛马的粪便……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要在那样的环境里做饭、吃饭…… 就是肉也吃不下! 他不由得仰天嚎叫了一声:“啊!还有两年呢,怎么熬啊?” 何立轩嫌弃地拔腿就走。 叶朴安却听得心头一动。 他快步追上何立轩,轻声问:“立轩,来之前何伯伯跟你说两年就能回去了?” 何立轩淡淡地回:“没。” 叶朴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也不可能。” 何立轩没有说话,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片担忧。 他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被爸爸叫回的家。 当时他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结果等他回去时爸妈连他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他爸只跟他说现在大环境不太好,学校已经找他谈话,可能工作会有变动。 让何立轩先到乡下待段时间,等家里安定下来后再回去。 何立轩知道这段时间父母的日子不好过。 二老都有留学经历。 即便现在爸爸的校长职务还没被撤,妈妈也依然是教授,可两个人都好久没有再授课了。 天天待在家里写汇报材料。 但何立轩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如此严重,父母的工作竟然会变动! 能变成什么呢? 难不成还要让他们离开建南大学? 要知道当初爸妈可是国家派专人多次登门拜访,真诚相邀后才放弃一切,毅然决然回国教书的。 这建南大学从筹备到建设,一直到后期的招生、教学…… 父母功不可没! 现在竟然要让他们离开教学岗位? 何立轩心里有太多的不甘! 可爸妈显然早已经预料到了。 他们根本没给何立轩诉说的机会,甚至没让他再回学校收拾东西,第二天就把他送上了知青下乡的列车。 直到到了车站,看到了表妹于初夏还有发小江栋、叶朴安他们,何立轩才知道爸妈运作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只不过怕他不愿意,一直瞒着他而已。 上车后,他甚至还从叶朴安的口中得知,连他们这批人提前出发,春节都不能在家过,也是父亲托人安排的。 何立轩知道后心里更加不安,可那时他已经无能为力。 何立轩大步往门口走。 走到院门的时候,他顺手拿了一个拾月挂在钩子上的竹筐,背在了身上。 看到他这样,另外两人也赶紧跟上。 江栋边走边问:“咱不去找初夏吗?她也还没吃饭吧?” “初夏来之前带了多少点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饿不着。”叶朴安说。 他说着两步追上何立轩问:“咱现在去哪儿?” “去挖野菜。”何立轩淡淡说道。 两个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江栋还又转回头,拨开门栓去拾月的院儿里把他们借的镰刀也重新拿了出来。 何立轩按照那天的记忆顺着后山往上走。 因为天气太冷,即便现在是中午山上也没有什么人。 不光没人,连只鸟都看不见。 他们走了好远,听到的只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虽然在城里的时候大家都学过农,不会五谷不分,野菜也都挖过。 但在山上找野菜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头一遭。 主要是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 他们在山里转了好久,只看到一片地里长了些野葱,顺手拔了点,其他就什么也没看见了。 “这野葱也不能当饭吃啊!”江栋愁得鼻子眼睛都皱了起来。 “那个拾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肯定知道哪里能找到野菜。”叶朴安嘀咕了一句。 “野菜是口粮,现在谁不缺吃的?就是知道不告诉咱也正常。” 何立轩把最后几棵野葱拔下来丢到筐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去前面转转。” 三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那个岔路口。 江栋走在最前面,他毫不迟疑地就顺着直行的那条路往前走。 何立轩却被岔路上那两根新折断的树枝给吸引了。 “往这边。”他指了指,然后就率先走了过去。 他们顺着小路并没有走出多远,就隐隐地看见前面有动静。 江栋好奇地越过何立轩走到了最前面。 很快他就兴奋地大喊起来:“拾月,你在这儿干嘛呢?” 何立轩越过他的脑袋朝前望去。 然后就看到拾月趴在地上,脑袋和半边身子都钻到了一个土坑里。 留在外面的只有腿和撅着的屁股。 可能是干活干热了,拾月脱去了外面的大棉袄,此刻就穿了件旧夹袄。 那夹袄大概有些小了,紧紧贴在身上。 将她的窄腰、翘臀全都展现了出来。 何立轩一眼看过去,耳朵瞬间红了。 他立刻收回目光,望向了远方。 拾月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动作如此引人遐想,听到江栋的声音,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真是怕啥来啥!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可已经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她从坑里收回手,慢慢坐直了身子。 “这片山药是我发现的,你们要是挖也可以,收获咱们对半分。” 拾月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三人说道。 江栋不能置信地瞪圆了眼。 叶朴安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叶朴安用手指了指那土坡:“这又不是你家的,这片山都是大队的!凭什么挖了要分你一半儿?” 拾月张口正想反驳。 “可以。”何立轩已经快速说道。 第21章 她就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嫩成这样! 拾月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而站在旁边的江栋和叶朴安则向何立轩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江栋更是直接叫出了声:“轩哥!” 何立轩没有理会他,看着拾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见面分一半没有问题,我们不光可以把收获分你一半,还能帮你背回去。 就是拾月同志,咱们这互帮互助小组既然成立了,那以后就是一个集体了。 再有这样的活儿你也不能忘了我们。以后只要找到东西,我们都可以答应分你一半!” 怎么就成立互帮互助小组了? 谁答应了? 拾月一脸震惊地望向何立轩。 然后就和他那双黑湛湛,望不到底的眸子碰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地收回眼神,忍不住磨了磨牙。 就知道这人没有那么好心眼,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占便宜! 虽然和何立轩接触不多,但说的那有限的几句话,这人哪一句说出来不是字斟句酌,都含有目的性? 要是他真那么痛快的,没有任何交换条件地同意了自己的要求,拾月才要犹豫呢! 现在知道了他的目的,拾月反倒放下了心。 她理解这仨人现在的窘境,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确实为难。 而叶朴安刚才说得也不错,这山是公家的,野菜自然也是谁都有份。 但拾月觉得自己拿他们一半也不过分! 主要是—— 现在这季节,不是对环境特别熟悉的人,就是在山里转一天也找不到什么东西。 只要自己不藏私,他们跟着也不吃亏。 于是拾月很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看她答应的如此爽快,何立轩的眸光闪了下,又补充道:“于初夏也要加入咱们这个小组。” 拾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既然答应我就不会藏私。明天一早我就带着于知青一起上山。” 何立轩之所以补充这一句,就是为了怕他们盖知青点儿的这几天,拾月趁机把附近的野菜挖光。 不是他小人之心,是这季节野菜太难找了! 而且拾月明显也需要储备干菜,所以他不得不多个心眼,要把表妹加进来。 他没想到拾月竟然一下子识破,还直接把他的那点心思给揭穿了。 不过何立轩也不觉得寒碜,他朝拾月点了点头,说:“那谢谢了。” 说罢,把背上的筐子卸下来,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问:“这玩意儿怎么挖?” 直到两个人将条件都完全讲好了,江栋二人才闹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也意识到了何立轩的决定有多正确,顿时心情快速的阴转晴。 两人也一起凑过来,头挨头地往坑里张望:“这就是野山药啊?真粗!” “我还没见过这东西,这好吃吗?” 何立轩被这俩憨货挤得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拾月的身上。 他连忙推了叶朴安一把重新站正,转头冲拾月抱歉地说:“对不起。” “没事。”拾月并不在意。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 平时农忙抢收的时候,大家忙起来你碰我一下,我踩你一脚都实属正常,哪里要这么客气? 拾月将带来的锄头递给何立轩:“你胳膊长,要不你试着往下挖挖?这东西越完整越好,弄断了就不经放了。” 何立轩接过锄头,目光却落在了拾月那冻得通红的手上。 拾月的手并不好看。 冻得红肿先不说,指头上还全是皲裂的口子,手背上还有冻疮。 可看着拾月的手,何立轩感受到的却是裸露在外的那截手臂传来的一阵酥麻。 ……以及刚才那一触即逝的绵软和温暖的触感。 何立轩不是没见过女人。 相反,从成年后他身边嘤嘤嗡嗡地围绕了不少如白倩一样的女人。 这些人只会让他厌烦。 能让他有所感觉的从来没有。 何立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内心不由得一阵烦躁。 他接过了拾月递过来的锄头,按照她交待的趴下身子,将锄头伸到坑底慢慢往下挖。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刚才拾月为什么会保持那样的动作。 这野山药想要挖出来真的既需要体力还需要技术! …… 教会了何立轩怎么挖山药之后,拾月又简单的给另外俩人做了培训,之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站在一边看着三个男知青吭哧吭哧的干活儿。 别说,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主要是效率大幅度提升。 拾月觉得照这速度,没准儿太阳落山前他们能挖出个二三十斤也没问题! 当然,拾月也没真就什么活也不干。 她先是想起了群里人的要求,试摸着用照相功能拍了些挖山药的照片。 最后她还学着录了个视频。 不过第一回没经验,一不小心录进去了何立轩大半个屁股! 还有两条大长腿。 吓得她赶紧把视线瞥向了一边。 看这三个人已经熟练掌握了挖山药的技巧后,拾月干脆地背着竹筐去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那里之前大水来的时候冲倒了好几棵树,当时没人管,时间长了枯木上就长出了木耳和菌子。 队里的姑娘媳妇儿们雨后或者砍柴的时候都喜欢顺便绕到这里来摘一些。 但那玩意儿既不挡饿又不值钱,现在天冷,加上又有段日子没下雨,估计不会有谁专门过来捡了。 果然,拾月过去的时候发现一棵枯木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长出来的小木耳。 黑乎乎一片,看上去能摘好几斤都不止。 她的眉眼顿时带出了笑。 拾月闷头开始摘木耳。 等她把一棵枯木上的木耳全都挑干净后,就觉得视线变得模糊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已经西斜。 她赶紧站起身,快步沿原路返回。 等她重新走到山坡处的时候,那仨还撅着屁股挖坑呢。 看得出来他们的收获不少。 在土坑旁的地面上,已经放了三长两短一共五根山药了。 拾月大概估摸了一下,觉得怎么也得有二十斤还多。 “回去吧,再不走天就黑了。”她冲三人说道。 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看得出都累得厉害,江栋和叶朴安围着何立轩,盯着他的手一阵大呼小叫。 拾月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人白皙的手掌心里磨出了两个大血泡! 明晃晃,红通通的,很有几分骇人。 她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 真嫩啊! 她就没见过哪个大男人手嫩成这样! 比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都嫩乎。 就这手——开春了可怎么下地? 别说下地了,明天盖房子估计他都不行。 她又盯着那带着血泡的手看了眼,忍不住替这人开始发愁。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还好心的安慰了句:“回去拿针挑破,涂点草木灰就好了。” 何立轩听了这话顿时大吃一惊。 一向冷静的脸差点裂开了! 他几乎是嗖的一下就把手背在了身后。 一副生怕拾月会抓着他手硬往上撒草木灰的样子。 拾月简直要被这人给逗笑了! 当她真有闲工夫管他啊? 客气话都听不懂,憨乎乎的。 她在心里哼了哼,却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率先背起筐引着仨人往山下走。 拾月对路途熟悉,下山又比上山快。他们走到村头的时候也才过去一小时多点。 就在拾月刚放慢脚步准备歇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江栋忽然怪叫一声:“拾月,你家着火了!” 第22章 这给的……也太多了! 几人一起顺着江栋手指的方向看。 果然,远远的就见拾月家一片狼烟洞地,整个院子都被烟给遮住了。 拾月脸色瞬间大变,她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家跑! 何立轩也神情一凛,大步跟了上去。 江栋和叶朴安跟在二人身后,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担心。 毕竟这事儿都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于初夏再也不会有别人! 于初夏没有过在河边洗衣服的经验,生疏得很。 偏偏要洗的衣服又很多,旁边还有白倩俩人叽喳个没完。 她忍住烦躁,紧赶慢赶洗完回来也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表哥他们的粮食都放在她这儿,想到那仨人还饿着肚子,于初夏就着了慌。 她回屋舀了一碗玉米面,抓了半盆红薯干,想了想,又舀进去了半碗糠。 于初夏之前没吃过糠。 城里粮食最紧张的时候,他们家也没断过顿。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东西,在前进大队竟然也金贵得很。 如果不是今早江栋还有京城来的那仨知青死乞白赖的求了半天,这一人五斤的糠,队里都舍不得借给他们。 看看盆里的东西,再看看干瘪的粮袋,于初夏心里一阵发愁。 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拿着粮食来到灶屋。 然后又苦了脸。 家里烧的是煤球,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烧柴火的炉子! 于初夏蹲在灶台前研究了半天,可这东西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怎么折腾也弄不好。 最后还差点把屋子点了! 拾月跑进院儿的时候,于初夏已经受不了逃了出来,正蹲在墙边一阵狂咳,眼泪鼻涕糊了全脸。 而灶屋里则浓烟滚滚,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拾月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捂着口鼻就往屋里冲!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脖领。 “我来。”何立轩把拾月拽到一边,硬着头皮就冲了进去。 看到他如此,江栋和叶朴安也没有丝毫迟疑,跟着钻进了浓烟里。 …… 随着一阵叮铃咣当,门窗大开后烟气总算是慢慢消散了,拾月走了进去。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三人手里那锅烧成了焦炭的粥上。 没错,于初夏今天做的也是粥。 只不过这会儿粥已经看不出了原貌,变成了黑糊糊一片,散发着浓重的怪味儿。 拾月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开始检查。 在她确定除了把屋子熏得黑了点,到处乱了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后扭头就走。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众人留下。 拾月这会儿很生气!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 换谁家遇到这种事都没法不生气。 除了生气她还很担心。 毕竟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城里娃竟然会如此娇气,连个火都不会烧。 她已经预见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有很多麻烦了。 另外,拾月也见不得糟蹋粮食。 光想想那焦炭一样的口粮,她就心疼得受不住! 既然管不了,那就眼不见为净吧。 拾月快步出来,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钱和粮票。 她停下了脚步。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钱票是何立轩塞进来的,之前他就说过要付饭钱。 可拾月并没打算要。 怎么说以后都是一个队里的人,又知道他们是真作难,她不想斤斤计较。 那顿饭她是诚心请他们吃的。 这钱票,也给得太多了! 拾月盯着那五毛钱和三斤粮票愣了愣神,然后叹了口气。 她没有再往屋里走,而是重新回了灶间。 此刻那四个人都在屋里站着。 于初夏站在桌子边悄悄地抹着眼泪。 何立轩和另外两人则在收拾着残局 看到拾月进来,几人一起回了头。 拾月进屋拿了一个面盆,然后随手拿了一个小竹篮塞到了于初夏的手里。 说:“于知青,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好的。” 于初夏也不知道拾月要让她干什么,可还是乖乖跟在了她身后。 拾月带着她去了孙永福孙大队长的家里。 她们到的时候,孙永福不在家。 他媳妇孙桂花正带着闺女孙小红坐在屋檐下编荆条筐。 孙小红第一个看到她们。 她丢下手里的筐就跑了过来。 “拾月,你咋这会儿跑来了?家里事儿忙完了” 她过来揽住了拾月的胳膊,眼睛里全是担心。 “家里没啥事了,我过来找桂花婶儿帮个忙。” 拾月安抚地冲孙小红笑了笑。 听到是找自己,陈桂花放下筐站了起来。 “你叔今天早上还跟三平说,让他喂完牲口去你那里看看,结果那小子说你家里没人。 拾月,有啥事你说话! 小红和三平这不都闲着呢,要干啥活让他们去帮你做!” 陈桂花满脸带着笑,眼睛却下意识地朝拾月端着的空盆觑了一眼。 眼中的担心遮都遮不住。 拾月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来借粮。 于是赶紧拉了下身边的于初夏,介绍道:“桂花婶儿,这是城里来的于知青,现在在我家里借宿。 于知青他们来得晚,现在也挖不着什么野菜了,所以她跟我商量着想在咱队里换点干菜。 我跟她说,桂花婶儿收拾的干菜是全大队最干净最齐整的,于知青就托我带她过来看看。 婶儿,咱今年晒的干菜够吃吧?能给于知青他们匀点儿不?” 一听说是来换干菜的,陈桂花顿时高兴了起来。 村里人啥都缺,就是不缺干菜。 先不说在野外挖的那些,就是平时自留地里种的,也没舍得全吃完,都攒着晒干了冬天当口粮呢! 于是她忙不迭地点头:“有!有!于知青,你想换点啥?” 不等于初夏说话,拾月已经替她答道:“婶子你看着给吧,各种都给她些。萝卜、豆角、茄子啥的,她不挑!” 陈桂花瞪了瞪眼。 她原本是想把野菜给换出去的。 毕竟比起野菜,茄子豆角要金贵多了! 可还没等她表示不满,拾月已经走了过来。 她将五毛钱塞到陈桂花手里,还悄悄冲她挤了挤眼:“再换四个鸡蛋。” 陈桂花看着那张票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不是没见过五毛的钞票,而是没见过有人愿意为了点干菜舍得花这么多钱的! 就算是加上鸡蛋,这也是大手笔了。 陈桂花将钞票紧紧地攥进手心里,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她冲着于初夏咧嘴笑了笑,说:“姑娘你等着,婶子现在就去给你收拾。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说罢她接过于初夏手里的篮子乐呵呵地进了屋。 看娘的身影消失不见,孙小红拽着拾月到了一边,趴在她耳朵边悄悄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成才哥把那个女人给领回来了?他们家今天闹成了一片!” 第23章 钱!大把的钱! 拾月并不想知道孙成才家里发生的事。 从他们两个的离婚证办下来后,那一家人是死是活拾月就根本不关心了。 可孙小红显然并不这样想,她拉着拾月说得特别起劲儿。 “成才哥是带那女人来认门儿的,俩人还专门雇了骡车回来。 结果一进门那女人就板着个脸,看什么都嫌弃。 没待一会儿就和三婶子吵起来了,然后就非闹着要走。 成才哥没办法就也跟着走了,连饭都没在家里吃。 拾月你不知道中午的时候闹得可厉害了,三婶坐在家门口又哭又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最后还是我爹过去把她训了一通,这事儿才算完。” 说到这儿孙小红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三婶子嫌弃你还不是因为你不是大学生,给她挣不了工资?现在可找了个能挣工资的媳妇,就是不知道人家挣了会不会舍得给她!” 她说着朝拾月挤了挤眼:“不管怎么说都是城里媳妇呢!再嫌弃家里,再嫌弃她,三婶子心里也高兴!” 拾月一个没忍住,跟着笑出了声。 她这几天头一回感觉到了温暖。 其实之前拾月和孙小红谈不上关系有多好。 主要是那时候她家条件不错,爸妈又宠爱她,吃得好穿得好还不用干啥活。 村里其他的女孩子都看不惯,不愿意和她来往。 倒是从她结婚后的这一年里,孙小红大概是可怜她,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跟着刘三女他们欺负她,还会时不时地帮衬一点,偷偷给拾月一些吃的。 而这几天,孙小红更是连与孙成才家亲戚关系都不顾了,直接站在了自己这边。 想到这拾月不由转头望了望面前的女孩,想着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对她好一点。 心里虽然这么想,拾月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努力压下唇角,道:“你少说两句吧,让队长叔听见肯定还得训你!” 孙小红切了一声,一脸的得意:“我爹才不会训我,他嘴里不说,心里对那一家子恼火着呢,嫌他们丢人!” 拾月笑了笑没有再吱声。 陈桂花并没有用拾月拿来的面盆,而是用装粮食的袋子装了鼓鼓囊囊一袋的干菜送了出来。 在拾月接过袋子后,她又将四个圆滚滚的鸡蛋放入了于初夏的手里。 于初夏出来一趟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 一直到回了家,拾月将那袋干菜放在灶屋桌子上,她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激动地喊:“三哥,你看拾月帮咱弄到什么了!” 她边说边激动地把放在口袋里的鸡蛋拿出来:“还有这个,还有鸡蛋!” 正在收拾炉子的三个人同时转过了头,目光一起落在了桌上的那个大袋子上。 眼中全都带出了惊喜。 虽然说这几年全国人民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可这屋里几人除了拾月另外几个家里条件都不错。 何立轩和于初夏是家里的底子厚,叶朴安是出自高干家庭。 即便相对家庭条件一般化的江栋,也是实实在在的工人家庭出身。 全家除了他这个学生外,其他人都是正经拿工资的。 这样一群从来没真正吃过苦头的人,此时看着这一包干菜,却都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喜悦。 拾月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离开,没想到于初夏却跑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胳膊。 亲昵地对她说:“拾月谢谢你呀!不过干菜的钱是一定要给你的,这个不可以让你帮我们垫。” 她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拾月拦住了她:“这钱是你哥他们给的。” 她说着看向何立轩:“上午那些有粮票就够了,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说罢她拎起事先分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山药,回了屋。 何立轩看着拾月远去的背影没有出声。 江栋站在他的身边弹了弹舌,道:“看不出还挺有个性啊,很好,我喜欢!” 何立轩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不等江栋嚎叫,一边的叶朴安慢吞吞地补充了句:“闭嘴!敢嚎就把你丢出去。” 江栋瞬间闭上了嘴巴。 拾月关好屋门,确定外面的人发现不了屋里的动静,就拿着山药进了那间小屋。 她擦干净山药上粘的泥土,将它们放在了磅秤上。 很快,表盘上就如上回一样蹦出了一些数据: 【品名:野生山药;重量:11.2公斤;建议售价:130-150元\/公斤。】 “多少?” 拾月有点不敢相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 130-150元一公斤? 她快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也就是说今天挖出来的山药一共可以卖一千多块? 拾月被这巨大的数字砸得有点懵,脑子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根本无法想象,一千多块会是多大的一笔钱! 她甚至—— 都不敢想那么多钱放在一起得是多大一堆! 想到这儿,拾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这里赚的钱到底能不能拿到现实世界里使用? 她赶紧去看幕布上的余额,然后在心里默念:“我要取钱。” 拾月咬牙报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敢想过的数字:“我要取……一百块!” 【叮咚!】 随着熟悉的机械音,拾月面前的台子上忽然多了一叠钞票! 那是十张粉红色的十元钞票,看上去新攒攒的,像是从来没有人用过。 拾月强压下砰砰乱跳的心,伸手拿起一张。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钞,在此之前她见过的最大面值钞票是五元的。 拾月用手指在钞票上摸了摸,眼中全是惊喜,可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见过真假的钞票,究竟能不能用呢? 她重新将钞票放下,望着幕布再次说道:“我不要取这么多钱了,把这些重新存进去吧。 我想要重新取……一张五块的,一张两块的,两张五毛的,两张两毛,再要一张一毛的。” 拾月一边说一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另外再要一张五分钱的,一张两分钱的,还有三张一分钱的钞票,一共十块钱。” 将这一通数字报完之后,拾月充满期待地望向幕布。 想要看一看这东西是不是能如自己想象的一般,随意取出任意金额。 只可惜,这一回她失望了。 很快幕布中央原本显示的团购群页面不见了。 随着【咚】一声,幕布中间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大大的“x”! 第24章 小哥哥的屁股……好翘 拾月的心顿时一片冰凉。 所幸的是,很快在那个大大的“x”下面出现了一行小字:“一天存取款次数仅限一次,您的额度已使用完毕。” 看到这行字,拾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神情也变得释然。 虽然没有再取出来钱,可这行字让拾月确信这钱在现实世界是可以用的,也让她对于卖山药即将获得的大笔现金更加充满了期待。 她不再去想钱的事儿,开始将那些山药按照大小,根数分成了四份。 拾月将山药分别称重后按照每公斤135元的价格挂在了团购群里。 同时还将之前挖山药时特意拍下的照片也一起发布了上去。 “哎呦,拾月小姐姐真的去挖山药了?” 很快,群里就有人回复了。 “woc,这是正经野山药啊!拾月你家就住在山里吗?这也太新鲜了,现挖现卖啊!” “来一份来一份,这可是好东西,太难得了!” “可这……也太丑了,弯弯曲曲的,一点也不整齐!” “嗐,这话就外行了,这样的才是正经野生的。那种好看的都是人工种植……” 根本没有给拾月插话的机会,山药的团购链接和照片一挂出去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而挂上去的那四份也瞬间被抢空。 随着一阵哗啦啦钱币落地的声音,幕布上方的余额数字快速地变化着,最后停留在了1573.9元上。 看着那个金额,拾月有一瞬间的眩晕。 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而就在拾月发愣的功夫,她的手掌开始一阵阵发麻。 麻的她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拾月赶紧看向幕布,然后就发现上面一群人都在找她。 “@拾月:不是吧?团长你的山药一共有几份啊?我就发了个消息的功夫竟然没有了?(迷茫.jpg)” “总共只有四份!我数了,只有四份!(抓狂.jpg)我就点开照片看了眼美男,再下手就晚了!” “哈哈哈,亏得我脑子灵光了一回,我是先抢了山药才看的帅哥! 话说@拾月,你照片上的小哥哥能发个正脸儿吗?那宽肩窄腰大长腿!那好翘的屁股!一定帅得很吧?(流口水.jpg)” “@拾月:野山药还会有货吗?有带**的吗?想过年拿来送人。” “@拾月……” 拾月,简直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无意拍下的照片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 她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公众场合讨论一个男人的……屁股! 她只看文字就忍不住脸火辣辣烧得慌。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她下意识地朝何立轩趴在地上挖山药的那张照片瞟了一眼。 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背影,特别是衣服下方的凸起处转了转。 果然,很翘。 “呸呸呸!”拾月忽然转过了身,用手在脸前使劲儿地扇了扇。 可依然阻挡不住那股子热意。 她不敢再去看那些不正经的聊天内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人给带坏了。 大概是一直不见拾月回复消息,群里的热闹劲儿慢慢地过去了。 拾月也重新开始因为获得了一笔巨款而高兴了起来。 因为开通了消息提醒功能,现在群里有红包发送的时候她都能第一时间得知,同时也能知道又有什么新东西开始卖了。 之前在山上,有那几个人在不方便抢购。 此刻时间充裕,拾月开始慢慢地往上翻阅起了群聊记录。 10kg\/包的特级饺子粉来一包; 5l\/桶的纯香菜籽油来一桶; 2.5kg\/袋的黑全麦粉来一袋; 1kg\/把的鸡蛋挂面来两把…… 因为手里有了钱,再看这些东西的价格拾月也不心疼了,哐哐哐连下几单,充分享受了一把购物的乐趣。 眼看着面前石台上的吃食越摞越高,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将所有的东西分类放好,拾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屋。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面有时间限制,如果不是她强制性要求自己每天必须要留够半小时以防万一,拾月都想待在这里不出去了。 这里面多好啊! 不冷不热,还永远都是白天,根本不用点灯也亮堂堂的。 从小屋出来后拾月才感觉到了肚子饿,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早就到了要吃晚食的时候。 因为有了存货,拾月决定今天奢侈一把烙菜饼吃。 她舀出来一勺玉米面,又往里面掺了些刚买的黑全麦粉,之后拿了点昨天择剩下的野油菜,出了屋门。 拾月拿着东西走进灶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但饭桌上却放着一个大海碗,碗上盖着个盘子。 拾月好奇地拿下盘子看了眼,发现里面盛着的是大半碗蔬菜粥,粥里还飘着一点点鸡蛋絮。 一看就是于初夏做的。 望着那碗还带着余温的菜粥,拾月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 真是些不懂人间疾苦的人啊! 她不禁在心里吐槽。 这也就是在自己家了,她做不出偷人家饭吃的事儿来。 可这样一碗好东西不锁起来,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在别人家肯定分分钟就被吃没了! 真到那时要怎么办?吵架都没用! 谁家也没余粮,吃了的总不会给你吐出来。 再说了,谁让你自己东西乱搁? 拾月想了想,还是端起那碗粥去了于初夏的房间。 听到敲门声于初夏很快走了出来。 拾月将那碗粥递给她,说:“以后没吃完的东西记得拿回房间,不然万一丢了可就没了。” 于初夏没有想到拾月找她竟然是为了这个。 她顿时面露赧色,一叠声地解释:“拾月,这是专门留给你的,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 ……你别推,真的是给你的!这是我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在拾月和于初夏因为一碗蔬菜粥相互推拒的时候,何立轩和两个兄弟正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问叶朴安:“你去哪儿?回住处还是跟着去我们那儿坐坐?” 叶朴安看了看天色,说:“还早,去你们那儿坐会儿吧。” 三人一起朝牲口棚那边走去。 随着住处越来越近,牛马特有的臭味也越来越浓郁。 还没走到门口,三人已经同时变了脸色! “江栋,你出来没锁门?” 听着从借住的土坯房里传来的嬉闹声,何立轩的脸色已经黑得能够拧出水来。 “关了!我和江栋一起出来的,我关的门。”叶朴安飞快地说道。 在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江栋已经飞跑到屋前,对着里面大声喝道:“你们是谁家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随着他的爆喝,屋里忽然涌出了一群小娃子,年龄三五岁不等。 全都是些不到人腰高的小孩儿,有几个连路都走不好,直接被江栋的一嗓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面对这样一群小孩儿,三个大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江栋气得脸红脖子粗,揪着一个小孩儿的脖领就要骂人,被追过来的叶朴安一把拽住。 “你骂他有什么用!” 他冲江栋斥道:“赶紧看看少了什么,等下咱找大队长说去。” 说罢他看向身后青筋暴起的何立轩,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你赶紧看看何叔交给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同样处于暴怒边缘的何立轩这才冷静了下来。 同时,冷汗瞬间爬上了额头! 他大步朝自己的箱子走去。 第25章 偷窥,那纤腰…… 何立轩临上火车的时候,父亲何斯亦塞了一个油布包的小包裹到他的怀里,然后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父子二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何立轩立刻懂得了这东西的重要性。 上车之后在叶朴安的掩护下,何立轩打开包裹看了看,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套父亲写了一半的书稿,那是老人家半生的心血。 也是因为见到这套书稿,何立轩的内心更沉重了。 他知道父亲对这部没有完成的书稿看得很重,如果不是环境太过于恶劣,如果不是家里太不安全,父亲绝对不会把书稿托付给他。 而现在…… 何立轩大步走到自己带来的木箱前,看到上面的锁头完整,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地用钥匙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油布包拿出来。 想了想,又把自己带的几本珍爱的外国小说也一起拿出来,全都揣到了棉袄里面。 他没去管还抓着小孩对峙的江栋,对叶朴安低声说:“我去初夏那一趟。” 叶朴安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去找大队长。” 何立轩重新按原路返回。 他们现在借住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何立轩再也不敢把这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放在那个屋子里。 与这相比,初夏的住处明显要好很多。 虽然和拾月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几次相处下来,何立轩对她的印象不错,觉得这人还比较值得信任。 至少她不会去偷拿初夏的东西。 经过这一来一往,此刻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 越往拾月家走就越黑,简直要伸手不见五指。 何立轩顺着那有限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在想这两个人住得也实在是偏僻了点,也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有危险? 他脑子里装着事儿,虽然担心,脚下的步子却依然很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拾家大院外面。 想到拾月之前的吩咐,何立轩没好直接去敲门。 他想了下,决定绕着围墙走到初夏住的屋子外面把她给叫出来。 何立轩沿着围墙没有走几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投向了前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天太黑,何立轩并不能看清楚是谁,但很显然那是一个男人。 看上去身材还挺魁梧。 那人明显对于拾家很熟悉,与何立轩边走边算着离屋子有多远不同,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在往后面走。 何立轩不想打草惊蛇,他默默地跟在后面想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要搞什么! 男人大概根本没有想到背后会有人跟着,他快步走到了围墙的最后面。 当初拾家的院子是依山而建,房子后面就是大山。 这里很偏僻,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所以什么时候围墙外被人用碎石堆了一个小石碓儿根本就没人知道。 那人沿着石碓爬了上去,然后很轻易地就翻到了围墙里。 何立轩看得心里一凛,赶紧也跟着翻了进去。 因为晚了几步,何立轩跳进去的时候前面那男人已经越过荒弃的小菜园,快要走到拾月她们住的那排屋子了。 此时他倒是警觉了起来,猫着腰顺着墙边慢慢地往前走。 男人走到了拾月住的屋子的后窗外,然后停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动静后将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然后一下子将窗纸戳了个窟窿。 屋里一束昏黄的光顿时顺着那个破洞倾泻出来。 看到这个情景,何立轩立刻加快了脚步。 而与此同时,那男人的脑袋已经朝着破洞凑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里面的情景,就觉得头皮一阵剧痛! 不待他发声尖叫,嘴巴已经被人从后面给捂住了。 男人想要挣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旁边的墙上,然后脖子被人狠狠地摁住! 他顿时感觉一阵窒息,疼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爬墙?你是不是想死!”何立轩压低声音喝道。 何立轩在城市里对于这种小偷小摸的人见得多了。 特别是这两年很多学校停课,半大的小子们无所事事,就开始在街上闲逛。 小偷,二流子比比皆是。 但这种趁着月黑风高爬人家孤身女人家的院墙,行为可就太恶劣了! 想到这儿,何立轩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那后窗,目光正好望到了那个戳出来的洞。 顺着窗洞,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情景。 此时,那屋里的床头桌上放了一盆热水,拾月在侧对着他们的方向站着,显然是准备要擦洗。 她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背心,背心很薄很小,还被磨的都快要变得透明了。 她将手伸进盆里拿出热毛巾,拧了把就撩起背心塞了进去。 背心被扯起,露出的纤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掌握,胸前鼓鼓的两团却又白又大…… 何立轩双手一抖,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被他掐得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要命绝于此的男人忽然感觉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他顿时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蹦得比兔子还快! 一把推开何立轩就朝后面的围墙跑去! 何立轩转身就追,却终是慢了一步,再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这几天因为搬家,拾月一直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加上今天又让于初夏闹得那一出,搞得身上全是烟味儿。 所以晚上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想要洗个澡。 寒冬腊月想要洗澡在乡下并不是件容易事儿,弄不好就要感冒,甚至还有可能小病变大病。 拾月又舍不得浪费小屋里的时间,不愿意进里面洗澡,所以最后只能选择烧一盆热水把身上擦一擦。 她擦洗的时候就听到了何立轩隔着院墙在外面叫于初夏的声音。 不过几天接触下来,她对于这几个知青的防备心也在减少,听见了也没吭声。 反正只要不进院,她还能去管人家表兄妹说话不成? 拾月不光擦了身子,她还洗了个头,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她出来倒水时正看到于初夏和何立轩隔着门在说话,想了想她回屋拿了一盏煤油灯送了过去。 看到她,何立轩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第26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于初夏有点惊讶的看了表哥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 她很少见到何立轩在人前这样过。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何立轩想到之前承诺拾月的话,觉得他是因为违背了承诺而感到尴尬。 于是她赶紧伸手接过了拾月递来的灯,并快速解释道:“拾月,谢谢你呀。我表哥找我有点急事要说,不是故意来这么晚的。而且,他也没准备进来。” “我知道。”拾月点了点头。 “你回屋之前记得把门锁好。”她交待了一句就准备回去。 她也看出了何立轩的不对劲儿,觉得自己在这里人家兄妹俩说话会不方便。 可她刚刚转过身,身后就响起了何立轩的声音:“拾月,你要不要考虑养条狗?” 拾月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想到何立轩会跟她说这个。 她转身看了眼那个站在夜色中的男人,淡声道:“养不起。” 何立轩还未出口的话顿时被噎回了肚子里。 他沉默了。 是啊,现在全国的情况都不好。 人还饿着肚子呢,又有谁喂得起狗? 他顿时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何立轩不是要故意隐瞒刚才抓到小偷的事。 主要是大晚上的,他怕说出来两个年轻女人会害怕。 他又不能守在这里。 而且他也没抓住人,这样就更不能宣扬开来。 毕竟拾月的身份特殊,如果传出去半夜有男人爬她家院墙,到时候给她带来的伤害一定无法估量! 好在那人今天晚上肯定不敢再来了。 何立轩抿了抿唇,决定再想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拾月停了下,看他没有别的话要说就转身走了。 虽然她拒绝了何立轩的提议,可不得不说,拾月还是有点心动了。 以前爸爸活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即便有于初夏做伴儿,住在这个院子里她还是会觉得有点寂寞。 如果有一个小狗……她应该就不孤单了吧? 而且,有了那个神奇的团购群,拾月已经不太为口粮担心了。 她觉得自己只要注意点,养一条狗还是可以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弄只狗回来。 看拾月走远,听不到两个人说话了,于初夏朝何立轩又走近了一步,焦急地问:“三哥,不会有事吧?” “没事儿,你管好你自己,别的不用掺和。” “可是……” “没有可是!我先回了,你也赶紧回去,关好门窗!” 何立轩说完朝于初夏摆了下手,转身离去。 于初夏紧紧抱住塞进怀里的东西,望着何立轩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助。 何立轩赶回去的时候他们那间土坯房里挤满了人。 大队长孙永福坐在他们的炕上,手里拿着个烟枪。 那烟枪里放着的绝对不是烟叶,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叶子,烧起来一股怪味,呛鼻得很。 在孙永福的对面站着两个男人。 年纪大的那个何立轩认识,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也是大队的饲养员李有生。 当初也是他进城接的他们一行人。 年纪轻,腿还有点瘸的男人何立轩没见过,但他知道这应该是李有生的独子李万田。 此时的父子二人全都耷拉着脑袋,一脸菜色,看样子被孙永福训得不轻。 在他们边上一个老太婆盘腿坐在地上抽噎着,浑身都是土,披头散发,正用手拧了鼻涕往身上擦。 何立轩看了一眼就赶紧将目光移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盒被揉得稀烂的纸烟和一桶只剩下一半都不到的麦乳精。 他望向了站在炕边上的江栋和叶朴安。 叶朴安朝他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何立轩知道这东西必然是被那群孩子偷走的。 看到何立轩进来,孙永福朝他看了眼,并没有问他之前干什么去了。 不用问也知道,那必然是把身上金贵的东西送到他表妹那里保管了。 想到这儿,孙永福又是一阵窝火! 他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孙成才回来了,然后就闹着要离婚,把脸都丢到公社去了! 离婚的事儿还没结束,现在这李有生家的又去偷知青的东西。 这要再闹到公社,他这个大队长的脸要往哪儿搁? 他直接就别干了! 李永福越想越生气,气得哼了一声,重重地将烟枪往炕沿儿上磕了磕,然后看向李有生道:“管好你媳妇!要是管不好,就别怪大队帮你管人!” 李有生被这话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点头:“知道,知道,我一会儿就收拾她!” 李有生的媳妇王二妮听到这儿顿时哭了起来:“娃饿了嘛,娃自己进来的,又不怪我。” 她说着说着就放了声:“俺们石蛋儿可怜,从小没了妈,娃饿我有什么办法?” 江栋气得终于憋不住了,冲她怼道:“五岁个娃就能撬锁了?你家娃咋恁能呢!还有他拿烟做什么?那麦乳精桶是一个小娃娃能打开的?” 王二妮被他说得一噎,也不接茬,低着个头只一味地反复说:“我家石蛋儿可怜,我家石蛋儿没妈……” 整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江栋和叶朴安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脸都涨红了! 江栋更是双手攥拳,眼看就要憋不下去,马上就要冲过去干架! 孙永福又重重地吭了一声,可王二妮眼睛一闭耍起了赖,全然装作听不到。 气的孙永福也无可奈何。 就在江栋和叶朴安气得要爆炸,事态眼看就要维持不住的时候, 从进屋起就一言没发的何立轩忽然开了口。 他淡淡地说了声:“赔吧,照原价赔。” 这话一说,屋里忽然一静,连王二妮的哭声都停止了。 几人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何立轩冷着脸,面无表情。 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大前门香烟两**一包,要一张烟票;麦乳精两块五毛六一桶,要三张糖票或者一张副食券。 别管是因为娃饿还是别的,损坏物资要赔偿这是天经地义! 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没人能推脱。” 说到这儿,他不去理会瞪圆了眼睛望着他的那一家人,转头看向孙永福,朝他确认道:“大队长,我这话说得没错吧?” 第27章 看着拾月,何立轩的心情明媚了起来 孙永福被何立轩噎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谁也没法说这话是错的。 可他要是认可了,难道真让李有生一家子还钱? 李有生家是大队有名的困难户,两口子身体都不好,挣不了多少工分。 独生儿子前几年搬石头砸断了腿,好容易娶了个媳妇,生孩子还难产死了。 之所以让这俩知青住到他们家,其实也是队里照顾他们,想着随便帮人家做做饭,跑个腿啥的,好歹也赚个饭钱。 可没想到,如今竟然闹成这样! 不用问,他们也是没钱赔的。 孙永福正想说两句话缓和缓和,结果话还没出口王二妮先就疯了! 她听到让他们家还钱毛都要炸了,嗷的一声爬起来就往何立轩身上扑! 那样子,俨然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好在李万田反应快,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娘! 王二妮是真要与何立轩拼命,这一下是使了全身之力的。 李万田竟然没抱住,被王二妮带着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 母子俩同时着地,发出嗵的一声。 李万田的头更是直接磕在了门框上!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何立轩是家里遭难才被迫下乡的,之前也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子。 即便父母千叮万嘱,即便他觉得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还是被这一幕给气到了! 他从小到大哪儿遇到过这种腌臜事? 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就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 何立轩黑了脸,转身就往外面走。 叶朴安眼明手快跑过来一把将他抓住! “你要去哪儿?” 何立轩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这里没法住了,先去公社。” 说罢继续大步往前。 听到他说要去公社,孙永福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还满心的火,此刻全都变成了冷汗! 娘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以这个年龄难有的速度冲过去强行拽住了何立轩的胳膊。 直接说:“搬家,搬家!你们先搬我家住去!明天就组织人给你们盖知青点儿,年前保证能让你们搬进去!” 他说完朝李家那三口狠狠瞪了一眼,留下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儿让他们自己体会。 自己跑去三两下就卷起了炕上的铺盖卷,抱在了怀里。 - 拾月晚上在群里抢了好几个红包,白得了九毛多钱。 虽然不是特别多,可心里依然美滋滋的。 毕竟此时她已经知道,这钱是可以拿到现实生活中使用的了。 九毛钱能干很多事呢! 之前他们全家的存款也就只有十八块。 她开心地起了床,拿着脸盆出屋准备去洗漱。 刚打开门就看到灶屋那边亮着灯,隔着这么远都能够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 拾月看了看天,天还黑蒙蒙的,太阳还没出来呢,这群人就开始吃饭了。 要是这样,那他们岂不是一天要吃三顿饭? 想到这儿,拾月不由得替他们的粮食袋子担起了心。 不过,这并不关她的事,她也不会去多说什么。 看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并不像是能离开的样子,拾月转身就准备回去。 反正她那小屋里还有水龙头,她完全可以从里面接水洗漱。 之所以以前不这么干,是怕初夏发现什么。 但偶尔一次应该也没问题。 拾月想着就重新推开了门,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初夏已经看见了她。 于初夏从灶屋里跑出来朝拾月招手:“拾月,我烧的有热水,你用热水洗脸吧!” 已经被发现,拾月也不好再回去,只得答应着进了灶屋。 果然,那三个男知青全都在,几人正围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 看到拾月进来,最爱说话的江栋第一个开了口。 他说:“拾月,我听初夏说你准备再挖点山药送人?那我们之前剩的几根你要不要?你要是要的话,可以拿粮食来换。” 拾月确实和于初夏说了自己今天想去挖山药的事。 主要是之前答应了那仨人再挖野菜也把于初夏带着,这事儿就需要和她打个招呼。 但拾月倒是没想过收购他们的。 如今对方提出来了,拾月忽然就动了心。 山药不像是其他,这东西还是耐放的。这么冷的天,放上个几天完全没有问题。 那仨人昨天分到的山药有十四五斤,除了做稀饭用了点,最少还剩十斤以上。 十斤山药,能卖好几百块钱呢! 拾月越想越是兴奋。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份兴奋表现出来,而是强压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想怎么换?” 江栋就是随便提一句,其实他压根就没指望拾月答应。 山药再好吃也没有粮食抵饿,这年头还是粮食更珍贵。 他下意识地就朝何立轩望了过去。 何立轩从拾月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 主要是他也不好问昨天晚上后来有没有人再过来骚扰? 想从拾月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 所以拾月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根本瞒不住何立轩。 他立刻察觉到这人是真的很想要那几根山药。 于是他说:“红薯干一斤换一斤,玉米一斤换两斤。” 拾月简直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觉得这人是在想屁吃! 这是想什么美事儿呢?说出来也不怕咬着舌头。 虽然在团购群山药卖得贵,可并不代表这是什么值钱东西。 那一根根的水分那么足,那么压秤,咋想的就敢和粮食一斤换一斤? 她毫不客气地朝何立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手指了指外面:“天还黑着呢,你回去继续睡吧。” 何立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挖苦了,一边的叶朴安已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这才明白拾月是在说他做梦! 何立轩没生气,之前一直压抑的心情反倒因为拾月一番话给说的明媚了些。 主要是拾月太鲜活了,喜怒毫不掩饰,跟她说话不用算计,警惕,这让何立轩觉得很轻松。 他的唇角朝上弯了弯。 难得好脾气的解释:“我也不知道这价格,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再说个数我们商量嘛。” 拾月倒也没想让他们吃亏,直接报出了她的心理价位:“你们剩下的全都给我,我给你们五斤红薯干。” 想了想,她忍着肉疼又加了句:“再给你们一碗咸萝卜。” 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 拾月跟着于初夏回屋去拿山药。 两人刚出门,何立轩就跟了出去:“拾月,你等一下。” 他说着加快了脚步。 望着他急匆匆追出去的背影,屋里的两人震惊地张开了嘴巴。 第28章 小白脸儿没有好心眼儿 “轩哥什么时候和拾月走这么近了?”江栋不敢置信的问道。 “别胡说。”叶朴安皱了皱眉。 “怎么就胡说了?”江栋有点不高兴。 他冲外面仰了下下巴:“你啥时候见轩哥追在女人后面跑过?” 听他越说越不靠谱,叶朴安抬脚朝他踹了过去。 然后用手点了点他,低声骂道:“你真是不长记性!让立轩听到这话你就死定了。” 江栋立刻闭上了嘴巴。 可他越想越不甘心,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那俩人肯定有猫腻! 于是他坐不住了,鬼鬼祟祟地挪到了灶屋门口,躲在门边往外张望。 叶朴安嘴里数落着江栋,其实心里也跟猫爪子挠一样。 他其实也觉得何立轩对这个叫做拾月的农村姑娘太过于关注了。 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说话,却也悄悄蹲在了江栋的身后。 何立轩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更不知道俩发小心里的那些弯弯绕。 他之所以追过来是想和拾月说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回去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虽然不适合闹开,但告诉屋子的主人却是应该的。 也好让拾月提早有个防备。 “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他追上拾月后简单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重点放在那男人的长相以及围墙太低不安全上。 至于自己无意中的一瞥……何立轩并没有提。 一番话说得拾月脸都白了。 她想到过自己搬回来可能会有麻烦。 别的不说,刘三女那老太婆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拾月也有思想准备。 但她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她还以为有大队长坐镇,他们多少能收敛点,至少等过了年才会行动。 想到这儿,拾月气得磨了磨牙。 一方面告诉自己得提前做准备了,一方面又一次慎重考虑起养狗的事。 何立轩并不知道拾月的想法,他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后山那边的石堆我昨天晚上已经处理掉了,今天下工后我和江栋他们几个再过来给你们把围墙加加高。” 说到这,何立轩目露遗憾。 如果这是在城里就好了,还能找点烂铁片碎玻璃之类的掺到泥里,那样效果更好。 拾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毕竟现在于初夏也住在他们家。 人家愿意这么做最主要原因应该是担心妹妹的安全。 她点了点头:“行,这事就麻烦你们了,这几天你们的晚饭我全包了。” 双方达成一致后拾月没有急着去拿山药,快速洗漱后就出了门。 留下一脸紧张担心的于初夏和那三个人,她去了孙永福家。 这事怎么也得跟大队长说一声,再怎么说维护治安都是队里的责任。 “拾月!” 才刚刚拐过大队部,拾月就被追上来的孙小红给喊住了。 看着抱着被褥的她,拾月有点惊讶。 “你这大早上的干啥去了?怎么还抱着被子?” 听拾月这么问孙小红气得使劲儿哼了一声:“我能干什么去?还不是被那几个知青给害的!我跟你说拾月,小白脸儿没有好心眼儿,我算是知道了!” 冷不丁听孙小红来了这么一句,拾月直接被逗笑了。 看到她笑孙小红不干了。 她瞪圆了眼睛:“怎么,你还不信?我跟你说,最坏的就是那个叫何立轩的了!当初他来的时候,队里谁不说他长得俊?那白的,跟你都有一比了!谁知道心眼子竟然这么多!” 听这事儿竟然还和何立轩他们有关,拾月忍不住扬了扬眉。 只不过她并没有追问,而是将手伸进怀里(空间)取出了一张菜饼,塞到孙小红的手里。 然后顺手接过了她抱着的被子:“我烙的菜饼,正准备给你送去,快吃!” 孙小红正委屈的要命呢,手里忽然多了一个饼子,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牢骚话也顾不上说了,连忙追问道:“拾月,这离过年还有那么长时间呢,你现在就烙油饼,日子不想过了?” 虽然指责,可看着那散发着油香的饼子,她还是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拾月昨天吃了于初夏留给她的粥,最后还是把菜饼子给烙了。 因为囤的有物资,她用起油来也不慌,这饼子烙完她自己闻着都香得不得了。 拾月一共烙了三张,一张自己吃了,一张塞给了于初夏,留下这一张就是为了给孙小红。 她没有忘记在自己最难的那个晚上,这姑娘塞给她的那半块杂粮饼。 面对孙小红的责问拾月笑了笑,说:“给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我逃离狼窝心里高兴,不兴我庆祝庆祝啊?” 拾月的话顿时又让孙小红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悲从心来,气道:“你是逃出来了,我又进去了!” 说到这,她悲愤地抱怨:“你说那几个知青,和王二妮吵架就吵去,为啥非把我们家也牵扯进去?我又没偷他们东西,也没招他们惹他们,我凭啥跟着倒霉?” 听到“偷东西”三个字拾月的眉心跳了跳。 她关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嘛?他们怎么惹你了。” 孙小红本来就憋了一肚子苦水,此时听拾月问,巴不得要倾诉一番。 她狠狠咬了一口烙饼,这才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昨天孙永福怕知青去公社告状,死拉硬拽的把何立轩还有江栋拉到自己家住。 可他家房子也不宽裕。 孙永福家里能住人的房子就三间,一间老两口住,一间两个儿子住,还有一间女儿孙小红住。 这忽然要住进来两个人,那能移地方的就只有孙小红了。 “我本来说想搬到你那儿和你挤挤,可我爹就是不同意。非说三婶儿家有空屋,让我住那边去,我不同意都不行。” 孙小红口中的三婶就是刘三女,也就是孙成才的妈。 她家可不是有空屋嘛,时月之前的屋子还闲着呢。 时月知道孙永福的想法。 自己毕竟是个离了婚的女人,而孙小红还没找婆家呢。 平时玩儿得好无所谓,但总在一起怕对女儿的名声有影响。 时月并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人同住。 她一堆的秘密,只恨不得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所以她故意装作没看见孙小红期待的眼神,转而将话题转移到抱着的被褥上。 “你搬过去就搬过去了,怎么还抱着被子来回跑?你也不嫌折腾。” 谁知道她这句话算是踩了马蜂窝,孙小红瞬间暴躁了起来 第29章 撞鬼 “你当我愿意抱着被子跑啊?还不是因为那个王凤!” 孙小红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我以前只觉得她人品不行,今天才知道她这么不要脸!” 拾月有点惊讶:“她干什么了?” 王凤那人骨子里自私自利,但脑子不差。甚至还算是孙家难得的一个聪明人。 孙小红是大队长的女儿,她不应该连孙小红也算计啊? “她干什么?她早上天没亮就把长寿塞我被窝里了!” 孙小红又气又恼:“哪儿有这么做人的?说什么长寿尿床了,她那屋炕上全湿了没法睡……再没法睡也不能塞给我啊?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管他?” 孙小红说得都快要哭了,拾月听着也一阵无语。 这是欺负人欺负习惯了,是个人都想欺负一下吗? 人孙小红还是个大姑娘呢,招呼都不打就闯到人家睡觉的房间,还让人帮你带娃…… 这事儿一般人真是干不出。 果然,孙小红越说越气:“我不在他们家住了,绝对不住了!我爹要是不同意,就让他搬过去!” 拾月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指了指孙小红手里的饼子说:“别气了,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凉了。” 孙小红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拉了回来,三两口就把烙饼给吃完了。 吃完后她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拾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你家,找村长叔说点事。”拾月道。 听说是找自己爹孙小红知道肯定是又有事儿了,她也没多问,拉着拾月一起朝家走。 因为今天要帮知青们张罗着盖房子,孙永福起得比平时要早,这会儿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起走进来的女儿和拾月。 看到拾月手里抱着的闺女的被子卷,孙永福的眉心跳了跳。 没等他说话,媳妇陈桂花已经嚷嚷了起来:“小红,你咋又把被子抱回来了?” “娘,你不知道我三婶子家多不是东西!”孙小红立刻大声抱怨道。 陈桂花吓得赶紧快跑两步,过去一把捂住了闺女的嘴,骂道:“你瞎说啥啊,别胡说八道!” 看孙小红瞪圆了眼睛还要争辩,陈桂花胆怯地看了眼脸都黑了的男人,连跟着来的拾月都顾不得了,拖着闺女进了屋。 拾月没想到孙小红这么莽,门都没进就敢在院子里骂刘三女,看着孙永福的黑脸,她也有点尴尬,站在那儿抱着被子很有些手足无措。 孙永福肯定没法走了。 他指了指一边,示意拾月把被子卷放下,然后问:“你过来又是干啥?” 拾月这才凑过去说道:“队长叔,有个事要跟队里汇报汇报。” 孙永福现在是一听到拾月这么认真的说话就脑仁疼。 他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年轻姑娘竟然会有这么多麻烦! 可他身为大队长,之前和拾老头关系又不错,他也没法不管。 他斜睨了拾月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又有啥事要汇报啊?” 拾月对于孙永福的不悦权当看不见,她将何立轩早上跟她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然后道:“队长叔,我听后回屋看了看,发现窗户纸确实被人从外面给捅破了,然后后墙那儿也有石头堆儿的痕迹,要不你跟我过去看看?” 孙永福的脸此刻黑得都能拧出水了! 不过这一回不是针对拾月,而是对着那个不知名的翻墙贼! 孙永福气得够呛! 前进大队最近正在争做公社的模范大队,对队里的治安抓得很严。 虽然不敢说全大队都能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抢劫偷盗的情况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简直是见了鬼了! 先是王二妮那个老糊涂鬼迷了心窍,打着小孙子的旗号去偷知青的东西,然后就有人翻了拾月家的墙。 拾月是什么人? 她可是个刚离了婚的女人! 翻她家墙,跟过去翻寡妇家墙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还是在公社都挂了名号的人。 这事儿要是传到公社,那简直是! 简直比知青在队里被人欺负性质还恶劣! 想到这儿。孙永福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后面有条筋拉扯着疼。 要不是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他都想去找个庙拜一拜,看看最近是不是撞上什么鬼了? 怎么倒霉事儿都碰到一起了! 他拔腿就往拾月家的方向走,拾月赶紧跟上。 孙永福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拾月家,他还把副队长许满田也一起叫上了。 两个人一走到拾家后面就看见了拾月说的那些散落在一边的碎石,还有墙上留下的半个鞋印。 孙永福气得把那烟袋子吸得滋滋地响,吐出的烟雾熏的拾月眼泪都要出来了。 许满田虽然是副大队长,可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比孙永福小一辈儿,要给他叫叔。 看到孙永福这样,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叔,这事你准备咋办?” 孙永福斜了斜他:“队里的治安一向是你负责,你不跟我说说你准备咋办,还问我?” 被呛了一顿许满田也不生气。 他知道这几天孙永福心里有火,这会儿也不敢多解释,直接说:“叔,我觉得这事儿不能闹大。快过年了,这时候不能弄得人心惶惶,那狗东西,咱得悄悄地抓!” 许满田是初中毕业生,是村里除了孙成才外学问最好的,偶尔还能拽两句文。 对于他孙永福是很看重的,也早早地把他列为了自己的接班人。 此刻听他的想法和自己的一样,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拾月:“你说这事儿是何知青发现的?现在他人在哪儿呢,你去把他找过来。” 拾月就算是知道何立轩她也不能去找啊! 搞得就跟她和这个年轻男人多熟一样。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儿。 她摇了摇头:“我和他不熟,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看拾月这样,孙永福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安排不妥了。 他没再坚持,而是看向许满田说:“你去,你去把何立轩找来。” 许满田答应着走了。 孙永福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拾月,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脚步说:“你过来!” 第30章 扎不死他也让他见见血! 拾月连忙走过去。 孙永福站在围墙下面,用手对着墙比划着,然后说:“刚才我和满田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儿不能闹开了,不然对队里,对你都不好。” 拾月连忙点头:“队长叔,我明白呢。” 孙永福又道:“我会跟满田说,以后治安队晚上巡逻的时候多往你家这里走走,该蹲点儿也让他们多蹲蹲。 另外,这围墙我让二虎和三平来给你加加高。” “不用了,何知青说他们几个下工之后来帮我修围墙。叔你也知道,那个何知青是于知青的表哥,他对他妹子住在这儿不放心。” 那天小儿子回家就跟孙永福说了在拾月家门口发生的事儿,他自然知道那仨人和于初夏之间的关系。 此刻听拾月这么说,孙永福了然地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也行,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 孙永福觉得这样更好,就算是为了表妹的安全,何立轩他们在这件事上也会听从队里安排。 想到何立轩孙永福就一阵头疼。 虽然接触不多,可他已经看出来这小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他道:“行了,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跟何知青说。” 看他开始撵人,拾月自然不会多待,她答应了一声就转头回家。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跟着许满田一起过来的何立轩。 两个人互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擦身而过。 拾月原本打算今天上山继续挖山药的,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直接就打消了念头。 她准备上山去砍几根竹子回来。 拾月想在那围墙加高的时候,削点尖竹片插在里面,这样再有人爬墙,扎不死他也让他见见血! 拾月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见到院门外站着另外两个女知青。 此时她们正拉着于初夏说话。 “初夏,你把你那小资产阶级的想法收一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以为你是小姐呢? 我跟你说,既然咱都已经下乡了,就应该做好吃苦的准备。拾粪怎么了?这是为大队增产创收! 哪儿能因为脏臭就不干呢?你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白倩皱着个眉,对着于初夏义正词严的说教。 于初夏被她气得眼圈都红了。 大声地反驳“你才小姐呢!你才怕吃苦!我不去是因为我确实有事。” “你有什么事?还不是嫌脏嫌臭!” 于初夏答应了要给表哥他们做饭。 可她并不想跟白倩说,生怕她听后非要加入进来。 她不想说,白倩却不答应,一直咄咄逼人的追问。 拾月终于看不下去了。 “于知青,你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咱这就走。”她上前两步打断了白倩的话。 于初夏看到拾月眼睛都亮了! 她立刻说:“准备好了,拾月姐你等我一下,我锁一下门咱就走。” “嗯,灶屋有背篓,你去背一个。” 拾月说着话绕过白倩和司月玲就进了院子,完全没有要跟她们搭话的意思。 司月玲的目光闪了闪。 她拉了一下白倩,然后朝拾月那边轻轻偏了下头。 白倩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自从那天早上被何立轩弄了个没脸之后,白倩这两天都没有过来找于初夏,而是带着司月玲一起和队里的妇女们打成了一片。 她跟她们学习烧火做饭,帮她们挑水,给她们打下手…… 今天早上更是三点就起来,跟着那些女人一起走了老远的路去拾粪。 为此获得了队里很多人的称赞。 白倩以为自己晾于初夏两天,她一定会心慌。 即便不好意思主动找自己,也会后悔。 于是她忙活完就做出了大度的姿态主动来找于初夏,并且提出明天早上带着她和队里的妇女们一起去拾粪。 谁知道却被于初夏给拒绝了。 这让白倩非常地恼火! 她还想再训斥于初夏几句,然后打一巴掌给个枣,重新提出带她一起进步——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拾月给打断了。 看着拾月已经进到院子里的窈窕背影,白倩心里不禁又浮现出孙家大娘说起她时鄙夷的表情,忍不住也跟着暗骂了一句:“骚狐狸!” 司月玲看白倩不出声忍不住又碰了碰她,悄声说:“你和初夏关系好,问问初夏她们要去哪儿啊?是要去挖野菜的话咱也跟着去?咱的粮食也不够吃。” 这两天跟着白倩忙前忙后司月玲简直苦不堪言! 白倩为了争先进,脏活累活抢着干,司月玲却没这想法,她都快累死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去拾粪! 看白倩还站着不动司月玲急了。 她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微笑,凑到拿好工具走出来的两个人跟前,柔柔地说了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要不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我们也能帮上忙。” 白倩站在一边虽然没动,但很显然她也想知道于初夏拒绝自己的原因。 她咬着嘴唇,目光也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拾月没有回答司月玲的话,而是偏头看向于初夏。 她已经替这女孩儿解过一次围了,并不想再帮她第二次。 如果于初夏还是被这俩人拿捏,摆脱不掉的话,那拾月并不介意丢下她,自己一个人上山。 她之所以帮于初夏说白了是因为何立轩之前帮过自己,而且拾月也答应那仨人以后上山都带着她。 可所有的承诺都是建立在这人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基础上的。 好在于初夏这一回并没有掉链子。 她应该是被白倩惹急了,此刻俨然变身为一只炸毛的小猫。 她站到了拾月与司月玲之间,将拾月挡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不耐烦地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没空没空,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将背着的背篓往上颠了颠,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我和拾月姐去砍柴,你们要一起去啊?那欢迎呀!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正缺帮手。 家里缺的柴火多,光靠我和拾月姐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们愿意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白倩,月玲,要不你们现在回去拿砍刀,咱等会儿在山脚下集合? 你们可别说话不算数,咱可说好了要互帮互助!” 白倩还没怎么样,司月玲听了这话脸色已经变了好几变。 她们早上三点就跟着队里的妇女去拾粪,一早把附近的山路都快走了一个遍。 到现在脚还生疼生疼。 在这种情况下跟着再去砍一天柴? 司月玲觉得真要去了,一趟下来她的命肯定没了。 第31章 耳朵都羞红了 司月玲朝后退了两步,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再不洗就没有替换的了。要不今天我就先不去了,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们。” 于初夏的眼珠转了转,嘟起嘴一脸不高兴地说:“怎么说话不算话呀?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转眼就变卦。你是嫌苦怕累,不愿意帮我们干活吧?” 说完她也不等司月玲反驳,看向白倩问:“白倩你肯定是要去的,对不对?你总没有衣服也要洗吧?” 如果只是于初夏自己去砍柴,白倩二话不说肯定就跟着了。 就算是刷好感这样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特别讨厌拾月,不愿意替她干活! 白倩就想不明白了,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她天天傲个什么劲儿? 再傲也是被男人甩了的破烂货! 一想到那天在何立轩面前丢人的情景被拾月全都看到,她就感到莫大的羞辱! 帮她干活?想得美! 白倩冷哼了一声:“你们去吧,我还得去帮大队的妇女同志劈篾条呢,没有那个闲工夫!” 说罢转身就走。 那气冲冲的模样,就像是别人给了她多大委屈受似的。 司月玲朝于初夏抱歉地笑了笑,也赶紧跟上。 “稀罕!”于初夏朝二人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转头就冲拾月笑得一脸开心:“拾月姐,咱们走吧!” 那开心劲儿,根本不像是要去干活,就跟要去玩一样。 看得拾月也有点忍俊不禁。 拾月嗯了一声,跟她解释:“我今天不去挖山药,要去砍棵竹子回来。你跟我一起吧,要是看到有什么菌子,野菜的,也可以一起挖回来。” 于初夏只求离白倩她们远远的,至于去挖什么并不是很在意,当即就答应了。 后山有一片竹林,不过位置比较远,两个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到。 大冷天的,硬是走出了一身白毛汗。 拾月也好久没来这边了,走近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多竹子枯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一旁的于初夏不解地问。 “没什么。” 拾月说着走到了竹林间,盯着一棵枯了的竹子看了看,然后还用手指在竹子上的一个小孔戳了戳。 很快,她的唇角就高高翘了起来。 “拾月姐,你发现什么好东西了?”于初夏看到她这样子,也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拾月此时的心情很好,她朝于初夏神秘地一笑:“确实是好东西,赶紧抓,抓住了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说罢,她举起镰刀对着那根竹子用力砍了下去! 早上何立轩和拾月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初夏,她自然知道昨晚院里进贼的事,也知道拾月答应了表哥要管他们几人吃饭。 这会儿听拾月说要给他们吃大餐,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有好吃的谁还能没有动力? 顿时就精神大振! 于初夏不知道要怎么帮助拾月,只能在一旁跟着,随时等着打下手。 眸中全是好奇。 拾月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那根竹子给砍倒了。 然后又将竹子砍成了一节一节。 她拿起一节砍下的竹筒放在耳边晃了晃,听着里面传出的沙沙声,笑得一脸满足。 然后将竹筒递给于初夏:“你听听,特别多!光这一节估计都能有小半碗,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拾月的话让于初夏觉得哪里不对。 可她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她接过竹筒,学着拾月的样子放在耳边摇了摇。 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是竹子的种子吗?我之前听三哥说过竹米,这里面是不是竹米?” 于初夏的话让拾月一阵震惊。 她想也没想地说:“什么竹米,这里面的是竹虫!竹米怎么会长在竹子里?竹虫你以前没见过?” 拾月说着到底拿回竹筒,用镰刀将它从中一劈两半! “啊!啊啊!” 于初夏还没想明白拾月说的“竹虫”是个什么东西,眼前就出现了一堆白花花的虫子! 她吓得尖叫一声,身体后仰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拾月没想到于初夏反应这么大,被她吓得手一抖。 几只指肚大小,蠕动着的肥白虫子就从竹筒内掉了出来…… “你怕这个?”她不解地问。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拾月姐,你走开!别过来啊!” 看拾月将竹筒伸到了自己面前,那里面还有十好几条白虫子挤成一团,蛄蛹着…… 于初夏汗毛都要乍起来了! 她吓得花容失色,说话都带出了哭音。 拾月收回了手。 盯着坐在地上眼泪都出来的女孩,只觉得一阵无语。 城里人连虫子也怕吗? 拾月不懂。 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到底在怕个啥? 拾月不再理会于初夏,重新蹲下来开始继续寻找竹虫。 这片竹林被竹虫嚯嚯的竹子真不少。 拾月埋头就是一阵狂砍,不知不觉就已经砍断了二三十根。 于初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回来。 她依然怕虫,恨不得离那个劈开的竹筒八丈远。 但她也没闲着,默不作声地把拾月砍断的竹子往林子外拖,也累出了一头汗。 又砍断几根,拾月直起腰,握拳在酸胀的腰眼处敲了敲。 她看了看还在和砍下来的枯竹死磕的于初夏,在心里叹了口气。 “于知青,你过来。” 拾月说着话走到竹林外自己早已经看好的一片向阳地,指了指那里长着的一片绿草道:“这丛鹅肠草还能吃,你拣嫩的摘下来。” 为了怕于初夏连这也不会,还特意摘了两根给她做了示范。 “我会的。”于初夏讷讷出声,耳朵都羞得红了起来。 “那你摘。”拾月也没跟她客气,将野菜交给她后重新走回了竹林。 将有竹虫的竹子挑出来,拾月又捡长得比较粗壮结实的竹子砍了一根。 算出足够围墙上所用的之后,两人收拾东西一起回家。 此时太阳已经有点偏西,已经差不多到了要吃晚食的时候。 于初夏就早上出门之前吃了一碗稠粥,中午的时候吃了半块杂粮饼,那杂粮饼还是昨天拾月教她做的。 这会儿早已经饥肠辘辘。 甚至想起竹筒内的白虫子都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 她快走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拾月,问:“拾月姐,那虫子真的能吃吗?好吃吗?” “嗯,烤出来很香。”拾月答道。 于初夏咽了口口水,然后眼珠子转了转。 终于走回了家。 二人在距离家门口还有点距离的时候就见到了那三个人。 一路上累成了狗的于初夏这会儿也不累了,大喊了一声“哥”就朝何立轩冲去! 还没走到跟前她就大声地炫耀:“哥,拾月姐请咱们吃好东西!你肯定没见过,可好吃可好吃了!” 第32章 何立轩脸都黑了! 今天出工,何立轩三人都快累劈了! 他们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这种苦。 虽然三人一直盼望着早点开始盖房,好早点搬到知青点,可他们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土坯房到底是怎么盖的。 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一大早他们六个知青就跟着大队长孙永福以及过来帮忙的一行人去了河滩边,然后在那里挖土。 这时他们才知道建土坯房需要先挖这种专用的黄胶泥,然后浇水洇湿,达到合适的湿度后才能开始打坯。 打坯据说是有技术的,没学过根本打不成。 孙永福还说到时候会找人带带他们。 可现在就不说打坯的事儿了,光是挑泥——一天下来三个人就脱了一层皮! 肩膀火辣辣的不说,走路都打飘。 这还不算,好容易下工了,何立轩又提出要给拾月家修围墙。 要也给她家挑几担胶泥过去。 本着好兄弟有难同当的念头,江栋和叶朴安谁也没拒绝。 可这几挑子下来,真是命都要搁里头了! 特别是叶朴安。 他本就是三人中最瘦弱的一个,现在更是干脆地瘫坐在地上,靠着墙边,即便是于初夏回来都站不起了。 听到有好吃的,江栋眼睛一亮,人仿佛也有了力气。 他扔下扁担朝于初夏迎了过去:“什么好吃的?中午我们仨就吃了一块杂粮饼,这会儿饿都要饿死了。 快快快,赶紧把好吃的拿出来,我觉得我这会儿能直接吃进去一头牛!” 于初夏才不理他。 她灵巧地转了个身儿转到了何立轩的跟前,咧着嘴冲他笑:“三哥,你猜猜是什么?猜着了我做主让你多吃几个!” 何立轩睨了睨于初夏,没有吭声。 可这小丫头显然不准备放过他,跑过去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三哥,你猜猜,快猜猜!” 何立轩好久没见过小表妹这么开心了,虽然对于猜谜没什么兴趣,却也不想打击她。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拾月。 感觉到了何立轩探寻的目光,不过拾月选择了视而不见。 想想于初夏刚才哭的那可怜样儿,见她这时候还有心思作弄别人,拾月愿意配合。 而且—— 她其实还挺想看这个似乎什么事都胜券在握,永远高冷的人,被虫子惊吓到的表情的。 看拾月并没有要给自己暗示的意思,何立轩收回了目光。 内心却已经有所准备。 他想了想,说:“果子?” “不是!”看他猜不出于初夏顿时高兴了起来,神情里满是得意。 “红薯?”江栋在一旁也跟着猜道。 “不是!再猜!” “兔子?”连瘫在墙边的叶朴安也好奇了,强撑着站起走了过来。 “不是,再猜!” 于初夏得意得整个人都要冒泡泡了,抓住何立轩的胳膊使劲儿摇。 何立轩嫌弃地拍掉了她的手,拿起扁担:“不猜了,你赶紧去做饭,我们把泥挑进院子。” 看他不搭理自己了,于初夏顿时急了。 她也顾不得害怕了,从拾月的背篓里拿出那个用树叶包裹着的,劈开了的竹筒,走过去直接塞进了何立轩的手里。 “三哥,给你!你打开看看!” 何立轩快速收回了手,竹筒被边上的江栋一把接住。 树叶包打开了,分开的竹筒里一堆肥白的虫子挤在一起,蠕动着…… 即便自认为并不怕虫子的江栋,忽然间看到这么一堆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而站在他旁边,脑袋都快凑到竹筒上的叶朴安更是吓得大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初夏爆发出一阵大笑! 拾月也被两人的狼狈给逗得露出了笑容。 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站在一边,幸运地躲过了这场捉弄的何立轩脸都黑了。 拾月从来没有见这人脸色这么难看过。 她赶紧过去从还僵硬站着的江栋手里把竹筒接了过来。 还把爬到他虎口处的两条竹虫重新捏了回去。 之后默默后退了两步,给还笑到不行的于初夏投去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 果然,于初夏很快就被她哥给收拾了。 何立轩从拾月的竹筐里拎出一根还带着叶子的竹条,走过去照着于初夏的屁股就抽了一下! “啊!”于初夏吓得大叫了一声。 被抽得直接蹦了起来! “谁!”她愤怒地出声抱怨。 转头就对上了何立轩黑沉沉的目光。 于初夏缩了缩脖子,撒丫子就往前跑。 何立轩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 拾月放下竹筐,在于初夏和江栋的一阵大呼小叫中走过去将院门打开,然后走到墙边扶了叶朴安一把。 “谢谢。”叶朴安没有想到拾月会来扶自己,惊得耳朵都红了,连忙道谢。 “没事。”拾月撑着他的胳膊,扶他靠墙站好,自己抓过一边的扁担就要去挑那两筐胶泥。 不是她心善,主要是她看这人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而这一幕正好落入了走回来的何立轩眼里。 何立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拾月扶着叶朴安的画面忽然就觉得碍眼得很。 让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他上前将手放在了拾月的扁担上,道:“我来挑。” 拾月停下了动作。 她没有和何立轩抢,放下扁担就去拿自己的竹筐。 看着拾月的背影,何立轩抿了抿唇。 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肩膀,说不出怎么的,心里好像有点更不高兴了。 拾月并不知道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她将竹筐拎进院子,看了眼里面那一堆的竹筒,问:“这竹虫你们吃吗?” 因为在团购群里赚了些钱,拾月现在也有点大方了。 例如今天的竹虫她原本的打算是不在群里卖了,全部留着他们吃。 主要是现在能吃到肉的机会太少,这虫子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挑泥建房是苦活儿,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家包饭,她就想让大家都吃点好的。 可看他们刚才那样儿,拾月又动摇了。 ……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吃,那就还是卖了吧。 野生山药都能卖那么多钱,这竹虫肯定也便宜不了。 反正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拿去换钱也行啊! 就在拾月都做好了准备这群人会断然拒绝的时候,没想到忽然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吃!” 第33章 何立轩……酸了 “哥,你竟然愿意吃虫子!” 何立轩的话音没落,跟过来的于初夏就震惊的喊道。 自己三表哥有多讲究于初夏简直是太知道了! 从小全家就他最挑剔。 大姨也惯着他,惯出了一身的毛病。 这才来乡下几天,他竟然连虫子都愿意吃了! 于初夏实在是太惊讶了,惊讶的都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呢?” 何立轩难得地回复了她一句:“每天干这样的重体力活儿,单靠你煮的那点儿稠粥能扛得住?” 这话一出,同样震惊到快要失语的江栋和叶朴安同时闭上了嘴。 叶朴安的喉头动了动,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显然是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画面。 可他也没有提出反对。 看到这种情况,拾月没有说话。 她回屋拿了一个面盆出来,把竹筒里的虫子全都倒了进去。 “呕!”叶朴安胃里一阵翻滚,却还是强忍了下去。 何立轩将他推到一边,把他挑回来的泥拿过去一起倒在了空地上。 之后对拾月说:“我们再去挑一些回来。” 拾月点了点头:“行,我现在就做饭,等你们忙完正好吃。” 她说完看向了叶朴安,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一丝嫌弃。 只不过这丝情绪闪得太快,并没有人发现。 拾月将空了的竹筒丢在了一边,又把空闲的那把砍刀也一起丢了过去。 然后指了指叶朴安,说:“挑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留下来帮我削竹片吧。削尖点儿,回头好插在墙顶上。” 拾月的行为让另外几个人都很惊讶,主要是她这人脾性冷得很,对男人又明显很防备。 除了何立轩主动找她说了几句话,她基本没怎么搭理过他们。 而现在,这明显是在体贴叶朴安,让他干一些轻省活儿。 “哟。”江栋背过身冲着叶朴安弹了弹舌,朝他做了个鬼脸。 不待叶朴安行动,何立轩就朝着江栋的小腿处踹了一脚。 江栋还要出声,就收到了何立轩警告的眼神,立刻把嘴给闭上了。 叶朴安的脸都红了。 他正要出声拒绝,何立轩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示意他赶紧过去。 自己则叫着江栋挑着空筐出了院子。 两个人走出了一段距离,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了,江栋凑到何立轩身边小声说:“轩哥,我觉得拾月这人还不错啊!以前看来是咱错看她了。” 何立轩没有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他居然愿意回应,江栋来了兴头。 他碰了碰何立轩,然后嘿嘿一笑,说:“轩哥,你说拾月是不是对咱小叶有点意思啊?刚才帮他不说,之前进门的时候,你看到拾月去扶小叶了没有,很关心啊!” 何立轩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的凝视着江栋,直看得江栋脸上的笑都凝结了。 心里一阵发毛。 “怎,怎么了嘛?轩哥我说错话了?”他连说话都磕巴了。 “把你的嘴巴闭紧,不能开的玩笑别乱开。”何立轩淡淡说了一句就走在了前头。 江栋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轩哥是真的动了怒。 江栋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嘴瓢了,刚才说的那个话要是传出去…… 光想想他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后悔不迭,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追了上去。 “轩哥你等等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今天收获的竹虫很多,全都倒出来后足足倒了大半盆儿,看得拾月心情极好。 因为留下的两个人都怕这东西,拾月并没有为难他们,清洗后自己端着进了灶屋。 前进大队的人们吃竹虫通常是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水煮后撒上一点盐;讲究一点的就放锅里,用小火慢慢焙干。 前者鲜嫩,后者酥香,都很好吃。 而今天,拾月则准备拿出一部分来做菜团子。 之所以愿意这么麻烦,还是怕这几个人看着整条的虫子心里抵触。 她烧小火将沥干水的虫子倒进铁锅内慢慢地翻炒。 很快虫子身上的水汽就被炒干了,又翻炒了一会儿,香味儿就渐渐地飘散开来。 那香味越来越浓,连特意留在外面没敢跟进去的两个人都闻到了。 于初夏吸了吸鼻子,脖子伸出去老长,手中清洗干菜的速度都加快了。 而蹲在一边劈柴的叶朴安也被这味道搞得心里一阵抓挠,口水如泉水般涌出,吞咽都有点来不及。 俨然都要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看锅里的虫子全都变成了金黄色后拾月将它们铲出。 她把其中三分之一盛放在一个盘子里,捏了点细盐,把虫子拌了拌。 然后顺手捏起一只放进了嘴里。 刚出锅的竹虫干香干香,嚼一下,卜卜脆,还咸滋滋的,简直是越嚼越有滋味儿,让人吃完还想吃,完全停不下来。 拾月吃完一只手就下意识地又伸向了盘子,只不过这一回她控制住了。 她冲着门外大喊一声:“初夏,进来!” 初夏立刻答应,丢下干菜就跑了进来。 拾月想了想,又喊:“叶知青,你也进来看看吧。” 叶朴安的动作也很快,他丢下砍刀,手都没洗就跑了进来。 拾月将盘子递到他们面前,同时递过去一双筷子:“要不要试一下,别看样子不好看,其实很好吃的。” 烤酥的虫子和那会蠕动的肥白虫完全不一样。 看着盘子里那金黄的小东西,于初夏吞咽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地夹了一个放入口中,然后顺手也帮叶朴安夹了一个。 “唔,好吃!”一口嚼下去,那味道让于初夏眼睛一亮! 看于初夏的筷子又要往盘里伸,拾月眼疾手快端着盘子躲到了一边。 随后使唤她:“去去去,去把你泡好的干菜拿进来。” 于初夏知道盘子里的那些是要留到表哥他们回来才开饭用的,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还是克制住了再去夹一个的冲动。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小盆中另外那些竹虫上。 瞬间眼睛就拔不下来了。 “还有这么多啊!”于初夏惊喜地感叹。 然后转头问:“拾月,那些虫子是要留到明天吃吗?” 拾月摇头:“不是,我留着再做一样别的吃食。” 第34章 她就没见过这么败家的男人 尝了尝鲜之后于初夏和叶朴安就又被拾月撵出去干活了。 而拾月则回屋拿了口粮。 因为说了要给这几个人包饭,拾月也没有吝啬,舀了冒尖的一碗玉米面出来。 将自己磨了两天的面差不多全都给舀完了。 可看着刚盖了个盆底的面,她还是陷入了纠结。 这点面绝对不够五个人吃。 人家帮着干了那么重的活儿,不说让人吃饱,吃个六七分总还是应该的吧? 拾月咬了咬牙,从小屋里拿出之前买的黑全麦面,又舀了半碗放进盆里拌了拌匀。 不是拾月舍不得放,主要是这黑全麦面看着黑,口感却是细腻得很。 昨天她烙饼就放了那么一点,孙小红就赞不绝口,觉得她舍得放油,说味道特别好。 如果放多了,别的人还好说,那何立轩是个心细的,拾月害怕他发现点什么。 可家里实在没有别的粮食了。 难得做一回好吃的,拾月不想再煮红薯干。 “就这样吧,他要真发现了,以后就再也不给他们吃了!”拾月小声说道。 语气凶巴巴的,神情里带着分懊恼。 拾月在灶屋嫌弃某人心细的时候,某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从河边到拾月家要穿过差不多整个村,而他们暂住的大队长家就在这中间。 走到大队长家门口的时候何立轩停下来,和江栋说了声他要回去拿点东西就先回来了。 他从木箱里拿出了一条八成新的条纹床单,想了想,用带的水果刀割了个口子,从中间一撕两半! 他将撕开的床单叠好塞到棉袄里面,然后才从屋里出来。 就晚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等何立轩挑着泥赶回时家的时候,屋里已经热闹非凡。 所有的人都挤在灶屋里,隔着还有老远的距离何立轩就听到江栋的嚷嚷声。 “不公平!你们俩都吃过了,怎么就不能让我也尝尝?” “我哥马上就回来了,你尝什么尝?就你那大嘴巴,我怕一下把一盘都给尝没了。” “谁大嘴巴?我怎么就大嘴巴了?” …… 何立轩没有理会里面那几个绊嘴皮子的人,自顾自的去了院中央,把泥倒在了之前的那堆里。 “初夏!”他对着灶屋喊了一声。 可屋里那几人正聊得开心,显然根本没听到。 倒是拾月打开屋门从她的卧室走了出来。 拾月看了看他,说:“你找初夏?我去给你叫,你先洗洗手,马上开饭了。” 何立轩迟疑了一下,说:“给你也行。” 他说着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了那撕成了两块的床单。 拾月一眼就看出这床单是刚撕开的,忍不住嘶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败家子!” 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败家的男人! 这是多好的料子啊! 平棉的细布,染的这么好看的蓝条纹,这样的布一尺得卖多少钱啊? 估计有钱都买不到! 这样好看的床单,他竟然给撕烂了? 拾月震惊的看着何立轩,只觉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而何立轩压根不知道拾月在想什么。 他很自然地把床单往拾月手里一塞,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把你和初夏的窗户用木条钉一钉。 中午的时候我已经跟队长要过铁钉和锤子了。晚上你们俩把这窗帘挂上。”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估计得再缝一下边儿,你会缝吧?初夏那家伙估计不会。” “会缝。”拾月下意识地回答。 “那就行了。”何立轩觉得任务完成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拍了拍手:“我先去洗洗。” “等一下!” 拾月这才反应过来这床单竟然是给自己的,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连忙推拒:“这东西我不能要,太贵了!” 何立轩转头看她:“你不要我再拿回去?半截床单我要来干什么?” 拾月:“……” 她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吧,谢谢你了。” 拾月决定晚上就去群里问问,看有没有人卖布或者床单,到时候买个差不多的还给他。 何立轩不以为意的挥了下手,大步走了。 拾月的菜团子包得馅料充足。 不仅放了好多焙干剁碎的竹虫,她还泡了之前采回来的木耳,初夏提供的晒干的萝卜丝,青菜干,她甚至还剁了点泡好的酸菜丁进去。 关键是她还用何立轩他们摘回来的野葱炸了油浇在了馅料上…… 那滋味儿,别说是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就是在丰裕的时代也要称一声:“好!” 一揭锅,刚才还笑闹不停的几个人全都同时不说话了,眼睛齐齐地盯着那个盛团子的大盆! “吃吧,别看着了。”拾月说着拿了一个团子递给了于初夏。 “拾月姐,你也吃。” “我再烧个汤,你们先吃。” 刚收了何立轩的东西,拾月觉得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她择洗了点今天刚摘回来的鹅肠草,又找于初夏要了个鸡蛋,准备烧一锅菜汤给大家溜溜缝。 家里只有一个铁锅,所以只能等团子蒸好了才能烧。 看拾月已经开始麻利地洗锅准备烧汤了,桌子上的几人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他们一起望着拾月。 拾月扭头:“吃啊,别放凉了。” 她笑了笑:“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今天蒸的团子多,足够吃了,我这边马上就好。” 听她这么说,桌子上的三个人迟疑了一下,又一起望向了何立轩。 何立轩将刚拿起的筷子重新放下,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人齐了一起吃。” 另外三人就一起将筷子放了下去。 看到这种情景拾月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蔬菜汤烧得很快,水开后汆一下就能出锅。 菜汤里拾月什么也没有搁,只是出锅的时候撒了一丢丢盐。 可即便这样,也好喝得要命! 刚摘的鹅肠草鲜嫩至极,吃在嘴里有一点特有的清甜味儿,加上里面还有打碎的蛋花…… 让人喝上一口连碗都舍不得放下。 有一咬咯吱脆,越嚼越香的玉米面团子,酥脆的焙竹虫,还有鲜美的菜汤…… 何立轩觉得这是自己好久以来吃过的最舒服的一顿饭了。 即便是在家里,自从做饭阿姨离开之后,他也很难吃到一口热乎的。 更别说这种有饭有菜还有汤的,他都忘了上次吃是什么时候。 何立轩觉得十分满足。 与他一样感到满足的还有另外几个人。 特别是于初夏,竟然呜呜地抹起了眼泪:“拾月姐,以后我帮你干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家里的饭你来做好不好?你做饭太好吃了,比我做的好吃一百倍!” 她这话一出口,得到了全屋人无比一致的赞同。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拾月投来。 拾月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点什么,外面的院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她连忙站了起来。 第35章 馊主意 拾月打开院门,然后发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司月玲。 她停下脚步,朝里面喊了声:“于知青,找你的。” 很快,于初夏跑了出来。 看到司月玲,于初夏也很惊讶,她走过去问:“月玲,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司月玲看了看于初夏站的位置,正挡在门口,明确表现出了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她垂下了眼眸,挡住了眼底的那抹不甘。 ——当初,差点就是她住在这里了! 如果她住在这儿,有一个独立房间,还不用跟着白倩天天累成狗的人就是自己了!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你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吗?”看司月玲不作声,于初夏又问了一句。 司月玲抬起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咱们和男知青一起出工,去盖知青点儿。” “你说什么?”于初夏大吃一惊! 不光她吃惊,拾月也被司月玲说的话弄得一愣。 让女知青去盖房子? 这是谁出得馊主意? 要知道平时队里盖房从来不用女人。 一方面是老人们有忌讳,这种动土的事儿不让女人参与。 同时也因为这活实在是重体力活,男人干着都累得吃不消,更别说是女人了。 知青点总共才盖几间房啊! 现在还是农闲,哪里能连女人都用上? “这是大队的意思?”拾月忍不住问道。 司月玲抿了抿唇,停顿了一下才说:“这是白倩去队里争取的。她说男女都一样,女人也能抵半边天,队里不能歧视女同志。” “她有毛病吧?她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那三人都走了出来。 听到这又是白倩闹出的幺蛾子,江栋实在忍不住,气得骂了起来。 司月玲没有吭声,因为江栋说的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现在也觉得白倩那人有病! 只是她们俩现在住在一起,又是同进同出,这话她没法说。 她悄悄撩起眼皮,望了望站在院子里的三个男人,又看了看边上的于初夏和拾月,眼底闪过一抹艳羡。 司月玲也说不出自己在羡慕什么? 大概是羡慕有人能替于初夏说话吧? 于初夏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很干脆地哭出了声。 她过去抓住了何立轩的衣服,大声地抽泣:“哥,我不想去盖房子,我挑不动!” 开玩笑,叶朴安挑了一天泥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她又不是没看到! 一想到明天变成那个鬼样子的人会是自己,于初夏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活了! 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何立轩也被白倩这番骚操作给气坏了。 主要是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是无谓的,可笑的! 大队那么多男劳力,怎么就用得着女知青去盖房子了? 就初夏那种连桶水都挑不动的小身板儿,去干这种活不是给人平添笑料吗? 一想到自己表妹明天会被一群人盯着看,会被他们嗤笑,被他们指指戳戳,何立轩的拳头都硬了! “这不行,我们去找大队长说!”江栋饭也不想吃了,拔腿就要往外走。 “大队长不会听你们的。”拾月在一旁插嘴。 何立轩知道拾月说的是对的,这压根就不关人家大队长的事儿。 如果是大队干部有这样的想法,今天就不会只召集男知青出工了。 事情演变到这种情况,根本就是白倩在其中作怪。 想来大队干部们也是被她拿话给呛住了,最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此时自己几人即便找过去,想来也于事无补。 他再次握了握拳,然后拉住了江栋,说:“进屋说。” 说罢扯着他就往灶屋走。 叶朴安和哭着的于初夏也跟着进去。 拾月依然站在门边,看着站在外面的司月玲。 看她还站着不动,不由得提醒道:“司知青,你还有什么事吗?” 司月玲看了看很自然地就进了拾月家的几个人,眼里的不甘都快要冒出来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司月玲想起之前传出来的拾月说过的话,说她家晚上不允许有男人进出。 忍不住撇了撇嘴。 看拾月还站在门里看着自己,司月玲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了,我先回了,我就是过来和初夏说一声。” 说罢转身离去。 司月玲的表情变化虽然快速,拾月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她再次庆幸当初抓阄抓到她家的是于初夏,不然天天和这样心眼子多的人住在一起,不累死也烦死了。 拾月一进灶屋就听见何立轩冷冷地说:“有我们跟着你能累死?就你这弱鸡样,也确实该锻炼锻炼了!” 然后她就听到于初夏的哽咽声更大了。 拾月的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不知道这人竟然还这么毒舌呢? 好话不会好好说。 明明很心疼他那个表妹,却还偏偏要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好在屋里另外两个人比起何立轩来还更正常一点。 叶朴安安慰道:“没事的,明天我们都出工,要真有什么脏活累活大不了我们帮你干。” 江栋也在一旁点头:“就是。比起那俩,你幸福多了!” 这句话拾月也赞同。 于初夏这人吧,开始的时候拾月对她印象一般,觉得挺娇气的。 接触的时间长了,这种印象慢慢也被打破了。 她现在觉得这姑娘虽然确实娇气,还有一堆人照顾着,但实际上性格不错,至少不矫情。 至少要比另外那两个女知青好很多。 所以此时拾月也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她说:“队长叔那人其实很好,他不会故意刁难人。初夏你明天只要好好干,别偷懒,队长叔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真的?” 其他人说了一堆都不如拾月这一句,于初夏立刻抹掉眼泪,巴巴地看向拾月。 拾月只能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一定好好干。”于初夏握了握拳。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意,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拾月忽然就有点心软。 她说:“你坚持一下,明天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拾月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因为她发现—— 对面几个人的眼睛忽然全都亮了! 第36章 免费送,不要钱! 因为出工的事儿大家说话说得有点晚了,三个男知青没有来得及帮拾月她们修窗户天就黑透了。 他们不得不按照约定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离开了时家。 而这时于初夏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了,也开始知道不好意思了。 她死活把拾月推出灶屋,让她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收拾碗筷。 拾月也没跟她抢。 主要是刚才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手掌麻了好几次。 她知道这是群消息提醒,但当着人面儿她也无法查看。 回到房间后,拾月第一时间沉下心神,去查看了幕布上的消息。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拾月才发现就这么几个小时,她竟然收到了十几条短消息。 拾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这些消息,她被幕布上方多出来的一个红点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类似于信封的图标。 拾月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提醒:“明儿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明儿? 拾月想了想,然后想起这是那个团购群里的人,她之前好像@过自己,想要购买山药。 想到山药,拾月有一点惭愧。 她之前答应群里的人今天会去挖山药的,结果因为进贼的事儿,这个计划落了空。 想到这,拾月冲着幕布点了点头,说:“同意吧。” 虽然不认识这人,但是毕竟自己失信在前,总是要解释一下。 拾月这边刚刚同意,幕布上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 那对话框的模样和之前的团购群一样,只不过最上方的名字从团购群变成了“明儿”两个字。 看着那个崭新的对话框,拾月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要如何与对面的人打招呼。 好在,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迟疑,对面就噼里啪啦地连着甩过来了好几行字。 “我滴妈啊,拾月你可算是通过我了!” “我是团购群里的明儿,拾月,你对我的名字还有印象吗?” “拾月,我添加你主要是想问问你那个野生山药还有没有了,我真的特别想要一些。冒昧打扰,你别介意哈。” “那个,拾月,你有礼盒**的吗?价格是多少,能发给我看看吗?我想过节拿去送人。” 拾月被这一连串冒出来的文字闹得有点愣神儿,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人能这么自来熟。 她们好像之前并不认识? 但拾月对于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抵触,相反她还觉得轻松了一点。 明儿的这些话让她也不再那么紧张。 她看着幕布轻声说道:“明儿你好,我是拾月。山药还有,明天我去山里挖,尽量给你多挖一些回来。但是能挖到多少,现在我也不知道。” “好的,好的,数量不要紧,就算是我要不完,群里也有好些人想要,你挖回来多少都不会卖不掉的。 就是这么冷的天还要你再去爬山,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 拾月心说只要能卖钱,再冷她也不在意。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就说到了**上。 听明儿一再提到礼盒,拾月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拍张照片发给我看看?我看看我能不能找到。” 拾月现在也懂得利用照片了! 果然,听了拾月的要求,明儿立刻给她发来了好多图片。 那些图片显然都是她在别的地方找的,很多甚至下面还带着标价。 那价格看得拾月心里直咯噔,都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 很快,拾月就被其中一张图片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藤编的箱子,箱子是长方形的,上方还要把手,看上去很是精巧。 其实明儿发过来的这些图片上面的东西看着都很精巧,但唯独这一张拾月觉得可以仿照一下。 虽然可能有点复杂,但是队里手巧的人不少,没准儿就能编出来呢? 她对明儿说:“我试试吧,明天我先去挖山药,然后去找一下**,大概两到三天答复你可以吗?” “可以的。”明儿发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图样。 和明儿约好之后,拾月关闭了和她的对话框,这才去点了那些未读短消息。 然后她发现都是在追问她下次什么时候开团的。 拾月只能一一回复,告诉大家她尽快。 待回复完这些消息,拾月终于有功夫去翻阅一下群记录了。 可没等她来得及往上翻,忽然团购群里一个叫做小前的人@了全体。 小前:“请问,有人要糖吗?免费送,很多,大概有二十斤。” 这个消息发出后,群里静了一下,之前正在聊天的几个人也不再说话。 慢慢地,终于有人发出了一个“?” 紧接着,又有人发出了“??” 很快“?”开始排队,显然所有人都被小前发出的消息给弄糊涂了。 大概停顿了得有一分钟的时间,小前发出了长长的一段话。 “嗐,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主要是我这会儿实在是太气了! 我说的糖是喜糖,但坦白说不是什么好糖,就是批发市场最普通的那种散装糖。硬糖、软糖,奶糖什么都有的杂拌儿。” “是有人要结婚吗?”有人问道。 “是啊,我弟弟下周结婚。” “那不是正合用吗?为什么不要了啊?” “一言难尽!” 小前显然这会儿情绪还有点激动,她说:“我弟妹那一家子本来就讲究,对于婚礼的各个环节都要求很多,那是相当挑剔! 结果我们一眼没看见,我爸自己跑到批发市场买了这么一大袋论斤称的糖块! 这种糖亲家会让用?估计看见了都是一场麻烦! 更何况我弟和弟媳早就在网上预定了那种礼盒装的喜糖了,这两天就到货了。 我家装的是全屋地暖,家里很热。这么一袋糖放屋里我都怕万一化了招蚂蚁! 可这么多谁吃啊?现在还有谁吃糖? 我现在就担心万一我上班,盯不住我爸再偷偷喂我儿子……唉,真是想想都愁人。 各位群友有人要吗?免费送,不要钱,只当帮我解决麻烦了。” 小前的话似乎触动了很多人的心事,群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又有不少人加入了吐槽的行列。 大部分人都是在说自己遇到了各种让他们有心无力的事情。 唯有拾月盯着这些文字心里一阵砰砰乱跳。 糖块! 一大袋! 各种糖都有! 免费送,不要钱! 她简直不能相信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37章 六十年的跨越…… 拾月看群里大家聊得热闹,却并没有一个人搭腔,显然没有人对那袋子糖感兴趣。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小前,糖我能要吗?” 说完,她还不忘@了小前一下。 “可以啊!我去发个团购信息,你拍就行了。” 很显然小前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一看到拾月说话立刻就回复了。 小前的动作很快,几乎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群里就出来了一个团购信息还有一个红包。 拾月现在简直都有肌肉记忆了,飞快的抢了个五毛六分钱的红包。 然后才看到那个团购信息写的是“给拾月的专属链接,其他人不要下单哈!” 她连忙点开团购链接,发现里面是三份糖,每份的价格设定为0.01元,也就是一分钱。 拾月顿时不好意思了。 ——人家送了她三份糖,她还抢了人家五毛六分钱。 她当即说:“小前,我把红包钱还给你吧?我真不是故意要抢的。” 小前显然没有想到拾月会这么说,直接被逗笑了。 她一连发了好多个大笑的表情,然后说:“拾月,你咋这么好玩呢?” 群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几个人冒出来说:“@拾月,我懂你,抢红包抢成下意识了,绝非本意。” @拾月,哈哈,我也是,这时候通常手比脑子快。” 有了这群人的搭讪,拾月的尴尬感总算是消退了一些。 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挖到的山药也要留一份出来送给小前。 拾月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付了钱。 随着三分钱付出去,小屋里就传来了三声嗵嗵的声音。 这一回拾月也不吝惜时间了,直接进了小屋。 然后她就看到屋里的空地上多出来了三个大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 那些糖果可好看了! 每一块上面都包着特别漂亮的糖纸,什么颜色都有,而且好些还闪着光。 拾月拿出一块红色的,上面印着喜字的糖剥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块黄色的硬糖。 她放进嘴里,然后就被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给征服了! 拾月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 像山上刚刚成熟的野桑葚,却比桑葚多出了一点酸味。 可那酸味绝非醋的味道,要比醋柔和很多。 拾月无法形容,但她真的活了快二十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块! 拾月又想起了小前对于这些糖的抱怨,她不能想象这样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还会遭到如此的嫌弃? 拾月根本不舍得将糖块嚼碎了吃,她无比珍惜的含着,让它慢慢的在嘴里化开。 与此同时,拾月将那三袋子糖从地上捡起来,放在了台子上方的隔板上。 她在袋子里翻了翻,发现那些糖一共有七八种不同的,无论颜色,形状,大小全都不一样。 拾月不知道其他种类的会不会和她嘴里的这块一样好吃? 如果都这样的话…… 光想想拾月都要被幸福感给淹没了! 拾月从袋子上收回目光,又投向了幕布。 她想向小前表示感谢。 可此时群里说话的人已经不是小钱了,而是之前拍过她的野油菜的,一个叫做蔷薇的人。 蔷薇:“说到给小孩子塞糖这个我可太有话说了,对于这件事我真的是……耿耿于怀。 我姥爷今年八十了,你们能想到八十岁的人竟然会趁家里人不注意,悄摸摸的跑到门口超市去一下子买几百块钱的糖豆吗?” 静:“糖豆?什么糖豆?” 蔷薇:“就那种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还有前两年流行的那种米粒状的果汁糖。他一口气买了十好几袋! 那时候我儿子才一岁多,话都说不清楚呢,路也走不利索。我姥爷就以每天带他下楼遛弯为理由,带着我儿子出去,然后在楼底下给他塞糖豆! 最后还是住家阿姨跟我说的,阿姨吓死了,还以为老爷子是要害我儿子!” 静:“啊?不会吧?” 宁宝奶奶:“不至于,不至于,哪儿有老人这么害自己重孙辈儿的。” 蔷薇:“确实不至于,我姥爷很爱我儿子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太爱那臭小子了,总想把自己没吃过没见过的都给他。又知道我不让孩子吃糖,所以才悄悄这么干。 ——虽然知道他初心是好的,可我还是差点没被气死。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2024年了!他还以为是六七十年代,还缺衣少穿呢? 现在的人谁会给孩子嘴里塞糖豆啊!” 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上社会新闻呢。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没恶意。” 宁宝奶奶:“别跟老爷子生气,他都八十岁了,一听就是从困难时期过来的。 那时候老人家肯定受过很多苦,所以现在想让孩子吃点甜的,可以体谅。” 蔷薇:“是啊,我姥爷是知青,在乡下待了快十年才回城。 而且因为家里成份不好,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家里很早就被抄家了。 我姥爷是被我曾姥爷他们提早送去下乡的,不然没准儿就跟他父母一样,早早的人就没了…… 我那天和姥爷生完气之后特意去买了一本写他们那个年代的书,叫做《1966年》。看完之后心里那个压抑啊! 我一下子就能理解老爷子给臭小子喂糖吃的心态了。现在想想还有点难受。” 说到这儿,蔷薇@了小前:“小前,你爸妈年纪也不小了吧?你体谅他们一下,他们都是过过穷日子的,精打细算已经成了本能。” 小前这时候终于冒了出来。 小前:“是啊!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我没跟我爸吵架,就是这糖我也只是说拿过去给我弟妹,让她一起包到送人的礼包里,没敢告诉他别的。” 宁宝奶奶:“这样最好了。” 群里还在热闹地畅聊着,拾月却已经浑身发冷。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幕布上的那些字: 2024年; 成份不好; 大学老师; 抄家; 人早早没了……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第38章 她想要!愿意用一切去交换的那种想要 拾月一直都知道这个屋子,还有这个团购群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毕竟,它所展示出的一切都太过于先进,先进到拾月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山野精怪! 但自从真正学会使用它之后,拾月已经刻意的不去深想这个问题。 她有点担心,担心自己探寻太过有一天这一切会不翼而飞…… 而现在,容不得她再去忽略了。 幕布上出自群里众人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拾月的眼睛。 这是来自于2024年的东西啊! 这里面的人都是六十年后的晚辈! 六十年后…… 拾月想着这个数字只觉得不可思议。 六十年后的自己多大了? 一个快要八十岁的老太婆,和蔷薇提到的外公一个岁数。 只不过拾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个人一般康健,能不能活到那样的岁数。 这一切的想法不过稍纵即逝,拾月虽有些感慨,有些恍惚,不过都被更大的忧虑所遮掩。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那些人所聊的——“那个年代”。 如果没有搞错,拾月知道他们所说的正是自己此时所处的年代。 而那些关于时代的描述和提到了一些词汇,则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拾月不是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沈伯伯。 沈伯伯的情况和蔷薇外公父母的情况差不多,现在就在平江大学工作。 如果蔷薇外公的父母当年因为大学老师这个身份受到了打击,那沈伯伯一家会不会有危险? 拾月没有办法不多想。 拾月其实和沈伯伯不熟,之前她就见过沈伯伯一面,还是很小的时候。 但沈伯伯帮了他们家很大的忙,孙成才之所以能上大学,都是沈伯伯给办的。 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拾月就不能放任不管。 她收拢心神,正想再找蔷薇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就发现群里的聊天记录一下子多了几百条。 此时人们正在讨论关于描述那个时代的书籍。 布丁妈:“说到书,那时代的书我只看了一本,季老的《牛棚杂忆》,看完之后也是感慨万千。” 圈圈:“我看过《干校六记》。” 不语:“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写过一个和那年代有关的论文,看了不少书。如果有邻居需要,我可以帮忙列个书单。 但其实真正能够买到的,关于那段往事的书并不是很多。 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一百个人的十年》,《原谅,但不能忘记》……这几本就可以了。” 望着这行字,拾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都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这些书群里的人能买,那她呢? 她是不是也能买? 如果她能够看到这些书的内容,是不是就算是了解了未来? 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做一些防范? 拾月强压下怦怦乱跳的心脏,清了清嗓子,问:“不语,这几本书你都有吗?能卖给我吗?” 话说出口拾月才意识到因为太过于紧张,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嗓子全都哑了。 也幸亏那幕布还能听出她说的是什么。 而对面的不语在看到拾月的话后却一连发了三个流汗的表情,然后说:“不好意思啊,我看的那些书都是从学校图书馆借的,我本人并没有收藏。 不过这几本都不是绝版书,网上应该都有卖的。拾月,你要不去某宝或者某当看看?” 拾月不知道她说的某宝或者某当又是个啥? 在听到她拒绝后,只觉得一阵深深的遗憾。 心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好一会儿,她才冲着幕布说了句:“谢谢。” 之后就坐在小屋的地上,久久不能平复情绪。 拾月很想要那几本书,非常想要! 如果能够得到,她甚至愿意用自己全部的粮食去换! 粮食? 等等, 粮食! 拾月忽然变得有点亢奋。 她从地上爬起来,在小屋来回走了好几圈,在脑中快速组织着语言。 之后她停下脚步,对着幕布认真地说:“我很想要刚才不语提到的那几本书,还有之前蔷薇说的那本《1966年》,但是我自己无法购买。 我想在群里求购,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可以拿钱买,也可以用东西换。 野生山药或者别的野菜都可以,我这里还有野生木耳。如果需要菌子的话我也可以想办法去淘换。 或者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山货说出来,我愿意努力去寻找一下。 有人愿意帮我请回复,非常感谢!” 拾月这番话很快出现在了团购群里,原本还热闹的群聊再次停止了。 很快有人出声问道:“拾月发布的这是求购信息吗?” “是的吧?” “这几本书不难买吧,为什么在群里求?自己去买不更方便?” “拾月有自己的理由吧?可能是网络不好?” “管人家什么原因呢?肯定是不方便啊!@拾月,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可以帮你代下单,你把地址小窗给我,我帮你买。” 而这个时候不语又说话了。 不语说:“@拾月,我加你好友了,你通过一下,我帮你下单吧。我可能比较知道你最适合从哪本看起。”(羞红的笑脸.jpg) 紧接着@拾月的是蔷薇:“也加我一下,那本《1966年》你不要买了,我看完了,可以送给你。”(爱心.jpg) …… 虽然会用这个团购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拾月一直是把它当做一个工具看待的。 或者说,是当做一个“随时可能会消失,不用白不用,能用就抓紧时间用的宝物”。 对于里面经常说话的那些人,完全没把他们当做真人,就像是当初看电影,面对里面会动的小人一样的感觉。 哪怕她也在和他们交易,也在买进和卖出东西。 直到这一刻,直到这些人全都冲她伸出了友善的手,拾月才真的意识到—— 隔着一个幕布,那边也是一群和她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蔷薇告诉拾月书不在手边,明天回单位拿到就给她寄过来。 而不语则直接替拾月代下单,留了她的地址。 虽然三本书下来一共花了六十四块钱,是一个拾月以前完全不敢想的数字。 可在看到不语发过来的订单截图那一刻,拾月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她开始无比耐心地期待起了这些书的到来。 与此同时,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出现在了拾月的脑海里…… 第39章 时家最大的秘密 拾月忽然下定决心要去省城一趟,去看看沈伯伯一家,去了解一下他们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上一次去沈伯伯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日子久了,早已经不认识去那里的路。 但没关系。 鼻子下面长着嘴,拾月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 其实拾月觉得去这一趟对自己也有好处。 毕竟东临市是省城,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一些自己在群里买的东西就可以过了明路。 没准儿她还能弄条狗。 现在乡下是不可能找到狗的。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想做就去做,拾月还得提前做很多准备。 首先,她得等到不语和蔷薇把书给她寄来,先了解一下之后几年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且拾月现在也不能确定那些人谈论的时代到底和她所在的是不是同一个,万一不是呢? 如果真不是,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说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就跟自家没有关系了? 但拾月又觉得这种可能不太大。 虽然前进大队比较偏远,可很多事情即便在乡下,她也隐隐感觉到了端倪。 例如知青已经下乡了。 不管怎样吧,书肯定是要先拿到手,看了之后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除了等书,拾月还得把答应了明儿以及准备送给小前、蔷薇他们几个的山药给挖了。 总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除此之外拾月还答应了要包那三个男知青的晚食,这个也不能失信。 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拾月忽然觉得时间有点紧迫。 她从小屋里出来,想了想,又从里面拖出一个小木箱。 这是拾月最重要的宝贝,也是他们家最大的秘密。 以前拾月是走哪儿带哪儿,不敢让它有一丁点的闪失。 自从确定这个小屋不会凭空消失,拾月就把木箱放到了小屋里,从此也不再担心它会被偷走了。 拾月掏出钥匙把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几张有点粗糙的白纸,还有一支已经用的只剩下指头粗的铅笔。 拾月拿过纸笔,很认真地在上面写下了“计划”两个字。 然后她抬头,将所有想起来要做的事按照缓急全都梳理了一遍,准备记下来以防疏漏。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被小木箱吸引了过去。 拾月将纸笔推到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手工缝制的识字本。 那本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纸张都已经发黄变脆,拾月拿得非常小心。 那个识字本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字:月月的识字本。 字体非常娟秀清丽。 拾月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字迹,眼神里是深深的眷恋和怀念。 这个识字课本是妈妈写给她的,里面的内容也是妈妈根据她的年龄、情况专门编撰的。 队里人都知道拾月认识几个字,也知道她认的字都是她爸爸教的。 大家还知道时父是在城里做学徒的时候跟着师傅学过。 却谁也不知时家真正学识渊博的是拾月的母亲,那个连名字都没人知道,一直被称作“时家的”女人。 拾月从小就听人说她妈是从北方逃荒来的。 要饭要到省城的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住,晕倒在饭馆门口,被拾月爸所救,最后嫁给了他。 但稍微大了点之后,拾月就觉得这些话并不全对。 她妈可能确实是逃荒到的省城,但她绝对不是普通乡下人家的女子。 不然,她怎么会读书识字?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怎么会有那样一个盒子? 又怎么会…… 让父亲对她都敬慕三分? 这念头拾月从来没敢对外人说,连爸妈她也没敢问。 拾月三岁启蒙,之后就被妈妈带着读书识字。 识字课本是妈妈写给她的。 读的书也是妈妈默给她的。 那时候家里还有些钱,还买得起纸笔。 家里没书,妈妈就把她会的背默下来给拾月讲,带着她读…… 所以,拾月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可她知道自己懂得不比队里那些上过学的人少。 可能还要比他们更多一些。 后来世道变了。 拾月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妈妈趁她睡着了偷偷把之前给她默写的那些书全给烧了。 再没多久,妈妈就开始生病。 拾月现在留下的这个识字本还是她无意间放到炕席下面,没有被妈妈发现才逃过一劫的。 这也是拾月唯一留下的,有妈妈笔迹的东西。 想到这儿,拾月又想起了另外一样东西。 她把木箱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黄色,仿若有流光的小木匣。 这木匣一看就是用很珍贵的木头做的,至少拾月从来没有在别处见过这样漂亮的木头。 匣子并没有很大,只比拾月的识字课本大一点儿。 匣子也很轻,如果不晃动一下,拾月甚至都感觉不到里面放着东西。 但里面放了什么拾月并不知道。 从父亲临终前将匣子交给她直到现在,拾月从来没有打开过它。 并不是拾月不好奇,主要是这匣子上有一个铜锁。 那锁的造型很奇怪,它是圆柱形的,只有拾月的指头长。 锁的两头塑造成了虎头状,中间有五个黄铜制的圆箍,箍上篆刻着图案。 锁并没有钥匙,据说是要将那五个铜箍全都放到合适的位置后才能打开。 拾月父亲当时跟她说,这铜箍不能轻易乱试,超过三次试验错误就会彻底卡死,以后再也打不开了。 拾月当时问过父亲盒子里面装了啥? 父亲苦笑一下说这是她妈的东西,她妈临死前就说让他不要轻易尝试,别的并没交待。 有父亲这番话在前,拾月自然也不敢乱动。 看的次数多了,拾月已经影影绰绰地感觉到那铜箍上篆刻的纹路应该是古代文字,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拾月之前其实已经放弃去探查盒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了。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件妈妈的遗物,一个念想。 装什么都不重要。 而有了今天群里的一番交流,拾月再看这些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她开始担心。 她意识到爸妈身上都有秘密。 而这些秘密在如今这个年代,一旦被揭破,大概率不是好事…… 第40章 他们觉得拾月就是要报复! 第二天一早于初夏就苦巴着脸跟着何立轩他们几人去盖房子了。 拾月起床后去给晾在院子里的胶泥浇了浇水,又翻了翻,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大队长家。 今天她去不是为了找孙永福,而是要去找孙永福的二儿子孙二虎。 孙二虎是前进大队有名的巧手。 他虽然长相憨厚,编出来的竹筐、竹篮却又精致又好看,在整个大队都有口皆碑。 拾月找他是想让他帮着编明儿要的礼盒。 如果孙二虎都编不出来,拾月觉得至少在他们大队就没人编得了了。 拾月去的时候孙二虎正和他妈他妹子一起在家里编柳条筐,这是队里接的公社派发的活计,是会给工分的。 这样的活儿也不是谁都能抢到。 也就是孙二虎编筐的手艺在队里数得着,所以他接下来别人才没有意见。 至于陈桂花和孙小红,那自然是沾了自家人的光,也跟着蹭一点工分。 看到拾月孙小红第一个打起了招呼:“拾月,你来了?快进来。” 自从昨天吃了拾月给的饼,孙小红觉得俩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不然拾月为啥要把那么好的吃食留给自己? 她爸妈都不会舍得把那样的油饼给她吃。 拾月冲孙小红笑了笑,走进院子先对着陈桂花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孙二虎:“二虎哥,我想求你帮我编个东西。” 孙二虎比拾月大一岁,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彼此很熟悉。 听她这么说,孙二虎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筐子说:“要编啥?你说。” 陈桂花抬了抬头,虽然没说话,但眼中已经带出了隐隐的不满。 毕竟编筐是按件计算,是有工分拿的。 丢下这能赚工分的活计不干,去给拾月出白工,她自然不会高兴。 拾月明白陈桂花的想法,她当即说:“二虎哥,我想让你帮我用竹条编两个盒子,我准备放了东西拿到城里送人。我不白让你做,我给钱。” 听拾月说给钱,孙二虎抬头看了看她,不高兴地说:“给什么钱啊,编个东西还要钱,你把我当啥了?” 陈桂花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拾月没等她开腔就抢先道:“那哪能不给钱呢!那竹子不是二虎哥你从山里拖回来的啊? 竹篾条不是你劈出来的?这哪一样不需要气力? 我私人要用的东西,又不是替公家干活,不给钱不就成了剥削你劳动了? 咱也不是地主老财,可不能干这种事呢!” 听了这话,陈桂花的眼睛顿时笑得眯了起来。 嘴里却说着:“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一个队里的人,谁跟谁啊?拾月你要啥直接跟二虎说,他手巧着嘞,让他给你做!” 孙小红没去关注她娘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拾月刚才说的那句话上。 她追过来问:“拾月你说要去城里,哪个城里?咋还要带东西过去?” “我想去沈伯伯家一趟,就是我爸最好的朋友,平江大学的沈伯伯。”拾月也没瞒她,直接说道。 毕竟自己出门还得让队长给开介绍信,不然她连公社都去不了,更别说省城。 瞒着根本没必要。 “去成才哥的大学?”孙小红反应了过来,惊讶地问道。 因为过于吃惊声音都响亮了起来。 陈桂花和孙二虎听了也一起抬头看向了拾月。 “什么叫他的大学?大学又不是他家开的。”拾月不高兴了。 她可不想让人以为她是因为那个狗东西才去的省城,她完全不想把自己和孙成才再联系到一起。 “我去看看沈伯伯,你也知道他是我爸最好的朋友。以前是忙,没时间去。现在农闲,我也有空了,就想趁过年前去看看他和家里人。 去人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我就想让二虎哥给编个箱子,装点干菜啥的。编得好看点,人家平时还能继续用。” 孙家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拾月说的这番话。 他们都觉得拾月就是要报复! 毕竟当初孙成才能去上大学靠的就是拾月家。 现在他做了陈世美,人拾月去找靠山告状,报复他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孙永福对孙成才十分不满,连带着孙家人对他也没多少情意。 这会儿没谁觉得拾月不对,也没人相劝。 他们甚至觉得拾月有这想法才是理所当然。 拾月知道孙小红他们一家子误会了,不过也没再继续解释。 反正自己想做什么自己最知道,别人怎么想关系不大。 拾月其实没想过再继续报复。 婚离了,自己的东西要回来了,还让孙成才在队里甚至公社坏了名声,拾月觉得够了。 再咄咄逼人……狗急了还跳墙呢! 她不想和那样的人一直歪缠下去。 拾月叫着孙二虎去了一边,按照记忆用树枝在土地上给他画了个样子。 虽然她画画的水平不咋样,但连画带比划,孙二虎也能听明白。 “这样的尺寸要一个,再要一个比这小一点的。共两个,二虎哥我一个给你一毛钱行不行?” “哪儿要得了那么多!”孙二虎当即摇头。 “要的,这是手艺活,要占时间呢!” 拾月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二虎哥,我有点着急用,从咱这儿到省城来回要好几天呢,我想早点走。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把盒子给我?” 孙二虎想了想:“不编筐的话,这俩大概要两天。” “不编不编!筐我和小红编就行,你专心给拾月做!” 听到有钱赚陈桂花一切好说,当即在一旁表态。 将编礼盒的事儿说好了之后拾月也没有再留,回家背上筐就上了山,她要去挖山药。 之前和何立轩他们换的那十斤山药还在小屋里,但那十斤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分,拾月还是要尽量多挖一些。 除了山药她还想再去找点别的。 山药虽值钱,可太难挖了,要是能再有一片野油菜啥的,她更愿意挖那些。 拾月在山上整整待了一天,中午饿极了也只啃了两口干饼子,一点没敢浪费功夫。 就这样到下山时也就只挖了十二三斤。 因为还要做晚食,拾月不敢多待,她将挖出来的山药放进小屋就准备回家。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手掌麻了一下,紧接着感觉到小屋里传来了扑通一声。 第41章 拾月心动了 拾月知道这肯定是群里人答应给她的东西到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蔷薇还是不语的? 她原本想用意识查探一番,可她太迫切了,实在受不住,确定周围没人后就急不可耐地直接进了小屋。 拾月将背着的背篓往地上一搁,就快步走到了石台前,然后她就看到石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做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她家的地址。 拾月把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了一本黑色封面的书,那封面正中赫然写着几个大大的字《1966年》。1 盯着那个数字,拾月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现在是1964年年底,距离书皮上所写的年度还有两年。 一想到自己要看的是还没有来到的时间,没有发生的事情…… 她的心里又忐忑,又有些亢奋。 拾月有点敬畏地用手在封面上摸了摸,然后深吸一口气,将书翻开…… 看着看着,她脸上的兴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这本书一共是由十一个小故事组成。 昨天在群里拾月就听蔷薇说过,这些故事都是书作者在那一年里经历过的。 就算是有艺术加工,但也都以事实为依据。 这让拾月没有办法不认真对待,因为她知道类似的事很有可能也会在她的世界重来一遍。 拾月看的第一个故事写的是烧书,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如何在高压环境下偷偷摸摸烧禁书的事。 看着书里人的行为,拾月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年母亲背着她烧掉了所有给她默写的那些手抄书的往事。 由此她又想到了沈伯伯家里那高高的书架,满满一屋子的书! 她开始担心。 拾月并没有在小屋里多待,她没忘记自己此刻还在山上,而太阳已经偏西。 她匆匆地回了家。 拾月琢磨着今天给何立轩几人做麻食吃。 这是陕西的特色面食,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教会了她。 之所以选择做这个,当然是因为——快! 虽然昨天答应于初夏要给她做好吃的,可这会儿拾月只想赶紧去看那本书,不想在做饭上浪费太多时间。 煮麻食吃法类似于汤面条,无非是将切面变成了搓面。 做熟练了速度非常快。 但凡做出一锅好卤,味道都不会差。 只是想做好卤也没那么容易。 拾月将手边上的材料全都琢磨了一个遍,怎么算都不够,无奈之下她只得去了群里。 “求购,有人卖鸡蛋吗?急用!” 同一条信息拾月连发了三遍,果然很快就把群里的闲人们给“炸”了出来。 蔷薇:“哈哈,一看就是急了,@拾月,这会儿大家都正在下班路上呢,估计没人会有空理你。你先线下买点应付一下。” 拾月心想那也得我能买到啊!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说。 她道:“@蔷薇谢谢你,书收到了,非常感谢!晚上和你聊啊,我这会儿急着做饭。” 蔷薇:“哈哈哈哈,果然是真着急了。行,收到就好,你继续求购,我不耽误你了。” 而拾月的运气相当不错,就这聊天的功夫,群里忽然多出了一个红包。 她一阵欣喜,飞快地抢了一个。 果不出所料,很快群里就多了一个团购信息: “品质更高的黑凤鸡蛋来了,比一般的鸡蛋营养价值更高!含有丰富维生素和硒元素,胆固醇含量低,口感更好!78元\/盒,一盒10斤,先到先得,欲购从速!” 拾月快速下单,购买了一盒。 有了这盒鸡蛋,再做饭她心里就有底了。 因为在山上待的时间还是有点偏长,拾月紧赶慢赶也没有在那群人下工前把饭做出来。 听到于初夏开门的声音,拾月隔着门喊了声:“你们再等等啊,最多半个小时就开饭了!” “没事,不急。”外面传来了江栋的回应。 知道他们还要挑泥,拾月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没一会儿,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拾月还以为是于初夏,头也没回地问:“初夏,今天是不是累得很了?我烧的有开水,不行的话你先回屋用点热水把脚泡泡,反正还得一会儿才能开饭,这样能解解乏。” “不用了,没那么娇气。”何立轩在她身后清冷的回答。 拾月一愣,放下刀转过了头。 她不明白这人怎么进屋连话也不说一句? 何立轩并不知道自己吓着拾月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拾月的身边,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拾月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不由自主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 看他还不吭声,终于没忍住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嗯。”何立轩点了下头:“听说你要去省城?” 拾月没有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 不到一天功夫,连在工地干活的人都能知道! 不过她又觉得这很正常。 毕竟这人就住在大队长家,提前得到点风声也没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儿。 拾月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呀,想趁着年前不忙去走走亲戚。” “什么时候去?”何立轩继续问。 “过两天吧。”拾月说:“我还没找大队长开介绍信,等明天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再说。” 何立轩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一起走吧,我也要去省城。” 拾月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她放下手里的菜刀,转头看向何立轩:“你去省城干嘛?队里会同意你去?” 作为刚刚到队里的知青,这才来没几天队里会批他的假? 更何况现在在盖知青点,正是最需要用他们干活的时候。 何立轩抿了下唇:“已经批了,家里有点急事。” 何立轩话不多,说得含糊,拾月也不好意思逼着他追问。 好在就算是他不说,却挡不住有一群人愿意给他代言。 于初夏和江栋刚在饭桌前坐下,就竹筒倒豆子,把事儿全都说了。 原来就在今天拾月上山的时候,公社邮递员送来了一封给何立轩的电报。 电报下面的署名是省城市委办公室,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让何立轩立刻赶到省城一趟,有急事。 前进大队自建队起就没有人收到过从省城发来的电报,更别说还是市委的了。 队里十分重视! 根本没人追问何立轩原因,立刻就给他开了介绍信,让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也就是在开介绍信的时候,孙永福顺口说了句拾月这两天也要去省城,何立轩才知道这个消息。 “拾月姐,你跟我哥一起走吧。队长说可以用骡车送我哥去公社,只要交个饲料费就行。你跟他一起去可以省得走两个小时不说,路上还有个照应。” 拾月没有立刻回答,但不得不说她有点心动了。 第42章 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还有点事要做。”拾月想到了答应明儿的山药,语气有点纠结。 “我打听了一下,从县里到省城的火车三天才有一趟,最近的一班车是在后天上午。如果赶不上的话下趟车就要到星期五了,你准备在省城过年?” 何立轩打断了表妹要继续劝说的话。 拾月:“!” 她从来没有想到火车的问题! 拾月上回去省城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县里还没通火车呢! 是她爸租了辆骡车,一家人赶着车去的沈伯伯家。 拾月完全不知道火车要怎么坐?更不知道还有这班次的问题。 她立刻意识到如果跟着何立轩一起走,确实能解决她很多麻烦。 拾月当即点头:“行,那我明天去开介绍信,到时候咱们一起走吧。” 听她同意,何立轩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下来。 显然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做了方案。 他说:“我今天问了来送信的邮递员,听他说去省城的火车票现在不是很好买。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决定去了,那最好是今天就去把介绍信开出来,这样咱明天一早就走。 从公社到县里还得坐半天车,到那里都晚上了。到时候咱们先去火车站把车票买了,这样也不用担心后天一早去买票再买不上的问题。” 拾月没有想到时间竟然这么紧,竟然说走立刻就要走! 但已经决定了的事情那就没有再纠结的必要,她干脆地站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去一趟队长家。” 何立轩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我也去,跟队长说说明天早上用骡车的事。” 两个人一起从家里走出,并肩往孙永福的家走去。 路上二人并没有说话,何立轩是原本就话不多,拾月则是在思考事情。 时间这么紧礼盒肯定是做不出了,拾月准备晚上的时候和明儿道个歉,问问她晚几天给她行不行? 如果不行的话,那这笔生意就不能接了。 至于小屋里现在存放的二十多斤山药,还是要先看明儿怎么回答? 如果她要那自然要先给她留着,原本想送给不语等人的礼物就只能换成别的。 要是明儿不要了,就用山药做礼物也可以。 两个人沉默着一起走到了大队长家。 此时早就过了吃晚食的时候。 天色已经发暗,家里舍不得点灯,孙永福一家人都坐在屋檐下。 孙二虎就着最后的一点日光继续编织着,孙永福则叼着他的烟枪,吸着那不知名的树叶,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看到拾月他们俩,孙永福很是诧异。 他先是朝何立轩打招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江知青呢,没一起回来?” 然后望向拾月,眼神里带着询问。 拾月没有多话,开门见山地说:“队长叔,我找你来开介绍信。我想去一趟省城,去看看沈伯伯一家。原本打算明天再跟你说的,可刚才何知青告诉我,说去省城的火车三天才有一趟,如果赶不上这一趟,那我年前就回不来了。” 孙永福的神情明显地多出了一分震惊,显然对于这个情况他也不了解。 毕竟再是前进大队的***,孙永福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 他活到五十多岁也没有去过省城,更不知道那火车多久才有一趟。 他并没有为难拾月,当即站起身把烟枪磕了磕,说:“你跟我来吧。” 说罢背着手直接就朝门口走去。 拾月赶紧跟上,何立轩也走在了二人身边。 孙永福转头看他,何立轩道:“正好我去交饲料钱,队长,明天早上让骡车送我们一趟吧?” 孙永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交待了一句:“你跟你一起的那几个人说好,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得好好干活,不能偷懒磨洋工。” 何立轩嗯了一声,孙永福也就没有再说话。 拾月看了看两个人,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孙永福与何立轩说话的口气都不对了,听着要友善很多。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封电报的缘故? 拾月不知道发电报的人是何立轩的什么亲戚? 她也不想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有,自然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私事。 有了孙永福开的一路绿灯,事情办得很顺利,拾月很快就拿到了介绍信,而何立轩也和队里约好了明天出发的时间。 他们二人重新回到家的时候,江栋和叶朴安已经把拾月还有于初夏房间的窗户栅栏给装好了,于初夏甚至连那改好的窗帘都帮拾月给挂上了。 蓝色条纹的窗帘,给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素雅。 看天色已经发黑,何立轩站在灶屋门口没有进去。 拾月知道他是在顾忌自己最早说的话,走过去自己率先进了屋。 “今天是特殊情况,吃了饭再回去吧。”她朝外面说道。 “我拿个饼子就行。”何立轩跟了进来。 “没饼子,今天做的是麻食,我没烙饼。” 拾月说着就去掀锅,然后发现因为时间久,于初夏给他们留的麻食已经成了一坨。 她往锅里浇了勺水,给灶里加了把柴,然后指了指桌子:“坐着等吧,马上就好。” 何立轩重新在桌前坐下。 此时的江栋和叶朴安已经先回去了,于初夏在工地忙了一天,又脏又累得早已经受不住,此时接了水在屋里擦洗。 灶屋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是怕拾月尴尬,一向寡言的何立轩主动找起了话题。 他说:“我跟江栋他们交待好了,这几天他们还会往家里挑泥,等土坯做出来就让他们把墙给垒起来。 放心吧,江栋那人活道,他就是自己不会盖也会想办法找人来帮忙的。” 拾月有点惊诧地侧头看了男人一眼。 她其实并不担心后墙的问题。 何立轩不在家,队长叔肯定会把垒墙的事儿给接过去。 他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为了队里的治安这事儿也不可能会糊弄。 拾月惊讶的是这人不是一直都高冷得很,什么时候学会主动找话题了? 她点了点头:“我不担心。” 何立轩听言看了看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情有点欲言又止。 他停顿了下,仿佛是在想怎么说才合适。 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这一出去好几天,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记得收收好。” 拾月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第43章 宁可被狼吃了! 何立轩的话让拾月心里一惊。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怎么知道了家里的秘密? 好在转念一想,拾月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父母去世后,这世界知道这个秘密的恐怕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都是让群里人说的那些话给闹的,自己都有点风声鹤唳了。 拾月不由得抱歉的想。 而就在这时,何立轩又继续说道:“那人这两天没来,大概率的原因是这边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他在观望。 可要是知道你不在家,那就不好说他会不会又动歪心思。所以你还是把东西收拾收拾,别给他机会。” 拾月领会了何立轩的好意,点头道:“好,我会把粮食锁好的。” 论起最宝贵的,这年头除了粮食再没有别的。 为了以防万一,拾月决定将小屋内的红薯干拿出来一些锁在家里。 听她这么说,何立轩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何立轩不认为那贼大半夜的跳墙进到拾月家里来只是为了一口粮食。 真要是偷粮食,难道不应该选择白天无人在家的时候更安全吗? 他觉得那人必然惦记的是其他东西,可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这话何立轩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拾月说透。 看对面的女孩一脸笃定的表情,他只能想——算了,只要人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何立轩的话倒是让拾月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这几天要不让初夏找个人来陪着她一起住吧?” 自家院子偏僻,初夏一个人住着难保不害怕。 何立轩没想到拾月会跟自己说这个,他指了指外面:“等下你直接和她商量吧。” 他的话音没落,初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用一块干毛巾边擦边望着两个人问:“找我商量什么啊?” 此时正好饭已经好了,拾月赶紧把麻食盛出来把火让给于初夏烘头发。 然后才跟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你看要不要从你那两个同学里找一个人来一起住?”拾月问。 “不要!”于初夏丝毫不带考虑地回答。 何立轩有点惊讶,哟了一声,说:“出息了啊,都长胆子了。” 谁知道于初夏的嘴巴撇了撇,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有搭理表哥,而是望着拾月楚楚可怜地问:“拾月姐,这山上是不是真有狼?它晚上会不会下来?” 拾月看着她那样不由得有点头疼。 她不好骗于初夏,只能实话实说:“狼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但我跟你保证,最少这一年里没听说有狼下过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于初夏的脸瞬间白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何立轩也是无语,直接说:“你去找司月玲,她肯定愿意过来住。” “我不!我要是让她来,那回头她要是不愿意回去了怎么办?” 于初夏再害怕也懂得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没感觉到,现在接触的多了,她越来越烦白倩和司月玲两个人。 白倩惹人嫌还是明面上的,这司月玲则属于那种爱在底下搞小动作的,阴得很。 于初夏现在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和那俩人待在一起。 要让她和司月玲住,她宁可留在这喂狼! 喂狼? 于初夏一点也不想喂狼! 她吓得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头发也不烘了,过来拉住拾月的手,说:“拾月姐,你找个人陪我。找个大娘、婶婶的都行。我保证听话,我不闹腾。” 看她哭得那可怜样,拾月真是又好笑又有点心疼。 她正想安抚几句,院外面就响起了孙小红的喊叫声:“拾月!拾月!开门!” 拾月眼睛一亮,她快速地问:“你愿意跟小红一起住吗?她这人我了解,人品不错,而且还爱干净,我本来就想托她给你们做晚饭的。” 于初夏当即点头:“愿意!” 她和孙小红不熟,甚至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 但于初夏相信拾月,拾月说这人行,她就愿意相处一下。 反正总不过就这么几天时间,大不了忍耐一下,总比把司月玲找来强。 拾月答应着出去,然后就见孙小红和孙二虎一起站在门外。 她赶紧把二人往里面迎。 孙小红笑了笑,偏头打趣她二哥:“哥,你面子很大啊,拾月一般晚上不让男人进她院儿的。” 孙二虎被妹妹打趣的脸都红了,站在外面不肯动窝。 他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竹编礼盒递给拾月,说:“时间太紧,我只编出来了一个。你先看看能不能用? 要是可以的话,另外一个我今天晚上赶赶,保证不耽误你明天早上带走。” 拾月刚才去家里的时候这礼盒还没做出来。 她知道这肯定是桂花婶儿听到她要提前走,生怕没做好她用不上再不给钱,所以逼着二虎哥赶工赶出来的。 她并没有揭穿,而是接过来看了下,之后连声道谢。 看孙二虎坚决不肯进来,拾月也没有勉强,而是让他们稍等,自己跑进屋拿了七毛钱出来。 她把两毛钱先塞给孙二虎,说:“二虎哥,这是编盒子的钱,你拿好。” 这钱拿回家是要交公的,孙二虎没有推辞。 看他接过,拾月又把那五毛钱递给他,说:“二虎哥我还得麻烦你件事儿,你也知道我这回去省城原本是打算给沈伯伯家带点干菜去的。 这临时决定提前走,我什么也没来及准备,你能不能帮我去收购点干菜?” 她的神情有点赧然:“我家里今年是什么也没有存下来。” 拾月家没置办冬储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孙二虎没有推辞,他接过去说了声:“行,我去帮你找,等会儿给你送来。” 说罢拿着钱就走了。 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孙小红碰了碰拾月,压低声音说:“这事儿让我妈知道又该不高兴了。” 拾月笑了笑:“二虎哥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得谢谢他。” 孙小红没有吭声,心里对拾月又多了一分感激。 拿钱买干菜这种事儿无论找到谁家都是一件讨好的事儿,没谁会不愿意。 拾月完全可以去自己家买,还能从她娘那儿落一份好。 但她把钱给了二哥。 二哥拿了这钱肯定不会回家的,他一定是拿了去还没过门的嫂子家。 拾月明知道会这样,如此做就是想让二哥去未来丈人家刷一波好感。 让这对未婚小夫妻更亲近一些。 和拾月接触越多,孙小红越能感受到她这个人的实在。 但凡你对她表现出了一点友善,拾月总会想尽办法加倍奉还。 就在孙小红感慨的时候,何立轩已经吃好饭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孙小红立刻眉毛一扬,有点不高兴地问:“你不是说晚上这院儿里不让进男人吗,他为什么还在?” 第44章 你咋对何知青那么好呢? 拾月推了孙小红一把,瞪着她小声说:“你明知道刚才何知青和我一块儿去的大队部,问什么问?总不能不让人家吃晚食吧?” 孙小红噘了噘嘴,没有再吭声。 她并不是要质疑拾月什么,她主要是对何立轩还是有点迁怒。 总觉得是因为这两个男知青的原因,搞得她现在有家不能住。 想到要天天跟刘三女一家打交道,孙小红就气不打一处来。 孙小红也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没办法,她现在就是看着何立轩不顺眼。 何立轩没理会她,走到院门口冲拾月说:“明天早上我过来帮你一起拿东西。” 说罢就朝门口走去。 从头到尾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孙小红一个。 拾月当然看出了这二人的不对付,不过她也懒得掺和。 说白了,只要何立轩从队长家搬出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一笔勾销。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你进来,我有事和你商量。”拾月把孙小红拉进了院子。 趁院里没人,拾月把想让她帮忙给江栋他们做饭以及晚上陪于初夏的事说了。 孙小红立刻表示了不满。 “我凭啥要给他们做饭呀?他们那么大的人了,连个饭也不会做?” 拾月压根不惯着她,直接问:“你想好了再说啊!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去找香翠婶儿,香翠婶儿肯定愿意。 做一顿饭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而且晚上还可以留下来一起吃,给家里省一顿粮食。” 一听说能给家里省一顿粮食,孙小红立刻动摇了。 她迟疑地问:“真的?他们的粮食不是还是从队里借的吗,哪儿会有多余的给我吃?” 多出来的粮食拾月自然是打算自己出,不过这话她不准备跟孙小红说。 她只是推了推她,问:“你管人家哪儿来的粮食,你干不干吧?” “干!”孙小红咬了咬牙答应了。 拾月顿时笑了起来:“既然答应了就好好干,等我从省城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孙小红立刻又酸了。 她斜睨了拾月一眼,问:“你为啥要对何知青他们那么好啊?” “我对你不好啊?”拾月反问。 “人家帮我垒围墙呢,我帮着做顿饭还不是应该的?” 孙小红这下不吭声了。 和拾月一起住孙永福不愿意,但陪知青住几天他肯定不会反对。 这一点孙小红很清楚。 所以对要来跟于初夏作伴的事压根没回去问,她自己就先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孙小红,拾月就抓紧时间开始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 这一夜,拾家的油灯亮到了很晚。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何立轩就过来敲门,拾月已经准备好了。 “早上来不及吃饭了,这个拿着到车上吃。” 拾月一出门就把一个热乎乎的手绢包塞到了何立轩的手里。 虽然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闻着那散发出来的葱油的香味儿,何立轩就知道里面放的是油饼。 二十二岁,正是“吃穷老子”的年龄,更何况天天干的还是重体力活? 虽然何立轩不会如江栋一样天天喊饿,可他也觉得自己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永远也填不满。 他接过手绢包,珍惜地塞进军大衣的胸口处,然后伸手接过了拾月手里拎着的一个大包裹。 他拎了拎,知道里面放的是干菜。 去城里走亲戚,就拿这点东西?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忖道。 当然这话何立轩不会说出来,他也知道拾月家里没什么了。 想到这儿,何立轩又想到了他们这两天吃的晚饭。 即便拾月从来没提过,他也很清楚他们这群“狼一样”的家伙,快把人家家里给吃穷了。 拾月现在做的晚饭,已经是他们四人一天中最大的念想,而这念想是要靠粮食支撑的。 何立轩抬起头朝远处看了看,觉得宋文哥这个电报发得真是及时,他正好可以趁机去省城买点东西。 拾月并不知道何立轩想了什么,此时她还有点迷糊。 昨天晚上她差不多忙了一宿,几乎都没怎么睡觉。 拾月昨天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屋内的山药装到礼盒里给明儿发了出去。 然后赚了一千七百五十块钱。 不是拾月要收人家这么多钱,实在是那磅秤给评估的底价就是这个数。 拾月觉得这大概跟那礼盒有关。 她以前就听群里人说过,在他们那边手工做的东西价格很贵。 有礼盒装着,似乎山药的身价也提高了。 山药给了明儿后,剩下的肯定不够再当做礼物送人。 好在孙二虎丈人家实在,给的干货质量都很好。 除了豆角,茄子这些,里面还有一大包木耳和晒干的榛蘑。 最后她就用榛蘑做礼物送给了小前还有蔷薇与不语三个人。 拾月那么晚不睡觉并不单单是为了送礼物,她主要还是想趁早把那几本书给看了。 是的,晚上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不语帮她下单的另外三本书。 拾月发现那些书她虽然无法从小屋里拿出来,但是她可以用意念翻看。 虽然这样人会比较累,容易疲倦,但总比浪费小屋里的时间好。 所以后半夜她留在灶屋,一边用意念看书一边忙活。 不仅把后几天她和何立轩要吃的饼给烙出来了,还把孙二虎送来的干菜全都收拾了一遍。 她甚至还把自己一时用不了的做了团购链接挂在了群里,还翻群记录又买了一些杂粮。 她将买的杂粮与自己现有的兑在一起,准备拿去送给沈伯伯一家。 听说比起乡下,城里也缺粮缺得厉害。 一直走到骡车跟前,拾月才发现今天驾车的竟然是副队长许满田。 她不由惊讶地问:“满田哥,怎么是你啊?” 许满田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笑:“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拾月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觉得这都快过年了,公社竟然还有事啊?” 如果不是公社有事儿,这一大早的谁往外跑? 果然,许满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轻声嗯了一下,没有再接拾月的话,而是指了指后面说:“你赶紧上来,靠里头坐,那儿我加了油布。看今天这天气怕不是要下雪呢!” 拾月赶紧道谢,动作利索地爬上了骡车。 何立轩紧跟其后也坐了上去。 两个人在车上挪动着,寻找着舒服点的位置,谁也没有注意许满田望着拾月的背影,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第45章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骡车不大,加装了油布之后里面的空间就又小了些。 拾月和何立轩只能挨着靠在一边坐下。 将东西放好后,拾月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两个竹筒,把其中一个递过去:“喝点热水吧,我出门前刚烧的。” 何立轩接了过来。 有油布做遮蔽,阻隔了和前面的视线,驾车的许满田看不到后面两个人的动作。 拾月从篮子里拿出烙饼就着热水开始啃起来。 何立轩也拿出了放在军大衣里面的手绢包。 车上就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坐着多少有点尴尬。 拾月知道何立轩是个话少的,想到两个人要同行好久,不能总这样,只能主动找起了话题。 她问:“你去省城做什么啊?” 说罢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打探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 何立轩笑了笑。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的一个学生现在在东临市委组织部工作。 他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一周差不多得有三四天跟着我爸吃饭,知道我来这边了,就关心一下。” 拾月不太知道这个市委组织部是干嘛的? 但一听就来头不小。 能在那里面工作的人,不是大官肯定也是很有前途的干部。 有这样的关系,如果运用得好,想来何立轩他们几个要在队里立稳脚跟肯定没有问题。 想想于初夏那娇惯样,再想想不过是盖了两天房,这几个人就变得霜打茄子一样…… 拾月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她朝前头看了看,确定那油布拉得够严实,风声又大,许满田听不到二人说话。 于是就朝何立轩跟前又凑了凑,靠近他耳朵小声说:“你回队里后,把这个情况稍微跟队长暗示暗示……” 说到这儿,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朝何立轩扬了下下巴,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何立轩整个人都呆住了。 耳朵开始发烧。 大概是因为从小霸道,一般人不敢靠近的原因,别看围在何立轩身边的女人众多,可他长这么大除了他姐和于初夏,从来没有和女人如此靠近过! 他此时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感觉细胞全都聚集在了耳朵周围,头蒙蒙的,有点发晕。 即便拾月的身体早已离开,可何立轩仿佛还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扑打在耳廓,能听到她用轻轻软软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红润几乎是瞬间,爬满他的脖子和脸颊。 天还没有全亮,油布围着的车厢里更是黑乎乎的,拾月完全没有看出何立轩的不妥。 看他不出声,她还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 她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队长那人人挺好的,就是有点……” 她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停顿了一下才说:“对上面的人特别重视吧?反正你跟他透露一点对你们没坏处。很快就要春耕了!” 何立轩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拾月说话,同时努力平复着心情。 看拾月小嘴儿吧吧个没完,一副很为他们担心的模样,何立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笑出了声。 拾月一顿,转头有点不高兴地问:“你笑什么?”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何立轩轻声说。 拾月不解:“这有什么不能懂的?你是在嫌我多管闲事?” “没有,不是。”何立轩连忙否认。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以前你看着不像是在意这些俗事的。” “俗事?” 拾月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笑了声,仰头望向棚顶,声音已不复刚才的轻快。 她道:“谁不是活在俗世里?既然活着,就不能不在乎。想要活得好,有些关系该用就得用。 当初要不是我爸动用关系帮孙成才上大学,我也嫁不进孙家。” 虽然后来知道选错了人,但当时这门亲事确实是爸爸能够给拾月提供的最好的依靠。 所以即使现在离了婚,拾月也并不会因此抱怨爸爸。 何立轩没想到话题竟然会绕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愧疚。 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和你说这个。” “没事儿。”拾月的声音重新恢复如常。 她摇了下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从来没后悔过跟他离婚,我只恨离婚离得晚了!” 何立轩此时是真的相信拾月不在乎那桩婚事了,没忍住多问了两句。 拾月也没瞒着,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当听完全部之后,何立轩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蜷在衣袖里的手指忍不住握成了拳! 拾月也没有再出声。 就算是她再不在乎,重新叙述一遍也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她拿起那块儿已经变凉的饼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车上再次变得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得有好几分钟,拾月忽然听到身边人的声音。 他干巴巴地说:“你别生气,这种人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头一回听何立轩安慰人,尽管这方式实在有点笨拙,拾月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头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还看了那么久的书,拾月其实非常疲惫。 吃完饼又喝了几口水,她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开始的时候她还控制一下,可慢慢的,她就越来越恍惚,最后终于没忍住沉沉睡了过去。 何立轩坐在旁边看着女孩儿打盹。 他想靠她近一点儿,让她挨着自己,可男女有别,心里怎么想身体也没敢动。 直到坐着坐着,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重,然后发现拾月的身体歪过来,小脑袋完全依靠在了他的肩上。 何立轩再次僵住了。 他的全身都像是变成了木头,只有被拾月依靠的肩膀还有感觉。 而这时,拾月的脑袋动了动,似乎这样的依靠让她有点不舒服。 何立轩伸出手帮她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 同时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靠近她,让她能将整个身体都依靠过来。 待拾月终于睡舒服了,不再动了,何立轩忍不住悄悄偏了下头。 从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够居高临下看到拾月的整个脸庞。 拾月还是如何立轩印象中那么瘦,瘦得双颊都有点凹陷。 但她的睫毛却又那么长,又长又密。 闭上眼的时候能够给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看着拾月的睫毛,何立轩又想起了她平时望向自己的模样。 那又大又圆的杏核眼,那清凌凌的目光…… 他的脸颊又一次的开始发热。 拾月是在骡车快要到达公社的时候才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裹在一个军大衣里。 ——与一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46章 她看到了什么? 拾月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下巴还搁在自己头顶的何立轩。 此时的何立轩呼吸平稳,双眸紧闭,一看就睡得正香。 她的头嗡地一声就炸了! 拾月快速将他一把推开,身子往后挪了好几步。 乍然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何立轩终于醒了。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显然有点没闹清楚情况。 但他的身体却下意识的朝拾月这边靠了过来,然后扯掉身上盖着的军大衣,搭在她的身上。 “我不用。”拾月赶紧推拒。 “下雪了。”何立轩平静地说。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听得拾月耳朵麻酥酥的,脸瞬间红了。 “我真的不要。”她将身上的棉袄紧了紧,把大衣重新推回去。 “穿上。”何立轩没再多话,挪得离拾月远了些,完全没有要接回大衣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许满田说话了。 他笑呵呵地大声道:“都睡醒了?刚才叫你们半天谁也不搭话。醒了就准备一下吧,马上就到公社了。” 拾月知道何立轩是因为下雪了,怕自己冻着才把军大衣脱下来和自己一起搭着的。 可就算是知道也挡不住此时内心的羞恼。 她咬着唇将军大衣重新丢给何立轩,然后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到了东临,说什么也得去给自己买件厚棉袄! 花多少钱都得买! 看拾月真的生气了,何立轩默默将大衣重新穿上,心里有些羞赧,同时又感受到一点说不出的……甜。 他其实并不是故意与拾月亲近,更没有借机要干点什么的意思。 主要是,拾月穿得太少了! 加上又下起了雪,睡着后的她没有了清醒时的自持力,一直往何立轩的怀里钻,似乎是在找热源。 何立轩实在怕把她给冻感冒了,只得将军大衣脱下来搭在两个人身上。 车子停了下来。 看拾月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何立轩讪讪的第一个跳下了车。 他转回身朝拾月伸出了手,拾月看都没看从另外一边径自跳了下去。 何立轩只得去拿还在骡车上的行李。 许满田将车停在了公社大门口。 看他们都下来了,说:“长途车站就在旁边,不过现在时间太早了,第一班车还没来。你们在这等一会吧。” 说着他扬了一下鞭子:“我去找地方停骡车,公社大院不让把车赶进去。” 拾月二人赶紧对他道谢,然后看着许满田将车赶走。 雪越下越大,何立轩朝四周看了看,说:“要不找个地方坐坐?这附近有国营饭店没有?” 拾月摇头:“我也不知道,上回接你们是我第一次来公社,我没见过国营饭店在哪儿。” 她说着往公社附近的屋檐下走了走,然后对何立轩说:“你要是想吃东西就自己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就行。” 虽然拾月不会生何立轩刚才的气,但此刻面对着他还是会有点不自在。 她完全不想再和这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看拾月明显一副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样子何立轩也是无奈。 可在冰天雪地里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还睡了一觉,何立轩觉得自己的腿都冻麻了,他知道拾月肯定比自己还难受。 要这样下去,难保不生病。 他觉得怎么也得去给她弄一点热汤水来吃了才好。 他朝远处看了看,遥遥的看到了一点亮光。 何立轩把披着的军大衣脱下来一把丢给了拾月,然后说:“我去买点热粥回来,你站着别动,等着我!” 那语气,压根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拾月想说:“我不用。” 她小屋里还有昨晚专门煮的鸡蛋面汤呢,就是为了怕冻得很了,可以悄悄喝一口。 但那人说完这句话就大步地走了,她喊也喊不住。 拾月看着何立轩远去的背影,暗暗嘀咕了一句,然后以篮子为掩饰从小屋里拿出了装着面汤的竹筒。 因为是做给自己吃的,拾月一点没吝惜粮食,用的是纯白面,里面还足足打了两个鸡蛋! 这样冷的天气来一口,真的是热乎乎、香喷喷,手脚都觉得暖和了。 拾月小口小口,无比珍惜的喝了半竹筒面汤,直到手脚都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才把竹筒重新放了回去。 而这时候随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公社门口也变得热闹了。 大概是因为公社今天要开大会的缘故,底下的大队干部们都赶着骡车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拾月就看到有四五辆骡车从她面前经过。 骡车多了,人也就跟着多了。 很快拾月的身边就多了好几个人。 他们的背后都背着粪筐,手里拿着自制的拾粪工具,一看就是附近大队赶早出来捡粪的人。 别看这些人加起来也就七八个,可显然还不是同一拨。 每当有骡车经过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往前冲,没抢到的还会朝另外一拨投过去不甘心地一瞥。 拾月不想站在这儿了,她可不想掺和到这种抢粪的事情中去。 她拿起旁边的包裹和篮子,然后朝公社门口踱去。 拾月走到公社大门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拿着条幅,背着梯子走了出来。 看他们在公社门口停下,爬上梯子准备拉条幅,拾月不由得有点好奇。 她站在旁边看着那几个人把条幅拉好,然后轻声跟着念道:“热烈欢迎扎根农村支援建设先进分子杨婷婷等同志。” 念完之后她忍不住笑了。 朝站在一边扶着梯子的那个人说:“还‘等同志'',那个‘等’是什么人啊,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混上。” 许是拾月说得太好玩了,那个扶梯子的人没忍住也跟着笑出了声。 他回头冲拾月叹道:“哎呀,你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却忽然睁大,瞳孔中全是惊恐之色! 拾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正待要问,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人急躁地大喊声:“闪开!骡子惊了!” 拾月大惊失色! 她正欲躲闪,身边却忽然伸过来一条坚实的手臂。 他用力一拉,拾月就被扯进了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 闻着那清洌的气息,拾月心忽然就安稳了。 只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可她并没有挣开,而是被抱着她的人将脑袋更紧地按进了怀里。 然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句低哑的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 拾月挣扎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就在这纷乱中,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公社门口。 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刚离开没有多久的孙成才。 孙成才一下车就被不远处的纷乱吸引了目光。 第47章 二人相拥,嘴唇差点碰上 “成才,外面闹什么呢?”庄玲说着打开了车门。 孙成才连忙小跑着从副驾驶的位置奔过去,扶着门护着庄玲往下走,口中说道:“应该是骡车惊了。” 说着语气转为了鄙夷:“这些人真是,一点事都不懂!好好地把骡车赶到公社大院门口做什么?也不怕闹出危险!” 庄玲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低声斥责:“说话注意点!你也不看看场合?没准儿来的都是各大队干部,是来参加欢迎婷婷和你的仪式的。” “是,是是,妈教育的……” 孙成才谦卑地点着头,连声附和。 可他恭维的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被不远处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 大概是被受惊的骡车给吓着了,惊魂未定的男人一手扶着女人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伤风败俗!不要脸!”孙成才不屑地望了一眼,在心里暗暗骂道。 而就在这时,那女子抬起了头。 因为太过于接近的缘故,嘴唇和正低头望她的男人险险地擦过,差点碰到一起! “拾月!” 孙成才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震惊地完全来不及思考,嘶吼声就脱口而出!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抱在一起的女子竟然会是拾月! 是那个害得他差点倾家荡产,名誉扫地,前途尽毁,现在还背着几百斤粮食债务的,他的前妻! 孙成才愤怒的只觉得浑身血液此刻全都涌入了脑中,让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孙成才快要气疯了,他的脑子完全无法思考! 甚至一把甩开了扶着他胳膊正在下车的庄玲,不顾将庄玲推得一个趔趄,怒气冲冲地朝公社大门走去! “拾月!你怎么在这儿!你又来公社干什么!” 他走过去大声喝道。 拾月此刻刚刚推开了抱着她的何立轩,腿脚都还有些发软。 忽然听到孙成才的声音也是一愣,连忙转过了身。 他怎么会在这儿? 拾月同样也很疑惑。 他不是回省城上大学了吗? 哦,不对,现在学校放假了。 那他也应该回省城和他那个“志同道合的战友”结婚才对,他又回来做什么? 拾月有一肚子的疑惑,可孙成才压根就没有给她问的机会,此时已经用手指着何立轩,用一种老公捉奸在床的语气,气急败坏地发问:“他是谁?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拾月忽然就平静了。 管他是怎么回事呢? 婚都离了,他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又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拾月看着因为愤怒脸孔扭曲,原本就黑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的孙成才,眼中多了几分赤裸裸的嫌弃。 她忽然觉得她爸的眼光真差! 当初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中了这么一个人? 她压根没理会孙成才的责问,朝何立轩看了眼,问:“几点了,车是不是快来了?” 何立轩面色平静,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一点震惊。 他从容地看了一下腕表,说:“快八点了,应该差不多了。” 拾月点头:“嗯,那咱走吧。” 说罢绕过孙成才就要离开。 孙成才发现自己被无视了! 被自己前妻,还有那个戴着进口手表,一看就家境很好的奸夫给无视了! 他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愤怒蒙蔽了孙成才的眼睛,让他根本无法去估算得失对错。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拾月:“你给我说清楚!他是谁?你们俩这是要去干什么!” 只可惜拾月早有准备,在孙成才伸手的那一刻,她早已轻巧地躲开。 不仅躲开,还顺手用竹篮照着孙成才的手狠狠敲了下去! 竹篮很沉,这一拍又拍得实在,孙成才的手顿时红了一片。 他又要伸手去抓拾月,却忽觉手腕一疼,整只胳膊再也无法动弹。 他抬头,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腕被那个男人狠狠地禁锢住,而此时那人正用鄙夷的,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孙成才从来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面对着这样一双他之前在城里见多了的—— 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眼神,孙成才忽然就冷静了。 他没再去追拾月,而是望着何立轩用一种受尽了委屈后,屈辱又隐忍的语气问:“你和拾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拾月简直要气死了! 她都想不明白孙成才这个狗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怎么能如此死不要脸地自编自演搞这么一出? tmd,当初要离婚的不是他吗? 怎么搞的就跟自己先对不起他了一样? 她气得转回头就要去骂人,结果有人比她更快。 “孙成才,你在这儿干嘛呢!” 人群后面此刻忽然挤过来了两个女人,一老一年轻,从样貌上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女俩。 老的那个这会儿黑沉着脸,明显气得不轻;而年轻的那个则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汪汪了。 年轻那个走过来朝着孙成才的后脖子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拍得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所有听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后脖颈一阵发凉。 孙成才疼得闷哼了一声。 连忙用力挣脱开何立轩的禁锢,转过头忐忑地喊了声:“婷婷!” 拾月这才知道,原来过来的这对母女就是孙成才后娶的媳妇和他丈母娘。 与拾月同时明白过来的还有围观的众人,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了然的“哦”声。 杨婷婷这会儿简直是羞怒得要杀人了! 她气得用手指着孙成才“你,你,你”了半天,然后又忽然一个转身指向了拾月,厉声喝问:“她就是拾月,你之前那个女人?” 拾月:? 谁他妈是孙成才的女人? 她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跟这个狗东西不沾边! 拾月立刻否认:“手不想要就剁了它!乱指啥?这样的废物人渣可跟我没半点关系。看见就嫌恶心的东西,谁爱要谁要,别把我牵连上!” “哈哈哈哈!”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中还夹杂着不少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拾月啊?” “那边上那男的就是孙成才了?那个白眼狼,陈世美?” “哟,终于见到真人了。那陈世美长得也一般啊!这样的人城里千金咋看上的?” “哭的就是城里千金吧?” “啊?让咱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欢迎她?!” 第48章 吓得眼泪直接掉了出来 杨婷婷委屈极了。 她当初选孙成才,是觉得他是所有追求者中对她最好的。 又体贴又温柔,无论她脾气有多大,多不给面子也不会跟她计较。 杨婷婷对孙成才很满意。 杨婷婷一向有自知之明。 知道以她的性格,只有找一个听自己话,以自己马首是瞻的丈夫才最合适。 这样活得自在。 反正自家条件好,钱票都不缺; 她本身也是大学生,将来前途不会差,不用指望男人生活。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找一个很强势的男人。 不然,对方爬得越高,他们的日子就越没法过! 正是抱着这种心理,杨婷婷对孙成才是从乡下来的,人土气,家里还很穷这些缺点都忍了。 反正她觉得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将来毕业肯定会留在城里。 老家那些人什么样,跟他们都没关系。 可杨婷婷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孙成才竟然敢骗她! 在知道孙成才结过婚,家里还有一个正经领了证的老婆后杨婷婷简直要气疯! 可那时的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先不说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最主要的是她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快要结婚了! 好在后来的事情还算顺利,孙成才没用多长时间就拿到了离婚证明。 他们也很快就回了省城。 按照杨婷婷的意思,这事儿是要捂得死死的,谁都不能告诉。 反正省城离乡下那么远,并不会有人专门去打听。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和孙成才领了结婚证的第二天,一篇名为《论学识与德行孰更重要?》的文章在省城日报发表了。 文中以孙成才与拾月离婚为例子,提出了要对知识分子思想进行大改造的建议。 这篇文章非常轰动,平江大学甚至专门组织了所有学生阅读并发表感想。 虽然那文章没有点孙成才的真名,可作者将事件发生地写得清清楚楚。 新源县红旗公社前进大队总共就出了孙成才这一个大学生,但凡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写的是谁。 这样就把杨婷婷一家子陷入了被动。 想要反悔,把孙成才赶出家门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 可让他们两口子依然留在平江大学…… 那今后的几年他们一家都会沦为笑柄。 杨婷婷她爸杨建业的政治处主任工作也就别干了! 最后还是杨建业下了决断。 他跟学校打了招呼,先是在学校开了一个动员会,动员在校大学生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然后让杨婷婷和孙成才一人写了一份志愿书。 接着敲锣打鼓地把他们与其他几位思想进步的新青年一起送出了校门,送到乡下去。 因为这样的举动非常合乎现在的潮流,平江大学的这个动员会在知识分子圈内引起了轰动,很多地方效仿。 最后还惊动了省报,在头版给了他们好大的牌面…… 本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原则,杨婷婷和孙成才被她爸打包送到了红旗公社。 杨婷婷进入公社成为了一名干事; 孙成才虽然名声有点差,可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学生。 所以即便没有进入公社工作,却也分到了粮种站,成为了一个小干部。 杨建业安排的很好,以这样一种方式让他的女儿和女婿体体面面的离开了学校。 按照他的想法,让两个人在下面待两年,风声过了之后再想办法把他们调回省城,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为了怕女儿的脾气不好,憋着气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杨建业甚至还特意让妻子庄玲跟着过来一趟。 认为有妻子压阵,又是作为先进分子下来工作的,公社的领导好歹会高看一眼。 他们小两口在这里的日子也会过得顺利些。 公社领导确实高看了一眼,甚至还专门挂了条幅,组织了大队干部们来欢迎—— 可谁能想到,两人刚到,还没报到呢,孙成才就先在门口闹了这么一出! 杨婷婷气急败坏,她这会儿恨不得想把孙成才给撕吃了! 只觉得太丢人了! 对于孙成才的愤怒此刻在杨婷婷的心里,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拾月的厌恶! 她恶狠狠地伸出手,就要朝孙成才的脸上挠!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把扯住孙成才二话不说就往人群外面拉。 他一边疾走,一边低声呵斥着:“成才你干啥呢!还不嫌丢人啊?瞎闹什么闹! 那男的是刚来村里的知青,是你离开后才来的,和拾月有屁的关系!刚才那明显是为了躲避骡车。” 孙成才才不相信那男的和拾月没关系! 没关系能那么亲昵? 他曾经的老婆,自己都没和她那么亲近过! 但孙成才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又酿成了大祸! 所以即便被许满田训斥也没有吭声,低着头跟他一起快步走出了人群。 一直走出好远后才敢转头往那边张望了一下,想要找到自己的媳妇和丈母娘。 杨婷婷一把没拉住,眼看着孙成才被人拽走了。 她气得立刻就要追上去,却被母亲庄玲一把抓住。 “别闹了,跟我过来!”庄玲低喝着拉着女儿走向了另一边,挤出人群朝吉普车走去。 杨婷婷还想抱怨两句,一转头却发现母亲的脸色白得吓人,抓着自己的手冰凉的仿佛完全没有了一点温度。 杨婷婷吓了一跳! 她觉得妈妈是被刚才的情形气坏了,也不敢再吭声,灰溜溜地跟在庄玲的背后上了车。 “刚才那女的是孙成才的前妻?” 刚一坐稳,庄玲就转过身望着杨婷婷问道。 她的声音嘶哑,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被咬得呈现出一种紫红色。 她攥得杨婷婷手腕生疼生疼,眼神幽深怪异,里面甚至隐藏着一种隐隐的疯狂。 杨婷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吓得半天没有说出话,直到感觉到手腕疼得都快要断掉了,才赶紧使劲点头,哽咽地说了声:“是。” 随着话音,眼泪都被吓得掉了出来。 第49章 两个人的旅程 与事件相关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已经离开,人群也没有了议论的热情,慢慢的散了。 拾月看向何立轩说:“咱们走吧?” 何立轩点头,然后将手里一直握着的一个竹筒递了过去。 “热水,刚接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洗过了。” 这是刚才上骡车的时候拾月给他的那个,他刚才拿着直接去接水了。 拾月接过来,笑了下:“没事。” 说着拿着竹筒径自走在了前头。 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来何立轩忽然就不能直视那个竹筒了。 心里一阵热辣辣的,脸又开始泛红。 何立轩垂眸走在拾月的身后,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飞快给了自己一拳!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了什么问题,怎么总是控制不住的想东想西? 而拾月此刻却放缓了脚步。 在他们前方正停着一辆骡车,赶车的人此时正两手抓住骡子的嚼口,正用力控制着它。 一看就是刚才受惊了的那辆车。 看到他们过来,赶车的年轻人大声冲这边喊道:“拾月,你没事吧?刚才没吓着吧?” 拾月一愣。 她仔细的看了看,才看清对面那人是隔壁光明大队的队员。 两人之前并没有交集,话都没说过一句,她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之所以认识这人,是因为他大概在前进大队有亲戚,之前曾在村里碰到过几次,有点脸熟。 拾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人家已经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能不吭声。 于是她扬起脸朝那人笑了下,摇头:“没事。” 那人还要再说话,拾月朝远处的汽车站指了指,然后冲他摆了下手。 那人连忙也冲拾月摆了摆手,说:“要赶车啊,那赶紧走,赶紧走。” 拾月和何立轩继续朝前走去。 “那人你认识?”何立轩不免好奇。 “不认识。”拾月摇头。 不认识还能主动打招呼? 何立轩回头朝那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个年轻人此时还转着头,望着他们这边。 两个人走到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了,但是车子还没有来。 拾月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站定,然后打开何立轩给的竹筒轻轻抿了一口水。 看到这种情况,何立轩又递了一个搪瓷茶缸过去。 拾月惊讶的接过,打开,然后看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两个白面馒头! 她吓了一跳,连忙又快速将盖子合上,压低声音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时候就是国营饭店也不应该会有大白馒头出售吧? 她之前听孙小红很炫耀地说过,说她爹从城里饭店买回来了两个二合面的馒头,那都已经是非常好的东西了! “公社食堂。”何立轩说。 拾月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怎么摸到公社食堂去了?” 何立轩笑了下:“这附近没饭店,只有公社食堂开着门,我就进去买了两个。” “你买人家就卖给你啊?” 拾月晃了晃茶缸:“还连茶缸一起卖给你?” 何立轩将茶缸又往她跟前推了下:“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不卖给我你手里现在拿的是什么?赶紧吃,不然一会儿车来了,在车上就不方便吃了。” 说到这儿他遗憾地抿了下唇:“就是稀饭还没熬好,不然再买点稀饭就最好了。” “你要求真高。”拾月简直被他给逗笑了。 她将茶缸再次递过去:“你先拿。” 何立轩朝后退了一步:“你吃吧,我吃过了。” “骗谁呢?”拾月从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塞到了他的手里:“要吃一起吃,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吃独食。” 何立轩这一回没有推让。 两个人走到不容易被人看到的角落,默默地吃起了馒头。 拾月从茶缸里把另外一个馒头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那馒头是掰开的,中间还夹了酱萝卜丝。 这给公社干部们吃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酱萝卜丝竟然是用香油拌过的! 闻着就香得不得了! 即便刚刚喝过面汤,她还是吃得特别香甜。 拾月并不知道这两个馒头是何立轩用高价换来的。 足足用了他一包大前门,外加一块钱。 不对,两块! 那个破搪瓷缸子大厨还要了他一块钱呢,这东西全新的供销社也才卖两毛五一个。 太黑心了! 没办法,谁让时间太早,国营饭店都还没开门呢? 何立轩顺着灯光找到了公社食堂,当时食堂也是刚把饭做好,还没到正经开饭的时候。 为了讨一口吃的,何立轩硬着头皮冒充是大师傅的亲戚,找人把自己带了进去。 好在那大师傅是个上路的,虽然敲了他一笔,但总算是给了他些吃的。 而且良心还不算坏,甚至给的还是白面馒头! 何立轩看了看站在他身边小口吃着馒头的拾月,被人明目张胆扎敲诈了一笔的不爽感慢慢淡去。 他觉得这笔钱花的也算值。 因为大雪长途车晚点了很久,启程后路上开得还慢得很。 原本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被无限拉长,等他们终于赶到县城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好在长途汽车站就在火车站的对面,两个人下车后什么也顾不上了,抱着行李就往火车站跑。 “你看着东西我去买票。”一进站何立轩就对拾月说。 拾月也没跟他客气,拿出介绍信递给他,连钱都没来得及给。 一来她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再来这也不是什么急事,买回来再给也一样。 何立轩去买票了,拾月这才有功夫看一眼这从来没有来过的火车站候车厅。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屋子,拾月觉得还没有他们大队的晒谷场大。 大厅里摆了很多长座椅,因为天已经晚了,候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座椅上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十几个人。 不过让拾月比较惊讶的是,她看到有一个人竟然躺在长椅上睡觉! 还是个女人。 她大概困极了,就那么蜷着身子枕着包袱面朝椅背睡着。 而四周人来人往,完全没有谁干预。 这让拾月很是惊讶。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公众场合睡觉,这种情形别说见过,她连想都从来没有想到过。 何立轩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买了火车票回来了。 他将票和介绍信还给拾月,然后四下里看了看,问:“咱们晚上在哪儿休息?” 第50章 你俩有结婚证吗? 拾月下意识地朝那女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眼神不自觉的带出了抗拒。 看着她的表情,何立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指了指外面:“这附近应该有国营旅店,咱们出去找找看吧。” 说着就主动提起了行李。 拾月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外面此刻早已经黑透了。 这时候还没有路灯,除了背后的候车厅还有一点昏暗的光,到处黑洞洞的。 二人埋着头往外冲。 寒风带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扑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 没走几分钟拾月就觉得自己被冻透了。 何立轩站在了拾月的正前方,帮她挡着扑面而来的雪花。 即便风声很大,他也隐隐听到了拾月牙齿冻得相撞所发出的咯咯声。 他停下脚步,想要去解大衣扣子,拾月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你别脱,脱了我也不穿!” 她说着快走了几步走到何立轩的前面:“咱们走快点,活动开就不冷了。” 何立轩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脱大衣的打算。 他伸手抢过拾月手里拎着的篮子,说:“你把手放袖子里捂着。” 说罢再次走到了拾月前面。 这一回拾月没有再拒绝。 按照之前在候车厅打听到的路线,二人终于找到了那家国营旅店。 “两个单间。”掀开门口厚厚的棉帘,连人都还没看见,何立轩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 拾月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果然,当他们两个走进旅店门厅,敲开了关闭着的接待窗口后,里面的人不耐烦的抛了句:“没单间了,大通铺住不住?三毛五一晚上,住就把介绍信拿出来。” 说罢就朝他们二人伸出了手。 拾月没有经历过这个,下意识的朝何立轩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而此时的何立轩眉头已经蹙起。 他并没有跟拾月过多解释,也没有递过去介绍信,而是望着里面的中年男人问:“我们能先看看房子吗?” 那男人明显很不耐烦。 他朝外面望了望,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了一圈,特别是多看了一眼他们肩膀上还没化尽的积雪。 大概感觉到他们两人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说了句:“男寝在二楼,女寝在一楼里边。这么大的雪要住就快点登记,不然一会儿连铺位都没有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何立轩依然没有要立刻登记的意思。 他朝拾月说:“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拾月点了点头。 何立轩上楼了。 拾月越想越担心,她干脆也按照男人的指点去了女寝,结果还没走近就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厕所的味道。 当时就反胃的差点呕出来。 她屏住呼吸,快步走向那个没有关门的大房间。 一走到门口就先感受到了从屋里刮出来的,嗖嗖的穿堂风。 那屋子很黑,屋里没有点灯。 黑暗中能影影绰绰看出靠墙的两边各有一个大土坑,炕上扑着干稻草,上面似乎还有个炕席。 就在这样的炕上,此时已经躺了一排人,拾月看不清楚有多少,但两边加起来至少得有十几个。 这些人来得早的已经有人睡着了,打着刺耳的呼噜,屋里散发着也不知道是霉味,还是长时间不洗澡人体所特有的油脂味儿,闻的拾月更想呕吐了。 她转头快步离开。 等拾月重新走回登记处的时候何立轩已经回来了,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这人有洁癖,于初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拾月早都听麻木了。 估计他受到的震撼也不会比自己小。 看到何立轩这样,拾月忽然有点想笑,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能不能给我们找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们可以加钱。” 何立轩不死心的朝中年男人问道。 男人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睛,又一次的打量起了何立轩,然后又朝他们要介绍信。 这一回两人递了过去。 男人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没有。有也不能给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两个年轻男女大晚上的想开一个房间,你们想干什么!有结婚证吗?” 何立轩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显然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看何立轩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一副要跟人争论的样子,拾月无奈地拉了拉他。 说:“咱回候车厅吧,我看那里还挺好的。咱坐一坐,很快天就亮了。” 何立轩尽管很生气,但他也知道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边肯定不会通融。 县城他们两人都不熟,天又黑透了,想要去找别的旅社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人拿回自己的介绍信,怏怏地离开了旅店。 等二人重新回到候车厅的时候,这里已经黑了灯。 原本亮着的几个灯泡全都关闭了,只在靠近值班室的外面墙上挂了一个煤油灯。 黑得只能隐隐看到一些人影,到处黑黢黢一片。 拾月的心又一次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的靠何立轩更近了点儿。 何立轩把她带到一个长条椅前坐下,然后对她说:“你坐这儿别动,我去转转,很快回来。” “还有饼呢,你别去买吃的。”拾月一把拉住了他的大衣袖子。 语气里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依赖。 何立轩停下了动作,神情里现出了几分矛盾。 他看出了拾月的紧张。 可他又看了看黑黢黢的四周,洞开的候车厅大门以及坐在四周的,搞不清楚身份的众人……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安慰拾月道:“我就去周围转一转,不走远,最晚十五分钟一定回来。 你会数数吧?你数十五个六十我一定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拾月就是再害怕也被这人的话给逗笑了。 他怎么跟哄小孩儿一样? 拾月觉得今天的何立轩和以前的那个一点都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行了,你去吧,别走远。”拾月冲何立轩摆了摆手。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 “早点回来。” 可即便拾月没有说,何立轩还是感受到了,他大步朝门口走去,走着走着竟然小跑了起来。 何立轩一离开,拾月的心就揪了起来。 人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小团,用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 她从来没有一刻,看周围的目光如此警惕,仿佛谁都像是坏人。 好在何立轩说话真的算话。 就在拾月无意识的在数第十二遍六十个数的时候,他已经大踏步的朝她走来。 背着光拾月其实并不能看清楚何立轩的模样,可这一刻她却觉得那个人整个都是光亮的,帅气逼人。 看着他就心生欢喜。 第51章 同居一室 何立轩走到拾月跟前,拿起长椅上的包裹,对她说:“跟我来。” 拾月有点好奇:“去哪里呀?” “来就知道了。” 因为黑,何立轩说话间已经牵住了拾月的衣袖。 他并没有去碰拾月的手,而是隔着棉袄握住了她的手腕。 拾月的身体顿了一下,却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候车大厅。 何立轩带着拾月绕过候车大厅,走到了车站的后面,然后在一间亮着火光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他说:“这是车站的锅炉房,这里一晚上都生着火,很暖和,咱们俩今天晚上就住这儿吧。” 拾月的眼睛都瞪大了! 她没有想到何立轩就出去转了这么一圈,竟然能真找到住的地方! 她四下里望了望,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何立轩的耳边悄声问:“这里不会有人来啊?人家让咱住啊?” 何立轩的耳朵再次因为拾月呼出的热气变得麻酥酥的,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语气平静地嗯了一声,道:“没人来,让咱住,放心吧。” 拾月跟着何立轩一起进了那间小屋,然后发现这还是一个套间。 外面那间竖着一个大锅炉,旁边还有一个堆得很高的煤堆,里面则是一个特意隔出来的,供锅炉工休息的小屋子。 小屋子不大,也就几个平方。 里面放了一个很小的四方桌,两个小凳子。 很显然这里之前根本没打算为工人提供睡觉的地方,所以现在也只是在靠墙的地方堆了几块破木板,木板上乱七八糟地团着一个被子,算是当做一个临时床铺。 这就是屋子的全部了。 虽然有点脏乱,但不得不说,这里真暖和! 因为烧着锅炉的缘故,二人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意。 让刚从冷风里出来的拾月有那么一个刹那,觉得自己鼻尖都要冒汗了。 当然冒汗是不可能冒汗的。 但这小屋和冰冷的候车大厅相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何立轩将拎着的大包裹放在小方桌上。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些软纸很认真地把那两个板凳擦拭了一遍,这才把其中一个推给拾月,说:“坐吧。” 拾月在屋里转了一圈,冻得都麻木了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圈了。 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知道今天这一切出格的享受都是拿钱换来的。 于是她望向何立轩问道:“找这地方,还有上午那个白面馒头一共花了你多少钱?我拿一半给你。” 何立轩刚刚在她对面坐下,听了这话正准备去开包袱的手停在了半空。 心里想:来了,那个他熟悉的,会和他斤斤计较的拾月又回来了。 心里不由有了几分的失望。 只不过何立轩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很平静地回复了句:“不用了。” “那不行,肯定不少钱呢,没有都让你一个人拿的道理。”拾月坚决不同意。 何立轩内心忽然涌上了一丝不快。 这不快让他甚至都有点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 为了怕她害怕,他迎着风雪大步地跑; 又是塞烟又是给钱,贴了好几张工业券不说,还对着外人说了那么多好话,赔了那么多笑脸…… 为的就是这几个钱? 他不过是不想看她坐在外面受冻罢了。 何立轩抿了抿唇,不再搭理拾月,转过身子继续去解包裹。 看他不说话,拾月在口袋里掏了掏,从中拿出了一张五块钱的票子递了过去。 忍住心痛试探地问:“这些钱够吗?” 何立轩的手不动了。 他没有想到拾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五块钱对于何立轩来说可能不算多。 但他知道对于乡下的社员来说,很可能已经是他们全部积蓄了。 拾月一个姑娘家她能有多少钱? 除了买车票和必须留下的生活费外,这是不是已经是她所有的剩余了? 为了和自己撇清,她竟然不惜动用全部的积蓄? 想到这儿,何立轩心里更加得不快。 他干脆收回了手,问:“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要真这么算,那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吃你烙的饼了? 还有,之前在你家,我们几个吃了你那么多的口粮,这又要怎么计算? 我们是不是得坐下来一分一毛的都掰扯清楚?” 拾月从来没有见何立轩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他教训于初夏,收拾她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么多! 看着面沉如水的男人,拾月知道他真生气了。 拾月有点不明白何立轩在气什么? 两个人一起出门,他花了那么多钱,自己分摊一半这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非得装糊涂他才愿意? 可自己也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啊! 拾月张了张嘴想再分辨几句。 可看到何立轩连放着烙饼的包裹都推过来,明明白白摆出一副“但凡她再多说一句,连饭也不吃了的架势”—— 非常识时务的把话又咽了回去。 拾月低头想了半天,再次试探:“那要不回去的火车票我来买?钱你就别给我了。” “可以。”何立轩这一回回答的非常痛快,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从县城到东临的火车票是五毛六分钱,他觉得这个钱拾月能够出得起。 最主要的是——这样他也不用再想理由问她回去的时间了。 终于把这人的毛给捋顺,拾月松了口气。 她把包裹拉过来,取出已经变得冰凉的油饼。 何立轩从外屋搬来了一个小煤炉,炉子上还放着一个烧水壶,此时水已经烧开了,噗噗冒着热气。 拾月翻出早上何立轩拿来的装馒头的搪瓷缸,洗干净又用开水烫了烫。 之后用篮子做掩护,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鸡蛋,还有两截断了的山药。 山药是之前团购剩下的零头,鸡蛋则是她在群里买的。 拾月把鸡蛋磕在搪瓷缸子里,用筷子熟练地打散,之后快速冲入刚烧开的热水,一大茶缸鸡蛋茶就做好了。 之后她又把油饼插在筷子上,举在炉子上烤。 “我来吧。” 何立轩看着拾月跟变戏法一样的变成了这么多吃的东西,简直被震撼到了! 他伸手接过筷子,感慨道:“你带的东西可真全!” “那是,路上好几天呢,不带全点难道还要饿着肚子赶路?” 拾月将鸡蛋茶分出一半递给他,语气平淡的回答。 可眉眼中却藏着一份隐隐的得意。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费尽心思的做了好事,满心期待被人发现并表扬。 而真被人发现后又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何立轩端起鸡蛋茶喝了一口,以此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可眸底的温柔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第52章 你是不是拾月? 火车是下午一点多到达的东临市。 按照何立轩的意思是打算先和拾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把拾月送去平江大学,他再去市委大院。 谁想到两个人一出站台,就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文哥,你怎么来了?” 几年不见,宋文又瘦了一圈,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 如果不是他主动打招呼,何立轩都没有认出他来。 “你个臭小子,这才几年没见,连你哥都认不出来了!” 宋文挤过人群,亲昵的在何立轩肩膀上锤了一下。 这才说:“知道你要来,我还不来迎接一下?这要是你回去再跟老师告一状,那我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爸才不会把你怎么样呢,在他心里你可比我重要得多。”何立轩笑道。 “胡说八道。”宋文伸手在何立轩的脑袋上按了一下,神情里带着宠溺。 即便是一个外人也能够看得出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又交谈了两句,何立轩才知道宋文是利用午休时间特意来等他的,下午还得上班。 他立刻道:“宋文哥,要不你先去上班吧?我还有事,我得先把我朋友送到平江大学去。放心吧,我能找着地方,待会儿我就去找你。” 拾月听到何立轩要送自己,正要拒绝,就看到对面那人听到这句话后挑了挑眉。 他飞快的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朝何立轩投过去了一个有点暧昧的眼神。 拾月被他这一看,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可人家什么也没说,她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宋文朝何立轩投过去一个“等会儿我再审你”的表情,之后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问。 而是冲着拾月点了点头,很热情地说:“你要去平江大学啊?那一起走吧,正好顺路。平江大学离市委并不远,也就是一站路的事儿,我和立轩一起送你。” 他说着接过了何立轩手里拎着的大包袱,走在了前面带路。 拾月这下想和他们分开走也不合适了。 她抱怨地瞥了何立轩一眼。 何立轩轻笑一声,压低嗓音说:“你总得也让我认认门,不然回头我怎么去找你啊?” 拾月心想好好的你找我干啥? 可又想到他们还得一起去买回程票,就又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默默走在了两人的身边。 宋文是骑自行车来的。 三个人自然没法骑车,所以回去的时候就他在前面推着车,何立轩与拾月扶着行李跟在后面。 很显然,宋文对拾月的兴趣要比对何立轩大得多,一路上不停地回头找各种话题对着拾月问东问西。 拾月拣能说的说了几句。 后来宋文终于看出了拾月不愿多谈,也就不再追问,反倒是说起了他在平江大学的熟人。 “你说你要找的人家姓沈,那是不是沈元白沈院长家啊?他们还有个女儿,叫沈宁宁的?” 拾月不由看向他:“你认识我沈伯伯?” 宋文笑了起来。 “东临市有谁会不认识大学的沈院长呢?不过我跟他不熟,跟他女儿沈宁宁还更熟悉一些。” 宋文向拾月解释:“沈宁宁和我媳妇是大学同学,之后又一起分到了市医院,两个人关系不错。我和她也见过好几回面。” 拾月没想到说着说着竟然能说到共同认识的人,顿时看着宋文也亲近了起来。 她甚至快走了几步,撇下了扶着后车座上行李的何立轩,走到前面与宋文并排聊了起来。 看着前面相谈甚欢,俨然已经忘了他存在的两个人,何立轩不动声色地朝着宋文的小腿就踹了一脚。 “嘶!”宋文没防备,直接被吓了一跳! 他无语地转头,正想抱怨两句“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 然后就对上了何立轩那双满是郁闷的眼睛。 宋文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何立轩踹那一脚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想,他就是有点不爽。 可宋文这一笑,却让他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地瞪了他宋文哥一眼,然后将目光收回,看向了别处。 拾月并不知道这两人背着她搞出的这些眉眼官司,看宋文踉跄了一下,关心地问:“宋文哥,你怎么了?” “没事,滑了一下。”宋文说。 而就在他重新站好准备往前走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马路对面迎着他们走来的一个人身上。 “沈医生!”宋文朝对面那人招了招手。 风大还飘着雪花,那人围着厚厚的围巾,压根没有听到宋文的话。 宋文干脆放大了声音冲着那人喊道:“沈宁宁!沈医生!” 那人这才抬起了头。 她先看了宋文一眼,正想点头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拾月。 她的表情顿时变成了震惊。 沈宁宁快速地越过马路,走到了他们三人跟前。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宋文打个招呼,就望着拾月问:“你是不是姓拾?你是拾月?” 拾月立刻笑了起来:“宁宁姐,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还能认出我啊?” 看她真是拾月,沈宁宁更惊讶了。 她走过去一把拉住了拾月的胳膊,毫不掩饰地先将她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她周身无恙,并不像是受了人欺负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不由赧然地冲宋文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刚看到我妹妹太惊讶了。” 心情放松后沈宁宁这才看出了三人的不同。 忍不住问:“宋文,你怎么会认识拾月?你这是?拾月是你接回来的?” “说来话长……”宋文笑着叹了口气。 他指了指一边的何立轩:“我老师的儿子。我是去接他的,然后顺便把你家的客人一起接回来了。” 因为宋文下午还要赶回去上班,几人没有过多寒暄,沈宁宁直接将他们带回了家。 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宋文就带着何立轩告辞了。 沈宁宁看着放在院中的大包小包,不由得抱怨道:“拾月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跟我们你还要这样客气呀?” 她说着就要去提那个最大的包袱。 拾月赶紧相拦:“宁宁姐,我来,你拿不动!” 而就在她说话的功夫,沈宁宁已经拎住了包袱的上端。 她提了下,没提动。 又提了下,依然没提动。 她不敢相信地望向拾月:“这包袱里装了什么?这么远,你怎么提过来的?” 第53章 小孩儿终于有了家 拾月赶紧过去帮忙,同时解释道:“我不是和何知青一起来的嘛,路上都是他帮我背的。” 沈宁宁听后不由感叹:“那何知青看着也不胖,还挺有劲儿的。这一袋子怎么也得有七八十斤吧?” 拾月笑笑没有吭声。 那大袋子里原本放的都是干菜,无非是些干豆角,干野菜之类。 她是趁刚才几个人不注意的空,偷偷用小屋里事先准备好的粮食把干菜给替换了。 说实话拾月也是第一回在人前搞这么大的阵仗,她自己也捏着一把汗。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总不能真这么大老远的,只给沈伯伯一家背点干菜过来吧。 下次来还不知道又是几年后。 之前她还担心沈家的人会不会嫌弃她? 毕竟多年没有上门了。 可在见到宁宁姐的那一刻,在她说出“我妹妹”时,所有的顾虑已经全部打消。 如果不是怕被怀疑,拾月此刻恨不得再多拿些东西出来。 “宁宁姐,我还带了二十个鸡蛋,你先找东西装起来吧,也不知道这么远有没有磕烂。” 拾月与沈宁宁一起把那个大包裹拎到屋里后,又跑到院里去把自己挎了一路的竹篮拎了起来。 当然里面的鸡蛋也是她新换进去的。 沈宁宁这时候已经在把那包袱里的东西往外拿了。 在拿出两捆干豆角后,她盯着下面放着的用小袋子分别装的玉米面、白面、黄豆、还有大米…… 只觉得脑袋里面一阵突突地跳。 沈宁宁此时第一反应就是——老爸回来后肯定得大发雷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埋怨拾月怎么拿了这么多粮食来,就听到她在院子里说还拿了二十个鸡蛋! 沈宁宁立刻丢下粮食快步跑了出去。 她没有去接鸡蛋,而是过去一把捂住了拾月的嘴! 拾月被她吓了一跳。 慌忙使劲儿地点头,示意自己保证不会再乱说话了,沈宁宁这才把手松开。 沈宁宁用手朝旁边的院子指了指,又给拾月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才接过那竹篮和她一起进了屋。 一进屋沈宁宁就把竹篮放在了一边,开始审拾月:“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粮食?别说你们大队分的。现在乡下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你们队里不可能有这么多剩余口粮。” “还有这鸡蛋……”沈宁宁说着又看了一眼那篮子,神情里更多了几分对拾月的心疼。 拾月既然敢拿出来,自然提前就已经将理由想好了。 她过去拉了拉沈宁宁的手,笑嘻嘻地说:“宁宁姐,你别审我了,这粮食都是我挣的,真就是队里给我的,绝对没有半句谎话!” “你怎么能挣这么多粮食?你平时不吃不喝啊?”沈宁宁才不相信。 “真是我挣的。离婚的时候队里判孙家把我嫁过去之后挣的口粮都还给我,算是对我这一年多时间的补偿。然后一下子就给了我快四百斤的粮食。 我自己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多?拿来给沈伯伯你们做个贴补。” 沈宁宁今天出去就是要去火车站买票,然后去乡下看拾月的。 虽然他们知道拾月离婚已经有几天了,可现在家里情况特殊,她爸出不了门,她妈又跟医疗队下乡了。 沈宁宁只能跟人换班,连上了几个长白班加夜班,总算是攒下来了几天假。 她刚下班就想着赶紧买票去,生怕去晚了小姑娘想不开,再发生点什么事情。 结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出门竟能遇到拾月找过来! 此时听她主动提起了离婚的事情,沈宁宁的眸中露出了几分担忧。 她盯着拾月看了半天,似乎是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有多少强颜欢笑的成分。 结果怎么看,怎么看不出来。 她甚至觉得这姑娘比起小时候来的那一趟,看着还更开朗些。 沈宁宁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同时在心里腹诽父亲也是瞎操心。 人家正主儿还没事儿呢,他竟把自己气得差点住了医院! 当然这事儿沈宁宁不会跟拾月说。 她只是道:“我们也是刚知道你跟孙成才离婚的事儿。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下。 那天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确定说的人是你们俩后,你不知道你沈伯伯发了多大的火!气得把茶缸子都摔了! 今天我出去其实就是去车站买票的。我攒了几天假,准备去大队看看你。你沈伯伯还特意交待让我一定把你接回来。 现在好了,你自己来了,这可省了我不少事。” 拾月看到孙成才和杨婷婷回公社的时候,就猜到沈伯伯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离婚的事儿。 毕竟那俩人都结婚了,这事儿肯定瞒不住。 但拾月没想到沈伯伯竟然这么大的反应,还要让宁宁姐去乡下接自己! 这让她顿时感到非常的抱歉。 看出她要解释,沈宁宁冲她摆了摆手:“你不用跟我说,你等会儿跟我爸说吧。进院儿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解释。” 她说着挽起了袖子:“你还没吃中午饭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现在估计做不了什么好吃的,晚上我去食堂买几个菜回来。” 拾月正想说不用麻烦,她在火车上已经吃过了,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连忙迎了出去。 进门的是一个很清瘦的老人。 按说此时的沈元白也不过刚刚六十岁的年纪,却已经花白了头发。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棉大衣,连个帽子也没戴,此时头上、肩上全都落了一层雪花。 看到拾月,沈元白抬起了头。 拾月连忙迎过去,喊了声:“沈伯伯!” 她上回来已经十岁了,早已到了记事的年纪。 虽然一晃又快要十年了,可沈伯伯实在是比拾月记忆中那个笑声爽朗的人要老太多! 看着这样的老人,拾月忽然就觉得眼眶一阵发热。 沈元白一直在注视着拾月的表情。 此刻看到她的眼眶红了,长叹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拾月的手,语气沉沉地说:“进屋说吧,你受委屈了。” 和孙成才离婚以来,拾月其实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她甚至一直觉得现在的日子要比过去好多了。 可沈伯伯的话一说,她忽然就委屈了起来,眼泪差一点就要掉落。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小孩儿终于又有了家,又有了人撑腰一样。 孤苦一人时,再多的苦再多的难都能咽下,有了家,就什么都忍不了了! 第54章 撒娇 拾月吸了吸鼻子,用手指快速抹掉了马上就要滴落的眼泪。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沈元白还是看见了。 他轻叹了声,拍了拍拾月的手,说:“是伯伯的错,伯伯没有帮你看住他。” 沈伯伯的手很凉,可拾月却感觉心里热热的。 她摇头:“不是的,伯伯你别这么说。是他人品不好,跟你没关系。” 沈元白又叹了一声。 这一回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和拾月一起进了屋。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宁宁正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走出来。 她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拾月说:“拾月,过来把这两个荷包蛋吃了!天太冷了,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 说罢她又看向沈元白,道:“爸,我没给你煮荷包蛋,我给你冲个鸡蛋茶吧?家里还有点香油,我用热水烫烫地给你冲一碗,再放点糖,吃完就暖和了。” 沈元白却朝她摆了摆手:“我不要,别给我冲。留着鸡蛋晚上煮给拾月吃。” “这就是拾月孝敬你的鸡蛋,家里哪儿还有啊?” 沈宁宁说着朝拾月偏了下头,叹道:“爸,你都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傻,她都快把所有家当都给你搬过来了!” 听了这话沈元白一愣,显然没听懂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宁宁索性拉着他就去了厨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老爷子不悦的轻喝:“胡闹!” 原本还想跟进去解释两句的拾月吓得嗖地一下缩回了腿。 她二话没说转回头坐下就开始吃荷包蛋,一副“我不听不看就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只是,沈元白显然并没有准备放过她。 他很快就从厨房出来,然后板着脸对拾月说:“这些东西你回头走的时候全给我带回去!” 拾月低头吃饭不理他。 老爷子显然火气还没有消,脸板着,也没有了之前慈爱的表情。 他用手指着拾月呵斥:“你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一点不知道为以后打算?分你点粮食你就都拿来?你回去以后吃什么?扎着脖子不吃不喝?” 扑哧! 跟在他身后的沈宁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爷子立刻扭头瞪着她,沈宁宁赶紧捂住嘴,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虽然沈老爷子凶巴巴的,可拾月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 从他的身上拾月感受到了久违的,父亲的感觉。 就在她感触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又唠叨上了:“我和你伯母还有你宁宁姐都有供应粮,我们不缺粮食。 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一年能挣多少工分?挣的那点工分肯定吃不饱!不行,你走的时候老老实实把粮食都给我带回去!” “不带。”拾月终于开了口。 她连头也没抬,却脆生生的,回答得非常响亮。 让人想听不见都不行。 “你说什么?”沈元白显然没有想到拾月敢反驳他。 虽然听见了,可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拾月放下碗抬起了头,看着沈老爷子又重复了遍:“我说,我不带。” 说罢不等沈元白发火,她先嘟起了嘴。 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爷子说:“我这么远背过来,累也累死了。这么重,伯伯你让我再背回去啊?伯伯,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带的东西不好,连收也不想收啊?” 说着她小嘴一瘪一瘪,眼圈眼看着又隐隐泛红。 “你!”沈元白用手点着拾月,气到不行,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为人严肃,家里两个儿子从小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就连唯一的女儿也从来没跟他撒过娇。 他哪里见过像拾月这样睁眼说瞎话,故意扭曲他意思,还倒打一耙的? 可沈元白又知道小姑娘这么做,是真心孝顺他呢。 他吵也没法吵,训也没法训,可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收孩子的活命粮…… 只气得嘴巴张了又张,手指了又指,却全然不知道要拿拾月怎么办。 沈宁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她也是没想到,看着娇弱弱的小姑娘在父亲面前竟然敢这么刚? 难得见父亲能遇到对手,她心里隐隐地竟然还有点开心。 于是眼看着老爷子要气急,也选择抿嘴站在后面吃瓜看戏,压根没有要去相劝的意思。 拾月却并没有真想惹沈伯伯生气。 她说完就走过去挽住沈元白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伯伯,我跟你说说我和孙成才离婚的事儿吧?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但我想着还是我自己跟你说说,省得听那些道听途说的,你再跟着担心。” 沈元白没有拒绝。 显然他也是真的很想知道。 不光他,连沈宁宁听后都快步跑去了厨房,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给父亲冲了碗鸡蛋茶,然后端出来,顺势在父亲的下首坐下。 盯着拾月,俨然一副也要旁听的架势。 拾月既然要说,就不会不让人听。 她坦坦荡荡地将那几天发生的事儿全给两个人说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她跟队里提的要求,以及来之前在公社门口遇到孙成才时对他说的话。 听拾月说完,沈宁宁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骂道:“就得跟他离!这种狗东西,一天都不能跟他过!拾月,你做得对,姐支持你!” 拾月笑了笑:“我也觉得我做得对。离了他们家,我日子都好过了呢。” 沈元白听后却很是感慨。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了句:“这回是你爸的不是,他没看准人。” 拾月自己可以抱怨老爸,却不愿意别人说他。 听后立刻替父亲解释:“这不关我爸的事儿,我爸那时候都已经病得很重了。他也是没办法,我们那里……他也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 沈元白没有接拾月的话,显然他也知道拾月这是在维护父亲,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和一个孩子较真儿。 他转了话题,问:“你是怎么认识小向的?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字里行间很是维护。” 拾月茫然的眨了眨眼:“什么小向?沈伯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元白和沈宁宁同时愣住了。 第55章 反击! “你不认识小向,向成山?”沈元白再次确认。 拾月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忽然—— “沈伯伯你说的是向干事?红旗公社的宣传干事?” 拾月终于想了起来。 那天她和孙成才去公社离婚,向干事跟她说过名字,只不过她一时没想到。 “他在你们公社做干事?”旁边的沈宁宁震惊地问。 那表情,就好像拾月在说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啊?”拾月点了点头。 沈元白显然也有点惊讶。 他朝女儿做了个手势,沈宁宁站起身进到里屋取过一张报纸递给拾月:“拾月你认字吧?你看看这篇文章。” 拾月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那篇署名写着“通讯员向成山”的文章。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越看越震惊。 看完后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看到她这样,沈元白父女俩自然知道对于这篇文章的事拾月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那向成山写这个报道也就并非拾月的授意了,他们之间看来是真没什么关系。 沈元白想了想,感叹道:“拾月,我不得不说你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通过沈元白的讲述拾月才知道,原来这位向成山向干事竟然是省里***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 当年那位领导外出革命的时候,是向成山的母亲在家里守着,帮他带大了儿子,给两个老人养老送终,苦等了他十几年。 结果等胜利了,他衣锦还乡了,却早已在城里又结了婚。 可以说,向成山母亲的经历就是拾月的另外一个版本。 她们唯一的不同是,拾月坚决提出和孙成才离婚。 而向成山母亲则选择了妥协。 好在向成山的父亲比孙成才更像点人,他至少是认可原配这么些年对他们家的功绩的。 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战争中身体受亏太严重,向成山的父亲再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 所以他对原配,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直不错。 向成山被他接到了城里,还供着上了大学,原配据说在老家也很受尊重。 虽然作为***的儿子,向成山在东临是很受瞩目的,但他这个人低调得很。 大学毕业后就不知道了去向。 如果不是拾月说,连沈元白都不知道这小子竟然放弃了省城的工作,跑到乡下去做了一个小干事。 拾月和孙成才这件事,显然是触动了向成山心底的隐痛,让一向低调隐忍的他终于竖起了自己的刺! 又因为身家底子厚,他没有任何的忌惮,所以才能这么快,这么痛地替拾月做出了反击! 不然,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公社宣传干事,就算是他有这份心,有能力写出这样的一篇文章,也不可能如此快地就上了省报的头版,还被如此重视。 所以,拾月和孙成才离婚,现在连沈元白都说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他觉得,应该是好事吧? 毕竟已经知道是毒瘤,就应该早点清除。 “我回去要感谢感谢向干事。”拾月说。 “确实应该。”沈元白点头。 “要是有机会和小向保持好关系。他人品不错,和他联系着对你没坏处。”他又建议道。 “爸,你又把你官场上的那一套拿出来了,你别这样。拾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让她和一个单身汉搞好关系?你这到底是对她好,还是害她呢?” 一旁的沈宁宁听不下去了。 “拾月,你别听我爸的,谢谢人家是应该的,别的大可不必。” 沈宁宁说着又看向父亲:“爸,你有让拾月去攀扯关系的精力,还不如给我吕叔叔还有曹叔叔都说说这件事。他们肯定也不会看着拾月受欺负的!” “还用你说?信我早就写过了。” 被女儿提醒,沈元白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忽略了拾月的现实情况。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现在还是个独身的女子,自己的建议确实不合适。 所以他难得的接受了女儿的批评。 他对拾月说:“小向那里就按宁宁说的,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他写封信你带过去,然后再给他带点吃的。 我和他爸关系还不错,这个人情只当是给我的,我记下了。 至于以后,你也不用怕。虽然我马上要离开学校,一时拿姓杨那一家子没办法,但时间长着呢。 我沈家的孩子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不用。不是,沈伯伯你真的不用这样。”听了沈元白的话,拾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来是担心在即将到来的那场运动中,沈伯伯一家会受到波及,可真的不是来讨说法的啊! 但显然沈元白早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冲拾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看老人家主意已定,拾月也不好再坚持,她想以后总有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倒也不急一时。 于是她问:“沈伯伯,你说你要离开学校了?你是要调走吗?还有,这事儿吕叔叔和曹叔叔你也告诉了?” “嗯,故人之后被人欺负,他们两个老东西总不能连知道都不知道。”沈元白淡淡地说了一句。 拾月还要问,却看沈宁宁在旁边悄悄朝她摇了下头。 她知道这是宁宁姐让她不要再提,于是她默默转了话题。 她继续问:“沈伯伯你要调到哪儿去啊?” 沈元白显然也不是很想说这件事,但是拾月一直追问他也不好不说。 只能道:“我要调到东临市食品厂去当党委书记。” 拾月:“……” 大学院长去食品厂当书记,这跨度好大! 不过,这真的是一个喜讯啊! 一想到那即将到来的运动,想到她看的那些书里提到的,一所一所大学中的教授、院领导全都被遣送去干校,去下放…… 她的心里就涌上了巨大的喜悦! 忽然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高兴地站起来:“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啊!” 沈元白和沈宁宁看着拾月这发自内心的欢喜都有点怔忪。 他们不明白这姑娘到底在高兴什么? 说实话在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沈元白简直觉得是当头一棒! 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羞辱!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中走过,经历了太多的坎坷,锻炼出了强韧的神经,在看到调令的那一刻,沈元白可能都无法淡定。 第56章 你和拾月在谈对象? “去食品厂有什么高兴的?”沈宁宁不解。 要知道大学是属于部委直接管理。 从大学校长到市里面的一个食品厂当书记,这对于她爸来说,简直就是三连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多少人知道后,都在后面看笑话呢。 她爸之所以会遭此厄运,实在是之前一直跟随的一位老领导出了事情,跟着受到了波及。 虽然老爷子自己早早就预感到了,也有思想准备。 在看到调令之后表现得也很淡然,当天就交接了工作,这两天已经开始打包行李…… 但实际心里有多难受,他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现在不光是沈宁宁不敢惹父亲不高兴,跟他说话小心翼翼。 连她那混不吝的弟弟,现在都开始夹着尾巴,看着父亲脸色说话了。 生怕哪句说不好让老爷子更难过。 沈宁宁怎么也没有想到拾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是如此反应! 而且,她的开心一看就是发自内心,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假装。 “当然高兴!”听沈宁宁问,拾月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 “在学校哪儿有在食品厂好?在学校待的沈伯伯都老了,一看就是被那些学生气的! 食品厂的工人都怕领导,肯定不会给伯伯气受。再说了,去了那儿家里以后再也不会缺吃的了!” “扑哧!”沈宁宁一下子笑出了声。 真是个小孩儿! 想的这么简单。 沈宁宁瞄了父亲一眼,发现老人的眼中竟然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她忽然觉得拾月说得也对。 爸爸去了食品厂,确实可以离那些污糟事,污糟人远一点了。 这么想想,还真是好事! 于是她大声地表示了赞成。 “没错!我也觉得去食品厂挺好的。没准到时候咱家也能跟着买点不要票的副食。” “胡说八道,到哪儿也不能占公家便宜。” 虽然知道女儿说的是玩笑话,沈元白还是训斥了她一句。 但看得出有了拾月这一插科打诨,他的心情比进门时好了不少。 在拾月与沈家父女说话的时候,何立轩也在和宋文聊天。 因为接到了师弟,宋文去办公室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何立轩回了家。 这是何立轩第一回来宋文家。 宋文住的是市委的单身宿舍。 不过因为市委的年轻干部不多,所以他的住房还算宽敞,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 因为宋文刚刚结婚一年多,还没有孩子,这样的房子住他们小夫妻已经非常够用了。 “我刚才已经找人给你嫂子带话了,让她下班的时候从他们食堂带点饭菜回来,他们医院的饭菜比我们市委食堂的好得多。” 宋文一边收拾放在桌子上,板凳上的书一边对何立轩说道。 “哪个食堂的饭菜都行,只要不是你做的,我都不挑。” 何立轩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了这话宋文抬起头,笑着用手冲着何立轩点了点:“还说不挑,全家就你最挑剔。不就是给你做饭的时候把饭给蒸糊了吗?就那一次你要记我一辈子啊!” 何立轩抿嘴笑着不搭腔,看得出当初那事儿确实让他记忆深刻。 “你还没出发老师就给我写信了,只不过路上耽误的时间长,我才收到。怎么样,在乡下习不习惯,吃不吃得饱?” “还行。”何立轩语气平静地说。 “还行?”宋文反问,神情里带着明显的不相信:“那边可没家里卫生条件好。” 何立轩停顿了一下,然后冲着宋文笑了笑:“可我爸妈还是把我送过去了。” 宋文沉默了。 说实话在看到老师来信的时候他也很惊讶。 他在市委工作,得到消息的途径更多一些,很多事也比别人知道得早一点。 宋文知道知识青年下乡是大势所趋,将来会有更多的城市青年走到乡间。 但他不觉得这些人中应该包括他的师弟。 何立轩和别人不同,他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 而且他学的是桥梁建设,这是国家急需的人才! 他的成绩那么优秀,又有老师的关系在,将来直接进部委都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老师一定要把立轩送到偏远的乡下去当知青,宋文是想不通的。 但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师弟都已经到了乡下,很显然老师在这件事上也没打算征询他的意见。 宋文能有什么办法? 他发电报把何立轩找来,一方面确实是想帮他立威。 在官场上混了这几年,虽然还仅仅只是个小干部,但宋文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学习的书生了。 他清楚,让那些大队干部们知道师弟上面有人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宋文想和师弟谈谈,从他这里了解老师的想法。 如果有可能,他想尽自己所能给师弟换个地方。 哪怕借调到市里来,也不是没有办法通融的。 他正想和何立轩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何立轩却望着那铺天盖地的书率先说道:“宋文哥,你这些书是不是要整理一下了?有一些该处理的就处理掉吧。” 宋文皱了皱眉。 无奈地说:“我知道,我有数的。” 宋文是个书痴,见书走不动路那种。 当初为了想去家里看书,他厚着脸皮天天跟着父亲,甚至提出要去家里帮忙打扫卫生。 家里请的有阿姨,哪里用得着他呢? 但不得不说,他这样确实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宋文家条件一般,上大学国家给的补贴他连饭都舍不得买,差不多全都用来买书了。 那时候管得还不严,国内买不到的,还可以通过国外的关系托人往回带。 何立轩就记得宋文托爸妈的朋友帮他带回来过不少外文书。 想想父亲临走前交给自己的那一包稿件,即便知道宋文不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他不高兴,何立轩还是再次劝道:“你还是注意点儿,至少把这些外文的收拾起来,别放在明面上。” 宋文笑了。 他伸手在何立轩的脑袋上胡噜了一把,说:“真是长大了啊,都知道替我操心了。放心吧,我会收拾的,这几天已经在收了。” 怕何立轩还要追着这件事说,宋文干脆换了话题。 他朝何立轩眨了眨眼,问:“你跟我老实交代,你和那个拾月是什么关系?你不会才下乡几天就谈对象了吧?” 第57章 拾月要气爆炸了! “别胡说,没谈。”何立轩道。 宋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戏谑地看着他:“真没谈?我看你对那个拾月可不一般。” 说到这儿,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做人要诚实,对你哥你还不说实话呀?” 何立轩瞥了他一眼,朝他伸出了手:“我爸写的信呢?拿来给我看看。” 他这一打岔宋文就不好继续追问了,毕竟他也就是一说。 宋文其实从心底深处并不相信何立轩真的会和那个叫做拾月的女孩儿谈对象,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年少慕艾可能会有,师弟也到了要追求女孩子的年龄了。 但真谈对象? 宋文摇了摇头,那不可能! 这两个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两人组成家庭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宋文不敢想的情况何立轩却认真想过了。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早上一上火车他就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何立轩觉得自己很控制,一直提着心劲儿不愿意彻底睡着。 可没想到他觉得就是一个恍惚的时间,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拾月的肩膀上,而且显然靠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拾月大概为了让他舒服一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待看到他醒来想要活动一下时,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看着拾月因为胳膊酸麻而龇牙咧嘴的模样,何立轩很不好意思。 而让他更不好意思的是旁边那个大娘说的话。 那大娘对何立轩说:“小伙子,你媳妇对你可真好!从你睡着她就一动都没敢动,只怕把你给吵醒了。这么知道疼人的媳妇,以后你可得对她好……” 虽然后来拾月当场就撇清了与他的关系,但那一刻却让何立轩忽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发现他对大娘的话一点都不反感,甚至还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窃喜。 而要是以前,如果敢有人误会他和别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他必然是要生气的。 可这只是何立轩自己的想法,甚至是他的一厢情愿。 何立轩很清楚拾月对他压根没有一点那方面意思。 以后的路,他还任重道远。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和宋文多谈? 宋文拿来了老师给他写的信,何立轩看了看。 发现里面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概是怕人检查吧。 他特意看了看信封,确认这信是从家里地址寄来的,这让何立轩多少有点放心了。 至少说明现在爸妈应该还算平安。 在何立轩帮着宋文收拾书的时候,其实拾月也在帮着沈元白收拾东西。 拾月来的时候,沈元白已经把工作交接出去了,每天除了处理一些遗留下来的琐碎事,就是整理屋子。 他在东临大学住了十多年,家里的东西自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收拾好的。 加上他老伴江云梅,身为市医院的内科主任大夫,年前又带队下乡去义诊去了,根本帮不上忙。 女儿要加班,儿子还在上学,沈元白一个没怎么做过家务的老人打包行李又不在行……所以几天下来,东西不仅没有收拾好,反而还更乱了。 父女二人和拾月说了会儿话,沈宁宁就坐不住了,准备趁这个时间帮助老爸把整理出来的东西先打好包。 那拾月肯定也得干活。 就在三个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沈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因为院门没锁,那人敷衍地敲了几下,都没等屋里的人许可,就直接走了进来。 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也就比拾月高不了多少。 但是他有点胖,脸圆圆的,看上去很是敦实。 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吃得都不好,瘦子很多,胖的人却很少,所以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拾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看到那人进来,沈元白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而沈宁宁就像是怕父亲会发火一样,一个箭步挡在了父亲前面,率先冲那个男人说:“冯处长,今天还没有到最后搬离的日期呢,你也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雪跑来催吧?” 拾月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沈伯伯一解放就到平江大学工作了,担任校长职务最少也有十年了吧? 怎么也能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 来的路上宋文还说,东临市没人不认识平江大学的沈院长。 可就因为要调走,就被人如此排挤? 虽然就听宁宁姐说了一句话,拾月还是听出沈伯伯被排挤了。 不然老校长要调离,学校不说搞个仪式,开个大会欢送欢送,至少该给的体面应该给吧? 哪儿有给人规定最后搬离日期的? 拾月越想越生气,可她也知道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她只能悄悄的关注着沈伯伯,生怕他气出点什么问题。 而那个被称作冯处长的男人,就像是没有听出沈宁宁话里的夹枪带棒一样,笑眯眯地冲着她摆了摆手。 然后说:“小沈你别着急嘛,既然规定了日期那咱就按规定来,不到日子肯定不会催的。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那小仓库里的东西你们还要不要了?如果不要,我们就找人拉走了。” 一听这话沈宁宁急了! “怎么能不要呢?那仓库里放的都是我爸的藏书! 当初为了给聘请的专家提供住房,我们家主动从独栋搬出来,搬到这边的职工宿舍。 我爸书多家里放不下,是学校党委会决定腾出一个小仓库专门给我爸放书的! 人走茶凉。 可我们还没走呢,这就要摔茶缸啊? 这也太着急了吧! 是谁要逼着我们搬东西的?是不是姓杨的? 我去找他评理!我去问问他,这平江大学现在是不是他杨建业开的?他是要只手遮天吗!” 姓冯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他耷拉下脸,用那双肉泡眼深深地看了沈宁宁一眼。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沈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咱都是按章办事。你说当初学校借那仓库给你们家是上了党委会的,可是通知呢?我们总务处可没有收到这个通知。” 他说着轻嗤了一声,神情里带着鄙夷:“马上就要走了,早一天腾晚一天腾有什么区别?干嘛非弄得大家不痛快,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 拾月被他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说得心里一阵发堵! 她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听着都要气爆炸了,沈伯伯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她赶紧朝老人望了过去,然后就见老爷子神情冰冷,面上毫无表情。 只是扶着桌子的手却在隐隐地发抖。 拾月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欺负她可以,欺负她家老人,那绝对不能行! 第58章 笑里藏刀,小人得志…… 拾月立刻就要上前! 却被沈元白一把抓住。 沈元白把拾月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又把挡在前面的女儿推开,冲着那男人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会腾出来的。还有其他事吗,冯处长?” 姓冯的男人神色顿时变得有点悻悻然。 他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想法,老院长的余威还是在的。 他可以对着沈宁宁笑里藏刀,对着沈元白他还是有几分顾忌。 他立刻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转身就走。 看着他走出了院门,沈宁宁才气的一屁股在旁边坐下,冲她爸抱怨道:“爸,你就不该拦着我!我忍那杨建业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是个得志的小人,他还能翻天?” 沈元白没有理会女儿,而是看着拾月笑了笑,语气里甚至还带出了几分调侃。 他说:“拾月,你今天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赶上帮伯伯干活儿。我本来还想让你先休息休息,现在看来是休息不了了。来吧,一起干吧!团结就是力量,咱们一起努力,争取在天黑前把那些书都搬回来!” “天黑前?就咱仨天亮前也搬不完!”沈宁宁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为了能请假,她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些日子就没有连着睡觉超过三个小时的。 她都快精疲力竭了,没想到回到家还得搬书! 想想爸爸那一屋子的书,沈宁宁简直都要绝望了。 “你去校工厂找老肖,看能不能把他们的三轮车借过来用用。咱们抓紧时间,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看出女儿的疲态,沈元白也很愧疚。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吩咐道。 沈宁宁去找车了,沈元白拿着钥匙,带着拾月一起去了小仓库。 沈元白放书的仓库在办公楼一楼最里面。 这以前应该也是按照办公室设计的,但是因为屋子在整栋楼的最里边最背阴的地方,窗户又小,里面又黑又暗,所以没法当办公室使用。 因为今天天阴,又下着大雪,一打开门,那屋里暗得简直对面不见人。 这样的房子也不知道非急着腾出来干啥? 要说这不是专门针对沈伯伯的,说出来鬼都不信! 杨建业。 杨建业。 拾月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虽然沈伯伯制止了宁宁姐的行动,然后也刻意没有再提这个人,拾月还是察觉到了。 杨建业,杨婷婷—— 这分明就是父女俩。 杨建业看来就是孙成才的新老丈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针对沈伯伯,大概还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儿,拾月心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 此时的平江大学已经通电了。 这个小仓库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好就是这个屋子里有电灯。 当沈元白将电灯拉亮之后,拾月简直惊呆了! 她也充分理解了宁宁姐为什么说他们三个人就是搬到天亮也搬不完了! 这个屋大概有二十多个平方的样子,不算很大。 但从里到外,从四面靠墙一直到屋子中间,足足摆放了二十多个大纸箱,还有余! 那些纸箱全部都是一式一样的军用纸箱,之前不知道是装什么的,反正都超级大! 每一个都快有拾月家的饭桌一样的高度和体积了。 这纸箱一看就是沈伯伯当初不知道费了多少关系找来的,足以证明里面放的东西全都是他的心中宝。 这些纸箱一个两个可能还不觉得,可二十多个摆放在一起那气势实在有点吓人,简直都可以称得上铺天盖地。 反正是把这个小仓库塞得满满的。 拾月站在门口,惊讶得嘴巴半天合不上。 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伯伯,这些都是你的呀?这么多咱怎么搬?” 沈元白显然也在为这件事苦恼。 他有些无措的把带过来的一捆麻绳先放在了一边,然后说:“我去借个梯子,到时候咱们站在梯子上往下拿,用绳子绑一绑再搬回去。” 拾月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么多……单搬箱子就得跑二十多趟。 这要把书从箱子里拿出来,再捆好,用车运回去。 那别说一晚上了,他们三人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也弄不完啊! 可是,以他们三个人的体力,真要搬箱子也搬不动。 拾月这回来原本抱着劝说沈伯伯把他的书都处理掉的想法。 可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些想好的话又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自己要说的那些话,是要剜人的心啊! 不,估计沈伯伯宁可剜心也不会同意她的建议。 想到这儿,拾月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默默叹了口气。 盯着那些箱子看了半晌,拾月只能认命的卷了卷袖子说:“伯伯,去哪儿借梯子?我去吧,你看着先收拾。” 幸运的是,就在两个人正商量的时候,沈宁宁回来了。 回来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后面还跟了一个老同志和四五个青年男女。 那老同志看见沈元白就快走了几步,走到他跟前说:“院长,你回去歇着,这些活儿用不着你干。” 他说完就朝后招了招手:“过来,过来,都使把劲儿,把这些东西给老院长送回家里去!” 那后面几个人全都答应着上了前。 “老肖,你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看到老同志,沈元白不悦地板起了脸,道:“这么大的雪,你这老寒腿瞎跑什么跑?这要是摔一跤,腿彻底不想要了!” 老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抽搐着,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 可显然他一直在努力忍耐着。 直到听了沈元白这话,他终于绷不住了。 他用手在脸上胡噜了一把,揉掉眼睛里的潮意,这才哽咽地说:“老院长,他们,他们都不是人!” 沈元白用手指了指他,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老肖也没再多说,而是叫上自己带来的人开始搬东西。 这些人都是校工厂的骨干,即便是女同志,也比沈元白这样的老人有力气多了。 有了他们的帮助,终于不用拆箱往外拿书,可以整箱搬了。 这也意味着,就算是辛苦点至少今天晚上确实能够把书给全部搬完。 拾月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拾月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难题,那就是她要拿这些书怎么办呢? 处理是必须要处理的。 这几天拾月但凡有空就一直在看小屋那几本书,越看越恐惧。 沈伯伯这样大张旗鼓地往家里搬书,整个学校的人都能看到。 不用想拾月都知道必然会给他的将来留下巨大隐患。 这件事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不仅要解决,还得尽快! 在舆论没有传得更远之前。 第59章 何立轩的礼物 有了肖厂长带来的人,拾月和沈宁宁就被老爷子指使着回家收拾屋子。 毕竟这么些箱子要往家里抬,现在外面又下着雪,根本没法放在院子里。 不回去把屋子里挪移一下,根本塞都塞不下。 “挪了也塞不下!”沈宁宁边走边发愁。 “家里面积就这么大,原本住人都挤得慌,现在那些箱子拿回来,一间屋子都不够放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了。” “那宁宁姐,食品厂离这边远吗?不行直接运到那边儿?” “唉,那边要是有房子就好了!”沈宁宁叹了口气。 拾月惊讶了。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食品厂没给沈伯伯分房子?” 这不能啊! 再怎么说沈伯伯也是去当党委书记的,那可是***! “不是不分,是食品厂现在也没房子。” 通过沈宁宁的解释拾月才知道,原来沈元白要去的是东临市的食品二厂,是市里新建的一个厂子。 这个厂的位置在市郊,现在刚刚建成开始生产才两个月,配套设施根本无法跟上。 职工楼确实有,可还在建设中,想要等完工怎么也得到四五月份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平江大学完全应该照顾一下老同志,晚半年收房,也给沈家一个过渡的阶段。 可因为杨建业巴着的那个领导恰好是沈元白老领导的对头,这一次的交锋又是以沈元白的老领导失败而告终。 杨建业原本就和沈元白不对付,遇到这种情况那还不好好的利用? 所以才会各种打压欺负。 沈元白也因此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拾月听了以后心里更难受了。 她总觉得沈伯伯被为难有她很大一部分责任。 沈宁宁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别想太多,跟你没关系。杨建业那人就是个小人,小人得志总是要蹦跶蹦跶的。 有没有孙成才那件事他和我爸也不是一路人,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所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说白了,孙成才在杨建业的心里,位置没那么重。 杨建业根本不会因为他特意去做什么。” 沈宁宁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像杨建业这样的势利小人,除非让他有利可图,不然他不会替任何人办事。 是他的女婿又如何?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虽然拾月心里还是很愧疚,但不得不说宁宁姐的话还是让她好受了些。 又走了一会儿,拾月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沈宁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是之前去过家里的冯处长。 此时的他两只手各拎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低着头在快步往独栋那边走。 她不由得冷笑了声。 “好像是刚才去过家里的人。”拾月看了看她,说。 “嗯,又去巴结杨建业了,他那总务处处长就是舔杨建业舔来的。”沈宁宁淡淡地回答。 拾月听了这话又朝那边深深望了一眼。 此时还是午休时间,加上外面风急雪大,家属区这边外面基本就没有人。 冯处长低着头溜着边儿步子走得飞快,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 拾月一直盯着他。 盯着他走到一个小院前停下脚步,然后熟门熟路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那个小院就是杨家?他们家怎么不锁门啊?”拾月问道。 “这是学校,门口有人站岗,不是熟人领着外人根本进不来。一般没谁会连院子门也一起锁着的。”沈宁宁跟她解释。 拾月想了想刚才那个姓冯的推门而入时的情景,忍不住说:“这习惯不好,谁不谁的想进家里就进来了。” 沈宁宁显然也想到这儿了,赞成地点头:“回头我得跟我爸说说。”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想起了现在的处境,自嘲地笑了下:“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住不了几天了。再搬家就搬到食品厂给临时租的大杂院了,到时候我爸妈不用说也会记得锁门。” 拾月抿了抿唇,没有再吱声。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家里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同时停下了脚步。 “何立轩?” 看着站在雪中,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花,快要变成一个雪人的男人,拾月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她说着快步朝男人走去。 “我去宋文哥家里认了个门,然后他出去了,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你。” 他说着话,目光从拾月身上落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宁宁,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刚才敲门,家里没人。” 沈宁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赶紧上前推开院门:“哎呀这么大的雪,快别在外面说了,进屋坐!” 说着快步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屋门。 拾月陪着何立轩一起进了屋。 何立轩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久,身上全都落满了雪不说,连脸上、睫毛上都沾着雪花。 拾月赶紧进屋从随身带的包里取了自己的毛巾,然后拿出来递给了他。 一起做了两天车,那毛巾何立轩自然认得。 他看了看,然后冲拾月微微笑了一下,就接过去在脸上擦了擦。 拾月拿毛巾的时候没想,主要是她也刚来,这种时候也不好去拿别人家的东西。 可看到何立轩那么自然地用自己的毛巾擦脸,她忽然就有了点不自在,脸孔也隐隐有点发热。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沈宁宁已经埋怨上了:“哎你这个小何,你怎么这么客气呀!来就来了,你怎么还带东西?这么贵的东西……你不会把你爸妈给你带的钱全都用了吧?哎呀,不行不行,等你你一定要全都带回去!” 拾月被宁宁姐说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跟着往桌子上看。 她这才发现就在她进屋拿毛巾的功夫,何立轩已经把一个手拎袋放在了桌子上。 那袋子敞着口,即便隔着距离拾月也能看到里面放着一桶麦乳精,两瓶桔子罐头,还有两包点心,甚至还有一包全脂奶粉! 她整个人懵了一下,然后震惊地转头看向何立轩,有点弄不明白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第60章 被何立轩给绕晕了 何立轩显然知道拾月的想法,但是他并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 他把擦过脸的毛巾抖了抖,然后挂在了一边的脸盆架上。 这才看向沈宁宁,对她说:“沈姐你可能不太知道,我这次下乡是和我表妹一起来的。我表妹那个人啊,娇惯得厉害,当初出门的时候我小姨担心地哭,就怕她到乡下会不习惯。 现在我表妹住在拾月家里。平时多亏了拾月的帮忙,不然就她那连火都不会烧的样儿,估计来不了三天就闹着要回家了。” 听到这儿沈宁宁忍不住笑了。 她自己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从小也是娇惯着长大,她完全能够想象何立轩表妹的样子。 何立轩继续说:“我们刚到乡下什么也没有,吃的口粮都是从队里借的。 可队里给我们的那点口粮,就我们男同志的肚量,说实话敞开了吃三五天就能吃完。 是拾月带着我们找野菜,帮着我们做饭,时不时地贴补我们一点儿,不然那日子真是熬不下去。” 说到这儿,何立轩的声音都变得低沉。 沈宁宁不由得朝拾月望了过去,眼神里带着欣慰。 虽然何立轩说的是他们,但沈宁宁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妹子在乡下过得不错。 因为只有能顾得住自己的人才可能有心思去帮别人, 这样的认知让沈宁宁很高兴。 “所以,”何立轩话音一转,冲沈宁宁笑了笑,“沈姐这些东西你别推,你就当这是拾月孝敬沈校长的。 拾月对我们的这份好我们一直都记着呢,在乡下就特别想感谢她,但是那个地方,就是有心我们也没那个能力。 这好容易进了城,说什么我也得代表大家跟她表示一下。 我没买什么,百货大楼那边东西也不全。 就买了些吃的,就当是借花献佛,替拾月孝敬沈校长吧。 她一直说沈校长还有你们一家是她最尊敬也最亲近的人,我想这样做拾月也不会有意见的。” 何立轩说完转头看向拾月,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他的面色坦然,眼中带着笑。 可蜷在衣袖里的手心里却已经全都是汗。 他不知道在说完了这些想了一路的词儿后,拾月会不会还是断然拒绝? 沈宁宁直接被何立轩这一番话给绕晕了。 站在那儿不知道要怎么做? 干脆也转头看向拾月。 而拾月则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这个男人。 原来当他想说的时候,竟然这么会说话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面对何立轩含笑的目光,拾月实在说不出让他把东西拿回去的话来。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人鬼得很,当他想要去做什么的时候,总是有办法让你没法拒绝。 如果他是把这些东西送给拾月,那拾月肯定不会要。 但他现在说的是借花献佛,而且麦乳精,奶粉这样的营养品沈伯伯确实很需要…… 算了,算了,这份人情只能先寄下,回头想办法还他。 拾月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是一阵头疼。 她意识到这次和何立轩一起出来,自己欠他的人情好像越来越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了。 沈宁宁将东西收好,然后就催着拾月去和何立轩说话,说家里的事儿自己做就行。 拾月怎么能答应? 看着何立轩高高壮壮的样子,她索性拉他做了长工,带着他过去小仓库那边给沈伯伯帮忙。 路上的时候,拾月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何立轩说了下,主要是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 说着说着,拾月忍不住心里一动,问:“我记得你说过你爸妈也是大学老师,那你家里的书多吗?” “多。”何立轩点头:“我家的书不会比沈校长的少。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跟着我爸妈漂洋过海从国外专门托运回来的。” 拾月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沉。 她忍不住仰头看向何立轩:“那这么多书你们家是怎么收拾的?” 何立轩没有多想,以为拾月是看到沈家的情况顺口问的,于是道:“前段时间我爸收拾了一下。把一部分捐到了校图书馆,还有一些专业书籍送给了他的学生们。 现在家里剩下的已经比以前少很多了,都是他们珍爱的。可就这些也得有几十箱。 这些现在放在我们家的地下室里。” 说到这里何立轩顿了顿:“我们家是私房,当初我妈回国后自己买的,所以不存在会被学校收回的情况。” “可是,要是有一天你爸爸妈妈万一要去另外的城市工作呢?那些书怎么办?也带着走吗?万一不方便呢,毕竟书最沉了,还占地方。” 何立轩没想到拾月会这么问。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顺着拾月的思路想一想,何立轩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爸说过大概会换个岗位。 如果换的岗位如沈校长一样不是在大学里呢? 甚至,干脆不在江新市了,那要怎么办? 何立轩想到这儿只觉得心里一紧。 可同时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声音,告诉他绝无可能! 爸妈是为建南大学做过大贡献的人! 还有他们两人都是搞学术的,和沈院长这种政工干部出身的不同,他们离了学校还能干什么? 何立轩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不由自失的一笑。 他侧头看着拾月,眸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写信回去让我爸考虑一下这个事情,该处理的东西再处理一下。” 虽然何立轩说得婉转,可拾月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听进心里去。 不由得一叹。 但她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换谁,好好的让把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处理掉,不把你当神经病就不错了。 只能找机会再说了。 拾月把何立轩留给沈伯伯做劳力,然后就离开了小仓库,她还要赶回去帮宁宁姐干活。 结果在走到之前那排独栋的时候,又看到了冯处长。 只不过这一回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在他的身前还走着另一个人。 那人不算高,但身子挺得很直。 即便是在这大风大雪的天气,也仰着个头,背着个手,板着一张脸,就像是随时做好了准备要去哪里检查一样。 冯处长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边走边对着那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看着两人的模样,不用猜拾月也知道前面那个必定就是杨建业了。 拾月不想和他们走碰头,就往一旁躲了躲。 很快两人就从她身边走过,全然没有注意到边上有人。 待两人走远,拾月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杨家的院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宁宁姐之前曾经说过,现在杨家就只有杨建业一个人。 既然他出去了,那家里应该就没人了。 望着那连院门都没锁的房子,拾月的眸光沉了沉。 第61章 联手搞破坏 拾月想去杨家看看。 那人这么欺负沈伯伯,她想要他好看! 拾月一向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当初之所以在孙家被刘三女那么欺负都不反抗,是因为爸爸在临终前一再嘱咐。 爸爸说,她不应该永远留在山洼洼里,她应该出去看看。 而他能够给拾月提供的唯一机会就是孙成才。 爸爸让她忍几年,忍到孙成才毕业。等他在城里工作之后,总要把媳妇接过去,到时候拾月就能离开前进大队,到城里生活了。 虽然拾月对于进城没什么执念,但这是爸爸的愿望。 爸爸已经没了,临死前就这点念想,拾月不可能拒绝。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让拾月忍耐了。 她本来就没打算在城里待几天,这时候不想办法把仇报了,下次再找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拾月想了很多,但其实也不过就过去了一瞬。 在确定冯处长和杨建业都走远之后,拾月把衣服裹了裹,把头埋得更低,快步朝杨家的小院走去。 果然,就如她预想的一样杨家的院门根本就没有关,拾月很顺利的就进去了。 她放轻了脚步,朝院里那并排的三间红砖房走去。 虽然拾月以前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私闯民宅的事儿,可她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她有小屋子,但凡发现一点不对劲,她可以第一时间躲进去。 别的不敢说,不被人发现和逮住,这一点拾月还是很有把握的。 杨家确实没人,可屋门上却挂着一个大大的锁将军。 看着那比一般人家用的至少大一倍的锁,拾月有点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是心里有鬼,弄这么大个锁干啥? 现在家里都没余粮,又是在大学校园,安全有保障,这是在防谁呢? 拾月拎着那锁看了看,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撬不开的。 不知道在锁着的情况下,她能不能把这东西直接收回小屋? 拾月凝神正准备试一下的时候,忽然,她的手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拾月大吃一惊! 她迅速回头,然后就撞入了何立轩黑谌谌的眸光里。 何立轩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把将她拉过来,然后用一个胳膊强按着她,把她拽到了红砖房的后面,一个外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你这是要干什么?!”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何立轩终于放开了拾月,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拾月揉了揉被何立轩拽疼了的胳膊,白了他一眼:“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看见是你我肯定不会反抗的,你抓得我胳膊疼死了!” 她口中说着抱怨的话,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亲昵。 何立轩微怔,原本严肃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他用手朝前院儿指了指,问:“这是姓杨的那家吧?” 拾月偏头看他:“这你也猜得出来?” 何立轩轻嗤:“除了他家,还有谁家能让你这么费神?” 拾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总觉得何立轩的语气有点酸。 但她也闹不清楚为什么? 只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直接坦言:“这就是杨家,他让沈伯伯不痛快,我也要让他不痛快。” 听到她是要为沈校长出头,而并非是因为别的什么歪瓜裂枣的男人,何立轩的心里更舒服了。 他说:“你准备怎么让他不痛快?我跟你说,你不能进去搞破坏,更不能去拿他们家东西。 学校现在都放假了,外来人不多。一旦事情闹大,咱们走了,倒霉的肯定是沈校长。” 拾月撇了撇嘴:“我没那么蠢,你别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是这事儿应该男同志来做。” 虽然拾月这么说,可何立轩还是没法放心。 既然不放心,那不如他来做。 何立轩说罢不给拾月再反驳的机会,转身朝杨家屋门走去。 走之前还对拾月说了句:“你给我在外面把着点风,有人回来提前说一声。” 这话说的原本还想和他再分辨两句的拾月也没法再开口了,只能跟在他后面也走了出来。 何立轩像是对于撬门别锁很在行似的,之前让人不知道如何下手的锁,被他找拾月借了个发卡三两下就打开了。 关键锁还没别坏。 何立轩把门打开就走了进去。 拾月很着急。 她不知道何立轩准备怎么做?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在来之前拾月还是做了点准备的。 何立轩他就这么贸贸然的跑进去,他知道要怎么做,有把握吗? 这种事儿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拾月越想越不放心,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被这人一忽悠,就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 她踮起脚尖朝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根本没有人之后,一咬牙就也进了杨家。 进屋之后拾月才发现这屋子是个套间,外面这个是客厅,里面那间是卧室。 外屋没人,拾月直接走进了里屋,然后就发现何立轩坐在床头的写字台前正埋头写着什么。 他写的很认真,坐得姿态非常的端正,包括下笔速度也是不紧不慢的。 如果不是拾月刚刚才从外面进来,都差点忘了他们是来捣乱的,还以为何立轩就在自己家悠闲的做学问呢!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何立轩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一样,头也没回就看到了拾月。 他说:“你出去等着,我马上就好,最多五分钟。” “你在写什么?”拾月实在是好奇,还是走上前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因为何立轩坐姿悠闲,看架势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学问家。 可他写出来的那笔字——竟然像是狗爬?! 拾月:“……” 何立轩看到她这副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这姓杨的还是大学的领导呢,就这一笔破字儿,也不嫌丢人。” 拾月这才意识到这人竟然是在仿着杨建业写字! 拾月顿时来了精神! 她又要去看何立轩写了什么? 但这人竟就在这时把那本子合上,然后站了起来:“行了,这么多差不多了,再多也不像他。” 拾月不由得有点郁闷,咬了咬嘴唇说:“你故意的!” 故意不给她看! 何立轩又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隔着棉袄拉起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拾月拉着他停下来,然后从棉袄的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我找个地方把这放下。” 第62章 表白 “什么?”何立轩凑了过来。 然后就见拾月将拿出的那张报纸展开,翻到头版的位置用力一撕! 上面那张照片就被她一撕两半儿。 何立轩嘴角抽了抽。 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很自然的接过拾月手中的报纸,拿到写字台前,塞到了最下来的抽屉里。 看到他的动作,拾月反倒是有点惊讶。 这人怎么不问问她要搞什么? 看他如此熟练,别不是这种活儿他之前也干过吧? 想到这儿,拾月快速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个可怕的念头摇走。 何立轩肯定没干过这种事儿。 就是她,也是从那几本书里学到的这个办法。 拾月看那几本书中提到过一个小故事,说的是有一个人原本是单位搞宣传的。 有一天不小心把茶水倒在桌子上了,他就下意识的抓了张纸去擦,结果擦完才发现拿的是张报纸。 而被他擦破的地方正好是一张领导的照片! 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他被打成了**派,然后被送进了监狱。 足足关了八年才放出来。 虽然后来平反了,但物是人非,家破人亡…… 拾月刚才和宁宁姐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故事。 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是拿杨建业没有办法的,两家差距太大。 她就想着能不能嫁祸一下,弄一张撕破的报纸塞到他家里,然后再写一封举报信…… 就算是他杨建业在大学里只手遮天,他的手能真的有天大? 大不了就往上告,总有办法把他拉下台! 拾月原本打算得好好的,没想到却被何立轩给搅乱了。 不过想到他刚才模仿杨建业写字,拾月觉得这人想的法子大概率和自己差不多。 何立轩不知道拾月的小脑袋瓜里这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的想法琢磨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把报纸放好就拉着拾月从屋里出来。 出门前还不忘将里面的东西重新归置,使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被人动过。 两个人出了杨家就快步往前走,一直走出了老远才停了下来。 “这事儿的后续我来处理,你不要再参与。”何立轩严肃地冲拾月说道。 拾月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从他的眼神里拾月看到了坚持和胸有成竹。 想想他刚才做的事,拾月点了点头。 何立轩的表情这才再次变得温和。 “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让你帮沈伯伯干活吗?”拾月问出了刚才就想问的话。 何立轩没有回答。 他取下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围在了拾月的脖子上,然后低声吩咐:“围好,这边风太大,再把脸给吹皴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匆匆朝仓库那边走去。 他的步履中带着一些仓促,似乎怕自己走得慢一点就会被拾月拦住,然后把围巾还给他。 拾月站在雪中,感受着围巾上的温度,默默望着男人的背影。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何立轩之所以返回是专程为了给自己送围巾。 大概是他追出来时正好看到自己往杨家走,不放心所以就跟上了。 想到这儿,拾月的心里一阵难言的滋味儿。 她今年十九岁了,这个年纪队里嫁人早的女子都生孩子了。 就算是她没有和孙成才圆房,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丫头,她自然看得出何立轩对自己有意思。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拾月想了想,却想不出来。 拾月不知道何知青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太普通不过的女子。 甚至还比不过大多数同年龄的女孩儿,毕竟人家没有离过婚。 而何知青,却是拾月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比她以往知道的任何人都优秀。 他们俩? 根本不可能有将来。 就算是没有看过群友们帮她买的那几本书,不知道未来,拾月也不会傻到认为有情饮水饱。 像何知青那样的人,是属于城里的,他不应该留在山窝窝里。 他在前进大队,只会是暂时的,那里不是他的家。 而自己——在和孙成才离婚那一刻,拾月就已经放弃了进城的幻想。 她觉得留在前进大队,守着爸妈留给她的家,就那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而且拾月也不想再结婚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未婚的小伙子看不上她,结过婚有娃的,她也不愿意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家里条件不好的,她不想贴补;条件好的,人家为什么要找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再加上,她身上还有秘密。 团购群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所以,拾月对再婚这件事毫无兴趣。 哪怕对方是何知青,她也不乐意。 是何知青她才更不能愿意呢! 和这个人绑在一起,就意味着后面有数不尽的麻烦。 就他那家庭,至少在后十年里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人好。 拾月愿意给他提供能给出的一切帮助,却不愿意一头扎进麻烦里。 想到这儿,拾月默默地把围巾取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握在手中,准备回去还给这个人。 有了肖厂长还有一群有力气的年轻人帮忙,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将那些书全都搬回了家。 这时候的沈家已经连人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肖厂长他们也没多待,水都没喝一口就全都离开了。 何立轩也顺势告辞。 沈元白和何立轩接触了一下午,已经对他很有好感。听他要走也没留,而是对拾月说:“拾月,去送送小沈。人家专门来找你说话的,结果话也没说上,去送送人家。” 看爸爸说话又不过脑子了,沈宁宁皱了皱眉。 她又要开口,拾月拉了拉她,然后看向何立轩说:“走吧,我送送你。” 可何立轩却没有让她多送。 走到小院儿门口的时候就主动停下了脚步,对拾月说:“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明天早上吃完饭就过来找你。” “不用了,你也是难得来一趟,去忙你的事儿吧。”拾月下意识地就出声拒绝。 她说完将特意拿出来的围巾递给何立轩,说:“外面冷,你戴着吧,我用不着。” 何立轩看着拾月递过来了围巾,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默默地接过了围巾重新围上。 然后抬头看向拾月,说:“不想戴就不戴吧,回头再给你买条新的。” 拾月开口就要拒绝,可何立轩已经再次开口,将她的话头给堵住了。 他说:“我来要办的事儿已经办完了,没什么忙的。明天来找你是为了要去火车站买票,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拾月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回去的车票她来买的话,自然无法再拒绝。 两个人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这一回何立轩真的要走了。 就在拾月和他告别,转身要回屋的时候,何立轩再次开了口。 他说:“拾月,我知道你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了,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不会放弃,我们慢慢来吧。” 说罢他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 第63章 上一辈儿人的交情 拾月望着何立轩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直等那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回屋。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沈伯伯在跟宁宁姐说:“我觉得小何说的对,书只有充分利用起来才最有价值。所以我准备整理一下,把有副本的,还有学生们可以学习的整理出来,捐给校图书馆。” 拾月脚下一顿,这不是她正准备劝说沈伯伯的话吗? 何立轩竟然提前替她说了。 他是怎么了解到她的心思的? 拾月心里更难言了。 她走进了屋。 看到她,沈元白也没有停止话题。 他一边开始把书从箱子里往外拿,一边道:“这些当初为了成立农学院从各种渠道找来的书也送给院里吧,他们拿着比我拿着更有价值。” 之前一直念叨书多的沈宁宁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心疼了。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来拿起一本翻了翻,然后说:“这些书都是当初咱家花钱托关系买的。 我记得那时候为了充盈农学院的教材库,你把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能求的人都求了,费尽了心思。” 她拿起边上放着的一个手写本,继续说:“就为了翻译这个德语版的《农业手册》,你把妈的金镯子都给卖了。 这些都要捐啊?爸,这些当初农学院那边不是都留了副本,他们还找人抄过吗?” 沈元白苦笑了下,说:“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再说当时建设农学院的时候也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出力,每一个人都花费了心思。那是大家群策群力才建起来的,不要说这些牢骚话。” 他说罢用手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客厅比划了一下:“留着放哪儿?我总得先留最重要的。” 沈宁宁沉默了。 她知道爸爸说的最重要的是当年他老师临出国前留下的一批古籍。 那些是老师家里世代积攒下来的,其中有很多珍品。 这些书都必须好好保存。 可现在,他们家连放的地方都没有了,其他的更加没法保证。 想到这儿,沈宁宁心里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却也无可奈何。 拾月看了看忽然沉默下来的父女俩,忍不住试探地问:“伯伯,宁宁姐,那些农业方面的书能给我一些吗?还有,要是这些书没有地方放,你们要不要考虑放到我家?” 父女二人全都愣住了。 看出有戏,拾月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伯伯你们没有去过我家,我家的院子很大。又是在靠近后山的地方,离大队其他人家很远。 我可以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放这些书,平时也会好好保管它们。等哪一天你们需要了,可以随时去取,我保证会把它们照顾的好好的。” 不得不说,拾月的建议让沈元白心动了。 可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了,实在不方便。” “再不方便也比没地方放方便。”沈宁宁不赞成父亲的说法。 她快速地思索了下,说:“我明天坐车去找我哥去,让他跟营里借辆车,然后我和我哥一起送拾月回家。 这样既把书送过去了,也给拾月壮个牌面!让那些人知道,就算是我拾叔叔去世了,拾月也不是没人管的。 有你,有我吕叔,曹叔他们,没人能欺负我们拾月!” 原本还嫌太过于大张旗鼓的沈元白听了女儿这话顿时点了头。 他说:“行!你明天一早就去。走之前把布票,工业票那些整整都给拾月,让拾月自己出去买东西。 原本这应该是你和你妈陪拾月去的,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让拾月自己去。 好好买几身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让那些人知道咱家里有人呢!” “嗯,再去买双棉鞋。我记得百货大楼新上了一种灯芯绒面的棉鞋,又好看又厚实。” 父女二人越说越兴奋,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想起要征求一下拾月的意见。 拾月反对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压根没有机会说出来。 宁宁姐提的曹叔和吕叔拾月知道,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过。 他们和沈伯伯一样,都和父亲有生死之交。 关于他们的友谊,爸爸以前和拾月说过不止一次。 简单来说就是这三位叔伯在解放前都是地下工作者。 他们在一次开会的时候遭到叛徒告密,跑出来后藏到了父亲所在的饭馆。 那时候城里闹得厉害,饭馆的主家早已经跑了,临走之前把饭馆交给了时月的父亲。 拾月爸妈那时候也已经准备关门往城外逃了,没想到临走前一天却发现了藏匿在饭馆里的这三个人。 后来的发展就很简单了,拾月爸妈为了沈伯伯他们放弃了逃难的机会,硬着头皮留在了饭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还不得不把饭馆重新开起来。 当时城里乱得很,很多商家都关门了,开饭馆的也不多,他们的店里反倒每天客人不断。 这其实并不是好事。 当时店里的小伙计们基本上都走完了,存货也不剩什么。 粮食,菜肉一天一个价,赚的钱还不够第二天的开销。 可沈元白三个人都受了伤,外面还有通缉他们的通告。 为了他们,时父时母就凭着夫妻俩,硬是将饭馆多开了半个月,直到来接应的人找过来。 那时候两夫妻已经精疲力尽不说,连自己的多年积蓄都全贴补到店里了。 钱还是小事,关键每天面临的危险,顶着的压力,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沈元白说时父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一点都不为过! 好在这三个人都不是没良心的,解放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躲在乡下的拾家夫妻。 那时候的三个人已经全都有了职务,不再是当初的地下工作者了。 沈伯伯当时进了教育部,吕文生吕叔叔在部队任师长,曹乐志曹叔叔则进了地区最大的钢厂做了厂长。 全都变成了权倾一方的大干部。 他们帮拾家三口置办了家当,又应拾家夫妇的要求,帮他们选了前进大队作为落脚点。 拾父活着的时候为什么大队干部一直对他不错,也有这方面原因。 第64章 我对你有好感,希望和你进一步确定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沈宁宁就急匆匆地从家里离开了。 她要赶最早的一班长途车去临县,然后到那里再转车去哥哥所在的部队。 临走前她把家里攒的一堆各种票券全都找了出来,另外还拿出了五十块钱,然后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塞给了拾月。 拾月当然不肯收,可沈宁宁硬是塞给了她。 沈宁宁跟她说得很明白。 沈宁宁说:“拾月,咱家里不缺钱。家里除了老三飞扬还在上学以外,我和爸妈,还有我哥都挣着工资。而且我们平时一个比一个忙,吃喝全都在食堂,连出门的功夫都没有。真是想花钱都没有时间。 在钱票上你别跟我推,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穿得体体面面,我和我爸看着就高兴! 再说了,你还要帮家里那么大的一个忙,你要是这么客气,我又要怎么感谢你呢?” 沈宁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拾月也确实不好推辞。 她只能说:“姐,书放我家里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它们出什么问题。” 她想到了曾经看过的那些书,顿了顿又道:“姐,前进大队虽然地方有点偏僻,但是人还算淳朴。最关键的是队长叔那人不错,他还在队里说了算。 所以以后万一家里有什么事,当然,我说的是万一。要是家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和伯伯他们可以考虑去队里住些日子。哪怕是散散心呢!” 沈宁宁顿时笑了起来。 她伸手在拾月的脑袋上摸了摸,眼神里全是宠溺。 她说:“我知道了,我们拾月这是心疼呢,我会和你沈伯伯说。” 话虽如此,但拾月知道她肯定没往心里去,只当自己说这些是为了孝顺老人。 但拾月也不介意,她早已想到这个结果。 她就当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粒种子,撒出去了,就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她希望当沈伯伯一家人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时,能想起今天这些话,那她此行最大的目的就达到了。 沈宁宁走后拾月去食堂打了些饭,与沈元白吃完后就一起开始收拾他的那些书。 沈元白还是要把大部分的书捐出去,只留下实在无法割舍的才让拾月带回家。 饭后没有多一会儿何立轩就来了。 一晚上过去,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发生昨天的事一样,也不去理会拾月的抗拒,再次变得如以前一般的温文和煦。 听说沈宁宁去找车,他们不用买车票,而是可以跟车一起回去之后,何立轩赞成的点了点头。 然后很自然地挽起袖子,说:“沈伯伯,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沈元白摆了摆手,道:“我这里用不着你,你陪着拾月一起去逛百货商店吧。拾月要去添置一些东西,你帮她提着点儿。” 不过一天的接触,沈元白已经将何立轩当成了晚辈,彻底接纳了他。 与他说话完全没有了初识者之间的生疏。 拾月不知道何立轩是用了什么办法得到的老人的信任,但此刻她没法在沈伯伯面前严词拒绝何立轩,只能拿了自己的包还有两个网兜与他一起出了门。 出门之后拾月停下了脚步,说:“何知青,你忙你的去吧,我这边自己能行,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 何立轩也停下了脚步。 他沉默地看了拾月半天,直看得拾月心里都开始发毛了,才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没什么可忙的,今天的时间原本就是留下来陪你的,你不让我跟着我也没地方可去。” 看拾月还要拒绝,他索性戳开了窗户纸,他说:“拾月,我确实对你有好感,希望和你进一步地确立关系。但是这是建立在我们都认同的条件下的。 你现在对我没有感情,这一点我知道,所以我也不会强求你。 你不用这么抵触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咱们毕竟是一个地方来的,以后回了大队还得打交道。 难道你准备以后都一直这么躲着我了?你不怕这样回去他们几个问你,到时候你准备怎么说?” 拾月顿时被何立轩这一番话给说呆住了。 主要是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能把有好感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她才咬了咬唇回了句:“我对你没好感。” 何立轩苦笑:“我知道,你不用再特意告诉我一遍。” 看到他这个样子,拾月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忍不住又出声安慰:“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我们两个不合适。你以后肯定是要回家的,而我,也没打算再结婚。” 何立轩抬头看了看拾月,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坦诚。 他知道拾月说的是实心话。 何立轩没有反驳,也没有告诉拾月他并不在乎两个人的出身不同。 确实,在现在的社会,城里人和乡下人之间仿佛有一道鸿沟。 城里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娶一个乡下姑娘做媳妇的。 之所以这样,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因为户口和粮食关系的原因。 而何立轩对自己有信心。 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要么不结婚,一旦结婚一定能养得起妻儿,也必然有办法解决妻子以及未来孩子的户口问题。 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而且何立轩还相信他的父母对于他选择的女孩儿一定会真诚地接纳,并不会在乎女孩的出身,更不会为难她。 想当初爸妈的结合不也被人说是门不当户不对吗? 这么多年他们不也恩爱如初? 何立轩虽然厌恶围绕在身边的那些女人,可他从来不否定爱情。 有那么一对相濡以沫多年的父母做榜样,何立轩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所有寻找的伴侣,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能让他心动。 而现在,他终于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人。 虽然和拾月认识不久,但这种心动的感觉让何立轩认定了她就是自己寻找的那个人。 但这些话何立轩现在不会跟拾月说,他说了拾月也不会相信。 他只想慢慢地来。 反正日子还长,就算是滴水穿石,何立轩也会让拾月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第65章 我想给你买 拾月无法拒绝,只能和何立轩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东临的百货大楼就在市政府旁边,离大学并不远,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昨天何立轩已经来过一次,现在也算是熟门熟路,知道拾月要买衣服,就直接带她去了成衣窗口。 只可惜现在已经到了年根儿,好东西早就被抢空了。柜台里面挂的衣服全都是灰不灰,蓝不蓝的那些连性别都看不出的棉袄褂子,难看不说还特别贵。 一件就要七尺布票还要十二块钱! 拾月简直都要惊呆了。 她毫不迟疑地后退了两步,说:“我不要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何立轩想要劝。 拾月却看着他,目光坚定地说:“何知青,这是我自己要添置的东西,你不要参与。” 何立轩立刻不吱声了。 从成衣柜台出来,拾月去看了鞋,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沈宁宁之前跟她提到的灯芯绒的棉鞋,这一眼看过去,她立刻就喜欢上了。 这棉鞋是化学底儿的1,很厚,很结实,看上去就应该防水。鞋面用的是厚灯芯绒布,里面填了满满的棉花。 看上去厚墩墩,拿在手里软绵绵,真的是一看就让人觉得暖和。 拾月问了一下价钱,这双鞋要八块钱,另外还要两张工业票。拾月心疼得要命,可还是咬咬牙,决定买一双。 看到她决定要买,何立轩又凑了过来,说:“红色得好看,要红色那双。” 拾月扭头看了看他,然后否定道:“不,要黑色的。” 卖鞋的营业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还是比较有热情的年龄。 大概是看他们两个人长得好,也般配,忍不住好心劝了一句。 她说:“这个红色的棉鞋就剩下两双了,你真不要啊?你对象说得对,这个红色是真好看!” 拾月又盯着那鞋看了看。 那红色的棉鞋并不是大红色的,而是一种比较暗的枣红色,上面夹杂着一点零零星星白色的小碎花,在这一众的蓝灰黑里看上去特别的醒目。 确实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它。 可拾月并不想那么醒目。 她只想在村里本本分分过日子,那么招人眼干什么? 于是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我就要这双黑色的,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听她这么说,营业员朝何立轩看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其他的我也没办法。 她以为能从何立轩的脸上看到不高兴,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隐隐的喜色。 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一般。 让营业员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立轩现在确实很高兴。 他压根没在意拾月拒绝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这回人家说他们是对象拾月没否认! 要知道上回在火车上大娘刚起个头,拾月立刻就解释了。 何立轩当然知道拾月这是忽略了,但他觉得这也恰好证明拾月在慢慢习惯这个身份。 这种潜移默化是有作用的。 这样的认知让何立轩对于他和拾月的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 买完棉鞋拾月又去了卖布的柜台,这一回依然什么也没看上。 原因还是那一个,实在是太贵了! 而且她的布票也不够。 现在一人一年是二尺七的布票,宁宁姐一共给了她八尺。不用问,这是把他们全家一年里没用完的票全给了她。 可就算是紧着手,想要做一件套棉袄的褂子都得用七尺布,更别说拾月缺的还是棉袄,那还得算上里衬的布。 这布票是绝对不够用的。 拾月不是没想过在团购群里买布。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她与群里人们所处的年代相隔了六十年! 那里的发达程度从寄过来的吃食就能够看出来了。 拾月不敢想那边的布得多高级。 她就是买了,也穿不出去。 昨天晚上拾月在群里发布求购信息,然后买到了四斤新疆棉。 那棉花一收到拾月就被那手感给震惊了。 实在是太好了! 但正因为此,她更不敢在群里求购布料。 看拾月一脸为难地站在柜台前,何立轩很想递一些布票过去。 可是他不敢。 他不想再被拾月给拒绝了。 他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跟我来。” 说着隔着棉袄拉住了拾月的手腕,把她牵出了人群。 拾月挣出手,问:“去哪儿啊?” “纺织厂。” 听到纺织厂三个字拾月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虽然前进大队比较偏,可一些城里人能得到的好处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这其中就包括买瑕疵布。 听说城里人有关系的,一年能买到好多瑕疵布,不光自己家够用,有时候还能帮亲戚朋友们买不少。 她当即说:“走!你知道地方吧?咱现在就去。” 何立轩也不知道纺织厂在哪儿,但没关系,他们可以问。 好在东临市本来也没有很大,他们边打听边走,终于在下班前赶到了纺织总厂。 看着还关闭的厂门,拾月有点怀疑地看着何立轩:“你在这儿有熟人?” “没有。” “没有你怎么确定人家会把布让给你?” 何立轩自信地冲她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着意气风发。 他说:“山人自有妙计。” 之后他怕拾月听不懂,又补充了句:“我自有办法。” 拾月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何立轩能想到的,拾月自然也能想到,无非就是用钱砸呗。 反正只要出够了钱,自然有人愿意让出来。 拾月不缺钱,她也可以砸,所以她这一回不想让何立轩帮忙。 她说:“这回我自己买,你别管了。” 何立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拾月,说:“我帮你买,换你回去继续带我们找野菜,行不行?” 拾月翻了个白眼:“之前我都答应带你们找野菜了,自然不会反悔,你这是不信任我?” 何立轩抿了下唇,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理由。 他沉默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说:“可我想给你买,一想到你穿着我买的衣服,我就开心。” 第66章 沈飞翼回来了 拾月没有想到何立轩现在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她有点嫌弃地推了他一下,说:“可我想自己买。” 说罢也不理会他,径直朝着刚刚打开的大门跑了过去。 这会儿下班的铃声已经拉响,工厂的大门打开,下班的工人蜂拥着走了出来。 拾月快速地观察了一下,然后朝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妇女走了过去。 她走到女人面前,冲着她灿烂一笑,待女人愣神的空她已经亲昵地挽住了女人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大姐,挂面要不要?” 女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提防地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挂面,正经的鸡蛋挂面,换布,你有没有得换?”拾月再次说道。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精明。 她二话没说,拉着拾月快步走到了旁边人流少的地方,低声问:“你有挂面?有多少?” 拾月没有回答,而是掀开了自己背的背包给她看了一眼。 背包里有拾月刚刚才从小屋里拿出来的鸡蛋挂面。 虽然她还是特意买的全麦面的,比精粉粗一点,黑一点,可在这个年代看着也是了不得的精细粮了! 女人的眼睛都快直了! 可拾月只让她看了一眼就快速地合上了背包,然后问她:“你换不换?” “换!”女人甚至都没有问她怎么个换法,就立刻答道。 拾月顿时又笑起来。 最后拾月和女人商量好用两包挂面换一套做棉袄的布料,女人还慷慨地答应可以再多给她一卷棉线。 其实这价格拾月是吃亏了的。 布料虽贵,但想想办法还能买来,但挂面在如今是真真的有价无市,就是家里再有关系也很难弄到。 可这对拾月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小屋里挂面还有好几包,而且她分分钟都可以再买到。 所以以这样的价格对换,她很满意。 女人回家拿布去了,拾月站在路边等,她这才想起来半天没有露面的何立轩,不由得踮起脚尖朝刚才的地方张望。 何立轩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朝她招了招手。 拾月这才放下了心。 何立轩并没有朝这边过来的意思,相反他却和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然后那年轻人朝一边指了指,快步离开了。 这时何立轩才慢慢朝拾月走了过来。 “买到了?” “你买什么?” 两个人同时张了口。 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很快那个女人拿着布来了。 她给拾月拿来的是两块布,一块藏蓝色上面有点白点点的,一块是一种类似土褐色的。 看到那两块布,何立轩的眉毛拧得都能夹死苍蝇,拾月却觉得还行。 主要是这布多耐脏啊! 很快,何立轩等的人也来了。 那人手里拿了件几乎全新的蓝色棉大衣,一看就是厂里发的劳保用品。 看到那个棉大衣,女人惊诧地望了小伙子一眼。 两人目光交错了一下,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瞥向了一边。 拾月看到何立轩塞给了年轻人一卷钱票,具体多少看不清楚,但肯定不少于十五块,还有几张工业券,糖票之类的。 拾月看了看何立轩身上穿着的还有七八成新的军大衣,再想想于初夏身上的那一件,心里揪了一下,很想说一句:“败家子!” 拾月还在腹诽的时候,忽然觉得肩头一暖,然后就发现那棉大衣竟然被何立轩披在了自己身上。 “我不要。”她下意识地拒绝。 “换挂面。我刚才看到你包里还有一包挂面,用来换它。”何立轩快速地说。 拾月并没有刻意去瞒何立轩自己有挂面的事,她可以说是沈伯伯他们从食堂换的。 毕竟以她对何立轩的了解,这人不会去追问。 可自己包里现在只剩下一包挂面了,明显不可能能换得了这件棉大衣。 看出拾月的迟疑,何立轩帮她把大衣第一粒扣子扣上,说:“你穿着吧,穿回去沈伯伯看见一定高兴。不然咱们跑出来一趟就买一双鞋,老爷子看见会失望的。” 拾月这回更加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二人拿到换来的东西后就没什么好买的了。 因为知道拾月回去后必然和沈家人还有话说,何立轩这回没有再跟着去,把拾月送到大学门口就先回去了。 拾月回到沈家,果然,沈元白在看到她穿的棉大衣后露出了一个很满意的神情。 拾月去食堂打了饭,和沈元白一起随便吃了一些,就继续帮老人家一起收拾书。 老人知道拾月想要一些科学技术方面的书,不光把之前跟农业有关的给她留出来,另外还又给她搜罗了一些例如《赤脚医生手册》之类的,简单的医学方面的书。 一看就是他从老伴儿的书架上翻出来的。 仅仅这方面的各种书籍就装了差不多半箱子。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给了拾月一些学习用书,甚至还给了她两本字典。 这些都是在这个年代非常金贵的东西,即便是正经读书人,也没有几个买得起。 看得出老人还是希望拾月能继续学点东西的。 因为距离要搬家的时间没剩几天了,两个人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干到了半夜。 就算拾月身体好,也累得腰酸背痛,更别说沈元白年纪已经很大了。 直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院子外面总算是传来了动静。 原本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两个人顿时重新有了精神。 这是沈宁宁回来了。 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哥,沈元白的大儿子沈飞翼。 沈飞翼今年二十六岁,国字脸,面容黧黑,看上去有点威严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他穿着一身军装,外面穿着军大衣,一进门看到那一屋子的乱七八糟,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可是他的城府显然要比沈宁宁更深一点,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发表看法。 他脱掉全是凉气的大衣,走到了父亲跟前,接过老爷子手里拿着的书,说:“爸,这边我来吧,你先去休息。” “休息什么休息,趁着人多,早点干完。” 沈元白看到儿子很高兴,乐呵呵地说。 说罢,他指了指拾月:“你还没看见你拾月妹妹吧?看看,是不是和小时候变化还挺大的?” 第67章 不要脸 沈飞翼和拾月打了个招呼,几人很快就说到了正题上。 沈飞翼这回回家借回来了一辆军用卡车,可以将父亲所有的书全部装进去的那种。 “就是拾月家能不能放下这么多书?”沈飞翼说完望向拾月,眼神里带着愧疚。 显然他也认为自家给拾月带去了麻烦。 “送不了那么多。”沈元白摆了摆手。 他指着屋里摆在一起的五个箱子说:“就这些,其他的我准备捐给图书馆。” 这事儿之前沈飞翼已经听妹妹说了,他没有再多问。 而是点了点头,说:“那正好,我这回回来还给拾月带了点东西,正好一起带走。” 拾月听还给自己带了东西,顿时不安了起来,连忙说:“飞翼哥我什么都不缺,你别给我带东西。”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点吃的用的,你不用慌。” 看她如此着急,沈飞翼望向拾月的目光更柔和了。 既然决定要走,那头一天晚上就得装车。 指望家里这几个人把书全都抬到车上是不现实的,沈宁宁又跑到后面居民楼找了肖厂长。 很快,肖厂长就带了自己的一班人马过来了。 有了这些人帮忙,书很快就装完了。 可同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左右邻居。 每当有人问这是在干什么时,沈飞翼总是半咸不淡地蹦出来一句:“家里没地方搁,要把东西往部队运一部分。” 他的话里没有一点火药味,但听得人却总是忽然就哑了火。 毕竟谁都不是瞎子傻子,都知道这结果背后的起因是什么。 之前老院长为人低调,儿子进出大院的时候连穿军装的机会都不多。 以至于邻居们都是在看到沈飞翼身着一身制式军装,背靠一辆大型军车的时候,才豁然想起——老院长家里不是没有依靠的。 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解放初期的老干部! 而且,人家还有儿子在部队当军官! 想明白了这一点,很多人的心又热了,顿时就有好些过来要帮忙的。 对于要来帮忙的邻居,沈飞翼也不拒绝,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跟着瞎忙活。 直到所有活都干完了,把车也在院子里停好,才让他们回家。 拾月很清楚飞翼哥这样做的原因,他这是在把危险平移。 让这些人知道爸爸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运到军营了,自然再惦记他的人就少了。 真有本事的,你倒是把主意打到军营里去! 沈飞翼可是营长。 营长的官儿不算大,可却是一营之长,至少在军营里他就是说了算! 就算是有人知道沈院长家里私藏的有好东西,也知道在哪儿,但凡沈飞翼在一天,这些人就无计可施。 这样做同样也是保护了拾月。 有他在前面挡着,谁也不会想到那些东西真正送到的地方竟然是拾月家。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们就出发了。 这回有沈飞翼在,沈宁宁并没有跟车,而是将家里的东西不要钱地往车上送。 什么床单被套,什么女孩子的毛衣毛裤,问就是她穿过的,再不然就是家里要搬家,没地方放的。 这年头物资匮乏成这样,谁家会东西多到没地方放? 拾月知道这都是沈家一家子对她的真心。 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在临走前悄悄又往厨房放了十斤挂面,一小包小米,另外放了两包红糖。 然后还趁沈伯伯不注意,往他的床头上放了一包从团购群里得来的糖块。 那糖都是拾月挑出来的,她认为最好吃最有营养的,里面好些都是奶糖。 这样,沈伯伯,沈伯母工作累了的时候可以含一块,对身体好。 二人开车先去了政府家属院,门卫知道他们是找宋宁家亲戚,立刻找人去通知了一声,很快,何立轩就走了出来。 与拾月的满载而归不同,何立轩拿的东西并不多,依然还是那个之前的行李袋。 无非是看着比来的时候鼓胀了些。 坐上车,三人寒暄之后,拾月终于没忍住悄悄地问:“你出来这一趟,没给他们三个买点东西呀?” “买了。”何立轩说着打开了包。 然后拾月就看见里面放了好几双劳保手套,另外还有一打手工缝制的加厚袜子。 另外,那包里还放了一条大红色的毛线围巾。 围巾红艳艳的,看上去软绒绒的,不用摸就知道手感很好。 拾月顿时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忘了也买一条围巾了! 她伸手摸了摸,说:“真好看,初夏一定喜欢。” “喜欢就戴上。”何立轩说着,很自然地把围巾拿出来围在了拾月的脖子上。 “我不要,你这不是买给初夏的嘛。”拾月立刻就要伸手往下拉。 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沈飞翼终于忍不住了,他噗嗤一笑,说:“傻丫头,他就是买给你的。” 说罢,他警惕地转头瞥着何立轩,问:“你和拾月什么关系?我看这意思……你们在谈对象?那个初夏又是谁?” 拾月没有想到飞翼哥竟然这么敏锐,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飞快解下围巾塞回给何立轩,快速地说:“我跟他没关系,飞翼哥,你别胡说。” 沈飞翼知道这是小女孩儿害羞了,也没理她,继续盯着何立轩,等待他的回答。 何立轩表现得依然很淡定。 他将围巾拿起来叠了叠好,然后放在了拾月的包上。 之后才说:“飞翼哥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和拾月目前还不是对象关系。不过很快应该就是了,我正在努力。” 拾月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她不能置信的偏头看向何立轩。 简直无法理解这人怎么能毫不脸红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又羞又气,只恨不得想回到一分钟前捂住这人的嘴! 不让他在自己家人面前乱说。 而沈飞翼也听得嘴角直抽抽,忍不住深深看了何立轩一眼。 想仔细看看,这人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第68章 我来看看是谁欺负了我妹子! 一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就熟悉了。 大概是性情相投,很快,沈飞翼和何立轩之间也变得融洽了,路上休息的时候,沈飞翼甚至还大胆地将车子交给了何立轩去开。 只因为那人说了句“之前在家练过”,也是对他非常的信任了。 好在何立轩也没有掉链子,竟然将车开得很稳。 有两个人替换着,这车就开得更快了,去时用了整整两天的功夫,回来时竟然只用了十几个小时,晚上七八点钟就到了前进大队。 因为村子里的路太窄,车压根就没往里面进,而是绕过村子直接开到了拾月家的小院前。 虽然他们回来时弄出的动静不大,可毕竟是开着一辆车回来的,还是军用大卡车! 前进大队的人在这里居住了祖祖辈辈,村里还是头一回进大车! 没多久这消息就在这个小山村里传开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沸腾了。 不多会儿,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很快三五成群的社员们就披着衣服结伴儿赶过来看热闹。 拾月他们回来最先知道的肯定是已经休息了的于初夏和孙小红。 于初夏还好,以前也见过世面,孙小红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的眼神在拾月和沈飞翼之间飘来飘去,只差没问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是拾月被她看得忍无可忍了,对她说:“小红,你帮我回去跟队长叔说一下?” “啊?哦!” 孙小红这才想起来她还得去通知她爹,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不用她通知,孙永福已经赶过来了。 看到那盖着油布的大卡车脸上的震惊那是遮都遮不住。 拾月为他和沈飞翼做了介绍,沈飞翼则直截了当的说,自己是家里派出的代表,过来看看他这个妹子生活的情况。 顺便来给她送点吃的喝的。 此时周围都已经被村民给围满了,即便他们还没有看到这个车里到底都放了什么,但拾月家外面有人! 她家那个大官亲戚来给她撑腰了! 这样的话也不胫而走。 原本也跟着来看热闹的刘三女并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场面,忽然心里就胆怯了起来。 她在人堆里越缩越低,生怕一个没注意让拾月看到自己。 特别是当沈飞翼当着众人的面忽然说了一句:“顺便我也来了解一下,我妹子在村里到底是怎么被人欺负的!” 这话一出,刘三女的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哟,这就给拾月磕上了?三婶儿,这还没过年呢!”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吆喝了一句,顿时引得人一阵哄堂大笑! 谁都知道刘三女心里有鬼,也都知道他们孙家对拾月有愧。 以前是有顾忌不敢说,现在人家拾月的靠山来了,就都忍不住想挖苦几句。 这个说:“三婶,这辈分不对吧,你咋给拾月磕上了?” 那个说:“这还讲啥辈分不辈分的,这是求拾月高抬贵手嘞。” 还有人听不下去了,道:“啥高抬贵手不高抬贵手的?自己做了啥事心里没数吗?拾月凭啥抬手?我要是拾月,我不……弄死她一家!” 虽然后面那几个字说得极小声,离得远一点都听不见。 可那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 沈飞翼吆喝那一嗓子原本就是给拾月助助威,抬个排面,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不由转头朝自家这个妹子望了过去。 沈飞翼一直在部队,家里的事了解不多。 之前时叔托爸爸给他女婿一个上大学的名额,这是沈飞翼知道。 等他再听说这事时,就是拾月离婚了。 他听妹妹说了几句,知道那人是白眼狼,不是个东西。 但说实话他和拾月不熟,听就听了,感触并不很大。 可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件事后面还掩藏着很多东西,他这个妹妹瞒了家里很多事。 他朝拾月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清楚,就是“等会儿咱好好聊聊。” 然后就朝刘三女看了过去。 这会儿刘三女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一身又是泥又是雪的,看上去很狼狈。 她压根不敢和沈飞翼对视,转身仓皇地推开人群朝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就受不住小跑了起来。 看到这种情况,孙永福又无奈,又感觉很丢人。 他不想让这么多人再围着看热闹,于是就冲着社员们吆喝了一嗓子,让他们各回各家。 虽然大家对大汽车依然很好奇,但不得不说队长说话他们还是听的。 没一会儿人群就散了。 当周围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何立轩就带着他那几个发小,还有队长家两个儿子一起,帮沈飞翼一起把东西抬到了院里。 拾月让大家把东西抬到了那间空置的小屋。 那屋子因为最早的时候被她爹抽走了两根檩木,虽然后来补上了,但没有休整,屋里就有些破败。 但破败归破败,还是很结实的,至少放点东西不成问题。 何立轩还提前去院里把他们修墙时剩下的土坯砖又拿来了几块,垫在箱子下面,这样连潮湿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了。 这回来帮忙的人,基本上都是可以信任的,拾月并不担心会把搬回来什么东西给泄露出去。 等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之后,拾月塞给了孙三平一小包红糖,跟他说:“拿回去给婶子泡水喝。” 孙三平很高兴地接过去了。 看孙小红还站在一边,拾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块快速塞到了她的口袋里。 孙小红吓了一跳。 她用手摸了摸,发现是糖块时顿时急得脸都红了。 她立刻就要往外拿,嘴里还气得直骂:“拾月你干啥呢!你咋乱给东西!这是你城里亲戚给你的吧,你给我一块尝个味儿就行了,你给我这么多干啥?你个败家精!就没见过你这种留不住东西的!” 她虽然骂骂咧咧,可显然心情很好,觉得自己在拾月的心里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拾月当然知道孙小红这么说是对自己好的意思,也不跟她计较。 而是按住她的口袋,说:“给你就拿着,我还有呢。” 说罢她收回了手看着孙小红,然后又指了指屋里。 孙小红被她看的有点莫名其妙,问:“干啥呀?” 拾月无奈:“你今天晚上回去住吧,我得跟初夏一屋。” 孙小红不敢相信的瞪着她:“你让我现在去孙婆子家住?现在?!” 那语气像是拾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拾月也是无奈。 她朝不远处正和何立轩说话的沈飞翼看了一下,说:“我飞翼哥今天晚上肯定得睡这儿,我不跟初夏住,我住哪儿去?” 一句话说得院里的人都止住了声音,连何立轩也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第69章 翻墙贼抓到了! 何立轩原本都已经走到院门口了,听到这句话再也迈不开步子。 而沈飞翼也被拾月的话给臊得够呛。 他立刻说:“不不不,我晚上不住这里,让队长随便给我找个地方猫一夜,我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去。” 正是因为知道飞翼哥明天一早要走拾月才提出让他住在家里。 拾月能不知道? 全大队居住条件最好的可能就属她家了。 虽然说两个人都是单身男女,但在她心里沈家兄姐就像是亲人一样,让她生不出什么警惕之心。 再加上飞翼哥是军人,对待军人社员们会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也不敢胡乱猜想。 而她又和初夏住一屋…… 拾月觉得这样安排没有问题。 反正只要内心坦荡,就不畏惧那些混人的胡言乱语。 可不管拾月的想法如何好,沈飞翼是坚决不肯住在这个院子里。 最后还是何立轩说:“沈哥你去我们那儿挤一晚上吧。我和江栋把床拼在一起,咱仨凑合一宿。” 孙永福倒是想给这位外来的军官安排一个好住处,可他们大队的条件就这样,他就是想也有心无力。 听了何立轩的话,也连忙点头:“对对对,就去我家凑合一宿,凑合一宿。” 沈飞翼自然没有意见。 一群男同志走了,院里就只剩下了拾月、于初夏还有孙小红。 很明显,这几天下来于初夏和孙小红关系处得很好,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 知道拾月还没有吃饭,孙小红主动下厨,很快就给她端来了一碗面糊糊汤,用的是于初夏所剩无几的一点玉米面。 汤里还飘着几根野菜。 拾月很香甜的几口就把面糊糊给吃得一干二净。 虽然有了团购群,她也吃了一些好东西,可这样的饭食吃下去还是会给她一种踏实感。 让她觉得这是回家了。 虽然天色已晚,早已经过了前进大队平时人们入睡的时间。 可因为亢奋,那俩姑娘完全没有一点睡意,全都拉着拾月问东问西。 特别是孙小红,更是有一肚子话要问。 毕竟拾月可是他们大队第一个去过省城的人呢! 拾月捡能说的跟她们说了一些。 对于大学校园的那些描述于初夏不感兴趣。 她妈,她大姨还有姨夫都是大学老师,她从小就是在大学校园中长大的。 拾月说的那些都是她曾经天天见的,完全没有一点新鲜感。 她倒是对拾月说的和纺织厂女工换瑕疵布的事情兴趣很大。 “你说用两斤挂面换了两块布?什么布,拿出来我们看看。”于初夏说。 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孙小红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虽然她也羡慕得要命,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家也没有在城里的富亲戚,更没人会给她挂面让她去换布。 别说挂面了,之前拾月给她的那种糖,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呢! 拾月在于初夏的催促下,从包里翻出了那两块布。 她想了想,又回屋拿出来了两包棉花,将布和棉花都交给孙小红。 “小红你手巧,帮我做件棉袄吧?剩下的碎布头不用还,都给你。” 拾月心里很明白,剩下的布头能用的不多,想要做个大件是不可能,但手紧一点也能凑齐糊一双鞋底的。 孙小红一听说剩下的布头都给自己,当即就答应了。 然后她打开了装着棉花的袋子,顿时惊讶极了! “你从哪儿买的这么好的棉花?这么白?绒还这么长啊!”她羡慕地用手在棉花上摸了摸。 拾月笑了下,没有应声。 可在场的两个人全都认为这一定也是沈家送拾月的。 于初夏没有太大感觉,主要是她家里条件不错,吃穿用在同龄人里都是最好的那一批。 就算是来下乡,爸妈也把能给她想到的全给置办齐了。 棉袄棉裤棉鞋,包括军大衣,她一样都不少。 虽然她也觉得那棉花不错,但也心无波澜,并没有孙小红那样的艳羡。 而孙小红虽然羡慕,却也并不会嫉妒。 她家条件也不差,虽然和知青们没法比,可她的穿戴在队里也是数得着的。 虽然拾月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很好,但论条件,她和自家还是没法比的。 所以孙小红也就是念叨了两句就把东西放下了。 拾月也正是知道孙小红这一点,才对她不太设防,愿意向她稍微展露一点东西。 吃过饭,三个人一起回了屋。 拾月原本想着趁睡觉的时候可以回小屋看看,顺便也把沈伯伯给她的那些书整理一下。 可没想到那俩人硬是跟着她一起回了她的卧房。 进门后于初夏直接说:“拾月,有件事刚才忘了跟你说,你不知道,前两天那个贼又来了!” 听到那个贼又来了,拾月止住了原本想要撵她们走的话,转而问道:“什么时候?抓住人了没?” “就前天,抓到了,是红旗大队的二赖子。”孙小红说。 “二赖子?”拾月皱了皱眉。 红旗大队的二赖子拾月知道,毕竟这年头管得严,小偷流氓二流子也比前些年少了很多。 有限的几个也是恨不得周遭的人全都认识。 红旗大队的这个是个孤儿,父母之前都饿死了,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 可他不学好,从小偷鸡摸狗,好逸恶劳,没人待见。 但因为他自小身体亏得厉害,所以个头没长起来,拾月记得他还没自己高。 又干又瘦,二十来岁的人还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说二赖子扒了谁家的鸡窝,或者钻了哪家的柴火堆这拾月信,可说他翻墙想来自家偷东西,这个拾月还真不相信。 主要是,拾月觉得如果二赖子来,根本用不着何立轩出手,她都能把这人给打趴下。 而且之前何立轩也说了,那人比他稍微矮一点,长得很壮实,这描述跟二赖子也不吻合。 看出拾月的不相信,孙小红说:“确实是他,当时巡逻队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趴在你家后墙那儿,往里面张望呢。结果让巡逻队的人给抓了个正着!” 第70章 夜不能寐 “那现在人呢?”拾月问道。 “放了。”一旁的于初夏不悦地说道。 看出拾月的惊诧,孙小红解释:“他当时就在你家后围墙外面转圈,然后就被巡逻队给逮住了。当时他非说他是尿急,到后山找地方方便,但谁都知道那是假话。 不然好好的他大晚上不在他们红旗大队待着,跑咱前进大队干什么? 但毕竟没抓住他翻墙,他又是个癞子,死活不承认。后来我爹他们就把红旗大队的队长给找来了。 让他写了保证书,保证他们大队的人不会再来咱队里捣乱,然后就把二赖子给放了。” 说罢孙小红怕拾月不高兴,还替她爹说了句好话:“我爹也是为了给队里少点麻烦。留着那二赖子能有什么用?现在是新社会,又没抓住他的手,打也打不得,留着还浪费粮食。” 拾月点头:“我明白的。他们队长把他领回去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是呢。”孙小红高兴了起来,觉得拾月很明白事理。 她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说红旗大队队长当时领二赖子走的时候,脸都黑的能拧水了。 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去给他一顿鞭子吃都是便宜他的! 至于不能随便上私刑? 那是人家宗族的事儿,外人管不了。 只要不是队里打的,只要还剩一口气,就没人会说什么。 别管拾月信不信这事儿是那二赖子干的,反正这事儿在前进大队算是结了案了。 有二赖子这只杀给猴看的鸡,再加上院墙也已经垒起来,拾月相信至少一时半会儿的家里的安全还是有所保障。 所以晚上睡得很踏实。 拾月睡得踏实了,相隔不远的公社此时却有人辗转难眠。 因为孙成才刚到公社就搞了那一场乌龙,他们夫妻俩的到来硬是从被众人学习的对象变成了被人嘲笑的对象。 孙成才就不说了,杨婷婷现在走到哪儿都能够感觉到背后有人对着她指指戳戳。 那议论的小话儿就只差说到她脸上了! 杨婷婷原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她能忍? 在公社住下后没几天就和孙成才打了两架了。 当然,说是打架,基本上是她单方面输出,孙成才是不敢还手的。 看他们刚结婚的小夫妻就闹成这样,庄玲发愁得不得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回家了。 生怕自己不盯着点儿,这俩人再干出点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 她现在对于他们夫妻感情和睦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庄玲只盼着他们慢慢的适应这里的环境,互相也能够稍微习惯一下对方,至少别再因为他们给家里添什么麻烦。 庄玲给丈夫写了封信,说准备在这边过年,顺便也帮女儿走走关系,让她早点在这边安定下来。 信已经发出去了,至于丈夫那边什么时候收到她并没有太关注。 现在庄玲的脑子里有更重要的事。 那天她见到了拾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庄玲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心底冒出来,直冻得她浑身发冷。 看着拾月那张极为熟悉的脸,庄玲有一刻甚至以为她撞见了鬼! 像! 实在是太像了! 拾月长得与被她深深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轻易去回忆的一张脸简直一模一样。 这让她不得不再次怀疑,当年的宋思颖真的死了吗? 这个拾月,到底和宋思颖是什么关系? 宋思颖和庄玲是中学同学,两个人在解放前曾经在同一个女校读过书。 与庄玲对宋思颖一直念念不忘不同,宋思颖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她,亦或者认识却不一定记得。 实在是,当年的宋思颖太过于耀眼。 对于整个女子中学来说,她都是最让人瞩目的一个。 庄玲认识宋思颖倒不是因为她耀眼,是因为她父亲和宋思颖的父亲曾经是同志,是最亲密的战友。 是的,他们两人原先都是地下工作者。 宋思颖的父亲表面上是大资本家,可实际上一直在为党工作,而庄玲的父亲则正是宋父的上级联络人。 只是在最恐怖的时期,庄玲的父亲不幸被捕了,然后重刑之下他把宋父给出卖了。 宋父也被捕了。 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有所警觉,在出事前把妻子和女儿送了出去…… 其实那时候庄玲还小,她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只知道父亲后来大难不死被救了回来,然后一直很执着地寻找宋家母女。 那时候她还以为父亲是慈悲心,不忍见老友的妻女出事。 后来父亲生病,她听到父亲呓语才知道他是在担心那母女俩手中有宋父留下的对他不利的材料。 那之后,这件事也变成了庄玲心里的魔障。 她谁也不敢说,却也与父亲一样,天天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她不敢想如果宋母把资料带出去,交给了重要的人,那等待着自家的会是什么结果? 好在,那次庄父病好后没多久就得到了宋家母女的消息。 据说她们在出逃的路上遇到土匪,宋母不愿受辱,最后带着女儿一起驾着马车跳下了山崖。 庄父为了确定这个消息,还专程跑了一趟她们出事的地方。 最后在附近村民手里高价买到了两人的遗物…… 这才终于彻底安了心。 这件事庄玲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连她父亲都不知道她知晓这个情况。 只是她自己偶尔还是会想起来。 想起校园中那个意气风发,明媚耀眼的学姐。 一直到解放后,她父亲因为有当年地下工作的履历身居了高位,庄玲才把这事儿给彻底的尘封了起来。 她觉得父亲如今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应该的,想当年老人家也确实流过血,流过汗。 耗尽了心力。 随着父亲的官职越升越高,庄玲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即便偶尔再想起当年在女校的日子,想起那一抹倩丽的身影,也会觉得恍惚,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直到那一天,她见到了拾月。 虽然那个女孩子没有宋思颖的高贵与神采飞扬,可那双眼睛,那与孙成才说话时下意识流露出的睥睨一切的神情—— 都让庄玲似乎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回到那段最恐惧的时光。 她这几天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闭上眼就是拾月的那双眼睛。 她虽然已经从孙成才那里套话,得知了拾月的家庭情况,也知道她父母都已经死了。 可庄玲还是不能不多想,以宋思颖的聪慧,她没有办法相信她会真的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会甘心让当年的一切彻底尘封起来? 第71章 这女的人品不咋地,忒抠门 庄玲一夜几乎没睡,早上很早就起来了。 她打开门,准备出去透透气。 结果一出门差点没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谁?”她吓了一跳! 地上的人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 可能蹲久了,腿麻了。 他龇牙咧嘴地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冲庄玲露出了一个谦卑的笑。 说:“婶儿,我是成才的大哥,我弟呢,我过来找他有事儿。” 庄玲之前并没有见过孙家人,此时听孙铁牛自报家门,不由得有点惊讶。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然后发现这人长得竟跟自己那个便宜女婿有七八分的相像。 这让她不由去想—— 如果当初没有拾月她爸的帮忙,如果没有自家女儿蠢得一头撞进去和他结婚。 几年后,孙成才是不是也这么一副畏缩,腌臜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对孙成才愈发的嫌弃了起来。 只不过庄玲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友善地冲孙铁牛笑了笑,然后说:“你找成才啊,他昨天值班住种子站了,你去那边找他吧。” 孙铁牛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准备离开。 他同样也将庄玲打量了一番。 面前这个女人论年龄应该和自家娘差不多,可人家讲究着哩。 这穿着,这打扮,看着跟自家媳妇差不多年龄。 甚至比自家媳妇看上去还更好看几分。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女人啊! 只不过这女人的人品不咋的,忒抠门! 这么早碰上自己,任谁也知道自己没吃饭呢。 就算是这样,连口馒头都舍不得给…… 啧啧啧,真是越有钱越小气。 要不然那过去的地主老财是怎么攒下那么多的家当呢? 孙铁牛一肚子抱怨,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弟可是说了,让他们坚决不能和杨婷婷一家闹矛盾。 他弟还说了,忍一忍风平浪静,把这段时间忍过去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儿孙铁牛揉了揉肚子,转身就走。 庄玲可不知道孙铁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想了那么多。 她也压根就没想到孙铁牛吃没吃东西的事儿。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事。 “等一下!”她连忙叫住孙铁牛。 孙铁牛还以为这人终于想到他没吃东西了呢,高兴地转过了身,殷切地问:“婶儿,还有啥事啊?” “你这一大早的找成才是有什么事儿啊?”庄玲问道。 看这人并没给自己吃的意思,孙铁牛的脸耷拉下来了。 他垂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没事,没啥事,就是……就是想我弟了,过来看看。” 庄玲心里掠了一阵烦躁。 她信这话才是有鬼! 想他弟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孙成才回来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地跑回村去看他那个不省事儿的娘了。 还悄悄拿了不少他们从省城带回来的东西。 只不过想着有他的安抚,那家人一时间不会再闹出幺蛾子,不会给他们添乱,庄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拉住了女儿不让她闹。 现在说是为了想孙成才来的公社,庄玲怎么会信? 想他了,想他的东西和钱了吧? 想到这儿,庄玲心里更厌恶这家人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不拿出点东西这孙铁牛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于是她说:“你等一下。” 然后进屋把昨晚上从食堂打的玉米面窝头拿了两个出来塞给了孙铁牛。 笑着说:“你看我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候也反应慢,我都忘了你还没吃早饭呢! 你赶紧吃,吃了再去看成才,他就在站里,到那儿就找到了。” 说罢她再次问起了之前的问题:“你这大早上的,找他不仅仅是因为想他了吧?” 有窝头吃,孙铁牛什么都愿意讲了。 他当即说:“是我娘非让我来的。我娘让我赶紧告诉成才,让他,让他……” 说到这,孙铁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话说给庄玲到底合不合适? 这不是让自家兄弟在丈母娘面前丢脸吗? 而庄玲已经追问道:“让他什么?” “让他躲一躲。”孙铁牛避无可避,只能说道。 话已出口,后面的就顺畅多了。 “婶儿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拾月从省城回来了。她可不是光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回来了一辆大车!” “大车?”庄玲皱了皱眉。 “嗯,大车,可大的一辆车了,我都没有见过。” 孙铁牛用手比画着:“还挂着军队的牌照,是军车呢!还有啊,她不光带回来了一辆车,还跟着一个军人一起回来,那军人说是她哥。” 说到这儿,孙铁牛嘴唇蠕动着,小声嘀咕:“什么哥不哥的,我们家认识时家几十年了,从来不知道拾月还有一个哥。那就是她从省城搬来的靠山呢!以前也不知道她有那么硬的靠山。” 孙铁牛说话的时候,庄玲脑子已经在飞速转动,将省城自己认识的人全都扒拉了一遍。 她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大靠山。 她在省城认识的人里就没人认识那个丫头的。 没人认识…… 等等! 沈元白。 拾月当初就是找的沈元白给孙成才找的上学指标。 想到沈元白庄玲眸中闪过一抹蔑视。 她觉得这靠山真不咋样,眼看着自身都难保了。 想到沈元白,庄玲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肯定是沈家那个大儿子,沈飞翼。 想明白后她的心情轻松了些,也有心思细问了。 然后孙铁牛就磕磕巴巴地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说罢又道:“我娘吓得直接就摔雪地上了,是找人抬回去的。现在还躺在炕上直哼哼,动不了身哩。 我娘不让我睡觉,半夜就让非逼着我出门,让我来跟成才说说,让他躲几天。 我娘说了,那人一看就是个忙人,在队里待不了多久。挨过这几天就没事了。让别跟他对上。” 庄玲没想到孙铁牛找孙成才竟然只是说这个。 这一刻她竟然还觉得那老婆子的想法是对的。 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别说孙成才了,他们一家子现在都是公社的笑话。 这种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对上是最好。 于是她朝孙铁牛挥了下手,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说罢也就不再关注他了。 孙铁牛走了,庄玲也没心思再去透什么气。 她回屋收拾了一下,叫醒还睡觉的女儿,自己就提了一个篮子准备出去买菜。 结果刚走出公社宿舍的院门口,就看到马路对面蹲着一个男人。 男人这会儿也看到她了,还冲庄玲招了招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庄玲头皮瞬间炸了! 第72章 敲诈 看庄玲出来,蹲在那儿的二赖子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一过来就很亲昵地对庄玲说:“婶儿,忙呢?这是要去买菜吧,我来帮你提篮子。”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庄玲手里的提篮。 庄玲顿时大惊失色! 她连忙往后躲了好几步,紧张地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 二赖子耷拉了一下眼皮,遮掩住眼底的轻蔑和鄙视。 装什么装? 真以为换身衣服老子就不认识你了? 这婆娘他当然认识,当初还是她找上的自己! 前段时间二赖子赶集,看见人家炸油条就没忍住蹲那儿多看了一会儿。 买不起还不能蹲那儿多闻会儿油味吗? 他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这女人就找上了他。 当初这女的是变过装的,还穿了一身男人衣服,还戴了帽子和口罩。 但女人和男人哪能一样? 别管她咋折腾,二赖子可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要知道他自小虽然没上过学,也没少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 那抓汉奸斗地主,抓特务的故事他可听了很多! 女人找他倒是给了二赖子一个好活儿,让他去前进大队拾月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金贵东西。 例如上了锁的盒子,匣子之类的。 女人说她只找带字的纸,别的钱财她一概不要。 还说找到了就让二赖子在之前炸油条的国营饭店门口等,到时候她会去找他。 说只要东西对,就给他五块钱。 女人还专门跟他说,拾月这几天不在家,家里没人,让二赖子放心去找,保证没事。 二赖子只恨当初自己竟然信了这女人的邪! 还真跑过去找了。 虽然他还多了个心眼,提前打听到拾月确实进城去了,但他也不知道那屋子里竟然还住着别人! 更不知道前进大队的民兵队竟然那么负责,大半夜的竟还跑到那么荒僻的地方去巡逻! 然后他就被抓住了。 被打了一顿,饿了一晚上还不说,还被自己队长揪回去,被队里的人痛打了一顿! 二赖子真是一肚子苦水没地方说啊! 他可是一分钱还没捞着。 自己倒霉肯定也不能让那女人好受! 二赖子当即就想着要来找庄玲讨个说法。 当初那女人心眼多,还以为自己换个打扮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了。 别不成想二赖子之所以能苦熬着长这么大,那心眼子自然也不会少了。 他那天答应了庄玲之后就悄悄尾随着她回了公社大院。 虽然他不认识庄玲,却能打听。 这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说话口音就不对。 而最近公社搬进来的就杨婷婷还有孙成才一家。 杨婷婷年龄对不上号,唯一的可能就是孙成才那个风韵犹存的丈母娘了。 当初要不是确定了庄玲的身份,觉得她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因为五块钱赖账,二赖子还真不会就贸然跑去爬拾月家的墙。 所以在身体稍微好点,村里管束也松动了一些之后,二赖子就悄悄溜出来,蹲公社门口堵庄玲了。 此时听庄玲还要撇清,二赖子不乐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瞥着庄玲,说:“婶子,这才几天不见,咋就不认识了呢?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还欠我五块钱没给呢。 还有,我因为你可是挨了一顿痛打,到现在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医药费你总得给我出了吧? 这最少也得两块……哦,不,二十块钱!” 听二赖子说要二十块钱的医药费,庄玲顿时心头火起,只恨不得一口啐到他脸上! 就他?还二十块钱? 把他拆分了上称称,都不一定能值二十块! 已经被戳穿了,庄玲也不装了,冷下脸对二赖子说:“走远点,别跟我太近!” 说罢拔腿就往斜对面的胡同走。 看庄玲不再装了,二赖子也不多话,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这是一个死胡同,最前面是一个公社办的加工厂。不过现在已经快要过年了,加工厂也关门了。 所以只要注意外面不进人,这里面说话没有人能听到。 进来后庄玲直接问:“让你找到的东西你找到了?” “……没,不过你也没说” “没找到你要什么钱?”庄玲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等把东西拿来,该给你的一分钱都不会少!” 说罢,她抬腿就要往外走,却被二赖子挡住了去路。 二赖子也黑了脸,指着庄玲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话里话外全都是庄玲给的消息不准确,拾家住的还有别人,队里还有民兵巡逻。 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庄玲不给钱不行。 她要是不给钱,二赖子就要去公社闹,去省城闹。 反正他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是根正苗红的贫农,看谁能拿他怎么办! 反倒是庄玲一家子,要不想名声被彻底搞臭,就最好照他说的,把钱拿出来! 庄玲没想到自己挑了半天,挑出来的最懦弱好欺负的一个人竟然是个无赖! 虽然二赖子长得又瘦又柴,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被这样的人堵在胡同里,庄玲觉得自己想安全脱身有点困难。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把这事儿闹大。 她恨得牙根痒,却也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摔在了地上! 可二赖子已经闹起来了,又怎么会只要两块钱就罢休? 他立刻说:“两块不够,少了二十不行!” 庄玲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可她这会儿还保持着一丝冷静。 她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做。 她冷着脸说:“我今天是出来买菜的,没带多的钱,就这些,你先拿着。东西我还要,你找到了就还按照咱之前说的在饭店门口等,我反正每天都要去买菜。到时候我自己会去拿。” 她说到这停了停,觉得不多给点好处这一回这人大概还不会愿意。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找到我想要的,我给你十块钱。” 二赖子的眼珠子转了转。 他没想到自己诈一下,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这种撒泼耍无赖的法子他用的次数多了,可真没弄回来多少钱。 于是他又梗起了脖子,用比庄玲横多了的语气说:“不行!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哪儿知道你说话算话不算话? 今天这二十块少一分都不行,你现在就给我! 至于去偷东西……” 他想了想:“还得给二十!我可是听说拾月已经回来了。” 第73章 看见一双人腿! 庄玲已经知道拾月回来的事了,她其实也不再指望二赖子能给她弄来什么重要东西。 她觉得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庄玲现在就想摆脱这个无赖! 庄玲只得装作还要指望二赖子做事的样子,还跟他讨价还价了一通。 最后商议她先给这人十块钱看病,等他拿了东西来,她再给二十块钱,就算两清。 庄玲不对二赖子抱什么希望,她只当是拿十块钱摆脱个麻烦。 要是二赖子真能拿来东西那最好,要是拿不来东西还敢继续敲诈,庄玲也不怕。 以她的身份地位想要弄死个人可能有点难。 但要把一个地痞无赖弄去蹲班房,或者送到一个一辈子也回不来的地方劳改,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庄玲又回去拿了八块钱,才算是把那块狗皮膏药送走。 回到屋子,她再也没有什么兴趣继续去买菜了,只觉得脑子突突的疼。 庄玲觉得自从到了红旗公社这个破地方,简直是事事不顺! 她现在只想把该办的事儿办完,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此刻她甚至开始怀疑丈夫当初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或者就不该让女儿来这儿。 这一刻她对丈夫也心存不满了起来。 庄玲一夜没睡好,拾月却一夜好睡到天亮。 在外面待了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好容易回了家,即便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拾月还是先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 等她起来都快要八点了,天光早已大亮。 拾月从卧室出来,然后发现家里除了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走到灶间,然后就看见了于初夏给她留的条子。 原来虽然他们男知青点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但队里却并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 好像是公社要求的,怕知青们新到一个地方不适应,闹出什么乱子,所以现在要求大队每天组织知青们学习。 每天上午,于初夏他们都要去大队部听读报,要到中午才能回来。 于初夏还跟拾月讲,早上的时候沈飞翼就已经走了,直接回部队了。 他过来告别的时候拾月还没有起来,他也没让叫。 只留了一个地址,让拾月有什么事就给他写信。 条子旁边就放着那个写着地址的信封。 想来沈飞翼是早有准备,那信封上不仅写了地址,甚至连邮票都给拾月贴好了。 拾月收起字条,把信封也放进了口袋里。 初夏他们不在,她也没有了顾忌,也不愿意再去吃粗粮。 她从小屋子里拿出了刚刚开启团购时收到的第三个大礼包,冷冻牛肉饼。 这牛肉饼她早就看到了,只是周围一直有人,她根本没机会拿出来。 拾月把火重新点旺,然后擦干铁锅,把牛肉饼挨个码好放在了锅底。 待锅底烧热,她抽出了几根柴,让火就那么小小地烧着,然后用锅铲慢慢地翻移着锅中的饼,保证它们受热均匀。 很快,饼子就化冻了,然后牛肉特有的浓香就慢慢的散发开来。 不一会儿整个灶屋都充斥着肉香。 也幸亏拾月家住的离队里其他人家远,距离够长,她才不用考虑味道散发出去的问题。 牛肉饼本来就是熟的,只要彻底加热就可以了。 十几分钟之后,拾月收起了另外八个牛肉饼,只留了两个,配着热水吃了起来。 两个肉饼一大碗开水,吃得拾月又满足又热乎,舒服极了。 饭后,拾月收拾了东西准备上山。 有从省城带回来的一堆东西,其实拾月已经不缺什么了,也不用急着去团购群里换。 她这次上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野菜。 菌子、木耳、有什么挖点什么。 实在没有去挖一根野山药也可以。 她昨天晚上临睡前看到群里有卖山猪肉的,特别好的五花肉59块钱4斤。 她没忍住,一下子团了两份。 房间里立刻就多了八斤肉! 八斤肉啊。要知道现在城里人一个月供应的猪肉量才只有一斤。 这一斤还只是规定,真正能不能买到手还是另说。 拾月想着借刚才省城回来,把这肉过了明路。就说是沈伯伯一家送给她的。 反正她拿回来的东西都是放在包里,箱子里的,不说别人了,就是何立轩也没看到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拾月去捡野菜也是为了吃肉。 她想今天晚上做一个肉菜请于初夏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顿饭。 一来感谢他们帮自己修围墙,再来也感谢他们帮自己抓贼,看房子。 拾月边想着边动作麻利地背着竹篓进了山。 拾月最早去的还是她之前捡山木耳的地方。 可今天很不巧。 那块枯木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几朵。 也不知道是最近天气不适合生长,还是被什么人发现了这个地方,被人捷足先登了。 拾月也不失望,继续往前走。 她记得过去竹林没多远有一个缓坡,在缓坡下面她曾经看到过一片葛根藤。 如果没人别人也发现,那里应该还有葛根,能去挖几根葛根也不错。 那东西还是比山药好挖一些。 上次她和何立轩几人已经把比较好挖的山药都给挖出来了。现在再去挖就要挖那种扎根特别深的。 一想到这,拾月都不想去。 竹林在这座山比较靠上的地方,拾月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 正走着忽然听到边上的草地里传来了扑簌扑簌的声音,拾月刚转头就见一只兔子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拾月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将手里抓着的镰刀丢了出去! 然后那镰刀就砍在了兔子的后腿上。 拾月顿时精神一振。 其实拾月刚才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真的砸到。 看兔子已经摔在地上挣扎了起来,拾月大步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没想到就在她眼看就要摸到那小东西的时候,兔子忽然一个用力,硬是拖着伤腿又朝前跑去。 到手的兔子能让它再跑了? 拾月立刻去追! 就这么你跑我追,你再跑我再追…… 跑着跑着拾月就远离了她最初想去的竹林。 兔子毕竟伤了后腿,跑了这么久终于脱了力。 拾月一个箭步,扑过去把兔子一把按住! 拎着今天的战利品,拾月满心欢喜。 就在她正准备找根绳子把这家伙牢牢绑住的时候,却在草丛里看见了一双人腿! 第74章 救命的空间给他用? 拾月吓了一跳。 连忙拨开面前的灌木丛走到了里面。 然后就看到有一个男人晕到在树丛里,头大概磕在了一边的石头上,此时还在汩汩的往外流血。 拾月很是惊讶。 此时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斜坡。 坡并没有很陡,坡上还长着很多野树。 这些树并不粗,最粗也粗不过手腕。 但有它们在,人不可能因为失足从山顶滑落到这个地方来。 不是从山顶摔下来的,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饿晕了,然后摔在了石头上。 但什么人能够饿晕过去呢? 这两年灾情过去了,虽然大家依然过得不好,吃不上细粮,但饿晕过去的情况已经很少了。 拾月脑子一瞬间转过了很多念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停止动作。 她快步上前将趴在那里的男人翻过了身。 这男人很瘦,非常瘦,皮包骨头那种。 而且他头发很长,一脸的络腮胡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刮了,从面相上根本看不出年龄。 拾月辨认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人。 那就是说应该不是附近的村民。 但不是村民,又怎么会昏倒在这里? 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给他止血。 看着男人的血呼呼的往外出,此时身边已经流了一小滩,石头都染红了。 身上的棉袄更是已经变得黏嗒嗒的。 拾月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生怕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人失血过多而死。 她跪在地上,用力将男人的头扶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把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用力按在男人的伤口上。 可光这样肯定不行。 拾月想回去喊人,可她又怕自己要是现在走了,等再回来看到的就是尸体一具。 她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用意识开始在群里求助。 “@全体:求购止血用品,急用!” “@全体:有人卖止血用品吗,什么都可以,急用!” 为了表示紧急,拾月将类似的求购信息连发了三条,每一条都@了全体。 这一下就把关注群聊的人全给炸出来了。 “@拾月,你要多少啊?都要什么?别这么着急忙慌的,说清楚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办坏事被人打了呢。”(偷笑jpg) “别胡说,拾月不是那样的人。@拾月,你想要什么止血用品啊?我这边就只有一些云南白药,还有一点止血纱布,你要么?云南白药还有十瓶,16.9元\/瓶。如果你全要了,我可以送你两大包止血纱布,不要钱。” “要!” 拾月这会儿也顾不得去考虑这药有多贵了,当即表示了同意。 “好嘞!” 对方立刻发布了购买链接,付款后拾月的小屋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纸盒,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十个褐色的小药品。 瓶子上全都用大字写着云南白药四个字。 卖家应该是看出拾月非常着急,除了止血纱布还很贴心地给她配了清理伤口的生理盐水,以及一个小镊子。 怕拾月不会用,还简单地给她写了一个操作步骤。 按照步骤,拾月先倒出瓶子上方红色的那粒保命丸塞到男人嘴里,然后给他清理了伤口,撒上了云南白药。 在准备用纱布包扎的时候,拾月多了个心眼儿。 清理伤口、敷药……反正这男人还昏着,到时候她可以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这雪白的纱布包到脑袋上,她可是说不清楚来源的。 想了想,她硬着头皮撩起男人的棉袄,想扯出他的内衣,从上面撕一块布下来。 这一撩她才发现,那男人竟然只穿了个空壳棉袄,里面压根就是光的! 这大腊月里,得多冷啊! 拾月摸了摸男人那已经硬得都要变成板儿的棉袄,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又盯着男人脑袋看了一眼,拾月无奈地从小屋里找出了一件自己不太穿的里衣,从边上撕下来一长条,然后又给男人重新敷了一层药粉,用布料把他的脑袋给包裹了起来。 拾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没有松太久,又一个问题摆在了拾月面前—— 她要拿这人怎么办? 给他包扎的时候拾月已经发现这人此时在高烧,额头烫得吓人。 所以他昏迷除了饿的还有一个可能是发烧烧昏了头。 这种情况拾月根本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山里,自己下去叫人。 这片山林拾月是来惯了的,里面的情况也很清楚。 她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大型猛兽,但是小东西却也不少。 前段时间村里还在传,说有人在山上看见野猪了。 这一片的地方都被男人的血给浸湿了,他头上还有伤口。 虽然清理了,血腥味却在所难免。 把他留在这儿,和给野兽们留了块肉有什么区别? 可拾月也给他背不下山啊? 拾月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用一用自己的那个小屋子。 拾月之前已经试过了,那个小屋子可以装活物。 她悄悄拿村里别人家养的鸡试的。 但拾月也发现,不管是什么活物,大小不论,只要在里面都会占据她好容易积攒下来的时间。 那时间是拾月留着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时用的。 虽然这样的机会她觉得不多,可保命的手段谁还嫌多? 现在一想到要把那时长让给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还是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拾月心里老大的不情愿。 可她又不能真看着这男人去死。 虽然她不认识这人,可从他破旧的衣服拾月还是能够看出他不是普通人。 看上去应该是个文化人,没准儿还得是个什么干部。 因为他穿着四个兜的蓝色干部服。 哪怕那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洗得都看不清本色,可那依然是干部服。 拾月有一个想法。 感觉这人有点像山对面红星大队去年来下放改造的那几个坏分子中的一个。 如果真是那几个人,拾月觉得还是得救一救的。 她不懂这几人怎么就是坏分子了? 但她知道那些人都是从大学来的,都是知识分子。 想想这些人的身份曾经都和沈伯伯差不多,再想想她看过的那些书…… 拾月咬了咬牙,将自己那件撕毁了的衣服拿出来,索性全都撕成了长条,将男人的手脚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最后还把他的眼睛也给蒙住了。 第75章 救人 拾月心意一动,那个男人就从原地消失了。 再看时,那人已经卷缩着躺在她那小屋子的地上。 这一回拾月可不敢再磨蹭。 她将奄奄一息的兔子丢进背筐,然后拿上镰刀就走。 拾月没有再往山上去,而是走到了之前挖山药的地方。 那里要离队里更近一些。 她把男人从小屋子里移了出来,放在了生长着山药的那个斜坡下面。 然后跑到旁边的小树林里,砍了些树枝斜搭在岩壁上,又往上面铺了些干树叶,用树枝和树叶在男人身体上方搭了个临时小窝棚。 为了防止他身上的血腥气吸引来野兽,拾月将之前随手放进小屋的避蛇药取出来撒在了周边。 一边撒,拾月一边忍不住替男人庆幸。 也幸亏是遇到了自己,不然今天他这条小命很难保住! 做完这一切后拾月飞奔下山。 她还没走到山脚下,远远就看到了知青们正从大队部往外走。 于初夏眼睛尖,这么老远的就已经看到了她,欢快地冲她使劲招手,还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筒状,大声地喊:“拾月姐,我们在这儿!” 看到她这样,其他的知青也全都停了下来,一起往这边张望。 拾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原本想直接去找陈村医的。 陈村医也是他们大队的社员,之前去公社参加过赤脚医生培训班, 现在队里但凡谁家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摔一跤,打一架的都会去找他给看看。 在村里很有几分名望。 可在看到于初夏的这一刻,拾月忽然改变了念头。 她想到了那男人的身份。 拾月觉得自己之前想差了。 如果是普通村民在山上出了事,那找陈村医没问题。 可要是坏分子呢? 如果那人真是在红星大队改造的,陈村医肯定不会愿意去管这闲事。 就算抹不开面子管了,也肯定会要求自己先跟大队干部们汇报这个情况。 可这事儿一旦让队里干部们知道,那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被送回红星大队。 就他现在那破身体,一看就是在红星大队受欺负了。 立刻送回去估计自己今天就算瞎忙了一场。 难活成。 想到这儿,拾月改变了方向,朝那几个人走去。 “拾月姐,我早上给你留的红薯你吃了吗?那是小红给我的,可甜了!”于初夏率先跑到了拾月跟前,一脸炫耀地问。 拾月没吃。 有肉饼谁还会去吃红薯啊? 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没法说。 拾月冲于初夏笑了笑,然后又看了另外三个男知青一眼,说:“中午都去家里吃饭吧,我从城里带回来了点好东西,中午改善一下伙食,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家的照顾。” 一听这话,江栋和叶朴安眼睛都亮了! 完全想不起来还要客气两句,当即用力点头。 “好啊,现在就去吧!” “我们去帮你烧火,我俩烧火的水平可比初夏强多了!” “我洗菜!对了,今天水还没挑呢,我顺便把水挑了。” 就他们俩人,可你一句我一句的,硬是说得热闹极了。 京城来的那几个人反应还不大,毕竟他们一直和拾月也没熟过,话都没说过一句。 听了这话,除了强压下羡慕,冷冷地朝这边瞥了一眼就结伴离开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而白倩和司月玲的脸色就好看了。 司月玲的嘴巴明显张合了几下。 可显然她还要脸,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必然会被拒绝,所以最后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一副谁欺负了她的样子。 而白倩则已经气得脸涨得通红。 朝前大跨一步,挺胸仰头,眼看着就又要对这几个人的行为进行批判。 “走了!” 不等她开口,一直站在一边看这几人闹腾的何立轩已经率先开了口。 而江栋和叶朴安也将手中拿着的笔记本胡乱地往口袋里一塞,快步走在了前面。 “走走走!吃好吃的去喽!” “快点,初夏你磨磨唧唧的干啥,想留在这儿听狗叫?” 俩人说着还拉了边上的于初夏一把。 直把后面还义正辞严站在那儿的白倩气得头一阵发昏。 看这群人越走越远,司月玲也不看了,转头就走。 白倩看完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也颓丧着脸跟在了后面。 再没了之前的气焰。 拾月刚跑了那么长一段山路,此时可没这几个人走得快。 默默跟在后面。 何立轩走在她的身边。 确定后面的人全都散了之后,他朝拾月又走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拾月有点惊诧于这人的敏锐。 但她也无暇多想,只是压低声音说:“回去再说,走快点。” 何立轩更加快了脚步。 虽然拾月表现得很平静,脸上还带着笑。 可何立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她的紧绷。 她似乎很慌张,又在努力压抑,这让何立轩立刻就有了不好的念头。 几人很快回到了拾月家。 拾月并没有去管已经进到灶屋,正在叽叽喳喳分配着工作的那三个人,而是快速跟何立轩说了她在山上做的事。 何立轩越听神情越冷峻。 特别是听拾月说,那人是她背到山药地边上的,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 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等拾月终于说完,何立轩立刻接话:“这事儿你别管了,剩下的我们处理。 你也别再上山了,那地方我记得,带着他们过去,你和初夏留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拾月还是有点担心:“你说这事儿要不要跟队长叔说一下啊?他那么大一个人,也没地方藏……” “我们看了再说。”何立轩没表示赞成。 说罢他扬声叫另外两个人:“江栋,叶朴安,走,跟我一起去砍点柴。” “不是……” 里面的两个人都傻了。 二人出来,一起懵逼地看向墙边垒得高高的柴垛。 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偷懒,柴肯定够用啊! 拾月没理会几人怎么商量,转身大步回了屋。 她翻出盛水的竹筒,在里面灌满温水,然后又找出以前家里剩下的退烧片。 还咬了咬牙,把家里唯一一个多余的床单拿了出来。 万一要抬人,这东西用得上。 她将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了何立轩。 此时显然几人已经了解了情况,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三个男知青上了山,拾月和于初夏留在家里做午饭。 第76章 伤者身份 “拾月姐,不会有事吧?” 初夏是个没有经过事的人,此时站在灶屋,一脸的心神不宁。 拾月把早上特意从小屋里拿出来,已经切好的肉放在了案板上,一边切大片一边说:“能有什么事?我们不过是发现了一个受伤群众,然后想把人救活,这是什么坏思想吗?” 初夏被她说的一愣。 琢磨了琢磨,脸色顿时由阴到晴,然后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是救人。这是好事,要受表扬的!” 看她想明白了,拾月微微笑了一下,指了指放在墙角的瓷缸:“里面有茄子,土豆,你拿出去洗一洗,咱中午炖菜吃。” “好嘞!”初夏痛快地答应道。 她掀开那个大瓷缸,看着里面的东西顿时震惊地叫了起来:“拾月姐,这些鲜菜都是你从省城弄回来的啊? 啊啊啊,这土豆怎么这么大,这么新鲜? 我的天,我之前在家都没吃过这么好的土豆! 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土豆要么是那种皮都皱了的,要么就一点点大。 你们这里的土豆这么好的吗?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多洗几个!” “洗吧,想吃多少洗多少。”拾月被初夏这一通嚷嚷说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土豆哪里是从省城带回来的? 沈伯伯家也没有鲜菜,她去的时候顿顿跟着吃食堂,吃的也都是囤了不知道多久的萝卜、白菜。 这缸里的东西都是拾月这两天在群里团的。 那边的人们应该也要过节了。 这几天群里接龙最长的就是各种蔬菜和水果。 别说土豆了,就是这个时节完全不可能有的黄瓜,番茄在那个时代也不是什么新鲜物。 这两个晚上,拾月随大流不光买了菜,还买了好几种水果。 其中还有她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香蕉和芒果。 当然那些东西她可不敢拿出来。 只能等哪天有空了偷偷躲在小屋子里自己尝尝鲜。 拾月今天做的是大锅菜,主要是想着人多,再加上大家都好久没有吃过鲜菜了。 肉好吃,新鲜蔬菜也是让人馋了很久的东西。 因为心里有数,拾月一点都没抠门。 她不仅把初夏洗的土豆全都切了,还切了足足两个茄子!另外她还泡发了之前剩下的木耳,以及一小把同样是团购得来的红薯粉条。 热油炝锅,先下肉片翻炒,等把肉片里的油全都逼出来之后,将肉盛出再倒入蔬菜…… 拾月动作熟练地做着菜,眼睛却时不时地往灶屋的窗户外面看。 于初夏这会儿的目光全被那锅肉菜给吸引了,一时间不知道咽了多少回口水。 看到拾月这样,劝解道:“拾月姐你别担心,我哥那人做事还是可以信任的。有他带头没问题的。 而且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他们这会儿指不定还没走到地方呢,哪儿会这么快回来?” 想明白之后的初夏一点也不害怕了,还能反过头来安慰拾月。 拾月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焦躁了,时间确实还早。 于是她点头:“对,再等等。” 说罢她指了指一边的面盆:“你把和好的面拿过来。” 这烙饼子的面是初夏和的。 经过一段时间锻炼,初夏和面已经和得相当不错了。 拾月从面盆里揪起一个面团,在手里揉了揉,然后啪的一下贴在了炖着肉菜的铁锅边,一个玉米面饼子就老老实实地贴了上去。 将一锅饼子全都贴好,拾月盖上了锅盖。 “咦,姐,你那筐里装着什么啊,怎么还动呢?”于初夏忽然指着拾月之前背下山的背篓问道。 “……”拾月这才想起来她还打了只兔子! 这么好的事儿之前竟然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将兔子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折腾了这一路兔子早就断了气。 拾月将兔子放在盆子,先放在了一边,准备等会儿吃完了饭再去收拾。 中午有大锅菜了,兔子就留到明天吃吧。 想到兔子,拾月不由又想起了那人的惨状。 垂眸想了想,回屋从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里翻出了一个小锅,又拿了些小米出来。 拾月把锅和小米递给初夏让她去淘洗。 自己在院子边靠进灶屋的位置用铁锨临时挖了个火坑,在里面添上柴,点燃后又在上面放了张铁丝网。 接着把淘洗好,接了水的锅拿过来放在了铁网上。 这网还是拾月爸爸以前在的时候淘换的,那时候她妈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家里只有一个灶,煮了饭就没法煎药。 爸爸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只是妈妈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初夏也知道这煮的粥一定是给山上那个病人的。 看拾月忙活着她也没有出声,只在一边默默地添柴加火。 直到拾月忙活完了,初夏才碰了碰她:“姐,你进屋看着锅吧,这里我盯着。” 拾月知道初夏这是体贴她,怕她冻着。 她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就进了灶屋。 两个人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小米都熬得开了花,才终于等到了那几个人回来。 “你们怎么……” 初夏第一个跑过去开门。 开门后她一句抱怨还没说完,就被叶朴安给打断了:“初夏,把你那屋门打开,把你的床收拾一下!”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啊?”初夏呆住了。 别说初夏,连拾月也愣住了。 她想过这几人会把那人带回来,但她可没想着让他们把人带到自己家啊? 就算是她熬了小米粥,也只是准备吃完饭让这几人给病号送过去。 可不给她们愣神的时间,走在中间背着病号的何立轩已经低声呵斥道:“愣什么呢,快点!” “哦。”初夏再不乐意,在表哥的威慑下也只能勉强同意。 她可怜巴巴地看了拾月一眼,就走到前面去打开了自己屋门。 拾月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去外面临时火坑前把煮好的小米粥端进了灶屋。 她刚把小锅放在灶台边,准备先保着温,就听到初夏那屋传来一声惊呼:“啊,二哥!二哥你醒醒!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紧接着就是初夏压抑不住的哭声。 第77章 断亲书 听到初夏喊二哥,拾月也很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在山里捡个人,还捡到初夏他们家里去了。 想到刚才何立轩他们的表现,这会儿才觉得正常。 她赶紧盛了一碗小米粥,又往里面放了勺红糖,这才端了过去。 这会儿那男人已经被放在了初夏的床上,只是依然昏迷着。 绑着他手脚还有眼睛的带子自然早就被去掉了。 初夏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也不嫌弃他脏,蹲在旁边用手捂着嘴呜呜地小声哭着。 边哭还边用手去扯何立轩的衣角,抽噎着问:“三哥,二哥怎么会在这儿啊?二哥病成这样会不会有事?这要是让大姨知道……” “你别吵吵了,还嫌轩哥不够烦吗,一边待着去。” 边上的江栋实在是被初夏给哭够了,直接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一边,自己占了她的位置。 初夏委屈地瘪了瘪嘴,却没敢争辩。 而这时叶朴安已经看到了进来的拾月。 他上前接过拾月递过来的粥碗,压低声音说:“谢谢你了拾月,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们记住了!今天要不是你,立学哥可能会有大麻烦。” 他不敢说会死,但当时在山上看到的情景,别说何立轩了,连他这会儿都不敢回想。 一想到看到立学哥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堆柴火后面,手脚被捆住,脸苍白如纸的样子,叶朴安现在还觉得不寒而栗。 而望向拾月的眼神也更多了分感激。 拾月并没在意叶朴安说的感激。 听到“立学哥”三个字,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一直蹲在床头,从她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的男人,然后发现他的脸色此刻看着竟和床上躺着的那人差不了多少。 白得像个死人。 她心里一突。 拾月看向叶朴安,问:“这人是谁啊?我听初夏喊他二哥?” 都把人背到拾月家了,叶朴安自然不会再瞒着。 他低声说:“那是立轩的二哥,初夏的二表哥。” 听到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拾月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这回去省城,路上何立轩跟她说了家里的情况。 在听说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父亲还和沈伯伯一样是大学校长之后,拾月就忍不住为这一家子捏把汗。 但是随后他们在省城见到了宋文,而宋文作为何立轩父亲的学生,显然日子过得很不错。 同时从宋文说话的轻松口吻也能够感受得到,至少当时何立轩的父母还算平安。 于是拾月就放了心,没再过多去考虑他们家的事。 但现在—— 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拾月很确定他来乡下的日子不会短了。 不然不会折腾成这样。 可如果他是何立轩二哥的话,何立轩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二哥就在这里? 又怎么可能会不顾他二哥,毫无压力的自己安稳度日? 似乎是感受到了拾月内心的种种想法,一直蹲在床边发愣的何立轩沉默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全都朝他看过来的几双眼睛,走到了拾月身边对她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好。”正好拾月也有很多不解想问一问。 两个人走回灶屋。 此时大锅菜已经做好了,散发着扑鼻的肉香。 一进门两个人就被那热乎乎的味道包围了起来。 可此刻二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何立轩一坐下就开诚布公地说:“你今天救的是我二哥何立学,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显然这样的认知让何立轩无比痛苦。 大概是想到了二哥过的日子,他难受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垂下头,用手抓着头发,半天无语。 拾月将一碗之前就晾着的水推了过去:“你喝口水再说,温热的。你也跑了半天,还把人背下来了,肯定累得够呛。” 别以为背一个人下山是多容易的事儿。 这人可比柴难背多了。 山路狭窄,一个大男人再瘦也得一百多斤,还病着,不能磕不能碰的。 那仨人不知道怎么把人给弄下来的,肯定也累到不行。 何立轩没有拒绝,端着水小口喝了起来,同时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一碗水喝完,他也重新恢复了镇定。 然后抬头恳切地看着拾月:“拾月,我想求你件事儿,让我哥在你家住几天,就几天。让他先住初夏那屋,然后我想办法让宋文哥把他接走。” 从何立轩的叙述中拾月才知道,原来他二哥何立学是一个在圈子里很有名的数学天才。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发表了一篇论文,在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最后被他的导师破格录取,不满十六岁就去了京城上大学。 师从非常着名的数学家梁荣先生,成为了他的学生。 二哥曾经是他们家族的荣耀,也是何立轩的榜样。 他能够在十七岁考上大学,成为他们学校年纪最小的学生,全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要向二哥靠齐。 可以说,没有何立学在前面做标杆,可能就没有何立学后来的刻苦勤奋。 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忽然往家里写了一封信,信里什么都没有提,只说要与家里断绝关系。 那信对于整个何家来说,都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 家里顿时就乱了套。 何母傅云芳当天就病倒了,何立轩更是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闹着要去京城问一问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大学做助教的大哥也急匆匆地从学校赶了回来…… 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何家所有人都没有愤怒,或者指责何立学的意思。 大家只觉得担心。 每个人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全都是——何立学出事了! 何立学成名早,上大学时也还没成年。 这么多年关在象牙塔里一心跟着导师做学问,可以说对于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人情世故更是完全不通。 这样一个人,和家里脱离什么关系? 一家人感情那么好,而且全家人都很爱他。 如果没人撺掇,何立学压根就不可能有这个想法! 那又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何立学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所有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就在何立轩和他大哥何立平越想越担心,完全坐不住,准备去京城一探虚实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何斯亦又带来了一个让人更加沉重的消息。 何立学在往家里寄信的同时,还寄了一份给学校组织处。 信里同样写了要和家里脱离关系的要求。 不过那封信的态度更坚决,信的抬头赫然写了“断亲书”三个字! 第78章 你是想把你哥偷回去吗? 第二天他们的大哥何立平就请假去了京城。 可是到那儿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弟了。 何立平这才知道,弟弟之所以选择走这样的极端是因为他的导师出了问题。 何立学的导师梁荣有留学背景。即便回国后,与之前的朋友还有学生依然有联系。 甚至还曾经帮着系里翻译了不少国外的资料。 结果认识的人多了,就难免鱼龙混杂。 京城公安上抓住了一个之前潜藏的特务,他交代的联系人名单里赫然就有一个曾经帮助梁荣在国外买过书的书商。 虽然梁荣确实没有参与到特务事件中,与那个书商也只是买卖关系,但这事还是把他给牵扯进去了。 当时京城大学正在开展检查与自我检查的运动,梁荣这件事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学校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污点。 他当即就被停止授课,然后被隔离审查。 让他交代自己的罪行。 梁教授年事已高,一辈子专注于科学的人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更何况他还是被冤枉的。 被审讯的第一天就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虽然挽救了回来,但是却出现了中风症状,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梁教授当年回国时因为家人的不赞成,是和妻子离婚后义无反顾回来的。 妻儿都留在了国外。 在国内他是孤身一人。 何立学是他最小的学生,也是和他最亲近的。 因为是自己特招的,对于这个学生梁教授自然多加照顾,多年相处,二人虽是师生,情同父子。 这件事其实与何立学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只是梁教授的学生。 但梁教授的病刚刚好一点,勉强能够扶着东西走路的时候,他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他被打成了坏分子,要送到乡下劳动改造。 就梁教授那时候的身体,这样的结果可以说直接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何立学默默地提交了退学申请,背上自己的包袱,跟着梁教授一起下了乡。 临走前,他寄出了给家里还有父亲学校的信。 何立平到处打听梁教授下放的地点。 但在那时候这种坏分子被羁押改造的地方都是保密的,他问了好多人都问不到。 最后还引起了学校的怀疑,怀疑他和梁教授是不是有什么牵扯。 已经丢了一个弟弟,何立平自然没法再做给家里引火上身的事情,无奈下他只得空着手回了家。 既没有带回弟弟,也没有带回弟弟的消息。 这件事后,虽然何家至此后没有再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个他们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二儿子。 可是全家都在通过各种关系寻找何立学。 “我爸上一封给宋文哥写的信里还在拜托他在周围村里找找看,有没有我二哥的消息,谁能想到今天就让你给遇见了。”何立轩说。 拾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只能说造化弄人。 何立学就是有和家人团聚的运气。 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和省城离得太远了,交通也不方便。 他们前进大队去一趟公社走路要走两个小时,但好歹还是平路。 那红星大队离着他们还得翻一座山,离公社可不就更远了。 如果不是何立轩在这里,估计宋文可能都不会听说这个地方,更别说到这里排查何立学的行踪了。 “我明天就去公社,然后想办法给宋文哥打电话,让他把我哥接到省城。我相信我爸妈一定有办法把我哥接回去,他们一直都在做准备。” 何立轩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望着拾月神情恳切。 拾月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可她还是试探地问了句:“你是想把你哥偷回去吗?” 看何立轩他们的意思,这是不打算告诉队里,更不打算通知红星大队人在这里了。 “如果他们知道,我哥肯定走不了,这事肯定不能跟他们说。”何立轩语气坚决。 拾月却还是迟疑。 她没有立刻表示认可,而是说:“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得等你哥醒过来之后问问他的意见。 如果我了解的情况没错,红星大队那边说的是有两个坏分子,那另外一个是谁? 你这么瞒着他替他做决定,他醒了之后会配合吗?” 如果另外一个坏分子是梁教授的话,拾月觉得何立轩的念头可能要落空。 何立学如果愿意丢下梁教授不管,说实话,不说当初退学跟着走了,就是后来起了悔意,那老人家应该也活不到现在。 要是那人就是梁教授,何立学大概率还是不会愿意离开。 宋文不过就是一个在政府机关上班的小干事,自身的能量有限。 以他的能力,如果能够找个车来把何立学偷偷弄走,就不知道要担多大的风险了。 让他一次把两个人都带走,那显然根本不可能。 拾月觉得与其闹腾一场,最后再因为何立学不愿意离开而计划泡汤,还不如耐心等人醒来,再好好谋划。 何立轩自然知道拾月的想法是对的。 他也明白自己此刻是关心则乱了。 但无论谁看到亲哥那样子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是血,人还昏迷不醒…… 何立轩觉得都不会比自己此时的状态好到哪儿去。 好在有拾月的点醒,他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看何立轩终于不再那么激动了,拾月稍微放下了点心。 然后提议道:“大家换着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你哥那边你先看着,我把饭给你盛过去。” 反正让这人现在吃饭他也吃不进,还不如让他先去看着好了。 何立轩点头答应。 其他人这才重新回到灶屋开始吃饭。 虽然今天的饭菜都特别好,但灶屋的气氛很是压抑。 每个人都在埋头吃饭,一个个的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没有一点精神。 拾月也没有故意去引得他们说话,也低着头一边吃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何立学要暂住,让他一直住在初夏那屋是不现实的。 就算是表兄妹,他们俩也不可能住一屋。 可初夏不住那屋就得和自己挤。 拾月也不想和别人住一起,她秘密多,这样太不方便了。 但除了于初夏现在住的那间房子,又能让何立学住在哪儿呢? 第79章 你没穿衣服! 何立轩他们三个再担心,天黑前还是离开了时家。 床上那个依然还昏迷不醒的人只能靠于初夏和拾月照顾了。 于初夏住的是原本拾月的卧室,里边的床是个单人的,此时被何立学占得满满的。 两个女孩只能一替一个的到另外那间屋子睡觉,守夜的人则最多就在床边上趴一会。 一夜过去,两个人全都憔悴了许多。 于初夏胡乱洗漱一把,塞了个饼子就去大队部参加读报活动去了,拾月留在家里照顾人。 她去灶间把之前煮的小米粥重新热了热。 然后拿出昨天专门在群里求购的退烧药,消炎药以及伤药重新回了初夏的房间。 何立轩的脑袋此刻已经不流血了。 可是昨天三个男生给他收拾擦洗的时候,却发现他一个小脚指头不见了。 应该是冻伤太过,肌肉坏死被切掉了。 当时也是拾月第一回见何立轩哭。 见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 脚上的伤口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伤口已经溃烂,隔着昨天新换的包裹用的布,依然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拾月有充分理由怀疑,他之所以发高烧、昏迷不醒除了头上的伤,更大可能是脚上的伤感染造成的。 昨天晚上拾月又联系了之前卖给她云南白药的大姐。 大姐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医生,之所以家里存了这些是因为她儿子在楼下开了一个药店。 偶尔会在家里放小批量的药物,权当临时仓库了。 拾月简直就像是找到了救星! 连忙将何立学的情况和对方说了下,当然说得有点含糊,只说脚得了冻疮,然后没有护理好,感染了。 尽管这样对方也很惊讶。 看大姐的反应,好像觉得得那么重的冻疮是多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好在人家也没有问太多,而是与药店的驻店医生联系后给拾月配了好些药。 有冻疮膏,消炎药,还有她要的退烧的…… 反正林林总总,此时拾月手中的药品不知道要比村医手里的多多少,高级多少倍。 拾月拿着粥和准备给何立学用的药推门走进了屋。 一进门就看到床上那人睁着眼睛,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间醒了。 他此时望着拾月,神情警惕。 看到他这样,拾月立刻自报家门:“这里是前进大队,我叫拾月。昨天去山上挖野菜,正好碰到你摔伤昏迷,就把你给救了。” 她说着举了一下手中的碗,问:“你烧退了吗?有没有胃口先喝点粥?” 拾月没敢提何立轩他们。 她怕床上这个一听说自己被家里人找到了,再夺门而逃。 毕竟当初他是宁愿给家里写“断亲书”也要跟随导师而去的,现在愿不愿意见他的弟妹可真不好说。 床上躺着的何立学显然对昨天的事还有点印象。 他看着拾月说:“你是昨天给我包扎的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后还把我手脚都给捆上了。” 拾月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问:“那时候你是醒着的?” 何立学微微笑了一下,神情温和。 “迷迷糊糊有一点意识吧,眼睛睁不开,感觉有人在帮我。” 他说着朝拾月深深地点了下头,算作行礼,然后说:“谢谢你呀小姑娘。不过你不用管我了,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得回去了。” 说着就试图坐起来。 拾月连忙快走两步,大声阻止:“你躺着别动!” 看何立学还要拒绝,她急得大喊:“你没穿衣服!” 何立学瞬间停止了动作。 昨天何立轩平复下来情绪之后就在另外两个兄弟的帮助下,跟他二哥擦洗了一下身子。 如果不是他们擦洗,也发现不了何立学脚上的伤。 何立学之前身上的衣服太脏了,还有血渍,完全无法再穿。 何立轩就拿了自己的替换衣服给二哥换上。 如今的何立学身上穿着弟弟的内衣,外衣却没有。 毕竟谁会给昏迷躺在床上的人穿毛衣毛裤呢?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何立学震惊地望向拾月。 因为太过于惊讶,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拾月摇了摇手:“别误会,不是我,是我找人帮忙换的,你不要想太多。” 何立学这才松了口气。 两年的下放生活或许改变了何立学很多,但他单纯的性子却并没改变多少。 他的想法太容易猜,全都写在了脸上。 看到他这副样子,拾月对他还有他那位老师不由得更担心了。 觉得再如此下去,师生俩都活不了多久。 她拉过凳子在何立学身边坐下,然后端过粥碗:“你手有没有力气,用不用我喂你喝?” 何立学的脸瞬间红透。 连忙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拾月只得重新放下碗,拿过昨天何立轩留下来的军大衣垫在何立学的身后,让他坐了起来。 何立学端着碗,看着里面浓稠的小米粥再次陷入了踌躇。 他没有立刻动,而是抬头看向拾月:“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拾月摇头:“不知道。” 何立学立刻将碗放下,很认真的解释:“我是坏分子,你帮助我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还是请你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得走。” 拾月不由又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哪里还有这么笨的人呢?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握着碗的手都在抖。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先跟人说明身份,生怕给人带来麻烦。 真是…… 拾月将碗往何立学的怀里推了推:“你赶紧吃吧,吃完还得吃药呢。我已经把你带回来,还让你在我家住了一宿。要有麻烦早就有了,不在乎多这一碗粥。” 说完她站起身转过去收拾带来的药物,为的是不让何立学继续尴尬。 果然,听了拾月的话何立学又停顿了片刻,然后哑声说了句:“谢谢!” 就抱着粥碗吃了起来。 看他把粥吃完,拾月开始为他清理伤口换药。 有了之前的记忆,何立学没有推拒。 只是在她去换脚上的药时再次表示了不安。 拾月没有理会,按照之前大姐叮嘱的顺序,依次给他换了药,并且看着他把消炎药那些都给吃了。 等忙活完这些,就在拾月已经开始发愁要和何立学说点什么的时候,院门处传来了动静。 拾月知道这是何立轩他们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第80章 何立轩坚定点头:听你的! “你等一下,我出去看看。”拾月丢下这一句,也没有去看何立学的表情,转身出了屋。 她出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刚好进来。 “我二表哥醒了吗?”于初夏第一个跑过来询问。 “醒了。” 拾月说着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男人:“我给他换过药了,现在他正在吃饭,你进去和他说说话吧。” 何立轩明显的迟疑了一下,露出了仿佛近乡情怯的表情。 可还是点了点头。 何立轩朝屋子走去。 于初夏还要跟上,却被拾月一把拉住:“让他们兄弟俩先说说话,你等会儿再去。” 初夏收回了脚步。 听了这话,另外两人也站在了原地,然后一起看向了拾月。 拾月指了指灶屋:“昨天我打到只野兔,你们去收拾出来吧,收拾好了中午咱们炒兔子吃。” 昨天拾月其实跟他们说了自己追兔子才看到何立学的事。 但当时那个情况,大家都把她这句话给忽略了。 此刻再听她提起,两人的眼睛全都亮了。 知道何立学醒了,大家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已经落了地。 此时再听说有肉吃,顿时变得高兴了起来。 江栋立刻开始挽袖子:“我来!我家以前吃鸡都是我杀的,我收拾这些最利索了。” 叶朴安做这种事不在行,可也跟着说:“那我给你烧火。” “烧什么火烧火,这会儿用不着。你去提点水回来,另外再烧锅开水,等会儿肯定能用上。” 昨天给何立学擦洗,把家里水缸全给整空了。 今天早上拾月都是在自己小屋子里洗漱的。 听到这话也没拦着,很快几人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杀兔子的,洗菜的,挑水的,全都各司其职。 以至于何立轩从屋里走出来,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他走到正在灶屋切肉的拾月跟前,轻声对她说:“谢谢你。” 何立轩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疲惫。 听得出这人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怎么睡觉。 拾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商量好了?打算怎么办?” 何立轩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烦躁:“我哥非要回去。” 他也就是在拾月面前才会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拾月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她继续切肉,然后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先过了今天再说。我跟他说再不注意,他的脚就不能要了,让他怎么也再换回药,另外还得等烧退了。” 说到这儿,何立轩顿了顿:“我答应我哥去一趟红星大队,把这事儿和梁教授说一声。” “先去跟队长叔说一声吧。”拾月把切好的肉块放在了一个大碗里。 “等待会儿肉炖好了我和你一起去,给他们家端一碗。” 不容何立轩拒绝,她转身看着他:“想要让你哥留下,这事儿队长那边肯定瞒不过去。不光不能瞒,还得跟他说实话。将来有点什么事,还得靠他想办法帮忙转圜。” 她指了指一旁的碗柜:“那天你给沈伯伯送的罐头还有麦乳精,沈伯伯都又给我塞包里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收拾东西才发现的。 把这些东西带上。有宋文哥做靠山,你再好好跟队长叔说说。不就是从红星大队要两个人嘛,还是他们觉得麻烦的人。我觉得队长叔会给你这个面子。” 拾月的话让何立轩听得直接楞在了当地。 他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姑娘已经想出了对策。 不是何立轩想不到这法子,主要是他来前进大队时间短,与队里的人也谈不上熟悉。 完全无法做到像拾月这样的信任。 看何立轩还在踌躇,拾月说:“我在沈伯伯家要了几本兽医相关的书,回头你拿给你哥看看。另外再给梁教授拿一本。 以他们的脑子,看这种书应该很简单。 也不用他们学得有多好,万一回头有人问起,能应付几句就行。” “你是要让他们做兽医?”何立轩惊讶了。 “嗯。”拾月回答得理所当然,“这是目前能想到的,他们能做的最好活计了。 不然你怎么让队长叔同意去红星大队要人? 要人不得提交换条件吗?队长叔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事。 反正都知道他们俩是从城里大学下放来的,就让他们说曾经学过兽医呗,谁还会因为这再去调查?” “这……”何立轩忍不住想说:“这话说出去了,将来牲口真生病了要怎么办?” 但这话只在他嘴里滚了滚,就又被他自己给咽了下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先别说队里的牛还有骡子都还好好的,就是真将来有点什么事,以二哥和梁教授的本事,没准到时候还真能学会救治也不一定。 他们的学习能力,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牛倌? 想到这儿,何立轩坚定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何立轩没有和拾月道谢,这样的虚词,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只是深深看了拾月一眼,就转头就又回了屋,要把这个想法和二哥提一提。 何立轩这次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出来就找拾月要关于兽医方面的书。 看得出这次的谈话非常顺利。 拾月直接让何立轩去自己屋找了,告诉他就放在床头,是一个纸箱子。 然后就见何立轩把那一箱子书全都抱到了隔壁。 拾月也没拦着。 反正那一箱子里装的都是农学院的各种教材,除了兽医方面的,还有种植方面的。 这些交给何立学那种做学问的人,肯定比放在自己手边更有用。 今天拾月下了大本钱。 用五花肉烧了兔肉。 兔子肉的脂肪太少,如果放的油不够多,烧出来那肉吃着又柴又硬。 但同时加入五花肉就不同了。 群里卖的原本就是最好的黑猪肉,味道自然不错。 把它与野兔一起烧,油脂相融,那香味儿…… 恨不得几里外都能闻到。 吓得于初夏就跟个受惊了的小兽般,恨不得用被子去捂有可能泄露味道的窗缝。 饭菜很快就烧好了。 拾月和何立轩并没有吃,而是盛了一碗拿着篮子就出去了。 篮子里除了放着肉菜,还有之前带回来的滋补品。 前进大队的人不吃午饭,这会儿一个个都缩在家里猫冬,整个村落也不见炊烟。 因为天冷,外面更是鸡都不见一只。 二人很快就到了孙永福家,路上连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门是桂花婶儿给开的,看到他们俩很是惊讶:“拾月,你怎么来了?何知青,你这会儿来有什么事?” 拾月没有立刻答话,而是顺着陈桂花让出的路进了院。 然后才说:“昨天上山打了只兔子,今天烧了,给你们送一碗。” 听说是来送兔子的,陈桂花神情一喜,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她一边客气道:“哎呀,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己吃呗,咋还给我送来了?” 一边脚步飞快地去拿了一个大碗出来。 把肉菜倒给她之后,拾月往屋里看了看,问:“队长叔呢?” 陈桂花神情诧异:“他去公社了啊,今天一大早就被叫走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拾月有点奇怪。 “不是说因为你的事儿才去的公社吗?来报信的人专门说的。” 第81章 拾月,你家要被人抄了! “因为我什么事儿啊?” 拾月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侧头看向何立轩,从他的眼中看到的也是迷茫。 看来他也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今天早上的读报是副队长主持的。”何立轩解释了一句。 如今想想,那会儿大队长就应该已经去公社了。 孙永福不在,之前两个人商量好的事儿自然就不能说了,拿来的东西也不能留下。 看陈桂花的眼睛还一瞟一瞟的往那盖着布的篮子上看,拾月微微一笑,冲她道:“桂花婶儿,小红呢,她也不在家啊?” “她出去了,不知道找谁拉闲话去了。怎么,你找她还有事啊?”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在城里买了两块布,跟她说好让她帮我参谋着做个外套。” 拾月说着,变戏法一样地从篮子里拿出了那两块布,然后就与陈桂花说起做衣服的事。 孙小红显然之前就跟她妈说过,碎布头归他们家的事情了,陈桂花接过那布再一次笑得嘴都合不拢。 拾月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篮子悄悄递给了何立轩。 何立轩接过,发现里面沉甸甸的,知道放的是罐头和麦乳精。 即便心里还很焦灼,可此刻也被拾月的机灵给逗笑了。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就在拾月和陈桂花正说得起劲儿的时候,孙小红呼哧呼哧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她咣地一下推开门,连跟她妈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冲着拾月喊:“拾月,你咋还在这儿说废话呢?你家都要被人抄了!” 一句话说的拾月和何立轩全然变了脸色! “我的天爷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桂花也被女儿这一嗓子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手里的布都掉在了地上。 她快速捡起布,过去就冲着孙小红的背拍了一巴掌:“你瞎说八道啥呢!” “我没胡说八道,拾月你赶紧跟我走,孙铁牛带人把你家给围住了!我来的时候那俩知青还有初夏都堵在门口呢!” 在孙小红解释的空,何立轩已经大步冲到了陈桂花后面的墙跟,攥住了那里放着的锄头。 看到他这样,拾月二话没说,也过去抓住了一边的铁锨。 她把铁锨在手里颠了颠,觉得不太趁手,还抓住何立轩跟他换了换。 之后二人一起快步走在了前面,孙小红也没落后,走在了拾月的旁边。 陈桂花只觉得要出大事了! 她想叫住女儿,可哪里叫的住? 一个晃神儿,那仨人都走远了。 她气得咕哝了几句,把那布往屋里一锁,也跟了过去。 拾月的家此刻前所未有的热闹,甚至比前几天沈飞翼送她回来,全大队的人过来围观还热闹几分。 毕竟那时是半夜,而这会儿刚刚过了正午。 拾月离得老远都能听到江栋的嘶吼:“你们谁敢进来?特么的谁再往前一步小心老子劈死你!” 江栋应该是用了全力在吼,嗓子都劈叉了。 拾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看到身边的男人跑了起来。 她也跟着朝门口跑去。 挤进黑压压的人群,拾月没有去看站在门口拿着铁锨锄头甚至镰刀与外人对峙的江栋三个,目光落在了站在孙铁牛边上的戴着红袖箍的几个男人身上。 那几个都是陌生面孔,根本不是附近的人。 这里面有两个人穿着半新不旧的军装,一个穿着蓝色的工厂制服,另外还是三个穿着就很普通,跟旁边的村民没什么区别。 但他们全都带着红袖箍,然后一副大义凛然,趾高气扬的样子。 就连平时吊儿锒铛,窝囊到不行的孙成才他哥孙铁牛这会儿衣袖上也别着个红袖箍,看上去也比平时威风了很多。 “这又不是你家,你拦着门干啥?别不是你和拾月都是一窝的,全都是资产阶级小崽子?” “放你妈的屁!” 拾月压根什么都不想,冲着孙铁牛一锄头就挥了过去! 她的力道极大,根本没留余地,锄头带着风,发出嗖的一声! 拾月过来的时候其实孙铁牛看见了。 但他没想到拾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原本还想耀武扬威一下,结果话都没说几句这人就冲他挥出了锄头。 孙铁牛啊的一声,抱头就蹲了下去,锄头擦着他的头皮锄到了旁边的地上。 直把孙铁牛吓得浑身的汗都出来了! “拾月!”他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冲着拾月大喝一声。 拾月压根就没接茬,抓起锄头又对着孙铁牛挥了过去! 拾月实在是太莽了。 莽的一边的人一时间都有点傻。 就连过来给孙铁牛助阵的那几个一时都没有发出声音,更别说过去帮忙了。 还是孙铁牛自己反应快,一骨碌滚到了一边,然后爬起来就躲到了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身后,惊恐地说:“李队长,你快抓住她!你看,她这就是反政府、反革命的表现!她,她和人民政权作对!” “孙铁牛,你听听你自己放的什么屁!你是谁?我打你就是和人民政权作对,就是反政府,反革命,那你是什么?你能代表政府,代表革命?” 拾月的话说得在场的人哄的一下全都议论了开来。 跟孙铁牛站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也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 穿军装那人冲着拾月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拾月却不怂:“我为什么闭嘴?孙铁牛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这是我闭嘴就能勾销的?” 拾月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人,但她知道肯定和孙成才脱不了关系。 孙铁牛就是一个庄稼汉,让他坑蒙拐骗,偷懒耍滑他行,让他去搞那些政治性的东西他根本不会。 更别说这红袖箍他也弄不来。 拾月不知道孙成才又憋着什么好屁,但她心里很担心。 平时还好说,大不了就是对着干,可此刻那屋里还躺着何立学呢! 要是一句话没说好,这群人真冲进去了,那可就真收不了场。 所以,她压根就不想和这些人废话,上来就干! 反正她泼妇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而且谁都知道她和孙铁牛一家子有仇。 这和孙铁牛干一场也没人能说什么。 拾月在赌,赌孙铁牛人壮胆儿怂。 有沈飞翼的话在先,他不敢真和自己生死相搏。 另外,拾月觉得大队里的人也不会放任这些外来的人真欺负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让何立轩上? 不好意思,拾月觉得这种情况下,文弱书生真没自己靠谱。 第82章 我看谁敢!何立轩挡在了众人面前 可“文弱书生”显然并没有这个意识。 此刻的何立轩已经挡在了拾月的前面,与那个穿军装的面对面。 “我是从平江来的知识青年何立轩,请问你们怎么称呼?”他朝那几个人问道。 虽然何立轩说话的语气很温和,态度甚至能够称得上礼貌。 可面对着他的那几个人却全都无意识的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此时,还没到知青下乡大潮的开始,这会儿主动提出下乡的知识青年是受人尊重的先进分子。 所以即便这几个人面对何立轩这一番介绍时,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于神气。 那个穿军装的人仰了仰脖子,做出一份很倨傲的表情说:“我们是公社种子站的工人,是站里革委会的成员。我们接到有人检举,说前进大队私藏资本家的狗崽子,所以我们过来查看一下。” 何立轩扬了扬眉毛,有点惊讶地问:“同志,你们是哪儿的?种子站的?这种子站什么时候成了我们前进大队的上级单位了? 怎么有人检举不去公社,跑到你们种子站去检举我们?” 底下顿时一片哄笑声。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孙成才在种子站嘛!他想要收拾拾月,肯定得找个理由。哪儿有比这还好的理由?” 这话再次引起了周围人们的议论。 而何立轩此刻已经又继续往下说了。 他大声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资本家的狗崽子?” 说罢一副不解的样子朝四周看了看,问:“这指的是谁?咱前进大队还藏得有资本家啊?” 这话顿时如一滴油掉进了油锅里,瞬间炸了! 刚才孙铁牛在拾月家门口上蹿下跳,大家过来看热闹,抱的心态依然是——这是两家子的纠纷。 觉得孙铁牛之所以这样,不过是看拾月的靠山走了,觉得自己可以反抗了。 而那几个带红袖箍的,一看就是他去公社找自家兄弟要来的狗腿子。 村民们谁也没当回事,最多就是来看个笑话。 毕竟打架这事儿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但何立轩这一反问,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反应过来了—— 这说的什么话啊? 什么叫他们大队私藏资本家? 这说出去都不是落后不落后的问题,是要上纲上线,没准儿还得坐牢呢!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大队长回来还不得气死! 于是,顿时就有人不干了。 当即有人骂道:“这是说的啥话啊?咱前进大队是全公社有名的先进大队,咱们咋能干这事呢?” “是啊,咱一个大队都是老农民,全是贫农,连地主富户都没一个,哪里来的资本家?” “资本家长啥样俺们都不知道呢!” 一边的孙小红也接口道:“是啊,谁是资本家?拾月家要是资本家,之前你们家咋会愿意娶她啊?那你们家不就是那个私藏资本家的人了?” 她这一句话引得众人全都大声附和,还有人笑出了声。 说孙铁牛脑子蠢,害人不成还把自己给埋了。 众人的话让那几个戴红袖箍的也踌躇了。 主要是——拾月太莽了。 而且看过去,护着她的人也太多了。 这几个人是种子站的临时工。 说白了就是在公社家里有点能耐,能把他们塞进公家单位的小混混。 最近公社也开始跟着闹起了运动。 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子算是找到了最愿意干的事,第一时间加入了站里的红卫队。 最近在公社没少跟着出去闹腾。 可他们去打砸抢的人家,那屋主们一个个表现的无不是恐惧,怯懦,畏畏缩缩,一副任打任砸,忍气吞声的模样。 他们真没见过像拾月这样理直气壮的。 或许——真找错人了? 他们不免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可这人是孙科员的大哥,孙科员今天可是拍着胸脯说这一家有问题。 穿军装那人又朝拾月家的院子望了望,只觉得眼前这院子比起一般农家小院看着是气派很多。 不说别的,就这院墙…… 哪儿有贫农家弄这么高的院墙? 这里面要没藏东西,他们盖这院墙是防啥? 想到这,这人又坚定了信心。 而这时孙铁牛也已经想起了弟弟来之前交待他的话,然后又一次的支棱了起来。 他依然不敢上前,却不耽误他站在军装男后面上蹿下跳。 他用手指着拾月,跳着脚叫嚣:“拾月,你别以为你瞒得住,咱大队谁不知道你们家搬来的时候一下子来了三辆骡车? 那骡车上放的东西不用绳子勒着都往下掉! 除了家伙什,你们家搬过来的箱子都有三个,那么大的箱子啊!” 孙铁牛还用手比划了比划。 “这样的箱子,咱全大队能有几个!那箱子里没准儿装的全是银钱! 对了,你们家还有一个大铁锅呢!那么大的锅,谁家买得起啊? 你敢说你们家不是资本家?不是资本家你们的东西哪儿来的? 这可是咱全大队的老人们都看见了的,拾月,我看你咋编!” 孙铁牛这话说得在场好多人都愣在了当地,一时间心思也活动了起来。 时家搬过来的时候确实带了很多东西,当时这还曾是前进大队的盛景,被很多老人念叨了好多年。 直说“时家有钱!” “时家是大户!” 可这话说的次数多了,实际上大家都习惯了,也把它当成了正常现象。 如今孙铁牛又提出来,好多人忽然意识到——好像是真的啊! 这时家当初的情况,可不像是一般的贫农家庭。 那些家资都不是假的。 于是,人群中很多人的脸上就带出了迟疑,望向拾月的眼神也带出了打量。 孙小红急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打孙铁牛。 而何立轩则一把拽住了她,转头望向拾月。 似乎是在等她示下。 何立轩之前在沈家听沈元白说过他们和拾父的过往,也很清楚那些家资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 但是他不确定拾月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准备拿孙铁牛怎么办,于是就没有立刻出声。 而拾月则直接被孙铁牛的话给气笑了。 她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家这么不要脸的,简直一家子的厚颜无耻! 咱队里别人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们家还不知道? 我爸去世前可是亲口跟孙成才说得明明白白了。 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你不用装!我们家的情况队里知道的多了去了! 真的假不了,谎话也做不了真!我们等队长叔回来,让他来作证!” “什么作证不作证,我们不管!领导人说了,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既然有问题,那我们就进去看一看。进屋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穿军装的看孙铁牛说得头头是道,也算是找了一个理由,顿时朝着身后那几个人挥了下手:“同志们,冲进去,让我们用事实说话!” “我看谁敢!”何立轩的铁锨忽然挡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第83章 武斗眼看就要上演! 听到何立轩一声怒吼,江栋和叶朴安快步从院门口冲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而身后传来咣的一声,于初夏已经将院门从里面重重地关上,然后还从里面上了锁。 看到这种情形,那几个人也举起了自己带着的武器,武斗眼看就要上演! 就在这时,拾月忽然高声喊了起来:“各位叔伯爷奶,我拾月也是在咱大队长大的,我也是咱大队的人啊! 咱队里谁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我拾月是什么人? 你们就容孙铁牛这么含血喷人,就让这些外村人这么欺负我啊?” 她说着说着掉下了眼泪。 “孙铁牛和孙成才蛇鼠一窝欺负我,什么原因还用我说吗?他们找了这些外乡人要砸我家,要抄我家东西,叔伯爷奶,你们就这么看着? 我拾月再没有兄弟,那也是咱前进大队的人!我一个独身女子,要是让这些外乡男进了屋,然后还在家里翻找,那我算什么了? 那以后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找个理由进我家,进我屋? 那我就别活了!这人我拾月丢不起!” 听她这么说,一边的孙小红也跟着哭了。 她可不像拾月那样还讲道理,她直接骂了起来:“孙三平你死了?你没看见你拾月姐受欺负了? 你这怂蛋,没种的东西!看着你姐受欺负你都不管?” 孙三平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色,他一把挣脱了他娘陈桂花的拉扯,冲了过来。 有他带头,队里好些青壮都冲到了前面。 先不说他们都是和拾月一起长大的,再怎么也有一份同村的情意。 单拾月说的话,就让人听不下去。 正如拾月说的,她是前进大队的人,她现在还在队里。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全大队老少的面前,让一众外村人欺负了,那不是闹笑话了吗? 那他们前进大队的人岂不是真如孙小红说的,都是一群怂包软蛋? 这话流传出去,谁家的女子还愿意嫁过来? 村里的女子又怎么敢嫁出去? 那到了外村还不被欺负死! 这些人全都站在了何立轩的身边,甚至那几个京城的知青也站了过来。 一时间哗啦过来了二三十号人,硬是把拾月家门口这一块空地全给站满了。 这些人虽然手里没有拿武器,可阵势一点都不输! 直看的那几个人心中阵阵胆寒。 可他们已经举起了武器,这会儿就是硬着头皮上也不好轻易放下来,于是也只能恶狠狠的与村民们对峙。 双方剑拔弩张,似乎只要有一个火星子立刻就能开始一场恶斗!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锣的声音! 咣咣咣咣! 声音急促,震耳欲聋! 众人都被那声音吸引。 目光都一起朝着唯一的那条通往大队里的山路望去。 很快,路上就出现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后还带着一个人。 车子骑得飞快,骑车的人边奋力蹬着车,一边冲这边呐喊:“住手!停下,都给我停下!” 因为着急,他把车子骑得歪歪扭扭,眼看着就要骑到一边的田埂去了。 就在这时,车后的那个人跳了下来。 他一边快步朝这边跑,一边大喊:“放下武器!让我看看是谁?是谁敢在我前进大队闹事!” 这声音分外熟悉,一听就是大队长孙永福。 何立轩第一个放下了举起的铁锨,他身后的江栋和叶朴安也跟着垂下了手。 孙三平更是嗖地一下缩到了人后。 对面那几人虽然没有放下手里拿着的铁棍,砖头,但是气势明显也松懈了几分。 孙永福终于跑了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多看一眼戴着红袖箍的那几个人,就急匆匆地冲拾月喊道:“快快快,赶紧把门开开,公社郑书记亲自来看望你了!” 他边上边朝众人挥手:“滚滚滚,该干啥都干啥去,都围在这儿做啥?快走!都去村口迎接去,别让公社的人过来看笑话!” 说罢,还不忘过去狠狠踹了孙铁牛一脚! 孙铁牛被他踹得一下子跌到了地上,下巴重重磕在了冻硬了的土地上,疼得他嗷地一声。 下巴直接就磕出了血。 看到他这种情况,之前一直缩在人群里看笑话的王凤和刘三女全都跑了过来。 却被孙永福一人踹了一脚! 孙永福显然是气得狠了,眼珠子都红了。 他可没有什么不能踹女人的意识,他这会儿只恨不得把这丢人现眼的一家子全都活活掐死! 刘三女再横,看到孙永福这样也半个字都不敢吭。 她白着个脸,和儿媳妇一起扶起大儿子就往一边挪。 刘三女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拾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过一劫。 同时她也好奇,好奇孙永福说的公社书记来看望是啥意思? 莫不是这拾月的能耐那么大,几天功夫连公社书记都找来当靠山了? 孙永福可没工夫再搭理这一家人了。 他走到还在懵懂的拾月跟前,拍了她一下,急道:“你赶紧开门啊!书记马上就到了。” 听了这话,不用拾月动,江栋和叶朴安已经跑去敲门,然后和于初夏一起在里面火速地收拾了起来。 拾月朝何立轩使了个眼色,让他也进去帮忙,自己却堵在了进屋的路上。 她问孙永福:“队长叔,你跟我说明白啊,到底什么情况?我这会儿还糊里糊涂的。” 看拾月脸上的泪渍还没有擦,孙永福只恨得牙根都是痒痒的。 他又气愤又担心。 既气孙铁牛一家不做人,专捡这种特殊的日子给他丢脸; 又担心待会儿拾月告状。 再大的事儿他也不想往公社抖露,那丢人的不还是他们前进大队。 可同时他又很骄傲。 毕竟这样的喜事可只让他们队遇到了,其他大队羡慕死也捞不着! 孙永福也看出不说清楚拾月这丫头肯定不会配合。 连忙快速解释:“你爸当年救的那个部队的大官给你爸你妈两个人争取到了嘉奖。 说他们两人在最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不惜倾家荡产也要保护革命党,是人民的功臣。 证书和匾额都已经送到了公社。 公社郑书记今天把我叫过去就是说这件事,他要亲自过来给你家颁奖,要把这个匾额亲自给你家挂上。 对了,拾月,公社还帮你申请了拥军爱国先进分子的称号,还特别允许你以后可以享受军属的待遇。 每个月不光有五块钱的补助,以后也没人敢再上门欺负你了!” 孙永福说完,还特意朝一边站着的那几个人看了看。 第84章 替拾月正名! 拾月拉着孙永福又问了好些话,一直到叶朴安从屋里出来,对他们说:“立轩让我回去拿点茶叶过来。” 然后冲拾月使了个眼色。 孙永福没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听了这话顿时高兴地直点头:“去吧,去吧,多拿点。今天过来的可不止书记一个人,都得好好招待招待。” 还是城里来的知青大方,手里还有好东西。 就好像他家,就是想招待领导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知道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拾月这才放了心。 她陪着孙永福一起走进了院里。 别说,于初夏在收拾屋子这方面还是靠谱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院儿已经被她收拾的清清爽爽。 地扫了,刚才被抓的乱七八糟的农具已经归了位,连倒了的柴垛都已经重新垒起来了。 不仅如此,刚拾月他们离开时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褪下来的兔子皮之类的也不知道被他们藏到哪儿了? 院子里不仅看不到,也闻不到一点食物的味道。 另外,初夏他们把灶屋里放着的桌子板凳都搬到了院子里,还把原本放在初夏屋的小板凳也搬了出来—— 主打让这群人没有理由往屋里去,更没机会乱翻乱看。 在桌子上,此刻已经放了一摞重新洗过一遍的饭碗。 而且从窗户看进去,灶屋的火上还烧了一大锅水,估计等那群人来就正好烧开了。 “可以可以,家里收拾得挺好。”孙永福转了一圈,表示了满意。 他朝正对着门的那并排两间房看了眼,问:“拾月,你现在住哪屋啊?” 这意思很明显,是预防着领导们要进屋子里参观。 “那间,没锁门那间。”拾月大大方方地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她屋里什么不可示人的东西都没有,有的早就被她放进那间小屋了。 “嗯,那另外一间就是于知青的了?”孙永福又问。 拾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可还是点了点头。 而就走这时,何立轩从初夏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朝孙永福点了点头,然后解释了句:“我帮初夏收拾了收拾,小丫头连个屋子都不会收拾。” 说话的语气带着嫌弃。 他和于初夏的关系队里人都知道,表哥帮表妹收拾一下屋子也无可厚非。 拾月看了眼他搭在手臂上的军大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她知道这人应该是已经做好了收尾的工作。 拾月不动声色地朝自家那间早塌了半边的小屋看了眼。 果然看到那屋子的门上挂着初夏房间原先的那把锁,于是朝何立轩微微点了点头。 郑书记他们大概是在二十分钟后到的。 由赶过去的孙永福还有副队长许满田一起陪同,与敲锣打鼓的群众们一起来到了拾月的家。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今天看足了热闹的大队社员们。 郑书记与等在门口的拾月亲切的握了握手,又到她家里参观了一番。 之后与她一起忆苦思甜了一通,回忆了很多往事。 郑书记在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地下工作,所以对于拾月父母曾经做出的贡献以及承受的风险特别能感同身受。 他当即就跟拾月表示,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公社说! 有需要帮助的,在能力范围内他一定会尽全力给拾月办! 听了这话拾月还没什么表示呢,边上的孙永福已经吓得够呛,直朝拾月连连使眼色。 一副生怕她告状的样子。 拾月依然与郑书记谈笑风生,装作完全看不到,根本不接茬。 孙永福的脸色顿时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望了望缩在众人堆里,这会儿还敢跟着看热闹的刘三女与王凤婆媳俩,那眼神简直堪比刀子! 拾月其实并没打算在这种场合告状。 一来今天郑书记来给她家颁奖是喜事,跟着来的还有公社的宣传干事。 虽然这回跟来的不是向成山,但那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纸笔一直埋头苦写,看模样也知道这是回去就要立刻写宣传稿的。 这时候她如果提败兴的事儿,或许郑书记会替她撑腰,但也可能打个哈哈把她糊弄过去。 可不管哪一种,必然会觉得扫兴。 所以这时候提告状的事是不智之举。 再说了,想告状什么时候不可以?大不了亲自去一趟公社。 这已经发生了的事儿,哪里还能捂得住? 只要找到机会,必然是能告赢的! 还有一点,拾月还得顾忌着孙永福的想法,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自己家屋里还藏着一个人呢,还得指望他帮忙。 郑书记亲眼看着带来的工作人员,将一块“拥军爱国先进分子”的牌子钉在了拾月家正屋的门檐下。 然后又冲着门口围观的群众做了一番演讲。 演讲的内容主要就是拾月的父母当初做的那些先进事迹。 然后还特别说明了,他们家之所以最后选择落脚到前进大队,是大领导们的建议。 是觉得他们这边民风淳朴,适合居住所以才建议时家人来这里安家。 同时还指出了时家当时的家业,都是被他们救的那三位大领导凑钱帮忙置办的。 因为他们家之前所有的钱,全都在为了保护领导们的时候花光了。 郑书记心有感慨,说了好半天,讲得非常详细,甚至连拾月都听呆了。 感觉就跟郑书记当时也亲身经历了一般。 而一旁的孙永福则听得冷汗涟涟。 他知道郑书记这是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这是特意在给拾月正名呢! 他不知道书记下一步会怎么做? 但他知道孙成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很快就会连在公社都待不下去了。 郑书记演讲完并没有在前进大队吃饭,无论孙永福他们如何盛情相邀他也只是淡笑一下,完全不答应。 之后他就在手下人的陪同下一起骑自行车离开了。 包括之前骑车带孙永福回来的邮递员。 而且郑书记临走前还做了一件事,就是他让人把那几个带红袖箍的人找了来,然后把他们一起给带走了。 要知道这几人在郑书记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溜了,也不知道那些同行的人是怎么把他们全都给抓回来的。 看着这几人排着队跟在骑车的书记以及众人身后,如丧家之犬般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孙永福脸上的汗擦都擦不完! 第85章 恶有恶报 当天下午前进大队就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要求只要不是瘫在床上的都必须参加! 于是连一些因为天冷连门都不出的老头老太太们也被家里儿女们背着扶着拉带到了大队部。 平日就觉得小的大队部此时更觉得狭小。 孙永福在会上大发雷霆! 不仅点名骂了孙铁牛一家,说他们丢人现眼,包藏祸心,就是要跟大队作对,让大队丢脸! 甚至连副队长许满田都跟着吃了挂落。 其实许满田才是冤枉得很。 因为孙永福一早就被通知去公社,他是被临时抓去与其他几个大队的干部们凑在一起商量修坝人员名单的。 前进大队和其他几个大队都临着同一条大河。 大家前段时间就商量好了,想趁着农闲把河道拓宽一下,同时把大坝加固一下,以预防不远就要到了的汛期。 孙铁牛闹事的时候,许满田压根就不在队里。 他甚至比孙永福回来的还晚一点儿。 可是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许满田也一声没吭。 谁都知道老村长这是气得要疯了,谁在这时候去摸老虎屁股? 只是在孙永福终于骂够,要说正事之后,许满田宣布了要去修坝人员的名单。 这回前进大队要去修坝的人从最初定下来的五人改成了六个,第一个就赫然是——孙铁牛! 听到这个名单下面嗡地一声。 而刘三女那一家子则全都惊呆了! 孙铁牛也顾不得自己被训得满头包,嘴里牙还在刚才磕掉了两颗,急得大喊:“副队长,这名单有错吧?我当初可没有报名啊!” 许满田耷拉着个眼皮,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冷冷地道:“没错,这名单是敲定了的。念到名字的人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八点到河堤那儿集合。谁也别迟到啊,迟到了扣工分!” 孙铁牛听到“工分”两字,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当场就大声地喊:“我不要工分!我不去!” 好容易把火压下去的孙永福当即又一次的爆发! 他直接就从屋子的最前面冲到了龟缩在最角落的孙铁牛跟前,用手里的烟袋锅子对着他没头没脸地就是一顿猛敲! “不要工分?不要工分你们家欠队里的粮食谁还?你是不是想着欠条是你弟和你娘签的名字就跟你没关系? 看我不敲死你个狗东西!你个懒货,你个搅家精!” 在孙永福第一次把烟袋锅子敲下来的时候,刘三女原来还想阻拦的,她甚至都吸了一口气准备大声嚎哭。 然后她就听到孙永福说自己在欠条上签名的事了。 顿时就把这口气重新咽了回去。 直把她噎得开始一个劲儿地打嗝。 可尽管这样,刘三女也只是往旁边偏了偏,没有再吱声。 她一个土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婆子,指望她劳动挣工分还欠队里的粮食,就是杀了她,她也还不清。 二儿子当初倒是说了,欠的那些他来还,可现在刘三女也不是很相信。 就凭他那被老婆,被丈母娘拿捏的劲儿,连回家一趟都得偷偷摸摸的。 回家连半分钱都没往家里留。 指望他还债? 刘三女就是对二儿子再喜欢,也觉得没希望。 那二儿子指望不上,能指望的就只有大儿。 虽然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这么冷的天去挖土,背泥确实辛苦,可毕竟能挣工分! 有这段时间挣的工分,没准儿再分粮家里还能多分点。 显然刘三女想到的王凤也想到了。 因为不甘心替小叔子还债,她怨毒地狠狠瞪了婆婆一眼,却同样往后缩了缩身子,没有去搭理被打得嗷嗷求饶的丈夫。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孙铁牛就委屈至极地与另外五个因为家贫自愿报名去修坝的人一起出了工。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前进大队还有段距离,肯定不能晚上回来住的。 这一去最少一个月,显然想在家舒舒服服过个年,对于孙铁牛来说已经是个不可企及的梦了。 在孙铁牛被队里下放送出去修堤坝的时候,孙成才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几个带红袖箍的小混混被带回公社后直接送了拘留所。 送去的理由是私闯民宅,欺辱拥军爱国先进家庭。 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 如果没有人追究,那批评教育一番,或者拘留几日放出来很正常。 但如果有人追究,非要往重里来处理,送去劳改或者蹲监狱,判上几年也不是没可能。 最关键的是,整个公社的人都看到这些人是被郑书记一行人给带回来的。 而且一回来就被送去了拘留所。 据目击者们传,说当时郑书记的脸色非常难看! 随行人员甚至都没人敢往跟前凑。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会最后得个什么结果,不用动脑子,用脚后跟想想都能想出来! 这下,那些混混们的家属可就慌了! 这些人再混,能被家里托关系找后门送去吃公家饭的,至少说明他们被家里看重。 有两个还是家里的独子。 这早上还好好的,正常跑出去上班的孩子,晚上竟然就要蹲大牢了? 这哪一家知道后能遭得住! 他们第一时间就跑出去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随便打听一番最后就知道这事儿的根儿就出在了种子站新来的那个孙科员身上了。 孙成才新时代的陈世美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整个公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再一打听今天这几个孩子是被孙科员怂恿的去的前进大队,闯的还是他前妻拾月的家——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孙成才要公报私仇,然后把自家孩子当枪使了啊! 一弄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走,都跟我去,打死那个狗日的!” 于是简直就仿若揭竿而起,一二十个人就都跟在了那人身后。 这会儿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呢。 孙成才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美滋滋地喝着茶,一边畅想着那些人闯进拾月家时的场景。 真是越想越畅快。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作为种子站目前资历最浅的新人,他自然第一个站起来出去查明情况。 结果一出门,就被一桶腥臭的东西兜头浇下! 第86章 狼狈为奸 种子站平时有育种的工作。 现在化肥少,肥料紧缺,就是种子站也是要积肥的。 不知道这群里的什么人,一进院就掀了站里的积肥桶,现在一桶的东西全都泼到了孙成才的身上。 那馊臭的味道,只让孙成才恨不得把心肝肺都给呕出来! 孙成才挨了一顿暴打,是在天刚黑的时候被人给送回的家。 而在此之前杨婷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她男人被打的事件早在孙成才挨上第一拳头就已经传到了杨婷婷的耳朵。 只不过她嫌丢人,压根就没有赶过去种子站。 “妈,我要跟他离婚!” 杨婷婷坐在屋里,隔着门对站在走廊里的庄玲说。 至于孙成才,他压根就没有进屋的机会。 离家门还有老远就被庄玲堵住,塞了一卷衣服就让他去公共浴室洗澡去了。 女儿的话庄玲听到了,但是她一时间没有出声。 她需要衡量。 若当初知道孙成才是这么一个货色,她就是把女儿打死也不会让她嫁。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已经结婚了。 从心里来说,庄玲是同意女儿离婚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和孙成才这样的人过日子,根本过不好。 而那人的前途,俨然已经到头了。 但——女儿和他结婚的时间太短,撑死还不足两个月。 刚结婚就闹离婚,说出去实在是太招人笑话! 家里丈夫的脸色也难看。 看庄玲不说话杨婷婷恼了。 她忽地一把掀开了门帘,问:“怎么,你不答应?” 庄玲还是没法立刻点头赞成,只是叹了口气,说2:“看看再说吧。” “看什么看?他这人还有什么可看的?这才来了几天,我一辈子的人都丢尽了!” 杨婷婷越说越委屈。 她又哗地一下把帘子放下,说:“要过你跟他过吧,反正我是一定要离婚!死也要离!” 庄玲简直要被女儿给气死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当初坚持要给他结婚的是你,现在死也要离婚的也是你。 做事这么绝对,你让爸妈怎么办?因为你,我们闹的笑话就少了吗?” 杨婷婷知道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理亏,所以她也不再吭声。 转回身就在屋里叮铃咣当地收拾东西:“反正我跟你说过了,这个婚我肯定得离,我是一天也跟这个人过不下去了!” 看女儿打定了主意,庄玲也不再相劝。 “今天晚了,别闹了。明天早上我去邮局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什么态度。” “我爸能有什么态度?他肯定说要以大局为重。他绝对不会同意我离婚的。” 杨婷婷咬了咬嘴唇:“当初他要不是嫌丢人,就不会把我们打发到这破地方来。现在我要离婚,他肯定觉得更丢人,百分百不会同意。” 杨婷婷说着颓丧地坐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就抹起了眼泪。 “反正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不跟孙成才过了,我现在不能想起他,想起就觉得恶心!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打报告申请下乡!我宁可下乡当知青,我也不跟这个狗男人一起过日子!” “我不同意离婚。”不知道什么时候孙成才已经洗澡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偷听了多久。 此刻听到杨婷婷说宁可下乡当知青也不跟他过了,在一边阴恻恻地插口。 庄玲和杨婷婷全都吓了一跳。 庄玲更是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成才冲庄玲笑了笑,笑容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疯狂。 他没有回答庄玲的话,而是说:“妈,我今天让他们去抄拾月的家,是征得了你同意的。你亲口说,去查查也好。 怎么,现在出乱子了你就不承认了?那可不行。为了防着出错,早上回来和你商量的时候,我可不光带回来了我哥,还带了别人。只不过因为是外人,没好让他们进屋罢了。 这几个人都可以替我作证,他们一个个听得真真儿的。” 庄玲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对面那个什么时候看着都有点畏畏缩缩的男人,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阴险的一面! 没想到在说完了刚才那番话后,孙成才又变回了曾经的憨厚,甚至有点懦弱的模样,冲着庄玲可怜巴巴的苦笑了一下,说:“妈,你替我劝劝婷婷,她可能气坏了。 反正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离婚的,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同意。 她要去下乡那我也去,她要干什么我都跟着,就是死我们也得死在一块儿。”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庄玲听着却浑身发冷。 特别是最后那“死在一块儿”几个字,让庄玲听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早上的时候孙成才确实回来了一趟,还带着他那个哥孙铁牛。 孙成才是拾月欺人太甚,不仅去省城找了靠山,还带回村里去要挟他们家,现在他老娘因为摔着腿躺在炕上连下都下不来了。 说到这儿,孙成才还滴了几滴眼泪。 庄玲不耐烦管他们家那些破事,但他人已经坐在了家里,庄玲也没法完全不管。 她就耐着性子问孙成才准备怎么办? 孙成才擦掉眼泪说,他知道拾月家的家底来路不正,一个贫农家不可能有钱起那么大个院子,还置办那么多家当。 他想找人去查查情况。 恰好现在种子站成立了红卫队,里面那几个小年轻天天无所事事。 他正好可以用一用他们去探个究竟。 如果在拾月家发现什么东西,正好可以借机打击她一下,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就算是没查出什么,也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让她多几分忌惮! 孙成才这想法一下子就说到庄玲的心里去了,简直和她不谋而合! 庄玲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找机会让人去拾月家探查一番呢。 这下好了,有人在前面冲锋,反倒省了她的麻烦。 庄玲顿时看孙成才顺眼了很多。 还问他:“你今天回来特意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给你什么帮助吗?” 第87章 鱼死网破 听庄玲这么问,当时的孙成才只是憨厚地一笑,说:“不用妈帮什么忙。我只是没做过这种事,心里有点不踏实,就想回来跟妈讨个主意。 您要是觉得行,那我就去做!您要是觉得还得再考虑考虑,那我就再完善完善。” 庄玲恨不得让他立刻去做,哪里还耐烦等他完善? 再说,这有什么好完善的? 总不过是去抄了那人的家,再完善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矜持地点头,道:“要是真觉得有什么问题,去试探试探也行。就是记得叮嘱他们一声,在里面翻找的时候多注意一点文字性的东西。 那拾月不是说没文化吗?那她必是不看书,也不写字的。如果家里有什么写的字纸啊,书籍之类的,一定有猫腻,那些要多关注关注。 对了,让他们找到了直接拿到咱家里来……” 庄玲说到这儿时,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迫切了,还特意朝孙成才使了个眼色:“拿回来妈帮你参详参详。要真有点什么东西,功劳留在咱自己家,别便宜了别人。” 孙成才立刻做出了恍然大悟状,还对着她一通吹捧。 就连一边听着的孙铁牛头点得也跟鸡啄米似的。 还拍着胸脯承诺,他会亲自盯着,一个碎纸片都不会放过! 结果呢? 结果现在这人说他还找了人在窗户外面偷听? 为的就是能做个人证,好拿捏自己? 庄玲气得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一头栽过去! 杨婷婷此刻已经停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转过头看向两个人,表情里全是匪夷所思。 她看看孙成才,又看了看她妈,半晌才问出一句:“你们说的是什么?” 然后震惊地看向庄玲:“妈,这狗东西说的是真的?今天这事儿你也参与了?” “我没有!”庄玲大声否认。 孙成才冷笑一声,也没有反驳。 只是斜着眼冷冷地看着这母女二人,神情里全是笃定。 他说:“我不会离婚的,你们别幻想了。你丢不起这人,我也丢不起。离了婚你还能回省城继续做你的大小姐,我呢?我就这么被你当做臭狗屎一样的丢掉? 呵呵,杨婷婷,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我天天跟个奴才一样伺候你,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任打任骂,为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绝对不可能!” 他说着,扒开挡在他前面的杨婷婷径自往他们的卧室走。 说:“我累了,我要睡觉,你们谁也别烦我!我建议你们别想什么馊主意,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那个光脚的。 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看着表面光,背后有多龌龊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么些年你们家的事儿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逼急了,说不得就最后一起死!” 他推杨婷婷那一下很重,直把杨婷婷推得一个趔趄,狠狠撞在了方桌的桌角上。 疼得她唔了一声。 如果是以前,孙成才早冲过去老婆长,老婆短的叫着嘘寒问暖了,可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转过去一下。 他直接进了屋,将屋门从里面咣地一下关上了。 庄玲就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屋里,一动都不动。 杨婷婷整个人也都懵了。 她捂着腰站直,转身看向母亲,不解地问:“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孙成才怎么变成这样了?” 庄玲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根本没有听到女儿的话。 她这会眼前全是孙成才刚才的表情,只觉得陌生又阴险。 她甚至打了个冷战。 庄玲忽然意识到,女儿这嫁的是一头狼啊! 一头一直掩藏得很好的恶狼。 以前是他们小看他了。 庄玲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待了,她只觉得彻骨的寒。 可她也不敢再轻易和女儿商量离婚的事。 庄玲觉得孙成才刚才说出的那番话,确实有要挟的意味,但里面也有一部分是真心话。 他在被逼急了之后,很有可能真跟他们鱼死网破。 这个年代,谁敢说自己经得起查? 即便是沈元白,整个大学谁不知道他一辈子正直清明。 可因为调查组的介入,哪怕只是被波及,最后不也落得灰溜溜地离开? 自己家呢? 想想丈夫如果知道了今天孙成才说的这番话后会发多大的火,庄玲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这天晚上杨婷婷是和母亲睡的,两个人一起挤在一张小床上。 二人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今天发生的事对母女二人来说,刺激都太大了。 与她们相反的是,对面屋的孙成才却睡得很好,一晚上呼噜声简直震天! 显然,终于撕破了脸皮,不用再伪装,他还更轻松了些。 杨婷婷就算是再任性她也能听出孙成才今天话里的威胁之意。 她追问了很久,母亲只一味地否定,坚决不承认今天去抄拾月家的事情与她有关。 可是却也再不接她要离婚的话茬。 杨婷婷觉得母亲如果确实参与了这件事,也是因为心疼自己,是想替自己出气。 所以问了几句也不再追问了。 反倒是和母亲开始商量把孙成才弄走的事。 “要是我爸不让我回省城的话,那就想办法把孙成才调走!我坚决不跟他待在一个地方。 要是他不走那就我走,我写申请下乡去支援农村建设去!” 这一回庄玲没有再劝女儿,反倒是认真琢磨起了这件事。 只是,根本不用她们再琢磨。 第二天一早,孙成才刚刚到单位就接到了上面通知。 他被调到大坝修建临时小组了。 说那边水位测量需要一个技术员,而他的情况正合适。 让他立刻出发,今天就到工地报到! 县里要修建大坝这事儿已经说了好多年了,这个修建临时小组在孙成才去上大学之前就成立了。 结果一拖再拖,拖到现在也没见正式的文件。 眼看着就要拖黄了。 至于那个水位测量员,说白了就是每天去河边看看,然后记录一下当天河水涨了没,涨了多少。 这哪里需要一个大学生? 会认个数字,会写个名字的人都能完成! 在拿到那个调令的一刻,孙成才只觉得两眼一黑,心都灰了。 第88章 临死还不忘拉个垫背的 孙成才临死还不忘拉一个垫背的。 他跟公社提出了申请,要求杨婷婷与自己同行。 说他们是新婚夫妻,不适合刚结婚就分居,这样的话他无法接受。 孙成才这个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杨婷婷当天就被通知与她的丈夫孙成才一起去临时筹备处报到。 因为这事两口子闹得那番鸡飞狗跳就不说了,总之又让公社的人看了一场绝顶的热闹。 前进大队这边,孙铁牛灰溜溜地背着行李去修河堤了,大队算是恢复了平静。 而这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过年了。 拾月和何立轩又一起去了一趟孙永福家,和他提起了找到何立学的事情。 也直言不讳地跟他说,何立学现在就住在拾月家,请求他帮忙。 直震得孙永福久久说不出话来。 盯着拾月看了好久,一言不发。 被孙永福盯着,拾月也没敢吱声。 说实话这事儿做得她心里也虚得慌,觉得有点借势逼人。 毕竟这会儿自己的地位已经被抬得高高的,在公社郑书记跟前都挂了号。 同时还成了前进大队的一个标杆。 这时候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孙永福肯定第一个都扛不住。 作为大队书记,他必然不能让自己这个标杆毁掉。 拾月正是借着这个势才过来提出这样的要求的,她知道孙永福无法拒绝。 但无法拒绝不代表人家没意见。 被迫去给人擦屁股的事儿谁愿意干啊? 特别是在对自己毫无好处的情况下。 拾月拿出了他们一起带来的东西,两个罐头,一桶麦乳精。 拾月甚至还多加了一块在群里买的五花肉。 这样的一份礼实在是够厚了! 拾月觉得要是让站在门口帮忙把风的桂花婶儿看见,都得憋不住笑出声! 可孙永福显然并不高兴。 “队长叔,其实收留他们也不见得就是坏事,那两个人是正正经经的大知识分子。 你别瞪我,你听我把话说完。” 拾月冲着孙永福嘿嘿笑着,说:“城里那些事儿咱也不懂,其实跟咱也没多大关系。说他们是坏分子,可他们在咱这地界,天天被咱盯着,能搞什么破坏? 别的不说,他们也来了一年多了,也没听红星大队那边说过他们搞什么阴谋破坏啊? 外面那些事啊,听听也就算了。” 她说着还摆了摆手。 孙永福又使劲瞪了她一眼。 拾月装作没看出来,继续说:“我觉得吧,这好事儿坏事儿得分开来看。只要能给咱大队做贡献,能给咱帮忙那就是好事。 不管是谁做的,能做到就是好人。” 孙永福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俩都是病秧子。” 他说着还不满地斜了一直默不作声地何立轩一眼。 “这些学生娃就够给我添乱了,你还想弄俩坏分子回来?不行不行,你是嫌你叔还不够忙啊? 那俩就算是不搞破坏,就他们那身体能干啥活?来了就是来分咱口粮的!咱有多少粮食分给他们啊,简直是出力不讨好。” “他们的粮食我来负责,不用队里出。”一边的何立轩说道。 孙永福哈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指出:“你出?你从哪儿出?现在还没开始春耕呢,等真干活的时候你再说这个大话吧! 不是我说,就你们几个,能把自己的口粮挣回来就不错了,你还管别人?你拿什么去管? 别跟我说你有钱! 对,我相信,你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都是享福享惯了的。 可在咱乡下你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孙永福现在不好骂拾月,就把这口气全都撒在了何立轩的身上。 他也不顾忌这些是城里来的知青了,看着何立轩简直就像是看着一堆麻烦,对着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骂! 何立轩哪里被人如此骂过? 可此刻他一声不吭,哪怕孙永福的吐沫星子都喷到了他头发上,他依然忍耐着。 倒把一边的拾月看得于心不忍。 拾月连忙打断了孙永福暴躁的咒骂,说:“队长叔你消消气,你听我说完呀!他们两个人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之所以在红星大队那样,是那些人不能慧眼识人! 不信你问何立轩,他哥之前跟着那个教授是学兽医的!他们会给牲口看病!” “会给牲口看病?”孙永福的怒火忽然收了一半,下意识地跟着拾月重复道。 不过他说完就露出了警觉的神情,重重摇了摇头:“拾月你别诳我,你叔可不是被人诳大的。 他们来了这么久了,要是会给牲口看病那红星大队会不知道?” “所以我就说啊!” 拾月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个愤慨的表情:“那些人都是死脑筋,不知道怎么用人! 咱乡下多缺兽医啊!给人看病的大夫都少,更别说给牲口看病的了。 守着这样有本事的人,他们硬是不知道!还让人家住到山上自生自灭。 啧啧,实在是太浪费了,太蠢太笨了!” 看拾月说的活灵活现,孙永福忽然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拾月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对着的,乡下是真缺兽医。 别说他们这几个大队了,就是公社都没有一个。 公社说了几年了,要建兽医站,可是却招不来人。 城里的大学现在都开始闹起了革命,更别说那些技校或者中专。 早就没人上学了。 现在他们这些生产队的牲口要是生病了,要么找队里的牛倌们靠老经验救治,要么就得去县里请兽医。 先不说来回有多麻烦,有时候还请不来。 再说耽误的时间长了,牲口也受不住。 牲口可是大队里的宝贝,在他们这些干部心里,那恨不得比自家的崽子还更重要一些。 如果拾月说的是真的,那…… 一想到自己队里很可能马上就要有两个专业的兽医。 从此后不仅自己队里的骡子,牛马会得到好的照顾,还会被其他大队的人羡慕—— 孙永福忽然就心动了。 他没搭理拾月继续的嘚嘚,而是看向何立轩,问:“你跟我老实说,你哥之前在大学里跟着他那个老师到底是学什么的?” 说完他还怕何立轩撒谎,用手点着他警告:“你跟我说实话。这种事一查一个准儿,我去公社查一下他们下来时带的资料就啥都清楚了。” 第89章 把教授接回来了! “确实学了。”何立轩非常坚定地回答。 为了表示他说的都是真话,他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畜牧学》。 他把书打开给孙永福看。 “这是我哥随身携带的,为了怕把学过的知识忘记,他即便是下放的这一年也没有停下学习。每天抽空都还要看看书。” 他说着,还指着上面的文字说:“这是我哥写的笔记。” 那些标注在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确实是何立学写的,不过不是之前,而是这两天他写上去的。 何立学真的是一个天生就会读书的人,这两天他还躺在床上,也没耽误学习。 硬是把一本《畜牧学》全给翻了一遍。 孙永福认识几个字。 但不多。 也就是认识并会写他的名字,另外还认识前进大队,红旗公社这些。 当然《语录》上面经常出现的他也认识几个,好用来背诵。 但这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他看一眼就晕了,完全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对拾月的话又信了几分。 有了孙永福的协助,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和红星大队的队干部们是怎么商量的拾月他们不知道,反正就在第二天何立轩就得到通知,让他带着他那几个伙伴儿一起去红星大队接人。 拾月没有去。 她和初夏一起去了李有生家之前那个靠近牛棚的屋子。 就是最早借给何立轩和江栋住的那间。 自从这两个人搬走之后,那屋就空了下来。 大队里给李有生家又重新划了一块地,并且承诺会派人帮他们重新盖一间土屋,然后就把那间屋子收归了队里。 现在又把它给了何立学与梁教授用。 这屋子紧挨着牛棚,屋子还漏风,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但凡好一点,当初何立轩和江栋也不会住不下去。 可比起在红星大队被撵到山上,只能在半山腰用些树枝和捡点石块搭个窝棚,这房子就实在好太多了。 拾月在知道孙永福松口之后,连夜就从群里购买了四斤棉花,然后借口沈家送的拿了出来。 她把何立轩与于初夏贡献出来的床单收拢到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床崭新暄软的新棉被。 东西太少,想要两床被子那不可能。但有一床大被子两个人盖也是足够的了。 何立轩拿出了十块钱,拾月又搭上了一小包糖块,把这些东西都给了孙小红。 孙小红在队里走了一圈,就七拼八凑地给他们凑出了一套家当。 从吃饭的碗,到破桌子烂凳子,再到铺床的干稻草,全都给备齐了。 自然不能和条件好的人家比,但有了这一套东西,和队里穷一点的人家也不差什么了。 至少能够正常生活。 拾月他们也不敢要求太高。 毕竟何立学和梁教授是下放改造的。 要是吃住都太过于出挑,万一有人告发那就全是麻烦。 今天过来帮忙的除了拾月她们三个姑娘,孙小红还把孙二虎和孙三平也给叫来了。 两个人拿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黄泥,把屋里的裂缝全都给抹了抹,孙三平还爬到屋顶,给上面重新铺了层稻草,还压了些石头。 这样就是刮风下雨也不怕了。 此时,兄弟俩正蹲在门口一起垒一个简易灶。 有了这样一个灶,就算是不能置大锅,做大菜,但平时烧个水,煮个粥还是没问题的。 眼看着这屋子一点点收拾出来了,拾月也很满意。 “初夏,你别烧水了,这么来回跑还不够折腾的。等下梁教授接回来后不行让他去咱家里洗。” 拾月对又抱着一陶罐热水跑来的于初夏说道。 初夏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还记得他们刚来的时候,拾月姐连她哥他们进院都不允许。 现在为了要帮他们,硬是都愿意让男人去家里洗澡了。 虽然梁教授都已经是一位老人了,可初夏还是觉得特别惭愧。 觉得给拾月姐添麻烦了。 她张张嘴,想要说出些感谢的话。 却看见拾月跟她说完就转脸又去干别的了,就觉得这感谢的话说不出口。 初夏觉得等待会儿表哥回来一定要跟他们说,以后一家人都必须要对拾月姐好,特别好! 以此感激她对自己一家的付出。 不然就太没良心了! 拾月他们刚把东西收拾停当何立轩他们就回来了。 被接的人依然是被背回来的。 只不过这一回,何立轩背上背的人从他哥何立学变成了梁教授。 梁教授并没有昏迷,只是很虚弱。 趴在何立学的背上一直在说让把他放下来,说他自己能走。 还一直跟陪在身边的人说谢谢,说添麻烦了。 即便他很脏,头发都黏在一起快变成毡片,身上的衣服丢给要饭的人家都不要。 可是还是能让人感受到这就是一个儒雅的,懂理的老人。 今天何立学也跟着一起去接他老师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看上去脸色依然很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拾月觉得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光。 一进屋,何立学立刻就把自己穿的,弟弟的军大衣脱了下来,然后铺在了床上。 然后与弟弟一起扶着老师在床上躺好。 拾月和于初夏也赶紧把提前熬好的小米粥送了过去。 经过了最初的忙乱,拾月和于初夏都退了出来,留几个男同志帮着老人收拾。 她则和初夏回去准备洗澡的东西。 天气太冷了,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不把准备工作做好,洗澡简直是一项高危活动! 拾月她们俩不得不把于初夏的屋子又给腾了出来。 可就在她们都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何立轩兄弟俩却过来说老人不过来了,说不能给孩子们再添更多的麻烦。 然后两人抬走了家里烧好的热水。 看着他们挑着装了热水的桶就要离开,拾月想了想,拐回屋拿了样东西,然后跑出来说:“等一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90章 年夜饭 拾月抱在怀里的是一床毛毯,还有一个搪瓷缸。 这毛毯是她爸爸生病的时候曾经盖过的,拾月一直很珍惜。 只不过想到梁教授如今那虚弱的身体,拾月觉得老人家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这个。 而且她相信即便父亲知道她的决定,也会赞成。 搪瓷缸里放的是拾月冲好的板蓝根冲剂。 这也是之前她从大姐那里买的。 大姐说这东西可以预防感冒,天冷的时候经常喝一点没毛病。 拾月早早就冲好了,原本想等梁教授洗完澡就给他端出来,既然不来那就端过去吧。 拾月并没有跟着兄弟俩一起进屋。 走到屋门口就停了下来。 她将东西递给了留下来的何立轩,然后说:“等这边忙完了你们回去吃饭吧,我还留了烧肉给你们。” 何立轩冲拾月微微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哥哥的事儿,这几天何立轩也没有休息好,人看着明显憔悴了很多。 原本就不是个多爱说话的人,现在干脆连话也没有了。 看到他这样,拾月忽然就心疼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凑到何立轩的耳朵边小声说:“那个药我也给你留了一份,等待会儿吃了饭拿给你喝,预防感冒的。据说可管用了。” 何立轩没想到她凑过来竟是说这个,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垂头,看向那仰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女子,只恨不得将她紧紧地拥抱进怀里。 这些天,真是把她给辛苦坏了。 何立轩很清楚,如果没有拾月,很多事自己根本做不来。 想要把哥哥还有梁教授接到身边照顾,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偏偏,因为拾月,这一切都做到了。 昨天晚上他二哥跟他说:“小轩,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何立轩没有回答。 可其实他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有时都不由得有点恍惚,觉得好像是梦一般。 何立轩觉得自己,自己一家欠面前这女孩儿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用一生去还都还不完。 他伸手摸了摸拾月的头发,温声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们吃饭,你和初夏先吃就行。” 虽然他这么说,拾月却肯定不会答应。 她今天专门蒸了条子肉,是按照父亲以前告诉她的方法,味道香极了! 那一定是要等人到齐了才能开动的! 何教授接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儿。 一九六四年终于要过去,一九六五年就要来临了。 这是知青们来到前进大队后过的第一个年,大家自然是要聚一聚的。 当然这个聚是以小团体为单位。 何立轩他们自然要在拾月家一起过年。 这天早上,江栋,叶朴安到队里请了假然后俩人一大早就跑到公社去赶集了。 其实这时候去已经有点晚了,公社过年前有大集,从腊月二十五到二十八,是人最多的时候。 可前几天大家不是都忙嘛,根本没人能想起这个。 两个人在外面跑了一天,直到天落黑的时候才赶了回来。 即便没赶上大集,但两个人依然大包小包买了一堆。 “拾月,看我们买的白面馒头!国营饭店限购,一个人能买五个,我们俩偷偷各排了两次队,一共买了二十个回来!”江栋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 “那你们怎么不再多排几次?”于初夏在一旁嚷嚷。 江栋啧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叶朴安:“谁让这家伙戴个眼镜儿呢?太招眼了。我跟他说摘了,摘了他还不愿意。结果一下子就被人家给发现了。” “我六百度的近视,摘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叶朴安有点不好意思的反驳道。 “有二十个就不错了。过节有白馒头吃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行了,都过来包饺子吧。”拾月在一边打起了圆场。 “我不会包饺子,我去找梁教授写春联去!我们今天买了红纸还有墨水了。” 叶朴安抓过自己的背包,就朝坐在灶屋的藤椅里,边烤火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梁教授跑去。 家里多了这么多人,这个年比起以往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 江栋他们不光买回了馒头和红纸,还买回来了一包瓜子,还有一小捧人家村民偷偷卖的,用沙土在自己炒的花生。 虽然仅仅只够一人分几个,但有花生,有瓜子,那就算是过年了。 哦,对了,还有糖。 拾月拿出了之前在群里零元购得到的那些杂拌糖,还拿出了不少。 她特意挑了挑,把所有的花样都挑到了。 有水果硬糖,有奶糖,有龙虾酥,还有一种外面裹了细砂糖的像是橘子瓣一样的软糖。 直把于初夏快要高兴疯了! 直说这边的省城实在是太好了,太阔气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这些都是他们那边没有的。 甚至还把何立轩也给抱怨了一通,说他不厚道,去那么好的地方竟然不知道要带上自己? 何立轩是早就习惯了于初夏的碎碎念,一般情况下不搭理她。 说烦了转手就是一个爆栗,直把她打得嗷嗷叫。 虽然何立学和初夏也是表兄妹,但何立学离家早,和这个表妹也没怎么接触过。 此时看她和弟弟拌嘴,吵架,只觉得新鲜得紧,时不时被这俩人逗得哈哈笑。 拾月看着这么一群人闹腾也觉得好笑,不过她今天是晚上年夜饭的大厨,自然忙得很,都没功夫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说是年夜饭,可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考虑像后世一样七个盘子八个碗的。 拾月今天熬了一大锅肉菜。 里面放了切成大块的条子肉,从群里买的新鲜的土豆,茄子,还有之前托孙二虎换的干豆角,从山上采的木耳…… 另外还加了江栋他们刚刚带回来的,从公社买的冻豆腐。 主打一个实惠,丰盛! 除了大锅菜,她还盘了肉馅,舀了一大勺白面与细玉米面一起揉了与大家包饺子。 那细玉米面还是让何立轩特意去磨的,足足磨了三遍! 把里面的皮子和渣渣全都挑了出去。 这样的细面饺子,一般家庭可真吃不上。 当肉菜出锅,饺子也热腾腾地盛出来后,所有的人全都围坐在了一起。 此时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心里也同样充满喜悦。 别管以后的日子会有多苦,会有多少艰辛等在前面。 至少此时,这一刻,所有人对未来都满怀希望,都觉得日子会越过越好! 第91章 牛肉馅饼 何立学和梁教授这样就算是在前进大队扎下了根。 待他们身体稍微好了一点,就自觉地接下了队里饲养员的工作。 虽然拾月和何立轩都知道,说他们学兽医专业这都是假的,是一时的无奈之举。 但说的时候谁又能想到,这俩人的学习能力居然会这么强? 竟然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把从拾月那儿弄过去的一箱子书全都给翻看了一遍。 这还不止,之前江栋和叶朴安去公社赶集的时候,两个人明明是在那么缺物资的情况下,什么也没要,只提出让给他们带些纸笔、本子回来。 后来拾月去给他们送东西的时候,就发现在两个人的床头放着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本子里记下的笔记已经有半本了。 这让拾月震惊不已。 让拾月震惊不算什么。 没过多久,梁教授硬是用从村医那里要来的几粒土霉素片治好了已经口吐白沫,眼看就要归西的骡子…… 让他和何立学瞬间在队里地位大增! 以至于都有年轻,有眼色的小伙们偷偷过来给他们送柴,挑水了。 小伙子们的想法很朴实。 像梁教授和何兽医这样从城里来的大学问人,将来肯定是要回去的。 要是能在他们走之前,把那兽医的本事学一点儿,等他们走后自己不就能接替这个活儿了? 梁教授倒是来者不拒,有人问他必然将自己目前会的倾囊教授。 可孙永福不干啊! 梁教授愿意教,他还不愿意把队里的宝贝牲口让那些小崽子们嚯嚯呢! 万一他们再给整治出点啥毛病,到时候气死都不知道找谁偿命! 于是在孙大队长的强烈干预下,牲口棚这边的人终于少了。 年过完就要为春耕做准备了。 这天听说村里会派人去县里领粮种,然后还派的有骡车。 几个年轻人全都坐不住了,一致决定利用这农忙前最后的闲暇,请假去县里转一转,顺便也添置点东西。 毕竟平时他们最远也就只能去到公社,除了拾月和何立轩,其他人压根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因为坐骡车要给钱的缘故,白倩和司月玲都没有跟着去。 她们俩家里条件都不太好,这已经下乡一个多月了,带来的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二人都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司月玲托于初夏给她带一些卫生纸还有肥皂回来,于初夏答应了。 白倩什么也没托她给带。 倒是京城来的那三个男知青给江栋他们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全是让帮忙带回来的东西。 人家还说的很明白,知道你们都想去,骡车坐不下我们就不去和你们挤了。 把东西给带回来就行。 这一回江栋完全没犹豫,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于是还是老一拨人,坐着副队长许满田架的骡车,浩浩荡荡往县里进发。 走到公社的时候,许满田把车停了下来。 “我进去送点东西,估计得一会儿了,你们下来转转,别走远。等我回来喊你们。” 许满田和几人交待了句,就驾着车去停靠处了。 几人天没亮就爬上了车,一路上晃晃荡荡全都睡着了。 这会儿正睡得香,又被从车上扒拉下来,全都满脸的糊涂。 于初夏更是直接就靠在了拾月的肩头。 看到她这副模样,何立轩一把扯着她的衣领把她给拽直了,然后指了指远处:“往那边走是公社食堂。要是你们速度快点,这会儿过去正赶上他们开饭。 能不能讨到东西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反正我跟你们说,他们早上蒸的有白面馒头。还有滴了香油的咸菜。” 这个时候能让人快速精神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说哪儿有好吃的。 江栋的眼睛嗖地一下就转向了何立轩指的方向,然后一甩胳膊:“同志们,冲啊,展示我们本事的时候到了!” 说罢就跑到了最前头。 于初夏那个憨货头也没回的就跟了过去。 倒是叶朴安还停了一下,问:“你们俩不去?” 何立轩一脸严肃的点头:“嗯,我们在这儿等副队长,别人家出来了咱一个人都不在,那不合适。” 叶朴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是压根不信他这措辞。 不过也没揭穿。 他的目光在拾月和何立轩身上来回转了两遍,勉强道:“那你们等吧,我待会儿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听了这话,拾月一点没客气的从书包里拿了一个硕大的铝饭盒递了过去。 叶朴安:“……” 叶朴安接过饭盒就顺着那俩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期间再也没有回头看留下的两人一眼。 显然拾月递过去的饭盒都给他造成阴影了。 生怕再多说一句,就又得接过什么完全无法完成的任务。 看叶朴安走远,拾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何立轩:“吃吧。” 何立轩都没打开油纸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肉香,香得他不由挑了挑眉。 “之前宁宁姐硬塞给我的,牛肉馅饼儿。本来就没几个,我没好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吃。 放心吧,拿回来后我一直冰着呢,味儿没变。” 何立轩当然知道味儿没变,这香得他的口水都要吞咽不及了! 他毫不客气的快速打开,然后大大咬了一口! 馅饼还是温热的,应该是今天早起现烙的。 饼子皮薄馅厚,里面的牛肉掺着葱香,那美味……让何立轩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甚至让他有一刻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舍得让这香味快速散去。 拾月看何立轩开始吃了才拿出另外一个掀开纸细嚼慢咽了起来。 上回她拆开了最初得到的大礼包中最后一个,里面是十个牛肉馅饼,还有一包冻水饺。 冻水饺过年的时候,她悄悄的掺和在他们包的饺子里一起下了。 还跟大家说她特意包了点纯白面的,谁吃着新的一年有大福气! 后来大家发现白面水饺很多,每个人都能匀上好几个,还为此笑闹了一场。 而那十个馅饼拾月之前没有吃完,还剩了四个烙好的在小屋里放着,准备哪天有机会了再吃掉。 她今天原本并没打算吃的,可何立轩把其他人都糊弄走了,让她觉得这忽然出现在机会也不错。 顺便就拿了出来。 牛肉馅饼也就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对于时刻的陷入饥饿的人来说,两个也就是分分钟能吃完的分量。 很快二人就把馅饼分吃完毕。 他俩擦擦嘴,往停靠骡车的方向走,想在那儿等副队长出来。 而就在这时—— “拾月?” 一个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 拾月转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曾经帮了她大忙的,向成山向干事。 第92章 当初埋下的雷,爆了! “向干事!”拾月连忙朝向成山主动打了个招呼。 之前人家登的那篇文章可是帮了她大忙了! 向成山笑了笑,然后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问:“怎么大早上的站在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拾月连忙答:“没什么事。今天我们队里要去县城领粮种,我们搭队里的车想去县城逛逛。” 听她说是因为这个原因,向成山笑了。 然后冲她点了点头,说:“那你们等吧,我先去上班了。” 可是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有点迟疑地转回了身。 他又看了看何立轩,想了下说:“拾月,你过来一下。” 拾月脚下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何立轩一眼。 何立轩朝后退了两步,说:“你赶紧过去吧,向干事找你肯定有事。” 于是拾月答应着走了过去。 向成山还真找拾月有事。 他当初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更多是出于有感而发,夹带了一些私人感情是真。 若说写那个单纯是为了想帮助拾月,还真没有。 向成山确实因为对拾月心生同情,在写的时候着重刻画了一下这女人的形象。 把她往更令人同情和共情的方向描述了一番。 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了。 毕竟那时候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拾月说过一句话。 至于那天拾月来离婚,向成山帮忙——真就是碰上了。 纯属意外。 他刚写了一篇与这人有关的稿子,然后撞上本人,怎么也得过去帮把手。 对于向成山来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和拾月也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最多就是偶尔碰上打个招呼而已。 但他没想到就在前段时间,他忽然收到了一堆从省城寄过来的东西。 有营养品,有写通讯稿可能会用到的资料,甚至还有一罐奶粉,好些半成品的吃食! 向成山望着摊在面前的那么多东西,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一时完全想不到有谁会给他寄这些? 好在那箱子底下还放着一封信。 信是沈元白亲笔所书,上来就感谢向成山帮助了他的家人…… 向成山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看上去无助又可怜的小女人,竟然还和沈元白有这样一层关系! 向成山和沈元白不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沈校长的为人。 可以说,沈校长是他那个便宜爹众多至交好友中,他最欣赏的一个。 收了那封信后,向成山就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多关注关注拾月。 不说帮上什么忙吧,现在自己和她多少也有了一层父辈之间的关系在,能看顾的还是要多看顾一点。 向成山还在想要多关注关注拾月呢,没想到与拾月有关的事情就在公社闹了起来。 这些日子,作为在公社工作的一名宣传口的干部,向成山可没少跟着众人一起看好戏。 那热闹的…… 一方唱罢一方登场,简直都不带消停的。 大过年的,硬是给人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上的盛宴,让群众们光吃瓜都能吃到撑。 看拾月过来了,向成山问:“最近孙成才发生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拾月摇了摇头:“没知道多少,就知道他哥被队里罚去修河堤了。” 向成山挑了挑眉:“他哥也被罚了?” “嗯。”拾月点头:“当初他哥带着一群人去抄我家,然后被郑书记正好堵上。” 向成山这一下全都明白了。 也知道郑书记为什么大过年的发那么一通火,还把那一群人全给收拾了! 要知道当初从12军区送过来的证书还有证明信还是向成山接收的,他收到后第一时间送给了郑书记。 因为事情牵扯到当年的解放战争,事情的受益人还是如今的军区副司令员,钢厂的厂长,以及大学校长…… 每一个都是一般人踮着脚尖都触及不到的大人物。 信中除了说明事情的原委,还特意附上了能证明这件事的,三人一起签名的当初特意保留的事情经过。 而这些都能证明时家夫妻之前的功绩。 这样的一个挂号邮包直接就把郑书记给震住了。 他一时间都有点怀疑这东西为什么会寄到公社来? 寄到县里不是影响面更大吗? 最后还是向成山提醒他,可能对方比较着急,想尽快给拾月正名。 郑书记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对县里来说都是好事,是可以记到县志供后人缅怀的。 更别说公社了。 被如此大一馅饼砸中的郑书记想明白后,立刻就兴奋了! 一方面他立刻让人往上报告,一方面又让人赶紧往下通知。 第一时间批准了拾月的军属同等待遇,然后还放下工作亲自去告诉她这个喜讯。 在这个时候竟然能遇到有人要抄她的家? 这样被打脸的事郑书记能忍? 孙成才真是个蠢货! 在这种时候干出这样的事,跟往枪口撞有什么区别? 堵抢眼都没这么准的! 向成山一边好笑孙成才真的是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 一边又不由得感觉到痛快。 觉得这样心思阴暗,内心龌龊的人,得到这样的报应真是太爽了! 只不过这些想法就是一瞬的事,向成山很快就想明白了,根本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只是笑了下,说:“以后你不用担心孙成才他们一家子再给你找麻烦了,他和他后娶的媳妇杨婷婷都被郑书记给下放去修堤坝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另外,”向成山的笑容更深了点:“杨婷婷她爸,之前在大学工作的那个,你知道吧?” “杨建业,大学政治部主任。”拾月快速接道。 看拾月回答得这么快,向成山难免惊讶。 不过他马上想起了沈元白的来信,也想起他爸之前给他打电话曾经提起过的,沈元白在学校时的遭遇。 立刻明白这人和沈元白的遭遇一定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样,拾月知道也正常。 于是他继续道:“对,就是那个杨建业。他现在被学校隔离审查了。他妻子庄玲也赶回省城去了, 现在咱们公社这边再没有跟他们家有任何关系的人,清静了很多。” 言下之意很明显—— 以后再没人能背后搞阴谋,祸害你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拾月当然听出了向成山的意思,不过更让她开心的是——杨建业被隔离审查了! 那就意味着当初她和何立轩冒着风险跑他家一趟还是有效果的。 当初埋下的雷在这一刻,终于引爆了! 第93章 哑巴亏 与向成山告别,拾月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何立轩,何立轩自然也很高兴。 拾月有点担心地问:“那封信宋文哥会拿到乡下去寄的吧?” 当初在杨建业家鼓捣了一番之后,回去何立轩还写了一封检举信。 为了不让人怀疑与沈元白有关系,何立轩还把信交给了宋文,托他等他们彻底离开后,找个机会拿到乡下邮局寄出。 乡下邮局通常会在门口放两个邮筒,到时候丢进去人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是谁寄出来的。 “会的,宋文哥为人谨慎,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马虎。” 想到杨建业被隔离,也算是为沈伯伯一家出了一口恶气! 拾月此刻心情极为舒畅。 对于何立轩的话自然也非常相信。 她当即说:“到了县城后我要给宁宁姐打一个电话,她当初留了电话号码给我。你要不要给宋文哥打?” 何立轩这次去县城,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找到了二哥。 他原本没想着要给宋文打,但此刻听拾月说,也点头道:“打一个吧,也跟他说说我二哥的事儿,原本是打算给他写信的。” 许副队长没过多久就从公社出来了,他们又等了一会儿,那群馋猫才跟做贼一样捂着书包从远处奔了回来。 他们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可但凡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包里肯定有吃的。 拾月他们还没开口,许满田就哼了一声,问:“怎么,集体去做贼了?” 江栋嘻嘻哈哈地凑过去往他兜里塞了个东西。 许满田用手摸了摸,发现是一个还烫手的煮鸡蛋。 他笑骂了几句,就没搭理后面那几个小子。 几人重新回到骡车上坐了下来。 叶朴安把之前那个铝饭盒重新递回给了拾月。 拾月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二合面的馒头,馒头里夹着厚厚一层黑咸菜丝。 咸菜丝油光光的,闻着有扑鼻的麻油香味。 “今天没白面馒头。”叶朴安说道。 而于初夏也塞了一个烫手的鸡蛋到拾月的手里,小声说:“拾月姐你拿着暖暖手。” 说着她斜了表哥一眼,道:“这是给你一个的,没我哥的份啊!” 说罢还生怕何立轩听不见似的,哼了一声:“谁让他不去的?那个大师傅还问他来着,如果他去,没准儿能多卖我们两个鸡蛋!” 拾月心说,那大师傅可不是惦记何立轩吗? 上次从他那儿得了多少好东西去! 不过这话没法解释。 她忍着笑,重重点头,附和道:“就是!谁让他不去的?所以不能给他鸡蛋!” 直听得何立轩的唇角都没忍住,往上翘了翘。 不到九点这群人就到了县城。 许满田要去领粮种。 他知道这群人要逛街,就没让他们跟着,只约好了下午会合的时间,就和他们分开行动了。 于初夏和江栋带着任务而来,自然要先去供销社,而拾月他们这次来最主要的是打电话,所以五个人再次分成了两组,那三人一组,他们两个一组,也同样分头行动了。 拾月和何立轩找到了县里的邮电局。 这时候打电话的人根本不多,他们很快就办好了手续。 拾月先打。 她的运气很好,打过去的时候沈宁宁正好在班上,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因为电话是装在医生办公室的,来来往往说话也不是非常方便,两个人也不好说得太深,只互相说了一下近况。 拾月知道沈伯伯一家已经搬到大杂院去住了,但那是暂时的。 他现在已经去厂里上班了,而且情况不错。 虽然是第二食品厂,但因为厂子新,负重少,看上去很有朝气,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厂里的人对沈伯伯也非常尊重,并且承诺最多半年一定能让他们搬到新居。 甚至因为他们家,家具多,房间小,还专门在附近又给他们租了个小房间专门放零碎。 沈宁宁感叹道:“谁也没想到,这竟是苦尽甘来!” 拾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也替沈伯伯一家感到非常的高兴。 拾月还在想怎么和宁宁姐提一下杨家的事,没想到她竟然先说了。 她说:“庄玲回来了,就是孙成才他丈母娘。他们家出事了。” 沈宁宁大概觉得这事儿拾月听了也会觉得很出气,所以说得很是详细。 毕竟,就算是他们家从大学搬出来了,可在那边认识的人多,有多少消息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从沈宁宁这边,拾月听到的就比从向成山那边听到的多多了。 沈宁宁说学校党委和教育局同时收到了一封署名为知情群众的告发信,说杨建业有反党反政府之心。 说他藐视领导人…… 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种种。 这个时代,这样的信是能要人老命的! 就算是杨建业在大学能一手遮天,可就算是***,这事儿也不能不了了之,总得查一查。 另外,教育局还派来了专项调查小组。 杨建业坚决否认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亲自带着工作组去他们家查。 结果谁能想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先是在他的书柜里发现了一本剪报摘抄的本子,在那些剪下来的文章后,很多都跟着他写的评论。 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其中不乏斥责,鄙视,甚至辱骂的话。 将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光如此,在他那些积攒的报纸里,还找到了一张被裁坏了的。 剪刀剪去了大领导一半脸不说,报纸还放在地上擦揉过,看得出是用来擦过脏东西! 有这两样东西在,直接打杨建业一个现行反革命都是轻轻松松的! 据说杨建业当场就傻了,直喊冤枉! 他一口咬定那些评论不是他写的,报纸也不是他放的。 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既然知道家里藏着这样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亲自带着工作者来家里翻找? 但问题又来了。 那评论的字迹又明显是出自于杨建业之手。 这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杨建业在大学任领导工作多年,他那一笔字有谁认不出呢? 就是想捏着鼻子替他说话的人,这会儿,面对那些字也变得哑口无言了。 第94章 下放,干校 杨建业被专项调查组带走了,带去隔离审查。 审查结果一直到现在还没对外公布。 但所有的人们都说,他这一去肯定就回不来了。 杨家一手遮天的日子也将再不复返。 听沈宁宁讲了事情的经过,拾月彻底安了心。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按照当初她和何立轩设计的轨迹来的,中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这让她心里隐藏着的那点忐忑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又和宁宁姐说了几句话,拾月就准备深藏功与名,和她告别。 没想到沈宁宁却在这时迟疑了一下说:“拾月,你等下,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呀?”拾月停下手里的动作,有点奇怪。 沈宁宁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放下了电话离开了一刻。 能够听得出她是过去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之后她才道:“拾月,你找个机会和何知青说一下,让他打听打听他家那边的情况。咱们大学现在已经组织老师们搬家了,说全部要搬到干校去劳动学习。 说是校长亲自带队,分三批走。但所有的老师都必须去。 我想着何知青的父母也是大学老师,你还是让他往家里打个电话吧。万一他爸妈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他交待呢?打电话说总比写信更方便一点。” 拾月听后心里咯噔了一声,立刻想到了自己小屋子里放的那些书。 想起了那边《干校六记》。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开始反复回旋:“来了,还是来了。” 沈宁宁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那边感慨:“我爸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现在调离了大学,就不用遭这个罪,跟着去干校劳动了。 我都不敢想就他那身体,这么一趟折腾下来,怎么能吃得消?” 因为长途电话费用太高,沈宁宁并没有再多感慨,说完这件事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可拾月最初的高兴心情也已经不翼而飞。 她从电话隔间里出来,何立轩正等在门口。 看到她这样,不禁有点奇怪,问:“怎么了?沈伯伯家出什么事了?” 不然为什么这副表情? 拾月摇了摇头,将沈宁宁说的话跟他说了一下。 然后推了推他:“你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问问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遇到事情先别慌啊,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何立轩的神情也因为这番话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没吭声,越过拾月就进了电话隔间。 打长途电话是在一个很小的小屋子里,只容得下一个人站立,想进去第二个人都很难。 拾月也只能靠着墙,与何立轩刚才一样,站在外面耐心的等。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人的耐心就会变差。 拾月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何立轩还没有出来。 她都有心要推开门进去探望一下了,结果何立轩把门打开,从里面探出头来对她吩咐:“你去帮我再押十块钱。” 他的语气低沉,浑身上下充斥着的低气压让拾月根本没敢多打听一个字。 拾月乖乖的跑去交押金。 把钱交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人竟然连钱都没给自己! 她倒不是嫌何立轩不给她钱, 主要是那是一个心思非常细的人,他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钱,如果在平时绝对不会做这种让她为难的事。 此刻他连给钱都忘了,足以证明这会儿他心里有多乱,多不安了。 交过钱,拾月又跑到电话隔间外乖乖地等。 这一回等的时间比上次还长。 好容易才把何立轩等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他一张脸惨白惨白。 望着他这样的表情,拾月什么话也不敢问了。 倒是何立轩先开了口。 他说:“我爸妈确实是下放到干校了。本来我妈这批不用走,但是她不想和我爸分开,就一起过去了。 都走了差不多两个星期了。” 拾月算了算,两个星期。 那就是过年那几天走的。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当初何立轩的父母坚决不让他在家里过年,一定年前就让他和于初夏来下乡的原因了。 如果何立轩现在还在大学,等待他的结果无非两种。 一种是如现在一样作为知识青年下乡,但那时候何家父母就没有能力去给他选择地方了。 另外一种是留在城里做无业游民。 可以何立轩的性情,把原本好好上学的他学业打断,然后留在家里。 愤怒之下,又无人管束的他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想来哪一种何家父母都不会放心。 所以他们选择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给儿子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对好一点的,至少安全点的地方先送了过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拾月在心里感叹道。 “知道干校在什么地方吗?”拾月问。 何立轩点了点头。 拾月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是以学校为单位的,那至少说明大家都在一起。 而且去的都是叔叔阿姨的同事们,大家应该也会相互照顾。 再说了,你爸爸妈妈不是一起去的吗?这样至少不用分开了。” 何立轩再次点了点头。 但神情麻木。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看他还不动弹,拾月只能继续问:“咱们还坐在这儿干嘛?” “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大哥留言了,让人通知他给我回电话。我现在在等他回电。” 何立轩说到这儿才多少缓过了神儿,看向拾月说:“你不用陪着我等。要不你去找初夏他们吧,我自己在这儿就可以。 放心吧,我不会错过待会儿集合的时间。” 这是决定要在这儿坐几个小时了啊! 拾月摇了摇头:“我也没别的事,我在这儿跟你一起等吧。” 她说着拍了拍书包:“咱还有刚才叶朴安带回来的馒头和鸡蛋呢。咱俩连中午饭都有了,怕啥?” 何立轩听后没有再劝,冲她勉强笑了笑,然后就又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两个人等的时间就更长了。 邮电局人来人往,几乎每一个进出的人都会看他们几眼,但他们都没在意。 后来叶朴安还找过来了,听说了这事后也没有劝,只是拍了拍何立轩的肩膀,说待会儿路口见。 然后就回去拉住另外两人,不让他们过来打扰。 好在,县里有打电话需求的人并不多,他们等了几个小时,那小隔间里的电话连一声都没有响过。 直到两个人分吃了馒头,还喝了一点拾月带来的水之后,那隔间才终于响起了清脆的电话铃声! 何立轩丢下手里的东西,立刻冲了进去。 拾月也赶紧把东西收拾了收拾,跟了过去。 这一回她没有等在门口,而是把那隔间的门打开,自己硬挤了进去。 电话接通,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小轩?” 第95章 这些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何立轩立刻叫道:“哥!” 电话那边的是何立轩的大哥何立平。 何立平以前是在一所高中做老师。 前不久因为他所教授的课程是化学,而这门课程已经被从授课名单上剔除,所以暂时停课在家等通知。 也幸好他只是一名高中老师,所以这回没有在下放名单里。 从何立平的讲述拾月两人知道,原来在何立轩下乡之前关于要建立干校的事儿就已经有了传闻。 而他们的父母则早已经得到了和他们关系不错的领导暗示。 但是再提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也不过就是安排了最担心的小儿子的去路,另外将家里的书重新整理了一下。 可尽管重新整理了,但最后还是被找上门来的那些人挑出了问题。 当一个人跑到你家里挑错的时候,无论你再如何提前有准备,也还是能够挑出的。 当时何家就是这种情况。 三兄弟的父亲何斯亦当场就被那群人给带走了,不久就被带了帽子,然后在大学校园当众接受批判! 而他们的母亲傅云芳身体本就不好。 受了这样一场惊吓,再看到丈夫被人如此羞辱,病情立刻加重,当天就被送往了医院。 也幸亏她去了医院,不然大概率也免不了接受同样的羞辱! 说到这里,何立平在话筒那边哭得泣不成声。 而何立轩虽然没有哭,可拾月觉得他快要把话筒给攥碎了! 何立平说,家里在大学的房子被没收了,他现在不得不跟着妻子一起暂时搬回了她娘家住。 而他们的父母则与第一批名单上的教授学者们一起去送去了位于穗丰的干校。 听到穗丰,别说何立轩,连拾月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因为穗丰位于国家的最北部,据说一年里大半年都属于冬季。 冷得出门一不小心就能冻掉耳朵! 那样一群老人家被送到那里去,还要在那里通过劳动接受再教育…… 就他们那身体,这是让去接受教育呢,还是让他们去死呢? 拾月觉得自己想的绝不过分! 那样的环境,青壮年生活都艰难,更别说这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化人了。 果然何立平又继续说道,说这才走了刚刚一个月,他们就已经听到消息说那里已经有两位老人去世了。 何立平并没有说太久。 因为父母都戴了帽,他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 加上他现在还没有恢复工作,估计手里也不剩下什么钱,打长途电话对他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即便很想弟弟,很想和兄弟多说几句,可何立平还是在把事情说清楚后立刻就要挂电话。 最后还是何立轩急急地把找到何立学的消息告诉了他。 这大概是何立平最近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他竟然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好好好,这下就放心了,这下就放心了。” 然后何立平又反复地叮嘱弟弟,让他看好二哥,别让那人再犯了牛脾气。 还说他会想办法打听到爸妈具体的地址,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他们。 何立轩也赶紧提出,说让他找到爸妈的地址立刻给自己一份。 何立平同意了。 挂了电话,何立轩重新回到等待区坐了下来,久久无法平复情绪。 他今天本来是来和爸妈报喜的。 来的时候心情很好,甚至还带着一些小得意。 他以为会得到爸妈的夸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装作不在意的回答。 好让他们知道小儿子也长大了,已经不再用他们担心。 何立轩并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得知这些消息。 想到爸妈的情况,何立轩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拾月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没敢打扰他。 很快,她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何家如今的情况,说拾月没有准备吧,她之前确实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想法变成现实她还是很震撼。 拾月努力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挽救,然后无奈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太过于有限。 在如此大环境下,她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几近没有。 她只能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叔叔阿姨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等你哥哥把地址寄过来后,咱们想办法给他们弄点吃的东西过去。” 目前这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了,何立轩点了点头。 看他情绪有些好转,拾月抓紧时间问道:“你还要不要给宋文哥打电话了?” 何立轩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先不打了。” 宋文哥是爸爸的学生,当初他能够去到省城政府工作,是因为父亲为他找了关系。 父亲那个人虽然为人正直,但是绝不迂腐。 他会在能力范围内,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为自己看好的有发展前途的年轻人提供帮助。 可也正因为此,宋文哥的身上也贴上了父亲的标签。 如果不知道父亲被戴了帽子,那何立轩还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宋文来往。 但此刻,他决定还是和这个学长疏远些吧。 别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家再拖累了他。 看何立轩做好了决定,拾月也没有再劝。 两个人起身去了之前约好的,等待的地方。 一路无话。 几人回到大队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可初夏他们三个还是没忍住想去牛棚那边,把今天在外买的好东西送过去。 何立轩没把家里发生的事儿告诉初夏。 跟她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干嘛让她也跟着一起难受? 同样的,他也没打算告诉二哥。 被初夏几人拉着,何立轩与拾月也跟了过去。 一去初夏就从自己的书包里神神秘秘地翻出了好几本书递给了何立平。 压低声音显摆地说:“二哥,这几本书你一定喜欢!” 何立平翻了翻,发现竟然是与数学相关的书籍。 虽然内容浅显了些,但在这个时候能找到那也很难得了。 只不过看着表妹一脸的得意,他压下内心的喜欢,严肃地问:“这些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初夏,你别不懂事,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去!” 第96章 没想到还能见着回头钱 “放心吧,二哥,我心里有数呢!”于初夏道。 原来,这些书是他们从废品收购站买回来的。 县城大的供销社只有一个,里面的货品也没多少。 三个人只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把清单上的东西给买全了。 实在无聊,三个人就在县城开始闲逛,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废品收购站。 三人的本意是想进去买点报纸,这样回来可以把墙面屋顶都糊一下,然后碰巧就看到了这几本书。 三个人一商量,就打着买回来引火的名义,把它们与报纸一起结了账。 “那里面的书好多,你们不知道,还有好些外文书呢!”于初夏说。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么说必然会引起众人的一番惊讶,没想到话说出来却只从大家的脸上看到了沉重。 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也瞬间就明白了大家的想法。 于是,连她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什么情况下会让人把自己多年的收藏都丢到废品收购站去呢? 那只能说明目前的形势是越来越严峻了。 有了于初夏这一番话,大家也都没有了继续闲聊的兴致。 何立轩更是原本心里就藏着事。 所以没说几句就纷纷告辞,然后各自回家了。 拾月帮着于初夏把她买的东西送回屋,然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今天进城这一趟实在是累得很。 先不说来回坐的几个小时的骡车,单陪着何立轩在邮电局就坐了好几个小时。 拾月这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也顾不得有多浪费时间了,直接就拖了自己的洗澡盆进了那个小屋子。 然后拿出之前就存在里面的热水,配着水龙头里源源不断的凉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 这才觉得爽快了许多。 因为头发潮湿,这会儿也不能去灶屋烘烤,拾月没有立刻从小屋子里出来。 她取出一盒之前在群里团购的饼干,一边吃一边继续翻看购买的书。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掌忽然震动了一下。 拾月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看到明儿在群里@了她。 除了前几天因为求购药品,拾月和开药店的大姐联系过几次,这段时间其实拾月就没有怎么在群里说过话了。 甚至因为太忙,她甚至连红包都没抢几个。 此时看到明儿的信息,拾月有点奇怪。 拾月:“@明儿,在呢。” 明儿没有立刻回答。 但很快拾月就发现她给自己发了私信。 “拾月,最近好久没见你在线了,忙什么呢?” “嗯,最近有点忙。你找是有什么事吗?我是先说一下,山药没有了。”(黄豆小人汗.jpg) “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要买山药啊?不过没关系,今天除了山药我主要是想买另一样东西。” 另一样东西? 拾月想了想,不觉得自己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和明儿交易。 主要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山上寻找吃食。 就连她小屋子里的食物也不多了,也没有来得及添置。 她正想询问,明儿已经憋不住自己先问了出来。 她问:“拾月,之前我买山药时你帮我配的那个礼品盒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做的吗?我想问问那个单独卖吗? 另外,你们的生产能力怎么样?可不可以大批订制?” 听明儿提到礼盒,拾月忽然想到自己小屋里还有一个闲置着。 当初她托孙二虎一共做了两个,其中一个给明儿装了山药,另外一个原本打算带到省城装了东西送给沈伯伯的,结果没用上。 于是她当即说:“我这里还有一个之前的礼盒,你要么,我可以给你。” “要!不过我想要的不是一个。拾月,你们那里能做那样品质竹编的人多吗?能接单吗?” 看明儿如此执着地要问他们能不能接单拾月不敢立刻回答了。 她问:“明儿姐,你要那盒子干嘛呀?” 通过明儿的讲述拾月了解到,原来明儿的老公是开贸易公司的,逢年过节总会给客户还有各级领导送些东西。 另外,给关系不错的同行,朋友送的东西也不少。 明儿之前在拾月这里定制礼盒就是为了给一位领导送礼。 那位领导家里的老人很注意养生,为了投其所好,她就想到了拾月卖的野生山药。 为了好看,有面子,她又特别提出想要礼盒。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东西收到她就给了老公,让他和别的东西一起给领导送过去。 可她老公一看到那个礼盒就激动了起来。 觉得太精致了! 其实现在做竹编的地方很多,在网上想买什么样的都能买到,来样加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虽然做这一行的人多,但真正的手艺人却越来越少。 好多照片早已经沦为了“照骗”,收到的货和预期往往有很大的区别。 而孙二虎编的这个礼盒,因为拾月当初是给了钱的,那人憨厚,就编得特别认真,也编得特别精致。 边边角角,细节部分处理得特别好。 就那么一个模样普通的盒子,放在那儿看着档次就上去了。 仔细看,就跟艺术品似的。 问了媳妇,知道这礼盒的价格并不贵,甚至刨除山药的成本外,盒子几乎相当于白送。 明儿老公心动了。 他想先定制一百个。 可以先留着自己送礼用,另外也可以试试往外售卖。 这样的品质,明儿老公觉得只要价格合理,根本不可能卖不出去。 从明儿那里,他已经知道拾月家住在山里,那盒子应该是他们村里人的手艺。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拾月他们生产量上不去,所以就让明儿先来问问。 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听明儿说完拾月有些愣。 她没有想到一个竹编的礼盒竟然还能给带来回头钱! 而且看着情况,对方给的价格应该还不会低。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明儿姐,那礼盒你们打算出多少钱一个啊?” 一边问,拾月也没闲着。 她飞快从架子上找出之前剩下的那个礼盒,放在了磅秤上。 之后就紧紧盯着幕布,等待磅秤给她沽出合理的价格区间。 第97章 不再搭伙 【叮咚!竹编长方形礼盒,半成品,无内衬,建议销售价格10-15元之间。】 熟悉的机械音在拾月的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幕布上出现了明儿的回复:“这种的,我们一个给你12块钱可以吗?” 拾月很满意。 觉得明儿这人还算实诚。 于是双方的交流愈发地顺畅。 拾月没敢给明儿什么承诺,只跟她说自己得去问问做这个礼盒的人,看他能接多少活。 知道能做出这种礼盒的人只有一个,明儿明显有点失望。 然后她又一口气给拾月发过来了好多个不同样子,不同大小的礼盒图片,让拾月一起拿给师傅看。 如果可以,也请师傅做个样品回来,到时候他们会按标准报价。 明儿说他们需要之前那种礼盒最少五十个,最好一百个。 日期可以放宽松点,一个月之内交货就行,让拾月问问可不可以完成? 拾月答应了下来。 虽然答应,但拾月感觉并不乐观。 当初孙二虎可是把手里所有的活计全都放下,一心编织才做到一天编一个礼盒。 一个月,三十天…… 别说一百个,五十个都很难完成。 第二天拾月起了个大早,然后就发现于初夏竟然已经起来了,独自在灶屋里忙碌。 她觉得很奇怪,走过去问:“初夏,怎么起这么早?” 此时的初夏已经把一锅的馒头窝窝都已经热好了,正在往外面拿。 她忙得连头都没有回,就那么对拾月说:“我哥太烦人了,他非说他们知青点现在有灶了,可以在那边做饭。说以后不来咱这边搭伙。 他真是个神经病!那边六个人一个灶,大家粮食还都是分开的,光做饭就得排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队! 我二哥还有梁教授可是和他们一起搭伙呢!他们不吃梁教授也不吃啊? 我这不想着早点起,先把我二哥和梁教授的饭做出来送过去。 我哥那边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不管,随他们便! 但不能让我二哥他们饿肚子。” 于初夏说得颠颠倒倒,但拾月还是听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何立轩三人以后不在自己这边搭伙了,他们要在知青点自己做饭吃。 虽然这是几个人早就说好了的,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拾月心里还是怪怪的。 昨天她和何立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也没听他说一句。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呢? 不过看于初夏那满腹牢骚的样子,拾月没有多问。 她还从自家的泡菜坛子里捞了些泡菜,让初夏给梁教授他们一起送过去。 而她则拿着昨天照着明儿给的图片,特意临摹的礼盒样子,匆匆赶去了大队长家。 拾月到的已经很早了,可险些就和孙永福父子给错过了。 她拦住正要出门的三父子:“队长叔,二虎哥,你们等等,我有事找你们。” “什么事啊非大早上说?我还得去看着那几个知青上工呢!” 孙永福有点不情愿地说。 拾月笑眯眯地推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推,口中道:“哎呀,队长叔这才几点啊?你让人吃个安生饭吧。有你过去转一圈,我看那几个知青,饼子都能吃到鼻孔里去。你都不知道你板着个脸的时候有多吓人!” 旁边跟着进来的孙三平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孙永福瞪了小儿子一眼,冲他斥道:“你拾月姐找我和你二哥有事,你凑什么热闹? 去,去找副队长说一声,让他去盯着那几个知青。不能让他们偷懒,最主要是看着他们干活。 我怕他们把我的农具给祸害了。” 种子拿回来了,那春耕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今天是春耕第一天,知青们从来没干过这种活,队长紧张也属于正常。 拾月没有接这个话,看孙三平跑远了,她拉着父子二人在院子里的磨盘边坐下。 然后说道:“队长叔,我跟你汇报个事儿。” 看拾月语气这么正经,孙永福坐正了身子,一脸提防地看着她:“又有什么事了?” 拾月笑了:“好事!” 她道:“队长叔你知道我们昨天去县里了吧?我主要是去给我沈伯伯打个电话。回来这么长时间总得跟他报个平安。” 这事儿孙永福知道,他点了点头。 “我沈伯伯现在调到省城食品厂当书记了,这个我之前跟你说过吗?”拾月明知故问。 “没有。” 孙永福立刻来了精神:“去食品厂做书记了?那可是好地方!” 他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羡慕。 以前知道沈元白在大学做校长的时候孙永福还没什么感觉。 毕竟那官儿再大,除了能帮人上个大学也不当吃不当喝,跟他产生不了交集。 而这食品厂书记就不一样了。 书记可是***! 那权限可大了去了。 就在孙永福还在琢磨能不能靠着拾月给队里谋什么福利的时候,就听到拾月继续说道:“上回去我沈伯伯家的时候,我把二虎哥编的那个竹盒子带去了,结果沈伯伯非常喜欢! 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他特意问,问二虎哥能不能多编些?说如果能够在一个月之内编出一百个,他们厂子就能给咱下个订单,然后全部收回去!” “一百个!”孙永福猛然抬起了头:“要那么多那盒子干啥?” 拾月故意耸了耸肩,做出不在意状:“谁知道那城里人是咋想的呢?沈伯伯说他们要用来盛了东西当礼盒。” 礼盒孙永福还是听说过的,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 以前没解放的时候他见过城里地主老财们走亲戚时拿过。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那些。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需要关注的。 孙永福看向旁边一直不做声的儿子,问:“二虎,从今天起你别上工了,就在家里编那个盒子。到月底编出一百个,你能做到不?” 孙永福没想到一向还算听话的儿子在此时却摇了摇头,对他说:“做不出来。爹,我就是没日没夜地做,就是再长出两只手也做不出这么多。” 孙永福朝儿子瞪起了眼。 拾月却悄悄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意料之中了。 于是她说:“二虎哥,要是只让你编,其他什么杂活都不干,劈竹条,烤制那些全让其他人来做,你一个月能做出多少个出来?” 第98章 皆大欢喜 孙二虎想了想:“没明没夜的干,应该能编出五十个。” “没明没夜的干那不行,老虎还得有个打盹的时候呢。” 拾月看向孙永福:“队长说,要不你打听打听,看咱队里还有没有也能编这箱子的。要是能和二虎哥的手艺差不多,也可以让他们来试试。”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编一个厂里能给咱两毛钱。” “两毛?”孙二虎猛然抬起了头。 要知道这年头娶媳妇给彩礼一般也就给个五块钱,能出到十块就是大户了! 他们家因为他快要娶媳妇,前几天爹娘还在一起算家底,想看能不能再给他们起一间房子。 结果二老把所有的钱都算进去,总共才只有二十多点家当。 而这家底在他们前进大队都算是多的了。 可现在,如果能把这一百个竹盒子编出来,他就能挣二十块! 二十啊! 都顶得上他们家大半家底了。 他立刻看向他爹:“让小红和三平帮我,爹,这活儿我自己就能接!” 孙永福这一回却没有立刻同意。 他想的肯定比孙二虎要多得多。 之前拾月让帮忙那次,因为只编了两个,总共也就只给了两毛钱。 这种他可以当做邻里帮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小一辈地去折腾。 可这回不同,这回的数量足足有一百个! 先不说二虎接了这活儿就没法上工,单这二十块钱就不能让他们自己家来挣! 不然,那不就是搞家庭作坊,走资产主义道路了吗? 为了二十块钱被人扣帽子的事儿,孙永福可不会干。 但这样的好事儿推出去他又舍不得。 二十块钱啊! 他们一个生产队那么多人,一个月的工分总计合下来都不到一百块。 这是很大一笔数目了。 孙永福又掏出了他晒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干叶子,塞到烟斗里,点燃砸吧了几口。 然后才说:“这事儿我跟满田商量商量,然后再给你回复。” 说罢他看向儿子:“家里制好的竹条还剩得多不?今天我先批你一天假,你别上工了,去把准备工作做好。” 拾月顿时听得眉开眼笑。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她听得懂。 许是因为拾月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孙永福看着她顺眼,所以今天出工的时候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轻省活儿,让她带着那仨女知青去清理田地。 所谓的清理田地就是把田边,沟渠里的碎石头瓦块什么的清理出来。 看到有积水,淤泥也要清理干净。 虽然也是体力活,可要比耕地不知道轻松多少。 前进大队总共有四头牛,两只骡子。 指望这几只牲口耕全大队的地根本不可能。 所以现在耕地基本上还是全靠人力,需要一个人扶犁,一个人在前面拉犁。 这样一天下来,即便轮换着来,不熟悉的人还是能直接累瘫。 肩膀磨出血那更是常态。 下工后,看何立轩几个确实没有再来她家一起吃饭的意思。 拾月想了想,还是回去拿了之前给何立学用剩下的纱布、碘伏去了知青点儿。 她去的时候江栋正蹲在院子里收拾干菜,这应该是他们又从队里谁家买回来的。 看到拾月,江栋立刻跑过来:“拾月,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拾月没有进院,而是站在门口将拿来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们拿点药,要是肩膀肿了可以抹一抹。” 江栋看见里面的碘伏还有药棉顿时大喜,直说:“拾月,你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朝里面指了指,压低声音笑道:“朴安那小子起都起不来了,胳膊都抬不动了。” 拾月点了点头,然后故作不经意地往里面看了眼,问:“何立轩呢?他应该还可以吧?” 江栋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说:“轩哥应该还行,反正没听他抱怨。不过我觉得也好不到哪儿去,反正我肩膀是全肿了。” “那你们都用用。” 看自己站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人出来,拾月有点失望。 她不想再多待了,敷衍了句就准备离开。 而这时,江栋终于有了点脑子,忽然反应了过来:“拾月,你是不是找我轩哥有事?他去河边了,洗衣服去了。” 知道何立轩不在,拾月和江栋又说了两句,也走了。 她本来想去河边问问何立轩,要不要提前在队里收集点东西,这样等他大哥把他爸妈的地址要过来就可以寄过去了。 早点开始准备,拾月也可以趁机从群里团购点什么悄悄塞进去。 结果她还没从知青点走出来几步呢,就被孙三平给叫住了。 “拾月姐,我爹让你家去。”他朝拾月喊。 “好。”拾月答应着,就朝他走去。 等拾月走近,孙三平才又道:“不光我爹一个人,满田哥也在呢。” 听到队长、副队长都到齐了,拾月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商量好那批礼盒要怎么操作了。 于是,也顾不得去找何立轩,跟着孙三平一起去了队长家。 果然,孙永福和许满田今天一天都没闲着。 两个人在下工后分别去找了队里另外几个手艺可以的社员谈了谈,然后让他们又来家里照着孙二虎提供的样本编了编。 现在已经商量出了方案。 这几个人分工合作,有人去做最初的准备工作,有人负责编制盒子底儿等对手工要求不高的地方。 而孙二虎只需要编最门面,对工艺要求最高的地方就好。 孙永福还给儿子下达了命令,让他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要带着这几个人把礼盒保质保量的做出来以外,还得把那几个人的手艺给带出来。 这样下次万一再有同样的任务,那就不再为难了。 至于孙二虎想要分钱的念头,则被他爹直接给掐灭了。 其他几人过来干活会根据他们的付出由队里给予工分补偿。 孙二虎作为最重要的主力,则按劳计酬,每天除了给他按满格记工分以外,还多奖励一倍! 也就是说,孙二虎这段时间不但不用去参加春耕,每天还有二十个工分可拿。 至于编礼盒得的工钱,那自然归了队里。 拾月过去的时候,几个人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听了许满田给她解释了几人的商量结果后,拾月笑了。 然后开玩笑地看向孙永福,问:“队长叔,他们都有奖励,那我呢?我给队里揽了这么大的一个活儿,你们奖我点什么啊?” 第99章 何立轩变了 要奖励什么的其实都是玩笑话,拾月没准备真要。 最近她在队里出的风头已经不小了,树大招风这话她还是懂的。 她可不想再因为一点工分引起其他人的议论。 她也不缺这点钱。 因为对拾月的信任,孙永福他们也没让她先交点定金什么的,直接就答应立刻开始制作。 而拾月也和他们说好了,等这一批礼盒做好,她就和沈伯伯联系,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厂子第一时间把账给结了。 从队长家出来,天都已经有点黑了。 拾月边走边想回去要怎么和明儿联系,结果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河边。 虽然最近天气已经回暖,可晚上的河边还是冷飕飕的。 那风吹在脸上,依然寒气逼人。 拾月打了个寒噤,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 然后发现今天下午还在找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石头上。 那是一块顶部特别平整的大石头,因为有一部分伸到了河里,离水面很近,平时人们比较喜欢在那里洗衣服。 可那指的是白天,这会儿坐在那上面,正对着风口,用不了一会儿人都得冻透! 何立轩侧对着拾月的方向坐着,从她这个位置能够看到那人抿着唇,眺望着远方。 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眼神黯淡、神情茫然。 拾月认识何立轩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那种很有主意,很有毅力的人。 她慢慢走过去,在何立轩的身边坐了下来。 何立轩之前应该是在发呆,一直等拾月都坐下了,他才发现她的存在,顿时吓了一跳。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问:“你怎么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 拾月看他:“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没多久。”何立轩低垂着眼帘,用手扶地试图站起来。 可大概是坐得太久了,腿都僵了,他试了两次硬是没能站起身。 拾月的目光落在了一边洗干净的衣服上,然后想起了之前江栋说的话。 这是下工就跑过来了? 在这儿坐了几个钟头? 晚饭都没有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拾月站起来,还顺手拉了何立轩一把。 她没有再看那盆衣服,而是跟他说起了做礼盒的事。 “等这些礼盒做好我准备再去省城一趟,你看你要不要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跟队长申请申请,那么多盒子我一个人肯定拿不了。” 何立轩的眼睛亮了一下。 看得出拾月的提议让他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摇头说:“不了吧,我和你一起去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拾月=不解:“之前不就是我们一起去的?” 何立轩的唇抿得更紧了。 因为用力,下颌都崩成了一条直线。 他没有回答拾月的话,而是弯腰端起了地上放着的脸盆,然后冲拾月笑了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外面有些冷了。” 看他不想说,拾月也没有再提。 反正离盒子编好还有些日子呢,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 她知道何立轩是在忧心父母的处境,也知道他此时压力非常大。 所以表现得异常点也实属正常。 拾月觉得如果是自己处于何立轩现在这种处境,此时的状态也未必能比他好。 她没有再提去省城的事,何立轩也没有主动去寻找其他的话题。 两个人几乎是沉默着走到了拾月家门口,然后何立轩停下了脚步。 “你先别走,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拾月叫住正要离开的他。 “不用了,我吃过了。” “你吃什么吃过了?我下午去知青点找你的时候,江栋说你出来洗衣服了。你一盆衣服洗了几个小时,哪儿有时间吃饭?” 看这人到这会儿还死要面子,拾月不高兴了。 她朝何立轩瞪了一眼,威胁道:“你等着,别走啊!” 说罢就快步朝家里走去。 拾月没有去灶屋,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从小屋里取出了之前做的菜窝窝。 那窝窝的外皮是用白面加玉米面一起和的,里面包的馅儿有胡萝卜,菠菜梗,鸡蛋,还有过年时榨油后留下的油渣。 味道非常好。 当时拾月做得多,特意留了一些放在小屋内以备临时饿了吃。 她拿了四个菜窝窝,然后又用搪瓷缸接了半缸子热水。 想到那人在河边都要冻透了,还在热水里倒了一包板蓝根。 拾月的速度非常快,没用几分钟就拿着东西出了门。 可是等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何立轩已经不见了。 拾月有点不能相信。 她不信这人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离开了? 她冲着外面喊:“何立轩?何立轩?” 然后就发现前面的小路上有个身影停了一下。 可是很快,都不等拾月再喊,那身影就再次动了,而且越走越快。 看着那人急匆匆的背影,拾月一时间只觉得无话可说。 将东西重新放回小屋,拾月在桌边坐了好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前不久两个人一起去省城时的情景。 虽然那时离现在也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再回忆起来,拾月竟然觉得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得她都怀疑那些是不是真的? 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拾月不能相信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正值农忙,整个大队的人全都累得够呛,拾月自然也不可能除外。 每天晚上回到家,她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她都这样了,那之前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知青们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于初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平时那么爱说爱闹的人,现在下工后连话都没了,仿佛多说几句话都费力气。 拾月默默地接过了做饭的工作。 反正现在那几个男知青也不来她家,她就算是做饭也只用做她和初夏两个人的。 也不过是多下一碗粮食,多烧一把柴火的事。 拾月偶尔还会见何立轩。 现在的何立轩从外表看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气质似乎更锋锐了些。 拾月知道何立轩偷偷地在队里买粮食,还托孙二虎去他未婚妻那个大队买过干货。 她想,他一定是拿到了父母的地址。 只不过不愿意告诉自己而已。 第100章 宋文死了 礼盒做出来了,拾月提出让队里的骡车帮她送货。 此时还在农忙,每一个牲口都有大用,实在不能占用出工的时间。 所以孙永福只能答应让之前的牛倌李有生帮助拾月一起,把那些礼盒送到公社的邮电所。 但是必须早早就出发,赶在出工前回来。 这就要求拾月只能自己留在公社等邮电所开门,然后回头还得自己走回队里。 拾月答应了。 这其实正合了拾月的心意。 如果队里真派个人跟着,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她正是看准了现在农忙,牲口不能在外面多待才提出的这个要求。 这样她才好在外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把礼盒放入她那小屋里去。 为了不耽误出工,早上三点多钟拾月和李有生就一起出发了。 赶到公社的时候天还漆黑一片,连个灯都没有。 看着这种情况,连一向话少的李有生都忍不住多了句嘴,问:“拾月啊,要不我把你放公社院儿门口吧?那儿有个灯,好歹还有点亮。” 拾月道:“不用了,有生叔。你还是直接把我放邮电所那儿吧。” 她有点无奈地拍了拍身边捆成了捆的礼盒,说:“你给我放公社门口,待会儿我也搬不动啊!” 李有生看了看那装了半车子的东西,不再说话。 他将车子赶到邮电局,帮拾月把礼盒全都搬了下来,然后就赶车离开了。 听着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拾月朝四周看了看,只觉得一片鸦雀无声。 初春的早晨十分寒冷,此刻才不过五点多钟,一般人谁也不会出门。 更何况邮电局的位置还是在公社唯一的一条大街上,这里压根就没有居民居住。 没到上班时候的这条街,从头到尾都是黑洞洞的,连一点光都没有。 拾月确定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之后,就将所有的礼盒全都收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然后摸黑走到了一个角落,也闪身进入小屋。 小屋里四季恒温,永远都温暖而又明亮。 拾月用幕布上的时钟订了个表,然后把之前特意放在里面的被褥铺开,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 完全不用在外面受冷挨冻。 她一觉睡到六点半。 吃了一碗提前下好放在里面的鸡蛋面,还吃了一块之前团购回来的叫做什么瑞士卷的蛋糕。 那蛋糕里面夹着厚厚的一层奶油,拾月觉得简直好吃死了。 吃得她无比满足。 吃饱喝足,拾月静静地听着外面动静。 这是拾月第一回在户外进入小屋,她谨慎得很。 生怕自己一点没有注意到,因为疏忽被人发现什么。 而就在这时,拾月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机械音: 【叮咚!请问是否需要开启户外监视功能?此功能为收费项目,一次需要支付费用10元\/小时。】 拾月觉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在这小屋里再待够一小时,而且这一次十块的价格也太贵了点儿。 队里编了那么多礼盒总共才只用支付二十元钱! 不过她对于那个“户外监视功能”很好奇,就打算试一试。 于是她道:“开启吧。” 很快,她听到了金币哗啦落地的声音,然后幕布上方她账户的余额就减少了十块。 可与此同时,拾月眼前的幕布上赫然出现了外面的景象。 那景象黑乎乎的,甚至一时间拾月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展示的就是她所身处的位置。 直到她看到了在昏暗光线下,邮电所的招牌! 拾月心中一阵欢喜,觉得这十块钱花得值了。 虽然确实很贵,但是也为她的安全提供了更大的保证。 这样,她再也不用担心从小屋子里出去的时候,会和什么人碰个正着了。 拾月又在小屋内待了会儿,她甚至利用这段时间做好了团购链接。 只等明儿睡醒上线,这些礼盒就可以给她投递过去。 而自己也将有一笔很大的收入到账。 此时已经七点二十了,从监控里拾月发现这条街慢慢地也开始有人在走动。 她不敢在屋子里停留太久。 所幸她之前选择的位置是个死角,所以出来时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拾月在周围转了转,还跑到肉铺提前站在门口排队。 虽然她没有肉票,但钱是不缺的。 等到铺子开门,她第一个跑进去买了一堆不要票的大棒骨,甚至因为运气好,还买到了一斤羊骨头。 拾月拎着买到的骨头,美滋滋地开始在周围闲逛了起来。 一直逛到差不多九点,她才重新回到邮电局,交了押金然后走进了打电话的那个小屋子里。 此时,宁宁姐应该已经交完班了,正好是稍微空闲一点的时候。 果然,沈宁宁很快就接了电话。 在确定对面是拾月后,沈宁宁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地说:“拾月,你能打电话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联系上你。我都想给你拍电报了!” 听到这话拾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宁宁姐,是出什么事了吗?伯伯现在还好吗?” “我爸没事儿,家里也没事,你不用紧张。” 沈宁宁说:“我找你不是为了家里的事儿,是宋文……就是何知青他那个学长,你还记得吧?” “记得。”拾月说。 她当然记得宋文哥。 “宋文哥怎么了?他出事了?” 听到拾月问,沈宁宁忽然沉默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姐?宁宁姐?”拾月更加不安了起来。 “拾月,宋文自杀了。”沈宁宁的声音忽然哽咽了。 “前天晚上,他在他家里上吊自杀了。” 拾月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脑子里嗡嗡一片,几乎都要听不清沈宁宁在说些什么。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抖得险些要握不住话筒,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宋文去火车站接他们时的情景。 他热情地和何立轩拥抱,亲昵地与他调侃…… 还有一路上和自己聊的那些话,待她亲切如兄长的态度。 拾月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疼得她只能用手指紧紧地抠着放电话的架子,才让自己能够保持冷静。 “宋文哥为什么自杀?” 第101章 无法理解,只能自绝 宋文是一个星期前被人抓起来隔离审查的。 原因是在他们的大办公室里发现了违禁书籍,需要追查来源。 说是违禁书,可其实那还是单位最早发下来让大家学习的。 只不过现在编写书籍的人被打倒了。 ***把宋文他们一个办公室的人全都分别关押了起来. 然后一人给一沓白纸,一支笔,一瓶墨水,让他们相互揭发。 谁也不知道那一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一周后这群人被解散了,说是让他们在家里反省,然后每周交一次悔改材料。 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甚至还悄悄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当天晚上宋文就在家里客厅上吊了。 宋文留下了一纸遗书。 他在遗书中说,在那一周里,他回顾了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然后觉得这一辈子过得无愧于生。 宋文说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更加没有对国家不忠过。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悔改的? 他更不愿意以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去揭发他的同事,他的领导,他的朋友。 宋文说他做不了这种事,所以他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在信的末尾,宋文写了与家人,与妻子断绝关系的证明。 他说如果一定要让他说对不起谁,那他对不起的就是家人了。 活着的时候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荣耀,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 如今他要死了。 只希望他们能永永远远地忘记自己这个人,好好生活,不要再因为自己的离开给他们带去伤害。 显然这件事对沈宁宁的打击特别大。 在叙述的过程中她几度哽咽得说不下去,声音自始至终都是颤抖的。 最后她说:“宋文这人就是脑子轴,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走上绝路。 他就不想想,他走了袁晓要怎么过!他们俩这才结婚两年,两个人的感情还那么好。” 说到这儿,沈宁宁吸了吸鼻子,对拾月说:“袁晓已经跟医院递了调离的申请,她主动提出去支边了。 我想着要是你方便,把这事儿告诉小何一声吧,毕竟他们关系那么好。宋文没了,怎么也得让他知道。 还有,袁晓走的时候,没准儿他会想来送送。” 拾月的眼泪擦也擦不干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能点头,对着话筒那边说:“好。” 拾月没有在公社多留,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思闲逛,从邮局出来就开始往家奔。 尽管拾月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停留,可回到大队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多,都到了午休的时间。 拾月没有立刻去找何立轩,而是先去了大队长家。 孙永福家在队里也算是富裕家庭,他一家子都能下地,上没老,下没小,根本没什么负担。 所以,虽然他家也舍不得吃午食,但一家子到中午的时候多少还能一人分个饼子,垫吧垫吧。 此时孙永福刚吃了个玉米面饼子,这会儿正心满意足地搬了个小板凳,靠在石磨上晒太阳。 然后拾月就推门而入了。 看到拾月,孙永福来了精神:“东西都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 “那运费呢?要不你把收据给我,回头队里给你报了。” 拾月摆了摆手:“我沈伯伯说运费他们厂里出,到时候会跟货款一起寄过来。” 听说连运费食品厂都给出,孙永福立刻眉开眼笑。 看他心情好,拾月继续说道:“队长叔,我刚才把东西寄出去后专门给我沈伯伯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要是这批的质量和之前我带去的那个一样好,他们还要继续订货呢!” “那肯定一样,都是我天天盯着做的,肯定不能让他们对付。”孙永福一脸自信地说。 “我也这么跟沈伯伯说的,所以他当时就下了订单,说让咱再编一百个同款。” 拾月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五块钱递给孙永福:“这是沈伯伯让我先替他垫的定金,他说收到货立刻就会把钱给咱们汇过来。 让咱们别担心,现在就可以继续开工,国营厂子说出来的话肯定算数,绝对不骗人。” 看拾月连钱都拿出来了,孙永福高兴地站了起来。 他连连推拒:“哎呀,这咋能让你把钱给垫出来呢?咱都是一个大队的,你还是叔看着长起来的,叔能对你不放心?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等会儿就叫他们继续开工,保证不会耽误人家食品厂的使用!” 拾月还是把钱给孙永福塞了过去。 “拿着吧叔,这是我沈伯伯的意思,而且他肯定还得把这钱还我。连个定金都没有,你再让队里的人干活儿也不硬气不是?有了钱,大伙干活也放心。” 听了这话,孙永福笑着将钱接了过来。 心里觉得拾月现在是腰杆子真壮了,说话办事儿都大气得很! 把孙永福彻底哄高兴了之后,拾月才说起了正事儿。 她道:“队长叔,你给我批几天假吧?” “批假?你要去干啥?”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沈伯伯他们厂之所以订这样的礼盒是想把他们厂子里的货卖到大城市去。 今天打电话的时候沈伯伯跟我说,他们这批货是要卖到建南。” “建南?”孙永福想了想,“那几个知青是不是就是从建南来的?” “对。”拾月笑了:“初夏他们六个全都是建南的,从建南省江新市过来的。” “上回我去省城不是正好和何知青一起去的嘛,沈伯伯和何知青也说过几句话。 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沈伯伯说,何知青家里大概跟建南商业局有点关系。 沈伯伯他们食品厂这回的目标是想把他们的货打进建南的百货大楼,要是有商业局的人肯出面给协调一下关系,那效果肯定会更好。 沈伯伯让我跟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我和何知青批一段时间的假,让我们去建南一趟? 如果合作谈下来,以后食品厂需要的礼品盒就全都从咱们大队进!” 第102章 再去省城 这一回,孙永福没有立刻吱声。 他狐疑地盯着拾月看了片刻,然后问:“拾月,你是不是瞒着叔在搞什么事啊?” “我能搞什么事啊?”拾月一脸无辜。 不过她想了想,又凑近拉了拉孙永福的袖子,嘿嘿笑了两声:“叔,你别这么聪明嘛,看破也别说破呗。我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去建南转转,我还没去过呢,我都没去过比省城更远的地方!” “哼!”孙永福一把弹开她的手,气得用烟锅子在拾月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女子藏着心思呢!哪儿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了? 还没去过比省城更远的地方,你叔我活了几十年连省城都没去过!” “嘿嘿。”拾月被敲也不恼,依然凑过来冲孙永福说:“等咱赚钱了,到时候队长叔你想去哪儿不行啊?” 她说着再次拉了孙永福一下:“队长叔,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虽然我确实有点想跟着出去转转,但想让何知青帮忙打开建南市场也真是我沈伯伯的意思。 包括让我跟着一起去也是沈伯伯提出来的。他说一来也是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去一趟权当见个世面。 再来他大概也是觉得他和何知青不熟,想着咱怎么也是一个地方的,有我跟着,督促着,何知青办起事来更上心。” 拾月说到这种程度了,孙永福就很难拒绝了。 毕竟这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无非是开个介绍信,然后批几天假而已。 虽然现在是农忙期间,可一个本来就干不了什么重活的女子,一个笨呼呼的知青,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也影响不了什么。 孙永福又问:“那这费用……” “这费用肯定不能咱出了啊!沈伯伯说了,这算是出公差,吃喝车票都由他们负责……” - 今天轮到何立轩做午饭。 知青们学不了队里的人,干着那么重的农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吃午饭的。 现在太累了,大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全都把粮食合在了一起,然后六个人开始轮班做饭。 今天就轮到了何立轩和江栋。 吃完饭,江栋在屋里收拾,何立轩拎着大家用过的餐具到院子里去洗。 结果他刚蹲下,就听到孙三平在外面喊:“何知青,何知青!” 他站起身:“这儿呢,三平,什么事啊?” 孙三平现在和几个知青关系处得都不错,看到他好心情地笑了笑。 朝他说:“好事呢。我爹说让你拿上一星期的口粮,然后到村口等着,让你去出个公差呢!哦,对了,还得带几件衣服。” “公差?”何立轩愣了:“什么公差?咱队里还要出公差啊?” 孙三平羡慕地看着他:“不是咱队里的,是拾月姐帮你申请的,就你们俩去。哎呀你快点儿,我还得去牲口棚那边说一下,拾月姐还专门交了饲料费,队里还要给你们派骡车呢!”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孙三平走了,何立轩却站在那儿半天没有动。 虽然他在心里已经告诫了自己很多次,要远离拾月,之前的那点心思要永远埋在心底,再也不要提了。 可听到她的名字,还是没有控制住,心漏了半拍。 他不知道拾月在搞什么? 想要去问一下,腿却像是灌了铅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江栋从厨房探出了个头问:“轩哥,谁来了?我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 “是三平。”何立轩说。 有了江栋这一打岔,何立轩终于动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水盆:“你把碗刷一下,我去找拾月有点事儿。” “哎!” 江栋听见让自己刷碗,原本还想瞪眼来着,可听他说是要去找拾月,又把嘴巴闭上了。 停了停才说:“那你去吧。” 可他说话的时候,何立轩已经走远了。 江栋也发现最近他轩哥不对劲了,主要表现于他的话更加少了。 另外,他不再和拾月说话,也不允许他们再去拾月家搭伙。 江栋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那俩人吵架了,还想帮着说合说合,结果却被叶朴安给拽住,让他别掺和。 江栋知道自己有时候缺根弦,很多事想不明白。 但他也有个好处,就是听话。 他知道他轩哥还有小叶都不会害他,所以他们说的话,江栋基本上都会听从。 看何立轩越走脚步越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江栋老老实实地蹲下来开始洗碗。 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得把这事儿跟小叶说说,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何立轩没有去考虑江栋什么想法,他快步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前。 此时拾月刚刚跟初夏交代好了家里的事儿,拿着一个打好的小行李包往外走。 看到他也不惊讶,直接说:“沈伯伯让咱们两个到省城去一趟,有点急事。大概要多在那边待些日子,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多带点,可能三五天回不来。” 然后她指了指牲口棚的位置:“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在立学哥那儿等你。” 拾月今天说话的语气淡淡的,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何立轩一眼,更没有给他一个笑模样。 跟以前完全不能比。 何立轩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沉,沉得他甚至都无暇去想沈元白找他到底能有什么事? 他答应了一声,就又快速朝知青点走去。 因为要赶去省城的火车,今天孙永福很大度地同意用骡车送他们,而且还答应直接把他们送到县城,而不用在公社再耽误半天。 所以拾月直接选择了下午出发,这样他们到达县城的时候是下午五六点钟,完全赶得上去购买火车票。 这回出发的时候,拾月穿得很厚。除此之外,她甚至还带了一床棉被,上车就蜷在一个角落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没跟何立轩说。 何立轩莫名其妙的被通知要出差,上车后原本是想和拾月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可面对着她这种生人勿扰的态度,还是把想问的话给咽了回去。 默默地在另外一个角落和衣坐了下来。 从公社到县里,骡车整整走了五个小时,到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第103章 借我抱一会儿,我难受 两个人下了车,谢过驾车的有生叔,然后就直奔了火车站。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拾月现在也知道火车票怎么买了。 她没有理会何立轩,拎着自己的行李就往候车大厅跑。 何立轩紧跟在她身后。 走进候车大厅,何立轩一把拉住了拾月的手,有点无奈地说:“介绍信在我这儿,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他朝旁边侧了侧头:“去那儿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罢也不等拾月回复,自己跑到售票口去排队了。 拾月拎着行李走到一边默默坐下。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不理何立轩的。 对他也没那么生气。 拾月很明白何立轩忽然和自己拉开距离,是因为知道了父母的情况,他担心会因为家世问题牵连到自己。 她想说自己不在意,但显然那个人并不这么想。 说实话今天拾月瞒着何立轩去找大队长说了那么一番话,还商量都不打的带着他离开队里,这其实是一种僭越。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替何立轩做决定。 但拾月没有办法。 她从公社回大队走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她一直在考虑应该怎么办? 怎么去处理这件事? 拾月和何立轩年前才刚刚一起去了趟省城。 如果现在何立轩再提请假的事儿,大队长百分之一百不会批他的假。 先不说现在是在农忙的时候,就是平时他也不可能给一个人连着搞两次特殊化。 如果何立轩非要去,那大队长肯定要问他原因。 到时候他要不要把宋文哥去世的消息说出来? 说了,先不说他要多难受。 他和宋文毕竟不是亲兄弟。 再说关系好,估计在大队干部的心里也没到必须批假去奔丧的程度。 很有可能即便他说了,队里依然不批他的假。 真那样,拾月觉得何立轩会受不住。 还有一点,拾月从私心里她其实不愿意让队里知道宋文出事的消息。 她知道,大队长他们能对何立轩几个高看一眼,对他们能多加照顾,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之前宋文哥往队里发的那封电报。 队里的人对于省城政府有亲戚这一点还是非常看重的。 如果让他们知道,何立轩在省城最大的后台现在没有了,还是以那样的原因没有的…… 拾月怕何立轩他们兄妹三个以后在队里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她几经思量,最后决定自己越位一回,先瞒下这个消息,离开了队里再跟那个人说。 至于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大概是,没法放心吧。 何立轩这一回回来的有点慢,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烤红薯。 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拾月,然后有点抱歉地说:“我刚才去锅炉房看了一下,他们关门了。” 这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现在已经立春了,车站不需要供暖,锅炉房晚上也就不需要人继续值班。 拾月拍了拍身边的长凳,说:“没事儿,就在这儿坐坐吧,反正也没几个小时。”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再瞒就没有必要了。 拾月咬了咬牙,仰头看向男人,说:“你先坐下,何立轩,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讲……” 拾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何立轩说了。 在她整个讲述的过程中,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在她转述宋文的遗言时,拾月感觉到他的手握成了拳。 候车大厅依然很黑。 两个人坐的又是比较靠里的位置,即便挨坐在一起,其实也只能看到对方一个轮廓。 拾月看不出何立轩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可她能够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难受。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能说什么呢? 在此刻,一切语言都显得过于苍白。 拾月只是趁着黑夜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何立轩紧紧握着的拳头上。 因为刚拿过红薯,拾月的手很温暖。 而何立轩的手此时却是冰凉的,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即便感受到拾月伸出来的手,何立轩也一动都没有动,更没有松开拳头回握住她。 拾月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将之前带的那个小薄被子拿出来,然后朝何立轩的身边挤了挤。 把薄被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何立轩诧异地朝她转过了头。 虽然此时天色已黑,火车站里的人也不多,他们周围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但拾月这样的举动还是有点过于大胆。 可显然拾月并不在乎。 她甚至伸出手,用了点力气将何立轩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还用被子将他的头给蒙住了。 “把肩膀借给你用一会儿。想哭就哭,别憋着。我今天上午的时候也哭了。” 拾月冲着被蒙在被子里的人说道。 何立轩原本还想坐起来的身子听了这话后顿住了。 他软了下来。 静静地将半边脸贴在拾月的肩头,一动也不动了。 何立轩其实并没想哭。 他的眼睛干涩得一滴泪都没有。 只是心里一片茫然。 何立轩甚至无法思想。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一种身处梦中的感觉。 不能相信拾月刚才那番话说的是真的。 他的宋文哥,没了? 那个前几天还跟他开玩笑,还拿了一个月的肉票去买了肉要给他大展身手,然后把半盆红烧肉全都给烧糊了的宋文哥,就这么没了? 何立轩拒绝去想。 他也拒绝相信刚才听到的。 他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心脏抽成了一团。 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 然后又用一个带着她身上熟悉香味的被子将自己与她一起裹住。 还说要把肩膀借给自己用一用。 何立轩的鼻子忽然就酸涩了起来。 原本干涸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水雾。 他忽然就不想绷着了,不想再去考虑那该死的现实! 他放纵地挪了挪身子,与拾月挨得更近了点儿,然后伸出手将她搂住。 何立轩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将眼睛压在拾月的衣服上,哑着声音说:“借我抱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难受。” 第104章 我想,他更愿意给你…… 这一晚两个人相拥而眠,在这个条件简陋的候车大厅里。 一直到车站的人吹起了哨子,嚷嚷着让最早一班车的人开始检票进站的时候,他们才相继醒来。 起床后两人把被子收起来,然后先后去洗漱,之后就收拾收拾准备进站了。 二人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却都能感觉到之间的关系又不一样了。 他们到了省城后拾月并没有去沈伯伯家。 而是跟着何立轩一起在市医院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先住了下来。 她这回来没准备住到沈家去。 二老现在还住在大杂院呢,连沈宁宁现在都不回家住了。 她去了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嘛。 两人在招待所放下行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起去了医院。 拾月并没有和何立轩一起去找袁晓,她们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面,也不认识。 再说人家也很可能会有话要和何立轩单独说。 她直接去了沈宁宁所在的科室。 沈宁宁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过来,很是惊讶。 但也仅仅只惊讶了一下,就立刻说:“拾月,你自己来的?何知青呢?” “他去袁晓姐的科室了。” “嗨,袁晓明天都要走了,今天怎么可能还会上班?她在宿舍呢,走,我带你过去。” 沈宁宁边说边脱身上的白大褂,说完衣服也脱下来了。 她冲边上的实习医生交代了句:“我回宿舍一趟,你帮我看着点儿。” 说完,拉着拾月就往外面走。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拾月只能跟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来到宿舍的时候,何立轩也已经经人指引赶过来了,三个人一起敲响了一个宿舍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个子很娇小的女人。 很年轻,拾月甚至觉得她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鬓角处还别着一朵自制的小白花。 看到她,何立轩抿了抿唇,哑声叫了句:“嫂子。” 袁晓看到何立轩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点了点头,朝旁边侧了侧身,示意他们进去说话。 三人走进了房间才发现,屋子里很乱。 一看就是正在打包行李,准备远行。 何立轩大概地在屋里扫了一眼,然后发现,他宋文哥最爱的那些书,此刻竟然一本也不见了。 他的心里猛地一阵抽痛。 痛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晓比他们以为的平静。 甚至在关上门后,屋里只剩下这几个可以称之为自己人了,她的神情也没有出现什么波动。 她只是看了看何立轩,说:“你来得还挺巧的,我明天的火车去西北。你今天来,我们还有机会见一面。” 何立轩用力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他其实和袁晓不熟。 之前没见过,上次来因为袁晓值夜班,他们也只见了一面,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当时,两个人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何立轩憋了半晌,才说出了一句:“嫂子,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写信。” 袁晓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 她此行一走千里,坐火车要三天两夜,然后还要再转汽车,甚至最后还要步行…… 这么远的距离,真要有什么事能指望得了谁呢? 很有可能此次一见就是最后一面了。 今生今世都不一定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袁晓很清楚,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从原本已经打包好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何立轩。 然后说:“原本我打算带走的。既然你来了,我想可能你会想要留个纪念,所以给你吧。” 何立轩接过来,发现那是一张宋文在学校时打篮球的照片。 照片里的宋文还很年轻,他一手抱球,一手叉腰,笑得一脸灿烂。 何立轩的眼圈蓦地红了。 他紧紧攥住那张照片,却还是抬头问道:“嫂子,只有这一张吗?你不要……留个念想?” 袁晓垂下眼帘,沉默了。 好久后,她轻轻地笑了笑,说:“你留着吧。我想他更愿意照片在你手里。毕竟,毕竟他死也要和我脱离关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袁晓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拾月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 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袁晓此时的心情。 她此刻对于宋文有痛,但应该也有怨。 怨这个男人走得如此轻易,置他们几年的感情不顾。 怨他那么狠心地把她一个人抛下…… 拾月背过身悄悄地抹了下眼角,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边上沉默的何立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他? 可就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几人并没有在袁晓这里多待。 留在这里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让人再难过一场。 只是在他们告别准备离开的时候,袁晓却叫住了何立轩。 她似乎有点纠结,可还是说道:“立轩,我前几天得到一个消息,说建南大学的老师们现在都去了穗丰那边,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何立轩点头:“知道。前几天我跟我大哥打电话了。” 袁晓皱眉:“老师和师母也都去了?” 听她还愿意如此称呼自己的父母,何立轩的眸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再次点头:“是,他们是第一批去的。” 袁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看了看何立轩:“立轩,你要是方便的话还是要和老师和师母尽快取得联系,看看他们那边缺什么,想办法给他们送点东西。 我听说那边条件非常不好……” 说到这儿,她抿了抿唇:“我说了你别介意。我有一个同学的爸妈都是建南的老师,不过他们分在了第三批,现在还没有出发。 我同学说,他们得到的消息,之前去穗丰的老师们已经有三位因病去世了。” 袁晓的话说得别说何立轩了,连拾月听得都打了个冷战。 一边的沈宁宁更是失声问道:“不能吧?怎么可能这么多!这文件才下来多久?他们才去了几个月啊!” 袁晓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才走了多久?但穗丰那地方,在最北方,他们去的时候又是最冷的腊月……” 听着二人的讨论,何立轩神情木然,周身气息冷得简直要把自己冻成一座雕像。 第105章 赚了一笔快钱 拾月和何立轩一起回了招待所。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何立轩一起去了他住的那屋。 因为招待所住的人不多,这一回他们一人要了一个单间。 何立轩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拾月,没有说话,开门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只不过在她进去后将房门敞开了一半儿。 拾月看了看,二话没说过去将门给重新关上。 “我都不在意你讲究什么?这么冷,你留个门缝等着吃风呢?”她没好气的说。 何立轩没吭声,但是也没有再去打开。 拾月在何立轩对面的板凳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得去一趟穗丰。” 何立轩原本死气沉沉都要没有焦距了的眼睛忽然变得锋锐。 他毫不迟疑地说了句:“不行!” 拾月睨了他一眼:“是我去不行,还是我们去都不行?” 何立轩没有隐瞒:“你去不行。” “我去不行,你去就更不行!我不去,你用什么理由请假?大队长会同意你跑那么远?还是你想连假都不请,自己偷偷跑过去?何立轩,你这样想是完全不顾及后果的!” 拾月毫不迟疑的一通话砸了过去! 何立轩再次沉默。 拾月说的这些他难道会不知道? 他想来看宋文哥一眼,都需要拾月扯谎才能帮他请假。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提出去穗丰,队里会是什么态度根本就不用想。 但他能不去吗? 在知道爸妈可能有难的时候,他能不去吗! 何立轩闭了闭眼。 他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身边的床单,因为用力,指甲都变得发白。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愤怒和无力的痛苦。 看到他这个样子,拾月心疼了。 她放缓了声音说:“你别难受,咱们一起去看看叔叔阿姨。你明天去火车站看看有哪趟车到穗丰,把车票买了。我去找找沈伯伯和宁宁姐。 一来我想让宁宁姐帮咱们想办法弄一点药,对了,你爸妈有没有什么慢性病,你提前告诉我一声。 另外我还得让沈伯伯帮咱们打打掩护,让他帮忙对付一下队长。 不过你放心,办法我都已经想好了,咱们肯定能一切顺利。” 为了怕何立轩不相信,她还翻出了两个人的介绍信翻给他看:“你看日期了没?来之前我特意背过副队长,自己开的介绍信。你看,我把日期写了一个月!” 队里人员外出,通常都是许满田给开介绍信,他是队里现在最有文化的人。 拾月和孙永福说的时候,特意选了许满田不在的时候,就是知道孙永福写不了那么些字。 介绍信只能自己开。 她其实还有一点没有告诉何立轩,就是当时她不仅开了两个人的介绍信,她还趁孙永福没注意,偷偷在两张空白的介绍信上盖了章,然后直接藏进了自己的小屋。 有了这几张介绍信,去哪里拾月心里都不慌。 何立轩其实看见这次的介绍信开的时间特别长了。 他也认出了拾月的字。 不过他没多想,还以为拾月是怕他们在省城遇到什么事,特意把时间写得松快一点。 此时听她这么说,不由有点吃惊:“你之前就打算好要跟着我去穗丰了?” 拾月当然不能承认。 “没!”她果断否认。 “我本来是想好容易有机会出来,就在省城多待一段时间。好好的,谁想下地干农活啊?” 何立轩相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何立轩就去了火车站,只可惜并没有买到去穗丰的火车票。 从省城到穗丰一周才只有一趟车,发车的时间是两天后。 如果这趟的票买不到他们就得在省城再多待一周! 回来时,何立轩的神情非常沮丧。 “你跟我一起去找沈伯伯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拾月说。 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宋文没了,何立轩在省城再也没有熟悉的人,也再也没有依靠。 两个人赶到沈元白住的大杂院时他正准备去上班。 显然沈宁宁已经将二人来省城的消息告诉了他,沈元白见到他们并没有惊讶。 他甚至还指了指屋里,对何立轩说:“我想着你们今天早上就要来,专门借了辆自行车,你们陪我一起去上班吧。” 老人都发了话,两个人肯定得听从。 三人差不多骑了一个小时才骑到了沈元白现在所在的第二食品厂,这里确实都已经出市区了。 可是因为厂子是新建的,到处看着都很新,然后偶尔路过的人看着也一副很有朝气的样子,反倒让人感觉很舒服。 沈元白带着两人去了他办公室,他没有立刻跟他们说话,而是指了指一边的热水瓶说:“立轩,楼下有锅炉,你去给叔叔打瓶水上来。还有,桌子上有茶叶,你们自己泡水。我忙完再过来跟你们说话。” 说罢他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可以看得出沈元白真的很忙,他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只能在屋里干等。 拾月开始的时候还怕何立轩着急,后来发现这人还算是平静,自己静静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拾月觉得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好,索性也不开口了,与他一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全都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表面上想事,可实际上拾月却将自己大部分的意识全都放在了小屋内,正通过幕布在群里求购。 拾月刚刚在群里冒了个头,就看到明儿与她的私信小窗亮了一下,紧接着就收到了明儿的@。 “拾月,私聊。” 拾月打开了二人聊天的窗口,然后就看到明儿给她发了个红包。 平时在群里抢红包次数多了,拾月早已经练就了眼疾手快。 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红包就被她给点开了。 看到那明晃晃的“200”的数字,拾月傻眼了。 “明儿,你这是干嘛?发错了?你稍等一下,我给你退回去。” “哈哈哈,没有没有,就是发给你的。拾月,你可真是我们两口子的大福星,真要谢谢你了,么么哒~” “?” “说来话长,反正就是昨天我收到你寄过来的礼盒后就给我老公送过去了。结果正好他有一个客户在那儿,当场就看中了,非要立刻买走! 嗯,我也不跟你说价格了,总的来说就是,姐这回赚了一笔快钱!哈哈,都是拾月你的功劳。” 明儿显然极为开心,打字已经无法表达她此时的喜悦,还又发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边跳舞边转圈的表情。 第106章 弥天大谎 拾月谢过明儿之后,又跟她谈了继续合作的事情。 许是这一回赚得不少,明儿特别的爽快。 直说只要拾月他们这边做得出来,那边他们就全收!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发来了三张图片。 这图片和以前发的网图并不一样,一看就是专门设计的。 上面连尺寸和所要用的材质都标注好了。 明儿说,让拾月这边将这三款各编出来一个做样品,如果他们检查后觉得合格,就还能再下一个大单子。 拾月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自己目前要去一趟外地,回来再说。 “你想什么呢?” 拾月正和明儿聊天,边上的何立轩忽然出声问道。 “啊,没想什么。”拾月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心神。 “我这回出来不知道要去穗丰,带的钱票不多。只带了八十几块钱,五十斤全国粮票。不过,如果你要买什么东西还是要先跟我说一下,先用这个钱买,你别往里面贴。”何立轩说。 拾月听后笑了:“八十几块钱还不算多?我都好奇你下乡你爸妈一共给了你多少钱了?你这钱都赶上多少人全部的家底了。” 她说着看向何立轩:“放心吧,我买东西之前肯定会跟你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往里面贴。” 拾月的回答显然让何立轩很满意,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元白是在快要吃中午饭的时候才回来的。 进门后他也没跟二人客气,直接说:“走吧,跟我去吃食堂。食品厂这边的饭还不错,碰得巧没准儿还能吃上肉。” 说着,他就去拿饭缸子。 拾月连忙拦住了他。 拾月说:“沈伯伯,你先别急着吃饭,我们有事要求你。” 沈元白挑了挑眉。 沈元白昨天听女儿说起了何家老两口的事情,他听了心里也很难受。 毕竟,自己差一点也走上了同样的路。 他今天见到这两个年轻人,以为二人就是来和他打个招呼,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沈元白没多想,只想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好好的劝劝何立轩,然后再想办法帮他们多搞点东西。 到时候让拾月带一部分回去,另外一些也方便何立轩给他爸妈寄过去。 但他没想到拾月这回来还有事让他帮忙。 于是他站定,道:“什么事,你说。” 拾月把他们想起穗丰,但是买不到车票的事情说了。 沈元白当场就震惊了。 “你们两个要去穗丰?”他因为惊讶,声音都大了起来。 “是呀,伯伯,我们两个想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们不趁着这次出来去一趟,回去后再想出来就难了。 所以,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们搞两张去那边的火车票?” 沈元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重新审视了一遍。 他这才发现,之前是他没多想,但面前这两人明显是相互有情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再回忆起之前,沈元白发现很多细节早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他自问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干预拾月感情方面的事,而且他对何立轩也相当有好感。 可想到这年轻人父母如今的境遇,想到刚刚去世的宋文,再想想这个世道…… 沈元白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担心。 他没有去看何立轩,而是望着拾月说:“你想好了?你要搞清楚,这一条路可不好走。” 沈元白的语气非常的郑重,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以至于让拾月想把这当做最普通的询问都不行。 她顿了顿,然后咬着嘴唇认真点头,说:“我想好了。” 沈元白又看向何立轩,然后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 何立轩自然也明白了沈元白的意思,他想开口解释,却看到拾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警告。 仿佛他敢多说一个字,这人马上就会和他翻脸! 何立轩默默地闭上了嘴巴,用力咬紧了牙,将下颌绷成了一条直线。 沈元白出去找了一个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回来带了二人去了食堂。 这一回他没有再说什么劝慰的话,而是很细心地跟他们说了到穗丰需要准备的东西,需要注意的事项…… 拾月这才知道原来沈伯伯解放前还在那边待过。 沈元白看了看他们两人的穿着,回去后就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让她把自己穿的军大衣晚上送过来。 然后他告诉何立轩,说他也有一件,到时候让何立轩穿着走。 两个人都没有拒绝。 待把这些事情都说完之后,拾月和沈元白说了自己和孙大队长说的话,自然也没有瞒着订单的事。 直把沈元白听得目瞪口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何立轩。 队里加班加点编礼盒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他哪儿能想到这竟然是拾月撒的一个弥天大谎! 她一口一个沈伯伯说,全大队的人都知道那礼盒是送到省城食品厂来了,谁能想到人家沈书记竟然完全不知情! 看两个人都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自己,拾月不好意思了。 她揉了一下鼻子说:“那礼盒我确实卖出去了,卖给一个我之前认识的姐姐。伯伯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帮我给队里发个电报,或者打个电话也行。 就说我俩跟着你们厂里的人一起去建南了,可能会晚回来几天。” 沈元白没有理会拾月后面说的话,而是直接问:“你礼盒卖给谁了?你不会是去黑市了吧? 我跟你说拾月,你可别犯浑!你小孩子不了解情况,那里非常危险!” 他说着气地站了起来,用手对着拾月用力地指了指。 看得出老爷子气得想骂人了,但他没法骂拾月。 直把他憋得够呛。 何立轩倒是去过黑市,他没觉得去那里一次有多不得了。 但他也被拾月的胆子给震住了。 只觉得这姑娘和自己曾经以为的,大不一样。 拾月看沈伯伯都要爆炸了,也着急了。 她两只手一起疯狂的摆:“没有没有,我没去黑市,我都不知道黑市门朝哪儿开! 就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她不让我跟别人说她的名字。但我们认识好久了,我保证东西给她非常安全!” 第107章 不赚白不赚 无论沈元白如何追问,拾月就是不说她把礼盒卖给了谁。 沈元白气到了不行,却也拿她毫无办法。 最后只能对何立轩说:“你给我盯着她点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何立轩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了下来。 他深深的看了拾月一眼,那眼神很明白——这事儿没完,咱们晚上回去再说。 拾月装作看不懂。 反正她现在是死也不告诉! 拾月之所以敢打着沈伯伯的旗号干出这么一件大事,说白了她就是心里有依仗。 她知道不管自己干出什么事,沈伯伯都会替她收尾,不会让她自己待在架起的台子上下不来。 或许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因为永远不担心会没有人管。 当然,她也不会去伤害家人的事。 而沈元白显然和拾月意料中的一样,他担心得不行,却还是当着俩人的面往公社打了个电话。 他直接找了向成山。 在电话里沈元白按照拾月要求的,跟向成山说他让俩孩子跟着厂里销售上的人一起去建南了。 说想让小孩儿去见见世面。 他甚至还跟向成山透露出来了一点想将来把拾月调到食品厂的意思。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话不用说得太明,向成山一下子就明白了。 省城里的人都知道沈院长家三个孩子各个争气,每一个都不让父母操心。 大儿子现在已经是军官了,女儿在医院也能独当一面。 最小的儿子虽然没上大学,但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向成山过年回省城的时候还听说沈家老三现在已经跟在他母亲身边开始学医了。 看那样子将来肯定也是走行医这条路的。 而沈元白现在是食品厂的***。 这种情况下,他想弄一个子弟进厂工作根本不是难事。 自家儿女用不着,他把名额给了拾月也很顺理成章。 现在整个公社谁不知道沈元白和拾月父亲的交情? 所以,听了沈元白的话向成山压根就没带考虑的就替前进大队打了包票。 说:“沈叔叔你放心吧,这话我一定帮你带到。让拾月好好学,别考虑家里的事儿。我跟他们孙队长说一声,家里肯定帮她照顾的好好的!” 沈元白听后哈哈大笑,又跟向成山唠了好几句家常,这才把电话给挂了。 在看到电话放下的那一刻,拾月和何立轩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元白看了看他们,然后问拾月:“你那礼盒带了没?拿来我看看。我都替你担保了,好歹让我看看你吹牛吹破天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拾月讪讪地打开了自己今天一直背着的包袱。 拾月早就想到了沈伯伯会要求看这个盒子,所以出门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背在了背上。 一直背了一路。 今天还特意带上了。 这盒子挺大个的,背着真很麻烦。 但怎么办呢? 有何立轩在,她也没法先放在小屋子里。 沈元白接过拾月递来的盒子,然后神情不禁有点惊讶。 他抬头,问:“这是你们生产队的人编的?” “嗯。” “图样呢?也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 沈元白好歹也有几十年的生活经历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礼盒的特别之处。 虽然这盒子编的确实不错,但手艺也谈不上特别好。 以他的经验,在省城附近的生产队里,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出很多有同样手艺的人。 关键是,这个盒子的造型还有上面的花型都很特别。 看着简单,但沈元白之前并没有见过。 无论是造型还是竹子编出的花样,都称得上一句简约又精致。 看上去很高级。 他算是明白那批礼盒拾月为什么那么快就脱手了。 虽然现在大环境讲的是艰苦朴素,但不得不承认,任何时代都有一个特别的小群体。 高高在上。 对于吃穿用都非常讲究。 而这些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沈元白开始思考或许他们也能定一批这样的礼盒。 用来装他们今年出的新品。 “除了这个,你们还能编别的什么?还有没有样品?” 说到这个拾月就精神了。 她立刻从包里(空间里)取出了自己之前依样画葫芦画出的一些花样儿。 这些可都是明儿发来给她做参考的,什么样都有。 而且还都是她跟孙二虎一起确认过,都是他能编出来的。 “沈伯伯你看看这些,这些我们都能做!” 看拾月拿出了小本子,连何立轩都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 拾月小时候其实还跟她妈妈学过几天画画,可因为学的时间短,画的真很一般。 看着就跟小学鸡的简笔画一样。 直把沈元白看得揉了揉眼睛。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几个造型看着都可以,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两款比较可心意的。 于是他说:“你们现在的生产能力怎么样?如果我一次要五百个,你们大概多久能做得出来?” 五百个! 还要再加上之前她承诺让大队长做的一百个礼盒。 另外,还有明儿要的样品。 以孙二虎他们现在的速度…… 这一回,拾月也不敢随意答应了。 看出她的迟疑,沈元白摆了摆手:“这事儿不急,我就是问问。等你们回去了再谈也来得及。” 他说着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沈元白直接把两个人带去了食品仓库。 食品厂在这里有一个专门存放瑕疵品的小库房,里面全是质检出现了一点问题的东西。 食品二厂主要生产的是罐头,除了水果罐头还有肉罐头。 拥有别说省城了,在全省也是独一无二的生产线。 罐头不便宜,即便是瑕疵品那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可沈元白还是一下子买了十瓶。 四瓶水果罐头,六瓶肉罐头。 那价格,估计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够。 何立轩立刻就要给钱,却被沈元白给拦住了。 “不是给你们的,帮我带给你父母。”他拍了拍程立言的肩膀。 “这是我作为和他们曾经在同一条战线上工作过的战友,对他们的一点表示。 帮我告诉他们,不管日子多艰难,都要坚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胜利!” 沈元白动用了自己的关系,不仅给两个人买到了车票,还买到了卧铺包厢的票。 两个人在第二天一阵疯狂采购。 竭尽所能地准备了各种东西,然后踏上了去往穗丰的路。 第108章 羽绒服,老棉裤 从省城到穗丰差不多有一千多公里,坐火车要两天两夜,然后还要再转一次车。 坐上车之后,拾月打心眼里感谢沈伯伯。 如果没有他帮忙,自己和何立轩这一路都要坐着度过了。 要是连坐票都没买上,那很有可能还要站着……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她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开始这段路程两个人过得不错。 上车前他们买了很多吃的喝的,在车上吃吃喝喝睡睡,时间倒也不难熬。 拾月因为之前在群里挂了求购信息,这几天找她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叫做十七的人,让她很感兴趣。 十七以前没怎么在群里说过话,所以拾月和他不熟。 后来听他自我介绍后,拾月才知道这人家里是开土产店的。 据他说因为口罩关系,生意非常差,现在实体店已经关门了,剩下一点货底子就想在网上处理掉算了。 十七是因为看到拾月求购棉衣棉裤找上门来的。 他说他那里有一批之前专门针对农村老年群体的老棉袄,还有一些厚绒裤问拾月要不要? 十七说了,虽然那批衣服看着款式不咋样,但用料还是可以的,都是正经的新棉花,而且絮得厚,保证入手不亏! 拾月不知道口罩关系是什么意思,但那句新棉花,絮得厚却实实在在打动了她。 她所求不就是这个吗? 她当即棉袄,绒裤各订了一条,想先看看质量。 很快,货就收到了。 “我上去睡一会儿。”拾月为了不让何立轩发现什么,干脆地站了起来。 坐在她旁边正望着窗外发愣的何立轩像是才缓过神,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表:“这才十点,你又要睡了?” “不睡,就躺会儿,坐在下面有点冷。”拾月解释道。 因为包厢里坐着的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二人在车上也没法说太多话,甚至连坐得近点都不太合适。 所以这一路除了吃饭,或者出去两个人会有一点短暂的交流,说的话并不多。 听拾月说有点冷,何立轩将披着的军大衣脱下来搭在了上铺她的被子上。 拾月也没拒绝,爬了上去。 拾月不可能真正入睡,她面朝里躺好,然后将意识沉入小房子里。 此时十七寄过来的那件棉袄和绒裤就放在她的台子上。 那棉袄是细灯芯绒面的,深蓝色的底儿,上面印着大朵大朵深浅不一土黄色的花。 拾月觉得看着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十七一直强调“虽然款式老旧”?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方面纠结。 她用手按了按厚度,觉得还行,但比自然认为的还有点差距。 主要是要以这样的棉袄抵抗穗丰的寒冷,可能不太行。 她又摸了摸裤子,然后发现这裤子的手感和棉袄不一样。 翻看看看,果然,里面有毛! 拾月能看出那并不是动物的毛皮,而是一种人工仿制的。 但没关系,至少摸着手感不错。 嗯,比她现在穿的,新买的厚绒裤要舒服很多。 拾月悄悄地转过头往下看了看,看到何立轩也钻进了被子里,这会儿正靠着车厢在闭目养神。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人这会儿全出去了。 拾月将那裤子从小屋子里拿了出来,就在被窝里把自己的绒裤给脱了,换成了它。 这下就舒服了! 拾月发现那裤子不仅穿着贴身,关键它的弹性还很大! 这样就意味着它能紧贴在身上,不往里面灌风! 这一点让拾月很满意。 她当即再次联系十七。 “@十七,请问你的绒裤有再厚一些的吗?我要去北方,最冷的地方。棉袄呢?有没有这样紧身一点,另外再厚些的?” 十七还没有回答,群里其他人就凑起了热闹。 “@拾月,你这是要去东北玩儿吗?这时候去东北衣服可得穿暖,那边雪还没化呢!” “什么雪没化啊,我上周才从那边回来,雪还下呢!” “@拾月,去那边就别买什么棉袄棉裤了吧?你是要带老人一起去吗?听我劝,就老老实实地给老人买一套好的保暖内衣,然后外面厚羽绒一裹,再不然搞一件质量好的冲锋衣,又轻便又暖和。比什么老棉袄,老棉裤强。” “哎,也不能这么说,大概是老年人不愿意添置太多东西,或者不舍得拾月花太多钱吧?” 群里现在很多人都和拾月熟了,也都知道她住在山脚下。 对她的经济条件多少也有点了解。 听到有人说厚羽绒,冲锋衣,就站在拾月的角度说了两句。 可拾月这回去穗丰,就是为了要去给两位老人送东西的,这种时候她还不至于舍不得花钱。 再说,拾月现在也没有很缺钱。 光之前那一百个礼盒她就转了一千二百块。 虽然还要给队里二十,但后来明儿还又给了她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于是她立刻说:“请问大家,咱群里有人卖羽绒服吗?或者冲锋衣也行?” 群里安静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有个人说:“@拾月,现在都过季了,群里谁会压一批羽绒服在手里啊?那东西多占地方。要不你去某宝转转,现在应该会有店铺还在清仓。” 拾月并不能进入那人说的某宝,这一点她之前就知道了。 于是她只能和那人道谢,然后继续等待十七房回复。 不过这一回拾月想问问他,有没有保暖内衣或者适合老年人的羽绒服,冲锋衣卖。 就在这个时候,拾月看到她和明儿的对话框又亮了。 她点开,看到明儿问:“拾月,你说你不在家,是要去东北吗?” 对于明儿拾月没什么可瞒的,她当即说:“嗯,去看两位长辈,另外想给他们送点御寒的东西。” 对面明儿明显迟疑了一下:“这样啊……” 拾月感觉不对劲,问了句:“怎么了?” 明儿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我前几天去帮我妈收拾东西,发现她和我爸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好些都是没有拆封的。 你不知道,我家是两姐妹,我上面还有个姐姐。我们俩都爱给他们买衣服。结果他们偏喜欢穿以前旧的,说穿着舒服,新衣服放着也不动。 我刚才看你在群里求购,我就想问问,要是你不介意我把我爸妈的羽绒服还有全新的绒衣绒裤给你找两套? 你放心,保证从来没有沾过身儿。” 第109章 买买买 拾月哪里会在乎有没有沾过身儿? 而且她和明儿也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了,知道她为人实在。 既然说是想给自己,那就应该是真心的。 所以拾月并没有拒绝。 她当即道:“那谢谢你了明儿,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到时候我把钱给你。另外,就算是穿过的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听她这么说,明儿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就喜欢和你打交道,不矫情。行了,拾月你放心吧,我今天就去给你收拾,最晚下午就给你寄出,保证不耽误你出门!” 拾月没法告诉她自己已经出门了,不过她还是再次道谢。 明儿没跟拾月提钱的事儿,无论她怎么问,明儿也不理会。 问得急了就是一句:“回头你再得什么好东西,记得第一个想起我来就行了。” 说完就下线了。 拾月只能把这份情记下,想着等回去必须第一时间把她之前给的图片交给队长,催促先把她要的样品做出来。 明儿下线之后十七终于来了。 这一回拾月聪明了,她让十七把自己的样品都拍了照片发给她。 十七干脆全都给她发了小视频。 在小视频里拾月看到他站在一个类似杂货间的地方,四周全都堆满了各种东西。 一些是装在各种袋子里的,还有些就那么堆在地上。 拾月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铁铸的炉子,还看见放在它旁边的,好多白铁皮的烟囱。 看得拾月心痒得很。 不过这时候的她已经知道在群里买东西有多贵了,她很有些怀疑自己买不起。 而且这也不是此刻最急需的。 拾月只是默默点了个收藏,将这视频保存起来。 准备留着以后慢慢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是自己需要的。 根据十七发来的视频,拾月选了两条羊绒裤。 十七信誓旦旦地说那裤子里层用的是真羊绒,但拾月摸了摸,觉得和自己感觉中的小羊羔绒不太一样。 看着有点掺假。 但再掺假这也是好东西。 不光手感好,摸着舒服,关键它也是真厚实! 光手在里面摸了摸,就觉得温乎乎的。 而且这绒裤在膝盖和前后腰位置还各加了一个保暖层,不用管十七是怎么吹的,什么红外线不红外线的。 反正拾月就一个感觉——这东西抗冻。 裤子,十七非要四十五块钱一条,说之前他都是卖七十五的。 后来拾月一咬牙,答应买四条,他才松口算拾月四十一条,四条一共收了一百六。 后来为了套交情,他又提出可以送拾月两双羊毛的鞋垫,这又勾的拾月决定再买两双老棉鞋。 “你爸妈穿多大码的鞋?”拾月朝何立轩问道。 何立轩惊诧地睁开了眼。 此时的拾月已经坐了起来,她无辜地望了望他:“在车上没事,我想着给他们一人做一双鞋垫。” 何立轩的表情顿时温柔了下来:“不用。” “穿多大的?” “……我爸42,我妈36.你还随身带做鞋垫的东西了?” “就点针线,随身带了。”拾月胡乱敷衍了一句。 十七那里有皮面的老年棉鞋,65一双,里面有加厚的羊毛。 拾月看了看,顿时又心动了。 她又低头问了何立轩的尺码,然后大出血了一回,一共买了四双。 既然说了要做鞋垫,后面的时间拾月只得又从小屋内拿出了她的小簸箩,坐在上铺老老实实地开始做鞋垫。 只不过她的心思大部分都还留在群里就是了。 至于鞋垫到穗丰的时候能做出来几双,谁介意呢? 何立轩坐在下铺,时不时站起身去看看拾月。 看她围着被子坐在床铺上,手里穿针引线不停地忙活着,眼中的温柔遮也遮不住。 后来他大概是自己也因为站起来的次数太多,不好意思了,干脆要出了拾月当初拿给沈元白的小本子,将她画的那些图样又重新画了一遍。 何立轩大学学的是桥梁建筑,他的绘画功底一般人可比不上。 他重新画过的图样,拾月看了简直都舍不得收起来,只恨不得就那么一直抱着。 实在是太过于好看了! 看她喜欢,何立轩也重新有了精神。 知道这些图样都是拾月想出来的,他干脆让拾月给他描述,他动笔把拾月的想法重新画出来。 这岂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拾月的小屋里有太多明儿发过来的照片了。 她拣喜欢的,也容易加工的,一张一张细细地跟何立轩说。 何立轩惊诧于她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又觉得拾月的审美简直太好了! 她想出来的图样,即便还没画,何立轩都觉得如果能够编制出来,那效果肯定非常好,绝对得与众不同! 何立轩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家里的艺术气息一向浓郁,他本人对于美好的事物也极为向往。 此刻,在拾月又一次展露出自己美好的一面时,何立轩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胀满。 从省城前往穗丰的火车上下来,两个人的好日子就算是结束了。 他们再坐的火车不仅没有买到卧铺,甚至连坐票也没有买到。 他们上的这趟车应该是送知青下乡的,车厢里全都坐满了从城市里来的年轻人。 他们大概之前也坐了很多天火车,全都累极了。 上了车之前几乎没多久就全都睡着了,好多人受不住干脆就躺在了过道里,座椅下。 没多久整个车厢里都是呼噜声。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连给人留个下脚的地方都不给留。 何立轩和拾月直接紧紧地挨在一起,紧贴在座椅边上。 这样站了快两个小时的时候,拾月实在是站不住了。 何立轩拉了拉她,说:“走。” 两个人挤过人群,走到了两个车厢的连接处。 这里其实也坐满了人。 但何立轩走到了两个看上去比较壮实的男人跟前,低头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另外又偷偷塞给他们点东西后,两个人嘿嘿笑着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还指了指自己之前做的地方对拾月说:“那张报纸我不拿了,你坐那儿吧,还热乎着呢。” 说罢,拉着同伴哈哈笑着朝车厢里挤去。 何立轩自然不会让拾月坐人家坐过的报纸。 他把放着棉被的包袱放在报纸上,又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来递给拾月,说:“你坐过去吧,我站在外面给你挡风。” 第110章 何立轩察觉到拾月身上有秘密 “我又不是没有,你自己披着吧。”拾月拒绝了军大衣。 她迟疑了一下,去翻放在地上的,里面装着被子的包袱卷,然后从里面(空间)中掏出了一条绒裤,一件保暖内衣,另外还有一双皮棉鞋。 她把那一堆东西全都塞给了何立轩:“你找个地方去换上。” 这些都是她之前在群里换的。 原本想等火车到站再给这人,不过随着车子往北走,这温度是越来越低了。 拾月已经换了厚绒裤,这会儿还觉得冻得膝盖疼。 何立轩穿得肯定比自己薄,他这会儿不定多冷呢。 看拾月忽然翻出了这一堆东西,何立轩震惊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不由得问。 “前几天。”拾月不愿多说:“你赶紧去换了赶紧回来,别让人再把这位置给抢了。” 她说着,推了何立轩一把。 何立轩现在已经感觉到拾月身上有秘密了。 但谁身上没一点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呢? 她不愿说,何立轩也不再多问,他答应着接了衣服就走。 也不知道他找了个什么地方换衣服,但时间用得确实不多。 不一会儿他就拎着自己那双单的解放鞋回来了。 显然其他衣服全都被他给裹在了身上,一件也没脱下来。 拾月给了他几张报纸,何立轩将鞋裹了裹,找了跟麻绳捆上,然后系到了自己的背包带上。 他挨着拾月坐了下来。 似乎是纠结了一下,他还是脱下了大衣,又往拾月身边挤了挤,然后将大衣盖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这是何立轩第一回主动向拾月表示亲近,还是在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 拾月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拾月的注视,何立轩的脸有点微微发红,不过他什么也不说,直接闭上了眼。 同时伸出手,在大衣下坚定地环住了拾月的腰,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又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紧紧拥住。 拾月没有反抗,静静地趴在何立轩的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脯上。 她能够听得到这人急促的心跳声,绝没有他表现出的平静。 拾月轻轻地笑了下,在何立轩的怀里挪了挪,找出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用双臂环住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拾月睡得很香,即便是在那样一个位置,以一个绝对不舒服的角度。 可能是因为是在自己信任的人的怀里,她睡得相当的沉。 直到被一阵火车的鸣笛声惊醒。 火车进站了。 她动了动。 何立轩显然也是被这声音给吵醒的,神情还有些怔忪。 他晃了晃脑袋,扶着地慢慢坐直,与同样刚刚坐起来的拾月说:“到站了,起来吧。” 二人所坐的位置是两节车厢的交界处,所以他们下车要比别人早,也比别人更早的出了火车站。 这一出站,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在车站里的时候,二人都没有完全清醒,所以没太注意。 出来后他们才发现到处一片雪茫茫,树木,房子全都变成了白色,关键,他们完全看不出哪里有路! “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拾月问。 “稍等一下。”何立轩答。 他左右看了看。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钟,但因为下雪,这边看着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 如果不立刻找人打听出路,或者找到住的地方,那今天晚上两人很有可能要滞留火车站! 关键这里的火车站非常小,就只有一个站台,几间小房子,并没有候车室,更没有能让人休息的地方。 何立轩看着这种情况也着了急。 他让拾月站在原地等待,自己大步朝那几间小房子走去。 何立轩这回去的时间有点长,拾月站的腿都冻麻了他还没有回来。 拾月只能将包裹里重的东西悄悄往小屋子里放,准备拎着东西过去找他。 而就在她刚把东西放得差不多的时候,何立轩回来了。 他并不是从那排房子跟前过来的,而是从一辆从后面行驶过来的骡车上下来。 那骡车后面搭了个棚子,以至于拾月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他。 何立轩从车上跳下来,对拾月说:“我刚才打听了,今天晚上咱们想去干校不可能了,那边根本不通车。这位孙大叔答应让咱今晚上去他家借宿一宿,明天把咱送过去。” 他说着去拿放在地上的行李,这一拿,不由得一愣。 拾月当然知道他愣什么。 为了少拎点东西,她除了被子还留在外面,裹在里面的东西全都塞小屋子里去了,这包袱可不轻了很多! 但现在也没法解释了。 她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率先走在了前面。 她冲前面赶车的人喊了声:“谢谢您了,孙大叔!” 然后就走到后面往车上爬。 何立轩赶紧追过来往上推了她一下。 两个人在车上坐好。 虽然有棚子,可依然挡不住这刺骨的寒。 两人再次挨在了一起。 透过捂着脸的围巾,何立轩一下又一下地瞟着拾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拾月实在被他看得受不了了,黑着脸说:“别问。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现。等我觉得合适跟你说了,自然会告诉你。你多问一句,咱们俩以后就谁也别搭理谁,权当不认识!” 何立轩立刻闭紧了嘴巴。 那位孙大叔的家离车站不远,听他和何立轩的对话能够听得出他就是火车站的职工。 何立轩去打听的时候正赶上他们换班,知道两人要去干校,就把他们带了回来。 孙大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据说还有一个女儿,在镇上的医院工作。 “我闺女今天值夜班,晚上不回来,家里正好还空了一张床。你就住我闺女那屋,让小何和我挤一张床就行。” 孙大叔乐呵呵地跟他们说。 此时三人已经坐在了孙大叔家的屋里了。因为一整天都没有人,那屋里也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寒冷刺骨。 孙大叔却像是对于这样的温度很是习惯,他安置下两个人,就跑到厨房去做饭。 拾月悄悄地问何立轩:“你给了孙大叔多少钱啊,他这么热情?” 何立轩伸出五根手指翻了翻,然后收回去又伸出五根手指。 拾月在心里啧了声,十块钱,五斤粮票住一宿。 这价格比省城的招待所贵多了! 第111章 在恶劣的环境下大采购 但再贵好歹他们也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地,总好过睡在外面。 那个孙大叔虽然因为钱的关系收留了他们一晚上,但能够看得出他并不想和拾月他们二人有太多的瓜葛。 他像是很有顾忌。 吃饭时二人想打听一点干校的事儿,他只捡那种大家都知道的说,但凡问得深一点儿,他不是嗯嗯啊啊,就是使劲儿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看到这种情形,二人也不再追问了。 可同时两个人的心也更加沉重。 第二天大概是七点多钟孙大叔就带着他们启程了。 七点的这个小镇子依然黑漆漆一片。 如果不是孙大叔还提着个风灯,都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昨天回来时路上留下的车辙印早已完全不见踪影。 两个人甚至都不知道孙大叔究竟是怎么认得路? 反正拾月看着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没有一点路的痕迹。 两个人坐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车,直坐得浑身都要彻底冻僵。 拾月的围巾都因为哈气再被冻住而变得硬邦邦,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脸在哪里,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知觉。 孙大叔停下了骡车,然后从车上跳下来使劲儿跺了跺脚。 这才冲着后面的他们喊了声:“到了,下车吧。” 两个人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 他们动作僵硬地把被子收起来,相互扶着下了车。 一下车拾月就懵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然后不解地问:“孙大叔,这是哪儿啊?这四周连个房子都没有,荒郊野外的,你把我们送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质疑,孙大叔不高兴了。 他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何立轩:“我昨天和这个学生娃说过了,干校在林洼那边,那边几里地夏天的时候都是沼泽。 虽然现在都冻住了,骡车也不敢往那儿走呢。万一没走好陷到坑里怎么办? 我昨天和这个娃子说了,我只给你们送到镇边儿上,剩下这几里路要你们自己走。说好的事现在怎么还埋怨上我了?” 何立轩无奈地点头:“是说好了。” 可说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里一望无际,根本找不到路啊! 他只能开口道歉:“孙叔,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和我对象提前说清楚,她不了解情况。 只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走啊?这边连路都没有。” 看他没有跟着指责自己,孙大叔的脸色好转了些。 他指了指他们此时所在的正前方,说:“去林洼有路嘞,之前咱兵团的战士已经把路都给修好了。你们沿着这里走,走上去就能感觉到了,都是石子路,好走着呢! 还有,你们看见了没,隔不多远就楔的有石柱子,那就是在给你们指路嘞。 你们沿着石头路走,再看着点石柱子,保准走不丢!” 他似乎是怕两个人讹着他,还朝他们挥了挥手,说:“你们现在过去,我看着,你们走到正路上我再走。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你们迷路!” 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两人也知道这人没啥指望,干脆地背起行李开始往那条所谓的石头路走去。 雪太深,加上脚已经冻得都要麻掉了,拾月反正是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石头路。 但是他们确实能够看出隔不了多远,雪地的两边都会有一块竖着的石头,有的石头上还插着铁棍,上面残留着旗子的痕迹。 这个发现总算是让他们心安了许多。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雪粒子直扑他们的脸。 那冻了不知道多久的雪粒子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割的拾月原本都冻僵了的脸硬是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拾月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娇气人,可这样的鬼天气,这样的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开始在群里疯狂求购:“@全体,求最冷时候用的御寒用品!口罩,帽子,所有一切!要最厚的,谁有,现在要!” 她的脑子都被冻木了,求购简直变成了她的执念,以至于拾月自己都不知道发了多少遍。 整个群都被拾月的举动给惊着了! “@拾月你怎么了?” “@拾月,是不是一下飞机被震住了?” “哈哈哈,我忽然想起那年我十一月份去黑省,穿着羽绒服,雪地靴,觉得自己穿的老厚了!结果一下出租车冻成狗!连出门买衣服的勇气都没有。” “别聊了,可怜可怜咱们拾月,哎呀,这是把孩子给冻惨了。” 【免充电自发热男女鞋垫,行走加热暖足。 [30片]35元\/组; [60片]68元\/组; [100片]110元\/组; 数量不多,欲购从速!】 【暖宝宝贴,自发热保暖贴,肩颈热贴暖宫贴。 拍40片送20片同款,25元\/组; 拍100片送10片同款,发热12小时,82元\/组 风湿必备,姨妈必备,极寒旅游必备!】 【保暖护耳摇粒绒全脸口罩防寒冬季男女骑行外出必备神器!……】 【羊毛护膝,关节炎老寒腿……】 【防寒防风雷锋帽,加厚型,巨厚……】 大概是拾月的@惊动了太多人,也可能是春天已经来了,还有一些小商家手里的存货没来及完全清空。 很快,群里各种与严寒天气有关的商品链接一条一条刷起了屏。 因为在团购群里发售卖信息是要先发红包的。 而且这些小商家也很清楚他们发的这些团购消息只有拾月会看,对群里其他人是一种打扰,所以今天发的红包基本都很大。 最少的也是五块十块,更有人干脆发了二十。 这下即便没购买兴趣的人也抢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人会感到不高兴。 更有人还开始自发的给拾月做起了旅游攻略。 拾月哪里还有闲心去看攻略? 她只觉得再这样走下去,她和何立轩就算是不生病也肯定得冻出问题。 就算是仅仅把脸冻烂,回生产队也没法解释啊! 于是她趁着此时脑子还算清醒,捡着重要的东西一连买了好几样。 拾月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大采购! 在她终于觉得买得差不多了,就停下脚步扯了下护在她身边的何立轩。 第112章 空间彻底暴露 何立轩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拾月。 虽然他带着沈伯伯给的军用棉帽子,还戴了双层的医用口罩,可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冻成了青白色。 长长的睫毛被冻得根根分明,上面还压了一层雪花。 拾月递过去了一个碳灰色的东西。 何立轩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还是接了过来。 他将冻僵了的手从棉手套里拿出来,笨拙地抖开了那一团布,然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类似于面罩的东西,是一种何立轩没有见过的材质做的。 他虽然手冻麻了,摸着没什么感觉,但光看也知道那布手感一定非常好,软乎乎的。 这面罩很长,后开口,看着能把脖子也给完完全全的护住。 最让何立轩意外的是,在眼睛部位,这面罩竟然加装了有机玻璃! 这有机玻璃可是好东西。 更是少见的东西! 何立轩也就是在学院的时候见过有机玻璃板,那还是在实验室里。 但连他也没有见过这么薄,这么透亮的有机玻璃。 何立轩有心想问几句,但他忽然想到了拾月之前对他的警告,他默默将那些话咽回了肚子了,默默将面罩戴上。 这一戴他更震惊了! 那有机玻璃做的护目镜竟然视野如此清晰! 它甚至好像还有防起雾的功能,呼出去的哈气都不会让它变得模糊。 而就在何立轩还震惊的时候,拾月已经一把扯下了他头上戴着的军棉帽,将一个加厚的雷锋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雷锋帽很厚也很沉,何立轩硬是被拾月给按得低了下头。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不同…… 那帽子里面竟然加了毛! 还有两边的护耳,里层也是真正的动物毛皮! 何立轩忍不住朝拾月身上背着的那个小包看了一眼。 这姑娘自从下了骡车,基本上就放飞自我了。 她大概也是被这样的艰苦给惊着了,已经完全不去考虑自己怎么想。 她原先的包袱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光她的包袱不见,何立轩知道自己身后背着的背包此刻也只剩下了空壳。 连两人用了一路的被子都不翼而飞了! 这一路上何立轩的脑子也给冻木了,可不代表他完全不能思想。 他已经把自己从记事起听过的所有神话故事全都过了一遍,想要找到与拾月此时情况相同的。 他想到了阿拉丁神灯,想到了海螺姑娘…… 可哪一个和此刻的拾月都对不上号。 嗯,他虽然相信科学,可此刻能想到的只有神迹。 毕竟,这几天何立轩觉得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早已经超过科学范畴能够解释的了。 何立轩还在发愣,拾月却没有停止。 她已经在脑子里将买的那些东西的说明全都看了一遍,也弄清楚都怎么用了。 反正已经暴露,拾月也不再掩饰。 此刻,她觉得什么也没有保重身体更重要! 而且说实话,拾月既然打定主意和何立轩出来这一趟,实际上就意味着她从心里认可了这个人,以后也只可能会跟着他了。 不然,她是疯了才会跟着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男人千里迢迢,受这么多罪的来见人家父母! 拾月清楚,除非她以后都不结婚,不然身上的秘密就不可能完全隐瞒。 既然认准了这个人,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 拾月想,自己应该不会眼瞎到再认错人。 何立轩应该不像之前的孙成才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但她其实也想过后果。 在下定决心前她自然要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拾月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除非亲身经历不然说给谁也没人相信。 就算是将来有一天她和何立轩撕破了脸,这人将她的秘密说出去。 可又能有谁信呢? 那小屋子,那团购群都在她的意识里。 就算是把她家给抄了,拾月相信也抄不出什么。 至于更坏的可能,拾月拒绝去想。 如果非要这样想东想西,拾月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注定孤寡了。 因为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以后的路还长,拾月不愿意因为那未知的可能性把一辈子都空耗过去。 如果一辈子就只能一个人守在那个小院子里,过着警惕的生活。 拾月觉得即便有这样好的机遇,她的一生也谈不上幸福。 她还年轻,她想冲一把。 而且,拾月觉得她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她从小屋里取出两副羊毛护膝,递给何立轩一副,另外一副给自己戴上。 又拿出了一沓暖宝宝。 她按照说明将那些暖宝宝撕开,掀开棉袄,将其中的几个贴在了贴身绒衣上。 然后她将另外几个递给何立轩,转过身掀起了自己的军大衣,示意她:“给我贴到背上。” 看着那忽然冒出来的白色类似于棉片的东西,看着那原本戴着的**被拾月撕开后忽然消失…… 何立轩整个人都麻了。 甚至于连拾月掀起衣服让他帮忙贴这样亲昵的动作,他都感受不到惊讶了。 他按照拾月的要求贴好,然后又按照拾月的要求在自己身上也贴了那些棉片。 最后甚至连鞋里都贴了棉片。 在这零下30多度的温度下,何立轩竟然感觉到了温暖! 何立轩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在被拾月全副武装后,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尽自己的力量支撑起她,让她走的稍微轻松一点。 两个人就在这茫茫大雪中又走了很久,走得二人全身都落满了雪,快要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而就在这时,拾月忽然看到就在他们的前方,远远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她扯了扯何立轩,指了指前面。 何立轩此时也看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拾月才看清楚那应该是一个人在拖着个板子艰难地行走着。 他的上半身完全弓着,根本看不清脸。 他的两边肩膀上各套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外一端应该系在他身后的板子上。 此刻的他在用尽全力拖着板子往前走。 就在两个人还注视着的时候,那人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下完全的摔在了雪里! 将厚过小腿的雪地硬是砸出了个人形! 可他像是早已经有了这样的经历,即使摔成了这样还在努力的爬。 他试图爬起来,可显然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很久,最后干脆放弃,就那么用两只胳膊交移着开始用力往前爬! 他身后的板子随着他的动作,也朝前挪动了一点点。 拾月直到这时才发现,那后面的板子上还绑着一个人! 被几根麻绳牢牢的绑在一条蓝色的被子里。 拾月心里一阵难受,她想扯一下何立轩,让他和自己一起过去帮一帮那俩人。 可就在这时,何立轩却忽然动了起来! 他甚至丢开了拾月的手,大步的,疯狂的朝那俩人奔去! 第113章 找到爸妈 “爸!爸!妈!” 不等拾月来及询问,何立轩已经大叫出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惊惶。 拾月一愣,脚步却缓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对面那两个人竟然会是何立轩的爸爸妈妈,这一刻拾月险些被眼前的场景吓出一身冷汗! 她不敢想,要是他们没有及时赶到,等待着这两位老人的将会是如何一种境况! 拾月没有立刻飞奔向前,而是飞快地用意识在小屋里搜检,将她此时能够用到的东西全都找出来。 她甚至还以最快的速度用存在里面的开水冲了一竹筒板蓝根! 另外……她还把之前放入小屋的行李又都拿出来,塞进了自己背着的包袱皮里。 那重量,差点没把拾月压得仰面摔倒! 之后她才艰难的,以最快速度朝那一家三口追了过去。 此时的何立轩已经扑到了裹着被子被捆在木板上的母亲的身上。 他脸上的护目镜已经被掀开,泪水浸湿了面罩。 拾月没有理会他。 她一把卸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拽出棉被,快速在何立轩的母亲傅云芳身上又裹了一层。 然后才冲边悲愤交加的何立轩喊了声:“你愣着干什么呀,赶紧把衣服给伯父穿上!” 看着何立轩父亲何斯亦那一头华发,“叔叔”的称呼拾月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嗯。”何立轩鼻音很重的哼了一声。 然后蹲下身子开始翻起了拾月的包袱。 面罩,帽子,围巾,护膝,卷成小卷的羽绒内胆…… 还有发热鞋垫,暖宝宝,皮棉鞋…… 何立轩以最快的速度把父亲给武装了起来。 何斯亦还没有从遇见儿子的惊喜中缓和过来。 加上之前背着老妻走这么远,也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此刻的他看上去有点恍惚。 他甚至连开口询问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站着任儿子围着他忙碌。 一直到拾月喊了一声:“何立轩,你妈妈在发烧!” 此时的何立轩已经给父亲穿戴好了,听到这喊声又立刻跑到了木板前。 即便日思夜想的儿子就在身边,此时的傅云芳也没有清醒。 她依然紧紧闭着眼睛,掀开包裹着她头脸的围巾,能看到她的脸色青白一片。 如果不是鼻翼还有微微的翕动,会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还有呼吸。 拾月的手此时放在傅云芳裸露出的脖子旁边,她示意何立轩看:“伯母的身体好烫!” 何立轩没敢去摸妈妈的身体,他怕他的手太冷,惊扰到母亲。 他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父亲。 何斯亦点点头:“你妈烧两天了,今天实在是不好了,我才求着看守让我带着她去求医。” 看守? 拾月敏锐地抓取到了这两个字。 不是说是在这里建立干校,然后让大学的老师们留在这儿是为了学农搞建设吗? 怎么连看守都用上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她快速地从小屋里取出了之前从大姐那里买回来的退烧片,又从包袱里(空间)拿出放着温水的竹筒。 “你把药给你妈喂了。”她将东西一起递给何立轩。 何立轩毫不迟疑地接了过去。 一边的何斯亦却惊喜交集:“你们,你们带的有药?” 拾月这时已经站了起来。 看何斯亦如此激动,她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沈伯伯你别急,伯母一定会没事。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来给你们送物资的,东西带的很全!你放心,什么药都有!” 不是拾月要吹牛皮,实在是此时的老两口看上去状态太差了。 她觉得再也没有给他一针强心剂更适合此刻的了。 果然,听到拾月说“什么药都有”后何斯亦先是一阵狂喜,然后紧绷着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他像是一直提着的那股劲儿忽然松懈了,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 他一边连连点头,口中喃喃地说:“好,好!” 一边却有向下歪倒的趋势。 拾月连忙一把扶住了他。 她快速拿出之前泡好的板蓝根水,也顾不得多解释,拧开盖子就递到了何斯亦的唇边。 甚至还很强势的扯下了他刚刚戴好的口罩。 何斯亦现在几乎脱力。 他也没有去问给他喝的什么,直接张开了嘴。 一口又热又甜的板蓝根水进入口腔,何斯亦愣了愣。 他抬眼去看拾月,然后就在这个小姑娘的眼中看到了坚持和笃定。 她看上去……很有信心。 何斯亦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仿佛被这姑娘一下子给安抚住了。 汹涌的,简直要把他溺死的绝望狂潮在这一刻慢慢的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信心。 他觉得他的妻子,可能能够把这一关闯过去! 何斯亦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接过拾月手中的竹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而这时的何立轩也将退烧药给母亲灌了下去。 他还多灌母亲喝了几口热水。 他此时已经站起身,走到父亲和拾月的跟前,对他们说:“你们就待在这里别动,我去找车。我一定能找到车的,你们不要拉了,等我回来。” 何斯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边上的女孩儿听后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钱。 那钱究竟有多少,何斯亦没看出,但怎么看也不会少于五十。 他有点惊诧地看向儿子。 然后就见自己小儿子面不改色,连推辞都没有推辞一下就将钱接过去,坦然地放进了自己衣兜里。 何斯亦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了。 紧接着他又见拾月从斜跨的书包里掏出了一包还没开封的香烟递了过去。 然后儿子同样很自然的接住。 何斯亦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何立轩拿着东西很快就走了,原地就只留下了拾月和夫妻二人。 拾月不知道何斯亦会不会在这时候询问她什么,但这种环境下她脑子都冻僵了,根本没精力去思考要如何回答。 她干脆又重新蹲回到傅云芳的身边。 她先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下面,发现为了防潮何斯亦在下面铺了油布,这让她多少放心了点。 她又想起之前何立学发烧时,那个大姐教她的,怎么调配糖盐水。 又用意识在小屋内调了一竹筒糖盐水出来,然后熟练地插上一根麦管立即发布,塞进了傅云芳的口中。 何斯亦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女孩儿围着妻子忙东忙西,一时间竟发现完全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第114章 在活命面前,其他什么也不重要 傅云芳虽然醒不过来,可她其实还有点意识,至少喂到嘴里的东西她还知道吞咽。 在拾月的照顾下,她很快就把那半碗糖盐水给喝下去了。 看到这种情况,拾月总算是稍稍放下点心。 荒郊野外,还是在高烧情况下,拾月也不敢给傅云芳喂东西吃,她只能剥了一颗水果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糖是好东西,好歹也补充点营养。 忙完这一切,拾月看了眼小屋内的钟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而何立轩离开最多也不超过半小时。 拾月想到昨天他们下火车时不过下午四点半,镇子里几乎就全黑了,这会儿离四点半总共也不过五个小时。 早上他们过来坐骡车就用了两个小时,又走了那么久…… 拾月现在开始担心何立轩无法在天黑前找到人来接应他们。 想到这儿,拾月紧张了。 这样的野外,这样的雪地,一晚上还不把人给冻僵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带着病人! 这要是冻一晚上,后果让人根本不敢想…… 拾月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她从怀里掏出了好些暖宝宝,撕开后对何斯亦说:“何伯伯,你来帮我一下。” 何斯亦一直站在旁边看小姑娘忙来忙去,正觉得插不上手,听到招呼立刻蹲下身子。 “伯伯,你帮我把这些贴到伯母的身子下面,记得不要挨着皮肤,要隔一层衣服。” 之前何斯亦已经被儿子给贴了一身,他已经感觉到这是好东西了,立刻答应了下来。 在何斯亦给妻子贴暖贴的时候,拾月用意识在小屋快速地忙碌了起来。 她拿出之前过年时特意囤在里面的饼子,从中间割开,塞进去大块大块的午餐肉和腊牛肉。 沈元白当初给了他们六个肉罐头。 拾月看了看,发现跟群里卖的午餐肉有点类似,于是她直接买了二十个午餐肉罐头囤在了小屋里。 至于腊牛肉,则是群里过年时卖的年货。 拾月看着那真空袋子照片上切好的牛肉片实在是馋得很,也买了好几袋。 如今,有沈伯伯送的罐头做掩护,她即便把午餐肉还有腊牛肉拿出来吃,就说是罐头,谁还能真去追究? 即便事后会被猜测,拾月现在也顾不得了。 她觉得在活命面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等何斯亦给妻子贴好了暖贴,拾月就把一个还有点余温的烧饼递给了他。 “伯伯,咱们先吃口东西还是得带着伯母往前走。 我觉得咱们不能在这儿干等,这里离镇子实在太远了。” 何斯亦也有此想法。 这条路他们之前走过,当初他们来这里的时候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单这几里路他们就走了差不多一整天。 一个老同志就是在那天染上了风寒,结果到了住所后没几天就高烧去世了。 何斯亦比两个年轻人更知道这边的凶险。 听了拾月的话,他当即点头,也没有推拒那包着油纸的烧饼。 他……实在太饿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喝了一碗堪比清水的稀粥。 何斯亦打开纸包,然后才看清那烧饼里竟然加了好些大块大块的肉! 他连忙抬头,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拾月。 拾月早已想好了说辞:“我们来之前先去了省城,这是我省城的伯伯特意给我们路上吃的。 他还给您和伯母带了十个罐头,代表是他的一点心意。他让我帮忙转达他的话,说希望你们能保持信心,坚持下去!” 听了这话,何斯亦一时间内心情绪翻涌,喉头哽得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问:“你伯伯是谁?” “沈元白,之前是东临大学的校长。” 何斯亦点了点头,说:“谢谢!”。 虽然他和沈元白并没有见过,但东临大学沈校长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毕竟之前同是教育战线的战友。 只是何斯亦没有想到,之前他们二人没有机会交流,如今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多了份渊源。 何斯亦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他一时也不敢多吃,怕肠胃受不了。 又把肉大半都拨回给了拾月。 拾月又拿了一个烙的时候加了油盐的烧饼给他。 两个人很快吃完烧饼,又一人喝了点热水,就开始重新驮着傅云芳往前走。 看何斯亦那羸弱到自己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拾月干脆自己接过了绑着木板的麻绳,拼了死力地往前驮。 虽然这是雪路,说起来应该会省力点儿,可这路上的雪实在是太厚了,厚的根本看不出路。 这种情况下自己走都费力,每走一步都需要把腿拔出来,然后再走下一步。 更别说还要再拉着一个人。 为了给拾月减轻负担,何斯亦弯着腰用双手在后面用力往前推。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是真不好,这么弯着腰走不了几步,自己就开始踉跄,甚至时不时还会滑一跤。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推,一个拉,无比艰难地往前走。 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下,拾月硬是走得开始冒汗! 拾月自己都不知道走出了多远,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她大腿以下完全没有了知觉,全凭毅力机械性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一边走,她在心里一边说:“快到了,又离镇子近了一步。” “再走走,到了医院就可以休息了。” 就是靠着这种自我鼓励,或者说是自我催眠,让她总算是坚持着没有停下来。 雪一直不停地下,风也愈刮愈烈。 眼看着天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拾月的心里控制不住的弥漫起了一种绝望。 她觉得,前面的路怎么那么远啊! 怎么再也到不了头? 好在,就在拾月差一点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何立轩终于带着两个男人赶了过来。 何立轩那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他浑身上下都是雪,身上还有很多泥水的痕迹,不过此刻都已经冻成了冰碴。 他之前戴的面罩没有了,一条围巾胡乱地包裹在脸上,露出的部分全都冻成了紫红色。 看上去狼狈至极。 看到拾月他们三个,何立轩激动极了。 他连扑带爬地朝他们这边冲,嘴里喊着:“我回来了,我找到车了!” 第115章 在他不知道时,儿子找了个媳妇? 何立轩其实今天是非常幸运的。 他先是早早找到了父母,避免了父母在雪中冻死的惨事发生。 接着他在回去找车的时候,还碰上了往兵团送货返回的胡家兄弟。 要知道胡家兄弟他们大队可是一个月才往兵团送一回货的。 何立轩用一包香烟的价格把兄弟俩说动,让他们来帮忙抬他母亲,并帮忙送医。 同时他也答应等把人送到了再给五块钱作为酬谢。 有了胡家兄弟的帮助,几人终于在天彻底黑透之前来到了镇医院。 胡家兄弟拿着酬劳走了,将几人就丢在了医院门口。 何立轩与拾月加上何斯亦三人合力把傅云芳抬进了那排红砖房。 “有人吗?有人值班吗?救命啊!”拾月边走边喊。 这声音,在只点了一盏昏黄小瓦数电灯的走廊里听上去渗人得很。 很快就有两个值班大夫跑了出来。 他们先是非常热情的跑过来帮忙,协助几人一起把傅云芳抬到了检查室,还帮她把绳子解开,把人抬上了床。 而就在两人准备给她检查,然后需要询问病情的时候,其中一个年轻的医生忽然指着戴眼镜的何斯亦问:“你是谁?你们打哪儿来的?” 语气严厉又充满警惕。 看到他这样子,拾月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何斯亦却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立刻大声说:“报告!我不是坏分子!我没戴帽!” 那人的神情还有几分狐疑,不过语气却有些缓和:“你凭啥说你不是坏分子?你们干校的人不都是已经判定了罪行才被下放的?你有啥证据证明你不是?” 听他这么说,边上那个年纪大点的医生又把掀开的被子给傅云芳重新盖上。 冲他们几人摆了摆手:“我们不能给坏分子看病,不然也是要挨批斗的。你们快走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当没看到你们,不往镇上汇报了。” 这意思明显是把何斯亦夫妻当做偷跑出来就医的坏分子了。 何斯亦急得颤颤巍巍的就要去取他求来的就医证明,拾月却拦住了他。 拾月冲着那两名大夫说:“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坏分子,我们是正正经经的贫农,和坏分子可不是一回事。”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之前公社书记亲自给她颁发的拥军爱民家庭证明,另外还掏出了她每个月去领军属补贴的记录本。 她把这些都展示给这两个人看:“我们可是被政府盖戳认证的好人!” 看到那些证明,俩大夫肃然起敬! 态度立马又有了一个大的转变。 年老大夫立刻开始给傅云芳诊治,年轻那个还是有点不能确定,他再次问道:“看你们这一身儿,看着就像是从干校那边过来的啊?” “我们确实是从干校过来的。”拾月这一回没有隐瞒。 “但在干校的也不光是坏分子,还有管理人员啊!” 她跟这俩人介绍了她的身份,然后告诉他们她和何立轩感情相合准备结婚了。 结婚前总要见一下公婆吧,所以二人千里迢迢跑来见他父母,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事。 在她的描述下,何斯亦两口子都变成了,为了支持农村建设自愿下乡的先进分子。 他们身家清白,只因当时在学校担任领导职务,强烈的责任心让他们信不过戴了帽子的坏分子,决定跟着一起来这边接受再教育。 同时也起到监督监控的作用。 说到最后,拾月道:“二位同志,我作为一个女同志,结婚这样的大事肯定马虎不得。如果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我也不可能随便就嫁了,你们说是不是? 我公公婆婆真的是好人,而且还都是先进分子。不然他们生病干校也不会专门派人来送。 你们应该也听到了吧?我们是坐骡车过来的。” 拾月之前一番话两个人听到就已经相信了。 毕竟没把情况调查清楚,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女青年也不可能随便嫁人。 就是她愿意,她家里,队里也不可能同意。 而且二人刚才也确实听到了骡车的声音,医院门口现在的车辙印还没完全被雪盖上呢! 于是两个大夫再也不问什么了,立刻开始救治。 他们先给傅云芳量了体温,温度计上显示37.9度。 看到体温,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轻松:“没事,就是受凉发烧了,待会儿我给你们两片退烧片,要是再烧起来给她吃一片就好了。” 听到他们看了半天,就只愿意给一片退烧片,拾月有点失望。 她有点不甘心的问:“可我婆婆昏迷好长时间了,这一路都没醒。” 她说着朝后面的何斯亦望去。 何斯亦其实这会儿还有点没缓过神。 毕竟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被拾月咣咣咣连着几下重拳出击,换谁都得懵! 他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把儿子送去下乡多久了? 就这么几个月,他竟然直接给自己找了个媳妇? 还是这么能言善道,根正苗红,身价不菲,如今以他们的家庭根本攀附不起的媳妇? 何斯亦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到感受到拾月的目光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立刻走近,掀开妻子的衣服说:“大夫,你们帮我妻子看看,她这里起了很多水泡。” 何斯亦掀妻子衣服之前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想起了之前贴的那些白色的绵纸片。 虽然何斯亦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知道那东西应该有点特殊,不该随便让别人看到。 可就在他的手伸到妻子棉袄上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原本贴在妻子内衣上的绵纸全都不见了! 一片都没有,就好像之前完全没有贴过一样! 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拾月,却见她微微摇了摇头,冲自己投来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何斯亦这才想起,在骡车上的时候拾月曾经挤到过妻子身边,她应该是在那时候把东西去掉的。 何斯亦放下心,然后掀开了妻子贴身的衣服:“大夫,我妻子这里起了很多泡……” 随着他的病情描述,年老的大夫凑过去细瞧。 然后就见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飞快朝后连退了好几步,喊了声:“蛇缠腰!” 第116章 生死大病! 蛇缠腰? 这是什么病? 拾月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病名,她下意识地朝何立峰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何立轩也一脸的茫然。 她再看向何斯亦,看到他此时也一脸懵的样子。 拾月正要开口问,那年龄大的大夫已经匆忙地跑到脸盆处开始洗手。 一边洗一边快速跟他们说:“蛇缠腰是民间说法,这个病还有个学名叫带状疱疹。这个病有传染性,能人过人,你们可千万别随便碰她!” 一听是带状疱疹,何斯亦的表情先是巨变,然后就变得悲苦了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慢慢地淌落。 他不顾年轻医生的阻拦,硬是挤到床边,在床头位置单膝跪下,用手攥住妻子冰凉的手,哽咽道:“云芳,是我对不住你啊!” 看到父亲这样,一旁的何立轩眼泪也流了下来。 何立轩也要去拉母亲,却被拾月一把拦住。 拾月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没听大夫刚才说什么吗!” 何立轩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他咬着牙还要坚持,拾月却难得的表现出了强硬! 她把何立轩用力的推了门外,一手扶门,一手硬推着他的胸口,威胁道:“你冷静点!你要是保持不了清醒就别进来!” 说罢就要关门,要把何立轩关在外面。 而这时何斯亦脑子已经变得清醒。 看到门口的争执,他对儿子命令道:“立轩,你站那里别动,不许过来!” 何立轩哪里肯听? 他拉下拾月按住他的手,一步就迈到了母亲的床尾处。 好在他多少还有点顾忌,听从规劝的没有再往前。 何斯亦这才转身看向那位老大夫:“同志,这病没法治吗?求你帮她看看,只要能治好,我们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那老大夫看了何斯亦一眼,叹气:“能不能治你还不知道吗?她不是你们干校第一个得带状疱疹的吧? 之前我印象里也送来过一个,那个比她现在的情况还严重。不过那人是坏分子,我们没法管……” 听他这么说,何斯亦的神情再次变得绝望。 他怎么能不知道吗? 之前得这个病的是他们外语系的一位教授,还是与他们同批从国外回来的。 何斯亦至今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位女士时,她耀眼的风华! 只可惜才刚刚五十出头,正是干事业最好的时间,就不幸陨落了。 何斯亦如今再想起那位教授,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初见时她的风采,而是那连续多少天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惨叫! 那位教授是足足疼了十几天才死的,疼到后来,那么注重仪表的一个人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 死的时候身上脸上都长满了水泡,根本让人不敢看! 一想到自己的爱妻有可能也会变成那种情况…… 何斯亦老泪纵横。 以此同时,内心也渐渐枯槁。 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那样严重的病,这种镇子上的小医院是不可能治好的,再求也没用。 他擦了把眼泪,不再祈求。 而是重新转回身,无比小心地给妻子重新拽好了被角。 他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儿子,想和他交代几句,让他天亮就带着媳妇回去吧,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可他的话还没出口,那个老大夫就已经戴好了橡胶手套重新走了过来。 他没有去看躺着的傅云芳,而是拽过何斯亦,把他拉到灯底下细瞧,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你脸上这一块,也是被传染了吧?” 他掰着何斯亦的下颌,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起来:“还有耳朵,下眼眶这边也有一点了,你就没感觉到疼? 这东西长到脸上可比腰上疼多了!” 听到父亲也被传染了,何立轩的脸色,简直……宛若死人。 而何斯亦在听了这话后却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他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也被传染了。 他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摸,却被大夫啪的一下把他的手给打了下来! “摸啥摸,没跟你说这东西传染?你再摸,传得你一身都是!” 他说罢丢开何斯亦,走到一边的桌子前坐下,打开抽屉说:“既然你们身份清白,我就给你们开点药试试。不给我这儿也没啥药,给你们点止疼片,再给你们点凡士林。 这病啊,在咱这儿只能靠熬。熬过了就是运气,熬不过…谁也没办法。” 说完,他叹了口气。 检查室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重。 拾月除了最早时拽住了何立轩,之后一直没有说话。 看着像是被这病传染的话给吓住了,实际上她一直在联系之前儿子开药房的那位大姐。 这会儿外面虽然天都黑透了,可实际上还不到六点,甚至大城市一般家庭都还没到开晚饭的时候。 大姐也没什么事,在听说拾月去探亲时发现未婚夫母亲身上长了带状疱疹,然后这里还是深山,联系不到外界,顿时比拾月还着急! 大姐当即给还在药房的儿子打电话,让他去帮着找能治疗带状疱疹的药。 还特意说明最好找在家里能自己吃的,那种针剂,暂时没法在家庭里用的,就先不要了。 大姐的儿子药房有坐诊大夫,大夫虽然主治的不是这个方向,可人家有人脉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大姐的转述加各种截图下,拾月对带状疱疹的了解,估计已经撵超面前这位年长的大夫了。 她已经知道这病虽然有一定的传染性,但是并不可怕。 只要不去碰触疱疹处的渗液,不让那些东西粘到自己的伤口或者脆弱处,例如黏膜等地方,就不会传染上。 大姐还跟拾月说,这病确实非常痛苦,也很难治疗。但是它也绝非不治之症。 只要及早治疗,然后保证病人的营养以及身心愉悦,放轻松,别有压力还是能治愈的,没什么大问题。 大姐显然是为了怕拾月过于担心,在说完这句话后还给她发了个猪猪放轻松的表情包。 可拾月又怎么能放松得下来! 对大姐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的“保证营养,保持病人的身心愉悦”,对于拾月来说就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在如今这种环境下,他们要如何帮助病人做到这一点? 第117章 把你当谢礼送我吧 拾月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其间她不是没有犹豫,可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 拾月的神情重新变得坚毅。 这时,老大夫已经把药方写好递给那个年轻点的大夫,让他拿去药房开药。 趁这个机会,拾月快速走到了老大夫的身边。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然后自作主张地拉开老大夫的抽屉,直接塞了进去。 她这动作把老大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老大夫立刻就要去拉抽屉。 拾月却按住,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语气恳切地说:“大夫,这是一包奶粉,没别的意思,就是谢谢您刚才愿意对我公婆伸出援助之手。 如果不是你愿意给他们诊治,今天晚上我们就得在外面冻一宿。这能不能活到天亮都是问题。” 听她这么说,老大夫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不用客气,都是为人民服务。这样的天气,怎么也得留你们在这里过夜。” 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手却没有再执意去拉抽屉。 毕竟,奶粉……这可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特别是对于一名年纪有些大,拖家带口,家里不知道有多少负担的大夫来说,这样的营养品他们太清楚关键时候能够救命! 看他的态度有点松动,拾月才继续道:“大夫,还有件事得麻烦您。” 老大夫抬头,神情警惕,态度却多少和气了些。 他问:“还有什么事?我就是一个镇医院的大夫,大事我可帮不上忙。” 拾月笑了。 她说:“这事儿还就只有您能帮上忙。” 她指了指桌子上放的诊断证明,说:“大夫,麻烦你给我公婆各开一份转院通知,写明他们两个的病在咱镇医院无法诊治,需要去大医院看病。尽量写得,嗯……越凶险越好。” “麻烦您写明这个病可能传人,留在驻地会给周围人带来危险。” 何立轩此刻也看出了拾月的意思,立刻上前补充了一句。 同时,他紧紧攥住了拾月的手。 虽然一句话没说,可无尽的感激,激动都随着他越握越紧的动作传递了过来。 拾月被他握得有点疼,可是她并没有挣扎。 她依然笑盈盈地看着那大夫,说:“麻烦您了。” 老大夫有点犹豫。 她已然明白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意思,他们是要把这俩人给从干校给带走啊! 这带状疱疹可是凶险病,得了的人九死一生。 从这里离开,不管这两个老的能不能活,此生他们都不可能回来了。 但他又想,这人回不回来关自己什么事呢? 那干校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难道还有啥可留恋的? 而且,这姑娘让自己做的事确实是他能做的,也不违背原则,不违背良心。 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渲染,就实话实说,应该就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谁不怕死啊? 这样的传染病,留在干校还真有可能会传播开! 那个男的不就是例子? 再说,那奶粉他也是真需要。 既然得到了,他又哪里舍得再还回去? 想到这儿,老大夫抽出一张诊断书,就开始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递给了拾月:“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能不能起效我也不保证。” 他想了想:“我再给你们开个住院证吧,你们在这儿住两天,让他们俩调养调养身体。不然我怕你们就是把手续办下来他们也走不了。” 老大夫话说得含蓄,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他这是怕傅云芳现在的状况,跟着他们回不到家就没气了。 拾月几人再次连忙感谢。 老大夫给他们开了两间病房。 何斯亦坚决要跟妻子住一间,让他们二人去住另外一间,两人谁也没有拒绝。 这一天所有人都实在累得够呛,回到病房随便收拾收拾就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拾月很早就醒来了。 这时天还没亮,旁边床上还传来何立轩清浅的呼吸声。 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小屋里扒拉了扒拉,想给四人准备早饭。 她现在很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多做点吃食留在这里。 要不,回头买个炉子放在里面,想要吃什么可以随做随吃? 拾月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拾月现在操控自己意识的能力越来越强,她即便还在胡思乱想着,但寻找吃食的动作也没有停。 她先是拿了几个饼子,和昨天一样往里面塞满了牛肉和午餐肉,另外又准备了两个以前做的菜团子。 那菜团子里面除了点油渣并没有别的肉,但放了胡萝卜丝,菠菜,还有一点野油菜,这些菜在包之前还特意用猪油炒了,吃起来也特别香。 这是为何斯亦准备的。 另外她又拆了一袋奶粉,准备待会儿一人给泡一碗喝。 在她准备好这些以后,忽然发现幕布亮了亮,她抬头,看到是那位大姐给她发的私信。 拾月连忙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点开私信。 她点开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购买链接,拾月完全没有考虑,立刻点开,下单,付款一条龙。 几乎是立刻,她面前的台子上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袋子,袋子里装了大大小小十几样药。 拾月拿起其中一个塑料的小药瓶,看到里面是一种粉红色的水剂,她下意识地摇了摇,那水剂混合后颜色开始变得浑浊。 她盯着药瓶看了看,看到上面写着“炉甘石合剂”。 而就在这时,私信里大姐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拾月去看,发现那是一条大姐转发的消息,消息密密麻麻全是这些药的用法和计量。 大概是怕拾月弄错,里面还写明了步骤,先吃什么,怎么吃,药水什么时候搽,写得清清楚楚。 拾月感激极了。 要不是隔得远,她都想给大姐郑重地鞠个躬! 等拾月把这些都收拾好之后,她将何立轩叫了起来。 她没有隐瞒,把那些吃的还有药全都给了他,让他去给他父母送去,给他们把药给用了。 何立轩拿着那一大堆的东西,久久不能言。 好一会儿他才说:“拾月,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这是他这一路上头一回跟拾月说感激,之前有再多的话何立轩都放在了肚子里。 他知道这样的恩情绝不是能用一句谢谢就可以表达的。 此刻,他问得恳切,也下定了决心,但凡拾月愿意回答,他就是拿命去还也认!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和拾月给予的帮助来比,也不值。 何立轩都做好了准备拾月会再翻他一个白眼,然后不搭理他了。 谁知道这一次拾月却笑盈盈地开了口。 她说:“好啊,就把你当谢礼送给我吧。” 第118章 你想让我入赘? 何立轩微微怔了怔,然后耳朵开始发红。 他和拾月已经这么好了,拾月甚至都一口一个公婆的叫着,何立轩自然想过他和拾月的将来。 不过,这样的话不应该是他先说出来吗? 怎么拾月还抢在了前头? 想到这儿,他愈发地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竟然连求婚都让女方先开口。 于是他说:“好啊,我把我这一百三十斤全都送给你,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以你马首是瞻!” 拾月听了这话并没有感动,她第一反应竟然是—— 震惊地问:“你多高啊?” “一米八三。” “那一百三十斤可是有点瘦,以后你多吃点吧。我看你挺结实的,原来都是骨头架子啊!” 拾月听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说。 说罢她还又多拿了一个饼子:“你之前是不是都没有吃饱过?以后你别憋着,不够吃就说,咱们又不缺吃的。” 何立轩不知道两个人的话题为什么会偏到这种地方? 他有点哭笑不得。 他没拒绝,接过饼子放在了一边。 然后郑重的对拾月说:“竟然让你先提出结婚的事,这实在是我的错误,这种事本应该由男同志来提的。 拾月,我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如今的我能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之前我犹豫过,也逃避过。我怕我不能给你帮助还会给你带去麻烦。 即便是现在,我依然犹豫。 但是拾月,我喜欢你的这颗心至始至终没有变过,相反,这份感情还越来越浓烈。 我现在唯一能够对你做出的承诺就是: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但凡我还有一口气,但凡我还活着,我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何立轩顿了顿,望向拾月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些忐忑。 他问:“这样的我,你愿意接受吗?” 拾月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何立轩说。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这人今天还敢缩回去,不愿意和她结婚,她都要出拳暴打他一顿了! 反正拾月知道,揍扁了他,他也不敢跟自己还手! 想想之前他对自己的躲避还有刻意疏远,拾月到现在还很生气!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人今天表现还不错,终于主动了一回,没逼着她真发作。 看到这样的何立轩,她有点满意。 不过拾月没有答应何立轩的请求,她朝他摆了摆手,说:“你弄错了。” 弄错了? 何立轩有点不解。 他看着拾月:“什么弄错了?” 拾月望着他说:“不是我嫁给你,是你嫁给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娶你。” 何立轩:“……” 他觉得拾月这话有点绕,一时间竟然有点想不明白。 好一会儿才有点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入赘?” “你非要这么说,就算是吧。不过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入赘不入赘的,这种封建糟粕的话就别说了,多不好听。 反正就是结婚嘛,那结婚证都一个样。我也不让你改姓,就……将来咱生的孩子姓拾就行。” 何立轩眨了眨眼。 明白了。 他忽然觉得拾月强装出来的淡定有点好笑。 然后他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拾月没想到何立轩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笑。 她被他笑得有点发懵。 “你笑什么?”她问。 何立轩笑得更加厉害了。 他甚至垂下了头,用手扶着额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拾月简直要被他笑毛了。 她站起身,过去推了何立轩的肩膀一下,问:“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何立轩出手抓住她就把她拉进了怀里,然后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何立轩没有再笑,他也没说话。 只是用力的吸着独属于拾月的气息。 好一会儿他才闷声地说:“拾月,这段时间你很累吧?为了我,一定谋划得很辛苦。” 拾月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她不再硬挺着,而是依偎进了男人的怀里。 何立轩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入赘到你家,这样我就是你家的人了。 以你家现在的特殊地位,没人敢再轻易找我的麻烦。 我的父母自然也可以依附于你。你是要用你一个人的肩膀,担起我的整个家庭。 对不起拾月,让你受苦了。” 说到这儿,何立轩哽咽了。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打湿了拾月的皮肤。 拾月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自己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他竟能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都猜了出来。 看他哭了,拾月有点扭捏地解释:“也不是我一个人担,不是还有你吗?你都说了要与我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了,那肯定是咱们一起担啊!” 她说着,把何立轩的脸给拉了起来。 她用手指抹去男人脸上的泪水,很认真的对他是:“你别那么悲观,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咱们也就难这么几年。咱们一起努力,好时光有的是!后面的日子会越来越甜。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私,我也有私心。我过够了无依无靠的日子,我想有个依靠。 我也想每天有人想着我,念着我,想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都有盏灯。 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我一样喜欢。我想和你一起过这样一家人的日子。” 何立轩的眼泪越流越多,拾月怎么也给他擦不干净。 最后还是他粗暴地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抹去。 他用双手握住拾月的胳膊,对她说:“你说的也是我向往的生活,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不管以后生老病死,我们永远在一起!” 何立轩跟拾月说,他父母都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对于谁嫁给谁这些根本不会在意。 至于孩子随谁的姓,想必他们也不会管。 何立轩的话让拾月有点安心,可又不能完全安心。 毕竟在她的概念里,入赘这绝非小事。 没有一对父母会毫不迟疑地同意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 天又亮了一点后,何立轩拿着东西去了父母的病房。 他要去给父母用药,同时也跟他们说他和拾月商量好的决定。 拾月没有去,独自留在病房耐心而又有点忐忑地等待着。 第119章 没过门的男人 拾月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何斯亦和儿子一起来了这间病房。 何斯亦一进门就对拾月表示,他对于何立轩入赘没有任何异议。 他祝福两个新人,祝福他们以后的日子都顺心平安。 他还说,虽然妻子还没有醒来,但她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她也一定会非常喜欢拾月。 拾月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顺利! 她原本还担心二老想不通。 此时面对何斯亦的祝福,她除了腼腆的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和之前果断,聪慧的表现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看到这样的拾月,何斯亦的目光更加地柔和,他感慨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好好珍惜。 说完这些后,何斯亦又说了他的决定。 他说他和妻子不会跟着拾月他们一起走。 他感谢拾月陪着他家的傻儿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跑这么远来看他们。 还批评了拾月的纵容。 说何立轩那个人性子莽直,让拾月以后看管着他些,别让他再次犯浑! 何斯亦说他和妻子在这里再住两天,等妻子醒来他们就回干校去。 让拾月他们收拾收拾也回去吧。 知道他们两个日子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这走向,和拾月想的完全不同啊! 拾月有点惊诧地抬眼望向站在一边不吭声的何立轩。 发现那人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显然这并非他所想,他也不赞成父亲的决定。 只是他大概率是根本说不动老人。 拾月想了想,问:“伯伯,你不给伯母治病了吗?伯母这病靠镇医院可治不好。” 何斯亦唇角的笑容不见了。 他沉默片刻,这才有点艰难地说:“拾月啊,你刚才给我们的那些药还有没有了?如果有,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 拾月摇头:“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何立轩,然后说:“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平江过来的。平江到这里一千多公里,我们还拿了很多东西。像今天给你们的药,真就是当时随便准备的,并没想到它倒起了作用。 我刚才让何立轩拿过去的已经是全部了,再也没了。” 何斯亦的面色再次变得灰败。 但显然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勉强冲拾月笑了笑,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看了那几样药的说明,其中有两种都有镇痛的作用。这样就很好了,很好了,我和你伯母还是有福气的。” 在他说话的功夫,拾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然后发现何斯亦脸上并没有搽药后留下的痕迹。 她立刻就明白了,老人这是要把药全都留给妻子,自己根本不舍得搽! 可她并没有忘记昨天老大夫的话。 老大夫说,那疱疹长在脸上,眼上可比长在身上还疼得多! 她再次望向何立轩。 何立轩这时候终于开了口。 他说:“我爸不想拖累我们。还有,他说干校里的老师们是他带过来的,他不能把他们丢下不管。” “可伯伯回去也管不了他们,伯伯自己还自身难保吧?”拾月脱口而出。 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也是实情。 何斯亦夫妻现在的情况,他们就算是回去也肯定得被隔离,他们又能帮得了谁? “不是这样的。”何斯亦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们不回去,会有很多人觉得被彻底抛弃,他们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了。” 从叙述中拾月才知道,建南大学当初是第一批决定全校老师都来干校接受再教育的学校。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正是何斯亦。 何斯亦通过之前的各种蛛丝马迹最早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他意识到这些老师如果再不有些行动,可能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好日子! 所以他不顾很多人的反对,坚决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何斯亦的决心还是下得晚了。 就在他们筹备期间,院里的一些老教授,老教师就先后被抓起来,因为各种理由被戴了帽,重新定了成分。 在被确定成为坏分子后,那些老师们的家人也跟着遭了殃。 但也因为何斯亦的这个决定,因为第一批的老师们跑得快。 很多人在还没被那些疯狂的“小兵”们抓住的时候就已经下放了,所以让他们暂时逃脱了“戴帽”的厄运。 戴不戴帽对于这些老人来说,虽然并不能改变他们此刻受到的困苦,但至少给他们的家人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会被扣上“狗崽子”之类的种种污名。 何立轩之所以现在在大队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说白了还是因为他父母的成分暂时没有改变。 如果他父母被确定为了坏分子,随着通知下达到公社,何立轩,包括于初夏的好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而且,目前在干校里的老师们,是把何斯亦视为主心骨的。 他们感激老校长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所以即便目前的日子很苦,他们却也能互相打气,互相鼓励着一起努力活下去! 如果这时候何斯亦他们走了,那些留下来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很可能因为觉得自己被彻底抛弃,而从此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听了何斯亦的解释,拾月感动但不赞成。 她毫不客气地说:“伯伯,你和伯母留在干校才会给我们带来最大的隐患。没准儿还会把我们,把大哥,二哥全都给拖累了!” 何斯亦猛然抬起了头:“二哥?” 他又猛地转头看向儿子:“你二哥找到了?” “嗯。”何立轩说:“拾月帮忙找到的,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何斯亦的神情变得百感交集。 再看向拾月时,那感激简直要溢于言表。 拾月却不会再给他说什么感谢话的机会。 现在都七点多了! 再磨叽下去,何立轩几点才能赶到干校? 她可不能给她还没过门的男人在路上留下隐患。 她当即道:“伯伯,二哥的事儿等会再说,等会我详详细细地说给你听,我们先说你的事儿。” 第120章 妈妈醒了! 拾月继续道:“伯伯,咱先说你第一个担心,你担心回去会拖累我们。那你确定你们回干校就不会拖累了吗? 不瞒你说,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干校的人戴帽是迟早的事。学校的“斗士”们这段时间硕果累累,你说干校这边管事的会得不到消息?他们会不眼馋?你们留下,迟早也有那一天!” 何斯亦简直要惊呆了! 他真没想到这一点。 他以为他们逃过了,还为此庆幸。 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那么的明智。 可如今被拾月这么一点,他忽然又觉得拾月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就凭现在管教们对他们的态度…… 被戴帽,被批斗,都是早晚的事! 这一刻,何斯亦只觉得无比绝望。 之前支撑着他的那点信念在这一刻仿佛也崩塌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拾月肯定不敢再继续说。 真把老爷子刺激狠了,她怎么带人走啊! 她缓和了语气,这才继续道:“伯伯,你听我劝,你们跟着我和何立轩一起回去才是正途。 昨天大夫开的诊断证明你也看了,只要何立轩今天把那证明送到干校,那些管事儿的看见吓也要吓死了!他们才不会逼着你们回去。 咱们这一走,在他们眼里就跟再也没你们这俩人了一样,他们又怎么会跟没有了的人过不去? 到时候才真的会摆脱了这个重新定成分的危机,我们几家子也算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何斯亦抬头看了看拾月,没有说话。 但眼神明显松动了几分。 拾月继续再接再厉:“至于你说现在在干校的老师们,伯伯,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他们也不见得欢迎你们回去。毕竟,你和伯母现在都染上病了!” 何斯亦身体一震,显然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是啊,他和妻子染上病了。 那些还健康的同事们怎么可能还欢迎他们? 必然唯恐避之不及。 想想之前去世的那位教授,连他每天都会绕着那人的居所走。 何斯亦这一回是真的松动了。 他犹豫地说:“可是你们……” 拾月摆了摆手:“咱们不怕,咱有药啊!回去我就找宁宁姐再开点药。之前我就听宁宁姐说过,这病在大城市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了。有药你和伯母很快就会好的。” 她说着指了指何斯亦的脸:“伯伯,你去把药用上,那是半个月的药量。咱们从这里回省城最多也就需要七八天,到时候就能买新药。 你不用,病越来越重才是给我们找麻烦!” “用,用。”何斯亦连忙点头。 他心里还有很多顾虑。 但他也看出来了,自家这个小儿媳妇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觉得无论自己找出多少个理由,拾月都有办法说服自己。 既然这样,就别给孩子添麻烦了吧。 为了减轻何斯亦心里的愧疚,拾月告诉他,他们这回来还带了不少吃的,用的。 既然二老决定跟他们回去了,就可以把一些多出来的物资留给干校的老师们。 她还专门说了物资的种类,有罐头,有米面,还有两包奶粉。 另外还有棉护膝以及贴身的保暖衣裤。 何斯亦听得老泪纵横。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稀缺! 这让他想到了两个孩子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可能会经历的困难,麻烦。 为了他们,小儿媳真是操碎了心! 拾月没有给何斯亦接着抒怀的机会,她说完就立刻催促他回去用药,自己跟着何立轩一起出了医院。 找个僻静的地方,拾月开始从包里往外面掏东西。 把沈伯伯之前送的罐头全都拿了出来,拾月还把自己囤的午餐肉,风干牛肉也都拿了。 让拾月庆幸的是,她的幕布有一个特别好的功能。 就是如果她发出指令,幕布会把她拿出的东西自动换成这个时代的**。 不至于因为**问题露馅。 如果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要么它干脆就用麻纸或者牛皮纸包一下,要么会示警,告诉拾月超出时代了,问她是否要继续拿出来? 之前在雪地里,拾月快冻死了,她自然恨不得效果怎么好怎么来。 所以拿出了暖宝宝还有带护目镜的面罩。 后来,她看到何立轩和孙家兄弟回来时,即便脸冻成了紫红色,也还是把面罩塞到怀里不肯戴上,她就清醒了。 于是在车上她取了傅云芳身上的暖宝宝,给老大夫的奶粉也换了**。 同样的,她把给干校老师们的东西也都换了**,也让幕布给她仔细查了查,没有超过这个时代的产物。 当然,数量上也适可而止,不会让人震惊他们怎可能带来这么多东西! 还有一点,拾月也怕何立轩拿不动。 送走了何立轩,拾月回到病房和老两口已经开始耐心地等待。 她先是去和何斯亦说了遇见何立学,并救助他和梁教授的经过 安慰何斯亦,只要跟着回去就能父子团圆。 之后她留下情绪激动的老人,让他继续照料妻子,自己去找了老大夫。 老大夫这会儿刚下夜班,还没有来得及回家。 拾月找到她,跟他提出想找个炉子给一家人做点吃食的要求,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并不是难事,老大夫当即答应了。 这里天冷,医院给上班的医生们准备了烤火的炉子。 老大夫直接去给拾月搬了个到她病房。 告诉她,熬点粥烤个红薯这样的简单饭食可以做,再复杂的就算了。 他们这里没锅也没厨具。 拾月痛快的答应了。 老大夫一走,拾月就去找了何斯亦,跟他说自己找人借了个厨房,她去把之后几天在路上吃的东西做出来。 她给老爷子留了点中午吃的饭食,就重新回了病房。 拾月回去后直接将那炉子带进了她的小屋。 反正她那屋里除了没炉子其他一切东西一应俱全。 接下来的时间拾月就在小屋里忙活了起来。 中午都没开门出去。 一直到天擦黑,她才把一路上要吃的东西全都给准备好了。 她从小屋里出来,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刚一打开病房门就听到对面门响,然后何斯亦就开门走了出来。 他一脸的惊喜,看到拾月更是直接说:“你妈妈醒了!拾月,妈妈醒了!” 拾月顿时一窘。 第121章 自我封闭 何斯亦这时候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他已经在心里把拾月当成了他们的小儿媳,可是她和自家儿子毕竟还没领证呢! 何斯亦自己都闹不明白怎么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 这让他多少有点难为情。 好在拾月并没有很在意,她笑了起来。 说:“伯母醒了呀,那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趁还在医院,正好让医生好好看看。” 说着,她就跟何斯亦一起进了病房。 此时的傅云芳确实已经醒了,她斜靠在一床被子上,身上的被子拉得高高的,只露出一张脸来。 那张脸蜡黄无比,看上去非常憔悴。 可即便这样,也遮挡不住她那还犹在的风韵。 傅云芳长得非常端庄漂亮,可以说是长了一张大家闺秀的脸,单看长相就能让人感觉到她曾经有多么得温雅娴静。 可此时的她却眼神空茫,面无表情。 哪怕门响,哪怕拾月进来,冲着她笑盈盈地喊了声“伯母”,她都完全没有反应。 看拾月惊讶,何斯亦有点尴尬地解释:“云芳,哦,立轩妈妈之前受到的刺激有点大,她身体又不好……从来干校之后人就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生病后就表现得更严重了。” 这是,被刺激傻了? 拾月在心里震惊地说道。 不过她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只能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说:“没事,等咱回了省城好好给伯母治,肯定能治好的。” 何斯亦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鼓励意味? 他心里很清楚妻子这病很难治好了,不过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傅云芳对外界的感触不大,但是对身体的疼痛还是有感觉的。 而且她认识何斯亦。 即便目光全无神采,对外界的声音无动于衷,但如果何斯亦站起来动一动,或者离开,她都会抬眼看一看。 直到何斯亦重新回到她的视线内,她才会收回目光。 这让拾月多少还有点欣慰,至少不是全无感觉。 她刚才在和何斯亦说话的时候,已经疯狂意识输入,将傅云芳现在的情况跟大姐说了。 大姐问了坐堂医生后给她回复,说得带状疱疹的病人,有一部分病情严重的患者后期会因为神经痛而变得抑郁,这是正常现象。 很难治,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让她要保持信心。 拾月看着傅云芳,很难有信心能把她这病治好。 她觉得这人的病根应该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大概环境骤变,对遭受到的不公待遇不理解,这些才是让她自我封闭的关键。 而带状疱疹只是诱因之一。 不过,这都是后期要解决的事了。 她能醒过来,对于拾月和何立轩就是好事。 拾月终于不用考虑怎么找人把她抬上火车了。 何立轩当天晚上没有回来。 第二天天擦黑了他才匆匆赶回。 不过他总算是带回了好消息。 何立轩拿到了干校开的允许他父母外出就医的证明,另外还背回来了他爸妈之前带过去的行李。 按照拾月要求,两位老人的衣物还有被褥都没有拿,只拿了其他的必须品。 何立轩还背着这些东西跑到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到穗丰的火车票。 只是,这一次没有沈元白的人情,他只买到了硬座。 但从这儿到穗丰去的人少,他买到了三张连在一起的车票,另外一张也和这三张挨在一起。 拿到车票,三个人都特别高兴。 何斯亦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看得出他的神情变得轻松,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副担子。 何立轩还跟父亲汇报了他带过去的物资发放情况。 他按照父亲给的位置,先找到他们平时偶尔藏匿东西的地点,把带去的吃食还有衣物悄悄埋在了那边的一个雪窝子里。 然后再以找人帮忙收拾行李为理由找到了学校原来的老书记。 何立轩把藏匿的地方告诉了书记,说是父亲的意思,让他看情况给大家分配。 同时也跟他说了父母的病情,还将拾月专门准备的治疗带状疱疹的药给了他一份。 最后,何立轩还把父母留下来的衣物也交给了老书记。 当然一再和他嘱咐,这些衣服被褥都要烫洗过后才能使用。 何立轩还把老书记祝福他父母的话也给转告了。 老书记跟何斯亦说,没什么愧疚的,这时候谁能活下去都是喜事。 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很感激何斯亦给他们带来的这条生路。 虽然现在生活困苦一点,但至少能给家里减少麻烦,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老书记也让何斯亦别回来了,说这边的事情他会继续做好。 听了老书记带回的话,何斯亦默默擦了擦眼角。 从这个小镇子回穗丰的车上人果然少了很多。 来的时候车上坐的全是下放的知青,回去时可没这些人,松快了不少。 但即便这样,座位也坐满了,走廊上还是有一些人站着。 可就是何立轩运气好,才能买到正好连在一起的四张票。 这四张票正好是在相对的两张座椅上,三张恰好是一个长座椅,另外一张则在对面最靠外的位置。 拾月坐了单独的那一个,何立轩和父母坐在了另一边。 傅云芳虽然身体弱,但好在她听话,不吵也不闹,还能跟着人一起慢慢往前走。 上了车之后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也能乖乖坐着,不影响别人。 这让另外三人心里的一块小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可惜这样的好景并不长,上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傅云芳早上吃的止痛药失效了,她伤口开始疼了。 开始坐不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教养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很痛苦,她也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在座位上拧劲儿。 她只是牢牢攥住丈夫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紧咬嘴唇,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那模样—— 别说何斯亦了,拾月看着都受不了。 心里太难受了! 第122章 怎么狐假虎威 拾月之前看过药品说明,那止痛片按道理一片能够保证的止痛时间在八到十二个小时。 说明上标明,一天不能超过六次,两次服药之间的间隔不得小于四小时。 而现在根本不满四小时。 拾月看向何立轩,何立轩冲她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不让给继续服用。 可傅云芳显然已经有点支持不下去了。 她将头压在丈夫的胳膊上,身体开始发抖。 拾月只能再次联系了大姐,大姐半小时后重新给她发了一个链接,说明是病人可以口服的镇定剂,副作用很小,就是嗜睡。 让她给婆婆服下。 拾月照做了。 同时在心里打定决心,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好好谢谢这位大姐,人家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给傅云芳服下镇定剂后,她总算是安静了些,然后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何立轩和父亲都站了起来,将她扶着躺下,将整张座椅都让给了她。 而父子俩就站在了座位的边上。 拾月站起身示意何斯亦来坐自己的位置。 老人赧然地使劲儿拒绝,显然他觉得自己夫妻俩实在是太给人添麻烦了。 “伯伯,你坐吧。你再不休息休息,我怕我们下车得扛你和伯母两个。”拾月直言不讳地说道。 何斯亦现在的脸色不比妻子好多少。 而且他脸上的疱疹因为不想被别人看到,所以一直带着卫生口罩。 那卫生口罩的纱布有点硬,大概率疱疹都被磨破了。 此刻他的疼痛应该比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非是他现在还保持着清醒,不能像傅云芳一样把痛苦表现出来。 听拾月这么说,何斯亦有点讪然地坐下,然后取出药盒,自己多吃了一片止痛片。 何立轩此时已经从车座下拉出了他们的旅行袋。 他把两个袋子并排放好,就放在座位旁边,拉着拾月一起坐下。 因为之前的太过于疲累以及长时间的担心,二人没一会儿就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之后的行程很顺利。 到了穗丰之后他们没有出站,直接就买到了回省城的车票。 虽然没有买到卧铺,可上车后何立轩用两包烟,外加父母的外出就诊证明终于换取了列车长的同情。 列车长把他们带到了列车员的休息处,指着其中一排上中下三个铺,说可以给他们休息。 何立轩赶紧将卧铺的差价给补了,之后几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何斯亦哄着妻子爬上了中铺,然后拾月直接上了上铺。 至于父子俩怎么轮流睡的她没怎么注意。 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一确定安全后,她直接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到省城后几人又住进了之前住过的招待所,这一回他们开了两个房间,一个三人间,一个单人间。 因为到得太晚,几人也没有和沈家联系,拾月想休息后第二天再去医院找一下沈宁宁。 一来报个平安,再来也让她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人帮何立轩的爸妈调养一下身体。 大姐虽然给力,但并不能看到病患本人,还是能够有医生面诊一下比较好。 拾月想得很好,但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房间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开门,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外面一身工作服的沈元白。 “沈伯伯,你怎么来了?”拾月一下子就吓醒了。 沈元白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顺着她肩膀的上方往里面瞧了瞧。 拾月连忙让开位置让他进来。 自己也赶紧返回屋里,去把睡乱的床铺给叠好。 沈元白并没有进屋,他只是把屋里打量了一番,确定里面只有拾月一个人后,明显神情缓和了很多。 他朝外面指了指,问:“小何呢?住隔壁了?” “是,他和他爸妈住一间。”拾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沈伯伯往屋里看的原因。 他是在看自己有没有和何立轩住在一起。 想通后,她不觉又是惭愧又感觉一阵心暖。 而沈元白这会儿也懵了。 他不能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小何跟谁住一起?” 拾月这才意识到沈伯伯可能根本不知道何立轩的父母也跟着过来的事儿。 她问:“伯伯,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宁宁回去说的。她说她同事看到你们两个往招待所这边来了。她今天上早班没空过来,就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沈元白说着用手指了指拾月:“你姐怕你们悄摸摸地跑掉,不跟家里打招呼。” 他说完也不等拾月回话又继续追问:“你说何立轩的父母跟着你们一起过来了?” 他说罢拉着拾月又重新回了屋,还把屋门给关上了:“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拾月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她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东西要向沈伯伯请教。 她之前说让何家父母跟着来确实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有把握回来后能好好安置他们啊! 怎么和队里说,怎么“狐假虎威”,具体操作方法她还真没想明白。 她觉得在这方面,沈伯伯一定比自己有经验。 于是她就细细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沈元白说了一遍。 什么也没有隐瞒,包括二老传染上了皮肤病,包括傅云芳现在精神方面有点不正常。 沈元白的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他听得都神情麻木了。 直到拾月说完,也没有吱一声。 拾月终于讲完了。 看着沈伯伯的神情,她开始忐忑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伯伯,我这样做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啊?” 沈元白望着她,眼神复杂。 他问:“如果你提前知道这样做不对,你会不做吗?” 拾月想了想,然后摇头:“不会。这是我当时,也包括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了。” 沈元白轻轻一笑,然后叹了口气:“你啊!”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拾月:“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你的父亲。你爸那时候就是凭着一腔孤勇,在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很多危险的情况下,咬牙救下了我们。”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坐在对面的拾月的头,轻叹道:“你和你爸爸真像!” 第123章 被发现药不对劲儿 沈元白还要上班,并没有在招待所待太久时间。 他和拾月一起去拜访了何斯亦,两个老人家叙了几句旧,又约好了再见面的时候,他就先走了。 走之前交待拾月带着何家父母去找女儿好好检查检查身体,他甚至还悄摸摸地问拾月,带的钱够不够? 拾月立即说,何立轩带地有钱,这些事情不用自己花钱,沈元白这才放了心。 老爷子即便都已经骑上车了,最后还又硬是下来了一趟,叮嘱拾月不可以不打招呼就回乡下。 说他有安排,让拾月必须听话! 拾月赶紧全都答应了下来。 拾月并没有立刻带何立轩的爸妈去医院。 刚才和沈伯伯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人家父女俩都不知道他们把何家父母给带回来了。 如果她忽然带着人去,拾月怕给宁宁姐添麻烦。 她让何立轩留下来陪父母吃饭,自己先去了一趟医院。 反正他们选的招待所和医院就隔了一条马路。 拾月去到沈宁宁所在的科室时并没有找见人。 问了问护士才知道她去了食堂。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宁宁姐去食堂做什么? 拾月怀着这份不解按照别人指的路赶了过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沈宁宁背对着她坐在一个桌子前,用手捂着肚子,低垂着头。 她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连忙走过去问:“姐,你肚子疼?” 沈宁宁没想到她会找到这儿来,先是有点惊讶,然后才笑着说:“没事儿,就是来月事了,有点疼得厉害。我过来喝碗汤,马上就好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厨房里走出了一个人,把一碗葱白姜片煮的水放在了沈宁宁的面前。 那汤里的生姜放得有点多,拾月站在旁边都感觉味道窜得慌,她鼻子都跟着痒痒。 沈宁宁却端起碗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 “宁宁姐你等等!”拾月赶紧说。 她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半包红糖:“之前买的,没有用完,你放一点儿。” 她说着拿去碗里的瓷勺进去挖了一大勺。 就在她还要挖第二勺的时候沈宁宁抓住了她的手:“好了!再多就齁得慌了。” 她边说边笑:“我今天的运气真好,拾月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红糖啊?” 拾月解释:“这不是之前买了想带到穗丰给何立轩的爸妈吗?结果没吃完我们又带回来了。”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们去这一趟怎么样啊?他爸妈身体还好吧?” 拾月摇了摇头,把何立轩父母的遭遇与沈宁宁说了一下,然后顺势提出了要带他们来检查身体的事情。 沈宁宁一呆:“带状疱疹啊,这个病我们医院也不精通。这得是皮肤科和神经内科负责的病症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与拾月说了现在医院的情况。 其实现在不光政府机关,院校,就是医院闹得也很厉害。 他们医院很多老专家,老教授都受到了波及。 现在医院里除了外科,内科这些必不可少的科室还正常营业,其他科室都关停了。 “妇产科现在都关了,现在生孩子全省城就只有二院一个医院接收产妇,送到我们这儿我们都不敢接!” 沈宁宁语气里全是无奈:“我可以带他们去外科看看,但是我觉得效果不一定行。” 她压低声音:“现在留下来的医生水平都不咋地,好多都还没出师呢! 像我这种在医院工作五年以上的,都算老大夫了。可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 看她一副连自己都嫌弃的表情,拾月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她说:“那带状疱疹我们也不看了,我就带他们来,宁宁姐你帮他们听听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慢性病。 要是能想办法调理一下最好,真看不出来那也没办法。这谁又能怎么办呢?” 沈宁宁却没有接她的话。 她想了想说:“拾月,你也别带着他们瞎折腾了,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我找一下我妈。你不是说晚上我爸还要去招待所吗?到时候让我爸妈一起去。 我妈的水平还是可以的,而且她还是中医,在调养这一块儿她要比我在行不知道多少倍。 晚上让她给二老号号脉,再开个方子。 趁你们现在还不走,想办法把药给配了,这样你们回去也放心些。” “那真是太好了!”拾月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当即高兴起来。 虽然她知道沈伯母是医生,但她来两回都没有见着人。 所以沈伯母对于拾月来说陌生得很,她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位还是自己可以求助的人。 拾月将剩下那半包红糖硬塞给了沈宁宁之后,兴奋地跑回了招待所。 晚上沈家在家的一家四口全来了。 拾月不仅见到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伯母乔亚敏,还有沈家最小的儿子沈鹏程。 四人来的时候拿了很多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各种中草药,这让拾月他们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乔亚敏是个性子很清冷的人。 在丈夫还有儿女与拾月他们说得很热闹的时候,她一直静悄悄地坐着。 不怎么说话,甚至也不怎么笑。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她不高兴呢。 可如果你细心观察,又会发现她的眼神很温柔。 在丈夫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乔亚敏拉过傅云芳的手开始给她诊脉。 过后她还仔细看了看傅云芳以及何斯亦外露出的病灶。 看后她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诧异。 她看向拾月:“把你之前给他们用的药让我看看。” 拾月心里咯噔一下。 要知道她开始的时候可是跟何斯亦说这些药都是从沈宁宁这里拿过去了。 这不是一看就要被发现扯谎了吗? 旁边的何立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立马挺了下胸脯,整个人都坐直了。 下意识地挡在了拾月的前面。 何立轩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拾月捏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然后自己起身,将之前给何家二老用的药全都放在了乔亚敏的面前。 说:“伯母,都在这里了。” 第124章 不宜有孕 拾月将药摊在了乔亚敏的面前。 面带微笑,神情中却又隐隐有一点小孩子向大人讨饶的乖巧。 看得乔亚敏有些惊讶。 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拾月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在了那些药上。 这些药在拿出的时候拾月已经吩咐幕布改过**了,此时全都放在那种茶色的避光玻璃瓶里。 从外**反正拾月看不出与这个时代的药物有什么不同。 可乔亚敏是谁? 人家是正经老专家! 她仅仅就只是倒出来看了看那些药片,闻了闻那些药膏,就感觉到了它们的不同! 主要是——这些药剂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可以换,药品质地幕布可给拾月换不了。 现代工艺和过去的还是有所不同。 但乔亚敏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早就从丈夫,还有儿女口中知道了此时的拾月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不点儿了。 她现在很有一些能力。 似乎总能弄到些一般人搞不到的东西。 上次她下乡回来,累得手软脚软,整个人都快要陷入昏厥。 是丈夫用一碗熬的浓稠香糯的小米粥让她缓回来的。 后来,她还看到了这姑娘留在家里的一堆零零碎碎的吃食。 每样数量都不多,但每一样在此时都可谓价比黄金。 看着那些东西,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反哺的幼鸟,在拼力的往家里衔她能够找到的所有东西。 虽然拾月上次来,乔亚敏并没有和她见上面。 但从心里她早就对这个孩子认可了,把她放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此时看着这些药品,在看看拾月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乔亚敏在内心里自己就把拾月没有说出的话给补足了。 不就是去了趟黑市,买了些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的外国货吗? 虽然丈夫对去黑市的行为深恶痛绝,乔亚敏却不在乎。 她一向是个务实的人。 在乔亚敏的概念里,只要能把事情办成,过程并不重要。 而此时的拾月,显然是把事情给办成了。 于是她难得地表示出了亲近。 她伸手在拾月的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句:“好孩子,干得不错!” 这一下,别说拾月懵了,就连一边坐着的沈宁宁姐弟俩都懵了。 他们妈妈还会夸人? 姐弟俩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妈妈上次夸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着? 沈宁宁更是直接叹道:“拾月,你干什么了?让我妈这么夸你?” 拾月哪儿知道? 拾月吓得这会儿心还在砰砰乱跳! 她刚才就真只是在赌一把,赌沈伯母发现不了这些药物的不同。 但很显然,她赌输了。 沈伯母在把药片倒出来观察时,那眼神根本骗不了人,她发现了! 可,自己好像又赌赢了? 沈伯母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啥东西,反正她竟自己把逻辑给圆上了! 拾月汗都出来了,却又有点忍不住地想笑。 乔亚敏才懒得去听自家孩子的鬼叫。 她将药物重新装好,然后拉着拾月在一边坐下。 她示意拾月伸出手让她号脉,在摸到拾月脉搏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了她一眼,说:“静心!” 拾月连忙垂下眼皮,不去胡思乱想,把情绪稳定了下来。 “那些药很好,很对症。如果你手里的足够多,我就不给他们开别的药了,这些比我准备的要好。” 像是为了帮拾月平稳情绪,乔亚敏淡声和她聊了起来。 “我还有,足够用了。”拾月连忙说。 “嗯。我今天带过来的药材主要是起到温补的作用。他们的身体最近亏得太厉害,又受了寒,你回去按照我写的方子给他们熬了,让他们按时吃。 把那些吃完应该就差不多好了。方便的话,你半年后带着他们再来一次,我给看看。” 她想了想说:“如果你们不方便,到时候我想办法去一趟也可以。” 拾月可知道伯母天天有多忙! 她听宁宁姐说了,二院的情况和他们医院差不多,老专家几乎全都落马,剩下的也没多少有真才实学的了。 她妈妈因为家里成分好,她爸爸又有几个当年战争后政府发的军功章在身上,所以没有被波及。 她妈现在几乎就是二院的大拿。大病,疑难病症,例行的下乡问诊,全都要她妈妈出面。 天天累到不行。 拾月可不敢给伯母再添麻烦。 她当即说:“到时候我们来,我们想办法过来。” 乔亚敏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牵过了拾月的手。 片刻后,她皱起了眉头。 “你暂时不适合有孕。”她忽然说道。 “咳咳!咳咳!” 拾月没有想到伯母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她弯着腰,使劲儿咳了起来。 而这边的动静也把另外那些说话的人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乔亚敏似乎有点不解自己说什么了,竟然引得拾月如此大反应? 她挑了挑眉。 然后又解释了一句:“是暂时不适合怀孕,并不是说以后都不能生。你身体之前的亏空太大了,体内的寒气不逼出来,将来生产的时候会很危险。而且精子也不易着床。 你年轻,想要调养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应该也就是一年两年的事。这期间多注意一下同床……” “咳咳!”这回咳嗽的是沈元白了。 他快速打断了妻子的话,说:“那个,老乔,这些话回头再说,拾月和立轩还没成婚呢!” 乔亚敏挑了挑眉。 “不是说让他们回去就领证吗?我不提前说,不早点让他们重视,将来都是隐患。” “……”沈元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知道妻子是好意。 不过,妻子这不通俗物的劲儿真不是一般人好接受的。 他有点尴尬的冲早已经脸涨得通红的俩孩子笑了笑,又看向同样有点尴尬的何斯亦。 哈哈两声,解释道:“老乔这人性子直,除了医术以外的东西不关注,也不懂得通融。见谅啊,见谅。” “没有,没有。”何斯亦连忙摆手。 “嫂子说得对,身体最重要。其他的,咱们都是自家人,没什么说不得的。” 他说着望向乔亚敏:“还请嫂子帮拾月也开个方子。趁我们现在在省城,也好把需要买的药材置办齐。” 第125章 有钱了,好多钱! 拾月他们直到沈家四口人离开的时候,才知道沈元白所说他已经有了的打算是什么。 原来,他准备亲自送着几人回家。 沈元白和拾月他们说,让他们在省城多待两天,让他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安排,到时候找辆车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听了他的这个安排,拾月和何立轩都沉默了。 两个人都知道,沈元白这是旗帜鲜明的要站在他们身后,要给他们撑腰。 有了沈伯伯的撑腰,他们以后在队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沈元白从院校出来,调去食品厂当书记,当时看着似乎是被降级了一般,可实际上却相当于因祸得福。 先不说他摆脱了下放的命运。 就说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这食品厂工作对于他们的诱惑,也远超大学学校! 有一个在食品厂做***的长辈做后台,随便什么人都得掂量掂量。 虽然不至于谁都怕吧,但至少能躲过不少麻烦。 拾月知道了沈伯伯这个决定后感激得很。 她虽然也清楚这一趟会让伯伯很辛苦,但坦白说,她甚至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这样的举动,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实在不亚于雪中送炭。 沈元白一家人走后,拾月原本想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却被何斯亦给叫住了。 何斯亦给了她一个信封,说是他们夫妻俩的生活费。 拾月大吃一惊,立刻就要推辞。 何斯亦将信封递给儿子,示意他给拾月。 然后冲拾月摆了摆手,说:“别推,这个原本也是要给你的。以后我们都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别因为这点小事推来推去。 明天没什么事,家里你们不用管,有我照看着。 你们两个拿着钱出去想办法给沈家买点东西。 咱们欠人家的人情一时半会儿是还不了了,但感谢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说罢,他又看向儿子:“另外你拿好你沈伯母开的方子,明天出去的时候找找药铺,帮拾月把药给配好了。 能找着什么药都尽量买回来,别全都等着你们沈伯母从医院开。人家一次买太多药,也是有风险的。” 何立轩点头。 等何斯亦把话说完,两人一起离开房间,去了拾月的屋子。 一进门何立轩就把那信封重新递给了拾月。 这一回拾月没有再客气。 她接过来然后在桌子上打开,将里面的钱票全都倒了出来。 这一倒她直接吸了口气。 她转头震惊地看向何立轩:“你爸怎么给了这么多钱?” 何立学走过去看了眼,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他只是说:“我爸应该把他和我妈身上带的所有钱全都给了你了。” 拾月听了这话,咽了口口水,没有再吭声。 自从有了团购群,拾月也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她的账户余额曾经最多的时候一度差点达到三千块! 当然现在没有那么多了,这趟穗丰之行差点把她的小金库给彻底花干。 但那钱再多,它只是账面上的。 至少拾月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那些钱全都取出来看一看,数一数。 而现在,她有机会了。 何斯亦给拾月的钱基本上都是拾元的大钞,有厚厚的一沓,拾月数了数,足足有两千四百块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碎的零钱,加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两百多块。 除了这些,还有一百多斤全国粮票,好几十斤全国通用的油票,以及一些林林总总的其他票据。 拾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数钱数的手都抖了。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何立轩:“你爸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啊?” 何立轩语气平静:“我爸的工资级别是技术三级,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有二百四十块。 我妈技术四级,工资是二百零七。他们两个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就有四百块了。 而且我爸我妈之前还帮国家翻译了好几本书籍,那些也都有稿费。 我们家三兄弟,我二哥十五岁上大学后就不花家里钱了,我大哥是工作后就不问我爸妈伸手。 我虽然大学是在本地上的,周末会回家住,爸妈有时会给我一点零花。但我上学也有补贴,所以也不太找他们要钱。 总的来说就是我们家没什么负担,也不缺钱。” 何立轩还告诉拾月,他母亲是国外华人领袖的女儿,和父亲是在学校念书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人相知相爱,很快就结为了伴侣。 他外公是一名爱国华侨,家资丰厚。 在女儿女婿跟他提出要回国报效国家时,他根本没有一丁点质疑,立刻就表示了赞成。 同时还给了女儿女婿不少资助。 不仅如此,在他的小女儿提出想要跟着姐姐一起回国时,老人家虽然不舍,也没有拦着。 于是何立轩的小姨,也就是于初夏的妈妈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别的方面不说,至少在钱上何家是一点都不缺。 他们比拾月想象的还要富足。 这是何立轩头一回正经地跟拾月介绍起了他的家庭,拾月听下来却更为担惊和后怕。 她不禁想,如果他们再去得晚一点,如果干校的那帮人开始核查信息,开始在那边重新定成分。 就何立轩父母的这种情况,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不过这些事现在总算是躲避过去了,想想就让人庆幸。 拾月想了下,忍不住又问:“那你小姨那里现在怎么样?她会不会受到波及?” 何立轩摇头:“我小姨应该没事儿。” 何立轩告诉拾月,他小姨学的是农业科学,之前在建南省的农科院工作。 她在种子培育方面很有建树,目前的实力水平在全国都数得着,是属于那种受到国家保护的高级人才。 之前何立轩和哥哥打电话的时候特意问过小姨的情况,知道她现在待在基地搞研究,平时没事根本不出基地。 他立刻就明白,小姨这是被政府保护起来了。 在何朝何代,都会有一些被政治牺牲的牺牲品。 可也都会有一些被各种力量所顾忌,所保护的人。 所幸的是,何立轩小姨属于后者。 听了他的讲述,拾月也跟着为之高兴。 第126章 上交小金库 何立轩又继续说道:“这次下乡之前,我爸妈把家里的现金分了一下。给了我三千,还给大哥,二哥也分了一部分。我二哥的那份钱在大哥手里,上次打电话大哥说要给寄过来一些,我拒绝了。” 拾月赞成的点头:“对,千万别寄,容易招祸。” 何立轩笑了笑:“我也这个意思。” 他又说:“下乡以来我的钱花了一部分,如今大概还有两千五百块左右,等咱回去后我也都给你。” 拾月听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头,神情复杂的看向何立轩,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大败家子。 她以前就知道这人花钱大手大脚,但并不清楚他大手大脚到这个程度! 五百块啊,他才下乡多久,竟然花了五百块? 拾月越想越心疼,望向何立轩的目光简直都要带出控诉! 何立轩被看得有点发毛了。 他尴尬的说:“回去我就上交,以后都听你安排。” 拾月立刻点头:“嗯!” 这一回她再也不会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在主动交代了小金库的事儿之后,何立轩再次投诚:“明天咱上街的时候去一趟百货大楼,我想给你买件衣服。我刚才看了,我爸他们这里面有布票,咱去花了……” “别!我有衣服。”拾月立刻拒绝。 何立轩抿了抿唇,反驳道:“结婚总要穿件新衣服。” 拾月其实并不想买。 她上次来省城买回去的布,桂花婶儿已经给她做了件新褂子,她一次都没有穿过呢。 这年头,谁家里能一年添置好几件衣服的? 那也太招眼了。 特别是在他们这次还带着何家父母回去的情况下,拾月只想要尽量低调点儿,少拉仇恨。 不过听了何立轩的话她又迟疑了。 这是要结婚呢。 在拾月心里,这其实是她第一回结婚。 和孙成才那回不算! 那次正赶上她爸病重,他们俩就只领了证,连顿饭都没在一起吃,更别说什么仪式,什么新衣服了。 孙家根本就没给她家一分钱彩礼! 想到这儿,拾月忽然就想通了。 怎么样不是一辈子呢? 抠抠搜搜是一辈子,开开心心也是一辈子。 自己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婚礼,她穿得漂亮点,怎么了? 她就穿一回了! 想通后,拾月冲何立轩笑了起来。 她说:“好。不光我买,给你也买一套新衣服。另外给爸妈也都买一套。他们的衣服都没带回来,也确实得给他们添置一些新的。” 何立轩原本想说他就不买了,他的衣服够多。 可看着拾月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这话就有点不想说了。 他也冲着拾月笑,然后说:“好,咱们每一个人都买新的。” 说到新衣服,拾月想到了她的小屋子。 她在心里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件事完完全全的告诉何立轩? 原本按照拾月最初的心思,她是不愿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的。 她原想着把这个秘密保留一辈子。 只不过这次穗丰之行,她的秘密也暴露的差不多了。 而且当时她还答应了,找合适的机会会跟何立轩说清楚。 拾月觉得今天应该就算是机会了。 信任是相互的。 何立轩已经把家里的情况,甚至家底都告诉了她,可以说是相当的坦白。 这时候再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那人那么敏锐,他就是不理解估计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两个人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这么早就有了隔阂,那多不好。 于是拾月端正了态度,冲何立轩说:“你坐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何立轩看拾月变得严肃,也下意识地收起了脸上的笑。 他坐在拾月床边的板凳上,神情认真地望着她。 何立轩心里一阵紧张,他感觉到拾月要跟他说最大的秘密了。 拾月没有再隐瞒,而是从最初得到那个小房子开始说,一直说到她是因为看到那几本书后,了解到了关于干校的信息后才执意要跟着何立轩一起去穗丰。 何立轩听后震惊到几乎失语! 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但这次的红绝不是因为羞涩。 而是惊诧,激动,敬畏……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后形成的紧张甚至兴奋。 他并没有去问那些钱,那些物资。 而是用力的吞咽了一下,问:“你可以把那些书让我看看吗?” 拾月沮丧地摇头:“我试过,拿不出来。” 拾月之前试过很多次。 她可以拿出超过这个时代的产物,这些产物包括食物,衣物,药物这些生活用品。 但是书籍,特别是后世才出版的书,她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她甚至于无法记录。 拾月也曾想过把一些重要事件记录下来。 可她如果是在小屋里写,那写过的纸同样拿不出来。 如果她试图用意识去看,然后在现实里记录。 那她写出来的东西就全是鬼画符,乱七八糟到她自己都看不懂。 于是她说:“我只能把一些我看到的内容当做故事一样讲给你听,但是不能原书复述,也不能跟你说具体的人名,地名,具体的时间。” 何立轩连忙点头:“这样就很好了,你把能说的告诉我,不能说的不说也没关系。” 他说着就试图去口袋里摸笔,拾月阻止了他:“也无法记录。” 何立轩立刻收回了拿笔的手,望向拾月,一脸的郑重:“我知道了,我什么也不做,你就这么说吧。” 拾月却并没有马上开始诉说。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她在山上救何立学的时候,曾经把他放进小屋子,然后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她之前还试过把邻居家的母鸡悄悄放进屋里,然后又悄悄放出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把何立轩也给带到那间小屋里去? 可以的话,他就可以自己在里面看那些书了。 想到这儿,拾月兴奋了起来。 她坐直身子说:“你坐着别动啊,我试试把你带进去。” 何立轩没有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操作? 他立刻坐好,还激动地挺起了胸。 拾月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在心里默念:“进去。” 可惜,毫无动静。 拾月有点不甘心,她回忆了下当时把何立学带进空间时的情景,又往何立轩的身边坐了坐。 然后继续在心里默念:“把他送进小屋。” 可惜,依然毫无动静。 第127章 进不去 拾月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进不去了。要不咱再试一次。” 何立轩阻止了她:“不用了,有一个人能用就行。” 他说着笑起来:“我等着你给我讲故事就好。” 拾月神情有点沮丧:“之前都可以的,我之前带着立学哥走了半座山!” 何立轩心里一动:“你带我哥的时候,他是昏迷的吧?” 他顿了顿,又笑:“你还把他手给绑起来,眼睛也给蒙起来了。” 拾月大为尴尬。 何立轩说:“大概你那小屋有自我保护的功能,它现在还无法接纳我。我哥那时候的状态,根本无法泄露你的秘密。” 拾月想了想,觉得何立轩的说法应该很接近真相了。 既然拾月拥有空间,其中的东西还比外面买的好。 并且那里面的钞票还可以通用。 所以两人一致决定给沈元白一家人的东西都从那里面买。 拾月在团购信息里扒了扒,从里面选出了一支英雄钢笔送给沈鹏程。 然后她看到团里有团购那种跳舞时披的纱巾,色彩各异,煞是好看。 于是给宁宁姐和沈伯母各选了一条。 纱巾很快到货了。 拾月拿出来摸了摸料子,觉得光滑又柔软,然后颜色鲜艳不说,还极为透明,真是越看越喜欢。 何立轩也觉得那围巾的质量好,说之前他见人从海市买过这种的,料子,颜色都赶不上这种。 让拾月也给自己买一条,颜色就选大红色。 拾月心里一动,直接选了四条。 她和傅云芳,还有于初夏一人一条,除此之外还给孙小红带了一条。 给傅云芳和于初夏的她选择了玉绿和粉红色,给孙小红的则选了与自己一样的大红。 孙小红比她小两岁,这眼看也要说亲事出门子了。 拾月觉得有这条围巾,也可以当做一件极好的嫁妆了。 给沈伯伯拾月选了两双老京城黑布鞋,选了底部加橡胶底,耐磨耐滑那一种。 在选择的时候其实拾月纠结了一下,她发现群里接龙的人大多数都选择的是千层底手工缝制的那种。 拾月有些不解。 橡胶底的多好啊!看着就结实,能穿好久! 可她从评论里也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纯手工制作产品的追求和推崇。 他们似乎对于耐磨、结实并不是很在意,他们追求的是透气,舒适。 这个发现让拾月又上了心。 她将买回来的布鞋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发现—— 嗯,她会做,而且只要有材料,做得绝对不会比这差! 她的心里又产生了一个念头,只不过暂时先压了下来。 虽然沈家大哥沈飞翼这回没有来,但拾月也没有忘记他。 她可记着沈大哥在队里帮她撑腰的事儿呢! 给沈大哥拾月没有买别的,而是通过大姐买了两瓶专门治疗跌打扭伤之类的药油。 有活血化瘀的,还有专门止痛的。 拾月觉得沈大哥他们训练出任务的时候,应该用得着。 看对象跟变戏法一样陆陆续续地变出了许多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们俩跑遍省城都不一定能买到的紧俏货。 即便内心已经提前有了准备,何立轩还是忍不住的再次震惊了。 他把桌上的东西又翻了翻。 拾月看他动,以为他在找给他父母买的东西,解释道:“咱们的衣服明天出去买,团购群里的东西不合适。另外别的如果有需要的,咱们回家之后再买,随用随买也来得及。” 何立轩提醒:“我是想让你问问,你药方上的中药能配吗?要是能配咱们明天就不用瞎跑了。 我上次来看到有几家药铺都关门了,现在这个情况中药不一定好配。” “我已经把药方抄了一份给药店的大姐了,她说明天帮我配配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给我消息。” 听说团购群里能连中药也能配出来,何立轩的神情变得轻松。 显然昨天沈伯母说的那番话让他非常重视。 看到他这样,拾月心里莫名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她忍不住问:“要是我真不能生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就触发了拾月心底隐隐的担心,她索性全都问了出来。 “刚才你也听伯母说了,说我体内有寒气,寒气排不出来就不容易怀孕。那要是一直排不出来呢?要是我以后都不能生,你会怎么样?” 何立轩愣了一下。 他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刚才说什么了,怎么会引得拾月想那么多? 看着对面明显要炸毛了的姑娘,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担心的是你,至于那影子都还没有的孩子,我关心他干嘛? 沈伯母刚才除了说你体寒会不容易有孕之外,还说会影响你的月事,会让你生理期疼。” 毕竟是第一回和一个女性讨论生理期的问题,哪怕对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话说出来对于何立轩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他甚至都有点不敢和拾月对视。 他低下声音说:“回队里之后就要干农活了。就算是你和队长关系好,分配给你的活计稍微轻一点,可那农活哪儿有轻省的? 我现在的情况……帮不了你,我只想能不让你难受,不想让你太吃苦。” 何立轩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快要被满溢出的无奈所淹没。 听得出他对于现实中自己的无能为力很是自责。 拾月其实对于干农活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她没有何立轩那样的失败感,对于他的回答也很满意。 第二天两人上街买了很多东西。 有四个人的新衣服,还有一些吃的用的。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团购群里买到,趁这样的机会拿出来而已。 晚上,依然留何斯亦在招待所照顾妻子,小两口一起去了沈家现在暂住的大杂院。 双方商量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二人顺便放下了买的东西。 在何立轩与沈元白因为礼物推搡的时候,拾月悄悄去了厨房。 在柜子里放了提前就买好的两包奶粉,一包红糖,一大瓶子蜂蜜,另外还有一玻璃瓶小磨油。 虽然沈伯伯是食品厂书记,但拾月知道,他们家里人还真占不了他什么便宜。 以沈伯伯的性格,除了因为自己会偶尔那么因私废公一回,为了他们自家,并不会这么做。 这种想法让拾月又感激又心生惭愧。 第128章 领证了 第二天沈元白天没亮就来接拾月他们了,他开着一辆从食品厂借来的卡车。 前排驾驶位可以坐三个人,自然是三位长辈坐在前面,拾月和何立轩只能再次爬到了后面的车斗里。 一进去拾月就看到车上放了好大的两个包裹,一看就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沈伯伯又给咱们什么了?”拾月有点头疼。 沈伯伯一家给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得拾月都有点承受不住。 这年头谁家不难? 她都不敢想沈伯伯又把家里什么东西给她搜刮了过来。 车子开始行驶,拾月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裹,然后就看到里面是一床新被子。 那被子一看就是新缝的,里面棉花絮的厚厚的,非常渲软。 被面是一块粉红色上面带着小碎花的布,布上的折痕虽然能看出用东西熨烫过,可还有一点痕迹。 明显是把压箱底的布料都给翻出来了。 拾月又拆开另外一个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床蓝色小格子被面的被子,和这床的情况完全一样。 她盯着被子看了会儿,然后沉默地又把它们重新打包,小心翼翼的放好。 看到她这样的动作,何立轩问:“怎么了?” 拾月说:“这两块被面是伯母给宁宁姐准备的嫁妆,上次我帮他们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曾经见过。 宁宁姐挺宝贝的,还专门放在她装衣服的箱子里。” 沈宁宁的未婚夫是一名军人,两个人正筹备结婚的时候,那人所在部队接到命令,全团开拔去了前线。 这一去两年,到现在也没传来什么消息。 沈宁宁一直在等着未婚夫回来结婚。 现在却把自己最喜欢的嫁妆先给了自己。 拾月想想,心里忽然就有点难受。 何立轩将她揽过来轻声安慰:“回头咱们买更好的送给宁宁姐。” “嗯。”拾月点头。 沈元白并没有带他们直接回大队,而是将车先开到了公社门口。 因为一路上是沈元白和何立轩换着开车,一晚上没有休息,所以他们到达公社的时候才早上九点不到,正是刚上班的时候。 公社里忽然来了辆大汽车,还是省城的牌照,这在红旗公社也是件不小的事儿,很快就全都传遍了。 沈元白下车就打听向成山,说是他的叔叔。 向成山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 在把沈元白一行人引到公社接待用的那个大办公室后,他连忙去找了公社郑书记。 郑书记今天本是打算下乡去看看情况的。 知道沈元白来了,也连忙迎了过来。 沈元白虽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甚至两个人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但论职务,论级别,沈元白都比他高不少。 最重要的是,沈元白现在是省城食品厂的书记,他有相当大的权利。 比如,他们生产肉罐头! 但凡他松松手给一点指标,红旗公社可能就可以得到许可多养一下家畜。 这样对全公社的生产经营都会有不小的作用。 很可能因此就会少一些老百姓饿肚子! 所以知道沈元白亲自来了,郑书记极为重视。 进到办公室,看到拾月和沈元白坐在一起,郑书记立刻庆幸当初自己对于拾月那件事情的处理很及时。 他觉得那件事他办得还算漂亮! 果然,沈元白开口就是感谢。 感谢公社,感谢书记对他这个干女儿的照顾。 感谢大家还给他们这几个老兵们脸面,帮他们照顾了晚辈。 语气极为真挚。 郑书记谦让了几分,但同时心里也有些自得。 甚至看拾月的目光都更和蔼了。 俨然一副也当做了自家晚辈的态度。 二人你来我往,气氛越来越融洽。 很快,郑书记找了个机会将话题引到了这次同来的何立轩一家三口身上。 他很清楚,这才是这次会面的重头戏。 果然,沈元白立刻就接住了这个话题,介绍了这三人。 他并没有提干校的事儿,而是把何斯亦夫妻介绍为自己的老友,说何立轩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同样亲如子侄。 他说他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何立轩在前进大队下乡的,然后就想到了拾月。 于是亲自做媒把他们叫到了省城相看,最后相看成功。 他还说何斯亦夫妻是他请回来的,特意请来为了给两个孩子办喜事。 他这次也同样是以拾月亲长的身份来的。 他要亲自操办这次的婚礼。 这说法顿时让郑书记惊讶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元白这回来竟然是为了帮拾月办婚事! 这个认知让他对拾月更加的高看一眼。 听说两个小年轻还没有领证,郑书记二话没说就叫来了公社负责办理结婚证的人员,当场给两个人办理了结婚证。 甚至都没有让他们再回公社去开介绍信! 郑书记知道他们现在就要回前进大队,甚至改变了今天的出行计划,当即就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去队里。 甚至还提出要给这俩年轻人做证婚人! 这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向成山在去叫人给他们开结婚证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 在一行人准备往前进大队进发的时候匆匆赶了回来。 他带来了一大包喜糖,一对洗脸盆,一对铝制饭盒,一对枕巾,一对枕套,甚至还有一条水红色的双人床单。 看得出这是特意跑了一趟供销社,还把人家的库存给清空了。 不然,哪儿有结婚送饭盒的? 看到他抱回来的这一堆礼物郑书记满意得很,频频点头。 还跟跟队的负责后勤的干部说,让他记得给向成山报销,那些东西算是公社送的贺礼。 于是,一行人骑着自行车,跟在大汽车的后面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而此时的前进大队气氛也同样融洽。 拾月到了省城的第二天,就把欠大队的尾款给邮寄了回来。 同时邮回来的还有她新画的花样儿。 说是让二虎先练着点儿,等这批活儿做完就要做那个了。 收到了钱,还知道后面陆陆续续地会有新活儿,大队里所有人都很高兴。 即便那些没有参与到编织工作里的人也一样高兴。 毕竟这钱是交到大队的,年底分红是面向全队的人分,并不会单纯地只分给那几个人。 所以哪怕那几人忙起来不出工,也没有谁有怨言。 最近最忙的春耕已经过去,大家都松快了点,即便干活也有说有笑的。 特别是一想到回头会多分钱,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忽然从农田里站起身,冲着前面大喊起来:“队长,队长,你看外面又来车了!大卡车,还是那个大卡车!” 第129章 家人团聚 郑书记是坐着卡车一起过来的。 一下车他就跟迎过来的大队长介绍起了沈元白。 沈元白孙大队长很熟。 即便没有见过面,可他听过这个名字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他们队里才刚刚收到人家沈书记派人寄过来的钱。 所以孙永福对沈元白非常的客气,态度极为热情。 接着郑书记又对孙大队长介绍了何斯亦夫妻,跟他说这是何立轩的父母。 当初派何立轩去建南的人就是孙永福,看他把父母也带回来了,孙永福也没当回事。 还以为人家城里娃娇惯,父母遇到机会跟过来看看情况,这也正常。 因为有之前省城政府发过来的电报在前,现在又有郑书记的介绍在后,孙永福对何斯亦两口的态度也很好。 大家相互寒暄了几句,孙永福就提出要带着人在队里参观参观。 沈元白摆了摆手,说:“孙队长啊,你们队里的情况我听拾月和立轩说了一些,也多多少少了解点儿。 看肯定是要看的,不过我想还是先去拾月家里坐坐吧。” 他说到这笑了两声,自嘲道:“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开了这一天半的车,虽然有立轩替换着也有点受不了,我得缓缓,得歇歇。” 一听这话孙永福哪里会不同意? 他立刻在前面引路带着这一群人往拾月家里走。 而何立轩则先把车开过去了。 连着吃了几天特效药,何斯亦和傅云芳的病已经有了显着的效果。 何斯亦最明显。 他当初的病情原本就不重,又经过了及时治疗,此时脸上的疱疹都已经结痂,有很多痂都掉落了。 因为他长疱疹的位置原本就集中在颧骨上方还有眉眼周围,戴着眼镜不仔细看都有点看不出来。 傅云芳虽然人还是迷迷糊糊,没有清醒过来,但伤处也好了很多。 最起码这两天疼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也不会再因为疼而掉眼泪了。 总之两人走在人群里已经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生病了。 当他们到达拾月家的时候,于初夏还有江栋已经得到消息全都赶了回来。 而叶朴安则赶去牲口棚那边去叫何立学,应该马上也过来了。 看到家里这么一堆人,还全是知青,郑书记亲切地过去和他们交流了一番,还和他们唠了唠家常。 几人也看出此次拾月他们回来肯定是有大事要做,所以虽然依然兴奋,却都很知趣地提出了告辞。 连激动地眼泪汪汪的于初夏都被江栋给先拉走了。 孙永福看到这种情况,也把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撵回去干活了,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这时候沈元白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让拾月与何立轩把他们的结婚证拿出来给孙永福看。 看着那两张崭新的结婚证,孙永福一时间都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种情况,沈元白先道歉。 他说:“孙大队长,这事儿是我的不是。因为当时不知道这两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两人能不能看对眼儿,所以这事儿我就一直瞒着,没有提前跟别人说。 甚至连他们俩到省城之前,也都还不知道我的心思。 所以你别怪他们,要怪就怪我,怪我想太多,顾虑太多。” 孙永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这意思。” 他感慨道:“我就是之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太震惊了。” 孙永福觉得自己其实能理解沈元白的想法。 拾月毕竟是离了婚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有沈元白他们几个人的看顾,说到底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村里女人。 她和城里知青那根本不是一路人! 就算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在事情没成之前沈元白也不敢把这心思随便透露出来。 不过…… 孙永福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一直很沉默的何立轩,有点不明白他到底是看上了拾月什么? 他好好一个城里娃,以后真在农村扎根不回去了啊? 他又看了看何斯亦夫妇,觉得这两口也有意思,竟然会同意儿子娶一个村里姑娘! 毕竟这时候恨不得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城里钻,有谁会往乡下跑的? 但不管孙永福心里怎么琢磨,这结婚证都领了,那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立刻就表示了恭喜。 然后还主动问起两个人婚事要怎么操办? 说如果需要,队里可以找人帮忙。 郑书记立刻说:“那肯定是要办一下的。” 他哈哈笑着指了指这院子里的众人,冲孙永福说:“人家双方的长辈都来了,就是要来帮小两口张罗婚礼的,这怎么能不办呢? 虽然现在移风易俗,不能大操大办。但简单热闹的新式婚礼还是能搞一个的嘛。你们订日子,到时候我一定过来参加!” 听说郑书记还要来参加这俩人的婚礼,孙永福想不重视都不行了。 因为沈元白还要赶回去上班,他不可能在队里多待,所以这婚礼干脆就决定放在第二天举行。 反正现在办喜事也不摆席,不请客,就是大家伙聚在一起看个热闹,只提前一天准备也来得及。 几人决定了时间孙永福立刻就安排人开始张罗了。 当然他非常有眼色地把过来张罗的人员全都选了拾月何立轩他们的熟人。 而郑书记则带着人象征性跟着孙永福在队里转了一圈,算是来检查了一下工作,之后留下礼物就带着人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说明天一定会再来参加婚礼。 待这些人全都离开后,一直在后墙处等待的何立学才慢慢走了出来。 何立学并不知道弟弟这次去会把父母也一起接过来,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没闹清楚弟弟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队里人只说他被借走出差去了,但被谁借走,去哪儿出差,大家众说纷纭,谁也说不出个确切的答案。 刚才叶朴安跑过去跟他说他爸妈来了,被他弟还有拾月一起回来的。 何立轩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他丢下活计就往这边跑,可到了拾月家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却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离开时给家里写的那封断亲信…… 脚步变得沉重。 第130章 认亲 此时外人们都已经走了,院里留下的都是自己人。 拾月正在和何立轩一起忙活着收拾东西。 刚才沈元白已经当着郑书记的面,跟孙永福提出了何斯亦两口子准备在大队住一段时间的事。 他的说辞是城里的大学现在都不办了,老两口没有什么事情,就想来乡下住着散散心。 同时也陪伴一下孩子们。 对于这件事孙永福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毕竟按照沈元白的说法就是,人家老两口就在拾月家住着,既不参与他们大队的劳动,也不参与他们分粮。 人家二人是城里户口,是吃供应粮的。他们的吃食会由他们留在城里的大儿子按时寄过来。 只要不吃大队的粮食,不给队里添麻烦,还能落个人情,孙永福有什么不答应的? 再者说了,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这老了老了跟着儿子走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人家俩儿子都在自己队里呢,人家愿意过来和儿子一起住也没什么稀奇的。 看他答应得如此痛快,何斯亦当即拿出了五十块钱,当着沈元白和郑书记的面交给了孙永福。 让他们家建房子用。 何斯亦他们两口子在前进大队,肯定是要跟着拾月和何立轩住的。 可拾月家能住人的房子总共只有两间。 一间她现在住的将来必是他们的婚房,另外一间现在于初夏住的肯定就得腾出来给老两口住了。 那于初夏住在哪里就得重新安排。 于初夏和拾月的意思都是去和孙小红搭伴儿。 毕竟她们俩现在处的也很熟了,加上住在队长家比起住在别人家里也更好些。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天天见总能混个熟悉。 到时候哪怕每天分工的时候能稍微看顾一下,对初夏来说就是好事。 为了让外甥女的日子更好过些,当然也是为了和队长搞好关系,何斯亦就以外甥女去了住处不好安排为理由,给了这五十块钱。 这五十块钱在此时的农村,如果只建土坯房的话,别说一间了,再多建两间也用不完! 孙永福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喜事等着自己。 在推辞不掉后他立即就把女儿叫来了,让她现在就帮着于初夏搬家! - 何立学进到院里的时候一院子的人全都在各自忙碌着。 只有何斯亦老夫妻坐在院子晒着太阳看着一群年轻人收拾。 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干脆就坐着不过去添乱了。 看到儿子进来,何斯亦有一瞬间的晃神儿。 似乎有点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瘦削,黧黑,甚至有点粗糙的人就是自己儿子! 直到何立学神情忐忑地走到他们面前,默默在两人跟前跪下,叫了声:“爸,妈。” 何斯亦才缓过了神。 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的声音完全哽住,想让儿子起来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只能伸出手在儿子乱糟糟的头发上摸了摸,然后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抬了抬,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何立学没有站,他垂头执拗的跪在父母的跟前,哑声说:“爸,妈,我错了,我不孝,你们别生气。” “起来!”何斯亦终于说出了声。 他用力拽住儿子的衣服,要他站起身。 自己却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原本跟着拾月进屋去看自己之前藏书的沈元白早就看到了这一幕。 此刻看到父子重新相认后赶紧走出来打圆场。 他过去亲手把何立学拉起来,然后还搬了个凳子给他,示意他坐在何斯亦的身边。 之后自己也在一边坐下,陪着他们父子俩说话。 而何立学在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后,终于发现了母亲的不正常。 他立刻问:“我妈这是怎么了?” 何斯亦长叹了一口气,跟他说起了他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情。 何斯亦刚见儿子的时候自然会心潮起伏。 但比起何立学的情绪激动他其实还好一点。 毕竟他提前已经知道了二儿子在前进大队的事儿。 拾月曾经详详细细的把何立学的近况都告诉了他。 而且为了让老人安心,还净是捡好听的说。 所以在何斯亦的意识里,觉得儿子目前过得还可以,所以他并没有太难受。 可何立学就不一样了。 父母今天来对他就是一个极大的震撼了。 而现在刚一见面就发现母亲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随后又从父亲的话里知道他们受过的苦,知道他们生的病,还知道他们竟是在生死一线时被弟弟还有拾月(现在要叫弟妹了)给救回来的! 这些消息直接就把何立学给砸晕了! 何立学是个天生做学问的人。 这种人一般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执拗,一个是单纯。 这两点何立学全都占了。 他自己之前受了那么多罪他不觉得什么。 如今听了父母受得苦他却受不了了。 他痛苦极了。 何立学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当初他写下那封断亲书,母亲可能就不会受那么大的刺激,也不会因为牵挂他而抑郁。 甚至不会因为抵抗力弱受传染,染上这个病……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自责,然后竟又一次站起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傅云芳跟前,抱着她的膝盖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很大,那哭声里饱含着的情绪让旁边的人听了都心生不忍,想跟着落泪。 几个人过来试图拉他,都完全拉不起来。 何立轩抱着母亲的腿痛哭着,长跪不起。 傅云芳虽然身体比起之前好了一些,但精神状态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她现在就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只听从何斯亦的指令。 她会跟着人慢慢地走,也会乖乖坐在那里安静地一动不动。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这个人是空的,她的思维,她的意识仿佛被封闭了起来,完全与世隔绝。 只留一个空壳。 即便何立轩,一路上跟着他爸照顾着母亲,但凡有一点空都会拉着他妈妈的手说话,陪她聊天,跟她讲以前的事,但是都毫无用处。 傅云芳不曾表现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可这会儿,在何立学抱着她的膝盖失声痛哭,把脸埋在她的大腿上反复叫着妈妈,反复说着对不起时—— 傅云芳的眼神像是慢慢有了点焦距。 她歪头盯着何立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第131章 另类的婚礼 婆婆清醒了? 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幕的拾月丢下手里拿着的东西转身就出了屋。 而原本就站在父母身边的何立轩此时则更是第一时间也跪在了傅云芳的跟前。 “妈?妈?你认出二哥了?那你认没认出我啊?” 只可惜傅云芳只是摸了摸二儿子的头发,就又往丈夫的身边凑了凑,对蹲在自己跟前喊妈的两个儿子视而不见了起来。 兄弟俩的眸中全都写满了失望。 看到这种情况沈元白连忙打圆场:“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说明情况好转了。要是再这样坚持下去,没准儿很快就能恢复了。” 何斯亦很激动地跟着点头。 虽然傅云芳并没有恢复清醒,但她显然现在对于二儿子很有几分另眼相待。 例如她虽然还很依赖丈夫,却会偶尔用目光去寻找二儿子。 待何立学在她身边坐下时,她还会伸手摸摸儿子的干裂的手指…… 看到这种情景,何立轩郁闷地转过了头,对站在身边的拾月说:“我妈以前明明最喜欢我。” 拾月有点惊诧的看了看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没想到何立轩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这是在跟他二哥争宠吗? 可看着这人一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的样子,她也不好去嘲笑他,只能劝解:“你妈妈应该是对你二哥当初的不告而别特别在意,她太挂心了,所以在重新看到你哥时才会有反应。” 何立轩知道拾月说得对。 当时二哥那封“断亲书”对父母的伤害太大了。 父亲几乎一夜白头,母亲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再笑过了。 或许母亲的病就是在那时候扎下的病根。 如果是这样的话,何立轩不免开始希望—— 现在一家人都平安了,二哥也找回来了,母亲的病根也解除了,或许她真能一天天好转也说不定。 这样的想法让何立轩再次对将来有了信心! 队里为了拾月和何立轩的婚礼还真是使了力气。 竟然找来了一块大红布。 他们选了队里的壮小伙去山上砍了好些竹竿回来,用竹竿在大队部门口搭了一个很大的喜棚。 还把大队部里的办公桌也给搬了出来,在桌子上铺上大红布,上面放了拾月他们带回来的花生瓜子和喜糖。 这年头举办的婚礼,一般仪式都非常简单,通常就是买上些瓜子,糖块给大家发一发。 酒席肯定是没有的。 这样摆上桌子,把糖块瓜子之类的放在桌上,而不是一家只给分一块两块的行为,已经很奢侈了! 因为队里的人都知道今天郑书记他们要来参加拾月他们的婚礼,所以对于把仪式现场放在大队部门口没人提出异议。 毕竟拾月家院子再大,也盛不下全大队来凑热闹的人。 而且,就算是知道何立轩回头要住到拾月家里去,可毕竟没有在女方家举行仪式的道理。 所以看到仪式放在大队部,大家也觉得正常。 郑书记他们今天到的很早,八点多一点就到了。 看得出这是天一亮就出发,压根就没等到上班时间。 这年头也不讲究个什么吉时,领导一到那婚礼流程就要开始往下走。 就在大队的人都准备跑到知青点儿,等着看何立轩出来迎娶新娘子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声:“诶,拾月咋出来了?” 听到声音的人们全都循声望去。 然后就看到穿着红色外套,黑色裤子,扎着两根麻花辫,胸口还别着朵大红花的拾月在孙小红,孙二虎等几个平时玩儿得不错的发小陪同下出她家院里出来,并且沿着小路跟大家伙一样往知青点的方向走。 顿时就有人不解地大喊:“拾月,你咋出来了?你今天可不兴自己乱跑,你得在家里等着何知青来接你!” 拾月显然早已经想到会有人这么问,她也做好了准备。 她抬头扬声冲众人说道:“今天是我娶何知青,不是他娶我。所以得我去迎亲。”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们全都炸了! 好几个人惊呼出声。 有人憋不住忍不住惊叹道:“这是咋回事?这咋拾月迎亲?这是要招赘啊!” 这话又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连跟着过来看热闹的郑书记都愣住了。 他立刻转头去看已经提前来大队部门口做准备的沈元白,还有何家父母。 然后发现这两家的长辈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显然他们对于这个情况早已经了解。 甚至早就做好了约定。 郑书记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倒是比他们早一点知道这个情况的孙永福这会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讶。 他立刻说:“拾月孝顺啊!她这是想给她爹,给时家留个后。” 沈元白也附和道:“是啊,我拾兄弟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没有后人祭奠。” 郑书记又悄悄看了看一边的何家夫妇。 他昨天就已经听沈元白说过傅云芳有病。 正是因为妻子有病,何斯亦才选择放弃城里的生活,带着妻子来儿子身边生活。 但郑书记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愿意让儿子入赘!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何斯亦爽朗地一笑,说:“我们二人对于孩子做什么选择不会干预,只要他们小两口商量好了,我们都同意。 再说沈兄弟说得对,拾月的父母那么优秀,他们不应该被后人忘记。 我有三个儿子,就算是送给他们一个也没有问题。” 郑书记:“……” 既然人家父母都没意见,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自然也跟着一阵连声附和。 而此时的拾月则已经在众人的陪同下到了知青点儿。 显然知青院儿的这几个人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一个个脸上全都写满了震惊,不能置信! 看到拾月进来,何立轩迎出去拉住了她的手。 拾月望向自己的新婚丈夫,冲他展颜一笑。 说:“走,我带你回家。” 第132章 吓死人的好东西 何立轩今天穿了一身新军装,胸前如拾月一样,也别了一朵大红花。 这一趟跑的他瘦了不少,但好在个子高,衣服倒不至于撑不起来。 此时的何立轩站在拾月身边,与穿着红衣的她站在一起,让人觉得这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最真实的写照! 两人在众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大队部前,这时沈元白还有何家夫妇早已经在喜棚前坐下,全都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二人走近。 不断地点头说好。 何斯亦更是隐隐红了眼眶。 这次婚礼的主持人是许满田,见到新人就位,他立马扬声宣告仪式开始。 这婚礼的仪式非常的简单。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接过孙小红送过来的语录本,举起冲着挂在喜棚最显眼位置的伟人照宣誓。 宣誓从此后就成为了革命伴侣,一定会为祖国继续增砖添瓦。 这样婚礼就算是成了。 仪式结束之后,拾月拉着何立轩给沈元白还有何家父母敬了茶。 沈元白满面笑容的接过小夫妻同时递过来的那杯茶,一口饮尽,然后递给了他们一个红包。 “你们两个人既然有缘结成了夫妻,那以后就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一起把日子好好过起来!” 两人郑重应是。 之后他们又端着茶给何家二老递了过去。 何斯亦先喝了自己的茶水,又拿着另外一个杯子喂了妻子一口。 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这盒子一拿出来,围观的见过世面的人中,立刻有人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啊?何家给拾月的是什么?” “那样的盒子,装的肯定是值钱货吧?” 不等围观的人议论出个结果,何立轩已经当众将那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块女式手表拿出来,替拾月给戴上了。 那块表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牌子,只是目前市场上比较普遍的中档货。 价值一百多块钱。 这是还在省城的时候,何斯亦吩咐儿子偷偷替他买回来的。 他们家不是买不起高档货,但以现在这种形式,父子俩都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若是将来形势还会好转,再给拾月补上也不迟。 可他们眼中的普通货色,在前进大队众人眼中已经是吓死人的好东西了! 天啊,手表啊! 全大队除了大队长手里有一块还是他爹传给他的,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的破表外,这是头一块新的! 看着那块表,不知道多少人再看向拾月的眼神儿都又有了变化。 而白倩就是其中一个。 白倩当初之所以跟着下乡,其实就是冲着何立轩来的。 她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和于初夏处好关系,就能接近何立轩,就有和他处对象的可能。 当时来之前,她信心满满,似乎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了何家的媳妇。 可后来的事实却深深地打了她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来就被于初夏他们给冷落了。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接近,可是都没什么效果。 后来,别说何立轩了,就是于初夏见她也避如蛇蝎,恨不得绕路而行。 这让白倩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出的那个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但她并不是个容易被失败打倒的人! 白倩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给自己打气。 她觉得来日方长。 他们来这个小村子才多久?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白倩自认自己比周围的女人都强上不知道多少。 何立轩除非不找对象,不然他可选择的只有自己。 每当她这么想,都会重鼓士气,觉得胜利就在前方! 让白倩万万没想到的是——何立轩就出了这么一趟差,回来后竟然就和拾月搞上了? 竟然和这个村姑结了婚?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心里可望不可攀的男人,竟然为了那么一个村姑,愿意入赘! 看着站在前排对着伟人像宣誓的两个人,白倩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一直维持着她的信念和决心在这一刻完全坍塌! 可偏偏,站在她身边的司月玲在这时还说起了风凉话。 司月玲说:“以前也没觉得拾月有多漂亮。今天打扮打扮,看着还挺好看的。别说,她跟何立轩站在一起还挺相配的。” 白倩气的胸膛都要炸开了! 她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司月玲一眼,然后拔腿就走。 司月玲头一回没有跟上。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司月玲嗤笑了一声,继续围观婚礼,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简直要烦死白倩了! 可是在这里,除了于初夏她唯一能够还说上两句话的人就只有白倩。 再烦司月玲也得忍着。 现在不同了。 现在于初夏从拾月家里搬出来了。 虽然她现在和孙小红住在一起,但司月玲觉得这都是暂时的。 毕竟,大队长家房子也不宽敞。 司月玲想和于初夏拉拉关系,到时候劝着她去和大队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女知青们也盖一排房子。 哪怕就挨着男知青的房子建也行啊! 到时候她们仨搬过去,和男知青们也能做个伴儿。 比起和村里人相处,司月玲更想和知青们抱团。 司月玲虽然不声不响,平时也不爱说话,但她其实看得明白。 她知道于初夏他们一家子都看不上白倩。 想要和于初夏走得近,那就必须先和白倩撇开关系。 司月玲决定就从今天开始。 白倩气哼哼地跑到了她和司月玲共同借宿的许满田家。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司月玲已经决定开始孤立她了。 她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了纸笔,想要往家里写一封信。 何立轩结婚了。 这件事对白倩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她现在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决定。 那时候,她明明可以不用下乡的。 白倩拿着纸笔,盯着信纸出了会儿神。 然后还是咬了咬牙,下笔写道:“爸,妈,你们好,最近身体还好吧?” 虽然当初她执意要下乡的时候,她妈指着她的鼻子骂,让她去了乡下后这一辈子都别再回去了! 可白倩还是觉得妈妈说的是气话。 她总不至于真不要自己这个女儿的。 白倩想试探试探,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回城的路? 第133章 多待一分钟我就不是你生的! 下午五点半,何立平拎着一个装满菜的竹篮慢慢往他们一家人现在寄宿的妻子娘家走。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朝那个挂着居委会牌子的小屋里探了探头,然后问里面那个人:“王大妈,今天有我家里人打电话来吗?” 王大妈摇头:“没有。” 看何立平一脸的失望,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迟疑,然后暗暗提醒了一句:“上午是你妈值班,我没在这儿,要不你回去问问她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 “行,谢谢您。”何立平笑了笑,礼貌道谢后从屋里退出,继续往他们住的大杂院走。 “造孽哟,这算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 王大妈望着他的背影啧啧了两声,然后重新埋头继续织起了手里的毛衣。 何立平是何立轩的大哥。 他大学学的是中文,因为成绩优秀,毕业后就被留校做了助教。 他娶的妻子是商业局一个小领导的女儿,在百货大楼做营业员。 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任谁都夸女方有福气,找了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个好丈夫。 那几年何立平的岳父岳母对他也相当不错。 大学助教的工资不低,而且受人尊敬。 他妻子百货大楼营业员的福利待遇也非常好,同时还有一点小权利。 加之他们结婚后住的是父母刚解放时买的一套小洋房,两层楼,上下一共八间屋子。 这样的生活标准,可以说何立平早早就成为了人生赢家。 可谁知道世事竟会如此无常! 这几年家里的变化真可谓是天翻地覆。 先是二弟不告而别,只给家里留下了一封“断亲书。” 然后父母把小弟骗回家,直接押送上了下乡的火车。 再然后,父亲做主让他们一家三口从洋房里搬出来,把洋房捐献给了国家。 紧接着就是父母下放去了干校,而他们暂时居住的父母在学校的房子也被收回…… 他和妻子还有女儿不得不落魄到要跑到妻子娘家来暂时借住的境地。 而他的工作,也在父亲学校一传出来有可能下放的消息后,就被他岳父眼疾手快的想法给办了调动。 将他调到百货大楼做了一名仓库保管员。 虽然现在的工作与之前比,无论是待遇还是工作环境都有天差地别,但好歹保住了他这个人。 没有和爹妈一样,被迫下放到干校去劳动改造。 对于这一点,何立平对他岳父还是很感激的。 何立平拎着菜进了院子。 离他岳父岳母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他就听到妻子梁月明和岳母吵闹的声音。 “什么叫大的让小的?你总是说,总是说!可嘉嘉和小宝是一个月生的,只比小宝大六天!这算什么大? 你偏心眼就偏心眼了,还找理由?” “我怎么偏心眼了?这事儿就是嘉嘉不对!不就是一块桃酥吗?吃就吃了,为这就要打弟弟?” “妈,你这心都偏到肋巴骨上了吧?这只是一块桃酥的事儿吗?这个月我买了三回点心回来了,云平也买了好几次,嘉嘉混上一口没有? 这桃酥是嘉嘉幼儿园发的!嘉嘉舍不得吃,要留下来给爸爸尝尝,结果一转眼小宝就抢走吃了!嘉嘉不乐意抓了他袖子一下,他转身给了嘉嘉一耳光! 妈,你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啊?你不想让我们借住你就直说,别这么欺负人!” 梁月明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出了哭腔。 听到这儿,何立平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他仰起头,努力挤出了个笑脸,冲着里面大声地说:“妈,月明,我回来了!看我今天买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不去理会背后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大步朝屋里走去。 听到丈夫的声音,梁月明快速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眼泪。 她母亲毛红莲也有点尴尬地往眼泪汪汪的外孙女嘴里塞了块糖,小声警告道:“不能在你爸面前胡说!” 在两个人的动作间,何立平已经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提着的菜篮子举得高高的:“我今天早上让肉铺的杨大姐帮忙留的猪蹄,她还帮着给买了一把黄豆。今天晚上咱们炖猪蹄黄豆吃!” 说着就过去拉妻子,道:“今天我下厨,月明来帮我打个下手。这猪蹄还没收拾,趁天还亮着,你帮忙把毛夹一夹。” 听到女婿又往家里买吃的了,毛红莲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她一屁股从床上跳下来,就去接何立平手里的竹篮。 嘴里说着:“哎呀,怎么又买这些?这多费钱啊?咱是什么家庭啊,哪儿能天天吃这些好东西?” 一边手里已经快速地在篮子里翻动了起来。 她这套动作夫妻俩早就已经很熟悉了。 她这是在看何立平有没有悄悄给他们那小家再留出什么好东西。 最早时,何立平跟她不熟悉的时候,给女儿买的糖果点心没少被毛红莲翻了去。 看母亲这样,即便熟悉梁月明还是有点看不过。 她气得就想上前阻止,却被何立平一把拦住。 何立平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梁月明的眸中再次蓄起了眼泪。 她人没有过去,嘴巴却不饶人。 她当即说:“妈,你别翻了,翻也翻不出什么东西。我和立平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四十五块二,你让往家里交二十的伙食费。然后因为我们借住房子,你还让我们每个月交十块钱的借住费。 嘉嘉幼儿园一个月要交五块钱的伙食费,我和立平中午还要在食堂吃饭,你还不让我们从家里带饭。 能时不时往家里买吃的,这已经是我们夫妻俩从嘴里抠出来的了,你还想看到什么? 看我们有没有把心肝肺也挖出来给你们吃吗!” 听妻子越说越难听,何立平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而毛红莲则板着脸,将那篮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骂道:“你当我稀罕你们那点钱?不想住你们搬出去啊!还回去住你们那小洋房,老娘还不想伺候了呢!” 梁月明也不示弱:“这话你就敢跟我说,有本事你去跟我爸说啊!但凡我爸说一声让我们搬走,我今天就带着立平和嘉嘉离开!多待一分钟我就不是你生的!” 第134章 你弟入赘了你知道吗? 马红莲被女儿的话快要给气死了! 但她毫无办法。 她其实心里知道女儿说得没错,如果让丈夫知道她又催着女儿搬家,肯定又要不高兴。 没准儿还会和她生一场大气! 想到这儿。马红莲哼了一声,转身上了床,还把头偏向了一边,一副不愿意再说的样子。 梁月明自然也不会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她虽然强撑着硬气,可那是为了让丈夫还有女儿少在娘家受欺负。 可说真的,离了这个家,他们一家三口又能住到哪儿去呢? 看母亲偃旗息鼓,她默不作声地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菜篮子,拎着就要去厨房。 何立平知道这时候不该多话,可他真的忍不了了。 那天弟弟打电话说要去穗丰看爸妈,还说回来后就会给他打电话,让他等消息。 可何立平等了这么多天,却一直没有等到电话,等得他心焦不已。 生怕爸妈那边出什么事。 他转过身想要和妻子一起去厨房,可是走到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又停下脚步,朝马红莲问:“妈,你今天接到我家里来电话吗?” 马红莲先是心虚地转了转眼珠,然后黑着脸骂道:“你家里?你哪儿还有家?连房子都被收回去的破落户,你还好意思说家里?我没接过你什么电话,我也不想接!” “妈!”听母亲又一次地羞辱丈夫,梁月明转身又要争论,却被何立平再次抓住。 两个人连推带拽的一起去了厨房。 走进厨房,梁月明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了。”何立平轻轻拍了拍她,安慰道。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果丹皮,献宝一样地递过去,悄声说:“我还藏了两条果丹皮呢,别哭了,你和嘉嘉一人一条,快收起来。” 梁月明站起身,接过果丹皮塞到口袋里,可眼泪越发的止也止不住。 “我妈那人,我以前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嫁给你,让你跟着我受这么大委屈。” 梁月明越说越难过,声音再次哽咽。 何立平抱了抱她,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合着因为你妈,我还不能娶你了啊?那我到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儿呢?那我可不干。” 他说着,还在梁月明湿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梁月明害羞地一把推开他,从菜篮子里拿出猪蹄就要去一边,却被何立平拦住。 “这个我来弄,你弄不惯。你帮我把菜择了吧。” 他说着拿过那个猪蹄,又找出一把镊子去了厨房外面,就着所剩无几的日光开始夹毛。 看着他的背影,梁月明内心的愧疚感又多了几分。 梁月明真觉得自家亏负了何立平。 就不说之前他们日子过得好时,给娘家了多少帮衬,就说他们搬回来后娘家给搭建的那间临时房,何立平也是专门拿出了三百块钱的! 可家里给他们盖的是什么房子! 那屋子就是利用她家的后房墙与家属院的围墙之间的那个空地,用油毛毡和木棍搭了个顶,上面压了点砖头就算完事了。 屋子总共就两米多宽,三米多长,放进去一张一米五的床,两个摞起的樟木箱子,就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些梁月明都不说什么了,毕竟地方有限,她家也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用。 但谁家盖房连内墙都不舍得刷的? 他们搬过来时屋里的地都还是泥地! 后来还是何立平叫上他那两个表弟又去买了石灰和水泥来重新忙活了几天,才把地坪给做了,那内墙给刷了。 不然那屋里根本没法住人! 她爸为什么现在不敢提让他们搬走的话? 还不是因为人家于家表弟来干活的时候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给宣传的一个胡同的人都知道? 她爸好歹也是个干部,还得要脸。 他没法在女婿一家子刚花钱把屋子建起来,连一年都不到的时候把人给撵出去。 他是怕邻居们戳他脊梁骨! 可梁月明也知道,这房子他们住不了多久,搬家是早晚的事儿。 但他们又能往哪儿搬呢? 就在梁月明在为了他们一家子的将来发愁的时候,一个人从大杂院的门口走了进来。 大老远的她就冲蹲在门口的何立平喊道:“立平啊,忙呢?” 听声音梁月明就知道来的是白家的那个女人,她有一个女儿叫白倩的,之前下乡下到了和她小叔子何立轩一个地方。 自此后,那人就跟和他们家攀上了多近的关系似的,时不时都会过来套套近乎。 梁月明知道自己男人不会应付这种人,菜也不收拾了,擦把手就赶紧迎了出去。 “白家婶子,今天下班还挺早的啊,这会儿过来有事儿吗?”梁月明招呼道。 白倩妈程兰花今天过来还真的有事儿。 看到梁月明出来,她连寒暄都顾不得了,走过来问道:“月明啊,你那小叔子结婚和你们说了吗?怎么没叫你们这做大哥大嫂的过去参加啊? 不说喜酒了,这么大事儿,怎么你们也得去认认亲啊!” 小叔子结婚了? 梁月明震惊地看向一边的丈夫。 而何立平听到这消息也惊讶得差点扔掉了手里的猪蹄。 看到丈夫如此吃惊的表情,梁月明赶紧定了定神追问:“白家婶子这消息你是打哪儿听说的?确切不确切啊?” 程兰花这才知道,原来何家老大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来之前她还在抱怨,说这一家子心思深,这事儿还瞒得挺紧。 合着是不知道啊! 想明白这点儿,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然后立刻不乐意地说:“这还能有假?我家白倩写信回来说的,说立轩娶了一个村里的姑娘。 哎呦,不是我说,这小年轻还是不靠谱。这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轻易做决定呢? 这娶个农村媳妇,将来他还想不想回城了啊?”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有点诡异。 也说不出她到底是想看笑话呢,还是真的惋惜。 在小夫妻还因为弟弟\/小叔子忽然结婚而震惊的时候,就听到程兰花继续说道:“唉,你们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立轩年轻,容易冲动,胡乱娶亲就算了,你们爸妈咋也这么不靠谱呢? 我听我们白倩说,他们俩不仅过去参加了立轩的婚礼,还当众承诺同意让立轩入赘女家,连将来孙子的姓都要随了那农村媳妇!” 第135章 我要去告他们!让他们吃枪子 咣当! 何立平手里的猪蹄掉到了放在地上的搪瓷盆里。 他快速地站起身,愤怒说道:“不可能!” 而梁月明也觉得这老太婆疯了! 这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胡乱攀咬人吧? 谁不知道她家白倩看上了自家小叔子? 当初连招呼都不跟家里打一个就自己报名下乡,还不是为了能和自家小叔去到一个地方? 这是……被小叔拒绝了? 所以在这儿发神经呢? 梁月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她说:“白家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乱说嘴上可是要生疮的。” “哎,你怎么说话的?谁乱说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程兰花不乐意了。 虽然她刚才说话的时候确实抱了点幸灾乐祸的想法,但她今天来还真不是来找事的。 她闺女白倩昨天写了封加急的信回来。 那死丫头估计是疯了! 要知道现在一封跨省的平信邮资是八分钱,加急挂号信则要两毛四! 看闺女一下子花了三倍的费用寄来一封信,程兰花和她家老头子都吓了一跳! 以为出什么天大的事儿了。 结果撕开一看,竟然是因为何立轩结婚了,她感到没前途,想要回来! 听老头子把信念给她听后,程兰花就在家里破口大骂! 骂三女儿是个不省心的货,骂她傻,为了个男人把自己的前途都给赔进去。 结果人家宁可入赘也不娶她! 真是自讨苦吃! 想着想回来了,想有屁用,谁有那个本事? 早知道,当初非跟着去干嘛? 虽然程兰花也清楚,闺女选不选这条路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 就是留在家里也没啥前途,最后还是得下乡。 这世道,谁也没办法。 别说她了,他们家四小子今年十六,比白倩还小两岁呢,街道上都来做了两回工作,让今年下乡去。 但就算这样,被逼着走和自己选择走也毕竟是两码事! 特别是当初三丫头离开前信誓旦旦的模样,程兰花现在还没有忘呢! 程兰花骂得厉害,她家老头子却坐在床边一声都没吭。 看她骂完了,才忽然来了句:“倩倩说何校长他们夫妻俩去参加立轩的结婚仪式了?” “啊。”程兰花有点茫然地接了一句。 她不太明白老头子怎么想到问这个? 她家老头儿之前在建南大学做杂工。 平时的工作就是跟着水工电工后面跑跑腿,帮着学校老师干干杂活,有时候晚上还得值个勤。 虽然是杂工,可那是正式工! 一个月拿三十八块钱呢! 可现在,大学停课了,老师们都陆续下放去了干校。 学校除了留下有限的几个人看着,其他人都在家待岗,等待再分配。 她家老头子虽然在学校干了好些年,但其实没啥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这都等半年多了,也没分配到其他单位。 现在每个月只有八块钱的基础生活费。 这八块钱够干什么? 吃饭都不够! 想到这儿,程兰花又想骂人了! 骂那何校长脑子有问题,想起一出是一出! 如果当初不是他提出带着老师们去干校,没准儿学校还好好的,她家老头儿也不至于没了工作。 看程兰花又开始骂,然后连何校长也骂了进去,她男人烦了! 他男人当即就给程兰花布置了任务,让她今天下班后到何立平这边问问。 看能不能从他这儿打听点消息。 何校长不是去干校了吗?怎么能去参加儿子婚礼? 如果他都从干校出来了,那是不是这些老师们都快“解放”了? 那是不是大学又能重新开课,自己又能重新回去上班了? 虽然男人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有点希望就不能放过。 毕竟,何校长都已经从干校里出来了啊! 所以,程兰花今天真就是来打听情况的,她倒没想着要和何立平夫妻俩吵架。 可被梁月明一激,她泼妇的本性爆发,当即两个人就呛呛了起来。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程兰花还把闺女的信给拿了出来。 展示给大杂院看热闹的邻居们看。 看到信里写着的何立轩入赘的消息,众人都哗然了! 何立平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程兰花简直是大胜而归。 回家后她把今天的经历说给老头子听,着重描述了她怎么唇枪舌剑。 可她家老头子的关注点显然和她不一样。 一直等她骂完才说了一句:“看来那边办婚事是瞒着何立平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爸妈离开干校的事。” “他现在知道了!” 程兰花跟得胜的大公鸡似的扬起了头:“你没看见刚才他看信的怂样!那脸跟死人一样。” 老头子没吭声。 但那双跟老鼠似的绿豆眼却闪出了贼光。 他忽然伸手在老婆子的腿上拍了拍,问:“你说,何校长他们两口子……会不会是从干校偷偷跑出去的?” “啊?”程兰花愣了。 老头子却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忽然兴奋了起来! 他蹭地一下从床边站起,在家里有限的地方飞快地走动着。 边走边说:“他们两口子肯定是从干校偷跑出来的!就算不是偷跑,肯定也是贿赂了什么人悄悄离开的。 毕竟他们家有钱嘛!钱多得花都花不完!” 他越说越兴奋,兴奋地啪地拍了下手掌! “肯定是这样!不然他们为啥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家里人?何立平可是他们的长子!弟弟结婚他不该去吗? 他不仅没去,他还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爸妈已经从干校离开了!” 老头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眼中闪着狂喜! “我要去告他们!”他忽然说道。 “告他们偷跑!要知道现在连下乡的知青偷跑都是严重的政治问题,更别说他们这群劳动改造的坏分子了! 他们逃跑,抓住后轻的话肯定会判刑,重的话吃枪子都有可能! 哈哈,老子立功的机会来了! 别以为躲到乡下就不会让人发现了。 哈哈,咱家三丫头这回算是立了大功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他状似癫狂,眼神却亮得吓人。 那状态仿若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馅饼悬在他的头顶上方。 程兰花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头这样过,看着此刻的他,竟忽然有点害怕。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第136章 你家出事我就让月明和你离婚! 与程兰花家亢奋的气氛不同,此刻何立平两口子的小屋里气氛很有点沉郁。 下午发生的事儿让何立平的心里乱极了,晚饭都没吃几口。 饭后难得的没有去刷锅洗碗,将饭碗一推说了句:“我吃好了,先回屋了”,就径自回了他们的小屋。 任马红莲在后面翻白眼也权当没看见。 梁月明收完摊,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才带着女儿回了屋。 进屋发现丈夫连灯都没有点,就那么穿着衣服半躺在床上发愣。 他们这个院子是通了电的,可她妈非说拉线花钱,死活不给他们这屋装电灯。 所以,梁月明只能将屋里的煤油灯给点上。 感觉到屋子里有亮光,何立平才像是忽然醒过了神儿。 他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梁月明将女儿抱上床,给了她几个玩具让她自己玩,自己挨着丈夫在床边上坐下。 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劝说:“你别生立轩的气,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何立平摇头:“我没生他气。立轩不是没主意的人,他既然愿意娶那个姑娘,肯定是两情相悦。 至于别的……” 何立平笑了笑:“那有什么重要的?况且我爸妈都没管。” 梁月明不解了:“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何立平再次沉默。 就在梁月明都以为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的时候,何立平再次开了口。 他有些犹豫地说:“我想请几天假,这事儿是不是得和爸打个招呼?” 梁月明神情顿时变得不可思议! 她问:“你要干什么?你别告诉我说你要去找立轩!” 何立平点了点头,说:“也不是去找立轩,我想去看看爸妈。” 他望向妻子:“我觉得爸妈从干校回来这其中肯定有原因。而且以立轩那性子,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会瞒着我。 所以我还是想去看看,不看看我不放心。” 梁月明的眸中闪过一丝窘迫。 她咬了咬唇,然后说:“你说,立轩会不会给你打电话了,然后你没接到?” 自家妈什么样,梁月明清楚得很。 她妈一直不愿意丈夫和他家里人接触。 在她妈心里,现在整个何家都是破落户,和他们接触只有麻烦。 而她妈又是在居委会上班的,要是立轩把电话打过来,她瞒着不告诉丈夫……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儿,梁月明气愤地站了起来:“我去问问她!” 何立平拦住了她。 “别问了,不重要了。打没打我都还是想去一趟。” 何立平神色忧虑:“今天白倩她妈来这一趟,我这心里总觉得得有点什么事发生。” 他说着忽然就下定了决心,从床上下来:“我现在去和爸商量,让他想办法帮我请个假。” “他不一定会帮忙。”梁月明咬了咬嘴唇。 何立平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道:“我有办法。” 自己的岳父是个什么样人现在何立平也领教了。 他早就把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一个又贪权又贪钱,自私自利还又爱面子的小人。 何立平有时候都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当初竟然还会觉得他很通情达理? 不过对付这种人现在何立平也有经验了。 人不怕有缺点,有缺点就有办法抓他的小辫子! 何立平直接去了梁向北的房间。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当他提出要请假时,梁向北直接拒绝了。 何立平也不慌。 他直接说:“爸,我这次去主要是想看看我爸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实话今天白倩她妈来这一趟我觉得她居心不良,她不像是单纯为了看我笑话来的。 我觉得她大概率是想来打探点啥。” 梁向北已经听老太婆说了半下午的事儿了,他当时还以为就是一般的邻里吵架,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个女婿也没出息! 怎么去跟一个老婆子拉扯不清! 此时听何立平这么说。他抬起眼皮,问:“打探啥?” “打探我爸妈从干校出来我知不知道,打探这后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他们憋着坏呢。” 一提到亲家一家子梁向北就烦。 但他又要在女婿面前撑起面子,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忘恩负义。 毕竟曾经亲家一家对他们的帮助可不小。 他强忍住不耐问:“憋什么坏啊?我觉得就是你想太多!” 何立平说:“爸,你别忘了,我爸妈可没戴帽。现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我爸妈的短处,他们恨不得想一棍子把我们一家子都给压死。 那白倩她爸也是大学的职工,万一他听说点什么,或者被人挑唆着去大学告我爸妈一状。 别管是真是假,但凡被人盯上就准没好事儿。 我想着过去看看也是为了去搞清楚我爸妈为什么会从干校回来? 同时也是想提前给他们一个预警。这样万一有点什么事也好提前商量出个对策。 这些事儿也没法在电报里说,所以我就想着去一趟。 麻烦是麻烦点儿,图个安全。” 何立平的话把梁向北说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虽然他不耐烦亲家那一家子,但闺女毕竟嫁过去了。 要是那一家子戴了帽,那必然也会拖累到他! 梁向北这点轻重还是能够分得清的,他立刻说:“你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单位的事儿你不用管,你们那仓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啥区别。 明天我给你写个请假条,让月明给带过去,你们主任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他说罢看向何立平,冷下脸说:“我帮你请假,你也别跟我打马虎。 这一趟你必须把事儿给我办好。 何立平我把话给你说到前面,没出事咱们什么都好,哪怕你们一家三口都在我这里住着,我也认了。谁让月明是我闺女呢? 但要是你们家出事了,那我必然要让月明和你离婚,嘉嘉我也要让她跟你们家划清界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掂量。” 何立平立刻说:“爸,我清楚。真要有那一天,我绝对不会拖累家里!” 第137章 拾月家的好日子 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何立轩与拾月完全不知道。 其实他们最近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沈元白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 人虽然离开,可该办的事儿一样没拉下。 他先是去参观了前进大队那临时凑起来的小小编织厂,然后对孙二虎以及其他几个人的手艺表示了赞赏。 在仔细询问了孙永福,确定他们有接活儿的能力后,当场下了一百个礼盒的订单。 用的图样还是拾月提供的。 并且当场交了定金。 喜的孙永福那几天走路人都是飘的。 不仅如此,沈元白还在公社停留了半天,与公社郑书记草拟了一个生猪供应的合同,为红旗公社的建设再次添砖加瓦。 为什么说是草拟呢? 因为红旗公社目前的生猪产量根本供应不了食品厂的数量! 但郑书记拍胸脯保证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扩大饲养数量,争取尽快达到供应要求。 所以就草拟了一个协议,等这边达到要求自然有厂里的采购人员过来与饲养场重新商谈。 可这样一个协议已经够郑书记喜上多少天了! 拾月也没闲着。 那天在群里给几位老人买老布鞋花了她一百多块钱,可把拾月心疼得够呛! 眼看着自己余额越来越小的数字,她觉得自己得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虽然何立轩加上她爸妈一共给了拾月好几千块钱,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一笔巨款! 可在群里就不一样了。 那点钱在群里真想花,可能用不了几天就能花完。 这让拾月难免就产生了危机意识。 可卖什么呢? 她目前能够想到的只有两样,野菜和布鞋。 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漫山的野菜早已经长了出来。 而且还是最鲜嫩最好吃的时候。 拾月这几天以“公婆爱吃野菜”的名义,已经在队里收购了一批,然后在群里也卖了个好价钱。 其实这时候群里的野菜价格真没冬天的时候高,但备不住拾月已经做出了口碑。 谁都知道她家是住在山里的,知道她卖的是正经山里挖的野菜。 和那种人工种植的不一样。 所以拾月开了几次团,都几乎是顷刻间就销售一空! 但也不能老卖野菜。 毕竟她公婆再爱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所以大头儿还得是做鞋。 拾月之前就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果单论手艺,她觉得别说队里那些给家人做了一辈子鞋的老年人了,就是她,手艺也不会比群里那些人差。 单看买回来的那些布鞋,她一眼望过去就把那鞋是怎么做的弄得清清楚楚。 怎么说呢? 大部分都是样子货。 看着好看,实际上少了好几道工序。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鞋才特别容易坏。 后世的人觉得这没什么,只图一个舒服就行。 可实际上,正经好鞋哪儿那么容易坏! 真都这样,大家就什么也别干了,天天坐家里做鞋吧! 虽然在手艺上拾月觉得他们有优势,而且也肯下功夫,但她愁的是他们没有材料。 那厚实的灯芯绒布,大块的白棉布,这边的人想都想不来,即便真有,又有谁舍得做鞋啊! 最后还是何立轩给她提了建议,让她去问问能不能来料加工? 来料加工? 这对于拾月又是一个新词。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她当即就申请加了那个卖鞋人的私信,然后小窗说了自己的想法。 对面的人告诉她自己就是个批发的,而且手工布鞋也只是自己众多货物中的一样,他自己没有厂,也没想扩大经营。 不过那人还不错,虽然他无法给拾月提供货源和销路,但也愿意帮她联系一下其他代理商。 最后在拾月道谢时,也只说:“等我联系好了,你再上野菜记得给我留五斤,实在太难抢了!” 把拾月乐得够呛。 那人还挺给力的。 没两天就给拾月联系上了买主,帮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人大概已经听人介绍过拾月的情况了。 也不知道之前要野菜的大哥是怎么描述拾月的,这人直接就把拾月当做了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村官。 还以为她是在帮老边穷的村民们找致富出路。 不仅特别好说话,还大方的直接投寄过来一个材料包让拾月他们给做样品,连押金都没收。 在样品寄过去之后,更是慷慨地说,这样的货有多少他要多少。 每双鞋的加工费他给到八块。 如果能按照他给的图样加工更复杂的,加工费还能再谈。 拾月无从比较,也不知道这加工费给得是高是低? 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做一双鞋慢的话两三天,快的话一两天就能完成! 比编礼盒快多了! 这一回拾月没有大张旗鼓的干,她只是找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婶子,大妈,把材料包先给了他们。 主要是——这回牵扯到材料包,拾月怕一发下去有些人起了贪念,再把东西私吞不还回来。 到时候自己就声名扫地了。 她在群里积累下的好名声不能这么给浪费掉! 除了赚钱,花钱拾月也没吝啬。 知道老两口身子亏得厉害,在吃上拾月是一点儿都没省着! 已经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了,互相再多防备也没什么意思,加上何立轩也知道了小屋和团购群的事儿。 所以拾月在思考了几天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何斯亦。 这段时间接触,她对公公的人品还是信任的。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拾月一家终于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好时光。 主要是买的那些吃食终于可以放开了吃,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在拾月的投喂下,没几天功夫老两口的气色就有了好转,脸颊上也微微有点肉了。 何斯亦主动说以后吃的时候的注意点,不能总这样,容易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拾月答应着,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拿出一些肉来给大家补充营养。 有好日子过,谁还耐烦吃糠咽菜呢?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想到某天一起床,何立平会风尘仆仆地找上了门! 第138章 做好自己的,剩下交给老天! 何立平是孙二虎带来的。 孙二虎早上外出拾粪,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天还没亮就从公社往前进大队赶的何立平。 两人一搭腔,何立平发现自己要找的弟弟还有父母竟然都是这人的熟人,立刻就跟了过来。 何立平昨天下午到的红旗公社,虽然他在旅社开了一间房,可毕竟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天还没亮就起床往这边赶了。 以至于双方一见面,他竟然比去干校受了大罪的父母看上去竟然还更憔悴些。 直看的何斯亦差点又流出了眼泪。 与父亲的心态不一样,看到父母还好,甚至还胖了点,何立平高兴极了。 露出了这半年来头一回真正舒心的笑容。 虽然母亲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依然不太好,这让何立平有点难过。 但他也知道,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对于父母来说,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最好的了。 想到这个,何立平有想到了他此次来最重要的目的—— 他说了白倩妈去找他的事儿,也说了他此时心里最大的担忧。 对于这个,拾月他们倒也并没有很担心。 何立轩拿出了干校给父母开出的同意外出就医的证明,可何立平看后内心的隐忧并没有减轻多少。 他说:“如果真有人想要找麻烦,那这个证明就没有太大的作用。没人找上门就算了,那说明他们根本不在意,对于咱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儿。 但如果真的有人抓住这件事不放,这个证明只能说明爸妈不是偷跑出来的,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他顿了顿:“并不会因为这个,就阻止他们对咱家的成分重新核查。” 何立轩沉默了。 何斯亦也没了声音。 大家都知道何立平说得没错。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起来。 拾月当然知道大哥的担心是对的,可还没有来的风险现在去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说实话对于这种情况,拾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即便她有团购群,即便她因为看了几本书而有了一定的预知性,可在时代的浪潮下,每一个人都只是一朵小浪花。 翻不出惊涛骇浪,也逃不过该有的结果。 她觉得自己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把一切做到最好。 例如,增大在队里的话语权,让大家觉得她无可替代。 只有越重要,队里才会在处理她家人的时候越慎重,给家里人带来的伤害才会最小。 这是拾月此时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除此之外,那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但好在,她还有团购群。 只要这东西不消失,她就能让一家人日子过得好一些。 就算是再恶劣的环境,应该也能咬牙熬过去。 想到这,拾月坦然了。 而何立轩与何斯亦他们的想法显然和拾月差不多—— 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再担忧也没什么用。 与其苦巴巴地为了未来而痛苦,还不如好好地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于是在何立平说完了他的想法之后,何立轩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说:“趁着还没上工,我去把二哥叫过来。大哥,你也好久没见过二哥的吧?我跟你说,他现在比过去结实多了!” 何立平没想到在自己说了担心了一路的话之后,小弟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但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二弟了,也确实很担心他。 听何立轩这么说,连忙点了点头,道:“你赶紧去!我等着!” 何立轩走了,何斯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对拾月说:“今天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饭桶,咱昨天晚上说好的鸡蛋饼就别烙了,不然就一个锅,再过一个小时也吃不上饭。 你把前几天咱做的二合面花卷热热,再煮锅稀饭,另外捞点你做的泡菜就行。那泡菜我和你妈都喜欢,吃再多我也不嫌烦。” 他说着冲大儿子指了指屋里:“你带着你妈回屋歇会儿。累的话就在床上睡会儿,我去熬药。” 看连父亲都不接自己的话茬,何立平张了张嘴,然后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家里人的想法了。 这一刻,忽然一股悲意直涌何立平的心头!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将到了眼眶的那点酸胀给用力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何立平的眸中变为了彻底无奈后的释然。 他笑了,然后过去拉起了母亲的手,神情温柔地说:“妈,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绿豆饼。这是月明天没亮就跑去排队给你买的。我带了两斤呢,你慢慢吃。” 在何立平跑去排队买火车票的同时,白倩的父亲白明亮也起了个大早,偷偷跑到了大学的革委会揭发检举去了。 建南大学此时其实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学校的老师们已经分成三批下放劳动改造去了。 只留下一些家里成分好,当初又没有参与教学工作的杂工。 这些人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维护学校现有的环境的。 再怎么说,建南大学也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群。 即便还不知道它下一步会用来做什么,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它荒置。 现在的情况就是,但凡有组织的地方都会建一个革委会。 建南大学留下来的所有杂工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人,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他们的革委会。 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事,差不多就算是一个空架子。 也正因为此,白明亮的检举揭发才受到了非常的重视! 留在革委会的那几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似乎看到了大好的前途在等待着自己。 原本天天无所事事的几个人,牌也不打了,牛也不吹了,立刻各就各位。 还无比严肃认真地开了一个会,专门研究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他们很快就研究出了方案。 一方面他们发加急信件到干校,询问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忽然离开了干校,而大学这边却没有得到通知? 另外一方面他们也以建南大学革委会的名义往红旗大队革委会发了协调函。 请求这边革委会的同志协助他们调查何斯亦以及傅云芳两个人的最新动向! 第139章 挑唆 红旗公社的革委会就在大办公室旁边。 两间屋子中间只隔了一堵墙。 平时无论哪边有点什么事,另外一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前几天闹得全公社都知道的——沈元白来访事件,革委会自然也非常了解。 别说了解了,他们还亲眼见证了两个新人领结婚证呢! 所以,在收到了那封协调函的时候就不由得犯起了踌躇。 这何斯亦,他们之前见过啊! 这不是拾月的公公嘛! 看那样子确实是个读书人,也和被押送到他们这边改造的“黑五类”看上去有点像。 但人家是郑书记的座上宾啊! 不仅如此,关键郑书记现在忙忙活活,干劲儿十足正在督促大干的生猪饲养工作,还是人家家里给搭的桥! 这样的人,敢搞吗? 别搞不好再弄成之前种子站那批人的下场。 但凡在公社工作的人,有谁没见过当初郑书记他们跟训狗似的,带着那群人跑步回来时的景象啊! 革委会几人拿着那张协调函,仿佛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向成山走了进来。 “你们这边有钢笔水吗,先借我抽一管。”他说着话走到了几人的身边。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那协调函上。 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看。 看完后望向几人:“这事儿你们跟郑书记汇报了没有?” 革委会主任赶紧说:“这不是刚收到嘛,还没来得及跟主任说。” 向成山举着那张纸晃了晃,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建议你们还是要慎重一点儿,这不是小事,这关系到咱公社饲养场的前途。 这事办不好,饲养场的老刘过来掀你们桌子都是轻的!所以我说,你们还是赶紧先跟领导汇报一下比较好。” 他这话说得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饲养场场长老刘,那可是杀猪匠转行当的饲养场场长。 他那个头,那气力,真要和谁对上了,不死也得脱成皮! 于是几人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其中一个知道向成山和拾月认识的人还特意卖乖地又补充了一句:“哎呀,我说这城里人就是吃饱撑的!人家都到乡下来了,还协调个屁啊!调来调去最后不还是下乡?” 另外几人也纷纷附和。 听他们这么说,向成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又和几人胡扯了几句,就快步离开,想要先去和郑书记通个气。 只可惜,今天郑书记又下乡去了,向成山吃了个闭门羹。 向成山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革委会没多久,又一个人走了进去。 “老王,打不打牌?三缺一。”那人在门口喊道。 “不打不打,烦着呢。”革委会主任不耐烦地冲门口说道。 “什么事儿这么烦?不是我说,就你们革委会这么个天天闲的蛋疼,屁事儿没有的地方,能有啥事儿烦你? 别装模作样的了,赶紧出来!” 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来人是武装部的秦部长秦长生。 自从有了郑书记之前那一通压制,红旗公社的革委会就再也不敢随意闹腾。 正因为此,如今公社武装部比起革委会,那可就吃香多了。 所以被秦长生如此贬低,革委会王主任也没吭声。 秦长生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他们扔到一边的协调函,在扫到上面的名字时,他一把拿了起来。 在看到何斯亦三个字时,秦长生眯了眯眼。 秦长生当然也知道那上面写的人是谁。 他不光知道,他还知道那家人娶的媳妇,正是被把杨婷婷与孙成才害得下放到山窝窝里的拾月! 秦长生是杨家的嫡系。 他舅一直跟着杨建业工作,是杨建业最信重的人。 也正是因为此,当初杨建业才那么信任的把女儿,女婿送到红旗公社来。 当初杨叔还专门给秦长生打了电话,说把女儿托付给他了。 结果…… 想想后来发生的事儿,秦长生就恨得牙疼! 虽然杨叔现在被关押了,杨家婶子也离开了,可秦长生觉得做人不能没良心! 这样的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不好好利用那就太可惜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用手敲了敲纸,问:“你就是为了这事儿心烦啊?” 王主任被戳破心事有点尴尬,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为这烦啥烦?这玩意算个啥?待会儿写封回信打发了就是。” 听他这么说,秦长生挑了挑眉:“打发?你不准备管啊?” “管啥管!”王主任烦躁地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一摔! “管这破事,我是嫌在公社混得太好了还是咋地?!” “就是因为混得不好才得管啊!”秦长生立刻怼了回去。 他说罢走过去弯腰搂住了王主任。 以一副哥俩好,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说:“你说你为啥在公社混得不好?那还不是因为没干出来什么成绩! 你看看人家县里,革命事业搞得风风火火!就咱公社,都到这时候了还死气沉沉,全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王,不是我说,在这件事上你是失职的,你没有把工作做好!” 看王主任要反驳,他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示意他先听自己说。 他又甩了甩那张纸,说:“以前的事儿就不说了,我知道你有苦衷。可眼前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你不能错过啊! 这是建南省的协调函,那可是大城市,是咱一个小公社惹不起的地方! 而且又是人家革委会发来的函,和你们正好是对口单位。 你们去调查那属于公对公行为,谁能阻止?谁又有理由阻止? 老王,我的意思是这事儿你们不仅要查,还得仔仔细细,往深里面好好查! 为什么一个建南大学的坏分子会悄摸摸地跑到咱公社来了?他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关系?又有什么人,多少人协助他办成这样一件大事的? 我跟你说,你查得越深越仔细,才越没人敢制止你,谁想引火上身? 等你真把这事儿查清楚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第140章 拾月,他们要来抄你家了! 何立平原本打算把事情说清楚,休息一晚上就回去的。 结果却被父亲给拦了下来。 何斯亦让他多留几天,陪陪母亲。 何立平答应了。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岳父那边别的他不相信,但自己请假这样的小事儿他必然能搞定,用不着担心。 至于妻女,明月和嘉嘉和他们也是亲的,自己不在家几天,以妻子的脾气那两口子也不敢怎么委屈了她们。 或许自己不在,明月不用再护犊子一样冲在自己前面,收敛起锋芒,她和女儿的日子都能好过几天。 想想自己也好一段时间没有过过如今这样轻松的日子了,何立平根本无法拒绝父亲的提议。 这几天何立平一直和父母住一个屋。 弟妹在那屋里用木板和稻草给他临时搭了个小床,虽然简陋,却让何立平难得地连睡了几晚的好觉。 或许这也和回到父母身边有关,他心里踏实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父亲都会和何立平聊天,他也知道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也知道了为什么弟弟选择入赘的原因。 他这几天也观察出来了,前进大队的社员们,对于弟弟确实比对其他知青要亲近得多,看样子这跟弟弟入赘也有关系。 他们是明显把弟弟,甚至把爸妈都当做了自己人。 看到父母和弟弟们一切平安,让何立平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总之父母兄弟现在的生活,比他曾经设想的好太多了!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带着妻子女儿也投奔到这边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幻想。 何立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又住了几天,前进大队依然保持着安宁。 以至于何立平不得不反思,之前那事儿是不是自己风声鹤唳,想太多了,太大惊小怪了? 何立平准备离开了。 再怎么说,家里还有妻女,还有工作,偶尔逃避一下还好说,哪儿能一直不回家呢? 这天中午,就在何立平正在和一家人商量着要去队里借骡车,送他去公社的时候,孙小红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拾月,不好了,不好了!公社来人了,要抄你们家啦!” 拾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屋里的其他人也同时站起来,跟她一起走向了院子里。 何立轩的步子大,他第一时间走到了院门处,他打开院门对孙小红说:“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小红瞪了他一眼:“还不着急呢,那些人都走到村东头了!是公社革委会的,我爹说还有武装部的人,他们说要来抓黑五类,抓逃兵! 还要治拾月的罪,说她窝藏坏分子!” 孙小红急得直跺脚! “拾月,你快想想办法,我爸带着副队长正拦着他们,但我看也拦不住多久。 刚才副队长悄悄跟我说,让你赶紧先去公社,想办法给沈伯伯打电话!” 孙小红的话让一院子的人都变了脸色。 何斯亦上前一步说:“别麻烦了,我们跟他们走就是了。他们就是来找我们的,我们走了,你们的日子就安生了。” 他说着冲拾月笑了笑,目光慈爱。 他说:“谢谢你拾月,谢谢你能让我和你们妈妈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享受到这份天伦之乐。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你和立轩生活幸福,也见到了老大和老二,知道他们也很平安,这就很好了,我们也知足了。” 他说着冲大儿子挥了下手,说:“立平,你去,去给你妈把衣服穿穿好,我们现在就走了。” 何立轩一下挡在了哥哥的前面。 他的眼睛红红的,浑身肌肉紧张。 他无法说出不许的话,毕竟这里面还牵扯到拾月。 可他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地选择了拒绝,他挡住了哥哥的去路,并且狠狠地瞪着他。 似乎何立平再往里走一步,他就会和亲哥拼命! 而这时拾月开口了。 她说:“爸,你别瞎说,什么走不走的,这里就是你们家,你要往哪儿走啊? 再说,事情应该也不会有那么严重,我是有公社盖戳认证的拥军家庭,先进个人,也不是谁不谁都能来从我家里抓人的!” “哎呀,不是的!”看拾月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孙小红急得直跳脚。 她还想再解释,已经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何立学已经接过了话茬。 他边喘边说:“拾月,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些人今天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的。刚才队长已经跟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了,他们都知道可还是要往这边冲。 你别管了,这不关你的事。 你和立轩在家里待着,爸妈我带走。” 他边说边去拉扯弟弟:“立轩你让开!这会儿你犯什么驴脾气?让爸妈去我们那里,我和老师已经商量好了,就说爸妈是来看我的,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 反正老师已经戴了帽子,我也已经这样了。让爸妈跟我们一起,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什么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不去!”何斯亦发了脾气! 他绕过三个儿子自己往屋里进:“我们谁也不跟!我们都老了,这条命也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还要拖累你们? 都给我待着别动!谁敢过来我今天就揍死他!” 二儿子虽然现在和梁教授住在一起,可他的身份是干净的。 他当时是以学生的身份申请的下乡。 真要细究起来,他应该和老三的情况一样,算下乡知青。 甚至因为下乡早,说是个先进分子都不为过。 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投奔他? 那不是要把这个儿子给彻底坑死吗! 何斯亦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大步往屋里走,下定决心带着妻子离开这个地方。 而就在这时,孙小红绝望地大声喊道:“你们别争了!来不及了,那些人过来了!” 几人同时停下动作,一起朝院外的小路望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边浩浩荡荡的一下子过来了二十来个人! 除了无奈在边上引路的孙大队长和队里的几个领导以外,其他人可以说各个全副武装! 都穿着新旧不一的军装,腰上系着武装带,胳膊上带着红袖箍。 而且一个个手里全都拿着各式武器!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表情全都凝重了起来。 第141章 游街示众! 何立学、何立平兄弟俩立刻挡在了父亲的正前方! 而拾月和何立轩夫妇则干脆打开了院门,迎了出去。 这次的队伍是以公社革委会王主任带头的,秦长生也带着他的人跟着一起过来助威。 他们大概是吸取了之前种子站那群人的教训,过来后并没有跟拾月他们多说话,就说了一句:“我们是来捉拿从建南大学流窜到我们公社的坏分子的! 不相干的人等立刻让开,不然就全以窝藏罪一起带走!” 他们的语气非常严厉,气势也非常的嚣张。 这话说得让跟过来原本想劝阻的队里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前不是,退后也不是。 拾月自然不会让队里人跟着为难。 她没等众人反应,就上前一步说:“同志,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王主任不可一世地一摆手:“我们已经把情况了解清楚了,这一回绝对不会错!” 他说着用手指向被儿子们挡在身后的何斯亦:“那老头儿是不是建南大学的原校长?后来下放到穗丰干校去劳动改造了? 如果这一点对那就没错!我们可是和两个单位都联系过了,得到对方革委会的认可!” 他说完甚至还一摆头,身后的一个狗腿子立刻展示出了两张盖了章的信纸。 内容不必看,必然确实如他所说,和两边单位都联系过了。 拾月还想解释:“可是我公婆……” 她想说二老根本就没有戴帽。 可那些人哪里会让她把话说出来? 秦长生碰了王主任一下,示意他别啰嗦了,小心坏事。 王主任立刻一挥手,说:“同志们,冲啊!把那逃窜到我们这里来作恶的坏分子抓住!保护我方,坚决战斗!” 随着这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些人嗷的一声,全都朝着拾月家冲了进去! 那些人来之前应该已经说好了,他们并没有去伤害拾月。 甚至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绕着走。 哪怕被她抓住,也只是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推开,连推的动作都有所克制,生怕给自己惹一点麻烦。 可他们对其他人就不同了! 那群人一哄而上! 首当其冲遭受暴击的就是三兄弟! 何立轩早在妻子和这群人理论的时候就悄悄移到了后面,而在这群人冲进来时,他立刻挥舞着铁锨就迎了过去! 而何立学,何立平也分配好了任务。 俩人一人护着父亲,一人则也抓住边上放的农具,开始和这群人拼命。 不知道是队里怕闹得太大,早早就派人把另外几个知青全给引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直到现在,江栋和于初夏他们几个也没有赶过来。 孙小红和孙二虎几人和拾月家关系不错的,此时也被队里的壮汉们死死拉住。 孙小红在嚎啕大哭,孙二虎也恨得把牙咬得咯咯响。 可他们谁也无法过来助阵。 那些人来的时候是全副武装的。 他们解下了腰上的武装带朝着人狠厉地挥舞着。 更有人拿出了带来的铁链,板砖,磨光顺手的铁棍…… 何立轩几兄弟加上拾月,那点战斗力怎么能和这些人相比? 很快就落了下风。 拾月还好,那些人不会对她重创,三兄弟全都见了血。 特别是何立轩。 三兄弟里也就他从小和人打架,会点拳脚功夫,另外两兄弟自幼就是文弱书生,战斗力几乎为零。 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也最大。 此时额头上不知道被谁给砸了一板砖,有一个伤口在汩汩往外冒血。 那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把眼睛都给糊住了。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腿上,后背上,也全都受了伤。 如果不是用铁锨硬撑着,这会儿应该已经站不住了。 而另外两兄弟也没好到哪儿去。 何立学为了抱住父亲,让老人少受伤害,手背被人狠狠劈了一下,现在整个手背都是血肉模糊…… 不管几人如何反抗,那群人终于还是靠近了老人。 他们从包里拿出麻绳,熟练地打了一个结,形成了一个圆环。 他们将圆环套在何斯亦的脖子上,然后拉紧圆环,用剩下的麻绳将老人的手臂翻转到身后,牢牢地绑了起来。 他们下手狠厉,老人被他们绑得发出了闷哼声,很快冷汗就顺着老人的额头流了下来。 “我杀了你!” 被人强行按在了一边的何立轩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疯狂了!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用满是血的手抓起被人丢在一边的铁镐,朝着身后的人狠狠砸了过去! 因为他伤得太重,看上去特别吓人。 所以按住他的人也放松了警惕。 还以为他这种情况也不会再有什么杀伤力了。 谁知道他会忽然反抗呢? 一个没注意,被他一铁镐给抡到了头上,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何立轩自由了。 他抓着铁镐就朝捆他爸的那几个冲了过去! 另外两个兄弟看到这种情况也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拾月一口咬在了按住她那人的手背上,把那人咬得嗷嗷叫! 那人狠狠地一拳头一拳头砸在拾月的头顶,把她砸得头晕目眩,可她也死不松口! 直到把那人咬下了一块肉! 那人惨叫着松开了拾月,拾月冲过去就去扶自己的丈夫。 同时抓住了之前的铁锨! 刚刚已经进入了尾声的战斗又重新开始了! 看到这种情况,孙永福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长叹一口气,朝副队长许满田使了个眼色。 许满田立刻带着几个队上的劳力冲过去。 他们自然不会去参与到战斗中,他们只在中间起一个和事佬,拉架的作用。 但有他们的介入,几兄弟的状态总算是好了些。 至少他们挨的黑手基本上都被许满田他们给及时的挡住了。 可即便是这样,拾月和几兄弟还是再次落了下风。 不仅何斯亦被人绑住,连傅云芳也被人从屋子里给抓了出来,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除了二老,因为三兄弟也惹了那群人的众怒,所以他们也被人给绑了。 拾月也同样。 虽然比三兄弟他们好点,没被五花大绑,可双手也被人反转到身后,用麻绳牢牢绑住! 秦长生的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让人把这一家子用绳子串成了一串儿,然后一挥手,说:“走!把这些现行反革命拉回公社游街示众!”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于初夏的尖叫声:“来了!军车又来了!救命的人来了!” 第142章 救兵 听到这声音,秦长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过去朝着自己的一个手下身上狠踹了一脚! 骂道:“发什么癔症呢,还不快走!” 那手下被他踹得踉跄了一下,但也缓过了神儿。 他连忙哦了一声,狠拽了一下绑着众人的绳子,扯着嗓子吼起来:“走啊!都别磨蹭!” 可拾月几人也醒悟了过来! 拾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地喊:“救命啊!杀人啦!革委会要迫害忠良啦!” 她的声音很大,声音因为嘶哑听着惨痛又决绝带着种孤注一掷! 看到她这种情况,何立轩几人又开始疯狂挣扎了起来。 队伍里瞬间再次闹成一团。 而就在这边扭打成一片的时候,于初夏已经沿着小路跑了过来。 她的眼睛因为哭得厉害,红肿得都要睁不开了。 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衣服裤子上又是泥又是土,膝盖处还被磨烂了一大块儿。 她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声喊:“大姨,大姨夫,我找着人来救你们了!” “拾月姐!部队来人了!郑书记来了!有人来救你们了!” 她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地大声哭,话说得乱七八糟的。 可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 孙永福顿时精神了。 他二话不说,带着队里的青壮就把那些人给围了起来。 秦长生知道大势已去,快速地躲到了革委会王主任的身后,还用手指在他的背上戳了戳。 王主任这会儿也骑虎难下了。 他气哼哼地瞪着众人说:“你们这是干啥呢,这是要阻碍革委会办公?!” 他的话音没落,从大队后面那条略宽的大路上就行驶来了一辆军车,正是之前送拾月回村的那一辆。 车子还没有停稳,郑书记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气愤地冲王主任喝道:“你是来办啥公呢?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来抓人经过公社常委同意了吗?谁批准你来的?” 王主任正想回答一句他是按章办事,这是属于革委会内部工作,不需要公社领导同意。 可话还没出口,从那卡车上已经又跳下来个人。 那人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已经冲过来一掌把他劈翻! 然后抽了他的皮带就把他给绑了起来! 绑过后还不解恨,一脚踹过去,直把王主任踹得直直飞出去好几步!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行云流水,太过于迅速,以至于王主任都飞出去了,旁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郑书记看到这种情况,连忙就想出声制止。 可他一个“别”字还没说出来,那人已经如法炮制,把秦长生也捆了,然后狠狠踹了出去! 眼看他又要去绑其他人,郑书记连忙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等等。 可这个人刚刚被郑书记抓住,沈飞翼已经停好车,并且从车上下来了。 他没如那人那般啰嗦,他上来就对着按住何立轩不让他动弹的那个小喽啰就是一脚! 他那脚踹得又狠又扎实,直把那人踢得嗷了一声就摔到了一边! 躺在地上就动弹不得,连捆都不用捆! 紧接着沈飞翼又接连踹出去好几脚,一脚一个,把那二十几个人,一个没拉下,全都踹的瘫在地上滚动哀嚎了起来。 郑书记的眼皮疯狂地跳动。 他想过去制止,却被刚才他拦住的那人反手抓住。 那人根本不看他,只是含笑看着沈飞翼打人。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架势摆得足足的,就是要给沈飞翼撑腰! 就是要让他打! 那群杂牌军别看刚才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在真正的军人面前,他们屁都不是! 很快就被沈飞翼揍得鼻青脸肿,妈都不识! 只剩下躺在地上哼哼的份儿,动都动不了了。 而就在沈飞翼他们打人的功夫,于初夏和孙小红早就大哭着带着队里的人把拾月他们身上的绳子给松开了。 村医跑回家背来了医药箱,手忙脚乱地替众人处理起伤口。 拾月忍着痛,回了一趟家,从卧室\/空间里拿出了各种纱布,药粉,协助村医给众人包扎。 何立轩是伤得最重的。 但好在大部分都是皮外伤。 脑袋上那个伤口虽然看上去恐怖,但被拾月疯狂撒满止血药粉后,慢慢也就不流血了,总算让人松了口气。 看到飞翼哥来了之后,拾月就完全不去管外面的情况了。 她相信大哥一定能够处理好。 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拾月现在反倒是不怕了,人也镇定了下来。 最可怕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其他也再没什么能把她打倒。 她和于初夏还有孙小红三人跟着村医,笨拙地给几个伤号处理着伤口。 同时还趁别人不注意,把消炎片,止痛片给众人喂了下去。 经过刚才那件事后,傅云芳原本已经渐渐好转的情绪再次崩溃。 她浑身颤抖的躲进丈夫怀里,死死地闭着眼睛,一步也不愿意挪开。 谁要是试图拉开她好给何斯亦与她上药,她就会闭着眼尖声哭叫,声音特别凄厉,就像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无奈之下,何斯亦只能紧紧抱住妻子,不让别人靠近。 虽然众人此时已经回到了拾月家的小院,但场面依然一片混乱! 而这时,江栋和叶朴安以及另外几个知青也终于跑来了! 原来在那群人冲过来时,大队长就先找人把江栋他们给制服,然后锁到一个空屋子里去了。 为的是不让事态扩大化。 估计那时候的孙大队长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闹成这样! 拾月一家子会吃这么大个亏! 但好在他总算是多了个心眼,把于初夏给留在了外面,还跟她说让她赶紧往公社跑,去拉救兵。 可初夏一个小姑娘她能拉来什么救兵呢? 更何况就这么短的时间,她也根本跑不到公社! 只能说她也是运气好,没跑出去多远,就遇到沈飞翼开着车赶来了! 江栋他们到来后,帮着把何斯亦两口子一起抬到了里屋放在了床上。 也帮何家兄弟把背后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多几人帮忙,速度就快了许多,至少院子里的哭声总算是停歇了。 而就在这时,沈飞翼他们也处理好了外面的情况。 郑书记带着他那群属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则带着另外一名军人走进了院子。 他走到拾月跟前,说:“拾月你先别忙活了,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第143章 抉择 拾月站直了身体。 “这是霍白,霍营长,吕文生吕叔叔派他来的。”沈飞翼介绍说。 “你好,拾月同志!对不起我来晚了。” 待沈飞翼说完,那名军人一个立正,身姿笔挺地冲着拾月敬了一个军礼。 拾月吓了一跳。 众人也吓了一跳。 拾月连忙摆手:“没没没,今天多亏了你还有我飞翼哥……” 拾月说到这儿眼眶就红了,声音哽咽得简直要说不下去。 沈飞翼看不过去了,在一旁安慰地伸手在拾月的肩膀上拍了拍。 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我路上再开快点就好了。” 拾月知道飞翼哥他们路上绝对不可能耽误时间。 毕竟从他们返乡到现在充其量也不过半个来月。 这么短短的时间,远在海疆的吕伯伯从得到消息,到派人赶到…… 已经是风驰电掣的速度! 想到因为她,因为她的家事,让沈伯伯操碎了心,还惊动了远在海疆的吕伯伯,拾月心里实在是愧疚极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哎呦,掉金豆子了?” 看到她这样,沈飞翼无奈地笑了。 他指了指被人扶在竹靠椅上坐着,然后一直担心不已望向这边的何立轩,说:“可别哭了,再哭小何要不愿意我了。” 说罢,他拉着霍白,又招呼拾月:“我们这次来不光是找你,还找立轩,走,咱到那边说话。” 三人搬了小板凳在何立轩身边坐下。 或许是他们的威慑力太强,也可能是他们刚才的行为把人吓破了胆。 虽然此时沈飞翼和霍白都面含笑意,可其他人硬是没有一个敢往他们跟前凑的。 除了于初夏是一家人,留在屋里照看着傅云芳,江栋,叶朴安是自家兄弟,想要了解情况,硬着头皮留下没走之外—— 村医,孙小红兄妹,其他几个知青看到几人要长谈的样子,纷纷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小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霍白这才对拾月夫妇说了他此次的来意。 原来,在他们一家人返乡的头一天,沈元白就给老伙伴打了电话,说了他们这一家子的情况。 虽然那时拾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就能保护这一家人,可沈元白依然深表忧虑。 他不仅不看好拾月的能力,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能量,也只能保得了他们一时,保不了他们一世。 拾月他们之前一直在乡下,即便后来去干校走了一遭,看到的也都只是表面。 她了解的那些对于这场运动的记录,都是细枝末节,都是浮于表面的。 她实际上并不能知道真正有多凶险,多复杂。 沈元白在电话里开诚布公地对老伙计说,他自己能力有限,必须得朝老友求助了。 当初拾月她爸对大家的救命之恩,现在已经到了回报的时候。 虽然他们另外一个伙计老曹人品也信得过,现在还是一个大省的钢铁厂厂长。 但老曹所在的地方斗争更激烈,更复杂。 沈元白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吕文生。 吕文生现在在国家最南边靠海的一个省份做军区副司令员。 因为靠近边防,有戍边的重任,所以同样话语权就很强。 他应该是当初被救的三人里权限最大的,也是唯一能平安护住这一家人的人。 果然不负沈元白的厚望,吕文生几乎没有思索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仅答应了,还详详细细地打听清楚了何家一家人的情况。 那时沈元白刚刚和何斯亦深聊过,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听沈元白说,何家老二是京大数学系的才子,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导师,吕文生兴奋地哈哈大笑! 又听说何斯亦是教物理的,何立轩学的是桥梁建筑,隔着话筒沈元白都能感觉到老友的兴奋! 吕文生当即就表示剩下的事他会来想办法。 这一家人他护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毕竟只是一个口头承诺,沈元白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提前告诉拾月。 虽然他相信老友的人品。 但现在这个年代,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不可知的事情呢? 他不想让孩子先满怀希望,然后再希望破灭。 所以,即便得到了老友的承诺,沈元白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心尽力的为拾月一家子提供自己最大的帮助。 而就在前天晚上,吕文生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他派了他们军区警卫营的营长霍白亲自过来。 目的就是为了护送拾月他们一家人顺利离开平江,前往他们军区所在的南华市! 在那边,吕文生已经替他们家安排好了一切,并承诺能够保证他们的平安。 是之前给公社发函,帮助自己和父母正名的吕叔叔派人来接,拾月根本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更何况跟着来的还有飞翼哥。 有两个伯伯压阵,拾月再也没有任何害怕的了! 她立刻转头看向一边的丈夫,眼神热切,不用开口所有人都能够看出她对于这个提议的赞同! 这里只有拾月是本地人,此时大家所在的还是她家。 只要她没有不舍,其他人还有什么可依恋的呢? 几乎瞬间,霍白他们的提议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 知道大家都愿意跟着他走,霍白很高兴。 他站起身,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问:“收拾东西需要多长时间?要不要我去和你们大队商量一下,找他们借几个人?” 他说着看了一眼手表:“要是快的话,咱晚上能赶到县里吃晚饭。” 霍白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边上的何立平磕巴着说:“今,今天就要走啊?” 那岂不是说爸妈和两个兄弟今天就要开始起程去万里之外的海疆? 那里何立平没去过,可他学过地理。 知道去一趟路途有多遥远。 从建南来一趟平江,对他来说就是跋山涉水了,将来想要去南华看父母更是难上加难! 一想到此次分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与家人相聚,何立平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依恋和难舍让他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 第144章 离开 看到何立平这个样子,霍白不解了。 他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我之前听飞翼说,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学生,这都是我们新基地需要的人才啊!你这么舍不得家里人,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 “我?我也能去?”何立平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霍白:“我这回接到的命令是接你们一家人回南平,没人说不让你去啊!你不是何家人?” 何立平:“……” “可是……” 不想让大哥为难,何立轩替他说道:“我大哥成家了,我嫂子还有小侄女都还在建南。” 霍白毫不在意地一挥手:“这不成问题。来之前司令员已经想到会有这种情况,这种事完全可以找兄弟单位帮忙。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驻守边疆。先说好,我们那边的条件可谈不上好,气候和这里也相差极大。 只要你愿意,等咱们到了省城我给建南军区打个电话,请求兄弟单位派人把你妻子女儿送上火车,到时候咱们在路上碰头就行。 当然,她们后续的手续以及你们全家的各种关系也会让人给一次性办好的。” 何立平:“!” 这对于他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什么条件不好,什么气候相差极大,和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和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说:“我愿意!霍同志麻烦你了,到了省城我也会给我的妻子打一个电话,我相信她也绝对不会有意见!” 虽然同样是背井离乡,但何立平相信妻子一定会选择自己,而放弃那一家人。 看何立平的问题也解决了,霍白轻松地笑了笑。 他环视众人,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何立学迟疑地要开口。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霍白就用手指向了他:“我知道你,何家老二,何立学!” 他说着哈哈笑了起来:“来之前我们司令员已经特意从京城调来了你的档案……” 他冲着何立轩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得很啊!” 何立学惭愧地摇了摇头。 霍白一笑:“你可是我们司令员惦记上的大宝贝,我这次来之前他千叮万嘱,说一定要尽力满足你一切要求,让你能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做到!” 霍白的话让众人又吃了一惊! 大家的目光齐齐朝何立学望了过去。 何立学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如此刻一样成为众人的焦点了,这一刻他羞涩得都手足无措了起来。 那被打得青紫一片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红晕。 他慌忙摆手:“我没什么要求,我就是,想问问梁教授……” “梁教授肯定得一起请回去啊!” 霍白语气尊重,甚至带了一个“请”字。 要知道刚才他说起带拾月一家走的时候,用的可是“带”,而非“请”。 听到梁教授也会和大家一起走,何立学顿时喜笑颜开。 他用力摇头,再也不提其他任何要求。 他们这边说着将来的大事,江栋和叶朴安自然也都凑过来旁听。 知道从此后这一家子就算是彻底安全了,两人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虽然他们不能跟着去,虽然很恋恋不舍,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示出抗拒,全都真心地对众人表示祝贺。 只有于初夏。 初夏也已经闻声从里屋出来了,也听了个全程。 此时看大家都要行动起来,准备出发了,她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问:“那我呢?”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没有人说我?我不是一家人吗?” 她说着说着就带出了哭腔,她看向何斯亦:“姨夫,你们不带我一起走吗?” 何斯亦沉默了。 众人也沉默了。 不是他们不带于初夏走,更不是不把她当一家人。 关键是——他们此次出行,谁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回来。 刚才霍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吕司令员接他们过去,说是为了帮助拾月保护他们这一家人,这话一点没错。 但同样的,吕司令员他们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参与进新基地的建设! 但凡一个新的地方想要建设起来,短则几年,十几年,长则几十年,甚至需要几代人的努力都不一定。 他们现在属于整家迁移,没有任何的牵挂,但初夏呢? 她就是一个小姑娘。 虽然在平江这边下乡,可在建南她有父母,有家人。 难道她也能跟着大家一去几十年? 别说何斯亦不可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同意啊! 他艰难地将这个事实和初夏解释了个清楚。 初夏的眼泪落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她没想明白,那现在姨夫都解释过了,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不可能跟着去的。 来之前爸妈都跟她承诺过,让她在这边好好待几年,家里情况但凡好一点,就会想办法把她接回去。 她要是跟着大姨,姨夫一家走了,爸妈还不得焦心死? 但一想到从此后可能很多很多年都不能见大姨一家人,想到从此后她要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初夏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别哭了,我等会儿去跟队长说,让小红过来陪你住。如果小红出嫁了,你就再选一个婶子过来跟你一起住。 这院子以后我就交给你了,你想住哪屋住哪屋!” 拾月说着还凑到于初夏耳边说:“我再把我们的细粮也全都留给你,让你一年都不会饿肚子!” 初夏被她说得哭得更厉害了。 她抽泣着说:“我不是为这个哭,我舍不得你们……” 再舍不得初夏也没有说让众人为难的话了,她心里知道这对于一家人来说是最好的出路。 拾月家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要走远路,笨重的东西自然不能带。 要带走的东西她捡重要地放入了小屋子里。 外面只摆了些被子什么的,做个样子。 沈飞翼这次来,除了接拾月他们,顺便也为了把家里的藏书拿走,他们家现在已经搬到食品厂新盖的房子住了。 几人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偌大的房子,真正能带走的也不过就几个小包袱。 何立学也带着梁教授,拿着他们的行李过来了。 孙永福他们也得到了消息,急火火地重新赶了过来。 拾月和他交待了一些未尽事项,也说明了自家的院子以后就交给初夏了。 以后就由她全权管理。 如果将来她回城了,就交给江栋还有叶朴安,如果那两个人也回城,就由他们决定以后的屋主。 在拾月交待的时候,孙永福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几次都被拾月用其他的话题给岔开了。 拾月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总不过是编织厂还有帮忙做鞋的生意以后要怎么办? 编织厂此时正在做的活计是沈伯伯他们食品厂定制的礼盒,之前明儿的那批货已经完成了。 食品厂的订单以后会怎么样拾月不会过问,这就看沈伯伯是怎么决定了。 但她群里的那些…… 拾月觉得就是以后放弃这笔生意她都不会再留给队里的人。 鞋子也一样。 她离开后不方便这是一方面,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之前他们的举动让拾月彻底寒了心! 她自问自己对大队,对孙永福一家人已经很不错了,什么事都能想着他们。 可在自己家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他们明哲保身,完全不顾及自家的死活! 拾月明白这年头,先保住自己最重要,她甚至不能说孙永福的选择是错的。 但他这种两边押宝,还幻想两边获利的行为还是让她恶心! 好在,马上就要离开了。 以后再也不用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想想都让人神清气爽! 第145章 希望 既然决定要走,拾月他们就没有多待,把家里收拾停当后立刻就出发了。 回去的时候是霍白开车,因为要把驾驶室的位置留给两个老人家,沈飞翼也爬到了后车斗里。 因为都是自家人,拾月就没有藏着掖着,把自己之前囤的疗伤药都拿了出来。 有了那些特效药,何立轩脑门上的伤口已经彻底不流血了。 于是大家商定不在公社逗留,直接把车开往县里,晚上在那里留宿。 公社那个伤心地,拾月现在是一分钟也不想在那里多待。 想想那些把她的家人害得如此痛苦的人,她只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看出她的愤怒,沈飞翼安慰道:“别那么生气,他们回去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 但凡郑书记是个聪明的,这件事他就得给咱们家人一个说法! 他们的养猪场已经扩建了,据说还因此招了一批工人。 他要不跟咱把态度表明,以我爸那护犊子劲儿,他这项目估计就得落马! 他不是傻子,放心吧,你沈伯伯会给你出气的。” “嗯。”拾月点了点头。 然后仰头看向沈飞翼:“飞翼哥,这次又给你还有沈伯伯添麻烦了。” “自家人说这些废话干啥?” 沈飞翼瞪了拾月一眼。 他用手指了指把差不多放了半车斗的书箱,说:“要不是你把这些书给运回来,当时家里会有多狼狈你也不是不知道。 都不说放弃销毁,就是全捐出去我爸也受不了,没准儿都敢因为这些东西落下病根! 咱谁也没说什么谢谢的话,一家人不就是要这么相互支撑吗?” 沈飞翼话不多,更是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显然对于之前拾月在家里最狼狈时伸手帮扶是真的很感激。 而拾月却觉得比起沈伯伯一家对她的帮助,自己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但她也觉得飞翼哥说得不错。 一家人就是要这样相互支撑。 他们和沈伯伯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 因为没在公社停留,加上卡车也比公交车快很多,所以他们到达县里的时候天还没黑透呢。 但因为第二天还要跑一整天,所以大家还是决定留下来修整一下,不赶夜路了。 霍白和沈飞翼来的时候日夜兼程,这会儿也都累得够呛。 找到旅社后立刻就回房间睡觉了,连晚饭都不准备再吃。 拾月他们也没打算在外面吃饭。 她将之前囤在小屋里的饼子还有泡菜拿出来给众人分了,又拿出一袋奶粉强制着让每个人都喝了一碗,这才让他们回房间。 他们这回一共开了四间房。 沈飞翼和霍白住一间,他们小两口住一间,老两口和何立平住了一个三人间,另外何立学和梁教授也单独住了一间。 他们这一行人基本上把这个小旅馆的一排房子全给占据了,也没有其他空屋子可以往外出租。 待众人都回房后,沈玉瑶拿回了何立轩手里捏着的饼子,然后从空间里给他端出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 “你吃这个。”她说。 何立轩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现在和公婆住在一起,虽然何斯亦和别的那种专制的家长不同,并不会去过问孩子们的私事。 即便感觉到小两口有秘密,也决口不会多问一个字。 但拾月多少还是会有点顾忌。 她也不敢搞得太过于另类了。 所以家里的饭菜比起村里其他人家自然是好上很多,每个星期都会让老人吃上一两回肉,另外鸡蛋也是每天都有。 可再多的,她真不敢拿出来了。 但拾月也不想守着那些好吃好用的东西,却依然抠抠搜搜过日子。 好在现在丈夫也是知道她的小秘密的。 于是关上门,她和何立轩的日子就过得滋润极了。 拾月甚至还从群里找十七买了个烧炭的炉子,这样俩人在屋里打个牙祭连门都不用出了。 反正老人们晚上睡得早,只要把朝后山的窗户开条缝儿,味道飘出去风一吹也没人能闻得到。 所以,拾月此时的小屋里除了烙饼这样的干粮外还有很多之前他们囤积的汤汤水水,适合病号吃的东西。 两个人吃完饭,拾月又熟练地从小屋里取出了案板,面粉,盆子等工具,开始发面准备蒸馒头。 看到她这样,何立轩欠了欠身,试图坐起来:“你拿把菜出来,我帮你择。” “你快躺下吧,你赶紧把病养好就是帮我了。”拾月睨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窝。 何立轩看了看自己绑着纱布的右手,不由苦笑了一下。 他说:“拾月,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知道了到了南平就早点开始给我干活,早点挣工资,家里的钱不多了。” 从知道父母出事开始,从何立轩身上,拾月就再也看不到最初的那份意气风发了。 那个刚到大队时,骄傲,张扬的男人再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待她温柔至极,体贴至极的男人。 可这份温柔体贴拾月并不喜欢,她能够感受到藏在这些后面的那些愧疚和小心翼翼。 这让她很难受。 拾月找的是相亲相爱的丈夫,又不是找一个帮手。 她要这种小心翼翼做什么? 但拾月觉得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包括她在内。 除非时代改变,除非何立轩再次找到自信,不然说什么都没有用。 所以她只能选择对于这份小心和愧疚视而不见。 以最平常的态度对待他。 果然,听到家里钱不多,听到要等着他的工资过日子,何立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当即说:“放心吧,我会好好工作的。你想买什么只管买,别为钱担心。我怎么样也能保证咱们一家子吃饱饭。” 拾月这天晚上也没有多干活。 她蒸了一锅馒头后就也上床睡觉了。 虽然是让人身心俱疲的一天,虽然全身都是酸痛的, 可想到不远的将来,拾月还是觉得内心充满了希望。 她这一觉睡得香极了。 第146章 到家了 第二天几人没有立刻急着上路,而是等到邮电局开门先去打了电话。 何立平给妻子打了一个,两个人说了很长时间,看得出应该是在交待一些家里的事务。 出来的时候,何立平看上去心情很好。 不用问也知道,他妻子肯定已经同意投奔他,然后一起去南平了。 而霍白则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电话是打给吕副司令员的,一个电话是打给建南军区他的战友。 两个电话打的时间都不长,但事情都办妥了。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何立学跑到附近最大的一个国营饭店,买了些早点。 之后大家没有再停留,就直接去了省城。 到达省城他们就和沈飞翼分开了。 沈飞翼还要回部队,而几人则要直接从省城坐火车回南平。 有霍白的证件,还有沈伯伯的帮忙,他们很顺利地买下了一个卧铺包厢。 其他人则只能去坐硬座了。 南平在国家的最南方,从省城到那里并没有直达的车。 可即便这样,他们在这趟车上就要坐两天两夜。 也幸好有这么一个卧铺包厢,几人可以换着休息,车上时光也就没有那么难熬。 而且在车上,拾月还能把小屋子里的吃食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吃。 居家过日子嘛,特别是家里还有两位老人,存一点精细吃食这也能说得过去。 所以即便拾月拿出来的东西有点过于好了,霍白也只是觉得惊喜,连连说,这次出差是他出得最舒服的一次。 倒也没有多怀疑。 可从这趟火车上下来,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主要是这都好几天了,拾月就是再说自己准备的吃食多,也不可能吃这么久啊! 所以后来他们就真的只能吃干粮了。 不仅只是吃干粮,还有就是后面的路没有火车坐了。他们要改坐长途汽车。 这个时代的长途车基本都是闷罐子车。 车子行驶得慢就不说了,车上还不透气。 虽然有窗户,可因为外面都是土路,风沙太大一般不会开窗,所以车上的味道极为难闻。 加上越往南走越热,人也越烦躁。 再加上路途颠簸,一路上晃得人肠胃都要搅在一起…… 又走了一天一夜后,再下车时,拾月只觉得自己走路都要打飘,看什么都是昏昏一片。 其他的人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几乎所有人,除了霍白全都惨白着一张脸。 但也是在这一天,他们终于见到了比他们早到了一步的梁月明,还有她和何立平的女儿嘉嘉。 这母女俩比他们早到一个晚上,等他们一群人去到事先约好见面的部队招待所,母女俩已经休息了一夜,早已经缓过来许多。 至少两人看上去清清爽爽,不像他们这么狼狈。 嘉嘉一看到爸爸就扑了过来,抱住何立平的脖子不撒手。 而在看到了爷爷,奶奶,还有好久没有见过的小叔后,则兴奋地直跳! 何立学离开家的时候小姑娘年龄还小,对于这个二叔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可备不住她一眼一眼地往何立学的身上偷瞄。 最后还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小声地问了句:“二叔,你以后还走吗?你以后都不走了吧?” 直说的何立学鼻子一阵发酸,心底的愧疚无以复加。 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出走,对于一家人会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嘉嘉只有五岁,对他这个做小叔的完全没有印象。 之所以会这么问,那一定是听到过大人谈论自己,又或者看到家里人因为自己而伤心了。 他弯腰将小侄女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蛋上贴了贴,哑着声音说:“二叔不走了,二叔以后都不走了。” 这是梁月明第一回和拾月见面。 但托白倩妈的福,她对于拾月这个新妯娌那可是印象深刻! 来的一路上她都有点忐忑不安,怕拾月不好说话,怕她不好相处。 毕竟这可是能让自家小叔入赘的人! 而且,听丈夫还有之前去家里接她和女儿的那个军官话里的意思,他们此次去投奔的人,还是拾月的亲戚。 可在与拾月接触之后,梁月明不安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她觉得白倩她妈说的话简直全都是放屁! 一个字都不能信! 这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啊! 又开朗又大方。 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站在自己小叔身边,那真是说不出的般配! 拾月他们到达这个中转站的时候是早上,他们原本以为也就是在此休息一下就又要赶路了。 没想到这一休息竟然就足足休息了两天! 两天后,霍白带着他们坐上了一艘轮船。 一行十人,除了霍白就只有何家夫妇之前见过大海,其他人都是没有见过的。 大人们还矜持一点,嘉嘉在看到大海那一瞬就激动地惊呼了起来。 孩子高兴极了,拉着妈妈的手使劲儿蹦! 似乎不如此,无法表示出此刻内心的欢喜。 大人们没有一个阻止,大家都含笑看着嘉嘉。 似乎也都想通过孩子来表达出自己的欣喜情绪。 拾月第一回坐船,还一坐就是这样大型的。 虽然船上有座位,可一开船她就控制不住地跑到甲板上往远处眺望。 看着那一望无际,碧蓝碧蓝的海水,她觉得这一切都好的不真实,就像是在做一场梦。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的话—— 拾月在心里默默祈祷,她希望醒来得不要太早。 从轮船上下来,几乎所有人走路都在打飘。 没了初上船的惊喜后,此刻的大家就只剩下疲累了。 嘉嘉已经睡着,被她爸背在背上。 拾月已经恨不得把包裹里所有的重物都放回到小屋里去了,可她还是只想把手里拎的包袱卷给扔了! 实在是困乏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时候,霍白终于说出了一句让大家盼望已久的话。 他说:“我们到南平了!军区派来接大家的车已经到了门口,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到家了。” 到家了。 这三个字震撼了每个人的心。 他们真的要到家了吗? 他们又可以有新家了吗? 大家顿时全都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第147章 铁六营 霍白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叫做铁六营的地方。 然后告诉他们,这里只是他们临时的一个落脚点。 说司令员出去开会了,临走前特意交待让先给安置好,至于最后的去向等他回来了会过来与拾月他们详谈。 铁六营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的团队。 他们驻地所处的位置虽然有点偏僻,但是配套设施实属不错。 而且对他们的到来也非常的重视。 虽然拾月他们一行人总共连大带小一共也就才九个人,可人家硬是给留出了四套房子。 而且每套房子都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 几人先一起去了最靠外面的那一套。 一进去就发现这房子虽然面积谈不上多大,但真就是一个五脏俱全。 除了一进门就有的小院子,另外还有一个客厅两间卧室。 除此之外,还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 甚至就在院子外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压水井。 霍白看他们安置住就先离开了。 离开前跟他们说已经跟营里的领导们都说过他们的情况了,让他们先休息,明天营里领导会过来和他们见面。 霍白走之后大家也没有多留,这一路上全都累坏了。 按照一路上的习惯,众人很快分配了房子。 这套房子就给了沈家夫妇,挨着这套的则留给了何立学和梁教授。 何立平一家三口挨着梁教授他们住,拾月夫妇就住在了最里面的那个小院儿。 之后大家就都回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拾月是差不多快八点才醒的,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要知道在队里他们差不多早上六点半就要出工了,通常最晚六点他们一家人也都要起来。 她先是望了望旁边,发现丈夫依然睡得很沉,呼吸还是绵长的。 想来这一路上也是累坏了。 拾月没有动,躺在床上感受着此时的新生活。 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和前进大队真的是哪里都不一样。 首先,这里很热。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可躺在这儿拾月就能够感受到一阵阵的热浪,热得她身上黏嗒嗒的,躺着不动就想流汗。 而且,这里的空气和家里的也不一样。 这里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潮湿感觉,好像还有一股子咸咸的味道。 这种种,对于拾月来说都很新奇。 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小叔!小婶儿!你们起来了吗?开门,嘉嘉来啦!” 拾月还在床上躺着,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嘉嘉的小奶音。 她立刻就笑了。 何立轩显然也听到了。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然后茫然地看了看房顶,又快速转头看向拾月。 在看到自己媳妇儿还在以后,他明显松懈了下来。 他一把把正要起身的拾月给抱住,将头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这才问:“几点了?” “八点多,快九点了,赶紧起来。”拾月好笑地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快点,别让嘉嘉在外面叫了,让人笑话。” 何立轩又抱着媳妇蹭了蹭,这才笑了声,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他小声骂道:“这个何立平,从小就没有好心眼儿。他这么早就让嘉嘉来叫,一看就没安好心。看我明天早上怎么收拾他!” 拾月听得哑然失笑。 “那是你哥!” 何立轩哼哼了两声没有回话,但看得出他已经在考虑明天怎么报复哥哥了。 拾月没有继续说。 说实话,看着这样的何立轩她还挺开心的。 她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放松的他了。 看得出换了个环境,让他的心境也有了改变。 拾月匆匆跑出去给小姑娘开了门。 今天的嘉嘉完全换了一身打扮。 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碎花短袖上衣,外面套了条蓝色的小背带裙,看上去活泼又可爱。 看到拾月开门,小姑娘叫了声小婶儿就往屋里跑,然后一头就撞进了何立轩的怀里! 何立轩显然之前和这个小侄女是极熟悉的。 他一把把小姑娘抱起来,然后就抱着转了好几圈。 把嘉嘉转得咯咯的笑,别提有多开心了。 虽然一路上拾月悉心照料,但其实何立轩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长好。 特别是胳膊还有后背上,此时还泛着大片的乌紫,看上去很是吓人。 一路上,拾月连重物都舍不得让他提,没想到他这会儿竟然都能抱着小姑娘转圈圈了。 好在嘉嘉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和小叔叔亲热了一下下后就立刻要求下来。 还说:“爸爸说了不可以让小叔抱。小叔,你不能跟我爸告状啊!” 小姑娘是来叫他们一起过去吃早饭的。 夫妻两个快速洗漱后就和嘉嘉一起去了公婆所住的房子。 此时那屋里热闹得很,除了拾月他们俩其他人都到了。 大家显然都已经吃了早饭,这会儿正坐在客厅里聊天。 看到他们过来,何斯亦指了指厨房:“里面给你们留的有吃的,你们先去吃饭。” 说罢就不理会他们,继续和梁教授交流了起来。 拾月他们进到厨房看了看,然后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一盘子二合面的馒头,小半盆白菜炖豆腐,还有一小碟油煎的小段咸鱼。 她正准备去拿碗筷,梁月明就跟了进来。 她对拾月说:“炉子上还热的有稀饭,我早上煮的小米稀饭。我觉得早上还是得吃点稀的才舒服。怎么样,小米稀饭你能不能吃得惯?” 拾月笑:“嫂子,看你说的,小米这在我们那里可是稀罕东西。小米稀饭这都是病号饭,一般人哪儿舍得吃啊?” 听她这么说,梁月明心里很高兴。 不光是乡下,就是城里小米也是好东西。 不是坐月子,不是家里有老人,谁家里平白无故的也不会随便煮着吃。 她这回带过来的半袋子小米还是临出门和几个好朋友告别时,那几人凑钱给她买的。 说怕她忽然到外地水土不服,到时候无论是自己吃还是给嘉嘉吃都好,都能补充点营养。 她一路上也是当做宝贝一样背过来的。 东西不怕人吃,就怕人吃了也觉不出好。 这一刻,梁月明对拾月的感觉更好了。 第148章 开始新工作 拾月他们刚吃完饭,铁六营就来人了。 来的是营政委齐峰,营长吴赫还有营里其他的一些主要负责人。 一下子来了七八口人,看得出整个铁六营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来了。 何斯亦带着家人还有梁教授一起迎接了他们。 男人们开始说话,拾月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悄悄从屋里退了出来。 梁月明则去伺候傅云芳了。 她从嫁到何家就和傅云芳在一起过日子。 虽然后来小两口搬到了小洋楼去住,可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家陪两位老人一起吃饭。 她生嘉嘉的时候,婆婆对她也很照顾。 几个月没见,婆婆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梁月明虽然没说什么,可看着就知道她难受得很。 这一路上她对婆婆都非常体贴,即便是住下来了,她也一直跟着伺候。 是那种非常真心实意的。 拾月虽然也和傅云芳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但坦白说感情真比不了傅云芳。 原本就认识的时候短,偏偏从她认识起,婆婆就已经糊里糊涂了,想要建立感情还挺不容易。 所以,这种时候拾月通常是不往跟前凑的。 她刚出门,就听到嘉嘉在和什么人说话。 她往那边一瞧,就看到在院门的位置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和嘉嘉聊天。 那女人相貌清秀,容长脸,齐耳短发。 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一条改过的蓝色军裤,看上去又精神又干练。 看到她出来,嘉嘉立刻叫道:“小婶儿,小婶儿,崔阿姨来了!今天的早饭就是崔阿姨送来的!” 看到拾月出来,那女人冲她笑了下,然后主动打起了招呼。 她说:“你是拾月吧,我是崔云,营政委齐峰的媳妇儿。” 说着她举了举手里拎着的篮子:“这不是你们刚到嘛,我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食堂里的饭菜,就想着先送点蔬菜过来,万一你们想自己做一口呢?” 拾月这才发现人家不是空着手来的,手里还拎着菜篮子呢。 那篮子里放了好些菜蔬。 有青菜,茄子,辣椒,还有这个时候内地很少见的黄瓜和番茄。 她赶紧迎过去,很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怎么能麻烦你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看她客气,崔云笑意更深了。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点家里种的东西。” 她说着朝这空荡荡的院子看了看,说:“也不知道你们能住多久?要是能住得久的话,这院里种点菜也方便得很。 主要是,拾月你不知道,这边的菜长得很快了!” 这崔云实在是健谈。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过来挽住了拾月的手臂,搞得跟好姐妹似的。 不过没说几句拾月就明白了,原来这铁六营位置偏僻,而且只是个营级编制。 要知道这年头只有营职以上的干部家属才可以随军,而整个铁六营符合条件的就没几个! 这就造成了目前整个营区随军过来的家属就只有崔云一个。 丈夫上班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总不能天天找小战士们聊天吧? 所以,对于拾月他们一群人来暂住,整个铁六营简直没有谁比崔云更高兴的了! 她觉得简直就像是要过年! 崔云是从京城来的,她之前在京城也有工作,是正经纺织厂的女工。 如果不是不想长期与丈夫两地分居,加上孩子也不能长期不见父亲,她都不稀罕来这里! 在纺织厂那种环境,造就了崔云外放的性格,特别是见到了同龄的女同志,那更是亲近得不行。 没一会儿就和拾月熟悉得像是认识了十几年,一起长大的闺蜜了。 崔云对拾月说,他们家就住在前面那排房子里,和拾月与何立轩那套房子是面对面。 从她家卧室窗户就能看见拾月他们的小院儿。 她还说她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 男孩今年六岁,女孩四岁,都是正淘的时候。 那两个小家伙闲着没事,今天非跟着炊事班的人进城买菜了。 等他们回来肯定还要闹着过来玩,到时候嘉嘉就有玩伴儿了…… 反正,崔云就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拾月都没怎么张嘴,她自己就说得滔滔不绝。 根本不用开口问,拾月就快要把她家祖宗八辈的事儿都弄明白了。 好在,屋里的几个人很快就出来了。 再不出来,拾月觉得她能连齐峰家几代人生了几个孩子都弄清楚。 齐峰一出来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拉着人家小媳妇儿叽咕个没完,不由面上一囧。 他立刻说:“崔云,别说了,准备走了!别在这儿耽误人家休息。” 然后才转头与送出来的众人告辞。 而就这么点时间,崔云就已经和拾月约好了明天早上带着她一起去镇子上赶集。 这一群人离开,全家人又回到屋里重新坐下。 拾月刚刚搬了个小板凳,梁月明就挤到了她身边。 悄悄地笑道:“那个崔云是不是也拉着你说话了?哎呦你不知道,她早上一来就拉着我扯东扯西,说个没完,我脑子都要被她给说炸了!” 想想刚才的情形,拾月也忍不住地笑。 她说:“我觉得崔嫂子还挺好的,为人很热情。” 梁月明笑:“是,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有一个这样的人来说说话,我现在觉得这个地方都亲近了好些。” 齐政委和吴营长他们这次来显然不是只是来看望看望,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了几句话后,何斯亦就把二儿子,三儿子还有梁教授一起带进了另外一间空的屋子。 那屋子被何校长临时改成了书房。 那几个学理科的人都去忙他们的事情了,何立平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文科生也没闲着。 他直接去了营里。 然后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个小战士一起回来了。 他们两人回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抱了厚厚一摞资料。 那资料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全都装在大牛皮纸信封里,拾月看到好几份上面还贴着密封条,盖着骑缝章。 她知道这就涉及到秘密了,连忙拉着梁月明回避。 男人们做的事情她不懂,拾月觉得,此时她还是先把后勤工作做好吧。 第149章 安家 拾月和江月明重新来到门口的小院儿里。 此时嘉嘉正拿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铲子在吭哧吭哧地挖着土玩儿。 看到她们过来,立刻招呼:“妈,小婶儿,我给你们挖地呢!崔阿姨说了,这土松一松就能种菜了,等菜种出来咱就能自己炒菜吃了!” 听到女儿的话,江月明笑了起来。 说:“这个崔嫂子真挺有意思的,她和谁都能说到一起去。和嘉嘉都能说上半天。” 而拾月的心思却放在了种菜上。 她觉得崔嫂子说得很有道理。 刚才在屋里,公公他们说的话虽然有一大半拾月根本听不懂,但有一点她还是听明白了的。 就是吕伯伯让他们去的那个新基地此时还在土建中,基础设施还没有建好。 这也意味着最起码他们也要在这铁六营住好几个月。 不然人家为什么会给他们专门腾出来房子? 随便找个招待所安置他们就行了。 真要有那好几个月的功夫,以这边的气候,还真可以种上一茬蔬菜! 想到这儿,拾月来了精神。 毕竟都是从山里出来的娃子,种地那可是老本行! 别说她了,这一家子估计除了老大一家,其他人种地都不会含糊。 就连公婆,在干校的时候应该也没少干活。 说干就干! 拾月和梁月明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就直接去了前面那一排,找到了崔云家借来了农具。 知道他们真听从建议决定要种菜了,崔云很高兴。 不仅把农具借给了拾月,还亲自过来送了好些蔬菜种子。 梁月明虽然做农活不行,可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不会就学呗。 跟着拾月和崔云,她很快就上手了。 三个女同志,硬是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就把何斯亦家的小院子给收拾出来了。 除了中间留了一条往来的过道外,其余地方都被她们翻了土,用作了菜地。 屋里几个老少爷们忙活完,出来透口气的时候,看到这副场景全都惊呆了! 拾月冲何斯亦笑了笑,说:“爸,我们刚才没事就把这边的地给翻了,以后我每天过来收拾。种菜的事儿你不用管,保证不耽误你们工作。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那咱就把院子换换?你和妈住我和立轩那儿,我们搬到这边住?” 拾月也是翻到了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公婆的院子,她动人家的地,连招呼都没打。 主要是自己以前当家当习惯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何斯亦笑着说:“换什么换,这样就挺好。等着菜都长出来了,我这院子才更好看了呢! 拾月啊,有丝瓜、爬豆的种子没?要是有你沿着墙边也给我种一排。让你二哥给你搭个架子,我爱看那东西,长得绿荫荫一片,看着就让人喜欢。” “有的,老爷子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儿就让齐峰去给你们找竹竿子去。”崔云立马笑道。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到了要回家做午饭的时候了。 崔云临走前多了句嘴,问:“你们中午做什么吃啊?” 她早上送来的有菜,在此之前营里还给各个房子里配了米面粮油。 虽然数量都不多,但最初这几天是够用了的。 “中午不做饭了,我们去食堂买了吃。”拾月答道。 刚才一家人说话的时候公公就发话了,说这几天路上奔波,所有人都累得厉害。 这几天先不要做饭了,让拾月和梁月明都歇歇,让先从饭堂打饭吃。 说让她们休息几天,把周围都转转,看看,闹明白了再决定以后是自己开火还是就在食堂打饭吃。 何家人听了这话谁也没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从小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父母工作都忙得很,他们是吃食堂长大的。 梁月明和拾月也没觉得不妥。 梁月明是了解婆家的生活习惯,拾月则想着这几天先在周围逛逛也挺好的。 除了熟悉环境外,她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团购的。 毕竟,花着家里的积蓄在群里买东西,那真是心都在滴血…… 得赶紧把生意做起来! 这一家人谁也没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合适,崔云却听得脚下一个踉跄。 她停下了准备回家的脚步,转头欲言又止地将两妯娌又打量了一遍。 她看了半天,从那俩小媳妇脸上看到的只有一片坦然。 她这才想起来,早饭还是她送过来的呢! 这俩小媳妇压根就没去过食堂。 现在还是六十年代中期,国家刚刚熬过最困难时段,还处在非常贫穷的时候。 虽然铁六营是一线部队,国家给的补助高,可干部战士们也只是刚刚能吃饱。 想要吃好那不可能。 细粮都是有数量的,除了保证病号或者特殊情况的供给外,普通官兵一个月都不能保证吃上几回! 至于肉菜,那更是非年节不供应。 蔬菜不缺,营里自己开的就有地。 这边气候还好,一年四季蔬菜都长得旺盛。 鱼也会有,但因为要吃饭的人多,炊事班也不可能一条条精心拾掇。 所以要么就烧出来的鱼特别难吃,又腥又咸,要么就一锅烩,鱼啊虾啊的都烧得烂哄哄的,让人没胃口。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崔云都不愿意去食堂吃饭。 当然,她不愿意去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饭堂里的饭菜其实不便宜。 因为饭堂的伙食主要是保证军人吃的,他们有国家补贴。 但国家给军人的补贴只能用在军人身上,家属自然不能占这份便宜。 所以崔云去食堂买饭就要比她男人去买贵上不少。 一个杂粮馒头都要贵一分! 一份菜更是要贵三分钱! 崔云知道这样是应该的,可依然挡不住她心疼。 三分钱,她自己种的菜,炒一份根本用不了三分钱! 更别说还要多给这三分! 所以,早上给拾月他们打饭归打饭,但实际上她真觉得饭堂的饭菜不划算。 崔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给俩妯娌说了说。 这一说,拾月和梁月明是瞬间打消了去食堂打饭的念头! 疯了吗,谁家钱不是钱啊? 一份菜八分钱,都够买一斤黄豆芽或者半斤豆腐了! 有这钱,在家自己做着吃不香吗? 拾月当即说:“嫂子,咱也别等明天了,吃了饭你就带我和我嫂子一起在周围转转吧。” 第150章 不薅公家的羊毛 果然下午一吃完饭,没等休息崔云就来了。 她不光自己来,还带了她家的两个孩子一起来了。 男孩儿叫虎子,今年六岁,女孩儿叫妞妞,今年三岁多。 两个孩子都被崔云养得很好。 虎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长得虎头虎脑的,又黑又高,看着就很壮实。 如果不是崔云说他才刚六岁,走在路上,拾月肯定得以为这孩子有七八岁了。 而妞妞也不像是个三岁多的孩子,看上去竟和五岁的嘉嘉差不多高。 两个小姑娘也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于是原本以为的三人行就变成了六人行,一群女人孩子顶着正午的烈日就出发了。 临出门时,何立轩硬是将一顶草帽按在了拾月的脑袋上。 当时她还嫌弃这人太讲究,嫌弃草帽戴着是累赘,结果没有走出多远她就感觉到自己男人的聪明之处了。 ——这鬼地方,真晒啊! 那太阳跟长了爪子一样,照在身上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刺刺的疼! 没走多远几个人就差不多全蔫了。 虎子和妞妞出门的时候也戴了草帽,不过这会儿虎子的草帽早就被戴在了嘉嘉的头上。 可就这样也不行。 没走出多远小姑娘就哭了。 几人停下来一看才发现,原来孩子新穿的塑料凉鞋竟然因为走在这晒到发烫的土地上,而变软脱胶了。 一只凉鞋前面脚掌部分脱掉了一半,完全不能穿了。 看到这种情况,梁月明立刻说:“要不咱还是换个时间再去吧?这太阳晒得我真有点受不了。” 崔云看向拾月。 拾月却觉得已经出来了,要是就这么回去,那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之前走的这半个小时就白费了。 最主要的是,人家崔嫂子家里也不会一点事儿没有。 人家今天已经陪着出来一趟了,明天哪儿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于是她先问崔云:“嫂子,你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 崔云说:“没有,今天下午就打算陪着你们转一转。” 拾月这才看向梁月明,说:“嫂子,要不你带着嘉嘉先回去,我和崔嫂子一起再转转?这样晚上咱就可以商量明天买什么了。” 梁月明和拾月接触了这段时间,知道自己这个妯娌没那么些小心眼,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 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行,那你们也少转一会儿。我先带着孩子回去,晚上我早点把米汤煮上,然后放一边晾着。这样你们回来就能喝。” 拾月和崔云都答应了。 两个小孩也对出去逛没什么兴趣,他们都想和嘉嘉玩。 于是梁月明就带着仨小东西一起回去了,只剩下拾月她们两个人。 崔云先带着拾月在附近转了一圈。 拾月这才知道这铁六营是依海而建,旁边只有一个小渔村。 因为营里的供给都是上级单位按时配发,只要在规定的时间段派人去领就可以了。 而渔村的人更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所以这附近并没有建什么方便军营的供销社,甚至连一般军营都会有的小卖部这里都没有。 毕竟人家别的地方建小卖部,供应的人群是军嫂,家属。 而铁六营现在的家属就只有崔云一家,连营长媳妇都没随军。 所以这样的便民设施自然不会有。 而之前崔云说要带拾月去逛的小集市则是附近渔村的人自发形成的,主要针对的客户群自然还是部队。 就是渔村的人他们打渔回来交公后,会自己留下一些零星的海产自行分配。 那些家里节省的,就会把分给自己那一份拿到军营门口碰碰运气。 如果碰到炊事班的人需要买一些新鲜东西,给战士们改善改善生活,就会在他们这里买一些。 遇到好时候还会把他们的全都给收购了。 因为这种情况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次,渔民们就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就会捧着自家的东西过来碰碰运气。 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的大不了再拿回去自己吃,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你明天早上起来得早一点,然后到前面那块儿空地上等着。总会有人过来兜售的。 运气好的话能买到一些活虾,不过平时他们拿来最多的还是各种大壳子。那玩意你别买,又贵又没什么吃头。” 崔云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经验全都告诉给了拾月。 拾月完全没有在海边生活的经验,听崔云这么说,认真的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铁六营就那么大,两人没一会儿就把周围都转了一个遍,然后一无所获。 看拾月都没精神了,崔云迟疑了一下,说:“要不,拾月,嫂子带你去个地方吧?不过你回去后可不能跟你齐哥说。” 拾月:“……” 她顿了顿:“嫂子,那要是什么齐政委不让去的地方,咱就别去了吧?” 听她这么说,崔云反倒笑了。 崔云嗐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能带你去什么不好的地方啊?我是想带着你去一趟渔村。你齐哥那人有时候太守规矩,特别烦人! 我就是去渔村,那也是交钱买东西。一不占人家个人的便宜,二不薅公家的羊毛,有啥不行的? 没事,你只管跟我去就行了!” 听崔云这么说,拾月一下子就明白了。 怕不是齐政委顾忌渔村的人因为自己的身份,故意少收媳妇的钱,所以才不让她去那里买东西的。 当然,大概也跟顾忌政策有关。 现在政策不允许私人买卖。 齐政委人家是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干部,敏锐性肯定特别强。 想清楚后拾月更加想拒绝了,可崔云压根不给她机会。 “你别管,真要知道了我跟他说。多大点事儿啊?那些人拿着东西来部队门口卖,他们就能睁只眼闭只眼,我去村里买就不行了? 这是区别对待!你别管,你跟我来就是了!” 看崔云这么强硬,而拾月也是真的想买,于是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崔云带着她拐上了另外一条,通往渔村的小路。 第151章 渔村 渔村离铁六营并不是很远,两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渔村不大,住的人也不多,每一户之间相隔甚远。 那些房子差不多全是用木板建的,和拾月印象里农村常见的土胚房一点都不一样。 但说实话,她觉得这房子还真不一定比土胚房好。 看着就不结实。 说是房子,在她眼里有就是些窝棚。 看出了她眼里的不以为然,崔云跟她解释了一下,拾月这才知道。 原来这些人之前都是以船为生的。 他们家家户户都住在船上。 吃在上面,住在上面,船是他们生活的工具,但也是他们的家。 后来成立了大集体,船都交公了。 住在船上的人这才搬到了陆地上。 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在这里盖了房子,安了家。 所以,这些房子都属于那种短时间内集中建造的。 想指望盖得多好? 不存在的。 这种生活离拾月太远了,她无法想象一家人长年累月生活在一条船上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朝远处眺望了一下,对那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点的大海憧憬极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村。 崔云熟门熟路地带着拾月进了一户比较靠外围的人家的院子。 这边住的人也是有院子的,不过好像家家户户都不关门。 两人推门而入,然后就看到那院儿里的地面上铺了好些破渔网,还有一些烂了的旧木板,然后上面晾晒着各种小鱼干,虾干,还有些拾月不认识的海货。 看到有人进来,屋里很快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特别黑,特别瘦,脸上的皱纹密密的,一条挨着一条,以至于拾月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了。 她应该和崔云很熟悉,看见她就带了笑,然后特别殷勤地呀了一声,然后就转回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个果子出来,硬往她们二人的手里塞。 嘴里呜哩哇啦地说着拾月听不懂的话。 大概是看出了拾月的一脸茫然,那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又换成了蹩脚的普通话。 她连说带比划了半天,拾月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说她儿子今天去深海了,要好几天才会回来,今天家里没有什么好的海货。 崔云摆了摆手,说:“没事,我今天也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主要就是为了带我妹妹来这边认认路。 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好东西还早上拿到市场上就行,到时候她也会去。” 那老太太连忙答应了。 崔云又带着拾月去了两户人家,其中一家人和老太太家情况一下,都是亲人出海未归。 而另外一户人家则家里有很新鲜的海虾。 拾月全都买了下来。 不过拾月这次来也并非只有这一点收获。 因为存了心要继续把团购做起来,所以她在进入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之后,都会调动小屋内的摄影设备,把那些人家晒制的干货都给录制下来。 然后她也会打听一下价格。 她还想着等明天一早起来就去门口的小集市看看。 有什么录什么。 反正她知不知道名字,知不知道价格都无所谓。 只要放在那个称上测试一下,幕布自然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价格。 拿着虾两个人就返回了。 崔云并没有留下来喝粥,人家还赶着回家做饭呢! 拾月从小屋里拿出了几块糖塞给了虎子和妞妞,两个孩子高兴得很。 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也不至于让孩子吃不上糖。 但这里偏僻,想买个零嘴可不容易。 再加上拾月拿出来的糖好,在这个时代那可算是最顶级的了。 送走了这一家人,拾月再进屋的时候发现梁月明已经差不多把饭菜都做好了。 主要是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是一个灶,而且烧的还是煤或者柴火。 所以也不存在要等到家里人齐了才炒菜,不然那得炒到什么时候啊? 更何况这边那么热,菜炒出来放着也不会凉! 梁月明做的都是家常菜。 黄瓜西红柿切块凉拌,用辣椒炒了个茄子,然后清炒了一个青菜。 看到拾月拿回来的虾,梁月明惊喜极了,直说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听她这么说,拾月就明白人家是吃过见过好东西的。 于是立刻说:“那嫂子,要不这虾你看着收拾吧,我也没吃过,我也不会做。” 梁月明立刻答应了。 梁月明收拾虾的时候,拾月在一边看着。 这一看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这虾做起来这么简单呀,不就是水开了倒进去煮煮吗? 她也会! 看到拾月这种表情,梁月明也跟着笑。 她说:“这么新鲜的虾当然要用最简单的做法,只有这样才能吃出它本身的味道。 要是那种死了时间长的虾,就得红烧了,得用浓重的味道压住它的腥味儿。” 这个道理拾月懂的。 她爸之前可是做过大厨的人,自小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不少做饭的小技巧。 看梁月明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的,拾月就拣着自己还记得的又与她也说了些。 果然,梁月明听后特别高兴,直说自己将来怎么也得找机会好好试试。 两妯娌在外面说说笑笑,屋里的父子几人也在忙碌着。 昨天营里领导虽然一直很客气地说让他们先歇歇,先歇歇,可还是将从上级单位那里取回的资料全都给他们送了来。 那些都是新基地成立后要研究的一些课题。 虽然给他们的都是最外围的,不太保密的东西,也让几人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进去。 虽然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在军工这一块,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门外汉。 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为了能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也为了能让自己的能力有用武之地,他们拼命的汲取着这些对他们来说很新的知识。 同时也为那些资料后面留下的一些未完成的课题开始努力思考,研究。 屋里屋外,老老小小,所有的人,都在为了他们的前途,他们的未来这个同一目标,而共同努力着,憧憬着。 第152章 进入妻子空间 吃完晚饭,拾月先回了自家的院子。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虽然崔嫂子一直跟她说,说他们这里可好了,虽然白天热,可因为靠海,一到晚上就凉快得很,睡到半夜要是不盖被子还能被冻醒。 可拾月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她觉得全身都是黏糊糊的,坐都有点坐不住了。 她回到家,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发现里面的水冰凉冰凉。 这又让拾月不由得怀念起了老家。 老家虽然没有自来水,但可以把挑来的水倒进大盆子里放在阳光下晒。 这样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水也变得温乎乎了。 拾月想着明天她就让男人接点水放外面晒着,这里的天气想来到不了中午那水就变热了。 因为没打算分开吃饭,这边院子根本就没有开火,拾月也懒得再烧水。 她直接进入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反正她那小屋里一直都有自来水,而且她也在里面囤得有开水。 那里面不冷不热,她索性在里面洗了澡再出来,还省得收拾了。 拾月在小屋里好好的泡了个澡。 因为这小屋有时间限制,每天在里面待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所以拾月一向很注意。 她总觉得那时间积攒下来,没准儿哪天能有大用处。 可今天,她难得地奢侈了一回,拿过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给她打的大澡盆痛痛快快洗了一次。 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发,甚至还用了在群里买的洗发水和浴液。 这两样东西拾月买的有一段时间了,可还真没用过。 她没有想到就那么随便搓一搓,竟然会出现那么多肥皂泡泡。 那泡泡香香的,白白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就凭这些泡泡,她都舍不得快点出来。 拾月自己都没闹清楚她到底洗了多久? 直到发现自己的手指头都泡皱了,她才恋恋不舍地从洗澡盆里出来。 重新冲洗了一遍,她又把小屋里收拾干净,然后才清清爽爽地回了自己家。 拾月一出来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书桌前的丈夫,她顿时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立轩半天没有说话。 虽然早就知道妻子有一个空间,她可以在里面自由出入,可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比看到她凭空取物还要震撼许多! 何立轩盯着头发湿漉漉,浑身还带着沐浴后水汽的妻子,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 然后搂得紧紧的。 “……你干嘛呢?”拾月正问话呢忽然被抱住也不由怔了一下。 然后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推了推男人:“起来,热死了。” “不!”何立轩把她搂得更紧了。 他将脸埋入妻子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里,闻着那种好闻的味道。 这一刻,心里升起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慌。 总觉得自己一松手,妻子可能就会凭空消失,然后让他再也找不见了。 这种想法让何立轩更收紧了双臂,将拾月紧紧的环进自己的臂弯里。 拾月不动了。 她轻轻捋了捋丈夫的后背,就像是安抚一个孩子。 然后侧头在他瘦得都有些凹陷下去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说:“想什么呢,我这不是一直都在,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 何立轩的眼睛忽然就一阵发热。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拾月的发间,用力地咽下哽在了喉间的硬块儿。 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以后你不能凭空消失。你要进那个小屋子之前,一定要跟我打招呼。还有,你不能进去时间太长,一次最多不能超过半小时,你必须要按时出来。” 拾月没有回答。 说实话她和何立轩认识这么久了,在两个人打交道期间,其实拾月一直是占据主动地位的。 哪怕是在最初认识的时候,这人也很少和她提要求。 就算是想让她做什么,也都是有商有量。 后来两人谈对象了,那更是她说什么他应什么。 拾月从何立轩口中听到最多的,基本上就是“好”“行”“知道了”。 像这样直接给她立规矩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看拾月一直不回话,何立轩抬起了头。 他望着拾月,眼神执拗:“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拾月没注意他又说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了何立轩有点发红的眼睛上。 她发现,这人竟然哭了! 她真是……又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 拾月知道,自己刚才忽然出现把这人给吓着了。 她也猜出,他应该是怕自己就这么消失,再也不回来。 拾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用双手抚住男人的脸,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再试一次吧,试试能不能把你带进去。” 何立轩有点迟疑。 想了想,他轻轻笑了笑。 然后拉过妻子的手,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说:“我刚才和你闹着玩呢,你别放在心上。你有事该忙你的就去忙,反正我总会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在。” 望着男人温柔的目光,拾月的心啊,又酸又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反手将男人的手紧紧握住,再次说:“我们再试一下,试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怕什么呢?你坐好,拉紧我。” 说罢,她收敛心神,无比虔诚地在心里默念:“让我们一起进去吧。” 久违了的眩晕感忽然袭来。 拾月只觉得脑子昏了一下,再清醒人就已经回了小屋。 小屋里一切如常,甚至连之前她洗澡在里面留下的水汽和香味此时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完全感受不到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何立轩也与她一起进来了。 拾月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拉了一把坐在地上的丈夫,然后冲他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欢迎到我的小屋里来!” 何立轩傻傻地坐在地上。 即便妻子想要把他拉起来,他也有点动不了。 他的头还有点晕,腿也一直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直到妻子冲他说:“欢迎到我的小屋来!” 何立轩才意识到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他竟然真的进入了妻子的空间! 第153章 我的空间好不好玩? 在自己的地盘里,拾月显得极为自信。 她将自己懂得的一切全都一一展示给何立轩看。 最后还给他看了自己今天新拍摄的那些干货的。 何立轩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这家的墨鱼干看着质量不错,哪天咱们也买一些回来煮汤喝吧。 他们家的干虾看着不行,虾壳干瘪,有点不太新鲜。” 拾月很惊讶:“你还懂这些啊?” 何立轩笑:“不懂。不过是之前吃过,能分出好坏而已。” 那就已经很好了啊! 这样可以避免少花冤枉钱。 要知道拾月之前可是准备指望小屋自带的那个称来帮她把质量关的。 现在有了合适的人,自然要好好利用。 拾月当即说:“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逛集市吧。” “好。”何立轩答应。 何立轩对这里面的一切都非常有兴趣。 特别是那些电子设备。 例如可以拍照摄像,还能估价,测试产品质量的磅秤,就让他兴趣大增。 他甚至连那个蓝色的垃圾处理器也打开研究了半天。 拾月可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趁着丈夫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将今天拍摄的照片一一发到了群里。 当然,那个虾的没有发。 这会儿也不过晚上七点多钟,本来就是群里人员在线最多的时候。 拾月这样密集地发照片,自然惊动了很多人。 于是就有很多人和她打招呼。 不语:“@拾月,你从东北旅游回来了?这是……又跑到海边了?” 明儿:“不语,你说的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拾月早就回来了。她之前还团了几次野菜你都忘了?” 不语:“啊,之前我闭关了。我妈逼着我考公,手机都不怎么看的,我还真不知道。” 明儿:“那现在怎么有空?” 不语:“嗐,这不是背着我妈呢嘛。” 拾月看着两个人聊天,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没有参与,而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大概意思是他们家举家迁移到了南方,然后现在在海边生活。 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如果有可以提出来,她尽量去找。 别的不敢说,至少保证货真价实,绝对新鲜! 另外,她又问了大家的意向,像她发的这些干货有没有人喜欢? 不语立刻就不跟明儿聊天了。 而是转头问道:“拾月,你拍的那花胶是黄花胶吗?我看着很像啊!那个怎么卖的?” 什么花胶? 拾月压根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张照片。 何立轩伸手指给了她看。 拾月这才知道是那个黄黄的巴掌大小的鱼干一样的东西。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可以帮你问问看。” 不语:“哈哈哈哈,拾月你还是这么实诚。哪儿有买家说自己不识货的?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 你帮我问一下吧,要确实是黄花鱼胶,半斤的价格不超过一千块你就帮我订一份儿。 哎呀,我嫂子怀孕了,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要吃这个,我爸妈找疯了!总嫌看到的货不好。我看你这个就挺不错……” 不语大概是被老妈给关疯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她忽然变成了话痨。 不仅和拾月说,还和群里其他人说,不一会满屏就全剩下了她的输出。 拾月则将“黄花鱼胶”记了下来。 何立轩震惊地看着不语打出的价格,久久无法回神。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海货的价格,但……总不会很贵的。 他现在知道妻子为什么拿着几千块钱,还时不时会感到焦虑了。 很快,明儿就小窗了拾月。 “拾月,你们安顿下来了?哎呀你也不容易,结个婚还得跟着满世界跑。这次安顿下来就不跑了吧?” 拾月从家里出来后,就跟明儿说了自己的情况。 她当然无法告诉明儿实情,只能说因为丈夫工作需要,所以他们只能搬到南方居住。 明儿虽然遗憾她的礼盒生意做不长久,但也没说什么。 知道拾月他们是第一回去南边,还跟她说了许多的注意事项。 现在知道她安顿了下来,就过来打个招呼。 对于这个热心的大姐姐,拾月是很感激的。 想当初她可是把爸妈没上过身的长羽绒还有保暖内衣全给寄给了自己。 那一个大包袱里的东西可都不是便宜货,那价格是拾月自己根本舍不得买的。 这份人情拾月一直都记得。 她想了想,问:“明儿,你喜欢那个鱼胶吗?我也送一份给你。” 明儿立刻说:“我不要!你别送!” 语气非常坚决。 拾月愣了一下,觉得原来这东西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呀。 然后就看到明儿说:“你一个刚结婚的小姑娘,别学得那么大手大脚的。有点钱攒着,或者扩充事业都好,别乱花。 鱼胶那种东西,那么贵,你可别轻易许诺给谁。” 看到这儿,拾月笑了起来。 她乖巧地回复:“我知道啦,不会的,不会随便许诺别人的。” 可心里已经决定到时候要选一些好的送给明儿。 陆陆续续拾月又在群里看到有人询问价格。 大多数人更关心的是墨鱼干还有那家晒的一些海菜。 好几个人对那特别肥厚的海带非常有兴趣。 拾月一一耐心地回复,还说明天还会去再多走访几家,多了解一下行情。 眼看时间飞速,转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拾月准备离开。 她这才发现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边,坐在那儿也看着聊天群里的记录。 她问:“你不玩儿了?不玩儿要不咱回去吧?” 何立轩赧然地笑了下,说:“不玩了。” 说罢,他有些犹豫地望着拾月,问:“这个可以卖货,是不是也能求购点东西?” “可以啊!之前咱们穿的棉衣棉裤我都是在群里求购的。怎么,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拾月问。 “嗯。我想要一本《俄汉大辞典》,如果再有一本《英汉大辞典》就更好了。” 他的神情变得黯然:“我们家的,在爸妈去干校之前就全部都销毁了。” 第154章 换了一堆好东西 拾月没再多问,她拉过丈夫的胳膊,将头贴在上面蹭了蹭,以示安慰。 她的小脸儿软软的,热乎乎地,贴在何立轩有些微凉的皮肤上,两个人心里都同时酥了一下。 何立轩伸手揽过妻子,将她抱到自己身前,双手揽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后脖颈处,细细密密地亲了起来。 拾月被他亲的有点痒,同时身体开始一阵阵发热。 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彼此的呼吸再也没有一点旁的声音。 拾月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只觉得如果在这里干一些快乐的事,大概……是另外一种滋味吧? 不过,抠门的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行! 空间里的时间可是她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用在这种事情上——多少有点太奢侈了。 她动了动脖子,推开丈夫越来越热的嘴唇,轻声说:“你还要不要你的词典了?” 何立轩没说话。 可那炽烈的呼吸让拾月充分感受到了他的急不可耐。 拾月只能快速地在心里编辑了一个求购信息。 信息很简短,只说了她想求一本《俄汉词典》,一本《英汉词典》,如果有其他好用工具书的也可以和她小窗联系。 她这求购信息一发出去,群里很多人就笑了。 全在打趣拾月。 说她胃口不小,还“好用的工具书”,这世面上工具书那么多,谁知道哪个算是她认为的好用的呢? 拾月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准备和丈夫一起出去了。 而就在这时,群里有人@她了。 绿叶子:“@拾月,那个《英汉词典》你介意要二手的吗?如果你要,我有一本可以便宜些转给你。” 拾月顿时停止了动作。 她把丈夫追过来的头推到了一边,指了指幕布:“你要的东西有了。” 果然,何立轩的神情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也转头看向幕布。 拾月此时已经回复了。 “@绿叶子,要的。你能拍张照片给我看看成色吗?只要不是太旧我都要。” 绿叶子:“嗐,根本就是全新的呀!学校老师让给孩子买词典,我也没注意,结果买回来的不是老师要求的版本。孩子不乐意,非要让我重新给她再买一本。 这词典也不是其他东西,它太厚了啊!又厚又重,我弄两本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你要是要的话我157元买的,150元卖给你,这可是我参加活动,搞了一堆减免才凑出来的价格。某当,某东都卖180多,你可以自己搜一搜。” 她说着就发出了好几张照片。 有订单截图,也有她现拍的词典实物图。 何立轩眼睛都快要发光了! 他也顾不得和媳妇亲热了,热切地盯着那词典,连连点头! 拾月其实心里是有所顾忌的。 主要是她怕买了回来也拿不出去。 要知道她之前买的那些书全都无法拿出这个小屋子。 但看丈夫那一副迫切想要的模样,她还是咬牙花了一百五十元巨款买了这本词典。 她想着,就算是拿不出去,至少现在丈夫也能进她的空间了。 大不了自己以后尽可能的少在这里待一点时间,积攒下来让他在这里做学问。 记到脑子里的东西总不至于出去就彻底忘了吧? 绿叶子很快做了链接,拾月这边付过款后,词典就出现在了那个台子上。 何立轩立刻就抱了起来。 而拾月的目光则落在了另外两样绿叶子作为赠品一起给她寄过来的东西上。 团里要求不管货物是卖给几个人,一般要三份才可以起售。 所以像是他们这种私底下的个人交易,大家都会习惯性地放一两样小东西当赠品,挂个一分钱的价格,让买家一起拍。 绿叶子今天送给拾月的是一只四色水笔,还有两包替换笔芯。 这又是拾月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拿起那支四色笔在手里反复地看,看得爱不释手。 她觉得简直太精致了! 拾月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写字的笔还能把好几种颜色合在一起呢! 她立刻想到,这要是拿出去送给公公,公公肯定特别高兴! 她可是见了,公公一支红蓝铅笔当宝贝一样总是随身携带,都已经用得只剩下一个笔头了也舍不得丢掉。 拾月立刻觉得,自己其实还应该再求购一些文具。 不过这个不着急,她可以等一等。 反正群里时不时都有人卖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没准儿哪天就有人卖笔了呢? 到时候跟风买肯定比自己求购便宜。 而这时,何立轩已经把那本《英汉词典》翻了一遍了。 他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一分钟也舍不得松开。 他看向拾月,说:“咱们出去吧?” 拾月点头,目光也落在了那本厚厚的词典上。 她心念一动,两个人一起出了小屋。 大概是因为带着人进出的缘故,拾月比平时的反应大,还有了一点眩晕感。 她晃了晃脑袋,然后立刻就去看丈夫的怀里。 很好,那本词典竟然真的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 只不过原本以红色为主的塑料封皮现在变成了牛皮纸颜色的硬质书皮,书皮的四角还用浅金色的铁皮包了个边,看上去精致又大气。 拾月明白了——这《词典》和那些糖果吃食一样,是属于这个年代就有的东西,所以它可以被拿出来。 于是她对于那边还不知道在哪儿的《俄汉词典》也充满了信心。 拾月又去看自己特意带出来的四色水笔还有那两包替换笔芯,然后发现那三样东西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床头那个书桌上多出来的两支英雄牌钢笔,两瓶红蓝墨水,以及八支中华牌的红蓝铅笔。 看上去和公公平时所用的一模一样。 拾月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看来,那水笔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所以小屋子直接替她做了替换。 不过这样也很好了,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公公还不知道要多么高兴呢! 拾月看着那一堆崭新的文具,内心也十分的满足。 第155章 逛早市 第二天,拾月与何立轩全都起了个大早。 他们倒是去叫了梁月明,只可惜梁月明对于逛集市这件事毫无兴趣,所以他们也没有勉强,而是夫妻俩单独前往。 集市离营区很近,出了营区大门没走几步就能看见。 但是与拾月以为的那种农村大集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那片空地上只零零星星有五六个人,或蹲或站,彼此间都隔着很远。 如果不是拾月提前就知道他们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村子,还以为他们互不相识呢! 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看到他们来,那几个原本看着神色麻木的人全都眼睛一亮。 蹲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站着的人也朝他们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但有意思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招揽生意。 他们全都站在本来的位置,盯着拾月二人,连招呼也没谁招呼。 “估计是他们一起抢生意出过什么问题。”何立轩悄声说。 拾月自己也想到了。 看他们这副老老实实地模样,必然是被人给收拾过了。 要么是铁六营的人给定的规矩,要么是他们渔村自己提前划出了道道。 只要有人管就是好事,至少这样他们卖的东西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拾月放下了心。 毕竟,对于这些海产品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从品质到价格完全不懂。 虽然有空间可以帮她把关,那也得先把东西买了拿回去试,那也要花钱。 能规范一点对她是件好事。 二人边小声的聊着天,边走到了那些人跟前。 拾月一走近就越发相信她想到的是正确的。 因为这些人售卖的海货全都一模一样! 每人面前的篮子里,或者破渔网上摊着的都是一些的几条鱼,一些她认不出名字的贝壳,还有些虾以及看着特别肥厚的海带。 拾月现在已经知道海带是好东西了,她当即就豪爽的把一个人摊子上的全都给包圆了。 因为这些人也没人有称,他们的东西都是按堆儿报价。 拾月买的那一堆看上去足足有五六斤的海带,那人才要了她一毛钱! 这次轮到拾月眼睛亮了。 此时很早,周围也没有什么人,这么好的海带,拾月觉得完全可以多收一些。 更何况它们这么便宜! 于是她又在另外几家的摊位前看了看,除了一家的海带看上去有点薄她没有要,直接将其他人的也全都给收了! 直买的几人全都喜笑颜开,直有唯一那人简直都要哭了。 那人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他急得拉住何立轩就是一阵叽里呱啦。 拾月一句没听懂,何立轩倒是咿咿呀呀和他说了几句。 “你能听懂他们的话?”拾月很好奇。 “嗯,一点点。” 何立轩解释:“之前我们大学有一名南平籍的老教授,他没事偶尔会说几句家乡话逗我们玩儿,我们仨都能听懂几句。我大哥语言天分最好,他能说得非常流利。” 何立轩说完指了指那小男孩儿篮子里的虾,对拾月说:“我看他的虾不错,咱们买点吧。他跟我说他的海带不好是因为队里分给他的就是这些,他不是故意拿不好的东西过来卖。” “好。”拾月点头。 既然是生产队分的东西,那必然是有好有坏,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她本来就还要买虾,就从男孩儿这里买好了。 虾比海带贵一些,那一篮子大概三四斤的样子要了拾月一块钱。 除了虾和海带,拾月又买了两条黄花鱼。那黄花鱼个头都不算大,一条也就一斤左右。 而这两条鱼,那个卖家要了拾月八毛。 拾月有心再去看看其他家,那个卖鱼的人知道何立轩懂得他们的话,拉着他就是一通输出。 何立轩无奈地翻译:“他说他们村子有规矩,每天来这里卖东西的人是轮换着来的,今天就是他们几个。 他们卖的货也是提前在村里统一过价格的,全都一样。所以你只要挑拣喜欢的买就行,价格他们不敢乱来。” 于是拾月果断地交了钱。 头一天来,拾月也不可能买太多东西,只买了这三样就足够了。 因为买的海带太多,头一个卖家就主动提出会帮他们送回去,二人也没拒绝。 知道妻子要买干货,回去路上何立轩就和那个男人聊了起来。 然后他们才知道,虽然各家各户家里都晒了很多的海货,那其实那里面大多数都不是自己家的。 他们是帮生产队晾晒的。 因为村里人手少,分不出专门的人员成立晾晒小组,所以村里打的鱼虾等需要晾晒的东西就会分到各家。 由家里的老人,小孩儿来做这些事。 那些东西都是有数的,晾晒好他们要如数上交,谁家也不敢私藏。 看出拾月他们是真心想买,那个男人很兴奋,一直说让他们去村子里挑。 他们今年要上交的东西还没有送到县里去,可以让他们先从里面挑选一部分。 既然这样,拾月干脆就和那男人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那人连连点头。 说回去后就会立刻和村长说,到时候他们只管去就可以了。 “我下午和你一起去。”待那人走之后,何立轩道。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拾月拒绝。 她有空间,这里又偏僻,没有什么人会随便在外面走动。 她只需要将买的东西拿的离渔村远一点,然后直接收到空间里来就行了,并不会多辛苦。 而丈夫那是要做大事的人,拾月并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可何立轩显然在这件事上非常执着。 他当即说:“我下午不忙,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是敢自己偷跑,那以后你就别想再去!” 面对男人难得的强势,拾月很有些苦笑不得。 但她也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当即点头:“行啊,那咱就一起去看看情况。”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梁月明已经来到了他们院儿门口。 人还没有进门就先笑了起来。 她指着那堆了一地的海带,问:“拾月,你买这么多海带干什么?这东西在这边多的是,你还怕吃不够啊?” 第156章 划清界限 “想多买一些晒干了给家里寄去,初夏还在家里呢。”拾月解释道。 经她这么一提醒梁月明才想起,可不,她还有一个小姑子在乡下呢! 虽然初夏不是亲小姑子,但因为婆婆姐妹俩走得近,初夏和她两个哥也是与家里常来常往的。 她和于初夏关系也很不错。 于是梁月明离开说:“对对对,得给初夏寄点东西回去,她自己在乡下也可怜,肯定没什么好吃的。” 她说着走进了院子,看了看那些海带,道:“这海带看着多,实际上晒干了没多少。明天早上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要是再有好的我也买点,到时候跟你的一起给初夏寄过去。” 拾月点头:“嫂子,你也可以买一些寄回家。我下午还打算和立轩一起去一趟他们村里,还想买点别的给我伯伯一家寄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听拾月这么说,梁月明心动了一下。 虽然这东西在这边不值什么,可在建南那儿就是只有年节才能供应的好东西! 寄回去爸妈应该会很高兴。 可她马上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出来前家里对她的态度,心里一凉。 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家里没什么人可寄的。” 拾月有点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再也不提家里一个字。 似乎是不想戳动她的伤口。 可梁月明早已经看透了爹妈的那颗心,又怎么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而触动呢? 梁月明回了公婆家。 一进门,何立平就从厨房探出了头。 他看了看外面,问:“立轩他们呢?” 梁月明笑了笑:“他们俩今天去买了好些海带回来,正在那儿收拾呢!拾月说是准备晒干了给初夏寄过去。我想着咱是不是也得买点什么跟他们一起寄了?” 听了这话何立平点了点头。 他道:“既然他们买海带了,那咱就别买了。下午的时候我去问问齐政委,看他们这儿什么海货最好,到时候咱也买点儿。 不光要给初夏,还得给沈伯伯寄过去一些,我们能够跟着拾月来这里,都多亏了沈伯伯他们一家子帮忙。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当初要不是飞翼他们赶到的及时,当时那个情况我们能不能安全活下来都不好说。” 想想丈夫之前跟她讲的经历,现在梁月明还心有余悸。 她立刻点头:“行,你去问问。咱也不懂,不知道什么好。但我想着贵一点的应该都会好一点。问问有没有海参啥的,要是有咱多买点儿。那东西应该适合老人吃。” 她说着朝里屋看了看,说:“也给爸妈买点,让他们也补补。” 何立平的神情变得更加的温柔。 他看向妻子,问:“要不给你爸妈也寄一些回去?夫妻还没隔夜仇呢,更别说母女了。” “不用!”梁月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她当即抛出了一句:“我没爹妈,他们都写了脱离关系的证明,宣告全天下和我划清了界限,我哪儿还有爹妈?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个了,也别劝。再说我就和你翻脸!” 说罢也不理会何立平,直接去了婆婆那屋。 看着妻子气冲冲的背影,何立平的神情变得苦涩而又愧疚。 要真不在意,又哪里还会生气呢? 妻子一直到现在还提都不让提,可见她是还没有过了这个坎儿。 毕竟是亲爹亲妈,总会意难平。 可想想那一家人办的事儿,何立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忽然觉得其实不劝也行,那样的父母没有了没准儿比有了好。 不然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等着他们。 只要自己以后对妻子好一点,让她心里踏实,不觉得无依无靠,她应该慢慢就会过了那个坎儿,一切都会变好。 而此时的梁月明心情委实有点差。 一早上连着两次被人提起爹娘,让她一直想要忘却的那份屈辱又一次浮出水面,再次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梁月明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儿,她大概会记一辈子! 霍白派人去接她的时候,正赶上梁月明调休,当时她正在家里洗衣服。 那天是周日,大杂院里人很多,家家户户几乎都敞开着门,中间的空地上人来人往的。 忽然,街道办的王阿姨就带了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进来了。 进了院子看见她就喊:“月明啊,你快出来,省军区的领导要找你问话呢!” 她这一嗓子惊得整个大杂院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梁月明更是连手都来不及擦就赶紧迎了过去。 那两个军人看到她就问道:“你是何立平的家属吗?是叫梁月明对吧?” 梁月明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两人看了看四周,皱了皱眉,然后指了指外面说:“你跟我们出去一趟吧,有点事要跟你说。”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她爸妈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看她要跟着走,她爸硬着头皮凑过来问了句:“同志,你们是来调查何立平的?是因为他家的事儿来的?” 一个军人看了看他,点头道:“对,我们受委托来了解一下何立平家里的情况。” 说罢他们示意梁月明跟他们一起出去。 两人把梁月明带到了巷子口停的一辆吉普车前,把她邀请上车后才对她做了自我介绍。 梁月明这才知道二人是受丈夫委托来接自己和孩子的。 之所以不愿意在院里说起,是因为涉及保密条款。 梁月明当即就表示愿意和他们一起走。 那两个军人同志询问后,承诺工作单位还有户口这些事情他们会出面。 会以军属随军的形式帮她处理好,让她不必担忧。 梁月明和那两位同志约好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后就回了家。 结果刚一进大杂院就听到她妈在和王阿姨嚷嚷:“她虽然是我们的女儿,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既然嫁到了何家,就跟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死是活都跟我们家不相干!等下我就去办事处写和她的断亲书,一会儿我们就把他们的东西都扔出去!我们肯定要和她划清界限!” 第157章 由生活费引起的…… 梁月明进屋想要看看婆婆的情况,一进去就看到公公何斯亦正拧毛巾,准备给婆婆洗脸。 她赶紧走过去就要伸手接:“爸,我来吧。” “不用,我来就好。”何斯亦语气温和。 他将毛巾拧干,温柔地覆在妻子的脸上,慢慢的擦拭。 傅云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那里,乖巧无比。 经过拾月那些药物的治疗,何斯亦和傅云芳两个人的身体都好多了。 何斯亦的疱疹已经全都消了下去,傅云芳除了腰上最严重的那一处以外,别的地方也消得差不多了。 因为身体的痛苦减轻,傅云芳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一些。 虽然还不太认识人,但至少不会随时处于惊恐状态,一分钟也离不了人。 她甚至有时候都能自己在屋里走一走。 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对外界的东西产生好奇。 大家都认为这是一种好现象,说明她在慢慢打开内心的封闭。 梁月明站在那里看着公公的动作,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 她又想起了自己家。 想起了那鸡飞狗跳的一家人。 梁月明不由地想,如果是他们家的谁得了婆婆这样的病,会变得怎么样? 想到这儿,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根本不用深想,她的内心就告诉自己,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等待着那个人的必定是人间地狱! 这一刻她更加坚定了与那一家子彻底割裂的决心! 想清楚之后,梁月明的内心忽地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她默默地从屋里退了出来,重新回了厨房。 这时候何立平已经把早饭盛了出来,正坐在桌子边慢慢的吃着。 看到她过去,指了指旁边的玉米粥,说:“我给你盛出来晾着了,这会儿应该没有那么烫了。你先吃饭,等会儿再忙。 以后啊,那两个小的你都不用管,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谁起来谁吃。饭就给他们放在这儿,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别管,那么大的人了,总饿不着他们。” 听了这话,梁月明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二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管他,他还真敢饿着。你忘了那一年他在家里过暑假?放着一屋子东西他硬把自己饿得低血糖了。” 这一家子啊,钻研起来那真的会废寝忘食。 何立平说:“没事,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他和梁教授一起住呢。他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他可不敢不顾老师的吃喝。放心吧,他舍不得他老师挨饿。 老三也是一样,他有拾月管着呢。” 何立平又嘀咕了几句,看得出对于弟弟们长大了,都能独立了还有些小感触,语气里甚至还带出了一丝失落。 梁月明没搭理他。 这点儿感触,当牢骚说出来就没有了,不用理会。 她在丈夫身边坐下,说:“咱现在一大家子人吃饭,这个生活费的事儿得定一下。” 何立平抬起了头。 看丈夫眉头都蹙了起来,梁月明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说:“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怕吃亏?” 何立平有点尴尬。 他咳了声:“咱们是做大哥大嫂的……” “正是因为咱们是大哥大嫂,才得把规矩立下来。”梁月明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我这人不爱在外面跑,加上我还得看着嘉嘉,还得伺候婆婆,所以我想和拾月商量,以后买菜的事儿由她来做。 蔬菜我昨天打听了一下,可以去营里的菜园买,或者食堂买也行。肉蛋这些食堂也有,但是想要买好的还是得去找渔民们买。 我看拾月应该愿意干这个。 可要把采买的活儿交给拾月,那就得把钱也一起给人家。咱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饭呢,总不能全让拾月垫付啊?” 何立平这才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不由得更尴尬了。 他赶紧说:“咱们家不是还有些钱吗,你先给她。等吕副司令员回来肯定会说我们工资的问题,到时候有了工资一切就好说了。” 梁月明叹气:“我给这没问题,关键得拾月愿意收啊!她今天早上买了好些鱼和虾,我看着得两三块钱都打不住。我说给她钱,她死活不要,还说让立轩收拾干净了再送过来,省的我还得下手。 所以,这钱的事儿一定得说在前面。总不能总让那两口子垫付。拾月人不错,我不想将来因为这种事儿弄得有隔阂。” “钱的事儿你们不用管,我等会儿和拾月说,以后还是我和你妈来出。” 何斯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在后面接话道。 “爸!”夫妻俩全都吓了一跳,连忙站起了身。 何斯亦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把脸盆拿到卫生间,那里面的水倒掉,把毛巾投洗了出来。 之后他才出来说:“立轩和拾月结婚的时候,我就把我和你妈的积蓄都给了她。 在乡下的时候,吃喝这些全是拾月安排,也都说好了费用从我们的积蓄里出。现在也一样。 月明你的考虑是对的,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切都等见了吕副司令之后再决定。 现在就和之前一样,一切生活开支还是从我们的积蓄里拿,钱由拾月来把控。 你只要管好家里就行,那些不用你操心。” 公公不提醒梁月明都忘了。 她这会儿忽然想起——立学和梁教授两人当时是被下放的! 二人这两年过得辛苦,可能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如果自己在这时候提出了生活费的问题,那让两个人要多尴尬啊! 这一刻,她心里愧疚不已,连忙说:“爸,我知道了。” 拾月和何立轩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赶了个早集竟然让大嫂想了这么多。 他们这会儿正一起待在空间里,研究着怎么把这些海带上架呢! 其实把商品上架这种事儿对于拾月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压根不用浪费时间到小屋子里操作。 可何立轩却好奇得很啊! 他对那个磅秤一向兴趣极大,想知道它到底是怎么评估产品的价格的。 所以,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 拾月没把所有的海带都拿进小屋,毕竟她真的要晒一部分。 主要是做做样子。 至于给初夏他们的,拾月才不着急。 她下午还要去渔村呢,而且这才来几天,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158章 开发幕布新功能 拾月拎起一条湿淋淋的海带放在了磅秤上。 随着一声熟悉的【叮咚】声,幕布上出现了一行字。 同时机械音也开始了评估: 【新鲜野生海带,富含钙、钾等营养元素和褐藻酸钾,能促进集体的钠钾平衡,减少人体对胆固醇和钠的洗手,有利于降低血脂和血压。 建议销售价格:5-8元\/斤,建议销售方式:清洗,加工,以斤为单位销售,或者烘干售卖。】 这是幕布头一回给出拾月建议销售方式,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放在磅秤上的海带,发现它黏糊糊的,底下还带着不短的根,根上还残留着很多沙子,顿时就明白了。 拾月平时没少从群里买东西,她可是见过人家的**的。别管价格高低,至少人家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没有哪一个像她的海带一样,光看样子就不讨喜。 拾月立刻说:“幕布,你让我看看人家卖的海带都是什么样的?” 顿时幕布上画面一变,之前上面显示的群页面和文字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海带的图案。 那些图案通常在货物的四周都会出现各种文字,例如什么“特级海带头干货,”“纯日晒无加工,”“头水海带苗”等字样。 然后画面中的海带无论是干货还是新鲜的,全都看上去很干净整洁。 特别是那些卖新鲜海带的,还会把海带切丝、切片,甚至打成结来售卖。 看着那些图样,拾月傻了眼。 和她一样傻眼的还有何立轩。 何立轩是被这幕布的功能给震惊了! 这东西还能如此用? 他兴奋地攥住了妻子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问:“这个,是不是什么都可以问?” “啊?不知道啊!” 拾月平时很少用幕布的功能,她甚至都没怎么搜索过。 她以前连找篮子、礼盒的图样,都是托明儿帮忙找了拍给她的。 刚才也不过就是顺嘴问了一句。 至于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她也不清楚。 妻子并没有给何立轩一个满意的回复,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看着那幕布,就像是阿里巴巴面对着山洞的大门,抱着试试看的语气温和地和它商量:“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找一下桥梁技术方面的资料?” 幕布没有任何反应。 何立轩等了等,又问了一遍。 幕布依然毫无动静。 看他马上就要气馁了,拾月干脆地说:“给我找找桥梁技术方面的书。” 一句话说完,幕布变了。 它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个搜索栏,栏里面写了桥梁技术四个字。 在搜索栏下方出现了好长好长一列数据,全部是包含这四个关键字的内容。 例如:桥梁技术状况评定,中国桥梁技术史;桥梁工程施工技术;桥梁工程技术第二版…… “那个,那个,《桥梁工程技术第二版》!” 何立轩用手指着幕布,激动得手指冰凉,甚至拉着拾月直接走到了幕布的跟前。 拾月有点同情地看了看亢奋中的丈夫,然后体贴地重新报了一个名字:“给我搜一下六十年代关于桥梁建筑方面的书籍。”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国内外的资料都要。” 何立轩转头,有点不解地看向拾月。 拾月指了指放在架子上,被她保护得很好的那几本之前买的书:“我怕你空欢喜一场。看了拿不出去就算了,万一你看了出去全都忘了可怎么办?” 何立轩:“……” 而就在夫妻俩说话的时候,幕布上已经出现了一排长长的字幕。 六十年代关于桥梁技术建筑方面的书籍主要包括以下几本:《道路与桥梁工程试验检测技术》,《桥梁工程概论》…… 虽然字幕密密麻麻,可里面提及的书籍只有七本,其中五本是国内出版的,另外两本是外文书,拾月连名字都不认识。 她立刻豪爽地说:“帮我找找,如果有的话我都买下!” 几乎是同时,她的账户余额就先后一共扣除了一百八十多块,然后他们面前出现了几本新旧不一的书籍。 这些书有些一看就是二手的,不知道幕布从哪个犄角旮旯收回来的,纸质又黄又脆,有一本还特别脏。 但也有两本是全新的,她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后世又重印的。 还有两本,显然幕布也找不到原版了,然后它给拾月搞了两本影印本回来。 那印着文字的纸还热乎乎的,一看就是刚刚打印出来的。 拾月简直满意极了。 她觉得她的幕布无所不能! 而何立轩的喜悦则更在她之上! 他用手抚摸着那些书,就像是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动作温柔又充满了爱怜。 看到拾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觉得丈夫都没这么看过自己。 知道做学问的人全都爱书如命,就好像她沈伯伯一样。 拾月也没跟他计较。 她把书和何立轩全都推到了一边,自己盯着那堆海带开始琢磨。 男人啊,呵。 花钱他在行,赚钱可完全指望不上。 这才几本书,哗啦一下就去了一百多块。 可显然,这样的情况以后只会更多。 所以,赚钱更变成了当务之急。 拾月把今天拍的买海带的照片发到了群里,同时还给眼前的这些录了个视频。 之后她在群里留言: “@全体,纯野生无污染新鲜海带,原价8元\/斤。因为我懒得收拾了,所以现在准备减价销售。每根五块,每根的斤数都在一斤二两以上,有群友要么?如果有人要我就开链接,没人要我就不折腾了。” “哈哈哈哈,拾月,你现在真是,怎么越来越懒了?我记得你最早卖野菜的时候,收拾的那是真干净!现在你连懒得收拾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嗐,人家生意做得大,这点小钱看不到眼里了呗。” “哎,别这么说。拾月家里有病人,她应该是真忙不过来。拾月啊,给我留两根,我看这海带还不错,确实像是野生的。” “接龙: 1,萍萍妈2根(已付)” “我也要两根。” “1,萍萍妈2根(已付) 2,碧海清2根(已付)” …… 随着一阵清脆的金钱入账声,转眼间,拾月放在磅秤上的那十几根海带全都卖了出去。 第159章 实在想不出章 名了 转眼赚了七十五块钱,拾月很满意。 毕竟这钱赚得相对容易,她甚至都没有来及清洗那些海带。 刚才她其实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发的那个问询,主要是看看这样能不能行? 显然是可以的。 不过拾月也有点遗憾,她觉得如果她把这些海带按照幕布提醒地稍微收拾一下,价格确实应该能卖得更高。 把这十几条海带卖出去之后,拾月又从院子里拿了些放入小屋。 这样如果有人继续接龙,不用她管就可以继续成交了。 拾月忙活这些的时候,何立轩在沉迷看书。 因为购买的都是六十年代出版的书籍,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把书从小屋里带了出来。 收拾完这一切后,拾月二人端着购买的鱼虾去了老人住的那套房子。 他们到的时候,何立学和梁教授都已经吃好了。 何立学正把碗筷往水池子里拿。 看到他们,何立学笑道:“才起来?” 何立轩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兴奋地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书,说:“二哥,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何立学笑着瞥了一眼他拿的书的封皮,然后一愣,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何立轩说:“从拾月那里。之前她帮沈伯伯收藏了一些书,这是其中的一本。” 拾月也在一旁接茬:“这次飞翼哥去拉,只拉走了他觉得重要的一批,还有好些都留给了我们。特别是一些技术用书,沈伯伯说他留着没用,都给立轩了。” 这是他们两口子在家就想好的说辞。 何立学立刻就相信了。 要知道当初他和梁教授就是从拾月这里得到的牲畜饲养用书。 也正是因为有那几本书的帮忙,他们才留在了前进大队。 他想了想,有点羞赧地问:“那,你们能不能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这几本书?” 随后他报出了几本书名。 “可以。回去我帮你翻翻。”拾月慷慨说道。 一想到这么远的路程,拾月居然把那么重的书全都给背过来了,何立学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变得敬重了很多。 两人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梁月明带着刚刚睡醒的女儿过来了。 嘉嘉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嘴里却开始催促:“快点,快点。” 拾月不由得失笑。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辫子,问:“快什么啊?一早上你还能有什么急事儿?” 梁月明瞪了女儿一眼,这才解释:“她和虎子还有妞妞约了要去人家家玩儿。这一睁眼就开始催我。 我说虎子和妞妞还不一定起来了,让她别急,这都不愿意。 你看看那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玩!” 嘉嘉听了妈妈的话,用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努力把眼睛睁大。 小动作直把大人全都逗得笑了起来。 吃完饭,男人们又聚在一起讨论他们的事情了,拾月和梁月明开始准备中午吃的东西。 何斯亦出来倒水的时候,看拾月把鱼拿到水池子里正准备收拾,就叫住了她,把早上他们商量的关于生活费的方案告诉了她。 拾月没有反对。 反正钱是老人的,老人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再说了现在不是只有他们一小家了,几个小家合为一个大家在一起过日子,在钱这方面提什么意见建议的就更得慎重。 何斯亦见拾月答应了,很满意。 觉得自己把一件事情给解决了。 于是他说:“拾月啊,你待会儿去营里的菜园转转,买点蔬菜回来。这边蔬菜的种类多,多买点,还挺好吃的。” 听公公这么说,梁月明赶紧接过拾月手边的鱼,说:“你现在去吧,这鱼我杀。中午吃红烧小黄鱼吧,好久没有吃过这个菜了,我来做!” 拾月哪里是好久没吃?她是压根没有吃过。 也更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所以她立刻让贤,自己拎着个菜篮子出了家门。 昨天崔云带她熟悉环境的时候特意去了菜园,所以她认识路。 没走几分钟就走到了地方。 说是菜园,其实就是营里的战士们在营区后面开辟了一块菜地,无论是种收都由他们来完成。 然后他们在菜地外围扎了长长的篱笆,以防止周围有什么人过来偷菜。 拾月去的时候菜园里正有两个小战士在摘黄瓜。 她过去说明了来意,小战士立刻很热情地领着她在菜园里转了一圈,还说营长早就交待过了,让她可以随时过来。 拾月挑了四五斤黄瓜,又买了十几个西红柿。 另外还选了其他几样蔬菜,直到把个大菜篮子全都装满这才拎着回了家。 她到家时,梁月明把鱼和虾都收拾好了。 拾月把西红柿和黄瓜各洗了一盘子端进去给男人们当水果吃。 然后又拿了一根黄瓜一掰两段,自己留了一半,把另外一半递给了梁月明。 接着问:“嘉嘉呢?还没玩儿回来呢?” 梁月明道:“和崔嫂子家那两个一起跟着炊事班的人去镇上了,说是去那里买菜。 嗐,这丫头来这儿之后算是玩疯了,天天高兴得不行。 昨天晚上做梦竟然笑醒了!” 梁月明脸上笑着,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酸涩。 在建南的时候,她都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在女儿身上感受过这种快乐了。 因为他们夫妻的原因,嘉嘉在姥姥家过得小心翼翼的。 天天受欺负不说,还看了这个脸色看那个脸色。 连说话都恨不得用气声。 想到以后连孩子都能挺直腰杆做人了,梁月明觉得就算是再热,再水土不服都不是问题! 而拾月却被她那句“去镇上买菜”给吸引住了。 她问:“镇上菜多吗?营里不是种了好些菜吗,为什么要到镇上去买?” 梁月明笑:“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我看他们那菜地也不大,估计是种的蔬菜种类不够多? 再不然是去买米买油也不一定。那些他们也做不到自给自足啊!” 拾月点了点头,觉得嫂子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能找机会跟着去镇上看看? 第160章 这系统原来是有名字的 下午的时候,何立轩如约带着拾月一起再次去了渔村。 这回去,因为早上那人特意交代过,所以他们村长亲自出面接待。 村长是个很干练的中年人。 大概是和部队打交道的次数多,他还会说一些简单的国语。 至于听,那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拾月和他说想要一点好的干货,像花胶这种比较贵的东西也想看看。 那村长很高兴,立刻带他们去了村里放存货的仓库。 那屋子里堆满了麻袋,一开门立刻有一股子海产品特有的咸腥味迎面扑来。 说实话,味道真的有点难闻。 但显然对方早已经闻习惯了。 他把二人带到仓库后,立刻熟门熟路的开始往外给他们拿东西。 晒好的咸鱼干,虾干,干贝很快铺满了一个小竹匾。 拾月一边看,一边偷偷地拍照,然后直接发到了群里。 “@拾月:诶?拾月,你这是去哪里了?我看着怎么像是人家的仓库?” 拾月偷空回话:“是,我现在在渔村的仓库里,人家正在给我拿货。你们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留言,我能买到的尽量都帮你们买。” “哟,现场带货啊!可以可以,拾月你出息了。这生意看来是彻底做大了啊。” 拾月也不解释,继续往群里发照片。 而何立轩则和村长开始讨论起了价钱。 因为也听不懂他们两个说的话,拾月也没理会。 她一直都知道,自家男人可不是书呆子,论起买货卖货这人脑瓜子灵着呢! 毕竟当初不过在省城待了两天,他就能连黑市都摸到了。 不然给自己的那个军大衣是从哪儿买来的? 趁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得激烈的时候,拾月自己把仓库给转了个遍。 经过村长同意,她还解开了好几个麻袋的束口,把里面的东西拍给了群里的人看。 “@拾月,你问问那个干虾仁怎么卖的?要是价格合适给我带两斤。” “@拾月,嚯,那虾皮看着不错,真新鲜!拾月,我要一斤虾皮。” “@拾月,你拍一下虾皮旁边那个袋子,我看着像是鲅鱼干?你问问那个怎么卖,是论斤还是论条?哎呀,我看着比我上次在某宝买的好,你问问,要是价钱合适帮我带条大的!” “那鲅鱼干怎么吃啊?” “简单得很。用水泡一泡,然后放上姜丝、葱蒜,和家里平时清蒸鱼一样蒸就行了,特别好吃!” “@拾月,那拾月你也帮我带一条。” “@拾月,我也要一条。” “@拾月!快快快,你把那个小袋子的鲍鱼给我拍一下!就鲅鱼旁边那个袋子。 我去!那鲍鱼是几个头的?怎么那么大啊!我看着比之前在星级饭店人家展示柜里的两头大鲍鱼看着还大?人家那可是镇店之宝!” “开眼了。” “开眼+1” “开眼+2” …… 拾月被群里的人喊得发懵。 不过她还是按照大家的要求一一拍了照片发到了群里。 然后又应群友的要求询问了那些货品的价格。 当然,每一样的报价都低得出奇。 即便被群友嚷嚷着说是镇店之宝的两头鲍,也不过要价十块钱一个。 村长在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自己都有点说不出口。 报完就立刻解释,说这种鲍鱼实在是太稀少了,如果不是因为它大,他们甚至都不会去挖。 说这种级别的鲍鱼镇上有时候会收,然后给的价格也高,据说是送到大城市给一些重要宴会使用的。 但确实比较难找。 他们村里攒了快一年了,也就攒了这么一袋子,数量不超过三十个。 听他这么说,拾月更明白这东西的珍稀性了。 拾月几乎没有多想,就将那二十七个二头鲍全都给收了,一共花了二百七十块钱。 她打算在群里卖一部分,另外一些给沈伯伯家里寄过去。 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了她沈伯伯。 至于自己家…… 丈夫说得对,这玩意儿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个鲍鱼,大点小点吃到肚子里都没什么区别。 真自己家吃,买点小的尝尝就行了,那么大的完全没有必要。 当然,拾月觉得大的和小的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但这个不着急,以后等再赚点钱了,再一人给买一个回去尝尝也来得及。 和两头鲍的价格相比,那花胶的价格相对就便宜很多了。 村长告诉他们,这花胶也是按照个头大小分等级的。 相同品质下,自然个头越大价格越高。 那种两个就有半斤的最贵,要两块钱一个。 至于那些小的,十几二十个才凑够半斤的,价格就便宜多了,八块钱一斤随便挑。 当然这个时候,何立轩讨价还价的能耐就显示出来了。 最后价格硬是被他压到了六块钱一斤,还要再送两斤虾干。 至于虾皮…… 根本没用两人说,村长就大方地让人给装了一篮子,免费送给他们。 不止是虾皮,还送了他们好大一包干紫菜,用破渔网包着。 可见,这个村长也是很会做人了。 从渔村出来,两个人手里,肩上全都放满了东西。 也幸亏今天买的都是干货,不然他们都拎不回去! 走出老远,确定周围没有了人,他们才将一部分贵价的海货放入了小屋,两人拎着些虾皮,紫菜,还拿了条腌制的马鲛鱼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拾月用意识在幕布上查了那些东西的价格,吓得她差点将手中的东西都给扔了! 幕布告诉她,如她提供的那种两头半斤品质的花胶,建议价格是1800元\/斤至2000元\/斤。 她选的六块钱一斤的那种品质的花胶,因为当时都是挑选的个头大,肉质肥厚的,所以也能卖到550元\/斤至650元\/斤之间的价格。 而两头鲍的价格则更让拾月震惊! 因为幕布给出的建议价格竟然是2000元\/个! 不过幕布也给出了售卖建议,说这样品质的干鲍市场存货量非常少,让她谨慎出手。 不可一次性出手数量太多,以免对市场正常行情造成影响。 如不听劝阻,系统会根据情况对她进行惩罚! 拾月今天是第一回知道这幕布竟然是有名字的,这名字叫做系统。 虽然有点好奇如果自己真不听话,这系统会对她进行什么样的惩罚? 但拾月并不打算以身试法。 第161章 开始赚钱 拾月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到家后她立刻进入小屋,开始整理今天的收获。 然后按照之前大家的需要,开始一样一样的上架。 顿时,团购群的发言几乎全都被拾月的链接所占据。 将东西全都上架之后,拾月给不语发了一条私信,告诉她帮她找的花胶已经上架了,让她有空看一下。 然后专门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那视频是拾月挑选花胶的时候录的,将那些花胶的大小还有品质都拍得很清楚。 不语正好在线。 她当即回复:“好的。你等一下啊,我现在立刻拿给我嫂子看。” 然后没过几分钟,拾月就看到自己放在台子上,提前称好重量的花胶少了一份。 同时,账户余额里多了550元钱。 没过多久,不语就给她回了短信,语气十分兴奋。 “谢谢你啊拾月,我刚才拿给我嫂子看了视频,我嫂子说你肯定是给我优惠了的,这种品质的我们这边地面店要卖一千多块一斤!而且还是那种礼盒**,从外面根本无法确定真实品质的。 我嫂子说先买一斤试试看,要是确实像视频一样好的话,就再买两斤存着。” “没问题。”拾月回答。 她确实给不语优惠了。 当时她随手拿了一个放在磅秤上测试的品质,但其实那个远不是她那一包中质量最好的。 而她在做链接的时候还选了系统给出的最低价。 因为拾月始终记得她刚刚接触到团购群时,最先那几个朋友给她的帮助。 当初是不语提到的那几本和运动有关的书,也是不语把自己看过的送给了拾月,才会让她后来对于社会的变化多了一份警醒。 如果当初没有这段经历,拾月觉得自己可能现在还在前进大队傻乎乎地过日子呢! 所以,有机会表示一下感谢她很乐意。 哪怕这份感谢不会宣之于口。 因为下午晚上是群里最热闹的时候,这一晚拾月的小屋里钱币落地的声音一直没停。 购买马鲛鱼干的人最多,接龙接了长长的一列。 其次是购买虾仁和虾皮的。 大概这东西经济实惠,大家购买起来无负担,而且还是家里最经常用的。 天还没黑呢,拾月上架的那些就全都卖光了。 要知道,她和何立轩可是各买了差不多一麻袋呢! 花胶拾月上了两个链接,一个是那种贵价的,一种是之前不语选择的便宜的。 贵价那种她设定了两种规格,一种是按个购买,一个的单价是450元元;一种是按斤购买,一斤的价格是1800元。 这样比较方便大家先买一个回去看看质量,但其实总价都是一样的。 便宜的也设置了两种规格,不过是按照半斤、一斤这两样设定。 拾月选择的花胶虽然个头挺大的,但这种的一斤也有二十多个。 按照她的想法,也不见得会有很多人愿意囤货,可能大家更愿意随吃随买。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群人的消费能力。 在她把挑选花胶,以及给花胶上架时拍的视频发上去之后,台子上的花胶就开始慢慢地变少。 虽然没有虾皮和虾仁下得快,但也一直没有停止。 结果——如不是她提前就先把要给沈伯伯寄的那两斤最高品质的提前挑出来了,今天购得的花胶就全都销售一空了! 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迅速地突破了五位数,还在往上持续增加,拾月的心砰砰乱跳。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又加了一把火,将自己之前买的那两头鲍的链接放了上去。 不过她可没敢多放,系统的提示她记得清楚着呢! 她只是按照团购要求的最低量,上架了三个。 果然这三个两头鲍一上架,又引起了群里的一阵热聊! 大家说得最多的,还是对拾月能力的肯定。 觉得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能搞到别人很难寻到的高级货。 这年头物资丰富,想要买什么都能买到。 唯独一些真正野生的东西,却越来越难找。 拾月选的货品,无论是最初的野油菜,还是后来的各色野山菜,包括干菜,还有野生山药和葛根,一看就是实打实正经山里长的。 吃起来和人工培育的也不是一个味儿。 现在虽然搬家了,可才去了几天?就立刻找到了更好的货源! 虽然大家还没有收到实物,可光看照片和视频就让人觉得喜欢。 至于这二头鲍,一个的价格拾月标了2000元,自然远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消费的起的。 但看一看稀罕稀罕还是可以做到的。 大家围着拾月聊了很多,问了许多问题。 有些拾月知道,有些她不知道,但她都认认真真的做了回答。 这一聊就是好久,以至于晚上都躺到床上了,拾月才看到幕布下来不语找她的小窗一直在跳动。 她连忙打开一看,原来是在问她,之前找的那个《俄汉大辞典》现在还要不要了? 不语说,她之前帮拾月在他们学校的二手群里发了个消息,结果今天一个今年刚毕业的学妹联系她,说有一批旧书要处理,里面就有她要的《俄汉大辞典》。 不语还专门给拾月发了一张实物图,是一本藏蓝色封面,看上去还非常新的词典。 非常大,也非常厚,拾月觉得那重量绝对超过板砖了。 拾月根本没有迟疑就答复说想要。 至于不语提到的120元\/本的价格也痛快的答应了。 很快不语做好了链接,她也愉快的付了款。 但这一回,书却没有立刻出现在拾月的面前。 不语又继续跟她说道:“你那天说还要别的工具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哪一种?不过现在已经到毕业季了,我们那个二手群里转卖书的人特别多。 你要不要我把那些转卖信息发给你挑选一下?” “要要要!不语,太谢谢你啦!”拾月立刻回答。 不语给她发了一个“小兔子害羞”的表情后,很快开始一张一张的发截图。 看得出这是她在另外一个群里现截的。 拾月被这一堆图片晃的眼花,立刻招呼了刚刚洗完澡的丈夫,将他丢进了空间,让他自己选择。 而她,则在一旁数起了她的钱来。 第162章 系统升级 这个团购群人们的消费水平还是很高的。 拾月当时收了不少的花胶,主要是因为之前不语在群里发了很多花胶的吃法和作用,还专门说对女人特别补。 之前在省城的时候,沈伯母说了很多回,让拾月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调养身体。 这回来,因为知道他们路途远,不好带太多中草药还遗憾了很久。 一连给拾月开了三个药方,跟她说让她想办法到了这边就去军医院看看,争取把中药开出来按时服用。 拾月都答应了。 既然这花胶的效用这么好,拾月自然要买一些回来自己吃。 但她没有想到,她买了足足十五六斤的花胶,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差点全都卖光了! 小个头的花胶她一共卖出去了八斤,550元一斤,光这一项的收入就达到了4400元整。 大个的花胶她也卖出了六个,450元一个,6个就是700元。 仅仅花胶,她的收入就超过了五千! 这实在是超乎了拾月的预料。 要知道小个的花胶她是按照6块钱一斤收的,大个的,一个也不过才2块钱! 这是什么样的暴利! 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拾月一时间都有点晃神儿。 她又继续计算其他的进项。 虾皮和干虾仁拾月一共卖了1200元整。 鲅鱼干她一共卖了22条,一条的价格是20元,总共卖了440元整。 这些加在一起,总共卖了8740元。 看着这个数字,拾月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识字了。 这么庞大的一笔金钱,即便是已经有了些团购经验,平时也没少开团的拾月,也是没有见过的。 她盯着账户余额,看到加上家里的存款,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多元,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扯了一把在旁边盯着那本《俄汉词典》沉迷到头也不抬的丈夫,想让他也能跟着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余额的数字又往上跳了跳。 “等,等等!”拾月忽然惊呼出声。 因为太过于震惊,她甚至都开始结巴了。 “怎么了?”何立轩终于被媳妇儿的喊声叫回了神儿。 拾月盯着幕布,用手指啊指,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何立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也瞠目结舌了。 只见拾月刚才发出的那个鲍鱼的链接忽然变成了灰色,然后下面多出了一行小字:“商品已售罄。” 何立轩立刻转头望向拾月:“你上架了几个?” “三个。” 何立轩松了口气。 “应该还行吧?大概不算太多?”他有点不确定地说。 “不多。”拾月回答得非常坚决。 虽然她心里也不是很有谱。 而此时群里的人们也都发现那三个二头鲍被卖出去了,顿时又有一群人出来凑热闹。 “哟,@夫卡,好大手笔啊!” “二头鲍啊,我都没见过什么样。@夫卡,吃得时候开个吃播呗,咱吃不上看看也跟着过过瘾。” “@夫卡,收到货后别忘了拍个开箱,二头鲍的开箱啊!放到账号上还不一夜带你飞!” 被连着“轰炸”了半天,卡夫终于出来了。 “接了个电话,回来发现这么多人@我,哎呀,从来不知道我这么受欢迎。 不是什么大款儿,也不存在什么大手笔,那鲍鱼是我和两个闺蜜一起买的。 之前我们去吃饭,看到酒店展示柜里有二头鲍,当时好奇问了酒店领班多少钱一个?那人支支吾吾,最后说是什么镇店之宝,不对外出售。 这见拾月真弄来了,那怎么不也得买一个回来长长见识,尝尝滋味? 两千块钱不便宜,但也不至于就真支付不起。权当买个我喜欢啦。 对了,@拾月,我和闺蜜们商量好了,我们真要搞一个开箱,毕竟这可是二头鲍呢!我闺蜜在b站有一个账号,虽然粉丝不多,也是个有五千多粉的小up主。 我们想录个开箱,看能不能蹭上点流量,所以拾月,记得把**搞得好看一些哟! 也可以标上你的店名,到时候我们免费给你宣传一下……” 拾月茫然地望向丈夫,问:“开箱是什么?” 何立轩也看得一头雾水。 看着那些“b站”,“up主”之类的词汇,他只觉得自己之前学的东西都白学了,完全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开箱是不是指打开箱子?就好像我们收到包裹的时候打开的那个行为?” 拾月想了想,点头:“应该是。” 因为同样不明所以的情况遇到的次数多了,拾月并不如何立轩那样纠结,她马上就抓住了卡夫话里的重点。 “让我们**好一点,我们用什么包?” 她说着看了看边上放着的半新不旧的竹篮。 何立轩摇头:“竹篮不行,那鲍鱼才巴掌大,用竹篮装能显示出来什么? 再说,二虎不在,我们就是现想做合适的礼盒也赶制不出来。” 他想了下指了指幕布:“要不,你再问问系统?” 拾月也这么认为。 她当即问道:“那个系统啊,我想要给鲍鱼弄个合适的**能不能行啊?要是可以的话,给花胶也弄一个吧,我可以花钱买。” 毕竟都是那么贵的东西。 【叮咚!】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团购销售金额已破万,达成升级条件,团购系统即刻可以升级。升级后宿主将可开启网店,同时还会为您开启美食外卖跑腿服务。 另外,系统还将为宿主提供产品粗加工,**,邮寄一条龙服务,仅收取产品纯利润的10%作为服务费用。 请问宿主,现在开始升级吗?】 随着系统的声音,幕布上绽开了一大朵一大朵美丽的烟花。 何立轩再也无法说话。 他仰头望着这一切,只觉得目眩神迷。 拾月这一回倒是比他冷静,心中反倒是有了点尘埃落定的感觉。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看到系统愿意收取服务费了,她反倒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先和卡夫打了个招呼,告诉她一定会好好帮她**的! 也提前谢谢她帮自己打广告。 虽然拾月依然没闹明白那个开箱和广告到底是什么。 在把这些都交待清楚之后,她才冲系统说:“升级吧。” 话音刚落,拾月就发现她和丈夫已经同时回到了他们的卧室。 而小屋已经感应不到了。 第163章 这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系统升级的时间还挺长,拾月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重新感受到小屋的存在,无奈下她只能先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拾月就醒来了,她重新感受了一下,发现小屋依然进不去。 看她坐在床上一脸沮丧的模样,何立轩用力睁开眼睛,问:“还没好吗?” “没呢,黑乎乎一片,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拾月说。 何立轩伸手一把将她拉倒,然后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他用手环住拾月的腰,然后将脸埋在她脖子里,迷迷糊糊地说:“进不去就先睡觉,也没什么多着急的事儿,睡醒没准儿它就又行了。” 被丈夫抱着,拾月心情慢慢也平静了下来。 她觉得,是啊,自己太在意这个小屋了,把它看得太过于重要。 其实真要没了,或者从此后都进不去,又能怎么样呢? 自家人还不是能一样生活? 想清楚这一点后,她干脆挨着丈夫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觉拾月睡得很沉,睡醒后身边早就没了人。 她起床梳洗了一下,然后去了公婆那里。 一进门就看到嫂子梁月明正在揉面。 拾月赶紧走了过去。 “嫂子,我来帮忙。”她说着就开始挽袖子。 一顿要做九个人的饭菜,这绝对是个体力活。 更别说蒸馒头,烙饼了。 光揉面就能让人胳膊酸疼一天! 看她要伸手,梁月明拒绝:“你赶紧吃饭吧,吃完把碗给收拾了,我待会儿要用桌子。” 拾月这才看到饭桌上还摊着饭菜,然后边上还放着一副碗筷,一看就是替她准备的。 拾月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起晚的缘故,别人都吃过了。 她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看她这样儿,梁月明笑了:“这有什么害羞的,谁还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以前你大哥和我感情也好着呢!” 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朝拾月眨了眨眼。 拾月觉得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没有证据。 她索性坐下来埋头吃饭,不再理会嫂子的调侃。 拾月很快就把饭给吃完了。 知道嫂子和面是要包包子,立刻就开始清洗边上那一盆蛤蜊。 “这是早上崔嫂子送来的,说是在小集市买的。嫂子说这东西做疙瘩汤或者包饺子包包子味道都可以。我问爸了,他说不想喝汤,要吃包子,所以我想着就试试做一回。 我之前也没做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吃。” “多放点油,多放点肉,怎么做都好吃。”拾月笑着说。 她将蛤蜊肉按照梁月明交代的方法洗干净,然后又在昨天从菜园里买回来的蔬菜中翻找出一把小油菜,另外又找出了两根胡萝卜。 她想了想说:“嫂子,我看咱那两个没收拾的院子里都长了好些荠荠菜,要不我去拔点荠荠菜回来一起包吧?这点青菜好像不大够。” “行啊,你去吧,嘉嘉在家呢,让她和你一起拔。” 拾月又带着小侄女把几家院子里的荠菜全都给拔了回来。 等待发面的功夫,几人一起将所有的菜全都择好,清洗干净。 “拾月,你调馅儿吧,我看你做菜挺好吃的,估计包子包得也不错。”梁月明建议道。 “好。”拾月没有推辞。 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确实把他的那点子手艺都教给了拾月。 开店做生意肯定还欠把火候,但做些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比起梁月明她更舍得放油。 因为蛤蜊肉属于海产品,本身的味道就很鲜美。所以拾月没有用太多的调料,只用了油和盐。 将青菜,胡萝卜,荠菜切碎放油锅里先炒一下,然后与切碎的蛤蜊肉一起倒入一个大盆里,之后再放入少量的盐将之拌匀。 这样就可以包了。 拾月也是今天才知道,别看嘉嘉年纪小,才只有刚刚五岁,可她竟然已经会包包子了,而且包得还不错! 那小包子褶捏得匀称得很,一看之前在家里就没少练。 众人拾柴火焰高。 三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包子就全都包好了。 家里的小锅不行,一锅只能蒸九个包子。要是这样蒸,还不得蒸到地老天荒? 可这里不是自己家,也没有大锅土灶,想借吧,想想崔嫂子家也就四口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锅。 拾月和梁月明干脆去将他们所住屋里的两个蜂窝煤炉与配的锅也一起搬了过来,全部点燃了一起蒸。 顿时,那厨房就热得不能待了,简直热浪冲天! 好在,同时有三个炉子一起工作,这包子蒸得就快多了! 铁六营那边的开饭号刚刚吹响,这边她们的包子就出锅了。 梁月明先揭出来一个一掰两半递给拾月和嘉嘉一人一半,说:“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拾月接过来,却觉得有点想笑。 她觉得她大嫂大概是把她当做和嘉嘉一样的小孩子了,吃个包子都先分她一半儿。 这让她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她将包子再次一掰两半,把其中一半直接塞进了梁月明的嘴里,然后才把手中剩下的那块放入口中。 笑眯眯地说:“好不好吃嫂子尝尝不就知道了?” 梁月明没提防被弟妹塞了一嘴,不由朝她瞪了一眼。 看她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笑意。 她仔细咀嚼了两下,也不由点头赞叹道:“确实好吃!拾月,你手艺是真不错,这馅儿拌得真好。” “哪儿是我手艺不错,是这蛤蜊肉新鲜。哎,嫂子,我发现这海味儿调馅儿是真好吃,改天咱再买点虾仁包饺子吃吧? 行啊,你碰到合适的就买,到时候咱一起包。”梁月明答应得极为爽快。 离开了娘家,梁月明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展了。 想吃什么就吃,想做什么就做,再也不用考虑看人眼色,也不用去揣测别人的想法。 她家的钱一直都在她口袋里,在钱方面梁月明从来不担心。 因为她知道他们家的积蓄比别人家丰厚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样的,她也很清楚别管公婆还是两个兄弟家,也都不是缺钱的主儿。 以前紧紧巴巴过日子,那是在提防着别人。 同时也确实不敢暴露。 而现在身边的都是自己人,还都没那种各色性子,干什么都可以有商有量的。 还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梁月明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第164章 见到吕伯伯 一直到下午系统更新都没有结束,不过拾月已经不着急了。 她躺在床上,一边用蒲扇扇着风,一边想着再去哪里开发点新品种。 干货这一块儿,拾月觉得花胶和鲍鱼肯定暂时不能再卖了。 群内人们的需求应该已经接近饱和,海带紫菜也不行,似乎需要的人不多。 而且那些东西太占地方,拿进拿出的也太招眼儿,没有必要。 可除了这些,她能卖什么呢? 明天早上还是得早起去小市场看看,另外或者可以打听打听食堂买菜去的镇子,没准儿那儿能有些新鲜东西。 拾月正琢磨呢,何立轩已经从外面快步跑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说:“别睡了,快点起来,吕伯伯派人来接咱们了!” “吕伯伯?在哪儿呢?”拾月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要去穿鞋子。 何立轩拉住了她。 “吕伯伯没来,让霍白来的,说让咱收拾一下,等会儿进城,说吕伯伯在军区等着咱们。 哦,让拿点换洗衣服,可能我们要在那边住几天。” 听丈夫这话里的意思,拾月明白了,他们应该还要在铁六营住上一段时间。 去军区也就是和吕伯伯见个面而已。 不过她也没觉得失望。 一来这决定他们早先已经知道了。 再来,其实在铁六营他们住着还挺好的。 拾月觉得就算是不换地方也行。 想归想,拾月的动作却不慢。 小屋子暂时进不去,但好在他们夫妻俩常用的衣物外面还有一些,她快速收拾了两套,二人就一起出了门。 这时候何斯亦和另外两个儿子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正站在院子里和霍白说着话。 看到他们来,霍白说:“都收拾好了?那咱现在走?” 拾月望了望站在一边的梁月明问:“嫂子不跟着一起去?” 何立平道:“车子坐不下,就咱五个去,你嫂子留在家里看家。” 梁月明也点头:“我看着妈还有嘉嘉,你们去吧。” 既然这样,拾月也就没再说什么。 霍白这回来开的还是之前送他们来时的那辆吉普车。 作为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同志,拾月自然坐在了副驾。 而何家父子四人,则只能挤在了后座。 刚上车坐定,何立轩就说:“霍哥,后车厢能坐人不?我坐后面吧?” 霍白扭头看了看,也有点忍俊不禁。 主要是何家三兄弟各个长得人高马大,三人里个子最低的何立学,身高也在一米七四,一米七五左右。 光他们仨坐在后排都挤得慌,更别说还再加一个老父亲。 霍白只能说:“后面可以坐,只要你不晕车。那边没窗户,有点闷。” 何立轩说:“没事,我不晕车。” 说着,他重新从车上跳了下去。 霍白看了看拾月,问:“你包里带的有纸没?这车上也没准备凳子,后面之前拉过货,你找点纸给他擦一下。” 拾月知道自己男人虽然没有洁癖,但是也是极讲究的一个人。 在队里干活的时候,外面衣服再脏,他的衬衣领子也是雪白的。 而且大冬天,隔天也必须洗一回澡,不然就浑身不得劲儿。 可她出门时也没想着要带纸啊! 她打开车门,说:“我回去拿一点吧。” 就在她的脚刚刚迈出车门的那一刻,拾月听到脑子里[叮咚]一声,系统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团购系统升级已成功,欢迎宿主继续使用!] [叮咚!已为宿主成功开启粗加工,鉴定,**一条龙服务!] [叮咚!已为宿主开启美食外卖服务!] [叮咚!已为宿主开启跑腿业务!] [叮咚……] 一连串的叮咚声响得拾月脚下一顿。 “不用了,这后面有一个木箱,我坐木箱上就可以。” 这时,何立轩的声音从后面车厢里传来。 拾月二话不说走到后面,将之前叠好收在小屋里的干净麻袋拿出来帮丈夫铺在木箱上,然后还拿了一条半旧的床单铺在了麻袋上。 看着她的动作,坐在前面的何立平笑个不停。 忍不住打趣她:“弟妹,你怎么出个门还带着这些东西?是不是老三让你带的?我跟你说,你别老惯着他,越惯他越上劲,这家伙就是破事儿多。” 何立轩站在一边,一脸惬意地享受着妻子的照顾。 听了他哥这话,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 直看的何立平又笑了起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霍白也含笑看着这一家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就在前不久,他们还跟被围困的野兽般,差点全家都遭受到噩运! 想到这儿,他也忍不住一阵感慨。 南平离铁六营所在的镇子有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 他们下午三点多出发,到了军区大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霍白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军部的招待所,给他们开好房间后,自己先回机关去汇报情况了。 拾月他们还以为大概要到明天才能见到吕伯伯,所以到房间后也没着急,放下行李后就拿着衣服准备先洗澡休息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有服务员过来敲门,说吕副司令员马上就到招待所的餐厅了,让他们收拾好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 几人连澡也顾不上洗了,快速地换了衣服,稍微收拾了收拾就一起去了餐厅。 他们进去的时候,吕副司令员吕文生已经到了,正在听身边的一个干部汇报着什么。 看到他们进来,吕文生从座位处站了起来。 他先同何斯亦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又将三兄弟都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拾月的身上。 他看着拾月,半天没有做声。 那目光悠远而深沉,似乎是在看着拾月,又像是透过她,在缅怀曾经有过的那段岁月。 好一会儿,他才慈爱地笑了起来。 说:“你和你父亲长得不太像,模样更像你母亲。可看着你,我总觉得就跟又看到了你爸一样,说不出你们哪里竟然这么相似。” “可能是说话?” 拾月也跟着笑:“我妈以前总说我说话和我爸一模一样,都是又快又呛,跟崩豆子一样。” 一句话说得吕文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165章 准备上岛 在吕文生观察拾月的同时,拾月也在观察着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伯伯。 吕伯伯很清瘦。 他中等个头,又瘦又黑,如果不是因为穿着的那身军装,看着就和一个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 属于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的那种。 可他却自带一种威严。 许是因为平时比较严肃的原因,他唇角的纹路微微往下走,不笑的时候眼神非常锐利。 让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难免会产生拘谨。 而就是这样一个老人,看向她的目光却也同样的满是慈爱,就像是当初她初见沈伯伯时一模一样。 这让拾月立刻就对吕伯伯产生了一种亲近。 今天的晚饭谈不上有多丰盛,四菜一汤。 但是每个菜都是用大盆盛的,足以让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在这些菜里面,有一道白菜猪肉炖豆腐。 拾月他们来南平也有几天功夫了,他们知道在这里,这样的菜可比海鲜要难得得多。 看得出吕伯伯对他们一行人非常重视。 饭后,服务员很快地将剩余的饭菜撤走,将桌子清理干净。 吕副司令员随身所带的秘书则走出去守在了门口,不允许其他人在附近走动。 于是几人就在这个房间说起了正事。 吕副司令员这才告诉他们,此次自己接他们来南平的真实目的。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老友的求助。 沈元白特意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出手帮拾月一把。 先不说老友的请托,就凭当年拾月父母的救命之恩,这忙就不能不帮。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吕副司令员知道了何斯亦他们一家子的个人情况。 像这样一家全都是高知,都在各自领域有一定发展的人员他们现在太需要了! 因为他们正在修建一个秘密基地。 这个秘密基地是为了研究什么,位置在哪里他现在不能说,但是他告诉了众人,为了建造这个基地,国家投入了打量的财力,物力,可以说是宁可勒紧了裤腰带,宁可饿肚子,也要咬牙把它建设起来! 对这个基地,以及后期基地的研究项目非常重视! 吕副司令员希望他们全都能够到基地去,拿出所学,去为国家发光发热! 当然,吕副司令也告诉他们了,那里虽然国家投入了很多,但环境依然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艰苦的。 而且因为涉密,一旦过去,他们可能三年五年,也可能十年八年都无法离开,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 这一点其实之前霍白已经跟他们透露过了。 当初接他们的时候就说过,这一去大概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 至于这段时间是指多久? 可能十年八年,也可能一辈子。 也正是因为此,拾月才将家里的房子托付给了初夏以及江栋他们。 还留下话,后期如果他们要回城,房子可以由他们全权处理。 那时候一家人就已经做好了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准备。 所以此时听吕副司令员如此说,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而是非常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对此,吕副司令非常满意。 然后他又说了对他们这群人到基地后的安排。 他说大概再有一个月那边的土建工程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会运一些设备过去。 他们一家子那时候就可以跟船上岛了。 也就是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南平这里转一转,看一看,之后在短期内就很难再有机会过来这边了。 至于到达基地后的安排,吕副司令说,在工作上,他们还有一批专家也要上岛,到时候让何家父子听从专家指令。 会为他们和梁教授安排合适的工作。 而拾月和梁月明,作为家属,会把她们安排到后勤工作。 主要负责专家和工作人员的日常生活。 说到这儿,吕副司令员笑了:“后期工作人员肯定不止你们两个,到时候你们只需要负责照顾好何教授几人就好了。” 他说着,看向拾月:“照顾好你婆婆,让你公公还有立轩没有后顾之忧,这就算是你完成了工作任务!” 拾月这下就听明白了。 合着是让她和嫂子照顾好一家人呗。 只要把家里收拾好,把家人照顾好,就可以拿工资了。 她立刻很愉快的答应了下来。 吕副司令员和他们谈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就不得不离开了。 因为他第二天就要继续下部队。 今天这次见面,是他硬从下部队检查的时间里硬行挤出来的时间。 知道他忙,大家也没有挽留,一起站起来送别。 走到门口的时候,吕副司令员又停下来看向了拾月,说:“你们上岛前我肯定要去送行。这回我是从部队直接赶回来的,还没有回家。你伯母根本不知道我今天见你。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抱怨为什么不跟她提前说。 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的,告诉我,我好回头让你伯母帮你准备一下。她在这边买要比你们在铁六营那边买方便。” 拾月笑了。 她摇头:“没什么可准备的,我们东西都带齐了。” 吕文生自然不相信。 他很清楚他们一家人来得有多仓促,也知道他们之前受了不少罪。 但他也知道,拾月这会儿不可能跟他提要求,哪怕他是诚心诚意在问。 吕文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和小女孩打交道的经验,这种事情还是让妻子出门更合适。 不过他还是又嘱咐了一句:“明天你们在南平休息一天,可以出去转转。我让霍白留下来陪你们,去哪儿都让他跟着。 你们去市里的百货大楼看看,有什么要买的买了让他给你们送回去。 要是那里没有,你们跟霍白说,让他帮忙想办法!” 几个人点头答应。 吕文生这才离开。 送走了吕文生,几人就准备回屋休息了。 谁知道这时候何斯亦却拦住了小儿子夫妻。 他对拾月说:“明天那个什么百货大楼我就不去了,今天坐车坐得我腰疼得厉害,明天我想留在房间里躺一躺。 我和你妈没什么要买的,你们不要乱买东西。如果方便的话,你们看看能不能找个医院,把拾月你的还有你们妈妈的中药买一买,除此之外也不缺什么了。” 拾月理解公公的担忧。 他们如果到基地了,别的都不怕,但喝中药这一块儿确实很难继续坚持。 虽然她有空间,也有购买药材的渠道。 但到时候她怎么拿出来? 她如何解释这些药材的来路? 第166章 吃了个肚儿圆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霍白就来了,还特意把车也给开来了。 因为父亲不去,何立轩终于不用窝在后车厢里了。 因为要买药,几人先去了军区医院。 有了吕副司令员的允诺,事情办得很顺利,医院的人按照之前沈伯母给开的药方,给拾月还有傅云芳各配了一个月的药量。 足足六十包! 光中药,后备箱就占了差不多一半的空间。 怕众人担心,霍白还安慰了他们一通。 说虽然他们到了基地开始的时候确实要过一段苦日子,但补给船肯定还是会按时去的。 到时候他们有什么需要可以让船上的人代话,到时候这边会在下次送货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至于生病也不用怕,基地的编制里有卫生所,到时候肯定会有军医跟过去。 常备药也都会有。 就是中药,霍白也承诺,说让拾月抄一份药方给他,到时候他会按时托人带过去。 有了霍白这一番承诺,众人更加安心了。 何老爷子做了甩手掌柜,几个儿子可不敢再不操心。 除了拾月夫妇因为有空间在,生活用品是真不担心外,其他两个就得正儿八经的开始琢磨买东西了。 何立学当初和梁教授被接到前进大队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两个野人,什么个人用品都没有。 连床上铺的被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拾月和何立轩帮他们临时置办的。 后来虽然多多少少也添置了一些,但那都是冬装! 南平这边一年只有一个季节,最冷的时候,最低温度也都能达到十五度以上。 他们以前的那些衣物肯定都不能用了。 所以他此处当务之急就是要买衣物,当然其他日用品也不能少添。 何立平有妻有女,他就算是自己可以不太讲究,可妻女的东西也得买啊! 而且嘉嘉一天比一天大,谁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基地呢? 所以除了衣物,包括鞋子等其他东西也要买一些。 何丽平其实还想给女儿买本《新华字典》,最好还能买点其他的儿童读物。 可一打听,才知道南平这边的书店都被砸了,他也只能默默叹一口气,把这个年头给收了回去。 看到这种情况,拾月悄悄捅了丈夫一下,何立轩趴在他大哥的耳朵边说了句:“当初沈伯伯有一些书留给拾月了,我回去翻翻有没有适合嘉嘉的。” 何立平很惊讶。 惊讶于这夫妻俩不远万里,竟然还把书都给背来了! 可同时又非常激动! 书啊! 沈院长的藏书啊!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都是好东西! 即便没有适合嘉嘉现在看的,但有书就有希望,至少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过于枯燥。 三个大男人,论起挑东西还得指望拾月。 特别是买布。 什么合适,什么划算,这些他们一窍不通。 拾月干脆将几家子的布票,工业券,副食券全都搜罗到了一起,开启了买买买的节奏。 因为他们来城里一趟不容易,加之他们确实有特殊情况,上岛前必须要置办生活用品。 所以昨天吕副司令特意批了一个条子,让财务给他们先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和补助,今天霍白就把这笔钱还有票券都给带来了。 拾月将东西整理了整理,然后将那些布票加上自己空间里,原先留存的,全都买了布。 她买的是最便宜的两种布,一种灰白色的细麻布,一种白色的略微厚实些的粗棉布。 足足买了两大卷。 看了她买的布,几个大男人全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何立平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两声,说:“弟妹啊,我这边带的还有一些钱,要是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两百。 那个,嘉嘉还小……” 拾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她笑着解释:“大哥,我包里还有两块花布,之前在省城买的。 回头我拿给嫂子给嘉嘉做裙子。 这些布我拿回去会重新染一下,这样咱所有人的衣服就都够了。不然单独一块块买不划算。” “你还会染布?”何立平很惊讶。 “这有什么不会的?我们乡下人有几个能在城里买布的?还不都是自己织的,自家染的?” 何立平这下不说话了。 除了买布,他们还买了很多的日用品,毛巾肥皂卫生纸,这些统统都置办。 除此之外,何立学还买了几个笔记本,买了两支钢笔,五瓶墨水。 何立平也买了十支铅笔,几块橡皮还有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他们几人还一人买了一双塑料凉鞋,也给家里没来的人各带了一双。 何立平还给妻子和女儿各买了一个最新款的头绳。 妻子的是蓝色的,女儿的是粉红色的。 一通买买买之后,天色已经变得昏黄。 车子后面也装得都快要满出来了。 晚上他们没有回招待所吃饭,霍白把他们带到了一处靠近海边的食铺,说是附近渔村开的饭店。 说难得他们来一趟,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那个食铺很简陋。 说是食铺,实际上就是一个建在沙滩上的小棚子。 棚子是用竹子搭的,上面铺了废弃的渔网,在棚子里砌了两个柴火灶。 他们去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妇正在那里熬着鱼汤,远远的香味就飘散了过来。 霍白跟他们说,这里平时来的人并不多,通常就是一些单位接待外面来的客人,想吃一点特色菜的时候才会带过来。 而且来之前要提前打招呼,一来看看有没有渔船正好回港,再来人家这里平时不开火,只有预定下来后才会派人过来做饭。 这里提供的食物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今天渔船打回来的海货。 打回来什么,你就吃什么。 而且做法只有一种,就是水煮。 可是大概因为这海鲜实在是太新鲜了,也或许是因为吃海鲜本来就讲究一个原汁原味。 当那些爬爬虾,大花蟹放在比头还大的瓦盆里端上来后,所有人都是一吃一个不吱声。 完全停不下来。 除了虾,螃蟹,成盆的蛤蜊,蛏子,扇贝之外,老太太最后还给他们上了生滚的海鲜粥。 粥里除了雪白的鱼肉,新鲜的虾仁以外,还放了切碎的芹菜末,味道极为鲜香可口。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吃了个肚儿圆,撑得要站不起来了。 拾月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第167章 我二哥有那么好看吗? 一行人第二天就回了铁六营。 因为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这一回霍白是开大卡车送他们回去的。 除了老爷子,其他人全坐了后面。 和他们的行李坐在一起。 虽然说那车连个棚子也没有,大太阳晒着也不是什么好滋味,但比起窝在密闭的车里还是好受了很多。 加上前途已定,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希望,甚至还有心情相互打趣了起来。 何立平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给妻子女儿买的头绳,在两个兄弟面前晃了晃,说:“看我给你们嫂子还有小侄女买的东西,好不好看?” 除了拾月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了句“好看”,其他两个连理都没理他一下,何立轩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何立平也不生气,而是看向拾月问:“弟妹,立轩给你买了什么啊?” 拾月笑而不答。 她知道大哥这是故意气自家男人呢。 他明知道男人所有的钱现在全在自己口袋里,自从来了南平,他那口袋比脸都干净。 他哪里有钱给自己买东西? 不是拾月非要掌握着丈夫的开销,别说她根本不在乎那点小钱,就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她也不会这样。 可何立轩偏偏就非要让她管着,还美其名曰“有媳妇给买东西,光想想就心里踏实。” 拾月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也懒得和他计较。 不过说实话,他们几兄弟包括公公,真回了铁六营还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所以拿不拿钱也不重要。 看大哥拿自己说事儿,何立轩呵了一声:“你说我有什么意思,好歹我还有个媳妇。你怎么不说何老二?他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等到了基地再几年不下来,他这辈子没准儿都得打光棍!” 何立平:“……” 何立学:“……”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头上? 何立学对他家老三的祸水东引也是服气的。 他快速闭上眼睛,将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书盖到了脸上。 一副拒绝跟任何人交流的模样。 何立平还真被三弟提醒了。 他转头看向了他家的老二。 他一把将何立学脸上的书给拿了下来,说:“盖什么盖,你盖住我就不说你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神情里全是愁绪。 他盯着重新坐直了,却背过身不搭理他们的何立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试探地问:“要不我让你嫂子在营里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姑娘?” “不用!”何立学回答得非常干脆,“你别管我!” “你当我愿意管你!”何立平气得在他后脑勺戳了一下。 “你这脑子看起来怪聪明,在谈对象方面怎么这么不开窍!之前上学的时候你不是很受欢迎吗,怎么就没给自己先找个媳妇!”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讲道理。 毕竟他家二弟跟着导师下乡那年才二十二岁,之前一直闷头读书,压根就没时间考虑谈对象的事。 更何况他那时候的情况,连跟家里都写了断亲书,就算是谈对象了,他也得跟人家黄! 想到这儿,何立平更难过了。 他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望向了唇角轻扬,一副闷声看好戏模样的三弟,伸腿踹了他一脚。 何立轩顿时闷声笑了起来。 “你就看你二哥笑话吧,小心他背后收拾你!哼!”何立平冲他骂道。 何立平骂完弟弟,又把目光落在了拾月身上,神情里多出了一抹期待。 “拾月啊……” “别乱介绍,介绍了我也不见!” 何立平话还没出口,就被一边的何立学给打断了。 他说:“先立业后成家,事业不成我不会结婚。哥,你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何立平被二弟气得够呛。 不过他也知道他二弟说话就这样子,性格也是死犟。 他决定了的事别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何立平心里一阵难受,觉得要是妈妈醒过来就好了。 如果妈妈醒了,还能治治这臭小子,不然他可能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如果没有三兄弟的这一番话,拾月都快要忘了她这个二哥还是个单身汉的事了。 不过想想她也发愁。 幸亏大哥没有说出口,不然拾月还真不知道能从哪儿给二哥介绍个对象。 他现在的情况想要找媳妇真不容易。 而且那新基地,拾月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未婚女同志过去。 想必他们二哥的婚事注定会变成老大难。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面的时间何立平就没有了之前的好心情了。 他斜靠在车挡板上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立学则比他们所有人都淡定。 在确定大哥不会再跟他啰嗦后,他又拿起了那本书,认真看了起来。 拾月坐在一边,斜靠在丈夫身上,默默地打量着何立学。 他们这个二哥是一个很专注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将全力都倾注在他关心的事情上,这样在别的地方就会显得存在感很低。 除了最初救助他,帮他换药的那段时间,拾月其实都没太和他打过交道。 她甚至都没有怎么看过何立学洗干净后的脸。 在她的脑子里,一想起这个人,就还是那张满是鲜血,苍白至极的病容。 此刻重新打量,她发现他们这个二哥还蛮英俊的。 他的英俊和自己丈夫的那种很男人很英挺的感觉不一样,他给人的感觉更斯文,很像是戏里面的那种玉面书生。 一看就是做学问的人。 看着也很好看。 拾月脑子里想着事,盯着何立学的时间就长了些,目光也变得灼灼。 何立学投入进学习里,他是感觉不到的,但旁边的何立平却感觉到了。 他忍笑戳了自己三弟一下,朝拾月抬了下下巴,示意三弟去看。 何立轩昨晚看那些新买的书看到半夜,这会儿都已经快睡着了。 被哥哥示意后才发现媳妇儿盯着他二哥,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不禁有些好笑。 他用手戳了戳拾月的脸蛋,问:“你看什么呢?我二哥有那么好看吗?” 第168章 何立轩,我请你吃好东西呀! “扑哧!”一旁的何立平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埋头看书的何立学也听到话音抬起了头。 拾月也觉得好笑。 她把男人的手拍掉,说:“胡说什么呢,我是在看二哥的眼镜儿。” 她说着又看向何立学,问:“二哥,你眼镜多少度的,我找人帮你配一副新的吧?” “可以配吗?”何立学眼睛一亮。 他现在戴的眼镜还是上学时候配的,这么多年戴下来,镜片早就磨花了。 而且之前摔跤的时候,一边的眼镜腿还断了一根,他用细绳子缠着,可时不时的都会掉下来。 比起他的,他老师梁教授的眼镜就更不能看了,一个眼镜片干脆就碎裂掉了,只有一只还勉强能用。 以至于老师五百多度的近视,走路都舍不得戴眼镜,一定要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戴,很害怕那唯一能用的镜片再出现什么问题。 “可以的,我之前问过。回头你把你和梁教授的眼镜度数报给我,我回去再问问爸的,到时候一起配了。” “弟妹,你在哪里配眼镜啊?能不能帮我也配一副?”何立平在一边插话道。 “大哥你也近视?” “嗯。”何立平点头:“建南之前的眼镜店都关门了,说什么不能给臭老九提供服务。” 他说着,眸中闪过了一丝苦涩:“我之前的眼镜摔碎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配到。” 拾月这才反应过来。 她说他们这个大哥为什么看人的时候总习惯先眯一下眼睛,合着是因为近视啊! 她立刻答应了下来。 拾月给几人的说法是,回去后给沈伯伯打电话,让沈伯伯帮忙配了寄过来。 何家两兄弟都感激得很,直说回去就把钱给她。 拾月也没有拒绝。 何立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却知道妻子所谓的让沈伯伯帮忙配,那就是一个借口。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系统升级了。 昨天晚上两个人回房后一起进了空间,然后发现那空间里确实有了些变化。 例如之前那个带储物架的石头台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属的一体化的加工台。 那个加工台多了一个放入货品的窗口。 他们试着将之前存在里面的海带拿了几根放进窗口,然后幕布上就出现了加工种类的选项。清洗,切丝,切片,打结……各种形式都有,甚至还可以选择需要的**。 夫妻俩随便选了几样,随着窗口关闭,几分钟后,几包切成了细丝的海带已经被装进了透明袋子里,重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除了这个加工台之外,幕布上也多了几个分区。 拾月现在除了可以在团购群里购买东西外,还可以在系统商城里面购物了。 虽然那个商城中物品价格比团购群里稍微贵一点,但可选择的余地却大多了。 例如拾月刚才提到的眼镜,在商城里完全可以按照不同的度数以及款式选购。 一行人回到营里的时候都已经快一点了。 好在梁月明知道他们这两天就会回来,家里一直备着饭。 几人随便吃了些,霍白也没有多留,直接又开车回去了。 想到这段时间给霍白添的麻烦,拾月很想送他点什么表示谢意,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只能先记下来,准备找时间和丈夫商量商量再说。 霍白一走,梁月明就把房门给关上了,然后对着几兄弟还有拾月说:“跟你们说一个好消息,妈今天认识我了!” 她这一句话使得原本都困得准备各自回去休息的众人全都重新来了精神,何立平更是激动地直接跳了起来!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妈呢,我去看看!”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稳重。 看丈夫这么高兴,梁月明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 “你们走之后,我不放心,就带着嘉嘉晚上一起过这边住了。 那天晚上嘉嘉一直和妈说话,妈时不时地会看看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清醒不了多久就又睡了。 我还说她精神不错呢,结果她就问我,月明,嘉嘉怎么长大了?” 梁月明说着,一个没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 看得出她是真的非常开心了。 “我去看看!”何立平立刻说。 “我也去。”何立轩与何立学也同时说道。 梁月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可惜,此时的傅云芳已经又睡着了。 想和母亲说说话的三兄弟只能抱憾离开。 准备晚上再过来。 下午何立轩有没有去和母亲说话拾月不知道,她实在是累极了,一觉睡到了晚上。 再次睁眼时天都黑透了。 看到她醒来,旁边看书的何立轩笑道:“你可真能睡,都八点了,你睡到这会儿晚上还睡得着吗?” 拾月揉了揉眼睛,说:“我现在睡也能立刻睡着。” 看她嘴硬,何立轩笑了笑,没再理她。 说是这么说,拾月肯定不能再睡了。 她揉了揉肚子,说:“好饿。” “大嫂给你留的有饭,要不要去吃点儿。” “不想动。” 虽然家里吃的饭现在比一般家庭要好些,但大部分时间也依然是粗茶淡饭,细粮也会和粗粮掺杂着一起吃。 拾月想想就没什么食欲。 她躺在床上,越琢磨越觉得肚子饿,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最早的吃过的炸鸡。 那还是系统出现时送她的礼物呢。 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 拾月忽然想起来之前系统升级的时候曾经提过开通了美食商场。 那,会不会也有炸鸡? 她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何立轩对她偶尔的一惊一乍早就已经习惯了。 此时看到也只是转头问了句:“又想起什么了?” 拾月晃了晃他的袖子,眼神灼灼地说:“何立轩,我请你吃好东西呀!” 何立轩合上了正在看的书,有点好笑地转过身看向妻子:“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她的妻子只有在特别生气或者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全名。 此时肯定不是生气了,那必然是因为高兴。 这一刻,何立轩对妻子口中的好东西也产生了兴趣。 第169章 豪华大餐 拾月这两天没事就摸索,此时已经基本掌握了升级后小屋子里的各种关窍。 听丈夫如此问,立刻在美食商城里搜索了鸡腿二字,然后从一大堆光看图片就知道特别好吃的各色鸡腿中选出了和之前自己曾经吃过的,一模一样的,名叫香辣手枪腿的那种。 同时她还没有经受得住诱惑,买了一款标题为【超值随心拼】钜惠双人的套餐。 于是,几乎就在瞬间,在两人的桌面上就出现了硕大的两个纸袋。 袋子还未打开,夫妻俩就被由里面散发出的诱人至极的香味给震惊了。 拾月之前吃过炸鸡腿,所以此时除了控制不住地狂流口水之外,其他还好。 何立轩却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来自于后世的东西! 他先打开了装着鸡腿的盒子。 果然如当初的拾月一样,顿时被那么大的鸡腿给惊呆了! 他拿着鸡腿翻来覆去的看,似乎是想看明白它这么大的原理。 而这时的拾月,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她边吃边催促丈夫:“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不脆了。它这么大是因为外面裹了面!” 何立轩虽然清楚妻子说得不全对,即便裹了面这鸡腿也不应该如此大。 后世连鸡都比他们现在的都更肥硕些吗? 但何立轩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都是无解的,倒也并不纠结。 而是如妻子一样,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直接让他幸福地眯起了眼。 大口吃肉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更何况还是这种,油炸过,外酥内嫩,充满了肉汁的鸡腿肉! 一瞬间,何立轩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能吃的时候,更别说平时还缺油少肉。 虽然吃过了晚饭,何立轩还是比拾月速度更快地消灭掉了一整个鸡腿。 不止如此,他还吃掉了套餐里的那个什么冲天牛气堡。以及一串大里脊串。 只吃得满嘴冒油。 拾月就属于有点眼大肚子小了。 她一个鸡腿没有吃完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好在有小屋在,也不怕浪费,完全可以留着以后再吃。 她将鸡腿收入小屋,然后拿起一串配套小食里的脆骨串慢慢啃了起来。 那套餐中海洋什么地瓜丸和土豆条可以选择,但拾月看了一眼就毫不迟疑的忽略掉了。 有肉不吃让她去选地瓜? 除非她疯了。 吃完脆骨肉,拾月又打开了那瓶子叫做七喜的糖水,一口就被那猛然窜出的气体给搞得差点呛住! 待她连打了两个大嗝之后,又觉得说不出的舒爽。 于是忙将另外一瓶,看上去黑乎乎,宛如苦药汤子一样的,叫做可乐的东西递给了丈夫。 ——连喝了这么长时间的中药,再让拾月喝这东西,那绝无可能! 何立轩倒也不计较那颜色。 他拧开盖放在鼻端闻了闻,皱了下眉分辨道:“像是红糖水?” 拾月听到红糖水后忍不住咋舌。 这样颜色的红糖水,那里面得放多少红糖啊! 那得多甜啊? 许是因了丈夫的这话,她立刻就放弃了自己之前说的绝无可能的话,直接凑过去也跟着喝了一口。 确实是甜的,可后味儿还是有点药汤子的味道。 她砸了砸嘴,重新递回给丈夫,然后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炫耀地说:“还是我这个好喝。” 何立轩也不跟她计较,重新接过瓶子,自己喝了两口。 还别说,习惯了之后,这种带气的甜水儿喝着还挺顺口的。 那瓶子也不大,两人几口就把一瓶全给喝光了。 将吃出来的残渣还有空饮料瓶放入小屋特有的垃圾箱里处理掉,夫妻俩感受到了深深的满足。 只是吃了这么多立刻睡觉是不可能的。 拾月还好,何立轩都快要撑得坐不下去了。 于是夫妻俩临时决定出去散散步。 当然,去远处也不可能。 这里是军营重地,白天都不可随意乱走,更别说这黑天黑地的了。 再被巡逻的哨兵抓住,不是徒增麻烦嘛。 俩人只能在他们那还空无一物的小院里溜达。 虽然外面没有什么灯光,但今天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晚上又有一阵阵的微风吹过,此时的院子里竟比屋里还舒服。 夫妻俩一边沿着那小小的院子转圈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赚钱上面。 “之前咱们加工的海带丝我刚才看了看,二十包全卖完了,一包五块五,扣除成本后还赚了快二百块。”拾月说。 何立轩自然知道妻子口中的成本重点是指系统的那份提成。 不过在亲眼见了升级后系统是如何去芜存菁,将那些海带加工成半成品后,何立轩觉得只收百分之十的加工费,系统简直是在送人情! 于是他点头说:“挺好的。” 拾月难掩兴奋,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很好。这样以后咱们不管收了什么,直接丢进去就再也不用管,到时候只管收货就行,简直太省事了!” “然后,”她顿了顿:“咱也可以扩大收购的范围,多买一些东西了。” 何立轩停下了脚步。 虽然各个院子之间相隔的都有段距离,即便是在户外说话,他们也不用担心话被别人听了去。 可他还是压低声音,用严肃的语气对拾月说:“别太兴奋,咱们现在不缺钱,一切都已保证安全为主!” 拾月笑:“我知道的。” 她拽了拽何立轩的胳膊,说:“明天我想去一趟镇上。” “去那儿干嘛?” “去看看那里会不会有点什么新鲜东西。” 何立轩没有反对,而是思索了片刻说:“那我明天陪你去。” “不用。”拾月拒绝道:“你忙你的,我去问问崔嫂子营里有没有自行车,我借辆车子自己去。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特意记了下路,镇子到铁六营就那么一条直路,想要走错都不可能。 我顺着路走,肯定没有问题。” 何立轩却不愿意。 这可不仅仅是迷不迷路的问题。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妻子困于危险之中。 于是他说:“你又不会说他们这边的话,我不去谁给你当翻译?” 拾月:“……” 这理由强大到让人无法拒绝。 第170章 跑腿儿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一起床拾月就跑到崔云家借自行车。 崔云家没有,但她很热情地带着拾月去了军务上,将军务科长的自行车给借了回来。 有了车,又有了崔云讲的一系列注意事项,夫妻俩吃完饭就直接骑车去了镇子。 这还是他们两个头一回骑一辆车出门,坐在后车座上,拾月只觉得这种感觉舒服得很。 小风吹着,让她觉得随风而来的海腥味都不那么难闻了。 铁六营这个地方距离海边不远,之前拾月和梁月明趁男人们忙的时候,也特意去转过。 只不过这边的海滩不是很细腻的沙子,而是由各种碎石子还有残破的贝壳组成的。 走上去硌脚得很,稍微不注意还有可能把脚给扎破。 加上那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咸腥味,让两人很难习惯。 所以去了一次后,妯娌俩都没了兴致。 而此时,骑行在这条沿海小路上,望着远处在阳光映照下,蓝湛湛还闪着光,宛如一块儿巨大宝石的海面,拾月简直要被这美景给迷住了。 她不禁在丈夫的腰上捏了捏,说:“回头有空咱到这边海滩看看。” 何立轩被她捏得浑身一紧,车子差点歪了。 不由笑道:“别乱动,动不好咱俩也不用等有空了,现在都能掉下去你信不信?” 拾月这才老实了。 二人骑车骑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镇子上。 一去他们就直奔崔云给他们介绍的地方,那个这边附近渔村自发组织的早市。 早市的由来和铁六营那边差不多,但这里因为是镇子,人流量更多,所以集市也稍微大一些。 只可惜,尽管他们出门也算早的,现在也还没过八点,可早市还是散了。 看着只剩下满地垃圾,却没什么人了的市场,两个人都有点失望。 拾月还想再去别的地方探一探,何立轩却拉住了她,说:“咱先把正经事儿给办了吧。” 拾月他们今天来镇子,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把给沈伯伯还有初夏的东西给寄出去。 顺便还有给他们的信。 “行,要是这里有电话的话,我还想给伯母打个电话,问问我和妈的中药需不需要调整?当时她说了,吃药也得根据情况随时变化。” “行,咱去问问。” 二人说着就开始找人打听镇子上的邮局。 这个镇子不大,只有一个邮局,只可惜这里不提供长途电话的服务。 说想打长途必须要去县里,于是两个人只能作罢。 两个人先把写好的信给发了出去,然后就准备找个地方把放入小屋的那一大包礼物拿出来邮走。 他们可是带了差不多一麻袋东西来的! 只不过因为想着要先去集市,就没有提前拿出来。 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拾月无意中往柜台里面敞开的仓库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里面横七竖八地放了很多打好的邮包。 有一些就扔在潮乎乎的地上。 她停下了脚步。 拾月拉住丈夫,重新转回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你们这里的包裹大概几天运一次啊?” 她说着指了指那间敞开的房间。 那个工作人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显然对于这种情况非常的习以为常。 毫不在意地说:“那谁说得定?看包裹的数量了。多的话就早点运,少的话就晚点运,一般是七到十天往县里送一次吧。” 拾月:“……” 虽然她准备寄给沈伯伯和初夏还有江栋他们的基本上都是干货,可也不能这么拖啊! 这要是在镇子上就放个十天,在运到县里,然后辗转万里到省城,岂不是一个月也收不到? 而且,看他们这样的保管方式,那些海鲜不定运不到地方就被老鼠给拖走了都未可知! 拾月瞬间就犹豫了起来。 何立轩显然对这种情况也有点接受不了。 他说:“要不咱再好好包一下?不行就买点厚帆布;” 拾月说:“这都五月份了,天越来越热。咱寄的可是吃食!这要是在那种不透气的**里放一个月,你说他们收到时会不会都臭了?” 何立轩想想那还带有一定湿润度的鲅鱼干,没有吭声。 “咱先找个地方去吃饭吧,饿了。”拾月拉着何立轩往外走。 虽然他们吃了早饭才出门,可这一趟跑下来,肚子又变得空空的了。 两人找了一个国营饭店坐了下来。 这时候早已经过了一般人吃饭的时候,所以饭店几乎没有什么让,何立轩去买了两碗三鲜粉,然后和拾月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拾月坐在背对着人的地方,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就让丈夫帮她看着点,然后将意识沉入了小屋里。 她想起了之前系统升级时曾经提到过的跑腿服务。 当时拾月研究新功能的时候曾经看过这项服务的说明,知道是可以帮忙递送东西。 具体怎么个递送法系统没有明说,但是起步价就要二十,而且还会根据距离远近以及运送物品的重量大小按比例增加。 不仅如此,系统还会根据运费金额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也就是说,拾月他们用一次跑腿功能,最低要支付的费用是二十二元起。 拾月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情况会用到这项服务? 所以后来就没有再多关注。 而此刻,她觉得,如果这跑腿能够跨省市,能帮他们把东西送到沈伯伯那里,二十多块钱的服务费也不是出不起…… 拾月进入小屋,在里面足足待了有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碗里的米粉都坨了门口开票的服务员都往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她一出来何立轩立刻压低声音问:“成了?” 拾月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她重重地点头:“成了!” 而就在此时,正在厂里车间检查工作的沈元白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沈书记,沈书记,厂子外面有人找你,你出去看看吧!” 沈元白停下脚步,问:“谁啊?” 那个工人摇头:“不认识,说是有人托他给你家里捎了点东西。” 第171章 送货上门 谁会给自己捎东西? 沈元白有点不解,他快步朝厂门口走去。 他刚走到厂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年轻人。 而年轻人也看到了他。 年轻人冲沈元白笑了笑,然后问:“是沈书记吧?一个叫做拾月的同志让我帮忙给你送点东西。” 他说着拿起了地上的两个旅行袋交给了沈元白,说:“都在这里了,一共是两袋,三十六斤,你看看够不够数?” 沈元白接过袋子的时候差点手一滑给掉到地上! 他赶紧抓了抓紧,冲那人紧张地问:“拾月让你送来的?她在哪儿,她回来了?” 那人微笑:“我不知道。我也是受朋友之托。一个工友知道我来这边办事儿,顺便让我给带过来的。” 沈元白看了看他身上的制服,这才反应过来拾月应该是托回省城的火车服务员给带回的东西。 顿时感激得不行。 他连连道谢,还非要让人家进来喝口水,却被那人婉拒了。 那人将东西交给了沈元白后就离开了,沈元白拎着那两个行李袋回了办公室。 他将房门关上,然后打开袋子细瞧。 他先看到了一大包海带,紫菜。 那海带被拾月给收拾得特别有意思,并不是如现在市场上偶尔有卖的那种大片的,而是有的切成了细丝,有的切成了稍微宽一点的大片,还有点被她一个一个拧成了结。 看上去全都收拾得特别干净,属于可以直接放到锅里煮那种。 沈元白看着真是感慨,感慨拾月的用心。 她这是知道自家人工作都忙,对做饭全都不经心,所以连准备工作都替自己省了。 而那些紫菜也同样是收拾过,全都被拾月不知道怎么弄的,都给压成了同样的圆片片,然后用一牛皮纸袋子装着。 袋子上还有何立轩清隽的字迹,上面写着:已除砂,清洗干净,可直接使用。 望着那些字,沈元白的目光都变得慈爱了起来。 除了这些海带紫菜,沈元白还看到了几个被分别**的小袋子。 他一一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各种干货。 有虾皮,烘烤过的虾干,还有很长,很大的海鱼干,另外还有一包写着花胶的,他也闹不清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以及一包鲍鱼干。 那鲍鱼干每一个都差不多有他小半个手掌大小了,沈元白拿着翻看着,也不禁啧啧称奇。 鲍鱼他还是吃过的,以前做地下党时,他也曾经参加过很多次高档宴席。 但这么大的他别说吃了,见都是头一回! 所以更加知道这东西的贵重承担。 沈元白皱了皱眉。 他没有再继续翻看物品,而是在袋子里翻找起拾月的信。 这丫头不会只寄东西不写信吧? 可沈元白最后还是失望了。 他将东西翻了一个遍,只找到了一堆关于这些吃食的介绍以及食用方法,正经信还真没找到。 好在他最后终于在那个放花胶的袋子里看到了那丫头匆匆写就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给他和伯母还有姐姐的信已经寄出来了,让他们查收。 然后又写,他们寄过信之后才发现那里的邮局不靠谱,怕他们把东西给寄丢或者给弄坏,只能托朋友给带回去。 让沈伯伯看到东西后不用担心,信应该随后就能收到,他们的近况信里都写的很清楚。 另外告诉他,他们现在一切都好,非常好,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拿着那张一看就是匆匆而就的小纸条,沈元白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这天晚上,一向严于律己的沈书记不仅没有加班,还提前走了半小时。 自从收到了门口送来的包裹后,他那一天唇角都含着笑。 厂里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议论他们书记今天这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这么开心? 而沈元白对这些背后的议论一无所知。 他下班后根本没有回家,而是拿着东西去找了妻子。 乔亚敏今天坐门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丈夫今天竟然会找到医院,以为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 她连忙将工作交给了她的学生,跑了出来。 远远地看到丈夫满脸笑意,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一点。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去问。 沈元白拍了拍放在自行车横梁上的一袋子东西,笑着说:“拾月寄东西过来了,全是各种吃的。你晚上别加班,早点回家吃饭,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听了这话乔亚敏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她看了看那两个大袋子,不禁有点惊讶:“拾月他们这才去了几天,就寄东西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托火车上的人带回来的。唉,这丫头就是这样,操不完的心,有点什么都恨不得都往家里扒拉。” 沈元白摇了摇头,语气无奈:“这还不知道是欠了多大的人情呢!” 乔亚敏想想那种情形,也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行了,不多说了,你去忙,忙完回家,我还得去跟宁宁说一声。”沈元白交代了一句就要走,却被妻子拦住。 “你赶紧回家吧,我也差不多要下班了。我给宁宁打个电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你别折腾。” 看丈夫兴奋的如同一只无头苍蝇,恨不得像所有人显摆,乔亚敏不禁有点好笑。 听了妻子的话,沈元白这才打消了念头回了家。 同样的事情此刻在红旗大队再次发生。 向成山正坐在办公室里写材料,就听到平时总喜欢各个屋乱转的一个大姐在门口喊:“小向,小向啊,快出来,门口有人找!” 向成山抬起了头。 与他一样同时抬起头的还有整整一个办公室的人。 不想成为别人探寻的目标,向成山拧上钢笔走出了门。 “大姐,谁找我啊?” “不认识,应该是从县里来的人,拎了一个大包呢!” 那个大姐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用一种很关切的语气问:“是不是你家里特意给你送东西来的啊?” 向成山皱了皱眉。 他没有应声,直接走到了公社门口。 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的中年男人正等在那里。 看到他出来,微笑着说:“是向成山同志吧?拾月同志托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第172章 拾月寄来的 “拾月?”向成山很是惊诧。 他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问:“他们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拾月他们离开前进大队的时候根本没有在公社停留,等向成山得到消息想找问问什么情况时,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 那天事情发生时,向成山不在。 等他赶回来,事情已经闹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 向成山后来还想着下回回省城的时候找沈元白打听打听情况。 毕竟他和拾月也算是熟人,并且对那人的印象还很不错。 向成山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可都没等到他有假期,饲养场的场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公社。 说省城食品厂打电话来,说他们明年的生产计划下来了,对于猪肉罐头的需求量减少,他们不再需要扩大收购。 所以和饲养场之前初步达成的协议要往后推一推。 先不说场长和郑书记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感觉,向成山当时就明白,沈书记这是彻底怒了! 之后向成山也没敢去捋老虎的胡须,只是心里时不时也会想起那一家人,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过去这个坎儿。 此时,看拾月竟然托人给自己带东西,向成山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担心给问出了口。 那个帮忙送东西的人却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不认识拾月同志,我是运输公司的,今天是回乡探亲。 我下车的时候,同事托我把这包东西给你捎过来,他急着出车就不跑这一趟了。” 那人说着指了指包裹,说:“向成山同志,你要不要打开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 向成山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自己。 他连忙说:“不用了,我回去看,谢谢你啊!” 那人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然后就离开了。 向成山拿着旅行袋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后面自己的单身宿舍。 他关好门打开了旅行袋,然后一种海味所特有的咸腥味道扑面而来。 将没有防备的他熏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拾月他们,这是去海边了? 向成山很是震惊。 他在旅行袋里扒拉了一下,没有去细看那些海带紫菜还有鱼干,而是翻找起了信件。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只是翻出了一个写着鲅鱼干吃法的小纸条上看到拾月给他写的几句话。 说谢谢他之前给予的帮助,说他们现在一切平安,让他不用担心。 又说祝他以后一切都好,顺顺利利。 其他就没有了。 关于他们后来去了哪里,做什么,现在什么情况,一字未提。 向成山拿着那张纸片,内心不由一阵感慨。 感慨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确实结了一段善缘。 拾月这人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 即便走了那么远还能记得还自己人情。 可向成山也清楚,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了。 拾月寄来这么大一堆东西后,他们之间的渊源也就尽了。 那姑娘以后不会再和他联系。 想到这儿,向成山心里难免会有点怅然。 可很快他就笑了笑。 能够知道那家人一切平安就已经很好了。 别的,还有什么可求的? 而在向成山收到包裹的同时,初夏还在田地里忙碌着。 经过了大半年的劳作,现在的初夏早不复最初娇娇女的模样。 脸也黑了,手也粗了。 特别是在一家人都离开,只剩下她之后,脸上的那些稚气仿佛一夜间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浮现出的坚毅。 连和她一起干活的生产小组成员们,背地里都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女知青里,当初看上去最不像那么回事的初夏,现在却是干活最下劲儿,最像样的! “于初夏,江栋,叶朴安,先别干了,赶紧去大队部一趟!队长找你们有事情!” 就在初夏弯腰拔草的时候,不远处有人站在田垄上大喊。 初夏直起了腰。 而此时不远处干活的江栋已经大声喊了起来:“什么事啊?” 那人说:“谁知道呢,我就是传过话。不过,”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公社的邮递员在呢,还扛来了好大两个大旅行袋,别不是你们家里给你们寄包裹来了吧?” 于初夏心里猛地一跳! 下意识地朝那两人看去, 然后三人都从彼此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同一个念头! 三人什么话也没说,拔腿就往大队部跑! 于初夏知道包裹绝对不会是家里寄来的。 大姨一家走后的第二天,她就请假去镇上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哭了一通。 爸爸他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大姨一家子的情况,听了她的话也震惊了一场。 爸爸当时大概被初夏的话给搞得脑子有点乱,并没有理会她的哭泣,只让她老实待着,别惹事就把电话给挂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从家里寄来的一个很大的包裹。 里面有吃的用的还有钱。 爸妈似乎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她的委屈和绝望,在信里对她好一通劝导。 其实初夏又哪里不明白那些道理? 她只是心里难过和爸妈哭哭罢了。 她当然知道如今的选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可因为刚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初夏相信,现在如果有,那也绝不是家里寄来的! 果然,他们赶到大队部的时候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经常送信的邮递员,还看到了他绑在自行车后架上的一个特别大的旅行袋。 看到他们进来,邮递员乐呵呵地说:“我今天出发的时候,正赶上邮车往咱公社送邮件。我看到有你们的包裹就给你们顺便带来了。 你们这运气可真不错,再晚一点儿我就走了。” 听了这话,三个人自然是嘴甜到不行的连声感谢。 邮递员将包裹给他们取下来,然后没忍住好奇地问:“这是谁给你们寄来的啊?还写了你们三个人的名字。你们家里人相互都认识啊?” 三人打着哈哈谁也没有接茬。 邮递员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拾月寄来的啊?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很好。她现在去哪儿了?过得怎么样啊?” 第173章 底气 初夏看着包裹上那娟秀的字体,一眼就认出是拾月的了。 毕竟之前她们之间没有少互相留小纸条。 但她看到那包裹单上面并没有写拾月的地址和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并不想让队里的人知道她的去向。 于是说:“这包裹是我姐姐寄来的。写我们仨名字,应该是里面还有他们俩家里让帮忙一起寄的东西吧?我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这样也正常。” 江栋和叶朴安也连连点头。 三人拿了包裹没有多留,谢过队长和邮递员就脚底抹油般地飞快跑了。 邮递员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就也招呼了一下离开了。 孙永福坐在座位上没动。 他往烟袋里塞了一把晒干的树叶,点着火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 他觉得那包裹就是拾月寄来的,虽然他没证据。 孙永福并不眼气拾月寄来的东西,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倒也不会计较这个。 他只是遗憾。 遗憾原本队里风风火火搞起来的那两样生产,现在连个火星子也不剩下了。 上个星期他们交了给省城食品厂编的那批礼盒后,人家就明确指出不再继续下订单。 而之前那几个拿了材料准备帮着做布鞋的,则连第一批钱还没收到手,活儿就没了。 拾月厚道,走的时候连那些做鞋的材料都没收回,估计得赔不少钱。 那几户得了材料的,虽然得不到工分补助,但是白得了一双做鞋的材料,一个个也高兴得很。 唯有孙永福明白,队里又损失了一个长久的,赚钱的门路。 孙永福望了望窗外,又用力砸吧了一口烟袋。 然后他觉得今天烧的这树叶子苦得很,下回得换种叶子。 初夏他们抱着包裹直接就回了拾月家的院子。 此时这院里住着初夏和孙小红两个人。 不过这会儿孙小红出工去了,并不在家。 初夏将包裹拿到了灶屋,用刀割开了包裹的外皮儿,顿时一阵浓郁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将她熏得一个趔趄。 “这是到海边了啊!”江栋凑过来看着说。 因为兴奋,他的眼睛熠熠发光。 初夏睨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肯定到了啊!他们都走了快一个月了,再远也应该走到了。” 叶朴安也凑到了桌边,然后用手翻了翻里面分出来的小份,笑着说:“拾月还是更向着你,你看看,这分的东西你一个人的都赶上我们两个人的分量了。” 他说着往底下扒了扒,然后指了指其中的一份,说:“哟,还有孙小红的。” 看到有孙小红的,三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然后初夏笑着说:“有小红的多正常啊,拾月和小红之前关系就好,离开了肯定会惦记。” 叶朴安和江栋却没有接话。 他们不管拾月对孙小红是什么样的态度,反正他们两人对于当时队长的不作为是恼火的。 你不作为就算了,你还把人给关起来! 一想到当时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关在空屋子里,然后总算出来了,却看到他们兄弟一家被打成了那个惨样…… 什么时候想起来,他们对于孙队长的厌恶就更深几分! 连带着,他们现在看孙小红也不顺眼。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不会表露出来。 但心里的愤懑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 初夏虽然对于孙家人也有意见,但姨夫临走之前专门找她说了话。 姨夫跟她说,既然留在这就好好生活。 拾月帮她打得底子好,在队里结了善缘。 让她无论如何别浪费了这种感情,说她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别惹事,队里人就算是念着当初拾月的好,也不会故意欺负她。 更何况将来她爸妈要是给她办理回城,还得通过队里这一关,让她千万不能犯傻气。 初夏牢牢地记住了这番话。 所以此时看到了给孙小红的东西,她只觉得这是家里人继续在给她铺路,想让她的日子更好受些。 内心无比感动。 拾月给他们送的东西全是吃食。 除了一些海带紫菜外,其他全是肉! 虾皮、虾干、蛤蜊肉、鲅鱼干,切成块的不知道是什么鱼腌制的咸鱼干,除此之外,一人还给他们寄了一个军用的肉罐头! 看着那堆了满满一桌子的肉菜,几个人简直恨不得大叫几声,不如此都无法表达此刻心中的喜悦! 这么多肉,足够他们吃一年了! 叶朴安看着拾月贴心地在每样东西里夹带着的,写了做法的小纸条,对初夏说:“以后咱还是合着伙吃饭吧?” 不然这些东西拿到知青点,不分给别人吧,那肯定遭嫉恨,分吧,实在舍不得。 “行!”初夏重重点头。 下工后初夏就把孙小红的包裹给她了。 孙小红的那个包裹比较小,打开后发现里面的吃食也不多。 除了一些海带紫菜之外,就只有一包虾皮,鱼干虾干这些完全没有。 看着孙小红的包裹,初夏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她多了个心眼,把自己的提前收起来了。 不然孙小红得多尴尬啊。 可让初夏没有想到的是,在给孙小红的包裹里,除了那些海货却还有一个信封。 看着信封初夏眼睛都睁大了。 她嫂子都没有给她写信! 孙小红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然后一张十元的钞票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两个姑娘顿时全都吓了一跳! 孙小红连忙去看信。 那封信很短,应该是拾月很匆忙间写的。 内容十分简单,只是告诉她,也让她转告大家他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而且这边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让他们放心。 拾月还说,孙小红结婚的时候她赶不上送了,所以先把礼钱给她。 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都顺顺利利的,希望她一生平安。 看着信,孙小红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拾月这是在告诉她,不会因为她爹办的事儿而迁怒于她。 可也向她说明,她们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孙小红紧紧攥住那十块钱,内心对拾月的感激无以复加。 她结婚,对方给的彩礼才只有五块钱。 她家里给她所有的陪嫁连五块钱都不会有。 可拾月却一下子给了她十块钱的礼金。 这哪里是礼金,这是给她的底气啊! 让她再面对新生活时,有更加多的勇气! 第174章 海产市场 拾月将东西通过跑腿系统送出之后就收回思绪,回到了现实。 这时放在她面前的米粉都有些坨了。 “要不要再给你重新要一碗,这碗我吃。”何立轩问。 “不用。”拾月夹起一筷子米粉放入口中,然后压低声音对丈夫说:“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黑市?” 何立轩的眉心跳了跳。 望向拾月的眼神里略略带了点不赞成。 “这个镇子这么小,能有什么……啊!”他将那两个字压在喉咙里,压根没有说出来。 “我就是想想。” 拾月对于丈夫的反对倒是不以为意:“我就是觉得咱们来一趟,一点收获都没有,有点太不划算了。” 何立轩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朝那个收钱的中年阿姨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拾月就见两个人比手画脚了半天,那个阿姨还对着门口给何立轩指了指,像是在给他指路。 然后没一会儿那人就走了回来。 “这边有一个小海鲜市场,是他们本地人买鱼去的地方。咱们待会儿去看看。不过那人说这会儿差不多也都收市了,让咱们快点儿。” 听了这话,拾月顿时精神大振! 她以最快速度吃光了碗里的米粉,然后拉着丈夫就往外走。 按照那个阿姨说的路线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海鲜市场。 到了之后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市场其实就是一条很窄很长的小巷子。 那个巷子地上铺着石板,路两旁全是很破旧的民宅。 民宅一间挨着一间,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空档。 而且它们全都拼命地朝外延伸,以至于中间的路也就一个成人的胳膊展开那么宽,想要两个人同时并行都有点困难。 此刻是上午九点多钟。天上的太阳热辣辣地照在大地上,外面亮得晃眼。 走在巷子里,那阳光都被两边的屋檐给遮挡住了,走在里面甚至会让人有一种阴阴的感觉。 越走越不舒服。 这幸好是和丈夫一起来的,如果只是自己,拾月觉得她可能早就掉头就走了。 正如之前那个阿姨所说,这会儿市场确实已经散了。 整条巷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别说卖东西的了,就连住家户们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整条街没有一个人似的。 拾月握住丈夫的手,硬着头皮从巷子的这头走到了那头,然后什么也没找到。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想到只能这样空手而归了,拾月的内心就有点沮丧。 两个人开始转头往回走。 因为没了期待,拾月连往两边看的心思都没有,干脆埋着头往前赶路。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给扯了一下。 她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往前。 结果胳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拾月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而一旁的何立轩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一把把妻子拽到了身后,然后神情警惕地望向了旁边的小屋。 然后两人同时发现,就在他们刚刚走过的一个宅子,此时屋门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露出了一个男孩儿的脑袋。 男孩儿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这会儿正瞪着他们,还将手放在唇边,做出了嘘的手势。 拾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连忙从丈夫身后走出来,看向那个男孩,问:“你叫我吗?” 男孩儿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拾月手里挎着的篮子。 他盯着那篮子,小声地问:“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虽然拾月听不懂他的话,可从眼神也能分辨出他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丈夫,何立轩立刻说:“吃的。米,面,还有鸡蛋。” 这是刚才那个阿姨告诉他们的,来这个小市场需要掌握的规则。 这边的人通常不敢收钱,毕竟钱货交易被抓住了那是要去送劳改的。 大家一般都选择以物换物。 只要是少量的,不频繁的交易,这种情况就属于默认的,没有人会刻意去管。 所以,他们从饭店出来后拾月就从空间里拿了些东西带着过来了。 听了拾月的话,男孩儿眼睛顿时有了光。 他上下打量了拾月和何立轩一番,似乎是在斟酌这两个人有没有什么危险。 过了几秒后,他才将门又打开了一些,侧身让他们进去。 何立轩站在了拾月的前面。 丈夫愿意顶在前面,拾月很满意。 但是其实她倒也不觉得会有很大的危险。 一来这边都是民居,房子是固定的,既然是住在这里的住家户,一般在自己家做事就不敢太出格。 毕竟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 再说了,他们俩大人,还有空间可以躲避,拾月觉得比起他们,面前这个小孩儿承担的风险可就大多了。 这个民宅进去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院子,两步就能走到头那种。 男孩把门关了,然后说:“我家有带鱼,扇贝,两条黄花鱼,还有半桶虾,你们要什么?” 何立轩快速翻译了一遍。 拾月问:“你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男孩没动,而是盯着她的篮子,问:“你拿什么跟我换?” 这一次他竟然说的是磕磕绊绊的普通话。 拾月顿时高兴了起来。 “你会说普通话啊,那太好了。” 她说着掀开了篮子,指着里面的鸡蛋说:“我用这个跟你换。” 看到鸡蛋,男孩儿的脸都因为激动涨红了! 他看了拾月一眼,用力点头,然后快步推门进了屋。 很快,屋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能够听到隐隐约约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并不能听太清楚。 很快,男孩就拎了一个水桶出来了。 那水桶内还有不少水,时不时地有水喷溅出来。 男孩走到他们跟前,说:“带鱼很好,很新鲜,黄花鱼也是今天早上才出海的,你们要是都要的话我给你们便宜点儿。” 拾月朝桶里看了看,看到里面还有半桶活蹦乱跳的虾,觉得很是满意。 她指了指水桶:“这些我全要的话,要拿什么来换?” 第175章 一顿吃了八千块! “你全要?” “那男孩儿有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嗯,你报价吧。” “那……二十个鸡蛋?”说完生怕拾月会反悔般的,又补充道:“除了这些,我再给你一包蛤蜊肉,另外……” 他激动地左顾右盼,然后指着墙角绳子上晾晒的海带说:“那些海带也都给你!” 拾月没有立刻答复。 她知道在这边鸡蛋贵。 这里的人养鸡的少,鸡蛋别说比他们前进大队贵得多,就是比起省城,那价格高的也不是一点半点儿。 但,二十个鸡蛋换两条比手掌还宽的带鱼,两条看上去得有两斤多一条的大黄花鱼,半桶看上去足足两斤有余的活虾,那一只虾看着比何立轩手指还长得多! 拾月其实觉得是值得换的。 哦,还要再加上蛤蜊肉和海带。 但关键是她就拿出来了一个竹篮,之前也撩开遮挡的布让小孩儿看过了。 这么个篮子装的有米有面,再装二十个鸡蛋,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说:“十个鸡蛋,另外我再给你两斤大米,换不换?” 男孩儿惊诧地看了看他们,眼神明显已经松动。 毕竟,这时候的大米是限量供应。 真要想买,比鸡蛋还难买多了! 拾月报出这个价格,实际上是很有诚意的。 就在拾月都以为他百分百要答应的时候,没想到男孩儿却摇了摇头。 他垂着头,咬紧了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换!你鸡蛋不够就拿钱。剩下的这些东西一块钱都给你!” 这回轮到拾月惊讶了。 要知道因为粮食产量低,加上多地方受灾,从去年到今年粮食都涨价了。 现在国营粮店的大米虽然依然是四毛八一斤,可关键是这价格是有价无市,你压根买不到! 外面的大米,听说都卖到七八毛一斤了,这还得是有门路才能买到。 所以,听到小孩儿宁可要钱也不要大米,拾月不可能不奇怪。 但看到他一脸的坚持,拾月没有拒绝,而是掏出了一块钱给他。 毕竟对于拾月来说,给钱可比给大米划算多了! 她和何立轩拎着抱着那些东西吃小孩儿家出来。 结果没有走出两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他喜悦的叫声,然后是一叠声的阿妈! 拾月转头看向丈夫,何立轩道:“他喊阿妈有钱了,咱们可以去看病了。” 拾月沉默了。 也明白了那小孩儿为什么一定选择要鸡蛋和钱的原因。 “早知道我价格报高一点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何立轩笑了笑:“这价格可以了,再高就不合适了。” 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两人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入小屋,然后从里面取出自行车,直接回了营。 这是拾月第一回在群里卖新鲜的海鱼,系统果然给了她一个很好的价格。 而那两条黄花鱼的价格,则把夫妻俩全都吓了一大跳! 系统经过鉴定,告诉他们这是两条野生黄花鱼,因为体重全都超过了两斤,所以价格偏高。 问他们是否要一次性将两条全部出手? 看着这条信息,拾月有点傻。 她转头看向也跟她一起来到小屋的丈夫,问:“这是,又买了一个鲍鱼?” 一句话把何立轩直接说得笑出了声。 当初那两头大鲍鱼的价格,可是对他们夫妻俩刺激太大了。 “你先问问价再决定吧。”何立轩建议道。 拾月询问了价格,很快系统给予了回复。 这次的回复是直接给她显示了一个表格,上面写着不同体重的野生黄花鱼的价格。 四两一条的野生大黄花,系统给出的售价在200-250元一斤。 五两的是250-300元一斤。 以此类推,两斤以上的黄花鱼,价格已经直逼2100元以上了! 而且价格越往上越高。 三斤的价格在2900-3000元。 据系统显示,一条七斤重的大黄花鱼,曾经卖出过4.2万元的高价! 拾月一下子靠在了丈夫身上。 她用手指着最后那行字,问:“你给我算算那是多少?我觉得我数不清楚那有多少个零了。” 何立轩被她逗得笑得胸膛都震动了起来。 “四万二,这有什么不认识的。”他笑。 “认识。”拾月用力闭了闭眼。 “我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条鱼竟然能卖到这价钱?后世的人是疯了吗?他们怎么能这么败家!那鱼吃了能长生不老?” 何立轩想了想:“物以稀为贵吧。可能这些东西到了后世越来越少,少了就贵了。” 拾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去买一条鱼吃! 想到吃鱼,她又啊了一声,重新靠进了丈夫的怀里,呻吟道:“我的钱……” “又怎么了?”何立轩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语气里全是宠溺:“你老实点,别闹了。我还得去干活呢,去晚了爸肯定要说。你再闹……再闹,” 他后面的话是趴在拾月耳朵边说的,直说得拾月脸瞬间就红了。 然后嗖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她朝男人锤了一拳,然后嗔道:“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的?我心疼咱前天吃的那两条黄花鱼!” 她说着忍不住又想叫了:“那黄花鱼比这两条小不了多少,咱们一顿吃了快八千块钱!” 这玩意不能算,算完拾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她的话说得何立轩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不过他比起妻子显然还是有点理智的。 他说:“不能这么算,要是你总这么比较,咱以后就没法吃饭了。而且,这东西就是个物以稀为贵。不然你试试,你真弄个几十条来卖卖看,系统肯定会给你限制,就好像最初的鲍鱼。” 拾月自然是懂得这些道理的。 只不过是刚算出来心里发痛罢了。 听何立轩这么说,她立刻追问系统:“我可以把这两条鱼一起出手吧?” 系统冷漠的回复:“不可以,团购群内一年出售稀缺海产品数量不可超过三次,总金额不得超过两万元。您所剩额度已不足。” 第176章 开店 拾月:“……” 她的内心忽然涌出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拾月想到他们是要上岛的。 之前吕伯伯跟他们说了,他们要去的基地在一个海岛上。 虽然没告诉他们具体位置,但听话音也能听出来,那一定是个很荒僻,外人到不了的地方。 那种地方的海产一定很丰富。 而且也必然比铁六营这里的种类还要多,品质还要好。 毕竟,没人去过嘛。 如果这样的两条小黄鱼系统都不允许她售卖,那……到了岛上她岂不是没什么可以卖的了? 那边想要与外界沟通都难,不卖海鲜她卖什么? 拾月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于是她当即道:“有没有解决的方法?不在团购群里卖,我还可以在哪里卖?” 何立轩其实开始的时候有点没明白妻子为什么这么执着。 可听了几句,他也琢磨出了不对。 虽然他们这段时间赚了些去,可那个群里东西的售价和外面是不同的。 如果到了基地,不能再卖东西,很明显,钱会越用越少,他们的生活品质也会有所下降。 于是他也认真了起来。 系统并没有回答拾月的问题,但是幕布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对话框,框内有一行文字,上面写着:“您是否需要开启您的第一家店铺?” 在这行文字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是\/否。 拾月这才想起来,当时系统升级后曾经提示,说她已经具备了开店的资格。 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在意。 既然这就是系统给她的回复,拾月毫不迟疑地在是的上面按了一下。 很快,页面开始转换。 那行文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幕布中央多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房子横切面的图案。 那房子是红瓦白墙,但她能够看到的只有正对着她的那面墙,以及挨着墙放的一排书架。 “是书架吧?”拾月问边上站着的丈夫。 “应该是货架。”何立轩说。 他用手指了指:“你看那些摆在上面的透明箱子,应该是用来装货的。” 拾月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透明盒子上还都贴着标签。 标签虽然现在是空白的,但明显是用来填写货物名称的。 看着那放了一面墙的货架,拾月有点呆。 这是让她把货架都填满吗? 可她填什么? 她看了看面前的水桶,试着将里面的东西捞出来一样一样地摆放在了磅秤上。 果然,系统很快就根据它们不同的品质还有重量进行了测评,同时幕布上多了一行字:“是否将商品批量上架?” 拾月立刻说:“是。” 那些今天买到的鱼虾顿时全都不见了。 而幕布上显示的货架上,多出了三个装着货物的箱子。 箱子上空白的标签上也多出了文字。 品名:野生大黄花鱼 数量:两条 价格:2000元\/斤 品名:野生竹节虾 数量:两斤六两 价格:125元\/斤 品名…… 拾月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拾月不太清楚这店铺的销售方式与群里有什么不同?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熟悉的金钱入账的声音。 但她也并不着急。 毕竟现在也没有那么缺钱了。 将空间稍微收拾了一下,他们小两口一起去了父母住的那个院子。 因为忽然多了一个店铺,关键是那店铺的货架上有那么多的空箱子,这让拾月今天忽然就积极了起来。 尽管家里还剩下的有没吃完的蔬菜,拾月还是顶着大太阳去了一趟营里的菜地。 在那里,她几乎不挑,所有今天新成熟的蔬菜都要了一些。 要的帮她摘菜的小战士有有点担心了,直说:“嫂子,你别一次买这么多,放的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 要是你不想天天跑,你说好要什么,明天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拾月总不好说自己是为了充实货架,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但不得不说,铁六营的小战士们种菜还是有点水平的。 当然可能也与这边的天气有关,反正就是菜地里的菜长得都又壮又好。 那青菜的叶子全都绿油油的,番茄沙甜沙甜。 黄瓜看上去长得很粗,像是都长老的样子,可实际上咬一口,脆生生的! 口感让拾月非常喜欢。 吃完午饭,拾月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屋午睡,而是拉着梁月明一起在主屋这边染布。 她之前在南平买了好些粗棉布,让几个男人全都嫌弃的不行。 拾月决定今天就让它们全都“旧貌换新颜”。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家里这些人也确实没有什么衣服可替换了。 为了染布,拾月之前在群里求购了三种染料,看介绍都说是什么纯植物无污染的,说无味无毒,而且绝不掉色。 拾月对于这个绝不掉色非常感兴趣。 她和梁月明烧了两大盆热水,将染料按照比例倒入水中调匀,然后就将买回来的布,按照合适的尺寸剪成块儿,投到水里浸染。 因为拾月买的染剂颜色分别是黑色,藏蓝色,还有一个灰色,所以那水的颜色看上去就有点乌漆嘛黑的,看得原本很感兴趣,围着大人转圈圈的嘉嘉很快就嫌弃的跑远了。 但别管孩子如何嫌弃,那染剂的质量确实不错。 妯娌两个忙活了一下午,就将买回来的布染了一半出来。 另外一半布当然也得染,但肯定不能染这么深的颜色了。 将染好的布投洗干净挂在院子里晾着,还没晒干梁月明就高兴的一个劲儿开始夸奖。 说这染料好,染出来的布不难闻,关键是还不怎么掉色,染完很容易就投洗干净了。 最后说得崔云都跑过来观看了。 崔云可是纺织厂工人出身,对染剂可不一般人有经验。 她看后果然也跟着称赞,甚至还追问拾月是从哪儿买的,自己也想去买一些。 拾月只能说从省城带来的,最后还将剩余的染剂送了崔云一部分。 对方连连道谢。 好容易到了晚上,惦记了一下午的拾月一回到自己家,澡都没洗就急着进了空间。 她想看看自己的货卖的怎么样了。 第177章 金钱落地的声音 拾月很失望。 经过了整整一天,别说两条黄花鱼了,就连她后来放进去的蔬菜也一斤都没有卖出去。 这种情况让她不由得怀疑系统的这个开店的提议靠不靠谱? 本着想不明白就问的原则,她将自己的质疑问出了口。 当然也同时做好了被系统反驳的准备。 可系统并没有反驳。 甚至没有理会她。 只是幕布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书单,以及一条新的问询:【是否需要从零开始学习店铺的营销方法?】 拾月:“……” “学吧。”她无奈地回答。 很快,账户余额开始疯狂地缩水。 在足足减少了二百四十多块钱之后,她面前的加工台上出现了厚厚一摞书籍。 《营销管理》、《从零开始的开店之路》、《开店宝典》、《开店艺术》…… 拾月看着那一大堆书名,只觉得眼花缭乱。 - 这天午饭后,梁月明叫住了准备回屋继续去干活的何立轩,看着他欲言又止。 “嫂子,是有什么事吗?”何立轩问道。 梁月明指了指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子发呆的拾月,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何立轩笑道:“没有,我们好着呢。” “好着拾月会变成这样?” 梁月明不高兴地瞪了何立轩一眼,说:“你们才结婚多久啊,你不说好好地待人家拾月,还惹人生气? 我跟你说啊,人家小姑娘为了你背井离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可不能欺负人!” 何立轩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妻子现在是抽空在系统里学习呢,她的那些书何立轩也看过。 别看何立轩是个大学生,自认为学习能力还挺强,可看那些书也看得一头雾水。 更别说从岳母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系统学习过的拾月了。 何立轩知道现在的妻子是铆足了劲要将那几本书全都啃透的。 这样自然要抽出所有的空闲时间投入进去了。 何立轩不怕替妻子背锅,但他不想让拾月受到影响。 于是他索性就解释道:“嫂子,你别多想,拾月学习呢。” “学习?”梁月明惊讶了。 她又看了一眼两眼放空,一副魂游天际的拾月,满脸的不相信。 “你别糊弄我。我又不傻,是学习还是发愣还能分不清?” “真学习呢。”何立轩一本正经地道:“她怕到了基地会无所事事,所以让我教她算数呢。这几天我每天都会给她出几道题,这是在琢磨那些题的解法呢。” 何立轩说完笑道:“嫂子,你别打扰她,晚上回去我要检查她的作业,她这是怕作业完不成,觉得丢脸。 你放心,我们俩没事,拾月也没想家,她就是在想早上的题,你别过去打扰她就行。” 何立轩胡说八道了一通就走了,留下梁月明一个人在客厅。 梁月明再转头去看拾月,觉得别说,越看越觉得就跟三弟说的一样,这样子和家里那几个男人被问题难住后的样子还真像! 偏偏就在梁月明盯着观察的时候,拾月像是被什么问题难住了,收回神捡了根草棍还在地上比划了几下。 这让梁月明彻底相信了何立轩的话。 这一相信,梁月明开始有点发慌。 她发现和家里任何一个人相比,自己都落后了。 说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初中生,当年上学的时候成绩在班上也是不错的。 现在连一天学都没有上过的弟妹都开始学习了,自己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全家最没有文化的人? 毕竟连女儿嘉嘉现在都被她爸要求每天晚上都要写完三张字才可以睡觉的。 当天晚上,何立平就被媳妇给“约谈”了,一定让他给自己定一个适合的学习计划,还要给她找配套的学习资料。 这样一个要求直接把何立平给弄懵了。 要知道以前为了让媳妇继续学习,他可是建议了很多次的,每次收获的只有媳妇的白眼和嗔怪。 这怎么出来一趟还转了性了? 直到梁月明给他说了拾月两口子一起学习的事儿才让何立平恍然大悟。 同时也很高兴。 何立平愉快地答应了妻子的要求,然后第二天就去找他三弟了。 直言不讳地要看拾月的学习计划,还要何立轩把他给拾月找的学习资料分享出来。 何立轩:“……” 他分享什么? 他媳妇学的那些,他也看不明白啊! 虽然最后他以学习程度不同,无法分享为理由把大哥给糊弄过去了,但之后几天,何立轩明显感觉到大嫂看向他的眼神都带出了抱怨…… 连着学习了两周,拾月终于看完了一本书。 看完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又开始在群里卖东西了。 她此时已经认识到了“引流”的重要性。 没有流量加成,她那网店一个月不成交一单实属正常。 既然系统不让她在团购群里卖黄鱼,拾月就卖一些价格实惠的东西。 例如各种蔬菜。 虽然这段日子她网店一笔生意也没有成交,可每天雷打不动拾月都会去菜地里买一些好的蔬果回来。 反正放在小屋子里也不会坏。 如今已经积攒了不少了。 抽出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她将这些蔬果全都做了链接,挂在了群里。 “新鲜好吃的沙瓤番茄上市!不沙不甜不要钱!” “刚摘的小黄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天然环保!” “水灵灵的小青菜……” 别的不说,这些日子的书总没有白看。 那些广告语被拾月学了个十成十。 很快,群里就被拾月发的这些链接给刷屏了。 “@拾月,哟,好久不见了,今天这是弄来了不少好东西啊!” “@拾月,这番茄看着不错,有点像我小时候吃的那种。” “这黄瓜长得这么粗,吃着会不会老啊?” “哎,拾月在群里卖了这么久东西了,她的货品质我是相信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让我失望的。” “这确实是,拾月搞来的东西确实好。” “我要五斤番茄。” “番茄+1” …… 拾月终于又听到了金钱入库的好听生意。 第178章 噩梦 还是熟客的生意好做。 拾月在那个店铺里挂了快半个月一个都没卖出去的番茄在半个小时之内在群里就全售空了。 而黄瓜和青菜也卖了一部分。 其实青菜之类的拾月也不急着卖,她还想留一部分。 到时候他们去了基地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 万一是个荒岛,一切从头开始,他们还不一定能有蔬菜吃呢! 虽然从群里她也可以买,但价格高就不说了,还不一定想吃什么就能碰到什么。 所以,拾月还是觉得这段时间要囤点蔬果在小屋。 不用多,至少馋的时候不至于一点没有。 因为白天干了很多活,拾月都没有等到自己挂出去的商品卖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拾月做了一个梦。 自从有了小屋,拾月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可这一回她特别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就是在梦里。 只不过在这个梦中她并不是主人,而是一个旁观者。 拾月梦到了自己回了家,回到了她和爸妈的小院儿。 而梦里的小院此刻正在遭受一场噩运! 拾月看到有很多戴着红袖箍的人正在砸她的家! 他们拿着棍子,斧子把她家的门也砸了,窗也敲了,还把家里的炕也砸了个大窟窿! 他们甚至用捅火棍沿着墙边一点一点地戳,恨不得把墙都给推了! 初夏被几个人拉着,站在院子里哭得一脸绝望。 江栋不知道之前被什么人打了,此刻头破血流。 叶朴安更惨,他的眼镜碎了,腿应该也被人给打断了,此时躺在院子外的空地上,人事不知。 他的身边站着村医。 院里的那些人穷凶极恶。 他们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在把屋里所有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之后,他们甚至找来了铁锨,锄头,开始翻地! 很快,拾月家原本平展展的院子硬是被他们挖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 看他们那架势,仿佛不掘地三尺誓不罢休! 院子里爸妈曾经种下的石榴树被他们连根拔起。 拾月最喜欢的灶屋彻底坍塌。 主卧的炕被他们砸碎了,墙都被砸得裂了大缝…… 好好的一个家眼看着彻底毁了。 “不,不!”拾月吓得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汗水顺着额头大滴大滴的滴落。 “怎么了?做噩梦了?”何立轩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坐了起来。 拾月无法回答。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虽然她很清楚刚才所看见的是梦,可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拾月根本无法把那当成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很可能就是还未发生的现实! 看拾月一直不说话,何立轩开始担心了。 他觉得拾月大概是魇着了,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还用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拾月挣开了他,说:“立轩,我做了一个梦。” 话一出口,拾月才发现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她的嗓子竟然全哑了。 她将自己梦中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跟何立轩说了一遍。 说罢后又道:“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单纯的梦,我觉得这像是什么人给我的预知。我担心有一天它会成真。” 何立轩沉默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媳妇儿这是因为担心太过,是要去基地了,所以开始患得患失。 可经过了爸妈的事之后,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何立轩觉得现在这种世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拾月梦里的情形,还真不一定就是幻觉。 还有一点就是,何立轩一直觉得自己妻子身上是有一点神秘在的。 她都能拥有空间了,再有一点预知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沉默了一下,问:“你打算怎么办?” 拾月用力地晃了晃头,说:“我想给队长叔写封信。” 何立轩有点惊讶。 他没有想到拾月遇到这种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老队长? 他觉得自己妻子对孙永福厌恶得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拾月看出了他的想法,苦笑道:“队里的事儿,还是他说了算啊!” 因为这场梦,拾月已经全无睡意。 她干脆现在就拿出了纸笔开始给大队长写信。 拾月在信里语气非常的客气,先问了好,问了家里的情况,又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当然她没提及去处,只说了他们现在生活得都不错。 然后拾月提到了正题。 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爸妈。 这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现在在外地,无法做到每年给父母扫墓。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只能拜托给队长叔,除了队长,没有别人值得他信赖。 拾月希望队长能够找人每年清明还有年初一的时候去她爸妈的坟头看看,给添添土,烧烧纸,替她尽尽孝心。 为了表示回报,她愿意把家里那个院子无偿租借给队里,让队里做知青点。 之前虽然队里建了知青点,但那毕竟是老房子改造,太破旧也太小了。 再来几个知青就不够住。 队里可以把她家改一下,多建两间房,然后从中间分开,这样男女知青就都可以住了。 拾月说愿意和队里签订协议,租借期是十年。这十年内她承诺不收队里一分钱的租金,队里只需要保证房子的正常修缮就可以。 但她也有一个要求。 拾月说这毕竟是她家的祖宅,是她爸妈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队里盖房隔院子都没有问题,但是要保证不能破坏了院子的原始结构。 就是说你可以盖房,但你不能拆房。 将来房子归还的时候,至少现在家里那原本就有的两间屋都还要在。 另外,除了知青,拾月不允许其他人随便入住。 不能把房子借给队里其他人。 毕竟这是她家祖屋,拾月说她不想有一天她想收回的时候,这院子已经换了姓。 拾月说这件事她会找公社向干事在中间做证人,如果队长愿意的话可以去一趟公社,和向干事签一个用房协议,到时候这房子就叫给他全权处置了。 拾月将大概内容的信给向成山还有初夏各写了一封,经何立轩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通过跑腿系统发送了出去。 第179章 五言藏诗锁 “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要去抄家呢?” 重新躺回床上后,何立轩问道。 拾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一种直觉? 拾月也说不清楚。 但如今再回忆起之前两次革委会来闹的事,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其实目的都差不多,全是要抄她的家。 当时只觉得愤怒,害怕,可现在再想想,拾月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家里有什么,竟然让那些人如此念念不忘? 这让她又想起了还有两次,有人要翻她家墙的往事。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先睡。家里东西你不是都已经拿完了吗?别管那些人想要什么,最后总不让他们得手就行。” 看妻子依然是一副不安的样子,何立轩安慰道。 何立轩的话并没有安慰道拾月,反倒让她想得更多。 那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那些人又是谁? 如果事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现在孙成才两口子还在守水坝呢! 他们应该是没有能量能再次指使的动革委会的人的。 可除了他们,又有谁会恨自己恨到要拆家的程度呢? 拾月实在是想不出。 何立轩虽然劝着妻子睡觉,可这会儿他的瞌睡也没有了。 他双手枕在头下,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笑了:“是不是有人听说岳父之前开过饭馆,就觉得家里特别有钱,藏着金银财宝什么的?所以这是因财起意?” 越说何立轩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 他侧过身子推了推拾月:“会不会有这个可能?我在队里的时候可没少听人说咱家家底子厚,说当初你们搬过来的时候,拉了几骡车的东西。 加上后来沈伯伯他们又帮你立了威,你还开始从公社领钱……没准儿还真是这个原因。” 拾月切了一声:“我总共才从公社领了几回钱?再说了,就算是我有钱,谁家搬家不把钱带走,还留着让他们挖啊?” 拾月说着说着就来了气:“我家要是有什么金银财宝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倒是比我还……”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卡了壳。 她想到自己忽略了一样东西! “什么?你想起什么来了?”何立轩问。 拾月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不是,你还真有金银财宝啊?”何立轩这回是真惊讶了,也跟着坐了起来。 可拾月已经不理会他了。 拾月进了空间。 很快,她就拿了一个小木匣子重新回了神。 拾月将木匣子拿给何立轩看:“你说会不会是为了这个?” 何立轩挑了挑眉,亲自起床重新点亮了灯,然后拿着盒子细瞧。 何立轩的母亲陪嫁众多。 虽然回国的时候已经尽力精简行李,可还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所以论眼界,何立轩比起拾月那不知道要高多少。 他从小见得太多了。 他将盒子来回翻了翻,然后说:“这盒子的材质是金丝楠木,不过也就是木质好一点儿,做工什么的都一般化。不像是什么好的店子做出来的东西。看着……”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指着盒子背面几个没有封口的,露出了钉子头的位置:“你看这几个钉子都打歪了。我觉得这像是什么人自己钉的盒子,无非就是钉得仔细,手工还不错。” 拾月从来不知道就看一眼盒子外观,竟然还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她顿时就觉得看到了希望! 她立刻指着那锁问:“这锁你能打开吗?我爸说,我妈临走之前留下遗言,说这锁只能转三次,超过三次就自动锁死了,然后就再也打不开。 可她并没有告诉我爸到底应该怎么开这东西。” 说起父母的过往,拾月的眼神里带出了几分黯然。 “我后来也想了,我妈可能根本就没想让我和我爸把这箱子打开,她大概只是想让我们替她保管,然后等什么有缘人。” 说到有缘人,她微微垂下了头。 神情中带出了一抹不被人信任的沮丧。 何立轩在她的头上摸了摸,安慰道:“别因为这事儿生气。不让你们打开也不见得就是因为不信任。你要想,这匣子真的就是岳母的吗?有没有可能她也是替人保管? 她一直到去世也没有等到匣子的主人,所以只能把它托付给你们。 匣子的主人才是真正能打开这个匣子的人。” 何立轩的话让拾月大为震撼! 也让她感到了焦急。 她说:“那,这匣子的主人会是谁?我们这一上岛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他要是找不到我们要怎么办?” 何立轩沉默了。 一会儿后才说:“那就是没缘分呗。你都说了你妈妈在等的是一个有缘人,没缘分谁也没办法。 再说了,你妈都没等到,谁能保证咱们就一定能等到?” 而且…… 何立轩没有说出来,可他心里却觉得这匣子里装着的也并非一定会是什么好东西。 家里连着两次闹抄家,不定和这东西有没有关联。 一个匣子都闹成这样了,再来一个什么“有缘人”,事情不定还得搞多复杂。 现在,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何立轩并不希望那什么“有缘人”出现。 听了何立轩的话,拾月也沉默了。 她盯着那个盒子细瞧,似乎是想用目光把那盒子穿透,好看清楚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好一会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手指了指那锁,说:“这锁你能打开吗?要是能打开咱就打开看看。要真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我就放小屋子里,一辈子都不拿出来了!” 何立轩其实刚才就已经仔细地看过了那把锁,此刻听媳妇这么说,他解释道:“这是一把藏诗锁。你看这锁上一共是五行字,所以这又叫做五言藏诗锁。只要知道这锁用的是哪句诗文,很容易就打开了。” 听何立轩说得头头是道,拾月目露惊喜。 她晃了晃丈夫:“那你把它打开呀!” 何立轩苦笑了下:“我从小最不耐烦的就是背诗,会背的根本就没几首。” 他指了指锁上的字,又说:“而且,这上面的字应该用的是小篆,我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知道它选的是哪句诗,我有没有读过?” 第180章 上岛 “那就是没什么办法了呗。”拾月更沮丧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何立轩说。 “等我妈好了吧,要是我妈好了没准儿能把这个诗给破译出来。她从小受我外公外婆熏陶,对诗词很有造诣。 她也喜欢玩这种带有小机关的玩意儿。等回头我带你回老房子看看,里面放了好多我妈自己做的九连环,华容道……” 何立轩说到这儿忽然就没了声。 他这时才想起,他们家哪里还有老房子呢? 家里的房子都被爸妈给交了公,连大哥大嫂的房子都交了。 甚至连大学分给他们家的宿舍也被收回。 他们,这群在建南土生土长的人,却早已经在那里没有了家。 想到这些,何立轩忽然就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睡觉吧。”拾月拍了拍丈夫。 她这会儿的情绪也谈不上好。 毕竟,婆婆现在虽然慢慢开始接纳外界的情绪,偶尔也能认出人,但那都是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 等她完全清醒,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拾月压根就不敢报太大的希望。 好在,她相信她那封信寄回去后,孙永福肯定会同意她的建议。 毕竟,这对于队里来说,是一件完全没有任何风险,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大好事! 为什么不同意? 男知青住的房子原本就是凑合的,当初只盖了一间住人的,一间做饭的,六个人住已经非常勉强了。 这两年肯定还要有知青去队里,当时候来新人了,让他们怎么住? 更别说白倩那俩现在还在老乡家搭伙呢! 将来再来女知青又住哪里? 所以,孙永福肯定会同意收回那院子,让队里使用。 而他把那院子收回后必然需要扩建,之后里面还会有知青入住。 别管谁惦记他们家,看到房子翻修,看到院里住了外人,应该也会死了心吧? 他们应该会想到自己已经把东西拿走了,从而放弃紧盯那个院子。 拾月再不喜欢队里,那是她也不可能真不管。 她爸妈的墓还在那边呢! 她将来总有回去的一天,她不能等回去了,家也没了,父母的墓也荒了,那也太不孝了! 现在把房子交出去,就算是为了面子情,孙永福也会让人经常去给爸妈的墓拔拔草,添添土的。 这一点拾月还是愿意相信他。 将院子交出去唯一的不好,就是初夏以后住着不会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可就这也比将来发生那样的惨事强! 拾月一回忆起梦中叶朴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腿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样的事情真实发生,不然也太对不起人了! 在发出信的一周后,拾月又找了个跑腿跑了趟前进大队,这次系统派去的是一个军人。 以要回部队,可以给拾月他们捎信为理由找到了孙永福和初夏,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回复。 两个人都急慌慌的给拾月回了信。 初夏似乎是实在不知道能给拾月再带点什么了,干脆把她家里给她寄的糖还有饼干全一股脑给拾月送过来了。 两个人在信里都表示很赞成她的提议。 孙永福说已经找了向干事,并且还把保证书给拾月也寄来了一份。 而初夏则说,她愿意住到知青点去。 说小红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她也不知道要找谁来陪她一起住。 还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能翻建知青点她很高兴,这样她就再也不用考虑找什么人住进来合适了。 至于不待见白倩,初夏说了,他们几个人已经和白倩彻底撕破了脸,现在见面都不说话。 有江栋和叶朴安在,她根本不怕白倩能拿她怎么样。 白倩但凡敢有一点小动作,她肯定要收拾她! 初夏说她已经忍那个玩意儿很久了,巴不得找个机会和她狠干一场! 看着回信,拾月不禁哑然失笑。 觉得初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遇事就哭唧唧的女孩儿了。 不过想想也是,谁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还能一点都不成长呢? 在拾月收到初夏他们回信后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收到了上岛的通知。 这一回来送行的依然是霍白,但这次他们是开了两辆车来的。 在铁六营住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不知不觉中拾月他们又多了很多行李。 除了他们之前在南平买的一些东西外,还有崔云以及其他营里认识的时候送的。 大概是拾月总去菜地买番茄的缘故,不知道怎么就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印象,认为她特别爱吃番茄。 这次走,菜地里的那几个小战士还专门给她摘了整整一篮子的番茄黄瓜,一定让她都带上。 仅仅两个月的交情,可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很舍不得。 梁月明和嘉嘉都哭了,拾月的眼睛也红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甚至觉得比当初离开前进大队,那个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还要难受的多! 从铁六营离开后,他们又坐了差不多一天的车。 眼看着越走越荒,走着走着都快要没有人烟了,车子才停了下来。 这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霍白把他们带到了另外一个军营,但是他并没有跟几人介绍这个军营的情况。 霍白下车后和迎过来的几个巡逻军人说了几句话,还给他们看了证件,然后车子再去启动。 又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在一个军用码头停了下来。 这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霍白让大家下车,然后带着他们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走到了一个快艇跟前。 众人顿时心情一震,真实的感受到他们这回确实要离开了。 霍白在这时停下了脚步,然后对大家说:“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不过请放心,到了岛上会有其他同志来迎接你们,岛上的住所也都安排好了。 你们先过去,行李我会交给运输队的同志,到时候跟补给船一起送过去。不用担心,补给船应该也就是比你们晚上个半天一天也就到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自然感激不尽。 对他连连道谢。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上船了。 当他们全部坐上快艇后,随着突突声,快艇出发了。 众人走出了好远,还能看到霍白站在岸边,朝他们敬军礼时的潇洒模样。 第181章 海鲸岛 无论是拾月还是何立轩,又或者家里的其他人,之前谁也没有坐过这种快艇。 尽管那艇上马达发出的嘟嘟声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柴油味熏得人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眼泪,可每个人都兴奋极了。 拾月的眼睛亮得都快要赶上了天上星星。 如果不是这艇上还有别的人,她都恨不得在原地蹦几蹦。 自从上了艇,她就感觉那块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忽然就没了,身心都轻松了起来。 虽然在铁六营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但每个人都知道那里只是他们路途的一个停泊点,不可能久留。 所以心还是半提着的。 而这时,哪怕还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但心还是落了地。 不光只有拾月是这种感觉,其他人也一样。 梁月明的眼睛简直要笑弯了,竟然兴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 此时她一只手握着丈夫,一只手扶着栏杆,眼睛望着广袤的海水,神情里全是好奇和期待。 而何立平则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拉着妻子,神情极尽温柔。 其实这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了,海面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三口就那么站着,像傻子一样,时不时地还发出一声傻笑,任谁叫也叫不回来。 何立轩叫了两次,他哥只哼哼哈哈完全没有回来坐下的意思,何立轩也懒得叫了,过来和拾月坐在了一起。 至于三位老人,早就在何立学的搀扶下进了船舱休息。 据说他们要在海里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结果何立轩刚刚在媳妇身边坐下,一个男人悄摸摸地就坐到了他们的身边。 问:“你们怎么没去栏杆那儿看看?也去尝尝海水的味道?” 一句话把夫妻二人都吓了一跳! “齐政委,你怎么在这儿?”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看把他们俩人都给吓着了,齐峰很高兴。 他笑眯眯地冲二人点了点头,说:“我来当然也是为了去海鲸岛啊!” “海鲸岛?” 这还是拾月他们头一回知道岛屿的名字。 “对,海鲸岛!”齐峰点头。 通过聊天拾月他们才知道,原来齐峰他们所在的铁六营早就接到命令,要全营待命,随时准备上岛! 之前海鲸岛是由工程部队负责,由他们最先上岛来搞基础建设。 但建设搞完之后,工程兵自然要撤离,那岛上的安全就要交给铁六营了。 拾月他们这批人属于岛上请来的工作人员,但他们不是全部人。 此次上岛的人员众多,除了工作人员,负责基础工作的学者,还有非常重要的专家,以及“国宝”级人才。 他们肩负着国家的希望,肩负着任务的成败。 所以保护他们的使命极为重大。 即便早早就接到了要上岛的命令,即便明知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一天没在岛上见面,齐峰和吴赫也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拾月他们。 即便现在,齐峰也只是告诉他们,铁六营的人要上岛,负责岛上的安全工作。 也没有告诉这些人除了铁六营,如今负责海鲸岛安全的还有其他部队的人。 为了这个岛,军区足足派出了一个团的兵力! 除了铁六营在岛上贴身保护专家以及工作人员的安全外,岛屿周围的海域,还会有其他几个营的兵力每日巡逻,进行安全检查。 这次海鲸岛上要进行的任务实在是太过于重大,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特别是海对岸,各种敌对势力全都虎视眈眈,恨不得想要找到一切可乘之机搞破坏! 齐峰他们只觉得压力比山重! 只不过这种话他不可能告诉面前的这对小夫妻。 齐峰今天上岛是为了打前站,看看岛上的建设情况,最主要的是看看军营建的怎么样了。 毕竟他们上岛是全营一起开拔,牵一发而动全身。 别到时候都上岛了再发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太麻烦了。 所以他就带了几个人过来先看看。 齐峰捡能说的跟小夫妻说了几句,拾月顿时大为开心。 当即就问:“齐政委,那是不是嫂子和两个孩子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是啊。”齐峰笑道:“他们到时候会跟着大部队一起来,应该再有个五六天时间我们就都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哎呀,嫂子之前瞒得可真紧,我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你嫂子自己都不知道。”齐峰再次笑了起来。 “她知道你们要走了,昨天还跟我抹眼泪呢。” 拾月不禁咋舌,觉得军人们的纪律真是铁一样。 马上就要上岛了,嫂子本人竟然根本不知道! 他们在快艇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如此炎热的天气一群人竟然觉得自己差点冻透了,最后不得不纷纷拿出了外套套上。 海鲸岛虽然被选中作为了部队的秘密基地,可是在此之前这就是一个荒岛。 岛上完全没有开发,甚至只驻扎了一个班的兵力,仅仅看着不被人占据而已。 即便是现在,虽然工程兵们已经在这里忙活了很久了,可其实还是很荒僻。 远远看上去根本看不到一点人烟,还跟个荒岛无异。 一行人摸黑下了船。 然后就着快艇特意给他们打出的灯光,踩着湿滑的礁石,慢慢上了岛。 上岛后他们就和齐峰分开了。 齐峰他们看完营地后还要随船离开。 没有了熟人,又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家人再次紧张了起来。 大家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往前走,再也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重新没有了笑容。 好在就在这时,从上面踢踢踏踏地跑下来了好几个小战士。 他们一走近立刻就齐声喊道:“首长好!” 把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何立平差点吓一哆嗦。 他连连摆手:“不是首长,这里没有首长。” 那几个小伙子停顿了一下,又一起大声喊:“领导好!” 说罢齐齐朝着这行人敬了个军礼。 直把拾月他们惊得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第182章 海岛生活第一天 敬完礼之后,那几个小战士就围了过来。 他们先是抢走了所有的行李,然后一个个子很高的小战士更是一把抱起了嘉嘉,将她驮到了背上。 拾月身边也站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小战士。 小战士冲她咧唇一笑,自我介绍道:“嫂子,我是工程营一连的刘战,在新同志接替之前,岛上的保卫工作由我们连负责。” 他说着接过拾月手里的包袱,走在了她面前引路。 拾月的包袱就是做做样子,其实并不重,所以她也没有和刘战争抢。 一行人迈过一块块湿滑的礁石,在小战士们的带领下,终于上了岛,踩在了松软的沙滩上。 看到他们平安着陆,快艇那边才熄了大灯。 岛上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小战士们拿了三个手电筒,分别站在他们这行人的前方、后方、还有中间给他们照亮。 拾月只知道他们走了好久,走过了沙滩,又走过了一条只容一个通行的小径,七拐八拐,都把她给拐迷糊了,才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缓坡前。 到这里后,小战士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班长的小战士给他们介绍道:“过了这个坡就是专家们的休息区了,今天晚上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会专门派人领大家在周围转转。” 几人都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走上这个缓坡,拾月明显就感觉到了不同。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修过的。 之前他们走的那条小径,就跟前进大队后山的路差不多,说是路,无非是众人踩的多了,踩出来了一条小路。 而这边的路则是用石头铺出来的,走上去要轻松很多。 沿着这条路大家过了缓坡,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看见坡下面被修建出了一大块平地,地面铺了石板,旁边还沿着平地修了环形小路。 看他们望向那平地,刘战很骄傲地介绍道:“那是我们给各位专家们修的操场,操场上我们还搭了篮球架。你们休息的时候可以过来打打篮球,活跃一下生活。 在那边我们还要再搭一个兵乓球台,这两天就能完工。还有那边……” 说起了让他们深感自豪的事情,小战士简直滔滔不绝。 听了他们的介绍之后,几人越过操场,来到了操场后面的专家宿舍区。 那个小班长对他们笑着说:“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因为你们是第一批到的专家,这边的房子你们可以随便挑选,想住哪间住哪间。” 拾月他们这才知道,大概是因为地理原因,他们是这一批专家学者中最先上岛的。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谁让他们是住在铁六营呢? 可不是离岛最近吗? 这个宿舍区的房子建得和铁六营有点像,也是一排一排的房子。 但是这里的房子可没铁六营分给他们的大了,是那种一间挨着一间的,前面也没有小院。 但这边的房子可比铁六营多多了,拾月随便数了数,发现得有六十多套! 这还是她按照黑影估算的,后面还有没有了,她看不清,也不知道。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要上岛啊! 听说可以自己选房子,一家人的目光也不知道为啥,全都看向了拾月,一起等待她拿主意。 拾月也没客气,直接就指了最靠里面的一排房子,说:“我们就住这儿吧。” 家里秘密多,还是不要和别人住在一起比较好。 看他们选择好了住处,几个小战士分成了两组,一组带他们去选房间,一组回去帮他们取被褥。 几人如同之前在铁六营一样选了四套紧邻的房子。 进门后拾月就开始四处打量。 发现这里虽然比铁六营的房子小,但里面的布局也差不多。 大概部队的房子都一个样。 这房子也是两室一厅。 一个客厅,两间卧室,厨房在屋里,但厕所则被建在了屋子外面不太远的地方,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提前配发好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全都是齐全的。 不光齐全,还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连床板都能够看出是提前擦过的。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双人床,而是用两个单人床拼凑在了一起。 显然对方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其中有几对夫妻。 在拾月四处打量的时候,之前离开的几个小战士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干净的被褥。 海上日光强烈,那些被褥都提前晒过,此时还能够闻到太阳的味道。 跟他们交接完毕后,战士们先离开了,一家人分散开来各自收拾自己的院落。 拾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些饼干和糖果,让何立轩去给众人分了分,算是晚上的加餐。 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次霍白来替拾月带来了一个大包裹,全都是她老家的亲戚给送来的。 其实那包裹还是拾月自己找跑腿给霍白送过去的,假借的亲戚名义。 不然来了岛上之后,没有了购买渠道,很多东西根本无法拿出来。 想要继续好吃好喝,自然得提前将一些东西过了明路。 因为一路奔波,这天晚上大家睡得都很熟。哪怕是到了一个新环境,也没有谁失眠。 以至于拾月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外面太阳都热辣辣的了。 按照他们之前的惯例,大家洗漱完毕依然在公婆的房子里集合。 拾月过去的时候,梁月明显然也刚到没多久,正在厨房里准备生火做饭。 早上过来的急,拾月压根就没有去自己住的那屋里的厨房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里竟然烧的是柴火灶。 这对于一向用煤炉用惯了的梁月明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但这对拾月还有何立轩,何立学这几个在乡下待惯的人就不是事儿了。 拾月两夫妻立刻就接下来烧火做饭的任务。 何立轩去外面看了看,发现小战士们连柴都给他们劈好了,他立刻拿了些开始烧炉子。 而拾月在看了粮袋后,则舀了些玉米面开始准备贴饼子。 玉米饼子,大碴子粥,煎咸鱼,酱萝卜丝,蒜泥黄瓜,糖拌番茄。 拾月一家人的海岛生活从这顿丰盛的早餐开始了。 第183章 山中所得 吃完饭,拾月就准备出去转转。 她先去叫了梁月明,梁月明摇头:“我不去了,趁这会儿立学没事,我让他教教我这个炉子怎么生,我总不能连个炉子也生不起来呀。” “那我带着嘉嘉去?” “嘉嘉去不了,那小东西昨天晚上吹着风了,这会儿鼻子塞得出不来气儿,正难受着呢。她肯定不愿意出去跑。” 听说嘉嘉不舒服了,拾月就要去看看。梁月明冲她摆了摆手:“没事,小毛病,过两天就好了。你赶紧去吧,别一会儿太阳起来了,就太热了。” 拾月往屋里探了探头,发现公公正在找何立轩说话,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认真的很。 她也不好过去打扰。 想了想,她去厨房拎了个水桶出来了,准备顺便去河边打点水回来。 昨天他们选定了住的地方后,几个小战士摸黑去给他们一屋打了一桶水,让他们洗漱。 这水用到现在也不剩什么了。 好在,昨天刘战临走前专门跟拾月说了打水的位置,她正好过去,也顺便逛逛。 拾月出门看了看,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一个被削出了一块平地的半山腰上。 房子前面是操场,也就是昨天刘战他们说的可以活动的地方。 而她的身后则是一座陡峭的高山。 昨天晚上摸黑上来,她还没什么感觉,可此时再看,拾月只觉得震撼! 这山非常的高,简直可以称得上高耸入云了。 山上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生长着万千植物。 整座山都被各种绿植所包裹,看上去碧绿青翠。 拾月按照刘战所说的,沿着门前唯一的小路往山上走,结果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紧接着就看到了一条小溪。 那溪水清澈透明,流速很快,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拾月用手捧了一捧溪水喝了口,溪水甘甜爽口。 她又捧了捧水洗了把脸,只觉得燥热一扫而空。 拾月顿时有了精神。 她没有立刻打水,而是将桶先放在了小溪边,然后继续沿着小路往上走。 白天就能够看出来了,这条上山的小路也是刚刚开发不久的,路两边还能看到砍断的树木留下的木茬。 大概是砍了这些碍事的小树回去做木柴了。 沿着山路两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树,藤蔓…… 当然最多的还是棕榈树。 这样的情形拾月还是第一回见,很多树木她之前完全没有见过,更叫不出名字,看着新奇得很。 因为气候或者地理环境的原因,这边的树长得都不会太高,但是有好些特别的粗。 那些藤蔓更是纵横交错,长得奇形怪状的。 还有些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又香又好看。 拾月又往上走了走,然后欣喜地发现这里还长着好些果树! 虽然她不太认识,但她有神器啊! 只要对着树照一张照片,系统立刻就能识别出来。 不仅能识别出来果树的名字,还能给出拾月这个树种的小百科,甚至连果实目前的市场价都能够给报出来。 也算是非常好用了。 拾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候发现了一片野生的芭蕉树。 别的水果她不认识,香蕉她认识啊! 刚刚有群的时候,她还曾经割肉从群里买过! 那粉糯香甜的口感,吃一回拾月就再也不会忘! 虽然系统告诉她这是芭蕉,不是香蕉,但在拾月的眼里都没差啦! 除了长相稍微有点不同,只要吃起来都好吃就行。 拾月当即上前,从空间里取出之前存放在里面的镰刀,哐哐哐一下子就砍下来了一大串芭蕉。 那一串上足足有六把芭蕉! 将那串芭蕉扛在肩头,拾月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回走,那芭蕉硬是让她扛出了打靶归来的气势! 拾月当然可以把它们放入空间,但那哪里能耐体现出她此时的喜悦? 光感受着肩头的分量,拾月内心就欢畅极了! 这一刻她觉得这海鲸岛实在是太好了,从来没有过的好! 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欢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刚才那短短的一段路,系统就给她报出了五六七八样可以卖钱的果树。 有柠檬,青桔,番石榴,青枣,杨桃…… 都是点拾月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而且系统给出的价格,要比拾月以为的价格高多了! 之前那些卖不出去的鲍鱼,一直让拾月有点沮丧,可听了这些水果的价格,她立刻就支棱了起来。 鲍鱼不能卖,她可以卖水果啊! 这些可超不过限价,而且全是白得的。 即便拾月找不着人打听,可光看那些树的情况,她也知道都是野生野长的,树下还残留着好些没腐烂完的果子呢! 既然是野生野长,那她肯定能拿来利用。 而且就这山上果树的繁茂程度,拾月觉得自己就是收得盆满钵满,估计别人都发现不了什么。 真真是太适合她生活的地方了! 拾月扛着芭蕉下了山,因为心里高兴,那点山路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她甚至走得都不带气喘的。 只是走到小溪边的时候,拾月不禁傻了眼—— 她的水桶呢? 拾月可没忘记,她这回出来是要打水的! 她连忙疾步往下,快步走回了公婆住的院子。 因为是从上往下走,她还没走回家,站在院里的梁月明和嘉嘉就已经看到了她。 嘉嘉立刻就跟撒欢的小马驹似的冲了出来。 “小婶儿,小婶儿,你扛得是什么呀?” “芭蕉,待会儿给你吃。”拾月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停。 她大老远的就冲梁月明喊:“嫂子,你见我放在溪边的水桶了吗?” 梁月明看到她背的东西赶紧过来迎:“看见了看见了,别急。 哎呀,你从哪儿弄了这么一大串芭蕉啊?我的天,这么沉,你怎么背回来的!” 拾月这时候也看到了放在屋檐下的水桶,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道:“都说了我去提水,你还跑去干什么?” “不是我,是昨天那几个小伙子,他们看见了,顺便就给送回来了。” 梁月明一边帮拾月拾捯芭蕉,一边说:“拾月你的力气可够大的,这么大一枝,打死我也扛不动。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改天我也和你一起去。” 第184章 以岛民自居 “啊,好麻!难吃死了!”就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嘉嘉悄悄掰了一根芭蕉塞进了嘴里。 虽然拾月砍芭蕉的时候已经尽量选熟的砍了,可这长在树上的,肯定不可能太过于成熟,真熟透了,早就掉下来了。 嘉嘉从来没有吃过,这一下可把小姑娘难受坏了。 她被涩得够呛,张着嘴伸着舌头哈哈的直吸气,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看到她这个样子,梁月明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冲着小姑娘直瞪眼睛:“谁让你吃的?你吃东西前都不问问大人的吗?” 嘉嘉嘴里难受,又遭受大人的呵斥,眼睛里迅速就蕴出了眼泪。 这种情况其实拾月也没有遇到过,毕竟她也就只舍得买了那么一回香蕉,买回来的还是成熟得正好的时候。 难不成这芭蕉不能吃? 可想想刚才系统给她的信息,拾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懂就问,她默默在心里对着系统发出了询问,然后也光速得到了系统的回答。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收割回来后还得捂几天才能吃。 在确定生芭蕉吃了除了嘴巴会不舒服后并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后,拾月放了心。 她和梁月明说了原因以及处理的方式后,梁月明也不再紧张。 趁母女俩进屋喝水的功夫,拾月从屋里拿出了一个之前装东西拿上岸的纸箱子,将芭蕉一把一把地割下来,然后分层码了进去。 系统当时给她的催熟方法中提到要放一个熟了的水果,例如苹果之类的作为催化剂,可拾月哪里去寻苹果呢? 她琢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来的时候铁六营的小战士给她的那些番茄上。 那番茄红通通,圆滚滚的,又甜又沙,绝对是熟透了的。 她直接拿了两个番茄放进了纸箱里。 待梁月明母女俩出来的时候,拾月已经把芭蕉全都整好了。 看到她这样的麻利劲儿,梁月明很是惊讶,不禁问:“拾月,你之前还吃过这个啊?我来岛上以前,见都没有见过这种。和这种类似的香蕉也只吃过一次。” 何家条件好,之前何家父母更是桃李满天下。 很多同学回家后再返校的时候会带回一些土特产,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梁月明才有机会吃了一次香蕉。 在北方,这可是非常少见的水果。 她没有想到拾月竟然也吃过! “以前我去沈伯伯家正好碰上他学生给他送特产,我运气好,跟着沾了回光,就吃了那么一次。”拾月解释。 这样一说梁月明立刻就理解了。 沈元白之前也是做校长的,自家能够碰到的情况他自然也可能会碰到。 她不由得感叹:“沈伯伯那一家人真好!他们是把你当真正的亲人了。” 拾月点头:“是啊。就是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见面。” 听她这么说,梁月明的心里也有些触动。 是啊,也不知道下次再下岛会是在什么时候。 嘉嘉偷吃芭蕉被麻了嘴的事儿很快全家人都知道了。 几个当爸的,当叔的全都不厚道地对小姑娘发出了嘲笑。 因为上岛的时间早,正式工作还无法开始。 而他们几人在岛下看的那些资料因为涉密的原因,也无法由他们带离铁六营,所以此刻的何家父子们,包括梁教授就有了难得的清闲时候。 这几人一向忙碌惯了,偶尔有了空闲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了。 就拾月刚刚才码好的芭蕉,就被这群好奇鬼反反复复打开了四五次。 非要看看这个催熟的过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好在很快,他们就有事可做了。 大概在十点钟的时候,刘战带了两个小战士抬来了两大筐煤。 都是煤粉,没有固定成型的那种。 刘战说,他们的物资船上次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煤过来,因为之前没有确定他们到底住哪套房子,所以没法配发。 因为海鲸岛太潮了,所以也没法提前帮他们打出来煤饼。 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安置了下来,那就先给他们送点煤过来,黄土山上就有,可以挖一些自己团煤球,晒煤饼都行。 这年头城里的男孩儿谁在家还没团过煤球,晒过煤饼啊? 就连沉迷学习的何立学对于这套操作也不陌生。 海鲸岛这里常年高温,取暖就完全不需要考虑了,而大家也早已习惯了一起搭伙。 所以大家就决定只在何家父母这屋子里开一个火,其他院子看各人需要。 真想开火自己过来搬煤球也就是了。 说干就干。 何家的三兄弟立刻就忙了起来。 既然要和泥团煤球,那之前那一桶水肯定是不够的了。 三兄弟马上开始分工,挖土的,挑水的立刻行动了起来。 有几个大小伙子呢,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老弱妇孺去做。 梁教授回院子休息去了,何斯亦带着妻子利用这少有的休闲时间一起去外面闲逛,拾月和梁月明则带着嘉嘉开始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今天刘战来的时候不仅给他们带来了煤,还带来了今天的供应。 米面是之前都准备好了的,他主要过来送的是菜。 刘战送来了半篮子的黄瓜和番茄,另外还拿来了好大一捆韭菜,以及葱姜蒜,说都是他们自己种的。 还给拾月她们指了营里的菜地,让他们不够了随时自己去摘。 除了蔬菜,刘战还给他们送来了一小桶之前拾月没有见过的小鱼。 那鱼是白色的,细长条,看上去很软,肥嘟嘟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刘战说那是龙头鱼,只要蒸一下就能吃了。 刘战还说,在岛上居住的人饭菜国家都会有补贴。 而且他们外出巡逻的时候也会顺便捕一些鱼虾回来,捕回来的也会给大家按需分配。 让拾月他们不用为伙食担心。 刘战离开后,梁月明悄悄跟拾月说:“我刚才去看了给咱们分的粮食,都是精细粮啊!高粱面,红薯干这种一样都没有,除了玉米面,还有白面和大米呢! 哎呀,国家对咱们岛上的人实在是太照顾了!” 不过才上岛一天,梁月明俨然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第二个家,开始以岛民自居了。 第185章 未来有无限美好 今天的龙头鱼是拾月做的。 倒也不是梁月明不会做菜,而是和拾月相比,她不舍得用调料。 现在东西金贵,吃菜都恨不得直接水煮,能在煮熟的菜上滴两滴油让它起点油花儿,都算是大方的人家了。 不像拾月,守着那样一个宝藏群,最近又挣了不少钱,花钱难免就比之前要大手大脚得多。 别的不说,光酱油,她现在囤的就有老抽、生抽、蒸鱼豉油这三种;醋也有米醋、陈醋、还有听群友建议专门买的吃海鲜用的大红浙醋。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不得骂她一句败家子啊? 但拾月想得很明白。 现在这世道,有钱也不敢乱花。 不然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备不住就惹出了什么大乱子。 而放在系统里攒着更没意义。 别的不说,就看看后世的物价…… 她就是勒紧了裤腰带,扎住脖子,攒下的那点钱也赶不上物价飞涨。 既然这样,与其抠抠搜搜,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 就算是不好让别人知道,自己两口子开个小灶用还是可以的吧?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了自己的院子,想偶尔加个餐也比过去方便很多。 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拾月已经有点看不上梁月明的手艺了。 拾月看不上梁月明,梁月明也无法忍拾月的大手大脚。 即便人家两口子早就把分配给他们的油盐酱醋还有粮食全都背过来了,梁月明还是看不了拾月那样倒油的架势。 看得她心惊肉跳。 不过梁月明是个讲道理的人,她知道一家人和睦相处最重要。 她看不下去也不会抱怨,更不会横加指责。 她只会捂着胸口说:“我出去,我出去,我看不了这个,你自己做吧。” 然后就从厨房离开,留下拾月在厨房忍俊不禁。 拾月还挺喜欢自己这个嫂子的性格的。 有什么都明说,不往肚子里搁,更不会给你记小本本,找机会报复。 总的来说,她喜欢何家的每一个人,觉得和这些人在一起相处,很轻松愉快。 梁月明不在厨房待,拾月做起饭来还更自在些。 她很快就把龙头鱼给蒸出来了。 因为原本就是刚打捞上来没有多久的鱼,特别新鲜。 加上她放了蒸鱼豉油,还浇了热油,那香味儿,霸道又热烈。 只冲得待在院子里晒煤饼的三兄弟就下意识地狂吸鼻子,连手下的动作都更快了几分。 闻着这样的味道,何立平啧了声,笑着摇了摇头。 说:“还是拾月做饭好吃,光闻着味我的口水都咽不及。就是做这一个菜得用多少油啊?要是你们嫂子她可不敢这么做。” 虽然知道大哥没恶意,听了这话何立轩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待他出声反驳,一边干活的何立学就说话了。 他说:“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昨天我看了给咱们配发的物资,单粮油总量就比过去多了至少一倍,而且粮食还都是细粮为主。刚才刘战也说了,咱们现在享受边防补贴。 既然这样,能吃好点就吃好点呗,犯不着没苦硬吃。 再说了,就算是月底真吃完了,咱还可以托补给船帮咱买点高价粮高价油回来,之前霍白不是说了,在吃饭上面一定保证供应吗?” 听他这么说,何立平笑了。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个二弟,笑骂:“这真是单身单得久了,一点不懂得居家过日子。那高价粮高价油是你想买就买的?那价钱比供应内的不知道得贵多少!” 何立学语气平静:“贵就贵呗。咱在这岛上连花钱的地方都没有,下次离岛还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你留着钱干什么? 就算是给嘉嘉做陪嫁,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攒吧?” 一句话把何立平说得瞬间愣了神。 何立平确实知道他们上了这个岛就很难再离开了。 可知道归知道,想要完全无障碍地立刻接受还是有点不现实。 这要有一个过程。 此刻被弟弟一语道破,他真的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儿。 想到他们可能就要在这个岛上生活几十年,甚至终老; 想到他的女儿大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生活在这个小圈子,甚至只能和这有限的几个人接触…… 内心就难免会产生一丝悲戚。 再怎么说,这也不是家啊! 但好在,何立平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他的唇角挂出了一抹苦笑。 感慨道:“我是没你看得开啊。你说的没错,都到这一步了,留着钱干啥,屁用没有。攒那玩意还不如吃到肚子里实在。 我估摸着到这儿之后,咱家的外联工作还得我做,那些杂事还得我来处理。 我下午就去和警卫班的那几个套套关系,先去问问让补给船给带物资的方式。以后啊,咱就好吃好喝好好待着,啥也别想,先把日子过好了再说!” 看他终于想通了,何立学就不再说话,再次恢复了沉默寡言。 何立轩也没接口,不过他内心可比他大哥淡定多了。 他大哥是觉得前途无望,被迫接受现实,何立轩可不是。 他在拾月的小屋里看了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书,特别是那些从这个时代走过的人物传记,这让他受到了很多启发,也对将来充满了信心。 他知道,这个黑暗的时代终将过去,未来有无限的美好。 那天吕副司令员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来岛上所要参与的项目是我国新一代战斗巡航舰的研究。 这是一个跨时代的项目。 一旦研发成功,会让我们海军部队的作战实力有一个天大的提升! 这样一个利国利民的事业,就算是为此奋斗一生何立轩也是甘愿的! 更何况,从他看过的众多资料里能够看出来,这样的项目国家上马了很多个,而且项目周期从五年,十年到十几年不等。 最长也不过十五六年。 而十五六年之后,国家的政策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是一九六六年七月份。 如果能在这里待个十几年,躲避过最黑暗的时刻。 然后回去再能赶上新时代的开始—— 何立轩觉得对他们一家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幸事。 第186章 柠檬薄荷黄皮果 拾月这几天很忙,稍有空闲就往山上跑。 因为他们一家子是第一批上岛的,所以此刻的海鲸岛除了工兵团的战士们就只有他们,再也没有其他人。 于是拾月就想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多地收集一些果子。 连着跑了几天,拾月的收获还挺大的。 她趁早上不热的时候,将那一片芭蕉树林里看着快成熟的芭蕉都给扛了回来。 当然,她并没有扛到公婆住的院子里,而是扛到了他们的小家。 前几天她按照从系统里搜索的方法捂的芭蕉都已经熟了,味道很不错。 这芭蕉吃着没有她以前从群里买的香蕉那么甜,后味儿有点微酸,但也很好吃。 而且在群里卖得也很不错。 吃惯了香蕉的人,偶尔见到有芭蕉卖也会感到新鲜。 拾月腾出了家里厨房放着的水缸,在里面垫上干草,然后将扛回来的芭蕉切下来一层一层地码好。 这样热的天气,基本上两到三天就能够完全成熟了。 不到一周的时间,光卖芭蕉拾月就挣了差不多五百块钱。 除了香蕉,她还发现了一片野葡萄林。 那里的葡萄是紫色的,个头不大,味道却很浓郁,酸甜酸甜的。 最主要的是那葡萄和芭蕉一样,都是无主的。 这从地上掉的一层厚厚的腐烂的果子就可以看出来。 拾月一口气摘了两百多斤。 如果不是怕再摘的多引起了小战士们的怀疑,她只恨不得把那些成熟了的葡萄全都摘下来! 存在空间里卖钱,怎么也比看着它们烂掉好吧? 看拾月跟个小蜜蜂一样每天里忙忙碌碌的,家里人都认为她是年纪小,到了这种稀罕地方看什么都好奇的缘故。 所以都愿意纵容着她,任她随意地出去逛。 梁月明甚至有时候还怂恿她出去玩。 时不时告诉她自己在哪儿发现了一片果子,哪个小战士说什么地方有好吃的…… 对待拾月,简直跟对待嘉嘉差不多。 拾月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当然她也不会接受得心安理得。 投桃报李。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腊肉还有饼干,罐头等一些比较新鲜的吃食,借口说是上岛前家里寄来,不能再放了,然后与家人一起分享。 虽然看到这些东西,人人都抱怨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这边天气确实太热,东西无法久放,所以一个个吃得都很乐呵。 总得来说,一家人相处的算是非常的融洽了。 十天后,铁六营上岛。 此次上岛的人由齐峰带队,铁六营的人来了一大半,另外一部分跟着营长吴赫作为后行,要完成收尾工作后才会过来。 毕竟一个部队整体拔营外迁需要做的善后工作又多又繁杂。 让拾月他们非常高兴的是,崔云他们一家子果然跟着这批队伍一起来了! 知道他们来的消息时拾月刚刚从山里摘了一大包黄皮果下来。 知道嫂子带着嘉嘉去码头接人了,拾月没有再追过去,而是出门走到路边,摘了一把最嫩的野薄荷,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刚摘回的柠檬。 她将柠檬洗干净切成薄片先用了一点白糖腌制着,然后把薄荷洗净放进盛着凉白开的大搪瓷缸子里。 待柠檬被糖腌得出了汁,就连糖加柠檬一起也放到搪瓷缸里,然后把缸子放在盛了冰凉的溪水的盆中镇着。 用柠檬泡水这还是刘战告诉她的方法。 虽然系统给出的分析说明柠檬能吃,而且富含维生素c。但那果子的酸味儿,实在是让人一吃一个不吱声。 完全受不了。 还是那天刘战无意间看到拾月放在篮子里的柠檬,才想起来给他们科普了一下。 刘战说以前军医给他们讲过,说柠檬的维生素含量很高,经常用它泡水喝,人不容易口腔溃烂。 另外它还有杀菌的作用,吃凉拌菜或者生海鲜的时候把汁水挤进去,可以预防拉肚子。 甚至当身体上哪儿有个擦伤划伤的,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消毒材料时,还能用它的汁水来临时杀菌消毒。 刘战还说,他们有时候会把柠檬的汁水挤出来当醋用。 刘战的话对拾月有了很大的启发,他离开后拾月就开始研究柠檬怎么做才更好吃。 几天的各种试验后,加了白糖和薄荷叶的柠檬水,受到了一家人的好评! 拾月泡了柠檬水后又把黄皮果给洗了,同时洗的还有昨天摘回来的山葡萄。 之后,她在刘战早上送来的蔬菜里拿出了包菜、黄瓜、番茄,还有那把长豆角。 将豆角汆水,捣了蒜泥加入凉拌。 又把黄瓜、番茄切块,把包菜撕成了小块,用油盐胡椒粉,一点点酱油,一点点蜂蜜,外加半个柠檬拧汁做了油醋汁淋上。 虽然调料很简单,但因为放入的全是最爽口的蔬菜,又有柠檬汁那独特的香气来提味儿,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充满食欲。 将凉拌菜收拾出来之后,拾月去厨房里看了看,然后发现今天食堂里送来的是一小盆蛏子,还有一条海鲈鱼。 将鲈鱼收拾好放到锅里蒸着,拾月把蛏子肉挑出来洗干净然后用昨天没有用完的韭菜一起炒。 另外还打了四个鸡蛋与剩下的十几个带壳的蛏子一起做了蒸水蛋。 在岛上,鸡蛋可比海鲜要珍贵得多。 主要是这东西需要补给船送过来,加上天热还不耐放。 所以只有船刚到的时候会发一些,平时并不供应。 他们家所剩也就这几个了,拾月全都一次性给用了。 拾月刚刚把鱼蒸好,梁月明她们就和崔云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回来了。 大家见面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刚刚上岛,齐峰自然要去营地跟着战士们一起吃饭。 不光今天,估计以后的好几天之内他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没有跟媳妇还有孩子们一起过来。 而连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船,又晒又闷,再加上难闻的柴油味儿,此时的崔云还有两个孩子全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两个孩子还有点中暑的迹象。 直到一人喝了一大碗凉浸浸甜丝丝的柠檬薄荷水,那种堵在胸口的沉闷感才消失了一些。 他们这才感觉到了饥饿。 第187章 防暑 以前在队里的时候,拾月他们并没有什么午睡的习惯。 那时候要出工,想要在家里自己开出来的那点荒地里种点什么就只能挤时间。 又想吃得饱又想省力气,哪儿有那样的好事? 到了铁六营后,他们才渐渐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主要是这边太热了,中午外面能把人的皮儿给晒爆了,没人能顶着大太阳出去干活,所以只能休息。 到了海鲸岛就更是这样了。 所以,即便再次见面大家再想亲近,吃完饭后崔云还是带着孩子们回了他们自己的家。 铁六营这次随军上岛的家属不多,除了崔云一家也就是营长吴赫一家子了。 但吴赫的家属还没有到。 这也是为什么头一批上岛的是齐峰而非吴赫带队,他要等了家属到之后,然后一起上岛。 因为家属太少,所以他们也就不用特意在营地给他们专门安排房子了,全都安排到专家的驻地一起住。 而崔云则将自家的房子就选择在了拾月他们家的前面一排。 两者间距离特别近,站在自家的窗户前喊一嗓子,对方就能听见。 这一点对于几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喜欢了! 嘉嘉一点都不怕自己被人嫌弃,抱着枕头就跟着虎子和妞妞走了,说要和他们一起午睡。 而崔云则更大方。 在自家的后窗户前看了一下,当即就说:“回头我问问我家老齐,要是能行的话直接把这窗户拆了改成门,这样咱来往就更方便了。” 直说的拾月和梁月明都笑得不行。 崔云他们回家了,何家原本聚在一起的人也都散了,全都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休息。 拾月今天却并没有午睡。 她难得地从空间里取出了自家以前用的刀还有案板。 另外又拿出了一大盆之前摘回来的柠檬。 看到她这行为何立轩有点奇怪,问:“你干嘛呢?” “我想做点柠檬水下午给刘战他们送过去。” 拾月一边说,一边把案板放在桌子上,就在屋里慢慢地切了起来。 何立轩也不睡了,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捏起了一片媳妇切好的柠檬片对着光照了照,只觉得媳妇的刀工真好,这柠檬切得都能透出光来。 “怎么忽然想起送柠檬水了?”何立轩将柠檬片放进了嘴里,然后直接被酸得嘶了一声,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起。 看到他这样,拾月嫌弃得不行。 她伸手在男人的肩膀上推了推:“别在这儿碍事,你不睡觉的话去厨房把炉子点着,我从小屋里接点水烧上。” 小溪里的水清澈甘甜,可距离还是有点远。 从他们家到小溪边怎么也得走个十几分钟,而且去的时候还一路上山。 既然小屋里有水龙头,拾月就不想让男人再跑了。 何立轩没有反对,他站起身就去厨房烧火。 与此同时,拾月则用意念开始在空间里接水。 丈夫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在中午看到崔云一家子对柠檬薄荷水大为称赞的时候才起了给战士们送水的念头。 拾月和梁月明上岛之后就开始领工资了。 此时她们两个已经被部队收编,成为了两名光荣的部队职工。 说起来她们现在的待遇比起自家男人也不差什么,一个月各种工资补贴加在一起能有五十多块! 毕竟海鲸岛属于偏远地区,地区补助加上高温补助合起来比她们本身的工资还要高几块钱。 拾月以前没拿过工资,梁月明却是拿过的。 梁月明在百货商店干了好几年了,最后的工资也才拿到二十八块,那还是省城! 而拿了这么高的工资,两个人的工作内容却只有一样,就是负责专家小组成员的伙食。 说白了,就是专家组小厨房的炊事员。 这工作对于妯娌两个实在是太简单了。 就算是不发工资,她们不也得管着一家人的吃喝? 虽然随着其他专家们上岛,她们的工作可能会忙碌起来,但至少现在她们真没什么事。 拾月这段时间没事就在山上逛,她经常能碰到工兵团的战士们在忙碌着。 虽然他们已经上岛一年了,岛上的基础建设也差不多要完工了。 可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性的工作没有做。 例如铺路。 例如挖仓库。 这个岛上将来是要运大型设备的。 那些设备无论上岛还是下岛都需要路,不仅需要,对于路面质量还有要求。 而这些都需要战士们一镐一镐挖出来,一推车一推车运出去。 拾月之前几次遇到小战士们差不多都在早上,都是他们刚刚出发准备去干活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看上去都朝气蓬勃的,一个个都非常有精神的样子。 而刚才,在看到崔云以及两个孩子出现在院门口的那一刻,拾月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起了那些小战士。 在海上晒了两个小时,崔云他们就差不多快要中暑了,那在山上一干就是一上午,甚至一天,而且全干的是下死力活的小战士们呢? 他们的身体也不好过吧? 拾月当时就决定从今天起,要给小战士们准备一些解暑的东西。 别的忙帮不上,这点事还是能干的。 拾月将接出来的水拿给何立轩去烧,然后把柠檬全都切成了薄片。 之后她又跑到她家院子后面的小路边,摘了一大把薄荷叶回来。 这岛上的水土实在是太适合植物生长了,随便什么草都一长一大片。 就好像她家门前这一片薄荷,真是薅都薅不完。 你摘得再多,睡一觉它就又长满了。 将家里的两个水桶都冲洗干净,把烧开的水倒进去晾着。 拾月看着切好的柠檬片陷入了纠结。 她想往里面放点糖,或者放点蜂蜜也行,可这两样都是金贵东西。 她放了要怎么解释呢? 想了想,她干脆在柠檬片上撒了点盐,用盐先腌一腌。 这还是之前宁宁姐跟她说的。 宁宁姐说夏天人出汗多,要记得随时注意补充盐分。 要是热得很了,灌点淡盐水随身带着,经常喝一点是不错的选择。 放不了糖就放盐吧,反正这边盐也不限购,价格还便宜得很。 第188章 孩子丢了 自从拾月开始给战士们送自制的柠檬薄荷水后,很快梁月明还有崔云都加入了进来。 拾月她们这才知道,如今的崔云也是军工了,不过她的工作是在部队的炊事班帮忙,给那边做帮工。 想想也很正常,和即将上岛的专家们相比,岛上的军人们人数才是大头。 炊事班的工作会非常繁重。 大人们忙碌起来之后,三个孩子就玩疯了。 基本上是睁开眼就吃,吃饱了就跑出去撒欢。 这时候又不像后世,竞争压力大,小孩子一点点就要学很多东西。 现在的学校很多都停课了。 更别说在岛上更是无书可读。 嘉嘉晚上还有她爸盯着认认字,虎子和二妞则基本上属于散养。 现在到了一个新环境,外面有太多吸引他们的东西,那就更是一天都不着家,不到吃饭点根本见不着人。 对于此,两家人其实也不管太严。 海鲸岛就这么大,能上岛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不可能有什么坏人。 在他们上岛前,工兵团的人已经在岛上待了一年了。 就算是有什么危险的野物也早就清理干净。 只要别跑到礁石滩,别往海边跑,就没什么危险。 对于他们在外面跑,其实大人们还挺放心的。 谁知道,就这么一丁点的疏忽,就差点出了事! 这一天,早上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呢,谁也没有想到,半上午的时候却忽然下起了暴雨。 暴雨来的时候,拾月和梁月明妯娌俩正坐在屋里包饺子。 今天炊事班送过来了好些新鲜的扇贝,两人就琢磨着换个口味,配上韭菜还有上回补给船送来的肥肉炸出的油渣,给大家包三鲜馅的饺子吃。 两人一个擀皮一个包正忙活着呢,雨就下下来了。 拾月看了看窗外,还问了句:“嫂子,嘉嘉呢?” 梁月明头也没抬地说:“在崔嫂子家呢。一早饭都没好好吃,抓了个馒头就跑了。哎,这小丫头现在算是玩疯了,天天不着家。恨不得住到人家家里不回来了!” 拾月听着直笑:“没事,等会饺子熟了,闻着味就回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外面如柱的大雨,叹道:“也不知道修路的那些人回去了没?这雨淋上半天肯定得生病。” 梁月明看了眼厨房窗户上晾着的生姜,道:“我等会儿煮点生姜水,下午让你哥他们给送到营地去。” “嗯,我那儿还有之前摘的紫苏,等会儿雨小了我去拿过来,用那个和生姜一起煮。”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就传来了崔云砰砰的敲门声。 她在外面大喊:“虎子!妞妞,回家了!” 听到她的喊声,妯娌俩全都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地一起站起了身。 梁月明跑得快,三两步就跑过去开了门,说:“嫂子,虎子和妞妞没在我家啊?嘉嘉不是说今天他们去你家玩吗,一大早就走了呀!” 听她这么说崔云明显怔了一下。 崔云说:“我早上没在家,我去炊事班帮忙了。” 她说着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饭盒:“我今天没做饭,从食堂打了点饭菜,说叫他们回去吃饭呢!” 拾月这回也跟了过来,听见这话连忙道:“嫂子,你还没回家吧?估计那仨人现在都在你家呢,你回去看看吧。” 崔云连忙答应。 有崔云跑来这一趟,梁月明也坐不住了。 她对拾月说:“你先自己包着,我去嫂子家把嘉嘉叫回来。真是越大越不省心,下雨了还不知道要回家!” 她说着,从墙角拿了一把伞就跟了出去。 拾月重新回到桌边包饺子。 可这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得劲,心一下子就提溜了起来。 她在家里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嫂子去叫嘉嘉的话,有这么长时间早跑几个来回了。 怎么还没回来?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就走过去打开屋门隔着雨幕往对面张望。 然后她就看到大嫂和崔嫂子全都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看到她,梁月明还没走近就大声地喊:“拾月,他们仨都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句话说得拾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天。 此时的海鲸岛阴云密布,雨越下越大。 那雨根本就不是雨滴,而是全都连成了片。 天空阴沉得就像是快到了晚上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三个小孩儿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显然梁月明此时的想法和拾月一样。 而且嘉嘉可是她的女儿,她比拾月还要紧张!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语气听上去慌极了。 她无措地说:“他们不会去礁石滩了吧?” 一句话说得拾月和崔云心里同时一阵发紧! 那石头滩是在靠近铁六营现在营地驻扎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很陡峭的山崖。 山崖往下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能走到一片礁石滩。 那礁石滩很难走,石头上好些都长着青苔,又湿又滑。 而且中间还有很多的碎贝壳,一不小心就会划伤了脚。 但那边有很多的小螃蟹,随便搬起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抓住一只寄居蟹。 对仨小孩的吸引力很大。 平时家里不让他们往那边去,主要是现在岛上的卫生院还没有建立起来,营里只有一个卫生员,药品还不齐。 大人们怕他们摔坏了,或者感染了麻烦。 可小孩儿们不就是这样? 大人们越不让干的事儿对他们的吸引力就越大。 梁月明这话一出口,三人几乎同时就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我去找!” 屋子里正忙碌的何家父子们此时也都听到动静出来了。 何立平第一个坐不住了,抓了一把伞就往外来跑。 何立轩和何立学也连忙跟上。 拾月想了想说:“你们别都去礁石滩,分开找吧,万一他们上山了呢?”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先紧张了起来。 比起去礁石滩,这样的天气上山更可怕啊! 山路狭窄,树木稠密,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山体滑坡…… 光想想就让人心寒。 拾月也待不下去了。 她跟着冲了出去:“我也去,咱们分开找,山上我熟,我上山!” 第189章 寻人 拾月拿了两件雨衣,自己穿了一件,另外一件给了何立轩,然后夫妻两人直接顺着山路上了山。 外面的雨很大,即使穿着雨衣,可没几分钟两个人内外的衣服都全湿了。 他们顺着山路往上走,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叫着几个孩子的名字。 虽然雨声很大,把他们的声音都给淹没了,可两人还是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只希望孩子们能够听得见。 很快,在他们的身后战士们赶过来了。 此时整个海鲸岛的人都知道了三个孩子跑丢的消息,但凡不值班的人全都行动了起来。 小战士们其中很多都已经在岛上待了一年了,比起拾月他们更熟悉这里的情况。 他们分散开来,以地毯式往上搜寻。 其实这时候拾月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论起找人这些小伙子们要比她专业得多,可她还是咬着牙跟着丈夫还有其他几个小战士一起耐心地寻找着。 她这会儿根本不可能回家。 一想到那个漂漂亮亮,一见她就软乎乎叫着小婶婶的丫头此时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的心就跟着煎熬。 与其回到家胡想八想,她宁可跟着搜寻。 只是,这都快把半个山都搜过来了,还是没有找到三个孩子。 他们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他们中最大的虎子今年只有六岁,二妞才刚刚三岁,就是排在中间的嘉嘉,也不过只五岁多。 这样三个小孩子,拾月都不能想象他们能跑到山上! 她开始怀疑这三个小孩根本就没有上山了。 但已经找到这种程度了,也不可能放弃。 暴风雨下,原本在拾月眼中跟个百宝箱一样的后山此时看着很有些阴森。 这山是战士们去年上岛后才开始开发的,说白了也就只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根本没有正经的修条路出来。 平时还不觉得,这时雨大风急,路早就被雨水给泡得成了湿泥地,走上去一步一滑。 时不时还会冒出来个小石头把人给绊上一跤。 不仅如此,那些平时探到路上的树枝现在也都变成了阻碍。 一个劲儿的往日脖子里灌水就不说了,还会冷不丁地被风吹得拍到人脸上,躲得稍微晚一点,脸上就被拍出一片血痕。 树木繁茂在此时变成了对上山人来说最大的阻碍。 树枝遮挡住了光线,到处阴沉得很,能见度很低。 这让人内心的忧虑到达了顶峰—— 如此的环境下,他们三个能躲到哪儿去呢? 又往上走了半个多小时,拾月被那几个小战士拦了下来。 他们现在差不多已经爬到了平时拾月上山的最高点。 再往上连这种踩出来的小路都没有了,到处都是杂木野树还有长着刺的灌木丛。 天晴的时候她都不敢往上走,怕一不小心被划了被摔了,现在这样的天气,她自然更加跟不上队伍。 “嫂子,你和何二哥一起下山吧,上面我们去就行。你们放心,只要孩子在,我们肯定能给找回去。” 一个小战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拾月说道。 拾月点了点头。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时候非要跟上那就是给人家添乱。 帮不上忙再添乱那可不行。 而旁边的何立轩却执拗地说:“我跟着去吧,嘉嘉跟我熟,我喊她她肯定出来。” 拾月想说,只要嘉嘉在山上,就是换个人喊她也会出来。 可看丈夫那一脸的焦急,她没有将话说出口。 这个人对家人有多重视,再也没人比拾月更清楚了。 更何况他就是跟着回去了,也只会更担心。 拾月没敢耽误众人的时间,她果断地转头下了山。 她先回自己家快速地换了件干净衣服,然后胡乱擦了擦头发就去了公婆家。 当然,这期间她一点都没耽误时间,还用意识在群里求购了姜红糖,板蓝根冲剂,以及一些感冒退烧药。 这些东西在此时备一点,总归是有用的。 为了节省时间,她甚至还从空间里拎出了两个灌满了热水的暖水瓶。 拾月跑到公婆家的时候,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回来。 家里只有三位老人。 梁教授听到门响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拾月的跟前。 他朝后面望了望,眼眸中带出了失望。 “还没找到?”他压低声音问道。 “没。”拾月摇了摇头。 她侧身走进去,问:“我爸妈呢?” 梁教授指了指厨房:“熬汤呢。” 拾月拿着东西走进去,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婆婆傅云芳坐在餐桌前,正低头在包着饺子。 拾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站在那儿,手里还拎着两个暖水瓶,傻傻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她婆婆竟然醒了? 正在看火的何斯亦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他也和梁教授一样,下意识地往拾月身后看,然后同样收获了失望。 拾月主动解释:“他们还在找,我回来煮点红糖姜茶,等他们回来喝。” 何斯亦点了点头,然后朝炉子那边看了眼,说:“w煮了点葱白汤。” 葱白汤也是预防感冒的好东西,难得公公还能想起这个。 拾月连忙点头,道:“煮着吧,我去再拿个小炉子过来,用那个煮姜汤。” “我去拿,我们那边有。”跟过来的梁教授连忙说道。 他大概也是焦急得很,然后又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知道有自己能做的事儿,就很快地跑了出去。 屋里这下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拾月又看了看婆婆。 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后她就发现婆婆其实也没有恢复正常。 虽然她这会儿坐在桌子前,有模有样地拿着一个饺子在捏,而且捏得还不错,但眼光还是涣散的。 听到外界的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应。 但就这样也比之前好很多了。 果然,看拾月望向其中,何斯亦解释道:“我过来煮汤,把你妈自己放屋里有点不放心,就把她带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添乱的。” “我知道。”拾月赶紧说。 她看了看桌面,发现婆婆已经捏了五个饺子出来了,而且没有一个破皮的。 另外她还把之前她们妯娌俩包的饺子给重新规整了,规整得特别整齐,每个间的距离就跟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第190章 惩罚 拾月想了想,说:“爸,你别让妈进屋了,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我看着就行。” 何斯亦答应了。 主要是孙女没找着,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工作,妻子待在哪儿都一样,反正他也能看着。 拾月虽然买了姜红糖,可还是把家里现有的姜都给找了出来,切成了细细的姜丝。 另外她还拿出了之前采摘的紫苏叶子,洗干净了与姜丝一起放入了锅里。 等梁教授把炉子拿过来,拾月夹了块煤进去,很快就把炉子引燃,然后就在屋里煮起了红糖水。 何斯亦隔着窗户往外面看了看。 此时依然大雨如瓢泼。 他们年纪大了,自然不能和年轻人一样出去寻人,那就只能在家里跟着担心。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叹了口气,在妻子身边坐下,拿起擀面杖笨拙地开始擀皮…… 仨小家伙是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找到的,这时候的雨稍微小了点儿,可外面的天看上去就跟晚上六七点似的,差不多全黑了。 他们是被何立轩还有另外两个小战士给从山上背下来的。 拾月当时的那点预感没错,这仨孩子还是上了山。 在外面待了大半天,三个孩子的状态都不太好。 虎子好歹还是清醒的,虽然蔫哒哒地趴在大人的背上,但神志还算清明。 另外两个小姑娘则全都昏睡了过去。 特别是妞妞,年龄太小了,又累又怕大概还受了凉,此时已经起了高热,脸烧得红彤彤的,嘴皮子都翘起了干皮儿。 看到他们回来,拾月连忙第一时间过去接过了嘉嘉。 摸摸孩子已经湿得透透的衣服,拾月也不敢再等嫂子回来了,直接去拿了一条干的毛巾被把孩子裹上,带着进屋给换衣服了。 她原本想把妞妞也给带进去的,结果虎子不让,一定让人把他和妹妹送回家,说他能给妹妹换。 无奈之下,何立轩只得让人跟他一起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家。 因为有人去通知,那些去礁石滩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梁月明进门后雨伞都忘了收,就那么拿着湿淋淋的就跑进了屋。 直到看到女儿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躺在床上沉沉睡着,才一下子泄了气,直接蹲坐在了地上。 拾月连忙将她扶起,先端来了一碗刚才就盛出来晾着的姜糖水,看着她喝了下去,然后才让何立平带着她回家去换衣服。 而已经缓过劲儿来的何立轩,则把葱白水还有姜红糖水各成了一大碗,与二哥一起给齐家送了过去。 第二天,三个小孩儿全都没有下得了床,全都病了。 嘉嘉和妞妞回来的时候状态不好,但吃了感冒药喝了板蓝根后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开始看着还行的虎子,却大病了一场。 时好时坏的直在家里躺了快十天,那感冒才彻底算是好透。 他这边刚一好透,那边他爹齐峰的巴掌就落了下来。 直打的小孩儿又在床上躺了三天! 拾月这时候已经知道三个小孩儿上山去是去干什么了—— 他们竟然是去捅马蜂窝去了。 说起来这事儿和拾月还有点关联。 这段时间她不是在给战士们送柠檬薄荷水嘛。 因为每天要做很多,她自然无法往里面加糖,不然这谁供得起呢? 那没加糖的薄荷水和加了糖的自然没法比。 于是在嘉嘉连着说了好几回自己家的薄荷水是最好喝的之后,虎子就上了心。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从哪儿发现了山里有个大马蜂窝的事儿,然后这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商量着要把它捅下来,然后采里面的蜜吃。 为此,他们甚至还定了个计划。 这天,他们全都穿了长袖长裤,甚至还一人偷了家里一块布,准备捅的时候包住手脸。 然后他们就趁着大人们没有注意,拿了一根竹竿就出发了。 毕竟还是年龄太小,不懂得看天气,他们上山后没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往深山里走。 大雨阻碍了三个小孩儿的步伐。 他们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上山,只是走到小溪的位置,就全都挤进了一个之前无意中发现的山缝里躲雨去了。 那地方还是仨小孩儿以前玩躲猫猫的时候发现的山洞,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 因为洞口小,一般大人根本就钻不进去,所以开始搜山的时候大家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它。 更没有意识到那里面会很深,竟然能藏住三个孩子。 三个小孩儿开始的时候就是在山洞里躲雨,还想着雨停了就继续上山。 谁成想那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天也越来越阴,他们都不敢出去了。 再后来,仨孩子竟那么挤挤挨挨地睡着了,以至于压根就没有听到大人的呼喊。 听了嘉嘉磕磕巴巴说了他们的经历后,拾月简直震惊极了。 可震惊之余又开始后怕。 她甚至都有点庆幸那场雨来得及时,阻止了仨傻大胆捅马蜂窝的计划。 不然,可不仅仅是一场感冒就能解决的事了。 何立平夫妇没有打孩子。 但显然嘉嘉这次的行为也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从这天起,梁月明盯孩子就盯得紧了,嘉嘉想再和以前一样出去疯玩再无可能。 何立平虽然没有如齐峰一样把闺女给揍一顿,但他显然是用了另外的方式惩罚了嘉嘉。 例如,拾月忽然发现小姑娘的课业竟然繁重了起来。 先是她发现嘉嘉大白天也要写作业了。 不用问,这作业肯定是她爸给布置的。 后来,拾月发现嘉嘉不光要写作业,她竟然还要练大字! 每天早上她去公婆家的时候,都会看到原本还睡懒觉的小侄女乖乖坐在桌前用一只沾了水的毛笔在桌子上描画着。 而在她的旁边则放在几张一看就是现写出来的字帖。 那字迹拾月很是相熟,一看就是她公公何斯亦写的。 再后来拾月竟然发现自己丈夫在家里一笔一划地写起了《九九乘法表》,她顿时笑倒在了床上! 拾月觉得有了这次的教训,估计再有人撺掇,嘉嘉也不敢胡乱往外跑了。 第191章 海鲸岛的秘密 孩子乱跑事件也并非没有好的一面。 让大家非常开心的一件事是,这件事似乎对傅云芳起到了很大的刺激,她竟然开始对于外界的人和事有了反应。 最明显的表现是,她不再一天天从早上醒来一直到晚上睡觉都待在屋里不愿意出来了。 她有时候甚至不用人进屋去叫,自己都会静悄悄的从屋子走出来。 傅云芳通常出来后并不会去别的地方,她总是待在厨房里,安静的看着两个儿媳妇忙碌。 有时候拾月或者梁月明给她把菜,她也会有模有样的跟着一起择,只不过择得速度极慢也就是了。 可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速度,她有了这种对外界的感知和追求,大家就已经很满意了。 现在,不光是何斯亦了,家里谁有空都会去找傅云芳说说话,有时候趁着早晚不太热的时候还会带着她出去转转。 拾月就带她去过溪边。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婆婆竟然和个小孩子一样,竟然对那些水里的鹅卵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再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自己都会记得带一个小桶,回来时经常能装半桶小石头回来。 这样的变化让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特别是何斯亦,他甚至还专门腾出来了一个木盆,就放在院子的角落里,还在里面装上了水,就为了放妻子捡回来的石头。 老爷子还乐呵呵地宣布,说等那木盆里的石头装满了,就会亲自动手在院里铺一条石子路出来。 一番话说得全家人都期待了起来。 而拾月的期待更甚。 她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空间那个木箱解锁有望了! 盛载着铁六营官兵的船是在一周后的一个傍晚驶来的。 与官兵们同来的,还有十多个人。 这十几个人里面,有营长吴赫的妻子梅莹,以及他们十岁的儿子吴小飞,另外还有两个是给岛上卫生院配的军医和军护。 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剩下的就是第二批上岛的专家和工作人员了。 这些专家中有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据说是物理方面的工程师。 另外还有两位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专家,穿着军人的制服,各自还带着两个学生兼助手,也都是军人。 听说是从京城那边的军事学院过来的。 这几位专家还有他们的助理都选择了比较靠外面的房子,估计是懒得往里面走了。 而梅莹则带着儿子选了崔云家隔壁的一套房子,与她家做了邻居。 这样和拾月他们也成了前后屋的关系。 虽然和梅莹是第一回见面,可拾月他们和吴赫吴营长却是老熟人了。 当初崔云上岛的时候,何家给她接了风,那梅莹来自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接风洗尘肯定也是要的。 和之前的齐峰一样,这回吴赫同样也没有赶回来参加他们的聚会,让这场接风宴直接就变成了家属间的交流会。 拾月他们与梅莹不熟,崔云却是和她关系还不错。 梅莹之前去营里探亲,可是没少与崔云作伴儿。 而且就崔云那性格,想要和她不熟都难。 通过聊天拾月他们才知道,原来梅莹竟然是大城市的主治医师,还是个能上手术台的非常有经验的外科大夫。 与拾月他们不同,梅莹这回上岛是部队专程去做了工作,邀请她来海鲸岛做驻岛医生的。 为此还特招梅莹入了伍,现在她也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军官了! “这真是太好了,以后再有点什么病咱们也不怕了。”听到这个消息,崔云第一个感慨道。 前段时间她家虎子发的那场烧,可把崔云给吓坏了。 那时候岛上的卫生所还没有建起来,只有随军过来的一个卫生员。 崔云天天紧张得就差求神拜佛了,只想着让儿子一定要熬过这一关,可别病出个好歹。 毕竟要是病得厉害了,想出岛也很麻烦。 梅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到默默无声的儿子碗里。 对于来岛上梅莹倒是没有太大的抵触。 毕竟丈夫在这里。 如果不想常年分居,她随军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随军,而是特招入伍,甚至直接转了干。 但梅莹也有担心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家的小飞。 此时城里的学校其实已经复课了。 虽然学校依然闹得厉害,可老师们还在,真想学其实也还是能学到点东西的。 可这海鲸岛,却根本没有学校。 儿子以后上学怎么办? 这是个大麻烦。 只不过都已经来了,梅莹也不想再多想,大不了就自己先教着。 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教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还没有问题。 再大了,到时候再说吧。 围着桌子坐的另外三个小朋友盯着吴小飞在窃窃私语。 这个年龄的小朋友慕强心是最强的了,他们通常都很喜欢和比他们大的孩子玩。 所以看到来了一个小哥哥,三个小家伙都很高兴。 只可惜这个小哥哥看上去对他们却明显没什么兴趣,压根就都带看他们一眼的。 小孩子们的想法拾月没有在意,说实话她今天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她在这岛上已经待得有些日子了,而且还自认为把岛都给转了个大半。 可拾月硬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海鲸岛上的那座大山都快要被工兵团的那些人给挖空了! 她之前天天竟然是在一个人工挖掘的大型仓库上面转! 如果不是这回跟着铁六营来的除了专家和工作人员外,还有好几条运送设备的船。 如果不是那些船上运下来的大型设备都被战士们连推带拉地给顺着他们新开的路给推到山肚子里去了—— 拾月都不知道这海鲸岛本身都快要变成一个大型仓库了! 从铁六营的人上岛之后,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岛上的那个停泊港都人流不断。 供给船,运输船来往不断,没人知道究竟来了多少艘,又往返了多少趟。 各种仪器,设备,物资,建材…… 反正足足折腾了一周,拾月也没见那些人把仓库给填满! 第192章 专家食堂开张 拾月觉得岛上的这些战士们实在是太强了! 可显然有人并不这么想。 有一天她无意中听到吴赫好齐峰在门口小路上闲谈,两个人异口同声全都在感叹说现在的施工速度太慢。 说要把铁六营不执勤的人手分出一部分来,也加入到基建行列中去。 不然根本完不成用一年的时间再挖出两个大山洞的项目。 这番话听得拾月内心激荡无比。 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憧憬了起来。 只觉得以后这海鲸岛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没准儿比那些大城市还好也不一定! 这样的想法让拾月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干劲儿十足! 有专家们上了岛,拾月和梁月明的工作也要正式开始了。 以前她们只负责给自己家人做饭,说实话有时候会让她们完全忘却了她们还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专家食堂的炊事员。 在上岛之前,其实霍白就已经给这妯娌两个打过预防针,跟她们说这给专家们做饭和给别的人做饭不一样。 例如给战士们做饭,那肯定是有时间要求的。 到点开饭,过了点就是想吃也没人给做了。 专家们不一样。 专家们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们的饮食时间会变得不规律。 不忙的时候正常吃,忙起来那就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吃了。 而拾月和梁月明的工作,则是必须保证这些盛载着国之重望的人,在饮食方面不出任何问题。 既要保证干净卫生,又要保证营养和做得好吃,要让专家们保持食欲。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能够让专家们什么时候饿了都有饭吃。 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霍白跟她们两个说的是,让她们二人轮班,要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几点钟炉子上都得有热饭。 不管专家们几点钟要求加餐,都要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吃上。 所以,一听说食堂要正式开始营业的时候,拾月和梁月明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拾月和梁月明商量了一下,主动提出让把食堂里的厨房安排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去。 她的理由是嘉嘉还小,孩子睡觉要保持安静,不适合在他们的院子里折腾。 而公婆那边更不合适。 她就不同了,她和何立轩都年轻,就是晚上多跑两趟厨房也没什么。 为此,梁月明非常的感激。 可实际上,拾月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自己方便。 她有空间,大不了闲的时候多做些放在空间里囤着。 这样就算是专家们半夜要吃饭,她也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把热乎的饭菜送到他们手边。 知道她们决定将专家食堂的厨房放在拾月家之后,吴赫直接派来了两个小战士帮他们将屋子重新做了修整。 吴赫让人在拾月家外面筑起了一排竹篱笆,硬是给他们家圈了一个院子。 而且这个院子还圈得特别大,直接将她家与前面那一栋还没有住人的屋子圈到了一起。 原本拾月家就在这一排房子的最后一套,这样就相当里把路在他们家院子前就给封住了,让他们的院子变成了路的尽头。 吴赫除了让拾月家和前面那套房子成为一体外,还给这两套房子的布局都做了调整。 拾月这边动的主要是厨房。 那两个小战士把拾月家现在的那个单灶给推了,另外又起了一个很大的双灶,这样可以一个蒸馒头,一个炒菜。 除此之外,他们还挨着一边墙砌了一排的灶眼儿,这些灶都是单独的,中间并不相连。 全是可以独自使用的。 这样万一要炖个汤,烧个水的,临时点燃很快就能使用了。 这些炉子在砌之前,小战士还很贴心的让拾月站过去试了试,之后按照她的身高还做了调整。 这样炉子不用的时候,只要在上面盖个木板,就可以直接当做灶台使用。 在上面切菜揉面,完全没有问题。 拾月这边动的主要是厨房,而另外一套房子则弄得动静很大。 吴赫让人把那屋里的小房间都给拆了,把两个卧室和客厅打通,让它们变成了一个大间,在里面放了好几排长条桌。 这样就更像是一个食堂,也更方便人们就餐了。 看到吴赫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拾月和梁月明都有点担心。 她们有点闹不清楚这到底得来多少专家啊! 而且那些人吃饭会不会很挑? 毕竟她们就两个人, 虽然吴赫曾经承诺说,要是她们忙不过来,会派个小战士来帮忙。 但已经知道他们每天有多辛苦之后,妯娌俩谁好意思提出让战士过来帮着干活? 所以,开始的几天两个人都绷着劲儿,心里紧张极了。 都害怕忙不过来会影响大家吃饭。 结果几天下来,两个人全都发现她们想多了! 简直就是瞎担心。 截止到这时候,陆陆续续已经有三十多个专家和他们的助理上了岛,加上何家的父子三人以及梁教授,差不多有四十个人了。 可这四十个人从来没有过一天能一起用餐的。 别说四十个人一起了,连十个人一起来用餐的次数都不多。 这些人实在是忙。 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别人晚上几点回家的拾月不知道,反正自从正式分了组,何立轩跟了其中一名姓华的老教授给人家做了助手后,拾月就几乎没有在天亮的时候见过自己的丈夫了。 早上她起的早,往往天还没亮就要去厨房准备四十个人的早饭了。 等她忙完,何立轩早就走了。 晚上,则经常是她都已经睡着了,那个人还没有忙完回来。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拾月明显的发现自家男人的颧骨下凹进去了一块儿,好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仿佛一夜间全都没了。 而同样情况的并不止何立轩一个,另外两兄弟也都差不多。 两位老人更是,拾月连见都见不着影子了。 好几回都是由大哥何立平过来打了饭给老人们送过去的。 连过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如今连嘉嘉都感受到了大人们的忙碌,不再一睁眼就要出去玩了。 她变得乖得很。 每天爸妈去忙碌的时候都会待在主屋那边练字,写作业,同时陪伴着奶奶,以防没人看顾,老太太出什么问题。 第193章 送饭 拾月觉得这样不行。 让这些国家的宝贝吃好喝好,照顾好他们是自己来这个岛上的责任。 现在硬是看着他们变瘦,拾月觉得这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她和梁月明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每天给专家们送饭。 既然你们没有时间来吃,那我们给送过去。 节省出来的这半个小时,没准儿能够让他们多扒两口饭到嘴里。 于是,她们妯娌俩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列出了一个菜单,其中包括了两个人所有的拿手好菜。 保证在营养充分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引人食欲。 拿着写好的菜单,她们一起去了铁六营找了营长吴赫。 听了她们的提议,吴赫很高兴。 看了那个菜单更是赞不绝口,说她们配的好。 两个人都抿着嘴笑,不接他这个话茬。 能不配得好吗? 为了这个菜单,她们还专门请教了梅莹,连每天需要的营养配比都给问出来了。 总之,两人对于这个菜单有绝对的信心! 拾月对吴赫说:“吴营长,你把这单子拿给专家们看一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提出来,我们愿意去学。 如果没有其他的意见,那你就把这菜单给他们留在办公室一份。 我们这边的要求简单得很,就是如果想订餐就提前最少两个小时说,最后趁我们送上一顿的就把下一顿给订了,这样方便我们干活。 但临时加餐不包括在这里面。临时加餐自然还跟以前一样,什么时候需要去打个招呼就行,我们保证随叫随有。” 吴赫听得连连点头,当即就派了一个小兵把菜单给专家组送过去了。 送了菜单后两个人就回家开始等待。 她们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是刚到家那边小战士就把专家们的回复送了过来。 专家组们根本就没有留下她们的菜单,而是让小战士带了一句话。 说不用搞这么复杂,只要每天送点馒头窝窝过去就行。 他们对饭菜没要求,只希望能够耐放,然后顶饥就可以了。 另外还特意关照了一句,那些带有汤汤水水,吃起来比较复杂的饭菜就别送了,太耽误时间,还有可能把办公室弄脏。 听了小战士带回来的口信,妯娌俩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里对这些老知识分子们更多了几分敬重。 为了祖国的事业,他们真的是全身心的投入,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可他们能不顾,拾月二人却不能。 她直接就跟小战士说:“麻烦你帮我再去给专家组带句话,说既然他们没有其他的意见,那以后每天送什么就我们说了算。” 小战士答应了,然后又跑了一趟。 看小战士走远,梁月明有点担心地拉了拉拾月,说:“你刚才那样说合适吗?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了啊?” 拾月揉了揉额头,问:“嫂子,要是大哥平时忙的时候,你和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梁月明想了想,说:“那不能,他要是看书的时候我在一边说话,他烦也要烦死了。” “这还不都是一样?” 拾月说:“专家们这会儿正忙着呢,他们才听不进咱们的劝说。与其跟他们说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一个答案,这样他们还省心。 你放心吧,没人会生气的。” 梁月明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这样。 想想之前家里那几个人忙碌的时候,她为了问一句中午吃什么,往往得问很多遍,最后得到的最多的答案往往也只是两个人:“随便。” 于是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虽然说以后做什么全权由她们做决定,两个人还是把专家们的建议听进去了。 至少送饭的时候汤汤水水肯定不能送了。 “汤面条以后咱就不做了,改成炒面或者蒸面条。这样其实也不复杂。” “嗯,饺子也算了,以后多做包子。包子拿起来就能吃,而且还不怕放。这么热的天,放凉了吃问题也不大。” “虽然不能做汤汤水水的东西,但是我觉得柠檬水还是能送的。咱用瓷罐装了拿过去,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倒着喝。” “水果也可以吃。他们要是嫌麻烦,咱们剥了皮,切成小块放到碗里给他们送过去。 他们就是再嫌麻烦,等咱下顿去收碗的时候也会给分着吃了的。梅莹不是说了,得看着专家们让他们多吃水果。说适量的补充糖分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很有帮助。” …… 除了准备各种饭菜之外,拾月还给这些老专家们准备了零食。 她想到了之前在群里见过的,很热销的牛肉干还有烤鱼片。 这些都是肉,对于补充营养肯定很有帮助。 关键它们吃着也方便,饿了随时摸出来一块塞嘴里就可以了,不耽误时间。 牛肉干在这里肯定是没法做了,没原料。 但鱼片还有干虾仁这就没问题了。 拾月以前在铁六营的时候还买过虾仁,但那种虾仁她看过渔民们的制作方法,他们就是直接铺在地上晒的,拾月觉得不干净。 于是她去求了吴赫,让他给从军营里找了个会做竹编的小战士。 这对于家里是农村的兵们都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把人给找到了。 拾月让那个战士给他们编了几个非常大的竹匾,每一个都能让妞妞在里面打滚的大小。 然后就开始带着家里那一群小家伙们开始干活了。 她跟吴赫提出了要做鱼片,虾干的要求,吴赫答应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第二天炊事班就往她们这里送来了满满两桶活虾,足足有好几十斤。 留梁月明一个人给专家们准备午饭,拾月带着孩子们清洗,挑虾线,还把那几个小炉子全都升起来把虾放锅里煮。 待煮熟后就摊在竹匾上放在太阳下晾。 海鲸岛的太阳那可不是一般的给力,没两天这一批虾干就晒好了。 在虾干做好的当天,他们就和午饭一起给专家组们送了过去,然后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第194章 赚大钱 拾月还想做鱼片来着。 只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己想象的太美好,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主要是,营里每天送过来的鱼主要是看他们出去巡逻时打回来了什么,这个没法挑拣。 想要碰上那种没什么鱼刺,肉又厚实的大鱼,也没那么容易。 真有那样的大鱼了,大家当天就做着吃了,也轮不着留下来做鱼片。 后来她在系统里查了查,发现那大鱿鱼也可以晒干了当零食吃。 然后她就又跟营里的人说,再遇到鱿鱼了记得多给她们送一些。 鱿鱼比肉厚的大鱼要好弄得多,没多久拾月就晒出了好多的鱿鱼干出来。 按照她从系统那里寻到的食谱,她还用刀把它们全都切成了细丝。 这样吃起来又耐嚼又抵饿,另外还经放。 这样的小零食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后来,连崔云和梅莹也被吸引来了。 都说要过来学学本事。 孩子们在岛上是绝对不会缺嘴的。 这里有太多他们之前没上岛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 别的不说,各种水果能够吃到饱。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小零食也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天天没事就盯着拾月,眼神里全是渴望。 既然鱼虾都不缺,拾月自然不会连孩子们这点小愿望都不满足。 于是在带着他们一起干活的同时,她也少不了挨个投喂。 没过多久,“小婶婶”“拾月姨”就成了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人。 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太过于忙碌,加之现在的存货足够多,所以拾月有一阵子没有去团购群了。 连团购群都没有去,那她更是把自己那个新开起来的网店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那个网店除了放着那两条卖不出去的大黄花鱼外,别的啥也没有。 其他的都被她撤下来放到团购群里卖了。 以至于,那天晚上忽然听到熟悉的金钱入库的声音,拾月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卖啥了? 她沉入意识进入空间,看到余额上暴涨的数字,才发现有人竟然把她那两条鱼全给买了! 那两条鱼一条两斤四两,一条两斤二两,当初拾月定的价格是2000元\/斤。 也就是说,扣除了给系统的百分之十的提成后,她净赚了8280元! 看着那个数字,拾月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她反应大,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赚过这么多钱。 关键是,这笔钱的来源仅仅是两条鱼,还是两条对于她来说很常见的鱼。 这就让拾月有点无法适应了。 看妻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坐在那儿不动,刚刚洗完澡回来的何立轩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又有什么事难住你了?” 拾月摆了摆手:“没有。” 然后她抬头说:“那两条鱼卖了。” “卖了?”何立轩也很惊讶。 他走过来站在了妻子的身边,问:“卖给什么人了?一次性两条都卖了?” “嗯,那人还给我留言来着,说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肥这么新鲜的野生大黄花鱼了。他还说他是什么美食博主,今天晚上他要直播做黄花鱼,让我去看。还说会给我的店铺做广告,免费的。” 拾月的声音有些恍惚,但说起那些超越时代的名词倒也并不打磕。 之前看的那些书显然并不是白看的。 即便还没有经营,但理论知识拾月已经有一定基础了。 何立轩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人家给你做广告,可你店铺里有什么?” 他说着自己都先笑了:“要是我没记错,你那铺子里应该就那两条鱼吧?现在还没了。” 拾月:“……” 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她立刻站起身,开始在屋里转圈圈。 可这屋里有什么啊? 什么也没有。 这么热的天,海鲜都不能过夜的。 拾月立刻就去了空间。 因为着急,她连招呼都没跟何立轩打一个,就这么真人进去了。 即便早已经习惯了妻子的行为,可看着她忽然从面前消失,何立轩的额角青筋还是跳了跳。 拾月此时非常庆幸自己之前有囤货的习惯。 她遇到小战士们送来什么新鲜的海鲜,或者自己在山上采到什么特别好的果子,都习惯性地在小屋里放一点。 倒也不是为了吃或者卖,就是觉得看着那些东西把置物架放得满满当当的,心里踏实。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缺吃少喝的,穷怕了吧。 她将置物架上的东西全都翻了一遍,发现还剩下四个大鲍鱼,一包足有七个的顶级花胶,另外还有些很不错的干瑶柱。 除此之外,她的空间里还有好几把已经捂熟了的芭蕉,一筐柠檬,一小筐脆金桔,还有很多仙人掌果…… 看着这些东西,拾月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她将东西一一上架。 当然这一回拾月学精明了,在上架前她将这些东西全都从加工台上过了一遍,给它们选择了精致的**。 虽然为此要给系统多交一点分成,但系统给出的售价也明显比之前在团购群给出的参考价格要高不少。 拾月很清楚,系统既然给出了这样的定价,那就说明这些东西值得。 同样的,也说明它们卖得出去。 拾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从空间出来,此刻她那个小店铺的货架已经被占去了一半。 虽然不能说物品丰富吧,但至少看着不像是临时凑合的了。 回来之后,拾月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睡觉了。 一点没有再为了那个店铺里的事情操心。 主要是她又不指望那个店铺赚的钱生活。 再来,那两条鱼在店里摆了那么多天才卖出去,再开张不定什么时候呢。 指望着凭一个顾客顺嘴说出来的话就赚得盆满钵满?那还不如指望明天巡逻船能再给带回来几条大鱼呢。 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拾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睡到半夜,她竟然被脑子里那一连串的叮叮咚咚声给吵醒了。 直到坐起来,拾月还一脸懵逼。 第195章 财大气粗 拾月将意识沉入空间。 然后她发现,店铺里的东西全没了。 全卖完了! 一样不剩! 拾月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还没有睡醒的缘故,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再看—— 依然一样不剩。 然后拾月就被店铺旁边的留言板给吸引住了。 “嗯?为什么空的?巴拉巴拉哥介绍的店铺竟然是空的!” “楼上,不是空的,是已售罄!你没看销售记录吗?哈哈,我们巴拉巴拉哥真厉害,一场直播把店主家的东西全卖完了!店主,明天几点上新?” “靠,晚了一步!我刚才看还有花胶呢,就一错眼功夫就没了。” “呵呵,我刚才看还有两头大鲍鱼呢,就付款的时候卡了一下,然后就售罄了!买走的人是谁,给我出来!你饶我一个也行啊!跪求店主上新,明天还有二头的干鲍吗?” 拾月:“……”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广告的效应。 可。她也没了啊! 盯着还在不停变化着的留言板,拾月收回了意识。 看一眼身边熟睡的丈夫,拾月推了推他:“醒醒。” 可对方完全没有反应。 她摸出放在枕头下面的手表,发现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真是,这群小孩儿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拾月不解地叹了口气,将手表往枕头下面一塞,躺下闭眼睡觉。 不管了,没有就是没有了,她也没办法。 明天还要早起,还是睡觉重要。 第二天拾月起了个大早,与嫂子一起忙活完,给专家们送过饭之后她去了一趟菜地,拔了些青菜回来准备中午做菜团子。 她拿着菜刚从菜地里出来,就见小飞带着那一群小伙伴风风火火地对她冲了过来。 距离还有老远呢,小飞就开始嚷嚷:“拾月姨,今天晒虾干吗?” 拾月笑:“昨天才晒了那么多,今天先不晒了。” 小孩儿听了这话后一脸失落。 继续问:“那我们今天做啥子嘛!” 小飞刚来海鲸岛的时候其实不太喜欢和另外三个孩子玩,大概是因为大了几岁的缘故,他不耐烦带小孩子。 可在拾月把他和另外三个小家伙叫到一起来帮忙干活以后,小飞的性格慢慢变得开朗了。 不仅话多了,还俨然成了一个孩子王。 还是那种特别懂事,特别知道照顾弟妹的孩子王。 小孩儿们也特别崇拜他,愿意听他的话。 就连调皮到让大人抓狂的虎子,现在也愿意以小飞哥马首是瞻。 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孩子们,拾月想了想,说:“你们去帮忙摘点柠檬还有薄荷叶回来吧,多摘点。 要是看到有其他熟了的果子也摘些回来,等下我用糖和你们换。” 听到有糖,几个孩子全都兴奋了起来。 小飞更是振臂一挥,大喊了声:“走了!” 就带着他的队伍呼呼的跑走了。 “不许往深山去!”拾月在后面叮嘱道。 “知道!”随着声音,人已经越跑越远了。 拾月拿着篮子回了家,结果一进院子就被嫂子梁月明给拉着进了厨房。 进去后,梁月明指着掀开了盖子的面盆,没好气地问:“拾月,你又往里面掺白面了?” “啊,啊。”拾月的眼睛开始乱飘,坚决不回答嫂子的问题。 梁月明气得朝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今天才几号啊,白面都快用完了。你手这么松,下半个月要怎么过?难道后面全让专家们吃粗粮?” “不会,我已经托补给船给买白面回来了。”拾月说。 “你老是这么往里面垫,有多少钱票也不够。” 梁月明说着就开始发起了愁。 她简直拿这个妯娌也没办法了。 拾月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手太松。 那用起油来,真让梁月明连看都不敢看。 一问就是专家们做学问要动脑子,没有油水脑子用起来不灵光。 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歪理。 不光油,面也一样。 这才十号,白面缸都见底了。 梁月明看着那满满一大盆快要发好的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要是做馒头,烙饼子的她还能接受,偏偏拾月弄这一盆是要做什么棋子馍。 又是给专家们当零嘴吃的。 好好的白面做零嘴儿…… 唉,梁月明深深地叹了口气。 “嫂子,你就别操心了。买面的事儿我和立轩说过了,我们俩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块了,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买成米面,咱自己跟着吃不也吃得舒坦点?” 拾月说着伸手搂住了梁月明,凑到她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我沈伯母说,我得好好补补,不然身体就养不好。” 梁月明听了这话,嫌弃地用手指在拾月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就诳我吧,这理由都用一百回了,我信你个鬼。” 说得拾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梁月明心疼粮食的心拾月明白,可她刚挣了一万多块钱,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别说多用点白面,就是她把以后岛上专家们的白面都给全包了,拾月觉得也不是供不起。 至于说从岛外购买……她不是有跑腿软件吗? 大不了到时候花点钱,找人去霍白那里跑一趟也就是了。 想到跑腿,拾月的眼前一亮! 她觉得困扰了她一早上的问题,好像有了解决的方法。 今天早上起床后拾月看了一眼自己系统里的账户余额。 看到昨天一天,除掉系统扣点后一共赚了一万四千多块钱后,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种感觉,都不是做梦了,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可很快她就又开始发愁,存货卖完了啊! 海鲜这个还好说。 总能弄到些,但干货呢? 这岛上可没人炮制干货。 想到跑腿,拾月立刻就想到了铁六营旁边的渔村。 或许她可以雇个跑腿替她再跑一趟? 反正也要送白面,顺便再送些干货上岛应该也没有问题。 拾月越想越觉得这想法不错,兴致顿时再次高昂了起来。 她将菜篮子往桌子上一搁,然后找了个太热,要去换衣服的理由,直接回了房间。 第196章 岛外来客 拾月回屋后立刻进入了空间,然后打开了跑腿软件。 她先是找了一个跑腿,让他帮忙将两袋五十斤的白面送到南平交给霍白,留言就说是拾月让帮忙带到岛上去的。 这种东西不用交代来源,一看大家都明白,这自然是通过特殊渠道找来的高价粮,属于那种心照不宣的。 只要委托的人靠谱,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霍白,就是拾月觉得很靠得住的。 大概这个任务完成起来难度比较小,系统收取的费用倒也在拾月的意料之中。 比起当初托人给初夏他们捎东西便宜了不少。 可当拾月下第二个单,也就是托人去铁六营原先驻地旁边那个渔村买干货时,却遇到了麻烦。 拾月等了好久,幕布上那个代表进行中的小红点一直跳啊跳,却一直无人应答。 直到拾月衣服都换好了,完全找不到理由在屋里待下去的时候,随着一声熟悉的【叮咚!】 幕布上出现了一段话。 “你所要前往的地区无骑手接单,请问需要换地址吗?” 拾月一愣。 换地址? 换到哪里? 别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啊! 拾月想了想,试探着将地址改为了铁六营所属的那个小镇子,之前她和何立轩曾经去过那个海货市场。 也正是在那里,她买到了那两条让她赚了大钱的大黄花鱼。 想到这,她飞快地说出了市场的地址,然后还特意加了一句,让跑腿可以先去那个小男孩家里看一看。 如果他家有合适的东西优先购买。 将跑腿的事情安排好,拾月就快速地出了屋。 结果她还没刚刚走进厨房,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齐峰爽朗的笑声。 不待拾月出门去看,就听到齐峰隔着院门朝里面喊:“弟妹,你们看看我把谁给带来了?” 听了这话,拾月和梁月明一起出了屋。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站在齐峰身后的,晒得脸都脱了皮的霍白。 “霍大哥,你怎么来了?”拾月惊讶地问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拾月再也没有想到,霍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这人,拾月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并非想问他来的原因,而是——糟糕,我刚下的单! 而她这一闪而逝的表情,恰恰被霍白看了个正着。 霍白立刻笑道:“怎么,看到我很不高兴啊!” 拾月连忙摇头:“没有。见到你我们高兴得很呢。” 说着她连忙跑过来把院门给打开了。 梁月明其实和霍白并不熟悉,虽然之前她也做过霍白开的车,可和拾月,何立轩这种当初被人家给救过的感情那还是有点不一样。 看到霍白,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连忙进屋去倒水了,留下拾月在外面陪那两人说话。 经过询问拾月才知道,霍白来海鲸岛纯属路过,他们是要去另外一个岛屿,然后因为经过这里,就帮着送点补给过来。 此时码头上正在卸货,等卸完他们就离开了。 听到这拾月急了:“霍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和齐政委炒两个菜,你们现在就吃。我很快的,保证不耽误你们待会儿离开。” 霍白连忙将她拉住:“别,不用了,我待不了多久,货卸完就走了,你别忙活。” “那怎么行?咱们都多久没见面了?再说了,现在你是来了我们家,怎么也得吃顿饭,不吃不让走。” 拾月说罢,就看向了一边的齐峰。 齐峰顿时笑了起来。 他也跟着劝:“那边卸货怎么也得再卸个两小时,再说了你不吃,船上其他人也得吃呢。 行了,你就在这儿吃点,我去把立轩他们叫回来陪你。吃完饭再走。” 齐峰说完,冲霍白挥了挥手,就先行离开了。 霍白这才无奈地重新坐了下来。 他这才冲拾月说道:“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个任务是要替吕副司令问问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 司令员很关心你们,想知道到了这里你们是不是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岛上物资紧缺,你有什么就告诉我,回头我想办法给你们送过来。” 听说了吕伯伯的关心,拾月自然很是感激。 她将上岛后的情况都跟霍白说了一遍,当然都是捡好的说。 至于闷热,蚊虫多,差点中暑这些自然不会提一个字。 最后她代表全家再次表示了感谢,说来海鲸岛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听她这么说,霍白也很高兴,觉得回去好与领导汇报了。 毕竟,谁费心帮忙后也都希望能够听到对方过得好的消息。 何立轩和何立平兄弟俩很快就赶了回来。 他们和霍白也熟,见面自然也很高兴。 有他们陪着说话,拾月就进厨房帮忙去了。 除了正常给专家组做的饭菜外,拾月今天又炒了个番茄炒鸟蛋,做了个辣炒花蛤,蒸了条鱼,还做了一个她的拿手菜——用柠檬汁凉拌的时蔬。 也算是准备的极为丰富了。 看到番茄炒蛋霍白有点惊讶,问:“你们这儿还养鸡了?” “没有,这是鸟蛋,是小飞他们之前在山上找的。”拾月解释。 海鲸岛想吃点海货简单,可想吃点别的有营养的东西就难了。 肉肯定不用想。 这里的天气炎热,别说肉本来就不好买,就算是采购办给买到了,经过来回那一路的折腾,到了岛上也不新鲜了。 岛上住的都是什么人? 这些老专家们,万一吃了不新鲜的东西闹肚子了怎么办? 所以,肉是没有供应的。 除了肉,豆腐,鸡蛋这种易碎品也基本上不会送,运输太麻烦,损耗太大。 关键也不经放。 送得多了,它会坏,送得少了,没必要。 所以霍白看到鸟蛋才会惊讶。 既然他都已经提到这个了,拾月也说了她和梁月明之前就想提的建议。 她说:“霍哥,要是咱部队没有什么特殊规定,能给我们送点小鸡崽子上来吗? 我们自己养着,养大了也给专家们添道菜。” 现在地方上有规定,一家养的鸡不能超过两只。 多了被发现会受到惩罚。 轻则把鸡抓走,重则为此戴个帽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拾月才有此一问。 霍白当即说:“部队没什么规定,只是不知道现在小鸡仔好不好找。我回去给你们问问,要是有下回送补给的时候一起给你们送来。” 第197章 前面那位女同志,你是不是拾月? 霍白走后的第三天,给岛上送补给的船就来了。 当时,拾月和梁月明刚刚给专家们送饭回来,正和婆婆还有嘉嘉在家里吃饭呢。 她们的婆婆傅云芳现在情况越来越好了,虽然依然不爱说话,可明显已经认识人了。 她会盯着嘉嘉,一会儿看不见人了还会出来找,甚至都会找人求助了。 有一回她竟然跑到了拾月跟前,拉着她问:“拾月,嘉嘉呢?” 虽然是找嘉嘉,但婆婆竟然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了,这依然让拾月非常的高兴。 现在每天早上,在家里几个男人都去工作之后,拾月她们俩就会把婆婆还有嘉嘉一起带到拾月他们的院子里来。 一方面是这边的院子大,活动范围也能更大一点儿。 再来这边人来人往的,也能让傅云芳多见见人,多听听人说话,妯娌俩都觉得这样对老人的身体康复有好处。 果然确实挺有效的。 傅云芳现在都能帮她们择菜了。 每次给她一篮子青菜,她都能很仔细地给择得连个草棍子都不见。 几人正吃饭呢,隔壁的小飞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冲着她们说:“拾月姨,月明姨,营里让在家的家属全都去码头帮着抬物资呢!崔阿姨已经去了,让我来叫你们。” 听说营里有令,拾月和梁月明立刻站了起来。 梁月明问:“怎么今天补给船就来了啊?不是应该还得几天吗?” 小飞摇头:“不知道,今天运来的东西可多了!” 他说着就往外跑:“你们自己去吧,我去叫我妈,让卫生所的人也去呢!” 听说连卫生所的医生护士们都要去抬物资了,妯娌俩动作更快了。 她们知道这是营里实在腾挪不出人手了。 听到要去码头,嘉嘉激动地嗷嗷叫,非要也跟着去看热闹,被梁月明一把按住:“你饭还没吃完呢!留下来陪奶奶吃饭!” 说罢还用力瞪了她一眼。 嘉嘉的嘴巴都要能挂油壶了,可她马上就六岁了,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 于是再不情愿也乖乖地坐了下来。 傅云芳像是听懂了一般,拿起搪瓷舀了一个虾丸放入孙女的碗里。 留下一老一小,两个人背着家里最大的竹篓快步去往了码头。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码头已经热闹非常。 拾月以前都没有注意,原来岛上除了战士们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因为经过调研后上级下达命令,要在海鲸岛再挖两个大型山洞作为仓库,所以之前原本说好了完成工程后就离开的工兵营就留下来继续施工了。 不光他们,为了尽早完工,现在连铁六营的战士们也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负责岛上的安全工作,一部分配合兄弟单位一起赶工程。 所以虽然岛上的军人不少,可实际上有事时能够临时抽调的人还真不多。 就好像,此刻在码头真正穿军装的就那么几个炊事班的战士,其他的都是叫来的家属还有专家组里那十几个年纪比较轻的助理。 何家老大何立平也在其中。 看到丈夫,梁月明立刻拉着拾月一起迎了过去,追问道:“补给船怎么今天来了?这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送过来这么多东西?” 何立平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跟她们俩解释:“今天岛上来新人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这次来的都是来做辅助工作的人员,来了二十多个呢。应该是为了送他们,所以顺便来送一次补给。” 何立平将背上的背篓往上移了移,然后就往前走,口中说:“你们也赶紧去吧,今天人手真不够。我刚才听船上的人说,可能过几天会有风暴,说怕到时候补给船进不了港,所以这次送的是一个月的量。且得搬一会儿呢!” “一个月的量?”梁月明脱口而出:“妈啊,那是得搬一会儿了。” 她说着也顾不上和男人说话了,拉着拾月就走。 拾月听了心里也震惊了一下。 补给船通常一般是半个月来一回,会送来米面粮油,还有一些岛上的必须品。 同时也会把岛上人员托他们带的东西给带回来。 半个月的物资,凭他们这些人就得搬好久了,这一个月的量,还不得把人的腰被搬折了。 而这还不是拾月最担心的,她担心的是她之前下的那两个跑腿的单。 她可是让人把东西送到霍白那儿的。 可这会儿霍白估计还在出任务没回去呢! 这补给船要一个月不上岛,她的店铺要怎么办? 想归想,该干的活儿也不能不干。 两个人顺着人流上了船。 此时船员们已经把物资给搬到靠近悬梯的地方了,看到她们,一个船员拎了个比较小的粮食袋放进了拾月的背篓里。 拾月掂了掂,说:“再放一袋吧。” 那船员笑道:“嫂子,一袋够了,还得爬山呢。” “没事,你再放一袋。” 看拾月坚持,那船员只能又给她放了一袋进去。 梁月明看弟妹放进去了两袋粮食,咬了咬牙,让船员也给她多放了一袋。 拾月看到也没有吭声,只是顺手又拎了一小袋黄豆在手里。 走出了人群,拾月默不作声地把梁月明背篓中的粮食袋拿出了一袋,然后把手中拎着的黄豆放了进去:“咱俩换换。” “换什么换?你是铁打的身子,你不知道累?”梁月明急了。 “我以前爬山爬习惯了,我们砍一回柴百十斤,我还不是背着爬一座山?” 拾月说着将粮食袋塞进背篓里,大步朝前走去。 她不好说她此时已经将下面的两袋粮食放进了空间里,其实背负的东西还没有梁月明此刻背得沉。 但能多背一袋是一袋,早点干完别耽误了晚上做饭。 就在拾月背着背篓已经快要走到前面缓坡的时候,后面有一个人追了过来。 他迟疑地喊了声:“拾月?” 拾月开始的时候没有注意,继续往前走。 那人急了,大声地问:“前面那位女同志,你是不是叫拾月?前进大队的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