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退亲后，我被大伯哥宠上天》 第1章 这个垃圾，她才不要 “宋家奶奶，我要退婚，我们程家绝不会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 宋暖意识回笼，耳边是程刚聒噪又愤怒的声音。 怎么回事？程刚不是已经死了吗 ？ 她明明才料理完他的后事，想到葬礼上张婉宁和她的私生子大闹灵堂，就为了争夺遗产，宋暖只想把程刚从棺材里掏出来让他看看，这就是他养了大半辈子的情人和儿子。 没等她多想，喉间传来一阵痒意，宋暖剧烈咳嗽起来。 听见声音，看热闹的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宋暖身上。 “暖丫头醒了，快看看有没有事。” “怎么就掉河里了，还偏偏被男人给救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还不如不醒呢，被男人亲了抱了，程家又要退婚，以后谁还敢娶她。“ 戏谑的声音传入宋暖耳中，熟悉的记忆席卷而来，她这才意识到，她重生回了1976年落水的那天，一切错误的源头。 上辈子她为了不被程家退婚，为了保全那莫须有的名声，明明知道整件事都是程刚和张婉宁一手策划，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这一忍就是三十年，也放纵了那对狗男女三十年。 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抢救方式，却被这群无知封建的人看成了轻薄。 既然这对狗男女这么专情，那她偏就不想成全了，但婚还是得退，程刚这个垃圾，她才不要。 “你个死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求情，好不容易攀上程家，你偏偏整这死出，要真被程家退了婚，你干脆死外面算了，老宋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宋老太假意搀扶起宋暖，却在耳边低声警告。 宋暖敛下眼眸，心中冷哼，她这奶奶惯会趋炎附势，当初协恩图报让程家继续履行婚约不说，还将姐姐嫁给了家暴离婚男，导致姐姐抑郁自杀，这笔孽障，她慢慢算。 还没等宋暖有所反应，宋老太先一步开口，她笑得满脸谄媚： “刚子，这都是误会，退婚这么大的事可不能随便……” 没等她说完，宋暖打断，晶莹的泪珠顺势而落： “婉宁，你为什么要推我？就因为你也喜欢程刚吗？” 宋暖心中嗤笑，断定她不敢承认，在这个年代搞破鞋可是要被批斗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紧贴的两人。 张婉宁脸色煞白，下意识与程刚拉开距离，慌乱摇头： “暖暖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刚刚都被吓死了，大家都看到了，还是我找人救的你，你现在却……”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直接掩面哭了起来。 程刚为她拉开距离的动作伤神片刻，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又软了几分。 “宋暖，你也太不要脸了，要不是婉宁，你早就被淹死了。” 他这么一说，被张婉宁哭软了心的一众糙汉子们纷纷附和起来。 “大家伙都看见了，确实是张知青找人救的你，暖丫头，你可不能倒打一耙啊。” “对啊，你瞧张知青哭得多伤心 。” 见众人都向着自己，张婉宁心中窃喜，装模作样地说： “大家都别说了，暖暖估计被吓坏了，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有人替她打抱不平： “张知青可真善良，都这样了还在维护宋暖。” 宋暖心中冷笑，死绿茶，可真会避重就轻。 她扬起小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来是我想岔了，早前看你手帕上绣着程刚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喜欢程刚，才故意跟我做朋友呢。”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寂静无声。 良久，人群中传出议论的声音。 “这不就是搞破鞋嘛，她怎么敢的。” “没准儿还真是她推的暖丫头。” “城里来的知青就是玩得花，一群大老爷们还被唬得团团转。” 张婉宁本能地按住衣兜，后退数步，宋暖怎么可能知道手帕？她明明没拿出来过。 她怎么都想不到，是上辈子程刚亲口告诉的宋暖，这垃圾还把它当宝贝一样供着，说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见她磨蹭，有好事的婶子们想上前翻她衣兜，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破鞋。 程刚面色铁青，箭步上前，将张婉宁牢牢护在身后，怒目而视： “够了，不关婉宁的事，是我先喜欢她！” 又是死一般寂静，众人都没想到程刚会主动承认，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毕竟程家可有个大队长，还是要给几分脸面。 像是被气狠了，宋暖脸色愈发苍白，散落的发丝紧贴在脸庞，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程刚，我才是你从小定下的未婚妻啊！” 程刚冷笑，斜眼睨着宋暖：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婉宁比，你不就仗着以前的恩情想扒在程家身上吸血，更别说你现在已经没了清白，就算跪着求我，也休想进程家的门！” 宋暖踉跄后退，清瘦的身子宛如一盏易碎的瓷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破碎感深深烙印在众人眼前。 宋老太抓住机会上前，眼冒凶光，只要死咬着程刚变心在前，无论退不退亲，程家都要理亏三分。 “你个小贱蹄子，不要脸的烂货，长了张狐媚子脸，只会勾引男人，老娘不撕了你。” 满是泥垢的手被程刚拦下，一个用力，宋老太差点没稳住身形。 “程刚！还不赶紧认错，长辈都没发话，婚约岂是你能随便退的！” 说话的是程家旁支的长辈，眼里的指责显而易见。 面对长辈的训斥，程刚脸涨得通红，看向身后的张婉宁，只有退了婚约，婉宁才不会被人说是破鞋。 他攥紧拳头，满腔名为爱的勇气： “婉宁才是我认定的媳妇，今天这个婚，必须退！” 好伟大的爱情！ 宋暖心中讽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第三者。 不过退婚这件事，她还是非常愿意配合的，重活一世，她才不会去在乎莫须有的名声。 正想借坡下驴，就见一身形颀长的男人从人群外走来。 男人皱着眉，面色冷冽，周身散发着压迫气息，看向程刚的目光满是凌厉： “你设计退婚，见异思迁，将宋暖同志推到风口浪尖，着实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下一秒，男人看向低垂着眸子的宋暖，声音缓和了几分 ， “宋暖同志，是程家对不起你在先，救你的人是我，如果你不嫌弃，我来娶你。” —— 本文架空！架空！架空！ 作者会尽量根据时代来写，如有任何不妥之处，欢迎指出，但请别挑刺，毕竟作者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 如有不喜，请点击左上角退出，重新寻找喜欢的书，码字不易，跪求不要给差评，感恩(?′?`?) 希望大家都能在小说世界中汲取正面能量。 第2章 程也可是她大伯哥啊! 男人突然出现让剑拔弩张的现场陷入寂静，众人吃瓜的目光流转在两人身上，似乎都在等宋暖表态。 日落西山，晚风习习，一阵凉意袭来，宋暖脑门发烫，被眼前男人的话震得半晌没回过神，程也可是她大伯哥啊！ 可能是太过炸裂，窒息感再次袭来 ，宋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再无了知觉。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众人也再没了吃瓜的兴致，纷纷朝家赶去，干了一天农活，肚子早就饿瘪了。 张婉宁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程刚被程家人拧着耳朵带回，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无一例外都回头打量，目光或嫌弃或猥琐，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没想到张知青居然是个破鞋，要是再早几年，肯定要被拉出来游街的。” “要不是程家在上面顶着，这破鞋指不定会被下放到农场。” “没想到城里的姑娘都这么随便，铁牛，你说我是不是也能找个知青媳妇。” “撒泡尿照照吧你。” 议论声越来越远，张婉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她和程刚明明都计划好了，都怪宋暖那个贱人，让她名声尽毁，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嫁给程刚了。 张婉宁想不到，面对她的除了名声尽毁，还有无尽被排挤的日子…… * “畜生，你给老子跪下！程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胡子花白的老者重重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满脸怒意瞪向座下的程刚 。 “扑通”一声，程刚猛然跪地，激起一阵尘土。 “爷爷，我真的不喜欢宋暖，求您让我和婉宁在一起吧。” 程老爷子气急，实木做的拐杖狠狠地砸在泥地里，颤抖着手指向程刚： “牲口不如的东西，凭你一声不喜欢，就要毁了人家女孩的名声？老子是他妈这样教你的？” 程刚肩膀下意识瑟缩了下，程家上下十几口人，他唯一怕的就是爷爷，老爷子对孙子一向严格，身上那股从战场厮杀出来的戾气让程刚胆战心惊。 想到和张婉宁一起畅想的幸福生活，程刚攥紧拳头，死死咬着牙关： “我也是被逼的，只要能退婚，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眼看程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一旁的李桂花战战兢兢地劝道： “儿啊，还不赶紧跟你爷认错，瞧你这干的糊涂事。“ 母亲的话起不了丝毫作用，程刚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程老爷子一声叹息：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设计毁暖丫头的清白，更不该让你大哥为你承担责任。“ “大哥”二字直接将程刚仅存的理智烧灭，又是程也！ 在爷爷心中，只有程也能担得上程家孙子，他程刚哪里不好？为什么处处矮程也一头！ 拳头越攥越紧，程刚身体战栗，眼中的愤怒像是要化为实质： “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非定什么娃娃亲 ，我早就和婉宁在一起了，你不是最喜欢程也吗，他娶宋暖不正合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程刚被踹翻倒地，后背重重地磕到门槛上。 李桂花吓了一跳，哭天喊地上前查看儿子状况。 程也顺着老爷子的气，冷厉的目光直逼痛苦哀嚎的程刚： “给爷爷道歉。” 程刚怒目不语。 下一瞬，就在程也再次出脚的同时，程老爷子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几分，他一把拉住程也，看向李桂花怀中的程刚： “你说得对，婚事是我定错了，当初就不该让老宋家救你们母子，从今往后，二房的事我不会插手分毫，只有一点，除非我死，否则张婉宁休想嫁进程家！“ 看着爷爷离去的背影，程刚心中凄冷，在程家一向是爷爷说一不二，他和婉宁的婚事，怕是难了。 夜深 宋暖浑身滚烫，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迷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在程家的日子。 只是从当局人变成了旁观者。 看着以前的自己在程刚面前伏低做小，渣男贱女在她眼前堂而皇之地恩爱，宋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好像又重新燃起怒火。 正想上前撕烂两人的脸，画面突然一转，程刚和程也出现在房内，似乎在争吵着，程刚的情绪很激动，手中的小册子猛地砸向程也。 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程也就这样静静地任由他发泄怒火，良久，那头的程刚才消了气，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格外明显。 听了他的话，程也眉心微蹙，最终还是点了头。 宋暖记得这天，她和程刚结婚一年，程也过年回家探亲，一向无话的兄弟俩破天荒进了同一间房，她当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隐约听见房间里程刚的怒吼。 再后来，程也出了房门，手中拎着行李，见她用井水洗衣服还帮她烧了热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脚刚到家，后脚就说部队急召，任凭家里人怎么挽留都没用。 程也这一走就是好几年，等到最后，回来的竟只有他的死讯。 宋暖当时早已被磋磨疲累，根本没察觉到异样，甚至转手就将程也在厨房塞给她的一沓钱票给了程刚。 以前的画面再次袭来，她这才意识到不对，程也反常离家似乎是因为程刚以及他手上那本小册子。 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第3章 好事上门 来不及多想，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将宋暖从梦中唤醒，一睁眼便是姐姐那张写满担心的脸。 上辈子那张麻木冷淡的脸在眼前重合，宋暖忍不住流下眼泪，委屈又难过地唤了声： “姐，我好想你。“ 宋清禾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带有薄茧的指尖轻轻擦去妹妹眼角的泪： “暖暖别怕，姐姐一直在。“ 她轻手轻脚爬上炕，将哭得颤抖的女孩揽进怀里，拍打着背安慰，还时不时注意女孩额头上的湿毛巾。 宋暖是被姐姐哄睡的，再次醒来时，宋清禾正端着一个碗进屋。 她将碗放到桌上，探了探宋暖额头上的温度，扶着她起床： “总算退烧了，我给你煮了红糖鸡蛋，快起来吃点。“ 宋暖诧异，红糖和鸡蛋一直都是奶奶保管，姐姐怎么可能轻易拿到。 似看出宋暖的疑惑，宋清禾朝她笑了笑，将鸡蛋喂到她嘴边： “暖暖快吃吧，别想那么多。“ 宋暖敛下眼中复杂的情绪，就着姐姐的手将一碗红糖鸡蛋吃完，无论怎样，她得赶紧好起来，才能护着姐姐。 果然，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厨房里传出宋老太震怒的吼声： “宋清禾！你个贱蹄子，居然敢砸锁偷东西。“ 宋清禾一晚上都在照顾妹妹，此时正打着盹，被宋老太的吼声吓一激灵，条件反射护住身边的宋暖。 宋暖眼皮一跳，下一秒，宋老太抄着擀面杖踹门而入。 见炕桌上的碗边还沾着红糖渍，老太太的眼刀恨不得将两人大卸八块。 “你个小贱人，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偷老娘的红糖和鸡蛋，老娘扒了你的皮。” 她伸手就要扯宋清禾。 宋暖侧身护住姐姐，瞪向宋老太： “家里的东西，怎么就叫偷了，你敢乱说坏了我姐名声，我也造谣宋好美，看你宝贝孙女还能不能嫁进城。” 宋好美是宋暖大伯的女儿，宋老太偏心老大家，对大房唯一的孙女也是爱屋及乌，听宋暖这么说，果然住了手，只是嘴里仍不停地骂着。 宋暖毫不在意，骂就骂吧，她又不会少块肉。 她拉着姐姐出门洗漱，又自顾进了厨房，看着橱柜上缺口的锁，宋暖心中一暖，姐姐虽然性子温柔，但永远能将她护在身后。 橱柜里还放着四个鸡蛋一袋白面，宋暖全都拿了出来，和面做了鸡蛋饼。 院子里，宋老太骂骂咧咧，宋清禾充耳不闻在剁鸡食，突然闻到浓郁的饼香，两人怔愣一瞬，对视一眼，同时撒腿往厨房跑去。 “你个糟心玩意儿，家里拢共就那么点吃的，全被你糟蹋了，你怎么敢的！” 看着厚厚一摞鸡蛋饼，宋老太心都在滴血，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宋暖。 宋清禾将妹妹护在身后，壮着胆子说： “暖暖她烧了一整夜，就该补补。” 宋老太头顶冒烟：“怎么不把你这贱丫头烧死。” 她扒拉开宋清禾，粗糙的手掌伸向装满鸡蛋饼的盘子，这么好的东西，得留着晚上给壮壮吃。 宋暖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大伯一家搬去城里后，老太太心中只有三房家的小孙子宋壮壮，要不是这两天爸妈和小叔一家挖沟渠去了，宋老太指不定闹成啥样。 在宋老太伸手的同时，宋暖端着盘子，拉着姐姐，错身走出厨房。 好东西自然要进自家人嘴里，干嘛便宜了别人。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老太气得跳脚，刚想破口大骂，院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嫂子，大喜事啊，你和暖丫头快些准备，程家等会就上门提亲来。” 盛怒的宋老太一听王媒婆的话，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虽然亲事换了人，可到底还是程家，刚好趁他们理亏将彩礼再往上提一提。 心中欢喜，但她却板着一张脸： “程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我孙女可遭了大罪，随便换个人就想打发我们，门都没有。” 王媒婆笑容一滞，顿时也没了好脸色： “行了行了，你那点小算盘我能不知道嘛，程刚他爸好歹是咱们村大队长，你可别真把人惹急眼了。” 她本就只承了程家大房的情，可不会任由宋老太给她甩脸子。 宋老太脸色一僵，赔笑道： “王妹子，这是哪儿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就准备着。” 没再理会宋老太，王媒婆转身翻了个白眼，朝站在门口的宋暖两姐妹笑笑，径直走出院门。 大队里谁不知道宋老太是个偏心眼，宋家二房不受她待见，连带着宋暖两姐妹也讨不到好。依她看来，宋暖嫁给程家大房也算脱离苦海。 程也那后生一表人才，听说这次是升了副营长专门回来探亲的，村里大把小姑娘盼着他说亲，偏偏那小子都24了，硬是不松口，也就便宜宋暖这丫头，后半辈子坐着享福喽。 王媒婆走后，宋老太盯着院门，狠狠地啐了口： “不就是个媒婆嘛，牛气啥呢，我家振兴可是城里人。”说完她又朝宋暖伸手，“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把鸡蛋饼给我，细粮是你俩能吃的吗，心里咋就没点子数。” 宋暖连眼神都没留给她，拉着姐姐的手回屋，听到身后匆匆脚步声，她回头，眼中满是警告： “你要是敢过来，等会我就撒泼退亲。” 宋老太喉间一梗，辱骂的话憋在嗓子眼里，一口气不上不下，脸涨得通红，不过到底是没再跟过去。 屋内，宋清禾只觉得鸡蛋饼如同嚼蜡，看着吃得喷香的宋暖欲言又止。 “姐，你想问什么？” 宋暖怕她积食，率先开口。 “暖暖，程刚他不是个好的，程也是他大哥，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宋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姐，你放心，程也和程刚不一样。” 直到刚刚，宋暖才做出决定，虽然她不在乎名声，但不能不为姐姐考虑；再者，眼下还没开放，饶是她见过后世赚钱的手段，目前也无施展之地，她还没能力脱离宋家。 最关键的一点，程也救了她两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早亡，虽不知道他为何而死，但宋暖知道大概日期，好歹能在关键时候提醒一二，等程也平安渡过死劫，她也算报答了恩情。 宋清禾见妹妹发愣，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 “奶奶那样子怕是要狮子大开口，如果程也不同意，咱们就退了这门亲；即便他同意了，按照咱们大队的规矩，姐姐还没嫁人，你就只能订亲，咱们还可以看看程也的人品。” 姐妹俩拉着手相视一笑，宋暖心想，亲事随时都能退，等程也渡过死劫，她也就不打扰他了。 此时，宋家小院外，程老爷子带着程家大房赶到，王媒婆一张老脸笑成菊花，朝院内大喊： “老嫂子，暖丫头，有好事上门喽。” 第4章 我不同意 “哎呦，老大哥，小辈来就够了，还专程麻烦你跑一趟，。” 面对程老爷子，宋老太满腔怨怼无处发泄，只得笑脸相迎。 在外人面前，宋暖两姐妹还是非常给宋老太面子，一人倒水一人规整桌椅。 老二宋振平虽不受待见，但两个女儿的样貌都是极好的，大的温婉可人，小的活泼乖巧，落在王媒婆眼中，可都是说亲的上上人选。 程老爷子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待众人都落座后，他率先开口： “宋大妹子，是我程家对不起暖丫头，也对不起死去的宋老弟，我这把老骨头，先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欠宋老弟的那份，等我下去了亲自跟他说。” 老爷子身体明显不如往常硬朗，杵着拐杖艰难起身就要朝宋家二人鞠躬。 宋暖大惊，没等宋老太发话便自顾将程老爷子扶着坐下： “程爷爷，您别这样，小辈哪里受得起。” 宋老太暗自剜了一眼：死丫头，可把你能的。 面上却装作惶恐的样子，“老大哥，暖丫头说得对，小辈哪里受得住你的道歉，刚子今天没来嗷？” 程老爷子面色一僵：“那小子在家里跪着，等他爹回来，一定让他登门道歉。” 宋老太努努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眼看场面越来越僵，王媒婆出来打圆场： “咱们不是来谈婚事的嘛，我看暖丫头和也小子还挺登对。“ 话落，屋内众人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宋暖抬头，一眼望进男人深邃的眼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想象中的火花，有的只是坦荡和感激。 宋暖朝男人礼貌一笑便低下了头，只感觉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 “暖丫头，你去把屋里的婚书拿来。“ 宋暖抬步进屋，从炕桌上拿走婚书递到宋老太手上。 “老大哥，这婚书一还，暖丫头和刚子的婚约就彻底作废了。“ 众人的视线凝聚在两张单薄的纸上，“撕拉“一声，婚书作废，婚约解除。 宋暖低头长舒口气，只觉压在她身上两辈子的枷锁突然解脱，整个人轻松得不行。 似感受到她情绪波动，男人深沉的视线停留了片刻，转而变得复杂。 她……是在难过吗？ “宋大妹子，这件事总归是我们程家对不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程老爷子向一旁的徐凤兰使了个眼色。 徐凤兰忙坐直身子，郑重点了点头，只是削瘦的脸上面无血色： “咳咳……宋婶子，您说……咳咳……”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剧烈咳嗽起来，程也忙替母亲顺背。 碗中的水渐冷，宋暖又添了些热水。 程也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了句谢。 宋老太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宋家大房就一个病秧子，宋暖这死丫头嫁过去就当家作主，死丫头能有这么好的婚事，多亏了她，再要点彩礼不过分吧。 她清了清嗓子，面色为难道： “老大哥，可真不是我贪心，刚子整这一出，暖丫头在大队里还有啥名声，清禾那丫头也还没订亲，以后的婚事怕是有得磨。” 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这样吧，除了当初那五十块钱彩礼，你们再补我一百五，咱们凑个整，高高兴兴又是亲家。” 话落，屋内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王媒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宋老太好大的口气，一伸手就是两百块彩礼 。 徐凤兰更是心惊，他儿子救人一命，被迫负责还要搭出去两百块彩礼，宋家真是好大的野心。 她惴惴不安，看向站在一旁的程也，儿子对宋暖好像有些不一样，可两百块着实不是小数目，这可怎么办。 似察觉到母亲的不安，程也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程老爷子沉着脸没发话。 宋暖对宋老太的不要脸刷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正欲开口，就听见男人果决的声音响起： “可以。” 宋老太小眼睛“噌”地亮起，看向程也的目光像是在看财神爷。 还没等她拍手叫好，宋暖率先开口： “我不同意。” 宋老太恍惚了一瞬，一把扯住宋暖袖子，低声警告： “死丫头，给老娘把嘴闭上。” 她怎么就拖了个猪队友呢。 宋暖睨了她一眼，朝程老爷子颔首： “设计毁我名声的是程刚，程也大哥不欠我什么，我也不要他的彩礼，至于先前那五十块钱，就当赔给我的损失吧。” 她这话一出，宋老太屁股跟长了针似的，彻底坐不住了，一脸谄笑地死拽着宋暖的手： “小孩子不懂事，净说些胡话，大家伙别见怪。” 宋暖奋力甩开宋老太的手，冷静又固执： “奶奶，如果你非要程家再给一百五的彩礼，那这婚约也不必订了，我受之有愧。” 宋老太此时已被气得双眼充血，小贱人整这一死出，拿准了她不肯放弃程家这个亲家是吧。 她深吸了口气，尽力压抑想捶宋暖的冲动，这门婚事还真不能放弃，程大队长在村里颇有威望，光是程家理亏这点，老宋家就能行许多便利了。 “瞧你这丫头，奶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宋老太死咬着牙，脸上挂起僵硬的笑，“老大哥，你可做不得数，能嫁给也小子是宋暖的福气，哪里还能要彩礼。“ 看宋老太满脸抽搐的样子，王媒婆生怕她撅过去，还是赶紧将两个孩子的婚事订下来为好，于是笑着应和道： “老嫂子你这玩笑开得可真是独一份，剩下的事就由长辈谈吧，俩孩子出去转一圈，了解了解。” 眼瞧宋老太像丢了魂般，宋暖放下心来，这次作不成妖了。 程也看了女孩一眼，率先出门。 此时天色大亮，秋日暖阳洒在身上，给宋暖镀了层金色的光，温暖又明媚。 两人走在小路上，程也时不时回头，照顾着她的步伐。 等到小路尽头时，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女孩跟前。 “这个给你……” 第5章 青苹果硬糖 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宋暖一跳，脚下一崴，身子向田坎倒去。 程也眼疾手快，一把扶着她的肩膀，待她站稳后立即松手。 “对不起，我没想要吓你。” 指尖还有女孩肌肤温软的触感，程也垂在腿边的手指不自然蜷缩，盯着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悄悄红了耳根。 宋暖摆手笑道：“是我自己没站稳，还多亏了你，不然肯定得摔下去。” 田坎不算矮，也有一米左右，摔不死，但会疼，宋暖受不了一点疼。 这时程也重新将信封递了过来，声音沉稳坚定： “这是上次任务的奖金，宋奶奶不要彩礼，我不能不给，订亲本来就委屈你了。” 宋暖抬头，注视男人深邃的眸子，眼里除了坚定还有一种她看不明的情绪： “不委屈，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这钱我也不能收，留给兰婶补身子吧。” 程也目光暗了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将信封往宋暖怀里一塞，便大步朝宋家走去： “走吧，他们应该谈好了。” 宋暖一怔，看着手里的信封，总觉着烫手。 转头见男人高大的背影，她无奈，算了，过两天直接拿给程欢吧。 女孩快步跟上，程也悬着的心终于松快一点，还好她没有再还回来。 他知道宋暖在宋家过的什么日子，以前是没立场帮她，现在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对她好了。 一路无话，两人周围的空气都略显尴尬，宋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找了话题： “程欢在家吗？我还想找她玩呢。” 程也点头：“在的。” 宋暖：……行吧，话题终结者。 程欢是程也的亲妹妹，也是程家小辈中唯一对宋暖好的人，自她知晓宋暖与程刚的婚约后，总会在宋暖耳边念叨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时的宋暖虽然很赞同她的话，但对于这桩亲事，她是无力的，只有一笑了之。 上辈子程欢过得怎么样，宋暖不太清楚，程也死后，程欢就带着母亲去城里做生意，而她被困在程家二房，操劳无度，不仅要忍受婆婆的刁难，还要忍耐渣男贱女的挑衅。 女孩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程也敏锐察觉，但他自知嘴笨，又没有哄女孩的经验，只能无措地时不时瞟宋暖一眼。 眼看离宋家小院越来越近，程也深吸口气，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颗水果糖递到宋暖跟前。 玻璃纸在阳光下变换着颜色，翠绿的糖块包裹其中。 宋暖的坏心情一扫而空，笑着从男人宽大的掌心拿起糖果，剥开送入口中，浓郁的青苹果味蔓延在舌尖。 她幸福地眯起眼，脸颊两边的小梨涡愈发深邃： “谢谢，我最喜欢这个味道。” 程也低低嗯了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 回到宋家时，两家人已经商量完毕，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程老爷子带着程家人离去。 小院一下子安静下来，宋老太瞪了宋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她得把粮食都藏起来，免得又被宋暖那死丫头霍霍了，晚上宋振平两口子回家，她非得问问是怎么教的这死丫头，主意比脑袋都大。 中午，宋老太做好饭也没叫两人，宋暖并不在意，将早上没吃完的鸡蛋饼热热，姐妹俩吃得喷香。 傍晚，宋振平夫妻俩及三房一家都回来了，看着饭桌上清汤寡水的稀粥以及那一碟子咸菜，唯一管饱的只有蒸番薯。 宋振国埋怨道：“妈，修沟渠本来就累死了，这糙米粥顶得了啥。” 他不耐烦地扒拉两下碗，只有零星几颗米粒翻动。 “啪”的一声，宋老太将筷子重重摔下，看着宋暖姐妹俩阴阳怪气： “谁叫我老了没用，连孙女的主都做不了，你们要吃干的找宋暖吧，这丫头主意可大了，一定能让你们吃饱。” 话落，饭桌上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宋暖身上，宋振平夫妻俩明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疑惑看向女儿。 宋暖三两句将这两天的事说了一遍，看向被气红了脸的母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王艾君被气得发抖，质问道： “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和振平，程家这么欺负人，暖暖怎么还能嫁进去！” 宋老太一巴掌拍在桌上：“反了你，老娘真是一点主都做不了是吧，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埋怨老娘。” 她眼神扫过一旁低头的宋振平，骂道，“宋老二，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媳妇女儿都要爬到老娘头上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宋振平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满脸涨红，低低应了句： “妈，暖暖被欺负了，你应该叫我和艾君回来。“ 宋老太怒极：“真是反了天，你们是比程家权力大，还是比程家有钱，没出息的东西，教出的女儿也不识好歹。 程家都答应再给一百五彩礼，你那好女儿大度得很，直接不要，那可是一百五啊！” 听到一百五，三婶刘爱花眼睛一亮，随即指责起宋暖来： “暖丫头，你也真是，咱们大队哪户嫁女儿能有一百五的彩礼，你怎么能不要呢，真是可惜。” 她这一拱火，宋老太愈发心痛地捂紧胸口，指着宋暖怒骂： “真是贱得慌，你怎么不被淹死算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暖暖可是你孙女。” 王艾君气得胸膛起伏，手在桌下狠狠拧了一把丈夫的大腿。 宋振平身子一抖，看向宋老太劝道： “妈，暖暖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别气了，先吃饭吧。” 宋老太怒气冲冲地端走放在宋暖一家面前的碗： “还想吃饭，老娘丢了一百五，家里的鸡蛋和白面也全都被这个死丫头霍霍了，你们一家人滚去喝西北风。” 家里的鸡蛋没了，最受不了的是宋壮壮，他小手一挥，装满稀粥的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赔我鸡蛋，我要吃鸡蛋，才不吃这个。” 熊孩子哭声四起，宋暖本就烦躁的心愈发汹涌。 她双手攀上饭桌边缘，看着对面宋老太那张阴沉的脸，一个用力，本就破旧的饭桌瞬间四分五裂。 霎时间，堂屋一片死寂，就连撒泼打滚的宋壮壮都被吓愣在原地。 宋暖冷淡厌恶的声音回荡在堂屋上空： “不是喝西北风吗，大家一起喝好了。“ 第6章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 “贱丫头，老娘撕烂你的嘴。“ 宋老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越过地上一片狼藉向宋暖扑来。 王艾君反应极快，错身将宋暖挡在身后，右手用力，将呆愣在身旁的丈夫推向宋老太。 她背过身，将宋暖往宋清禾身边一塞，嘱咐道： “清禾快把妹妹带进屋。“ 宋暖不肯：“妈，我不去，我看那死老太婆能拿我怎么样。” 宋清禾已经被吓傻了，条件反射拉住妹妹的手。 王艾君脸上隐隐带着快意，朝宋暖使了个眼色: “去吧，妈能解决。” 宋暖没再坚持，被姐姐拉着往屋里走，扭头看一眼“战场”，王振平正被宋老太挠着脸，见她看来，还朝她做了个快走的口型。 宋暖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爸虽然耳根子软，但好歹是向着妻女的。 闹剧在宋老太挠宋振平第七道血印的时候结束，只因王艾君说了一句二房没脸住下去要分家。 宋老太的怒火一下子被熄灭，分家是不可能的，家里的大半工分全靠宋振平这个老黄牛。 她收回手，讪讪一笑：“分什么家，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暖丫头不过是气性大点，我这个做奶奶的难道还能和她一般计较。”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宋老太心肝都要炸了，稀粥和咸菜就算了，番薯洗洗还能吃。 晚上，鸡蛋饼总算消耗一空，看着宋振平脸上的血印，宋暖朝老爹道歉： “爸，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艾君打断： “道什么歉，你爸该的，谁叫他只会和稀泥。“ 宋振平尴尬笑笑，宽厚温暖的手掌摸向俩闺女的脑袋： “你妈说得对，是爸对不起你俩，让我乖女受委屈了。” 宋振平虽觉得自己没生儿子对不起母亲，但对两个闺女，他也是极宠的。受媳妇影响，宋振平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只对让宋老太被说闲话而愧疚。 王艾君在家就是老幺，父母哥嫂都十分宠她，因此，生了两个女儿后，即便常被宋老太阴阳怪气，她也没放在心上。丈夫贴心，女儿乖巧，就是她心中最坚实的城墙。 听了宋振平的话，宋暖眼泪夺眶而出，上辈子父母不是没想过让她离婚，只是她那时候思想封建，长期被宋老太pua，自己也认为名声尽毁的她能再嫁给程刚已是烧高香。 想到父母直到年老都没见到她过一天好日子，宋暖心里又愧疚又难过，眼泪更是哗啦啦往下流。 王艾君揽过大女儿肩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将宋暖团团抱住。 直到“嘶”的一声，众人的视线才朝宋振平看去。 老男人那张被抓花的脸，经过泪水的洗礼，此时痛得龇牙咧嘴。 三个女人齐齐破涕为笑，王艾君没好气拍了拍丈夫的脸，下床兑了盆温水让他擦脸。 翌日 上工的锣声准时响起，宋家一行人也早已做好准备，刚打开院门，只见程刚直挺挺跪在泥地上，他身后是满脸怒意的大队长程志伟。 见院门打开，程志伟一脚踢在程刚身上，命令道： “道歉。” 程刚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待他说完，宋老太惊呼一声，忙上前扯起程刚，还替他拍了拍裤腿上的泥。 “大队长，这是干啥，刚子这么大人了，可不能打。” 程志伟一脸歉意，看向宋暖和宋振平夫妻俩： “振平，暖丫头，是程刚这小子对不住你们，我这个当爹的为他道歉。” 他实在丢脸，程老爷子对儿孙辈都是一样的教导，怎么就教出这个逆子。 宋振平忙摆手，憨厚的脸上多了丝慌乱： “大队长，受不起，受不起。” 王艾君睨了一眼程刚，语气尖锐： “刚子也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可没这些个心思。反正也退婚了，俩孩子以后就没半点关系，还要麻烦大队长提醒一下那些碎嘴婆娘。” 程志伟点头应下：“这是应该的，暖丫头受委屈了。” 大队长的威慑力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整天下来，村里没一个人敢说宋暖和程刚的闲话，至于张婉宁，那就不在保护圈内了。 张婉宁此刻被气得胸闷，整天工下来，她身边的婶子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洞来。 看就看吧，还时不时凑到一起讨论两句，那破锣嗓子，恨不得让方圆几里的人都听见她们说话的内容。 张婉宁越想越气，程刚和宋暖都是当事人，凭什么只说她一个！ 她随手擦去头上的汗，想到因为流言，往常帮她干活的几个男知青全都离她八丈远，她心里的怒意直冲天灵盖。 刚想倒水洗把脸，暖壶又空了，张婉宁肺都要炸了，怎么什么都不如意，她也太倒霉了。 生着气，手上的力道自然加重，暖壶磕在桌沿，“咔嚓”一声，内胆碎成渣渣。 端着脸盆的女知青恰好进屋，顿时怒不可遏地朝张婉宁大喊： “张婉宁，你居然敢摔东西，这可是集体的。“ 张婉宁慌乱起身，下意识撒谎：“不是我摔的，它自己掉下来了。“ 女知青冷哼一声：“你还敢撒谎，我亲眼看见的，不行，我要告诉小队长。“ 两人争论的声音很大，前院的知青都被引过来，女知青顺势告起了状。 知青小队长站出来，面容严肃： “张知青，集体的东西不容破坏，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都要赔偿。” 暖水瓶可不便宜，张婉宁还想争辩几句，被知青小队长打断： “如果不赔偿，我只能报告给大队长。” 张婉宁吃瘪，咽下一肚子闷气掏出五块钱： “我只有这些，爱要不要。” 小队长收钱瞥了她一眼： “还剩四毛钱外加一张工业票，等年底从你工分里扣。” 这天晚上，张婉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五块钱都没了，她现在只有牢牢套住程刚。 想到罪魁祸首宋暖，张婉宁咬牙： “宋暖，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 第7章 你确实不配 秋高气爽，正是农忙时，上工的锣声还没响起，知青院早已升起袅袅炊烟。 前几日外出挖沟渠的壮劳力回来，知青们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人一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累。 此时小队长李艳红正在烧水，女生宿舍唯一的暖水瓶被张婉宁摔碎，又没有假期去县城供销社，她只能早起准备热水。 一个圆脸女孩走进厨房，她揉着酸痛的脖颈抱怨道： “艳红姐，我实在受不了张婉宁了，昨晚翻来覆去，搞得大家都睡不好，还要麻烦你一大早起来烧水。“ 李艳红叹息一声：“没办法，等有空去供销社买个暖水瓶，你快洗脸吧，马上要上工了。“ 圆脸女孩边舀热水边说：“早上本来就赶时间，还要轮流烧热水，我可不愿意。” 她撇嘴，“就该让张婉宁来烧，谁让她把暖水瓶摔了。” 话音刚落，张婉宁端着脸盆恰巧走进厨房，她眼下有大片乌青，也不复往日的清纯，见圆脸女孩这么说，手里的搪瓷盆重重撞向木门，发出“砰”的一声。 圆脸女孩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吼道： “张婉宁，你干什么，摔了暖水瓶不够，还想砸破门吗？” 张婉宁气得够呛，将盆重重放在灶前，伸手就想舀锅里的热水。 圆脸女孩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葫芦瓢，滚烫的开水溅到张婉宁手背，立马红肿一片。 张婉宁大叫，将圆脸女孩推倒在地，皱着脸朝手背吹气。 李艳红脸色很不好，将圆脸女孩扶起，面有怒意： “张婉宁，你还敢推人！” 张婉宁红了眼，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委屈落泪： “明明是她先用开水烫我的，你们就知道欺负人。” 圆脸女孩明显是个暴脾气，骂了声脏话猛地上前将张婉宁推倒。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破鞋，收起你装可怜那套，对付男人还有点用，在我们面前装啥呢。” 厨房的声音很大，知青们闻声聚到门口，一眼便看见张婉宁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双眼含泪，真真是一副可怜样。 女知青们见她这样子皆是眉头紧皱，又在装可怜。 见没人替自己说话，张婉宁表情有一瞬间龟裂，随即楚楚可怜地看向往常跟她示好过的几位男知青。 含泪的目光扫过，几位男知青下意识撇过头，张知青虽然貌美，但和程刚不清不楚，作风确实有问题。 圆脸女孩见状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不会还想着到处勾人吧，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货色。” 她指了指锅里的热水，“在重新买暖水瓶前，每天早上的热水你必须烧好，不然咱们就告诉大队长，说你破坏集体，把你下放到农场改造。” 张婉宁震惊，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见大家都是一脸赞同，她心中委屈更甚，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推开人群，大步朝门外跑去。 “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知青们才懒得管她，快速洗漱完吃饭上工。 路上三五人群结伴而行，几位婶子正在小声讨论程宋两家的亲事。 “俺听说前两天宋家丫头和程刚真的退亲了。” “可不是嘛，转头又和程也订上了，俺还听说宋老太婆一开口就要一百五十块彩礼哩，真是吓死个人。” 婶子说完还拍拍胸脯，脸上都是对宋老太狮子大开口的嫌弃。 “啥？一百五十块！程家应了？“ “那能不应嘛，本来就是刚子做错事，程也当场就应下了，真不亏是当兵的，家里有个药罐子老娘还能这么有钱，早知道把俺姑娘说给他。” “行了行了，快别说了，大队长在前面。” 眼看快到田坝，几位婶子才闭了嘴。 张婉宁跟在她们身后，脸上泪水早已干透，双手死死地攥紧衣角。 凭什么！凭什么！宋暖那贱人名声都没了，还能值一百五十块彩礼。 她越想越气，更没想到程也能这么有钱，早知道她就不勾搭程刚那个怂货了。 想到这里，她身形一滞，眼看四下无人，转身朝程家小院跑去。 程家 程也起了个大早，照例做完早操，正在擦洗家里的自行车，他等会要去一趟县城供销社。 程欢啃着窝头，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家大哥忙活的身影，纳闷道： “哥，大早上的，你干啥呢，精力这么旺盛。” 程也没理她，简短地说了几个字： “去供销社。“ 下一秒，程欢狗腿地上前，嘴里咂巴着窝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哥，你去供销社买啥？有我的份吗？“ 那小模样，就差写着把她带上了。 程也瞥了她一眼，想到自己有些方面确实不懂，点头同意。 “哟呼~“ 程欢举着窝头，脚步飞快往厨房跑去，她得去跟妈说一声。 小院内又只剩程也一人，不过一会，男人擦车的动作一顿，皱着眉看向院门外。 墙角有细细簌簌的声音，程也起身，从墙角捡起扫帚，朝门走去。 “出来。” 冷厉的声音响起，张婉宁被吓一哆嗦，颤颤巍巍从墙边走出，朝程也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甜美的笑。 程也皱眉，朝后退了两步：“你来干嘛？” 张婉宁一噎，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反应，有些委屈地垂下头： “程也大哥，我是专门来和你道歉的，你能出来一下吗？” 程也眉皱得更紧了，随手把扫帚放下，就要转身。 见男人似要离开，张婉宁一急，朝程也喊道： “程也大哥，都怪我不好，让你不得不花一百五十块钱娶暖暖，真是对不起。” 见男人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张婉宁咬唇，眼泪夺眶而出： “我也没想到暖暖她居然狮子大开口，我们家嫁女儿彩礼都看男方意愿给的。” 她挑起眼帘，看向程也，这男人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吧，她都这么明显了。 程也当然听懂了，还听得很清楚，此时他皱起的眉头已经能夹死苍蝇了，以这个女人的性格，宋暖以前肯定吃了不少亏。 见男人没发话，张婉宁忍不住道： “程也大哥，我是真心觉得对不起你。” 程也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又嫌弃： “不用对不起，你确实不配。” 第8章 早日娶你进门 张婉宁僵硬在原地，这男人的意思是她不配一百五十块彩礼，还是她不配嫁给他？ 再抬眸，院内已不见男人的身影，转而代之是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女孩。 女孩挎着军绿色小布包，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能跟暖暖姐比吗，还敢肖想我哥，我呸，不要脸，也就程刚那眼瞎的，才能看上你。” 女孩说完小脑袋一昂，扭头朝屋里走去，独留张婉宁一个人在风中石化。 张婉宁认识这个女孩，她是程也的妹妹，刚上高二，也是大队里唯一在县高中读书的人。 张婉宁和宋暖当朋友的时候，经常见宋暖拿着本子向女孩请教问题，她当时还一脸不屑，不就上个高中，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死丫头嘴这么毒。 小院门口，张婉宁脸色变了又变，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婉宁，你来找我的？” 程刚一脸惊喜，手里还提着一个夜壶，明显是刚倒完夜壶回来。 见男人上前，张婉宁下意识后退几步，左手捂着鼻子，右手挡在身前： “你别过来。” 程刚一怔，没想到她是这反应，随即想到手里的夜壶，这才恍然大悟： “婉宁，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 他拉开院门，快步走向自家屋内，与张婉宁擦身而过，留下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张婉宁脸青了又紫，捏着鼻子干呕了两声，大步跑向一旁的树下。 两日没见，程刚满脑子都是张婉宁，匆匆将夜壶放下就出了院门。 没见着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在大树底下看见心里的姑娘。 “婉宁，等急了吧。” 他走近就想去拉张婉宁的手，奈何被张婉宁闪身躲开。 程刚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张婉宁顿了片刻，这只手刚刚拿了夜壶，她实在下不去手，但程也明显不上钩，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程刚拿捏住。 做好心理建设，张婉宁主动拉了程刚的手，撒娇道： “程刚哥哥，我手太凉了，怕冷到你。” 程刚心都要化了，顾不上生气，反握住张婉宁的手，满脸关切： “手怎么这么凉，你吃早饭了吗？” 张婉宁慌张朝四下看了看，抽出手，泫然欲泣： “知青点里的人都欺负我，我一时伤心，就跑到这里来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完状似要转身离开。 程刚哪里舍得她挨饿，将人拉住： “婉宁，你怎么能饿着，等我一会。” 见他匆忙朝屋里跑，张婉宁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没过多久，程刚手里拿着两个窝头出来，见还是那只拿过夜壶的手，张婉宁笑僵在脸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婉宁，你快吃吧。” 张婉宁深吸口气，接过一个窝头，小小地咬了一口： “谢谢程刚哥哥，我吃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你吃吧。” 程刚嘿嘿一笑，大口吃起来。 眼下大家都在上工，两人避开人群，朝后山小树林走去。 树下，程婉宁流着两行清泪，委屈的样子看得程刚心狠狠揪在一起。 “婉宁，你别怕，我爸和爷爷只是暂时不喜欢你，我一定改变他们的想法，早日娶你进门。” 张婉宁牵住程刚的手，上前一步，整个人快要贴进程刚怀里： “刚哥哥，婉宁不急，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程刚哪儿受得住这诱惑，将人一把搂进怀里，还低头嗅了嗅女孩身上的香味。 张婉宁被笼罩在男人怀中，鼻尖若有若无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她压下干呕的冲动，屏住呼吸，继续撒娇： “婉宁真的不强求，只是知青点的姐姐们好像都不喜欢我，还让我每天早上起来烧水。” 说着说着，她低低地呜咽起来，泪水浸湿了程刚胸前的衣裳，也让程刚心尖颤了颤。 他托起张婉宁满是泪痕的小脸，粗糙的拇指替她擦去眼泪： “婉宁，辛苦你了，等我们结婚，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张婉宁一脸感动，心中腹诽：死男人，光说不做有什么用。 突然，男人的眼神越来越火热，两张脸距离越靠越近，下一瞬，小树林里传出暧昧的轻喘。 * 中午烈日正盛，宋家小院内难得宁静，秋收是累人的，吃完午饭大家都抢着时间休息。 宋暖轻手轻脚关门，兜里揣着程也给的信封，往程家院子走去。 她和姐姐都只上了初中，还是父母排除万难，低声下气求来的，想到七七年恢复高考，宋暖觉得要想远离宋家，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她和姐姐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眼下只有程欢有高中课本，只能去借来誊抄。好在她以前就时常找程欢问问题，现在说要学习也不算奇怪。 程家小院也很安静，休息时间，宋暖不好意思敲门打扰，只好站在树荫底下。 只是，没等来程欢，却看到一个厌恶的人。 程刚一眼看见树下的宋暖，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却明显比往日更娇艳些。 他冷笑一声，这女人害他被爷爷和爸爸混合双打，现在又来做什么？莫不是后悔退亲了？ 想到这个可能，程刚怒气升腾，“嗞啦”一声掀开大门，朝宋暖走去。 “宋暖，你来干嘛？亲已经退了，你别想反悔。” 宋暖皱眉，这垃圾在说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骂人，程刚已经走到她跟前。 中午的温度有些高，男人出了一身汗，走近便闻到一股汗臭。 宋暖嫌弃地捂住鼻子，哐哐往后退几步，直到离程刚两米远，才站定： “你太臭了，离我远点。” 程刚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身上满满的男人味，这女人居然说他臭？！婉宁都没嫌弃他！ “宋暖，别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我是要娶婉宁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宋暖只觉得中饭都要恶心吐了，紧皱的眉头在见到程刚身后的人时不自觉放松。 程刚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见女孩脸上的笑比太阳更明媚，避开他朝后走去。 第9章 越欠越多 女孩的笑容太过耀眼，程刚下意识将人挡住。 宋暖皱眉，冰冷的目光直视： “滚开，我才不要二手货。” 没等男人反应，宋暖重新扬起笑脸，大步朝程家小院走去。 “程也……” 程刚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回头，宋暖刚刚看到的人，是他大哥？ 兄弟两人相隔不过数十米，只一眼，视线便落入程也警告又冰冷的眸子，像是被掠食的猎豹锁住，程刚本能地屏住呼吸。 转瞬间，程也的目光变得柔和，女孩也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 程刚有些迷茫，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他远去，他好像从来没在宋暖脸上见过这么灿烂的笑容。 院门口的两人早已将程刚抛掷脑后，宋暖抬头看向程也，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宋暖能闻到程也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比较起来，程刚真是比不上程也半分。 “来找程欢？” 程也磁性的嗓音响起，他还没自信到认为宋暖是来找他的。 宋暖回过神，嗯了声：“我想找她借高中课本。” 程也没说话，侧过身让女孩走进院子。 此时程欢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出来，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 “暖暖姐，你来啦，快进屋。” 程欢笑眯眯上前，拉着宋暖进屋，还回过头朝程也眨了眨眼。 程家修得大，程老爷子照顾徐凤兰孤儿寡母，硬是给分了三间房，因此程欢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此时宋暖坐在书桌前，垂首翻看着课本，程欢字迹工整，学习也很用功，书上各处都做了笔记。 程也敲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碎花窗帘随风飘动，女孩侧脸恬静温柔，若隐若现的光影洒落在女孩身上，直击人心的美，比任何想象都来得更有冲击。 “程欢，把这个端进去。” 男人没有贸然进屋，规矩地站在门前，手中还拿着两瓶汽水。 程欢嗷了一嗓子，欢快地从哥哥手中接过，递给宋暖。 宋暖没有推辞，笑得明媚：“谢谢。” 程也犹豫着开口：“你要高中课本？我可以帮你找找。” 宋暖眼神亮了亮，惊喜道：“真的？那就谢谢程也大哥了。” 男人点头，没有再多留。 和程欢聊了好一会，小姑娘性子活泼，宋暖内心好似也真的回到十九岁。 眼看下午上工的锣声就要敲响，宋暖从兜里掏出信封： “欢欢，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你哥。” 程欢没接，转头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 “暖暖姐，这个给你。” “雪花膏？” “嗯。”程欢直接将两样东西塞进她怀里，“上午和我哥一起去供销社，花他的钱不心疼，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这个年代，雪花膏可不便宜，宋暖连忙推辞，奈何被程欢一把搂住胳膊。 “暖暖姐，你就别推了，要是被我妈看见多买了一瓶，我肯定会挨骂的。” 宋暖才不信她的鬼话，碍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以后用其他方式还回去了。 临走前，程欢将她送到小院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姑娘满脸写着嫌弃，跨着宋暖的胳膊说悄悄话。 “暖暖姐，你肯定想不到张婉宁有多恶心，她早上还来我哥面前说你坏话，不过被我哥骂回去了。” 她哼了一声，表情毫不掩饰对哥哥的骄傲，“就她那倒霉样子，还自以为所有男人都吃她那套，你是没看到，我哥说她不配一百五彩礼的时候，这女人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女孩咯咯笑出了声，宋暖却有些出神，她没想到程也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眼光却挺毒辣。 程也肯定想不到，他在宋暖心中又多了一个能鉴茶的优点。 宋暖走后，程也才从房间出来，看向一脸八卦的妹妹，他问： “她收了吗？” 程欢傲娇点头： “哼，暖暖姐最心软了，我一装可怜，她立马没辙。不过你怎么不自己送？” 程也：“不想她有负担。” 这话一出，程欢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溜烟围着程也转了两圈。 “你到底是谁？快把我哥还回来。” 程也懒得理她，转身又进了屋。 程欢笑嘻嘻朝她哥身后喊道： “哥，暖暖姐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对她好。” 她声音有些大，不仅程也听见了，躺在炕上的程刚也听得清楚。 不知为何，程刚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 回家的路上，宋暖突然停步，懊恼地敲了下脑门，信封又没还回去。 眼看已经有人陆续上工，宋暖叹气，只有等下次再还。 晚上，宋暖跟父母商量了一下学习高中课本的事情，王艾君和宋振平举双手赞成。 王艾君满脸愧疚，揽着两个女儿的肩膀叹气： “都是爸妈不好，耽误你俩读书，当时以你们的成绩，考高中不成问题。” 宋暖握住王艾君的手安慰： “妈，我和姐姐现在学也不晚。” 宋清禾温声开口：“我就不学了吧，暖暖一个人学就好。” “不行。”母女俩异口同声。 王艾君温柔地看着大女儿：“这些年苦了清禾，妈存了不少私房钱，能供得起你们姐妹俩上学。” 宋暖摆手：“妈，你那些私房钱留着应急吧，程也大哥答应帮我弄到高中课本，我和姐就在家学，不懂的地方周末问程欢就行了。” 王艾君点头，感叹道： “程也是个好孩子，你和他订婚也是好事，程刚那孩子长着长着就歪了。” 宋暖心想：程刚都没直过，一直都是歪的。 * 程也效率很快，短短一天，就将整套高中课本找齐。 宋暖有些惊讶他的速度，看着男人额前的薄汗，她突然有些哽咽，她和程也不过才订婚几天，这男人对她却比程刚几十年还要好。 “程也大哥，辛苦你了，擦擦吧。” 宋暖掏出一张手帕，递到程也跟前，手帕是棉布的，角落绣着一个暖字。 程也微怔，夕阳镀在女孩身上，微卷的睫毛轻颤，如蝴蝶振翅，颤动了他的心。 男人接过手帕，擦去汗水，随手揣进兜里： “我洗好了还给你。” 宋暖：……其实她可以自己洗的。 注意到程也怀里抱着的一摞书，宋暖惊叹：“怎么这么多？” “程欢说你想和姐姐一起学，我就弄了两套。” 宋暖再一次感叹这个男人的细心，从兜里掏出王艾君给的大团结。： “课本和雪花膏的钱，给你。” 像是想起什么，又掏出信封，“这个也还给你，昨天本来打算给欢欢的，忘了。” 程也没说话，眸色暗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书往女孩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欸，程也……” 男人不语，走得飞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宋暖：……怎么好像越欠越多了。 第10章 自己反省反省 眼下是76年10月份，离77年高考只剩一年，宋暖倒不算着急，上辈子守活寡，程刚时常不在家，她有大把空闲提升学历，甚至自学了不少技能。 她现在担心的是宋清禾，姐妹俩都是十岁开始上学，宋清禾初中毕业四年，宋暖不知道姐姐还记得住多少。 为了了解宋清禾的水平，宋暖马不停蹄地给姐姐出了张试卷。 结果令人震惊，宋清禾对初中的知识一点没忘。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空闲的时候，我常把以前的书拿出来看。” 一家人都很高兴，宋振平更是大手一挥，让姐妹俩专心学习，以后考县城的高中，不让她们去上工了。 第二天晚上，饭桌上，宋振平将此事告诉宋老太。 “啪”地一声，宋老太老脸拉得比驴脸都长：“丫头片子，考什么高中，我可没钱送她们上学，宋老二，你们两口子胆肥了，还敢藏私房钱！” 王艾君阴阳怪气：“妈你说的什么话，年底都是你去结算工分，我和振平毛都没见着，供俩丫头上学的钱都是她们舅舅给的。” 王家三个舅舅，各个都很疼爱外甥女，每年都会给压岁钱，王艾君靠娘家补贴，攒了好多年，才攒了这点家底。 宋老太横眉怒眼：“真是有钱没地花，丫头片子上什么学，家里一大堆活，全靠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宋老二，你可真是大孝子。” 孝字头上一把刀，宋振平垂头，双手握拳，宋暖母女三人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宋振平像是下定决心： “妈，以后暖暖和清禾就不干活了，家里的事，等我下工回来再做。” 宋老太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儿子还敢呛声，一巴掌拍上饭桌： “咋地，我这个当妈的说话还做不得数？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他爹啊，你干脆把我一起带走算了。” 宋振平没说话，习惯了用沉默同宋老太争斗，当初没让两个女儿读高中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现在靠媳妇娘家供女儿上学也是他没本事，但这次说什么都要让暖暖和清禾专心学习。 见二儿子不为所动，宋老太转而骂起宋暖姐妹俩： “你们两个赔钱货，搅家精，还想考县里的高中，我呸，还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 “妈，大哥不也是乡下人嘛，好美都能去城里读书，暖暖和清禾也可以。”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和振兴比，地里刨食的东西，你大哥比你有本事多了。” 看着母亲狰狞的面孔，宋振平心中满目疮痍，家里的工分他一直占大头，反观大哥，自从去了城里就很少回来，母亲怎么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他眼里满是失望，拉起女儿及妻子，声音哽咽： “妈，不管你怎么说，供暖暖和清禾上学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头也不回带着妻女离去。 宋振平头一次硬气倒是让三房夫妻俩惊讶，刘爱花撇了撇嘴，嘟囔道： “不过是有了程家这个亲家，就想留两个女儿在家里吃白食，连彩礼都没有，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提起彩礼，宋老太心又痛了，整整一百五啊！她此刻恨不得立马将宋暖嫁出去，还得赶紧给宋清禾说亲，可不能让这俩死丫头一直吃白食，她也能再赚一份彩礼钱。 想到有钱进账，宋老太心情缓和了不少，看着一桌子原本该宋暖姐妹俩洗的碗筷，她拉下脸，指着三房的两个孙女骂道： “看什么看，没长眼吗，还不赶紧把碗洗了，你俩也想吃白食？” 宋招娣宋来娣身子一颤，看着父母带着弟弟离开的背影，俩姑娘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二叔二婶都能护着两个姐姐，自家爸妈只把弟弟当宝。 有了对比，宋来娣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宋招娣横了她一眼，骂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赶紧把碗洗了，等会被奶奶看到又要挨骂。” 宋来娣这才颤着肩膀跟在姐姐身后。 房间内，宋振平从离桌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宋暖姐妹俩有些担心，想上前安慰父亲。 王艾君拉住姐妹俩： “让他自己静静，多稀奇啊，你们爸头一次对奶奶失望，就看他能记多久。” 话这么说着，手却拧干了帕子搭在宋振平脸上，“自己反省反省。” 宋暖：…… 宋清禾：…… 姐妹俩在家读书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翌日，无视宋老太那吃人的目光，宋暖吃过早饭就拉着姐姐回屋看书。 “两个赔钱货，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是要嫁人.” 宋暖听闻回头，朝宋老太甜甜一笑： “奶，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嫁人了，咱们现在就去程家退亲。” 宋老太一哽：“去去去，读你的书去。” 牙尖嘴利。 随即看向一旁畏缩的招娣来娣，恶狠狠道：“傻愣着干啥，一大家子衣服不要洗的嘛。” 俩姑娘畏手畏脚地洗着衣裳，手被冻得通红，宋来娣小声朝姐姐倾诉，声音羡慕： “要是能给二叔二婶做女儿就好了。” 宋招娣没接话，面无表情地搓洗着弟弟的衣裳。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道喜庆的声音： “老嫂子，在家没？有好事来喽……” 第11章 我忍 堂屋里，宋老太放下簸箕，心中纳闷王媒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来给宋清禾那个死丫头说媒的？ 想到这可能，宋老太脚步都轻快了些，仿佛已经看见彩礼钱在向她招手。 “大妹子，快进来坐。”宋老太无比热情地将人迎进屋，随即吩咐起一旁洗衣服的宋招娣，“还不赶紧倒水去，死丫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宋招娣麻木听从，倒了碗水进屋。 王媒婆含笑，几大口将水喝完，抹了把嘴才道： “老嫂子，你家清禾可准备说亲啊？姐姐早点嫁出去，暖丫头才好结婚嘛，可别让程家等久了。” 宋老太一拍大腿：“清禾都21了，早该订婚了，大妹子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王媒婆两眼放光，俯身朝宋老太说： “这可是门好亲事，也就你家清禾长得好，不然男方还看不上。” 这话勾得宋老太心痒难耐，身子忍不住前倾。 王媒婆见状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笑道： “是隔壁大队的小伙，今年23岁，家里排行老三，人长得又高又周正。” 宋老太没兴趣听她夸小伙子，她的注意力全在彩礼上，迫不及待地开口： “能给多少彩礼？” 王媒婆神神秘秘地比了个?。 宋老太大喜，声量直接拔高了好几个度：“两百?” 王媒婆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还以为是程家呢，咱普通人家订亲二十块钱就已经算不错了，更何况这家人还愿意出八尺红布。” 一听二十，宋老太顿时没了兴趣，兴致缺缺地喝着水。 王媒婆还想再劝两句，她是真的觉得宋清禾与那小伙子登对。 还没等她开口，宋老太先一步说话： “大妹子，不是姐心眼高，你看程刚订婚还给了五十块彩礼呢，清禾这个当姐姐的，再怎么也不能比暖丫头少吧。” 这下王媒婆是彻底明白了，想要给宋家丫头说亲，彩礼不能低于五十块。 她撇了撇嘴，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时忍不住往地上啐了口： “也不看看自己家啥样，哪能次次捡到像程家那样的便宜。” 堂屋的对话宋暖姐妹俩完全不知，两人坐在炕上，身前摆放着崭新的课本。 宋清禾爱惜地拂过每一页，一点褶皱都舍不得留下。 过了好一会，宋暖伸了伸懒腰，揉着僵硬的脖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三点了。 她看向沉浸在书中的姐姐，轻手轻脚出了门。 十月的太阳远没夏日毒辣，秋收虽已接近尾声，但田坎的众人也都被热出一身汗。 “哎哟”一声，张婉宁一屁股坐到泥地上，手心被划出一道红痕，火辣辣地疼。 自从和知青点那群人闹掰后，她真是过够了苦日子，每天早起烧水不说，上工也要独立完成，仅剩的那点粮食也要吃没了，她现在是又累又饿。 似赌气般狠狠地跺脚，张婉宁看向不远处的程刚。 刚好程刚也朝这边看来，两人隔着田坎四目相对，张婉宁撅嘴，眼里有泪光闪过，一副委屈样。 程刚暗自心疼，恨不得上前帮她把活干完，奈何亲爹就在旁边看着，他实在没那个胆。 见他为难的样子，张婉宁暗骂了声怂货，头却垂了下来，看在程刚眼中就是伤心极了。 程刚抓耳挠腮，活干得也漫不经心，他这副样子自然引起了大队长的注意。 程志伟上前，一脚踢上程刚小腿： “你小子干啥呢，别以为我会给你放水，还不赶紧干活。” 程刚痛得龇牙咧嘴，正想回嘴，余光却见张婉宁朝小树林方向走去。 他将锄头往大队长怀里一塞，捂着肚子哎呦： “爸，我肚子疼，去一趟茅房。” 说完不等程志伟反应，撒腿就跑。 后山小树林，张婉宁已经在树下等候多时，肚子唱着空城计，她索性直接坐下，捂着胃部，一脸难受。 程刚来时就见她面色蜡黄嘴唇惨白，吓了一跳，忙上前： “婉宁，你没事吧？” 张婉宁抬头，找准时机，两行眼泪落下： “程刚哥哥，我胃疼。” 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哭腔，程刚直接慌了神，将人扶起： “婉宁别怕，我抱你回家，给你冲麦乳精喝。” 张婉宁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下一秒，整个人被横空抱起。 “啊。” 惊呼一声，张婉宁揽着程刚脖子，脑袋虚弱地靠在男人胸膛： “程刚哥哥，你说胃痛能死人吗？婉宁真的受不了了，自从暖暖生我的气，我好伤心，什么都吃不下。” 温热的泪浸湿了程刚的衣襟，张婉宁演起戏来愈发炉火纯青，“程刚哥哥，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不再生暖暖的气，真希望我们三个能像从前那般要好。” 程刚心都要碎了，脚下的步子从快走到慢跑再到飞奔。 回到程家小院时，他早已满头大汗。 悄摸将张婉宁抱进房间，又马不停蹄地冲麦乳精。 麦乳精还是程也过年给爷爷买的，程老爷子心疼孙辈，舍不得自己喝，大房二房一家给了一罐。 程刚平日里也舍不得喝，现在却狠狠舀了两勺。 香甜的奶香味扑鼻，程刚喉结滚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张婉宁早就闻到味儿了，肚子更是咕咕直叫，胃疼不假，但远没到要死的地步。 正当她撑着身子打量房间时，程刚端着碗进屋。 “婉宁，快把这个喝了，喝完胃就不疼了。” 张婉宁应了声，虚弱地撑起身子，又猛地摔倒在炕上。 可把程刚心疼坏了，忙放下碗将人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到嘴边。 一碗下肚，张婉宁终于不饿了，面色也恢复了些，趴在程刚怀里，继续诉苦。 “程刚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啊，知青点的人都欺负我，不让我吃饱，还使唤我做这做那。” 她实在受不了那破地方，也受不了天天干活，眼下回城无望，只有跟程刚结婚这一个办法。 希望这个男人识趣点，别让她采取特殊手段。 程刚无奈：“我恨不得明天就娶你进门，但退婚这件事让你在我爸和我爷心中的印象很不好，只有慢慢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知道你多么善解人意。” 他叹了口气，余光瞥到水碗，灵机一动： “婉宁，要不你去给我爸妈送水吧，多送几次，他们一定能看到你的好。” 张婉宁：…… 没等她开口，程刚已经自顾地提起水壶，塞到她手上。 “快去吧，趁现在还没有下工。“ 张婉宁：我忍。 第12章 闭上你的狗眼，别看她 一刻钟后，大家伙就见张知青提着一个水壶慢慢走到程家人跟前。 她倒了碗水，恭敬地送到李桂花面前，乖巧地喊了声婶子。 李桂花莫名其妙，但又不好拂了儿子心上人的好意，只能接过水喝了。 再是程志伟，自张婉宁出现，他就发现了这人手中提的是自家的水壶。 待女孩将水递到他跟前时，程志伟大手一挥，直接从她手里抢过水壶和碗，语气严肃： “张知青，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有倒水的功夫，不如多挣几个工分实在。” 他话说得不留情面，众人都听得清楚，嘴碎的婶子们已经议论起来，话里话外都在说张婉宁脸皮厚，上赶着巴结程家，更有甚者，说她一看就是搞破鞋的料。 张婉宁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拧着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次是真的哭了。 程刚姗姗来迟，想象中大家夸张婉宁乖巧懂事的场面没看着，不由慌了神。 见张婉宁逃似的跑开，他下意识就要去追，却被程志伟一声喝令拦下。 宋暖走近看到的就是这场景，她也是来送水的，还莫名其妙被跑开的张婉宁瞪了一眼。 “有病吧。“ 宋暖在心中骂了声，抬步向地里走去。 宋振平和王艾君很是惊喜，正渴着，女儿就送水过来。 隔壁地里的婶子们直夸宋暖懂事。 程刚气急，本该是婉宁的夸奖却落到了宋暖头上，想着张婉宁跑走时伤心的模样，他看向宋暖的目光越来越凶狠。 “闭上你的狗眼，别看她。” 视线被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程也声音冻得吓人。 程刚下意识闭眼，又暗自懊恼自己的反应，他怎么就怕了程也。 “你管我看谁。”程刚梗着脖子硬气道。 话这么说着，脑袋却不敢再往宋暖方向偏半分。 这边，宋振平夫妻俩喝完水，王艾君用下巴指了指程家方向，对女儿说： “去给程也倒一碗吧，这孩子上午都在帮我和你爸干活，拦都拦不住。” 宋暖讶然，看向那抹挺拔的身影。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偏过头，四目相对，似有暗流涌动。 宋暖脸上的小梨涡又现了出来，端着碗朝男人走去。 刚走几步，程也迈开长腿朝这边过来。 十几米的距离，不过转瞬，宋暖将水碗递给他，没有说话。 程也接过碗，三两下喝完，又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 依旧是青苹果味。 宋暖轻笑：“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糖，谢了。” 程也低低嗯了声，察觉到打量的视线，默不作声将女孩侧身挡住。 他低头，看着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手帕我洗好了……” 话没说完，身后有人在喊宋暖，是王艾君。 宋暖从他手上接过碗，甜甜一笑： “有空再给我吧，不急。” 说完转身跑向王艾君。 “你这丫头，只是叫你去送个水，咋还聊上了。” 做母亲的时刻注意着女儿的名声，闲言碎语可多了去。 宋暖撒娇：“哪有聊上，不就说了两句话嘛，妈你歇着吧，我来帮你。” 拗不过小女儿，王艾君得空坐在田坎上休息。 一旁的婶子和她搭话：“艾君啊，我看暖丫头和也小子还挺登对的，真是一门好亲事。” 这话不仅一个人说，田里干活的大家伙都这么觉得，话传着传着就到了程刚耳朵里。 程刚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些人什么意思，难道他配不上宋暖？怎么可能，是他先不要的宋暖，程也不过捡个漏而已。 一旁的程志伟见儿子脸色不好，更是摇了摇头，这臭小子，真不知道被啥迷了眼，好赖都分不清。 一家三口回家的时候，宋清禾正在缝衣裳，王艾君的衣裳破了个洞，要打补丁。 见两个女儿都这么乖巧，夫妻俩欣慰极了。 晚饭是宋老太做的，依旧是稀粥咸菜蒸番薯。 番薯很面，宋暖被噎得直翻白眼，一口稀粥下肚，终于舒服了。 宋老太见她那样就来气，忍不住骂道： “有番薯吃就不错了，死丫头还挑嘴。”又看向宋清禾，“今天王媒婆来给清禾说媒。” 这话一出，饭桌上被番薯噎住的脑袋齐刷刷看向宋老太。 王艾君生怕婆婆独自做主女儿的婚事，忙说： “妈，清禾的婚事不急，咱们慢慢看。” 宋老太没好气瞥了她一眼： “你以为老娘有多想管，还不是想着清禾早点嫁出去，宋暖也能早点结婚，你俩居然还防着老娘。” 眼看又要吵起来，宋振平也顾不上番薯噎人，忙安抚道： “艾君不是这意思，妈你别多想。” 晚饭后天还没黑，见宋清禾似有心事，宋暖想找姐姐聊天。 这时院门外跑进来一个孩子，递给宋暖一颗青苹果糖。 “暖暖姐姐，外面有人找你哦……” 就凭这颗水果糖，宋暖已经猜到了来人，只是她不知道程也找自己有什么事。 同姐姐说了一声，约好晚上聊天，宋暖牵着小孩走出院门。 天边的晚霞渐渐散去，只剩一抹余晖，若隐若现，宋暖突然察觉每次和程也见面，都能见到太阳，这让她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待将人带到，小孩朝两人挥手，还一脸希冀看向程也： “程也叔叔，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再找我哦。” 小孩说完宝贝似的捂着胀鼓鼓的衣兜，颠儿颠儿跑远了。 宋暖“扑哧”一声，好笑地问： “你这是给了他多少糖，兜都快装不下了。” 程也低头，看着女孩脸颊上的小梨涡，不自觉弯了嘴角： “没给青苹果味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宋暖。 宋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怎么好像一直在吃你的糖，我都没回礼。” 程也没接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拿出手帕： “这个还你，洗干净了。”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几个作业本和铅笔一同递到宋暖面前，“你应该需要这些。” 宋暖这下是真的不敢接了，只拿过手帕，郑重地说： “程也大哥，你不用这样，我是自愿同你订婚的，再者，你救了我，应该我报答你才对，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你再等等我。” 第13章 你觉得程也怎么样? 像是怕他又将东西突然塞过来，宋暖还朝后退了两步。 程也看着她的举动，心中郁闷，又害怕吓着她，只好将东西都收起来，找个机会让程欢给她。 此时正是晚饭时刻，路上基本没人，两人说话的位置还算隐蔽，宋暖没多在意，却不曾想这一幕完整落入远处的程刚眼中。 程刚本想趁着晚饭间隙去知青点好好哄哄张婉宁，却没想到路过宋家时瞧见宋暖与他大哥站在树下交谈，他大哥一向冷淡的脸居然带着笑意，再看宋暖，眉眼弯弯。 他不禁躲在暗处观察起来，树下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登对，程刚不禁回想起下午婆子们说的话，他真的配不上宋暖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甩出脑海，程家在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条件好，程老爷子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程志伟当上大队长后，他们大队更是每年拿先进，就连他一向看不上的大哥程也，也刚升了副营长。 就他家这个条件，他怎么可能配不上宋暖。 嗤笑一声，程刚继续朝知青点走去。 大树下，程也稍稍侧头，见人走了，才跟宋暖道别。 口中的青苹果味还未褪去，宋暖笑得眯眼朝男人挥手： “谢谢你的糖，再见。” 程也深深看了女孩一眼，像是要将人刻进脑海，低低应了声，转身离去。 回到家的宋暖第一时间去找姐姐，宋清禾性子柔，宋暖怕姐姐受到欺负往肚子里咽。 宋清禾正在房里看书，煤油灯摇摇晃晃，光线昏暗。 宋暖将她手上的书合上：“姐，晚上就别看了，伤眼。” “好，暖暖过来坐。” 宋清禾笑得温柔，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妹妹坐近。 待宋暖坐近后，她拉过妹妹的手，神情满腹心事。 “暖暖，你觉得程也怎么样？” 宋暖怔愣，后想到刚刚的男人，她笑道： “程也大哥是个好人，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其实兜里随时揣着糖呢。” 像是说到感兴趣的点，她眼神一亮，看向姐姐，“姐，原来有人跟我一样，也喜欢青苹果味的水果糖，真有眼光。” 宋清禾展颜一笑，暖黄色的光照在她脸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宁静又温柔。 “那你想早点嫁给他吗？” 她将宋暖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嘴角依然噙着笑。 宋暖一下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她的傻姐姐，总是第一时间为别人着想。 “姐，我对程也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即便我真的喜欢他，也不需要牺牲你的幸福来成全我们。” 她将头靠在姐姐肩头，宋清禾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姐姐的怀抱是除了妈妈最温暖的。 想起上辈子姐姐抑郁自杀，临死前还担心她过得不好，宋暖眼眶一下子红了，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姐，我一定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到时候你想不想结婚都成，妹妹养你。” 宋清禾被她逗笑，心中的郁结消散，是她想岔了，妹妹肯定也不想她草率嫁人。 她低头，宠溺地捏了捏宋暖的脸： “好呀，那姐姐就一辈子赖着你。” 宋振平夫妻俩推门，就见姐妹和睦的样子，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还是咱俩闺女感情好，从小到大都没吵过架，不像振刚家那俩姑娘，招娣天天骂她妹妹。” 王爱君没好气瞪了丈夫一眼： “不会说话把嘴给我闭上，别人家的事少管，还嫌你妈不够唠叨啊。” 宋振平尴尬地笑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吭声。 宋暖姐妹俩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参与，还好王艾君性子够辣，不然靠宋振平，姐妹俩估计没好日子过。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宋暖姐妹俩的重心全都在复习上，只在休息时帮父母干些活。 两人要在一年之内将高中课本啃读通透，还要准备考县城高中，时间自然不够用。 这天，王媒婆再一次上门，这次是宋暖亲眼看见宋老太热情将人迎进去的。 她回到屋，安慰神色紧张的宋清禾： “姐姐放心，没有爸妈同意，你的婚事奶奶做不了主。” 堂屋内，宋招娣面无表情端来两碗水，王媒婆刚喝两口就听见宋老太急切的催促。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骄傲： “我说宋嫂子，十里八村也就我能找到符合你要求的人了，可真把我累够呛。” 宋老太脸上挂起谄媚的笑，顺着她的话往下夸： “还是得王妹子，别人我都不去问，咱们三道口大队就数你说得媒最好，你快跟我说说这人到底啥条件。” 王媒婆满脸得意，小眼神斜睨着宋老太： “男方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五个弟弟妹妹，愿意出五十块彩礼，就是年纪有点大，三十岁，比清禾丫头大了九岁，不过年纪大点好啊，会疼人。” 宋老太一听五十块，眼神都亮了几个度，根本没听到王媒婆后面说的年纪大。 不过想到宋清禾那张秀丽的小脸，她又觉得五十块好像不太够，毕竟宋暖可提了一百五的彩礼呢。 她思考片刻，看向王媒婆，笑得讨好： “哎哟，我就说王妹子能干，这才几天，就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不过我们家清禾生得确实不错，就这样嫁出去也太可惜了，不如你再帮我找找，看看有没有条件更好的。” 王媒婆气得差点把水吐到宋老太脸上，这死老太婆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看来活了这些年，光长脸皮了。 不过想到宋家与程家的婚事，忌惮程大队长，她嘲讽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能勉强应下。 走出宋家大门的那一刻，王媒婆脸上是毫不隐藏的鄙视： “掉钱眼里的死老太婆，都什么年代还搞卖孙女那套，宋家二房俩丫头摊上这么个奶奶，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王媒婆走后，小院归于宁静，只有宋招娣和宋来娣洗衣裳的声音，自从宋暖姐妹俩专心复习后，宋招娣姐妹俩就承包了自家和奶奶的衣裳以及家里大部分家务。 太阳慢慢落下，眼看下工时间快到了，宋家小院却又来了人。 “宋嫂子，你家大儿子回来了，快去村口看看。” 第14章 壮壮妈 炕上织毛衣的宋老太将手里的线团一扔，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匆匆跑出房门。 “啥？我家振兴回来啦？” 语气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高兴，宋老太撒开腿就朝村口跑去。 屋里的宋暖宋清禾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喜之色。 宋暖想到上辈子受尽大伯一家侮辱，每次大伯回家，宋振平那仅存的自信又会被宋老太消磨一分，宋好美也时常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服到她们姐妹跟前显摆。 宋暖不仇富，但老是被一群苍蝇围着打转，她很烦躁。 村口，一群大爷大妈围成一团，脸上满是艳羡和好奇，下工的锣声响起，村口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程振兴一家三口被众人围在中间，耳边环绕着各种称赞羡慕的声音，一家子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就连身上城里人的架子，都在这些夸赞中少了些许。 宋老太脚趾用力，趿拉着鞋，硬生生跑到村口，来不及喘匀气，矫健的身板穿过人群，扑向宋振兴。 “娘的好大儿，回来咋不说一声，娘好提前在村口等你。” 宋振兴回抱着宋老太，脸上是看不出错处的笑： “妈，大家伙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哭鼻子。” 宋老太没好气瞪他一眼，上下打量着，随即满意地点头： “挺好，长肉了，春燕把你照顾得很好。” 一旁的冯春燕默不作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也不看看自己家啥样，还想她照顾男人？还好宋振兴识趣，知道包揽家务，基本不用她操心。 仔细打量完儿子，宋老太这才把目光分给冯春燕宋好美两母女，虽没刚才热情，但态度在几个儿媳孙女中已经是顶好了。 “哎哟，大家都别站着了，该干啥干啥去，我家振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得给他做点好的。” 宋老太拉着儿子就准备往家走。 一旁的婶子们奉承话接连不断。 “宋嫂子真是好福气，你家振兴可真有出息，现在都是城里人了。” “可不是嘛，城里工作那么难找，工资肯定不低哈。” “咱们大队也就程家有自行车，这下宋家也有了，啥时候我家也能买一辆。” “你就别想了，下辈子吧。” “嘿~你个老不死，吃屎了吧，嘴这么臭。” 议论声不断，这下不仅宋振兴一家人骄傲，连带着宋老太，那腰板更是挺得直直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宋振兴老娘。 好不容易打发完看客，宋老太一进家门猛地扎进厨房，从带锁的橱柜里拿出鸡蛋和本该过年吃的腊肉，风风火火炒了几个菜。 下工到家的宋振平宋振国看见大哥皆是一愣，随即都不自然地打起招呼。 宋振平面上毫无波澜，倒是宋振国，满脸不情愿。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比过年更甚，自重生回来，宋暖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见到肉。 众人上桌，宋老太将腊肉和鸡蛋挪位，放到宋振兴一家人跟前，其他人面前除了咸菜就只剩下青菜。 “来来来，大家都吃饭吧，振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吃点。” 宋老太举筷，端起盘子，将半盘子腊肉和鸡蛋都扒拉进宋振兴碗中，宋好美坐在边上，也被宋老太捎带上，剩下一小点，全都进了冯春燕的碗。 开饭一分钟，两个荤菜光盘，舍不得碗底的荤油，宋老太夹了一筷子菜在空盘里涮了涮。 一桌子人沉默不语，看着宋老太分菜，仿佛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大家都见怪不怪，低头喝着稀粥。 一向受宠的宋壮壮率先不干了，好不容易吃次肉，自己一块没捞着，他小脸一垮，手中的筷子重重摔到桌上，嚎啕大哭： “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蛋，才不吃这些 ，啊啊啊。” 熊孩子哭得满地打滚，魔音绕耳，宋暖微微皱眉，下一秒，就见宋壮壮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跑到宋好美面前，伸手就要抓向她碗里的肉和鸡蛋。 熊孩子不知在哪里玩的，一双手黢黑，宋好美嫌弃地撇过身，伸手将碗举得远远的。 宋壮壮够不着，哭声更炸裂了，小手扑腾着打在宋好美身上，白色连衣裙顿时沾满漆黑手印。 这可比抢了宋好美肉更令她生气，一把将宋壮壮推倒，满脸嫌弃地跑到水缸边。 “啊啊啊，这可是我新买的裙子，要是洗不干净你赔得起嘛。” 宋壮壮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脸上的肉duangduang两下，一个瘪嘴，就要大哭起来。 壮壮妈刘爱花赶紧上前抱起儿子，满脸心疼： “哎呦，妈的乖宝，摔疼了没？” 宋壮壮顾不上疼，手指着碗要吃肉。 宋振国皱眉，看向大哥宋振兴，不悦道： “大哥，壮壮好歹是弟弟，好美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吗？” 刘爱花阴阳怪气：“振国别说了，谁让我们不是城里人。” 接连被弟弟弟媳责怪，宋振兴脸色铁青，刚想朝女儿发火，脚突然被重重一踩，差点没疼得他当场叫起来。 冯春燕脸色更不好，看向宋振兴的目光满是警告。 宋振兴轻咳两声，这才开口： “振国，这就是你不对了，妈心疼我们一家好久没回来，这才做了好菜，壮壮这孩子也不能仗着年纪小就欺负姐姐。” 手心手背都是肉，宋老太在孙女和小孙子之间左右为难，听宋振兴这么一说，她像是瞬间找到了论点，骂道： “振国你也是，你大哥好不容易回趟家，就不知道管着壮壮一点，平日里家里的鸡蛋不都是给壮壮吃的嘛。” 宋振国不服：“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没给妈带点东西？” 宋老太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儿子。 宋振兴面子有些挂不住，强装镇定： “这次回来得匆忙，来不及准备，下次一定给妈补上。” “欸，好，好，你记得妈就行。”宋老太眉开眼笑。 宋振国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宋老太一记眼刀镇住。 宋暖一家四口默默吃着饭，桌上的闹剧丝毫影响不了几人的食欲。 眼看饭桌安静下来，宋振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开口： “妈，我这次回来有件喜事跟你说，我要升职了。” 第15章 老娘命苦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滞，宋振国两口子面色有些奇怪，宋老太连筷子都忘记放嘴里，表情由震惊变成狂喜。 她将筷子一摔，两眼放光看着宋振兴： “真的？那你岂不是马上就当上组长了！” 宋振兴慢条斯理吃着菜，故作平静开口：“对，遇到一个贵人，愿意提携我。” 宋老太高兴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对着宋老头坟墓的方向拜了拜：“老头子总算做了件好事，可要保佑振兴成功升职啊。” 耳边是老娘念叨的声音，宋振国有些尴尬地笑着： “大哥，恭喜你啊，刚刚是壮壮不懂事，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说完一巴掌扇在壮壮屁股上，骂道，“还不快跟好美姐姐道歉，老子是没给你吃饭吗！” 壮壮被扇懵了，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声音比在地上打滚时更加响亮。 “哇……坏爸爸，我不要爸爸了，丑八怪，我才不跟你道歉。” 尖锐的哭声震耳欲聋，宋暖听得直皱眉，恨不得上前补两巴掌。 见儿子不知悔改，宋振国还想再打两下，被刘爱花剜了一眼，起身抱着壮壮回了屋。 “臭娘们，孩子都教不好，还敢瞪我，老子今天非教育教育你。” 宋振国骂骂咧咧，挽起袖子准备跟上去。 宋振兴这时候开口打圆场：“振国，孩子小不懂事，好美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会怪他，弟妹也是一时心急，咱们继续吃饭。” 这时宋好美洗好裙子回到座位，一张脸拉得老长，嘟着嘴朝母亲抱怨道： “妈，你看我的裙子，这还怎么穿嘛，前两天才从百货商店买的。” 宋老太这辈子还没去过百货商店，好奇地问： “百货商店买的，得花不少钱吧。” 宋好美扬起下巴，眼神骄傲，处处透着优越感： “这可是从沪市传过来的新款，要十块钱呢，我就穿了这一次，现在好了，直接报废。” 十块钱一条裙子，简直是在宋老太雷点上跳舞，好在对方是宋好美，要是换一个人，宋老太蒲扇大的巴掌立马扇来。 “十块钱啊~~可以买多少粮食，偏偏只买了条裙子……” 宋老太音量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消音，她还是要顾着大儿子的面子的。 宋振国更是一脸惊慌，十块钱他可赔不起，宋老太从来不给零花钱，媳妇娘家更不会补贴，他们三房可以说是兜比脸干净。 他双手不断揉搓，小心翼翼地朝侄女道歉： “好美啊，三叔也打了壮壮，明天一定押着他亲自向你道歉。” 宋好美白眼一翻，阴阳怪气道： “算了吧，三叔，我还是不上赶着讨骂了。” 当众被晚辈嘲讽，宋振国脸涨得通红，即便心中再怎么把宋好美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笑脸。 见他面子实在挂不住，宋振兴假意呵斥： “好美，怎么跟三叔说话呢，还不赶紧道歉。” 宋好美不情不愿：“对不起。” “没事，没事，好美也是心直口快。”宋振国打着哈哈，借口吃饱了起身回房。 宋暖一家像是空气般，将这场好戏从头看到尾。 直到宋振国起身，宋暖余光瞥到宋招娣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她惊讶，看来这个妹妹也不像表面那么懵懂。 “妈，大哥，你们慢慢吃，我们就先回屋了。” 宋振平带着妻女告辞，一时间，饭桌上只剩宋老太和宋振兴一家。 见宋暖姐妹俩一起回屋，宋振兴皱眉，问道： “清禾和宋暖这么不懂事？怎么不知道帮奶奶洗碗，振平怎么教的孩子。” 提起这茬，宋老太白眼直翻，嘴都差点撅到天上： “老娘命苦，活该受累，一把年纪还要伺候孙女读书，死丫头片子非要考什么县城高中，老二两口子还非要支持。” 宋振兴诧异：“清和宋暖都二十了吧，咋这时候考高中？” 宋老太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谁知道她俩是不是躲懒。” “县城高中学费可不少，老二一家哪儿来的钱？”冯春燕突然开口。 宋老太忙摆手：“可不是我给的，王家也真是钱多了没地儿花，非补贴给嫁出去的女儿。” 听到这话，宋振兴两口子相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晚上，宋振兴拉着宋老太回屋，美其名曰母子俩好久未见，聊聊天。 一进屋，宋振兴神情变得无比失落，甚至叹起气来。 宋老太一脸关切：“儿啊，咋啦？咋还叹上气了。” 宋振兴将母亲扶到炕上，表情纠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不想让妈为难。” 宋老太一巴掌拍到儿子背上，佯装生气： “你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什么都跟娘说，现在咱娘俩说个话还吞吞吐吐的。” 宋振兴被这巴掌打的龇牙咧嘴，他老娘的巴掌还是那么有力，不过好在宋老太问了，他也就顺坡下驴。 “妈，其实我回来还有一件事，这件事要你帮忙。” “啥事啊？你说出来妈一定帮，可别耽误你升职。” 宋振兴叹气：“还真跟升职有关，你也知道，我能娶到春燕已经是咱们家烧高香了，咱们两家家庭差距大，春燕爸爸又是厂长，我现在这个工作还是春燕爸爸帮忙搞的。 为了能让春燕家看得起我，我是起早贪黑地努力工作，生怕丢了您的脸。 好在厂领导看到了我的努力，打算升我当组长，工资也能涨五块钱呢，妈你说这个机会我是不是得牢牢把握住？” 宋老太一拍巴掌：“当然得把握住喽，领导看重你说明我儿子能力强。” 转而又骂起冯家，“冯家是个什么东西，还敢看不起我儿子，我儿子这么优秀，还被领导看重，他凭什么看不起！” 宋振兴赶忙将她嘴捂住，低声劝道： “妈，你声音小点，春燕就在隔壁，听到不好。” 宋老太被敲了警钟，有些心虚地点头：“妈知道了。” 宋振兴这些将手拿开，有些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口水，这才接着说： “领导看重我是好事，我也不能没点表示，就是前段时间刚给好美买了个自行车，手头上一点钱都没了，妈你能不能帮我凑凑，不多，也就二百。” “啥？二百？！” 第16章 青椒炒腊肉，炖酸菜…… 宋振兴简直要对他妈这大嗓门无语，眼疾手快将嘴捂住，咬牙切齿道： “妈，你能不能小点声！” 宋老太连点头，嘴上的大手这才拿开，她满脸惊愕看向大儿子： “送啥礼要送两百，咱们庄稼人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两百。” 宋振兴无奈：“我也没办法，领导那边暗示了，再说他也要替我打点上面的关系，不然这组长的位置就落不到我头上。” 已经在宋老太面前装了三十几年可怜，宋振兴简直得心应手，挽住宋老太胳膊哀求：“妈，你就帮帮我吧，你忍心看着儿子被冯家侮辱嘛，这次要是升不上组长，春燕她爸指不定怎么说我。” 宋老太一脸为难，挠了挠满头白发，只觉得今天头皮格外瘙痒。 “儿啊，不是妈不想帮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娶春燕已经花光了我和你爸这辈子存的钱，现在这个家全靠你二弟撑着，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宋振兴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地提议：“二弟妹不是还有私房钱嘛，妈你帮我借出来先应应急，等我升了组长拿了工资立马还她。” 宋老太脱口而出：“那是给你俩侄女上学的……” 话还没说完， 她猛地一拍大腿：“小丫头片子上什么学，那县高中是那好考的？简直浪费钱，不如把钱花到有用的地方上。” 她这话简直说到宋振兴心坎上，手更是将宋老太胳膊挽得更紧，一脸讨好：“真不愧是我妈，我就知道您最明事理，儿子能不能成功升职，全靠您了。” 宋老太拍拍胸脯，语气骄傲：“那可不，谁叫我能升出你这个好大儿呢， 钱的事包在娘身上，不行咱找你姨奶奶借点，肯定把你升职落实喽。” 解决完心腹大师，宋振兴回到自己屋，迎面便对上媳妇不善的目光。 “宋振兴，你和你妈是不是在说我爸坏话？我可全都听到了。” 宋振兴眼皮一跳，忙上前哄道：“春燕你说啥呢，咱爸对我那么好，我咋会说他坏话，这不是让妈心疼我，早点把钱给咱们凑齐嘛。” 冯春燕冷哼，拍掉男人揽住她肩膀的手：“总有那么多理由，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我爸不好，我扒了你的皮。” “不敢，不敢，媳妇。”宋振兴连连保证。 这男人有一手哄人的手段，三两下就将冯春燕心中的怒火平息，她转头看向男人，问道： “怎么样？你妈同意了吗？钱能不能拿到手？” 宋振兴扬起下巴，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你男人办事你还不放心啊，妈明天就帮我们要钱，这事稳了。” 冯春燕擦去脸上的口水，一脸嫌弃：“就你会哄人。” 果然，第二天一早 ，宋老太破天荒直接煮了四个鸡蛋，专门放到宋暖一家四口面前。 宋振平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拿不准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振平，艾君，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啊。”宋老太催促，转而又看向宋暖姐妹俩，“你俩也吃，吃完赶紧去看书，别耽误了。” 宋清禾震惊，她奶什么时候对他们家这么好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全家人只有宋老二一家有鸡蛋，自然引起了诸多不满。 第一个便是宋壮壮，昨晚的教训似乎并不深刻，小孩子立马瘪嘴要哭。 宋老太一个眼刀递上，朝老三宋振国怒骂： “管好你儿子，再给老子哭，打烂他的屁股。” 宋壮壮还是头一次被奶奶凶，连哭都忘了，眼泪要掉不掉挂在睫毛上。 宋振国脸色很不好，昨晚被大哥一家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今早连一向不受宠的二哥都爬到他头上，真不知道他老娘怎么想到，他比不上大哥就算了，怎么可能连二哥都比不上。 心里这么想着，宋振国也不敢真的发作，拿起桌上的窝头，抱着孩子回了自己房间。 宋老太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着看向宋暖四人： “暖丫头学习辛苦了吧，中午想吃啥？奶给你做。” 宋暖也拿不准宋老太打的什么主意，反正指定没好事，但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也就顺着宋老太的话报起菜名来。 “既然奶一片好心，那我也不好拂了你老人家的心意，随便做个青椒炒腊肉，再做个炖酸菜，哦对了，还做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好了，我姐最喜欢吃这个。” 她哐哐直接报了三个菜名，宋老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死丫头脸真大，让她报菜口气还不小，不过为了大儿子的组长位置，宋老太忍了，忍痛拿出最后一小块腊肉，心都在滴血。 宋暖的举动不仅震惊了宋老太，更是把宋家其他人雷得外焦里嫩，宋清禾一脸惊恐地看向妹妹， 收获到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吧，暖暖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中午开饭前，宋老太果然照着宋暖的菜名做了午饭，还专门将菜都放到了二房一家人面前，这次没人再说什么，宋来娣咽了咽口水，看着面无表情吃着咸菜的姐姐，只能将心底的欲望压下，腊肉这么香，即便只闻着味，她也能多吃一点。 “老二家的，赶紧吃饭吧，下午还要上工呢。” 宋振平手足无措，活了快四十年，宋老太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好，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长期被打压的性子让他心中惶恐，根本不敢去夹桌上的菜，看着宋老太的脸色，忍不住开口询问： “妈，你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宋暖打断：“爸，奶专门给咱做的好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咱快吃吧，别浪费了奶的心意。” 宋振平的话梗在喉咙里，不确定地看向宋老太。 宋老太强装欢笑点头：“暖丫头说得对，你们快吃吧。” 有了她开口，宋振平总算能毫无负担地大快朵颐，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心中忍不住幻想，他娘这是终于看到他的好，打算补偿他了吗？ 二房四口人，风卷云涌吃完了一桌子好菜，看得宋老太心里绞痛万分。 直到众人都放下碗筷，宋暖都准备离桌了，她才缓缓开口： “老二啊，你大哥遇到点难处，你这个做兄弟的是不是该帮忙。” 第17章 你这个逆子 宋振平心中猛然一顿，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忐忑地露出笑脸： “娘，大哥咋了？我别的没有，就力气大，能帮的我一定帮。” 宋暖双手环胸，看着满脸算计的宋老太以及眼冒精光的宋振兴一家人，心中冷笑，宋老太这心只怕是偏到天边了。 宋老太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面色不虞的王艾君： “你大哥升职需要打点，奈何手里头没闲钱，艾君那儿不是有多余的钱，我就想着都是一家人，先借给你大哥应应急。” 这话一出，原本心中还有些不满的宋振国立马变了脸色，看好戏的目光扫向宋振平两口子，原来娘在这儿等着呢，真是鸿门宴啊。 一时间，饭桌上寂静无声，宋振平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在他娘心中，大哥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王艾君脸色铁青，忍着掀桌的怒火，看向呆愣的丈夫，手上一用力，直接拧在宋振平腰间的软肉上。 “唔。” 宋振平一个闷哼，忍不住直起身子，脑海中混沌的想法被疼痛驱散大半，看向满脸怒火的妻子，他心尖一颤，总觉得他要是答应了宋老太，这个家就要散了。 饶是天气凉爽，宋振平却早已汗流浃背，他看向宋老太，语气坚定： “妈， 艾君的钱都是娘家给宋暖姐妹俩念书的，我没权力过问。” 宋老太气急，一巴掌拍在二儿子背上：“你个缺心眼的，老娘就没见过哪户是女人当家，你家的钱，还不是你说了算。” 还没等宋振平回话，王艾君噌地一声站起身，声音中含着极大的怒气： “妈你别想了，我的钱除了清禾和暖暖，谁都不能用。” 说完便大步流星离去。 宋老太气得脑门冒烟， 颤抖着手直骂王艾君不孝： “宋老二，你就是这么管媳妇的？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顶撞老娘？” 宋振平垂头：“艾君说得没错，妈，你不能只偏心大哥。” 宋老太气得咬牙，啪啪啪给了他几巴掌，怒骂道： “老娘为什么偏心你心里没点数是吧，你要是有你大哥半分能耐，老娘照样能偏心你。 你瞧瞧你到底有啥用，结婚这么多年，只生了两个赔钱货，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到头来连媳妇都管不好。” 一字一句直接往宋振平心窝子里戳，老男人头愈发低垂，宋暖觉得他爸的肩膀好像都矮了几分。 也不能全怪宋振平，在这个年代，这个封\/建思想的渲染下，宋振平没生出儿子确实让他在村里受了不少流言蜚语，更甚至有些人当面嘲笑。 在这种状况下，宋振平没有重男轻女，依旧对她们姐妹俩很好，也尽力维护王艾君，就这点，宋暖对她爸就生不出不好的想法。 眼看宋老太滔滔不绝地还在骂，宋暖出声打断： “奶，你不能就指着我们家薅吧，三叔三婶肯定也有私房钱。” 她手指向一脸看好戏的宋振国刘爱花夫妻俩，试图让宋老太的怒火转移。 奈何宋老太并不接招， 语气带上几分不屑： “就你三叔，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更别说你三婶了，她娘家就是个拖油瓶，不找她要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她钱。” 宋振国刘爱花脸色变了又变，虽然宋老太不找他俩要钱是好事，但她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心里咋就这么不爽呢。 “宋老二，老娘养你这么大，该你回报的时候到了，两个赔钱货考什么高中，与其把钱都浪费在她俩读书上，还不如给你大哥，等你大哥升职了，你脸上也有光，还能搭着喝口汤。” 宋振平心中嗤笑，自从大哥娶了城里媳妇，被安排进厂，除了过年就没回过家，回来也都是两手空空，甚至还要从家里拿粮食走，他今天要是把钱借出去，不仅妻女要跟他离心，最后可能连借出去的钱都收不回来。 想着这个可能，他背后的冷汗刷刷直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妈，你别说了，艾君的钱我做不了主，暖暖和清禾也是一定要上学的，你们还是赶紧找别人借吧。” 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宋振兴及时将人叫住，满脸失望： “振平，大哥待你不薄吧，你就这么见不得大哥好？” 冯春燕站起来承诺：“二弟你放心，等振兴当上组长，我们一有钱立马还给你。” 宋振平身体僵硬，身板头一次在大哥和母亲面前挺直，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话我都说了，钱绝不会给，如果妈实在看不惯我们一家，那我即便背着不孝的名声，也要分出去单过。” 宋老太气得喘不过气，捂着胸口，颤抖地指向宋振平离去的背影： “你……你……你这个逆子。” 宋暖拉着姐姐起身，点头应道： “奶，你说得没错，我爸终于叛逆了一回，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我和姐姐先回去看书了，哦对了大伯，真希望你能早点当上组长，也是给咱老宋家争光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便拉着宋清禾走了，留下快被气撅过去的宋老太和阴沉着脸的宋振兴，以及忍不住将头埋到地底装鹌鹑的宋振国夫妻俩。 “死丫头，赔钱货，她……她……她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宋老太白眼一翻，直挺挺朝后倒去。 “妈！” 宋振兴一把接住老娘，惊声大喊，“宋振平，给我滚出来，你都把妈气晕了。” 屋内，宋振平身子一颤，下意识起身，看了眼怒气未消的妻子，以及勾着嘴角的女儿，他又颤巍巍地坐了回去。 后背的冷意告诉他，只要他现在敢踏出这扇门，以后就别想再进来。 堂屋嘈杂一片，宋老太倒在大儿子怀中，直翻白眼，几个大人焦急不已，围在她身边直打转。 宋招娣冷眼看着，拉过身旁颤抖的妹妹将碗筷收拾走进厨房。 慌乱中，有人提议：“按人中吧，赤脚大夫就是这么做的。” 宋振兴忙按上母亲的人中，手下用力，宋老太疼得嗷呜一声跳起来，人中留下一处深紫色的淤青。 第18章 家暴男 接下来一连几天，宋老太顶着嘴唇上的淤青闭门不出，生怕村里人看见后骂她学鬼子。 宋振平夫妻俩照常上工，省去往日问候请安环节，与宋老太的关系降至冰点。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宋振兴不忘每天在宋老太耳边吹风，宋振国夫妻俩则彻底变成鹌鹑，生怕大哥母亲将主意打到自家身上。 饭桌上，宋暖怕宋老太不安好心，往她们家饭碗里吐口水，硬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饭碗调了个遍，把宋老太气得鼻孔冒烟，又不想再被按人中，硬生生忍住了。 一顿午饭下来，除了宋暖一家，其他人简直食不下咽，宋振国两口子的目光直往宋振平身上瞟 ，他家二哥怎么突然转性了？ 就在宋暖拉着姐姐准备当甩手掌柜时，门外响起王媒婆那特有的喜庆声音。 “宋嫂子，喜事，大喜事，保准合你心意。” 原本还垮着脸的宋老太听见声音眼神立马放光，匆匆忙忙站起身就要迎接王媒婆。 “大妹子来啦，快进来喝口水。” 好几天没见宋老太，王媒婆看见她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 “哎呦，宋嫂子，你这嘴咋啦？现在可不兴学鬼子啊。” 宋老太笑僵在脸上：“哪里的话，我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过几天就好。” 说完眼尖地瞧见王媒婆身后站着的男人，男人身形彪悍，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她惊讶道：“大妹子，这是？” 王媒婆捂嘴笑，拉着她反客为主往家里走：“还能是谁，我说的大喜事呗，小伙子要自己相看，这次的彩礼包你满意。” 走进堂屋，看着饭桌上的一群人，她惊讶道： “哎呦，大家伙都在呐，真是赶巧了，清禾，你快过来相看相看。” 还没等宋清禾有所动作，宋暖按住姐姐，眼睛死死地盯在跟着宋老太进屋的男人身上。 她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看着男人，就是这个人，上辈子家暴姐姐抑郁致死，甚至将怀孕的姐姐打流产，这个畜生，化成灰她都忘不了。 察觉到妹妹突变的情绪，宋清禾温暖的掌心印在宋暖手背，即便自己的手已经被妹妹按红，她还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安抚妹妹的情绪。 手被轻柔地抚着，宋暖惊觉自己弄痛姐姐，下意识放开了手，下一刻，冰凉的手被姐姐双手笼罩，温柔地抚摸着，宋暖心中的暴戾渐渐平静，理智也逐渐回归。 门口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视着屋里几位女孩，最后落定在宋清禾身上，眼神里有惊艳，有贪婪，也有势在必得。 宋暖恶心无比，侧身挡住姐姐，杀死人的目光直射男人。 男人讨好一笑，很快便将视线转向别处。 这时，宋老太发话，将所有人赶回屋，独留宋暖一家人。 王媒婆一屁股坐下，自来熟地招呼男人随便坐，表情略显骄傲： “宋嫂子，这次你可得好好谢我，你那么困难的要求我都帮你达到了，还远远超出你的预期。” 宋老太忍不住发问：“大妹子，你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 王媒婆一脸得意：“这位是朱建强，在木材加工厂上班，每个月工资38，就想挑个贤惠顾家的媳妇，我看正是你们家清禾的样子。” 她神秘兮兮，朝宋振平夫妻俩比了个二的手势： “建国这人实诚，对媳妇那是顶顶好，也就是他先前的媳妇难产死了，这才愿意出两百块彩礼，你们说说，十里八乡哪家拿得出两百，县城都没这么高的彩礼。” 还没等宋振平王艾君做爸妈的发话，宋老太先一步跳起来，脸上的笑容毫不隐藏： “两百！真的？这还相看什么，有这条件说什么都要答应。” 整整两百啊，振兴的组长有望了！ “我不同意。” 宋振平夫妻和宋暖异口同声。 宋老太惊愕，上前啪啪两下打在宋振平身上： “你个瞎了眼的，你上哪儿去找能给两百彩礼的女婿，你居然还不同意。” 说完又看向宋暖，“去去去，哪儿有你说话的份，赶紧回屋待着去，净搁这儿添乱。” 宋暖没分给她一个眼神，直白地看向父母： “爸妈，小便宜占不得，给这么高的彩礼，家里指不定有什么事儿。” 王艾君点头，她也觉得里面有诈，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何况宋老太就盼着这两百块钱，好给大伯走后门。 宋振平：“妈，清禾的婚事不劳烦你，我和艾君自然会给她相看，朱同志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还请回吧。” 朱建国被这么直接地侮辱，心情早就跌到谷底，面上装出来的憨厚也有一丝龟裂。 宋清禾没有来颤了颤，心里升出一抹恐惧，忍不住握紧妹妹的手。 “不是，你们这不是耍人玩嘛，宋嫂子，你没跟振平艾君说要给清禾说亲啊？现在反悔，让我这一阵都白忙活了。” 王媒婆面色难看，起身就想走。 宋老太忙将人拉回来，讨好笑道： “大妹子别生气，宋老二夫妻俩不懂事，放着这么好的亲事不要，真是脑子进水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劝。” 她将人安抚好，转头看向宋振平： “振平啊，是妈不好，应该早点跟你说，我这不是怕耽误了暖丫头和程也的婚事，想让清禾早点定下来，姐妹俩能一起出嫁嘛。 你看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亲事，你就别犟了，妈答应你，彩礼分你五十，以后也像大哥那样对你。” 这下轮到宋振平气冒烟，宋老太的语气，仿佛是要让他卖女儿，就为了那两百块彩礼，他还只能分到五十，剩下的一百五，想都不想肯定是给大哥。 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宋老太的本质，常年一颗向着宋家的心，也凉了个透。 “不行，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王婶子，朱同志，还请你们出去。” 他起身作势就要赶人，被宋老太拦住怒吼： “你就不为暖丫头想想？” 宋暖讥笑，冰冷的目光看向宋老太： “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果非要让姐姐嫁给这人，我不如退亲算了。” 没给宋老太继续发挥的时间，宋暖一家人合力将王媒婆，朱建强赶出院门。 宋老太怒极，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宋暖这个死丫头，就知道拿退亲威胁她。 宋暖表示，无论招式怎么样，只要有用，就是好招。 第19章 使绊子 自从宋振平一家拒绝了这门好亲事，宋老太整个人卧床不起，装模做样在额头上搭了一块毛巾，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宋振兴见老娘要钱无望，在病倒的宋老太跟前说了一大堆好话，借口厂里有事，带着妻女回了县城。 宋家小院又恢复平静，宋暖姐妹俩读书做饭，宋招娣宋来娣照顾奶奶，大人们上工，日子就就在宋老太骂骂咧咧中度过。 打发了朱建强，宋暖高悬的心渐渐安定，这辈子姐姐没嫁给那个家暴男，肯定也不会走向那个悲惨的结局。 周日下午，宋暖带着两人的错题本出发去了程家，程欢今天休假，她得趁机去问问不会的知识。 出发前，宋暖特地嘱咐姐姐，不要去陌生地方，宋清禾好笑地看着她唠叨，嘴里直保证。 去程家的路上，宋暖瞥见程刚拿了一大包东西给张婉宁，张婉宁一脸陷在恋爱中幸福的模样，低头查看包裹，都是一些吃的用的，还有精贵的雪花膏和麦乳精。 宋暖挑眉，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看两人互动，现在是上工时间，路上鲜少有人，张婉宁四处张望，趁无人竟踮起脚亲在程刚唇角。 “yue……” 宋暖差点把中饭吐出，这对渣男贱女，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亲亲搂搂，真怕别人不说他们破鞋耍流氓。 没兴趣再观赏两猪互啃，宋暖翻了个白眼继续朝程家走去。 依旧是程也开的门，男人好像预料到她会过来，指了指程欢房间： “她在家，直接进去吧。” 宋暖点头，轻轻道了声谢，顶着男人炙热的目光快速闪进程欢屋里。 程欢正在看书，见她进来，随手丢下书本将她带到炕上。 “暖暖姐，你可算来找我了，我都无聊死了。” 宋暖好笑：“你也可以来找我玩啊。” 程欢撅起小嘴，开始说自家大哥坏话： “还不是我哥，他说你看书认真，不想我去打扰你。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出门都要跟他报备，生怕我打扰到你学习。” 宋暖失笑，她没想到程也是这么细心的人。 女孩子在一起永远不缺话题，两人好久未见，程欢跟她讲起家中发生的事。 “程刚最近老往外跑，每次都像做贼一样，我亲眼看到他把桌上的窝头揣进裤兜，那裤子都变黑了，他也不嫌脏。” 小姑娘一脸八卦，凑上来问：“暖暖姐，你说程刚是不是把吃的省下来给张婉宁那个丑女人了？我听说知青点每天都吵架，其他知青都孤立张婉宁，恨不得她搬出去住。” 她轻轻呸了声，表情嫌弃，“该，谁叫她不要脸，不过幸亏她收留程刚那个破烂，你才能跟我大哥订婚，暖暖姐，你放心，我大哥是个好人，肯定不会三心二意。” 宋暖被小姑娘一连串发言逗笑，正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男人的低咳。 程也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杯子，杯中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程欢，把这个端进去。” 程欢蹦跶上前，惊喜道：“麦乳精？哥，你啥时候这么有眼力见了，还知道给我和暖暖姐兑麦乳精喝。” 程也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妹妹，视线落到红着脸的宋暖身上，他颔首： “我先回屋了，有事叫我。” 宋暖还处于被男人听到程欢大胆发言的羞窘中，见男人这么说，她下意识点头，随即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程欢回头就见宋暖粉面含春，她惊讶道： “暖暖姐，这天也不热啊，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等到宋暖回应，倒是等来自家大哥低沉的轻笑，再看宋暖，早已红透了耳尖。 程欢有一瞬间明了，然后又将思绪抛到脑后，凑上前继续跟宋暖讲程刚的八卦。 一直讲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晚，宋暖不得不打断小姑娘八卦的心，她还有许多知识没搞明白呢。 程欢这才住嘴，抑制住蠢蠢欲动八卦的内心，开始和宋暖聊起学习。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宋暖正准备起身朝程欢告别，就听到程家院门开合的吱呀声，然后就是程大队长的声音。 她身形一顿，想起下午看见那对渣男贱女的场景，又想起程欢诉说的八卦，看来张婉宁真是将程刚钓得死死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张婉宁过不了多久就能顺利嫁进程家。 不行，她得给那对渣男贱女使些绊子，不能轻易成全了他们。 思量至此，宋暖拿着两个空掉的杯子出门，打算去清洗，程欢趴在桌前，为宋暖誊抄学校发下来的试卷。 出门的同时，刚好碰到拿着东西即将出去的程大队长，看见宋暖，他有些惊讶。 “暖丫头，来找程欢？” 宋暖乖乖打了声招呼：“程伯伯，我来找欢欢问题，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程志伟扬了扬手上的计分本，笑道： “下午忘了拿这个，这不快要下工了嘛，赶紧回来拿上。” 宋暖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程志伟本就觉得亏欠了这丫头，见她这副样子，关切地问： “暖丫头，咋啦？是不是程刚又欺负你了？” 他语气加重，里面有愤怒和对程刚的恨铁不成钢。 宋暖慌忙摆手，神色复杂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程伯伯，你别生气，程刚没欺负我，我就是看着他和婉宁成双入对，感情很好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没给程志伟说话的间隙，她又自顾说下去，“婉宁是个好女孩，我就知道您和桂花婶一定会喜欢她，我也知道她迟早会和程刚在一起，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下午我刚好碰到程刚拿了一大包东西的给婉宁，里面还有雪花膏和麦乳精，想来是您和桂花婶的意思，我也在心里真心祝福他们。” 她抬头，正好看见程志伟满脸怒意，被吓得后退半步： “程伯伯，你怎么了？” 程志伟回过神，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暖丫头有心了，程伯伯先去上工。” 看着程大队长透着怒气的背影，宋暖嘴角噙着一个得逞的笑，就连脸上的小梨涡都泛着恶作剧后的窃喜。 她扑哧一声， 笑出来，转身却被身后的男人抓个正着。 宋暖脸上的小表情还未收住，一时间僵在原地，正当她脚趾抠地时，程家院外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三姐，你快去姨奶奶家，二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第20章 下药 宋暖面色大变，看向来人：“招娣你说什么？” 宋招娣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下午刚走，奶奶就叫二姐去姨奶奶家拿东西，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她现在都还没回来。 大伯走前，我看到他在奶奶耳边说了好些话，还给了奶奶一个纸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但我肯定那不是好东西。” 十来岁的姑娘喘着气，话说得磕磕巴巴，但宋暖听懂了，心中升起惊天骇浪，是她大意了，上辈子无事发生，并不代表奶奶和大伯会放弃。 来不及和程家兄妹告别，宋暖拔腿就要跑，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回头一看，程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着自行车站在她身边。 “上来，我送你。” 宋暖没矫情，跨步坐上后座。宋招娣看着两人骑车走远，心中突然平静，她不是烂好人，提前给宋暖通风报信也是有私心的。 这段时间宋老太在宋暖面前处处碰壁，她能看出来，宋暖迟早会走出三道口这个小地方，只希望她能念在今天递消息的份上，在她困难时拉她一把。 这边，程也带着人一路疾驰，路过田坎时根本来不及停下，宋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告诉父母，这个年代女孩的名声就是随时能扎向自身的尖刺。 天渐渐黑沉，程也将车骑得飞快，轮胎在小石子的阻碍下变得颠簸，宋暖双手紧紧抓住程也的衣角，明明是很暧昧的动作，现下两人心中却无半点旖旎。 宋家姨奶奶住在大柏树大队，与宋暖姥爷家在同一个大队，坐驴车需要一个半小时，程也却只用了四十分钟。 宋暖下车时腿已经发软，看着姨奶奶家紧闭的房门，昏暗的屋檐，身体忍不住发颤。 下一秒，一双大手托在她的背部，程也炙热的气息将她笼罩，背上的手承担了她大部分重量。 宋暖深吸口气，猛地上前将门踹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刺人的声响，摇摇欲坠，在宋暖两人走进屋的瞬间，破裂倒下。 堂屋内静悄悄，只有纸糊的窗户被风吹动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格外诡异。 宋暖正欲往隔壁屋搜寻，程也将她拦住，眼神示意她往厨房方向看。 果然，厨房隐约可见昏暗摇晃的烛光，窗户上有个高大的黑影，那动作，像是在脱衣服。 宋暖双拳紧握，由内散发出的愤怒将她点燃，该死的朱建强，老娘今天就送你下地狱。 她抄起一旁的扫帚，气势汹汹往厨房冲，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姨奶奶拦住去路。 老人头发花白，布满沟壑的脸在烛光下格外阴冷： “暖丫头，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姨奶奶一声，快去堂屋坐着，姨奶奶这就给你做饭去。” 宋暖举起扫帚，用力一挥，将姨奶奶扫到一边： “老巫婆，你给我等着，迟早送你上西天。” 没时间理会哎呦乱叫的姨奶奶，宋暖一个箭步推开厨房门。 门内宋清禾躺在草席上，外衣已被扒去，只剩一层单薄的秋衣，她双眼紧闭，看起来毫无意识，面上有淡淡的潮红。 宋暖撕心裂肺，大喝一声，高举的扫帚一下下打落到朱建强身上。 “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打死你，打死你。” 朱建国赤裸着上身，腰间的裤腰带摇摇欲坠，来不及系好，被宋暖打得四处逃窜。 “臭女表子，你谁啊，敢坏爷爷好事。” 朱建强根本没看清来人，满腔欲火无处发泄，为了尽兴，他将助兴的药分了一半给自己。 现在被人打扰，他理智尽失，恨不得将人狠狠按在身下。 程也就站在宋暖身后，高大的身形将哭天喊地的姨奶奶挡在门外，他是男人，以现在宋清禾的状况，他实在不方便进去。 但在看到朱建强那猥琐的眼神时，程也皱眉，身形猛然移动，两下将五大三粗的朱建强按住，任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 “暖暖，冷静一点，去看你姐姐状况。” 沉着冷静的声音将宋暖从上辈子的恐慌中唤醒，她颤抖着丢下扫帚，脚步踉跄跑到姐姐身前，确认宋清禾呼吸平稳后，这才猛地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快速将姐姐的衣服穿上，宋暖又脱下外套盖在姐姐身前，看向程也，理智渐渐回归。 “程也大哥，你能帮我看着这里吗？我去找大表哥，得赶紧将姐姐送去医院。” 程也点头应下，目光跟随着宋暖骑车的身影，直到女孩消失在转角，他才将手里禁锢住的男人提起来。 猛地一拳砸在男人嘴角，泥地上瞬间多了两颗带血的牙。 朱建强被打得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牙齿脱落，下一秒，带着蓬勃力量的拳头直袭面门。 接连两下，朱建强被打晕过去，全身瘫软躺在厨房门外，下身浸出一滩黄色的水印。 见程也这么凶猛，姨奶奶暗道不好，拔腿就要往院子方向逃跑。 小脚老太哪里能逃得出程也敏锐视线，大步上前将老太桎梏，随手找了根枯草将人反绑在门柱上。 这时，宋暖带着大表哥王得柱过来，待王得柱将姐姐抱上驴车，宋暖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身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后腰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程也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没事了，咱们现在赶去医院。” 正欲往前走，宋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拼命挣扎的姨奶奶，含恨的目光就差将人大卸八块。 “姨奶奶这么喜欢给人下药，不如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她上前解开绑在老太身上的绳子，将人一脚踹进厨房，又让程也把地上的朱建强一起打包送进厨房，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毫不理会身后剧烈的敲门声，两人骑车朝县医院赶去。 第21章 别敲了 怕宋暖担心，程也将车速提到最高，两人几乎是与驴车同时到达县医院。 王得柱将宋清禾抱到抢救室，医生问清楚状况立马喊人将宋清禾推到手术室洗胃。 待看到手术室灯亮起后，宋暖才狠狠松了口气，跌坐到木凳上。她这才察觉，里边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穿在身上冻得吓人。 这时，手术室内出来一个护士，拿着收费的单据走到三人面前。 “哪位是宋清禾同志的家属，去收费处把费用交了，一共十二块三毛。” 宋暖接过单据，摸了摸口袋，有些窘迫，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回家拿钱。 看向大表哥王得柱，男人搜遍全身衣兜，最后尴尬地挠头： “暖暖，哥也忘带钱了。” 正想问护士能不能稍后再补齐，眼前突然多出两张大团结。 顺着视线上移，程也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微昂下巴示意宋暖拿去应急。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宋暖也没跟他客气，反正都欠了这么多，再欠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谢谢，等我爸妈来了再还给你。” 宋暖接过钱票，飞快朝收费处跑去，独留两个互不相识的男人在手术室门口大眼瞪小眼。 “你是暖暖新订婚的那个？”王得柱率先开口。 程也“嗯”了一声，简短回应。 知晓了身份，王得柱看向程也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程刚是你弟弟？” 程也皱眉，似乎对他的说法有些不悦：“堂弟。” 王得柱：…… “听说你是当兵的？今年刚升了副营长？” 程也点头。 王得柱：……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 好在没给两人尴尬的机会，宋暖很快小跑回来，看向王得柱： “大表哥，还要麻烦你回大队通知我爸妈，就说姐姐在路上摔了，让他们带钱过来。” 王得柱点头应下，驾着驴车飞快往三道口大队赶。 此时已是晚上七八点，天早已黑透，宋暖站在窗前，看着王得柱赶车离去的背影，心中焦急又复杂。 一阵凉风吹过，宋暖鼻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一秒，带着男人体温的衣裳披在她的肩头。 宋暖诧异回头，只见程也站在她身旁，眼神里有关切和安抚，宋暖的心没由来定了定，微笑看向男人。 “今天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姐姐恐怕……” 后续的话说不出口，宋暖后怕地红了眼眶。 程也怕她哭，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方手帕，很明显是新的。 “别哭……” 宋暖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破涕为笑： “没想到你还随身带手帕，等洗干净了再还你。” 这次程也没有点头，只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不用还，本来就是给你的。” 宋暖愕然，头一次在男人话中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但没等她深思，窗外的冷风让她本就冰凉的身体更加颤抖。 “去凳子上坐着吧，在这里会着凉。”程也提议道。 宋暖点头，坐到木凳上，拢了拢男人宽大的外套，总算有了一丝温暖。 手术室灯还没灭，宋暖脑袋昏沉，闭眼靠在墙上休息，身旁的男人不知去了哪里。 良久，突然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她睁眼一看，程也端着一个搪瓷杯递到她手上。 “喝点热水，杯子是新的。” 宋暖道谢，双手捧着杯身，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待缓过凉意后，才将杯子递给男人。 “程也大哥，你也喝点吧，晚上还挺冷的。” 程也接过没说话，目光在宋暖喝水的位置停留了片刻，那里还残留了淡淡水光，他眸色暗了暗，并没有去喝杯中的热水。 三道口大队 此时已快晚上十点，宋振平夫妻俩如热锅蚂蚁，站在门口张望，大女儿去姨奶奶家迟迟未归，小女儿被未婚夫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甚至都没和他们说去哪里。 “不行，我得去找找，暖暖那边有程也在，清禾到现在都没回来，怕不是路上遇到啥事了。” 王艾君拉着丈夫进屋，拿了两盏煤油灯就准备外出找人。 宋老太听见声音从房里出来，嘴角噙笑： “找什么找，清禾那丫头说不定被她姨奶奶留着住一晚上，至于宋暖，有她未婚夫在，你们怕啥。” 宋振平皱眉，总觉得他娘的反应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具体哪儿不对，没理会宋老太的劝阻，拉着媳妇出门找人。 两口子还没走多远，迎面便碰上了赶着驴车的王得柱。 王艾君疑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得柱，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清禾和暖暖出事了？” 她声音都在颤抖，忍不住快走两步上前。 王得柱焦急，但懂得分寸，走近了才小声告诉两人： “小姨，清禾路上摔了一跤，暖暖正在医院陪她，你们赶紧回家拿点钱，咱们一起去县医院。” 他的话无疑给了王艾君致命打击，一阵眩晕来袭， 王艾君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忍不住踉跄几步。 宋振平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稳： “媳妇，你别慌，我去找妈要钱。” 说完便快步离去。 宋家小院内，宋老太悠哉悠哉坐在炕上哼小曲，马上就有两百块进账，大儿子宋振兴组长的位置也能落到实处，她以后就是领导的娘了，在村里还不得横着走，也不用处处看程家脸色，宋暖那丫头片子，别想再用亲事威胁她。 突然，门外响起宋振平焦急的喊声： “妈，清禾摔了在医院，你赶紧给我拿点钱。” 木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可以见得门外人的焦灼不安。 宋老太淡定自若，扯着嗓子喊：“不过是摔了一跤，死丫头片子还要上医院，老娘没钱，你找别人要去。” 饶是宋振平再对宋老太偏心不满，也没想到亲妈会冷眼看着孙女躺在医院却不拿钱。 他一颗心沉入冰底，手上动作未停： “妈，求你了，清禾还等着救命呢。” “老娘没钱给你，你老丈人家不是有钱嘛，你找他要去，你媳妇有的是钱。” 宋振平绝望至极，眼眶猩红嗜血。 身后传来王艾君含恨的声音： “别敲了，赶紧去医院。” 第22章 狐狸精 两人赶到医院时，宋清禾已经被送到病房了，人还是没醒，宋暖正陪在病床边，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见到这副场景，王艾君人都站不稳，推开丈夫的手，踉跄跑到病床前，声音嘶哑： “清禾，清禾，这是咋了，乖宝你醒醒。” 宋暖将母亲扶到凳子上，安抚道： “妈，你别担心，医生说姐已经没事了，过几个小时就会醒。” 王艾君听闻这才松了口气，握住宋清禾的手，俯身痛哭。 “暖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午你被程也带着就是去找你姐了？” 宋振平紧皱着眉，心疼地看着大女儿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很明显不是摔了的样子。 再看小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心中竟升起一丝绝望又恐慌的情绪，有股强烈的预感，小女儿将要说出的话，一定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 宋暖心绪复杂，看了眼病房里其他人，将父母带到走廊上，全盘托出。 “畜生，清禾可是她孙女，死老太婆怎么下得去手啊。” 王艾君失声痛哭，捂着心口跌坐到地上。 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宋振平呆愣在原地，双目无神，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弯腰将痛哭的妻子扶起，看向流泪的宋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暖暖，是爸对不起你们姐俩，也对不起你妈，往后再也不会了，咱们回去就分家。” 宋暖点头，并没有安抚宋振平的意思，爸爸也该对宋家人死心了，就让他慢慢消化吧。 “妈，咱们先回去看姐姐。” 将哭到快昏厥的王艾君扶起，两人搀扶着往病房走去。 这时，程也从病房尽头出现，手里多了两个饭盒，递给宋暖。 “你晚上还没吃饭，先吃点东西垫垫，王婶也吃点。” 宋暖没跟他客气，接过饭盒道了声谢。王艾君强打起精神，勉强露出一个笑： “也小子，今天多亏了你，婶子谢谢你。” 她朝程也微微鞠躬，被程也眼疾手快扶起： “王婶，别这么说，都是我该做的。” 转而又看向宋暖，声音放缓了许多，“我在这里不方便，就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 程也是同王得柱一起走的，一路上，两个男人气氛有些尴尬，直到走到分岔路口，王得柱突然开口： “你小子以后一定要对暖暖好，我可有三个兄弟。” 程也点头：“放心。” 说完便骑着车快速离去。 王得柱：……臭小子。 长夜漫漫，萧瑟的秋风吹弯了枝桠。 今夜不仅宋家人失眠，程家大房更是争吵声不断。 “你个逆子，给老子跪下。” 程志伟横眉怒眼，一脚踢向程刚后腿窝。 “扑通”一声，程刚重重跪在地上，双膝间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爸，你发什么神经，我又做错啥了。” 他攥紧双拳，愤恨大吼。 程志伟气急，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颤抖，随手捞起墙角的扫帚，就要往程刚身上招呼。 见丈夫似乎动了真格，李桂花忙上前抱住他的手，劝道： “他爹，你这是要打死儿子啊，你到底为啥这么气？” 程志伟一把将女人甩开，手指向女人鼻头，唾沫横飞： “还不是你惯的，你儿子都快把家搬空了，你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知情。” 李桂花诧异：“这是啥意思，啥叫把家搬空了？” 程志伟冷哼一声，并不言语，李桂花没法，只能看向程刚。“刚子，你爸说的话啥意思？” 程刚面上有些心虚，低头梗着脖子应道：“我不过就给婉宁带了些吃的，哪里就把家搬空了，婉宁她在知青点受欺负，吃不饱也睡不好，我身为大队长的儿子，不该照顾照顾吗？” “你他娘的少打着老子名头，你不就是看上那个知青嘛，老子今天再跟你说一次，那不知廉耻的玩意儿，别想进我程家大门。” 说完像是不解气，手上的扫帚刷刷打在程刚身上，直到力竭，才甩开扫帚，坐到椅子上直喘粗气。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家里，你看看还有什么能拿去给你那知青，程刚你不是没挨过饿，咱们大队也是这两年才有富余的粮食，前几年可是饿死过人的。 别的我就不说了，你连爷爷的麦乳精都拿去送人，那可是你大哥买的，爷爷都舍不得喝一口，都留给你们这些孙辈了； 还有你妈，你瞧瞧你妈那张老脸，有光滑的地方吗？她一辈子都没用过雪花膏，你随随便便就送给那勾人的狐狸精，你对得起谁！” 程刚被说得满脸通红，没有先前的硬气，低垂着脑袋，不吭一声。 李桂花才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上前，一巴掌甩到程刚脸上。 程刚愕然，捂着脸直愣愣看向母亲，从小到大，无论他做错什么，妈从来都没打过他。 似乎还没解气，李桂花又啪啪打了两巴掌，直到程志伟将她拦下，这才喘着粗气痛哭流涕：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还以为你这段时间干活累了，饭量突然变这么大，没想到你是省了自己的口粮，去接济那个狐狸精。 还给狐狸精买雪花膏？老娘活这么大，连雪花膏的香气都没闻过，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娘白疼你这么多年，你滚出去，滚去找你的小知青去。” 见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如此决绝，程刚有些慌神，跪爬扯住李桂花的衣角，连连求饶： “妈，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 李桂花狠狠抹了把眼泪：“行，那你去把送给狐狸精的东西都拿回来。” 程刚沉默了，他一个大男人，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多丢脸啊。 见他这副样子，程志伟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李桂花讽刺地笑着，手指向程刚： “好，好，好，你拉不下脸是吧，老娘明天自己去。” 这天晚上 ，程刚辗转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眠，这件事他明明做得很隐蔽，爸妈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第23章 偷东西 翌日清晨，三道口大队被笼罩在秋日第一缕阳光下，公鸡打鸣的咯咯声接连起伏，从远处看，宛若一幅极具烟火气息的乡村美景图。 然而总有着墨过多之处，大清早，知青点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婉宁，你个小贱蹄子，把老娘家里的东西都还回来。不要脸的狐媚货，学什么不好，只学勾引男人那套，你是来下乡建设农村，还是来找男人的？” 李桂花站在知青点门外，叉腰大骂，尖锐刺耳的声音，简直比公鸡打鸣还要嘹亮。 知青们本还在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大骂吓一激灵，眯着眼撑起身子，侧耳倾听。 哦，原来是骂张婉宁啊，那没事了。 倒头捂耳继续昏昏欲睡，小队长李艳红有些看不过去，如果任由来人在知青点骂，他们其他知青的名声也不好听。 有责任感的人往往更操劳，李艳红叹气起身，快速穿好衣服，看着呼呼大睡还在打鼾的张婉宁，手下用力，一巴掌将人拍醒。 “你心可真大，外面都在骂你了，你居然还睡得着。” 张婉宁被痛醒，脾气一下子上来，正想破口大骂，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名字，再仔细听听，女人的骂声不堪入耳。 她脸一黑，快速穿好衣服，连头都来不及梳，顶着鸡窝头出了门。 门外此时聚集了好几个看戏的知青，对于爱八卦的人来说，睡觉哪有吃瓜重要。 见有了看客，李桂花骂得愈发起劲，试图引起公愤。 张婉宁出来就看见这副场面，她脸黑如锅底，三两步上前打开院门。 “桂花婶，你大早上来干嘛？” 李桂花讽刺一笑：“老娘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脸皮，没想到比城墙还厚，你偷了我家的东西，还不赶快还回来，不然老娘报公安了。”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没想到张婉宁还是个小偷，她没偷咱们知青点的东西吧。” “我去，赶快回去看看东西丢了没。” “婶子赶快报公安吧，我们才不要和这种人住在一起。” 张婉宁恼火，这些人瞎凑什么热闹，她红着脸，对李桂花大喊： “我才没偷东西， 你不要污蔑我，我也可以报公安。” 说完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少血口喷人，都是些穷光蛋，我能偷什么。” 见她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李桂花心里的邪火烧得更旺，就是这张狐狸精脸，把她乖巧听话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 她上前两步，抓着张婉宁的鸡窝头，右手顺手扇向那张狐狸精脸。 “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雾气中，吃瓜群众们睁大眼，看着眼前李桂花单方面碾压，惊得张大了嘴。 “李桂花，你放开我，凭什么打我。” 张婉宁用尽全身力气， 才勉强挣脱李桂花的桎梏，她捂着发红的脸，眼神愤恨看向女人。 李桂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向一旁看戏的女知青： “闺女，帮婶个忙，把这个小贱人的东西都搬出来，婶子就不进去弄乱你们的东西了。” 她拜托的刚好是与张婉宁不对付的圆脸女知青，女孩眼神锃亮，点头小跑进房间，劈里啪啦一阵乱翻。 张婉宁惊叫一声，想上前阻拦，被李桂花死死挡住，只能在原地大骂。 没过多久，张婉宁全副身家被几个女知青合力抱出，摔到地上，原本睡觉的女知青也起床看戏，连洗漱都忘了。 看着满地物品，李桂花气急，鼻孔都放大了数倍，这小贱人的东西里，有三分之二都是他们家的，更别说那些早被她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见程刚那死小子真真是差点把家搬空。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揪着张婉宁的头发，啪啪两巴掌，只把张婉宁扇懵了，这才弯腰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不要脸的小贱货，这些都是老娘家里的东西，你还用得心安理得，程刚他脑子进水，老娘眼睛可毒着呢。” 有女知青惊讶反问：“张婉宁，你不是说这些都是你家人寄给你的吗？怎么就变成桂花婶家的了？” 有人轻笑：“还能是怎么，有些人明明拿了人家的东西，却不给名分，果真是个破鞋。” 张婉宁惊慌大喊：“不是这样的，你们别乱说。” 她捂着脸痛哭，泪水划过红肿的脸颊，刺得生疼。 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道男声，程刚匆匆跑进小院，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水，早上起来不见李桂花，他就心道不好，没想到李桂花比他先一步赶到知青院。 看着张婉宁被打得红肿的脸，程刚心疼又愤怒，失望的眼神直逼弯腰捡东西的李桂花身上。 “妈，有事不能好好说嘛，你怎么能动手呢。” 他拧着眉，双手捧起张婉宁的脸，轻呼，“婉宁，你痛不痛，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 张婉宁扭头不看他，只是默默流着泪，看着好不委屈。 李桂花见不得两人这副死样子，当即上前一脚踹向程刚。 “你个不孝子，老娘大清早来收拾你的残局，你还好意思怪老娘，要不是这个狐狸精，你至于每天都吃不饱饭嘛。 你今天要是维护这个贱人，你就别再进程家的门，我和你爸跟你断绝关系，你俩有多远死多远，我李桂花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话说得极重，程刚已经被他老娘的气势吓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母亲在婉宁这件事上如此决绝，但他没有反抗的勇气，离了程家，他啥都不是。 见他犹豫不决，张婉宁心中气得牙痒痒，从宋暖手中抢过程刚，为的就是成为大队长家的儿媳，她就不用上工了。 现在这个局面，程家人对她十分不满，要是再与程家关系恶化，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想到这里，张婉宁掩下心中的恨，抬眸看向程刚。 “程刚哥哥，你不该给我送东西的，婶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你快道歉，别伤了你们母子感情。” 程刚低头看她，他的婉宁怎么这么懂事，这么让人心疼，想到两人以后的日子，程刚不得不低头。 “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第24章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知青点鸡飞狗跳，县医院，宋清禾总算姗姗醒来，看向身旁一脸疲倦的父母和妹妹，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爸妈，暖暖，我是不是……是不是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姨奶奶和朱建强灌药的后怕萦绕在心尖，朱建强那猥琐的目光她死都不会忘记，她这辈子怕是毁了，只是连累了妹妹的名声。 宋暖紧握姐姐的手，红着眼眶摇头：“姐，没有，没有，你还好好的，咱们过两天就回家。” 王艾君心如刀割，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我的清禾，你受苦了，爸妈对不起你。” 宋清禾缓过气，听见妹妹的话，更加泣不成声，还好，还好她没被那个畜生侮辱，还好她的清白还在，不然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家人哭了良久，久到隔壁床病人朝这边看了好几次，直到医生过来，说病人情绪不易有太大起伏，几人这才慢慢止住眼泪。 悲伤过去，愤怒慢慢回归，宋清禾看向父母，以往温婉的人难得露出愤恨的神情。 “爸，妈，是奶奶和姨奶奶，都是她们一手策划。”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宋清禾说得不能太直白，好在宋振平和王艾君听懂了，两人皆是恨红了眼。 宋暖拳头紧握，恨不得将两个老太婆以及那个家暴男碎尸万段，不行，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得找个帮手打朱建强一顿。 程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两人走到同一个病房门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宋暖察觉到门口的人，转头一看，心下暗道，帮手来了。 “程也大哥，二表哥，你们来了。” 与程也一同来的人是王艾君二侄子王得水，听大哥说妹妹住院，他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来，没想到在门口遇到的男人竟是小妹的未婚夫，昨晚大哥提了一嘴，只说这人不错，不似程刚那般蠢笨。 忽视掉男人打量的目光，程也点头，很有分寸地没有上前，只从怀中掏出两个用油纸包起来的物品。 “暖暖，过来一下。” 宋暖这才惊觉，程也从昨天一直叫她暖暖，她上前，接过程也手中的东西，是好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县里的国营饭店刚开门不久，程也肯定一大早就来了。 宋暖只觉手里的包子有千斤重，程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真诚道谢，回到病房，从母亲手里接过钱票，转手塞到程也手中。 他的手很凉，想来是骑了一路车冷的，宋暖又跑回病房，拿了昨晚的杯子，特地洗了洗才给男人倒了杯热水。 程也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忙前忙后，活像一个为丈夫操心的妻子，眼中暖意更甚，定定地看着女孩小跑到自己跟前。 “快喝点热水，杯子我刚洗过。”宋暖催促。 程也低低应了声，仰头将水喝完，才将杯子还给女孩： “这边还需要什么吗？” 宋暖摇头，心中无限感激：“没事了，这次真的谢谢你。” 女孩毛茸茸的发顶就在眼前，一夜未睡，头顶还有一撮呆毛，程也手痒，极力克制住想揉揉她头顶的冲动，低声回应：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子回荡在耳边，宋暖只觉耳朵有些酥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头顶的呆毛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程也怕再待下去忍不住动手，捂嘴轻咳了两声，出声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了，记得休息。”转身之际，他从兜里掏出两颗青苹果糖， “这个给你，还有，等会去梳下头发。” 看着男人渐远的背影，宋暖才从呆愣中回神，掌心的糖果仿佛还带着男人炙热的体温，她呆呆地摸向脑袋，果然摸到一缕突出的发丝，整张脸腾地爆红。 就在女孩羞窘的时候，王得水从病房出来，看着小妹一脸懊悔，他上前，大手胡乱在女孩头顶挼了两下，嗯，还是以前的手感。 “二哥，你干嘛。” 宋暖气鼓鼓瞪他，本来头发就乱，现在只怕成鸡窝了。 王得水轻笑：“不得了，我家暖暖开始爱美了，刚刚和你未婚夫什么呢，小姨还等着你吃早饭。” 宋暖脸又有些发烫了，胡乱敷衍了几句，忽地看向王得水。 “哥，早上你们大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王得水一拍巴掌，他就说好像忘了啥： “有，还是大事呢，你姨奶奶早上被人从家里的厨房抬出来，只剩一口气了，下半身全是血，大队里的人都去看了，大队长和村支书说要报公安，被你大表叔拦下了，现在不知死活。” 宋暖皱眉：“只有她一个人？没发现其他人吗？” 王得水摇头：“早上你表叔发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你两个表叔昨天一大早就出了远门，直到今早才回来，然后就发现自己老娘变成这样。” 看来这死老太婆是早有预谋，专门将家里清空，好做些腌臜事。 她看向王得水，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得王得水后背直发凉，好久不见，他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去哪儿了。 “二哥，你这是什么眼神。”宋暖嫌弃地皱眉，又凑到他跟前悄声说，“二哥，你最好了，帮我个忙呗。” 王得水汗流浃背，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随着宋暖来到木材加工厂大门。 “你来这里干啥？还搞得神神秘秘。”王得水扒在电线杆身后，满脸疑惑。 四下无人，宋暖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王得水气得牙痒，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揍朱建强一顿。 宋暖忙将人拉住，小声道：“二哥，你冷静点，我这不是在找时机嘛，咱们先摸清楚他上班路线，等晚上套麻袋打一顿，你现在上去，我还要去公安局捞你。” 王得水稍稍回了些理智，咬牙切齿：“看老子晚上揍得他找娘。” 就在这时，工厂门口出现朱建强一瘸一拐的身影。 宋暖忙将王得水拉至身后： “别出声，朱建强来了。” 第25章 伪装 两人距离工厂大门不远，隐约能听见门口的对话。 “哟，朱组长，你这是被人打了？脸咋这么肿。” “没有，不小心摔了一跤。” “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好的，谢谢关心。” 两人躲在电线杆后，将门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来往的工人好多都认识朱建强，纷纷停下和他打招呼，关心伤势。 宋暖咬牙，没想到这个朱建强在单位人缘还挺好，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猪狗不如。 两人眼睁睁看着朱建强走进工厂，王得水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伪装，手指更是捏得咔咔作响。 宋暖压下心中怒气，等上班的人群渐少，如果王得水在她前面，就能看见女孩脸上满是戾气，双眼却无比坚定，活像一只紧盯猎物的狼，伺机而动，予以最致命的招数。 铃声响起，木材加工厂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宋暖带着王得水上前，装作找人同门卫大爷交谈。 “大爷，咱们厂有没有一个叫朱建强的人？” 大爷很是警惕：“你们是谁？” 宋暖笑得一脸无害，眨着大眼睛回答：“我和哥哥是专门来感谢他的，早上为了避让我，还害他摔了一跤。” 如宋暖所愿，大爷很快捕捉到关键点，放松了警惕： “原来朱组长是为了救你啊，难怪脸青一块紫一块，他可真是个好人。” 宋暖附和道：“朱组长一直都很热心肠吗？” 说到这个，大爷瞬间来了兴趣： “可不是嘛，朱组长可是咱们加工厂有名的老好人，去年他们小组有个人被机器绞了手，那场面，血腥得不行，都没人敢上去，还是朱组长将人送到医院的，也正因为他做了好事，厂领导才破例升他为组长。” 宋暖若有所思地点头：“看不出来，朱组长人高马大的，人却这么善良。” 大爷抿了口茶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和宋暖唠嗑： “越是善良的人命越苦，你是不知道，朱组长前两个月才死了媳妇，现在家里就剩他老娘和两个月的女儿，你说大老爷们儿，成天围着孩子像什么样子。 大家看他不容易，给他介绍了不少好姑娘，朱组长都拒绝了，说是不愿意耽误别人，你说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媳妇，真是造化弄人哟~” 宋暖没想到朱建强在这些人心中的形象已经变得这么深刻，现在即便她当众撕开那畜生的伪装，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们无理取闹在先，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她这边噤声，门卫大爷却还在滔滔不绝，突然，他看向宋暖问： “同志，要不我帮你把朱组长喊来，你当面道谢吧，这样的人确实该好好感谢。” 宋暖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惶恐的样子： “不用，不用，千万别打扰朱组长上班，我相信他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占用上班时间。” 大爷赞同点头：“这倒是，朱组长上班最积极了，要不这样吧，同志你再等等，朱组长中午就出来了，今天晚上该他值班，下午得回家休息。” 宋暖眼睛一亮，总算打听到有用的信息，她欢快应了声，同门卫大爷道了声谢，拉着快吐出来的王得水走远。 直到看不见加工厂大门，王得水才扶着墙干呕两声，他忿忿道： “这个人渣可真会装，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宋暖也有些恶心，上辈子她被困在程家二房，根本不了解这个所谓的姐夫，还是姐姐抑郁自杀，她才知道，这人原来一直在家暴姐姐。 今天真正看到他极力伪装的一面，宋暖只觉后背冷汗涔涔，万一她没有宋招娣通风报信，万一她和程也没有及时赶到，姐姐很有可能要再次嫁给这个人渣。 她的重生，将变得毫无意义。 王得水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身旁人没在说话，偏头一看，宋暖不知何时，面色惨白，额前也有冷汗渗出。 他心中一惊，揽过妹妹肩膀，将人扶到墙边安慰： “暖暖别怕，二哥晚上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宋暖没说话，静静缓了好一会，拉着王得水往供销社赶去： “二哥，走去买麻袋。” 两人连午饭都没吃，混入中午下工的人流悄悄跟在朱建强身后，待摸清他上下班的路线，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木材加工厂的夜班从六点开始，宋暖与王得水蹲守在员工家属楼门口，静静等待朱建强的出现。 可能连老天爷都在帮两人，今天的黑夜来得格外提前，六点不到，天就已经彻底黑了。 宋暖啃着冷馒头，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家属楼门口，眼神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突然，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从家属楼出来，一瘸一拐，正是朱建强。 宋暖三两下将馒头塞进嘴里，小声提醒王得水： “二锅，人……来了。” 现在的人们不敢在晚上出门，天黑基本都待在家里，路上没什么人，小巷更是只有朱建强不规律的脚步声。 宋暖两人放轻步伐，紧随其后，眼看着男人走进两人踩好点的僻静小巷时，对视一眼，猛地上前将麻袋套在朱建强脑袋上。 只是没想到，饶是这人已经受伤，手上的力气却不减分毫，挣扎起来像是缺水的鱼，杂乱无章。 王得水不算强壮，至少抵不过朱建强，再加上宋暖这个战五渣，即便两人再怎么用尽全力，却也只能将朱建强困住一小会。 眼看这人就要挣脱开束缚，突然，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宋暖惊恐地回头，就见一熟悉的身影显现，程也宛如救世主出现在她面前。 有了程也的助力，三人很快将朱建强打晕，套上麻袋，骑上自行车，拖着人来到县城外一处荒废树林。 俩男人抬着麻袋大步走在前面，宋暖哼哧哼哧跟在身后，待到指定位置，将手里的麻袋一扔，里面的人发出痛苦的闷哼。 王得水率先踹上一脚，宋暖眼红，正欲上前，被男人一把拉住胳膊。 低头一眼，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木棍。 第26章 不孝子 程也将木棍递到她手上，伸手比了个嘘的动作。 宋暖感觉心跳有一瞬间紊乱，这个男人， 真的随时都能站在她身后。 没时间思考别的，朱建强已经被王得水打得哎呦乱叫，小树林里回荡着男人的惨叫声。 宋暖上前 ，满腔仇恨化为实质，手下用力，木棍一下一下打在男人身上。 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宋暖不知，只感觉手火辣辣地疼，胳膊被震得发麻，木棍也随着最后一击应声断裂。 程也站在一旁替两人放风，没有参与，看着女孩因愤怒而发红的脸，他心微微抽疼，到底有多恨，才能让一个乖巧的女孩变得如此不平静。 在宋暖与王得水的双重暴击下，朱建强醒了又晕，晕了又醒，最后还是木棍断裂，唤醒了宋暖仅存的理智，他们不能将人打死，恶人自有报应。 回去的路上，宋暖坐在程也车后座，冷冽的秋风刮在她脸上，不知是不是被风吹了眼，宋暖只觉一阵鼻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姐姐，暖暖终于替你报仇了，但不够，这还远远不够，暖暖一定会让这个人渣一无所有。 风声呼啸，宋暖被吹得头昏脑胀，啜泣的声音随着风传入程也耳中。 男人握着车把的手用力，她在哭。 程也有些慌神，仅是一瞬间，他便稳住了思绪，没有停下来戳破，尽力将车骑得平稳些。 突然，程也觉得后背一沉，宋暖的额头轻靠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他身体有一瞬间僵硬，又克制着自己慢慢放松，能让女孩有个安心的依靠。 宋暖没心思想别的，只觉得男人的脊背十分有安全感，她脑袋昏沉，不自觉就靠了上去。 翌日，宋清禾准备出院。 驴车上，女孩有些愧疚：“暖暖对不起，上学的钱都被我花光了。” 宋暖握住姐姐的手嗔怪：“姐，你说什么呢，我只要你好好的。” 王艾君将两人搂进怀里，承诺道：“还会有的，以后爸妈挣的钱都自己留着，让我两个闺女上学。” 驴车晃晃悠悠跑了一个多小时，三道口大队才显现在眼前。 碎嘴婆子们长聚在村口，一见到宋振平一家人便好奇地上前询问。 “哎呦，你们家这是咋啦？这两天都没见着人。” “清禾这丫头面色不好，怕不是遭罪了？” 众人的目光中有八卦，有看戏，还有不怀好意，宋暖一家四口看得清楚。 母女俩将宋清禾的手紧握，王艾君朝众人颔首： “清禾路上摔了一跤，住了两天院，孩子刚好，我们就先回家了。” 看热闹的众人被甩在身后，很快便到了宋家小院。 此时已是上工时间，三房一家都不在，只有宋老太坐在院子里。 看见被搀扶着的宋清禾，宋老太歪嘴一笑，露出几分嘲讽： “哟，这是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把医院当家了呢，清禾还好吧？我看着咋还长胖了涅，看来你们一家在县城吃得不错啊，只怕天天下馆子，都忘了我这个老娘吧。” 她声音尖锐，听在几人的耳中就是浓浓的挑衅。 宋清禾目光含恨，紧盯着宋老太，她一直知道奶奶不喜欢孙女，但她没想到奶奶竟会有胆子害自家人。 “奶奶，你为什么要害我。” 宋老太嗤笑，表情变得狰狞：“你个死丫头片子，要怪就怪你爸妈，谁让他们把这么好的婚事推了，那可是两百块钱啊，你们就是存心让你大伯为难，害他升不了职。” 这一番话彻底惹怒了王艾君，她眼睛瞪得溜圆，破口大骂： “你个老不死的，你自己怎么不嫁，反正你也没了男人，嫁过去一样拿二百块彩礼。 真是丧良心，连自己亲孙女都害，你睡觉最好睁着眼，那些孤魂野鬼看到了同类肯定来勾你的魂。” 宋老太哪里被这么骂过，王艾君这只不下蛋的母鸡是在咒她死啊，以前再怎么闹，这两人也都不吭声，今天这是翅膀硬了。 她颤抖着手指向宋振平： “宋老二，你就任由你媳妇咒我？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你们两个不孝子，老娘要去大队告你们。” 宋振平冷眼看着，心早已经死了，面对宋老太的胡搅蛮缠，勾不起半分波澜。 “妈，是你有错在先，在你心里，除了大哥就是三弟，哪里有我这个儿子半分地位。 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清禾是你亲孙女，你好狠的心。以后我们二房分出去单过，也不在你跟前碍眼了。” 宋老太不可置信：“老二，你这是要分家？你爸在的时候可说过，必须要老娘同意才能分家，你就为了两个丫头片子，要跟老娘离心？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她冷笑地看着几人：“我看明白了，你们就是想分家，我告诉你们，想分出去，除非老娘死了，不然没门。” 宋振平夫妻俩气得头顶冒烟，这死老太婆就是拿孝字压在他们头顶，不分家难道还想他们继续给宋家当老黄牛？ 王艾君只恨自己不能上前撕烂那张老脸。 宋暖面无表情，死老太婆这是拿准了父母不敢把她怎么样，这才肆无忌惮。 她讥笑，猛地上前踹开宋老太房门。 木门“砰”地一声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宋老太更是大叫地站起来，那动作比什么都快： “赔钱货，你干啥，给老娘滚出来。” 她惊叫着想要去拉宋暖，被宋暖一把推开。 “奶奶，你不是嫌弃家具太旧了嘛，我今天就帮你砸了，让大伯给你买新的。” 说完便举起一个椅子，啪地砸在地上，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宋老太屋里家具不少，可以说整个宋家值钱的东西全在这儿。 见老太婆拼命阻拦，宋振平将人束缚住，嘴里好声好气道： “妈，你别担心，暖暖也是为你好。” 宋老太大骂：“宋老二，你个不孝子，给老娘放手。” 迎接她的是宋暖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屋里一片狼藉，就连最坚实的炕琴柜，都没逃得出宋暖的摧残。 第27章 你可真会开玩笑 一刻钟过去，宋暖满意地拍拍手，看着宋老太屋里没一处好，就连窗户，都被她砸碎了玻璃，心中的郁气总算消散了大半。 宋老太此时已瘫坐在地上，根本没力气爬起来，看着宋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般阴狠。 “小贱蹄子，老娘要去公社告你，把你们一家都抓去农场改造。” 宋暖点头，居高临下看着宋老太：“行啊奶奶，要我送你去吗？要不还是咱们一起去吧，刚好我也能告你杀人。 哦对了，杀人好像是要告到公安的，你说到时候是吃花生米还是蹲笆篱子？ 不过你放心，我爸可是咱们大队第一孝子，肯定不会不管你的，我们一家到时候都会去看你。” 她嬉笑着说完，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宋老太，嘴里的话却是如寒霜般冰冷。 宋老太打了个哆嗦，嘴皮子都在颤抖，却依然硬着头皮反驳： “你少吓我，宋清禾明明屁事没有，我怎么就杀人了。” 宋暖蹲下身，平视宋老太，目光戏谑： “奶奶，你不会不知道姨奶奶只剩一口气了吧？你说表叔他们知不知道这都是你造成的？ 算了，你要是不信，那咱们还是找公安吧，爸，你把奶奶背上，咱们现在就去。” 宋振平应了声好，蹲下身就将人背起。 宋老太死命挣扎，手胡乱拍打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暖丫头，奶跟你们开玩笑呢，去什么公安局，奶连公社也不去。” 宋暖惊讶：“奶你可真会开玩笑，想必你私吞我爸妈的钱也是开玩笑的吧。” 宋老太一愣，刚想开口否认，目光触及宋暖警告的视线，嘴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绝望点头。 宋暖若有所思点头：“那奶还是把钱都还给爸妈吧，我们觉着你的玩笑不怎么好笑。” 宋老太还能说什么，努努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爬进房间，流泪看着满地狼藉。 “快点啊奶奶，爸妈等会还要去上工呢。” 宋老太身子一颤，哆嗦着手从墙角的老鼠洞里抠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铁盒。 一层一层打开，铁盒里竟装满了大半钱票。 宋暖将其一把夺过，数了数，零零碎碎加起来竟有八十来块，还有好些张票。 这个死老太婆，自己有钱还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爸妈快接着，不然奶奶觉得你们看不起她呢。” 宋振平两口子还沉浸在闺女的勇猛中，愣愣地站在原地，倒是宋清禾，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接过妹妹手上的铁盒，一把塞进父母怀里。 “奶你这么喜欢开玩笑，那我们以后多跟你开。” 似学到了对付宋老太的办法，宋清禾嘴毒起来能气死人。 宋暖在心中偷笑，她姐总算硬气一回。 皆大欢喜的场面过去，宋家二房一致认为这钱是宋暖拿回来的，就应该宋暖保存。 宋暖无奈，也害怕父亲又心软，将钱票接过，同程也给的信封一起，藏在只有她知道的角落。 中午，宋振国一家下工回来，见宋老太屋里像是遭了贼，凳子腿儿都被卸了，自家老娘像是失了智般瘫坐在炕上。 他震惊上前询问：“妈，这是咋啦？咱家遭贼了？” 宋老太呆呆地抬头，看着三儿子，眼泪刷一下流出，抱着宋振国嚎啕大哭： “儿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生出你二哥这个不孝子。” 她没敢说宋暖抢走了钱，她怕这个三儿子也起歹心，虽然痛失八十多块，但宋老太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宋振国只觉晴天霹雳，眼前屋里的一切，都是他二哥干的？二哥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心中怒火升腾，转身就要去找宋振平麻烦。 “妈你放心，我这就去帮你教训二哥。” 宋老太一把将人拉住，这个三儿子，脑子就是不太好使，老二一家都这么硬气了，他还要上去送死。 “振国，不要去，你记住，以后不要轻易惹你二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妈最希望看见你们兄弟和睦，我死了也有脸去见你们爹。” 这番话将宋振国感动得泪眼汪汪，母子俩坐在炕上抱头痛哭。 宋招娣带着妹妹在厨房做饭，听着里屋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笑。 “姐，你笑什么？爸和奶为什么在哭？” 面对妹妹的提问，宋招娣头一次没对妹妹发火，只静静地摸了摸她的头。 “来娣，你要记住，永远不能与二叔一家作对。” 宋来娣懵懂点头，注意力被姐姐的温柔吸引，姐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 “行了，快点烧火去。” 宋招娣一巴掌拍到妹妹后脑勺。 宋来娣：……果然，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午饭过后，宋家小院恢复宁静，只隐约听见从宋老太屋里传出的呜咽声。 王艾君躺在炕上，语气嘲讽，用脚踢了踢丈夫： “你妈可真会哭，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把她怎么了。” 宋振平翻了个身，将媳妇搂进怀里安慰道： “我妈这辈子除了大哥就最爱钱，咱们一下子把她家底全都拿走，不哭才怪。” 王艾君冷哼一声：“哼，你没听暖暖说吗，她奶肯定还有钱藏着。” 她捏了一把丈夫腰间的软肉感叹，“咱们暖暖真是长大了，还好继承了我的性子，不然两个女儿都像你一样性子软，我非得操心死。 对了，暖暖说她有办法把她奶的钱都逼出来，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鬼点子这么多。” 宋振平叹了口气：“都是我这个当爸的没用，还要让女儿操心。” 王艾君踢了他一脚：“知道就好，这次一定要把家分了，到时候你妈一哭二闹你可别心软。” “嗯嗯，不会的，快睡吧，等会又要上工。” 不得不说，王艾君还是十分了解婆婆的性子，宋老太当时被宋暖吓住，虽然也再不敢做坏事，但她心疼啊，八十块钱啊，早知道还不如给大儿子。 她躺在炕上，眼滴溜溜直打转，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宋老二心甘情愿把钱吐出来。 只是还没想到点子，小院外传来阵阵嘈杂。 第28章 坐地起价 “死老太婆，你给我出来，你差点害死我妈，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值中午，大队一片安静，突然响起的骂声将左邻右舍从午睡中叫醒。 有人吐槽道：“这老宋家到底在干啥，三天两头吵架，闹了一上午，现在还不消停。” “听说清禾那丫头摔进医院，宋老太不给拿钱治病，还是艾君娘家给的钱，我看就该闹，狠狠地闹，咱们大队没有哪家这么偏心的。” 这些人边吐槽边起床穿衣，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更何况听声音，还是宋老太娘家的侄子。 不知不觉，宋家院门外已站了不少人，众人都朝着院内张望。 宋老太迟迟没露面，宋振平一家也没吱声。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是宋振国，他半眯着眼，边穿衣服边往外走。 “大表哥，二表哥？你们咋来了？” 他拉开院门，将人迎进来，扭头对看热闹的众人说，“大家伙都回去吧，没啥好看的，我表哥来串门。” 李建军呸了一声：“老子才不是来串门的，你妈呢？让她出来。” 这下宋振国懵了，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位表哥，屁颠屁颠去叫宋老太。 “妈，你咋惹到大表哥了？他们闹着要找你。” 宋老太简直要被小儿子气死，她能不知道是来找她的吗，就不能当她不在家？ 眼下也藏不下去了，宋老太只好下炕出门。 小院内，李建军兄弟俩一见宋老太就要上前揪她的衣领。 “你个死老太婆，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宋振国骇然，忙将老娘从大表哥的手中解救下来： “大表哥，有话好好说，我妈可是你小姨，你这样也太过分了些。” 李建军怒火中烧：“我过分？你是没看到我妈被她害成啥样， 她老人家都六十多了，还被那个畜生……” 话说了一半，两个大男人竟当场哽咽起来 ，吃瓜群众们惊叹，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宋家姨奶奶造了什么孽啊。 宋老太听闻也很是震惊，好歹是她小妹，变成如今这样还是自己害的，心虚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刚好被李建成看见，他指着宋老太大喊：“大哥，她心虚了，就是她把咱妈害成那样的。” 李建军作势又要来抓宋老太的衣领，被她一个闪身躲过。 “两位大侄，咱们有话好好说，可不兴动手啊。” “要说咱们去公安局说，我妈后半辈子估计只能躺床上了，你必须负责。” 一听公安局，宋老太彻底不淡定了，要是去公安局，势必会把她下药的事说出来，到时候连带大儿子都脱不了干系，她可不能拿大儿子前途犯险。 “一家人去什么公安局，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小姨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宋老太服了软，宋振国简直惊掉下巴，他妈服软的场面他还是第一回见。 李建军兄弟俩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贪婪。 “我们兄弟也不想为难小姨，我妈本来是在家带孩子的，现在反倒要有人照顾她，只能两个媳妇留在家，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劳动力，小姨你说怎么办？” 宋老太心中鄙夷，话说得好听，为自家老娘打抱不平，还不是冲着钱来的。 但她脸上不显丝毫鄙夷之色：“大侄子，要不这样吧，我出十块钱，你们拿去给你妈买点好吃的补补。” 李建成翻了个白眼，语气讽刺：“十块钱你打发谁呢，最少五十，不然免谈。” “五十！？”宋老太声音拔高，她今天是跟钱犯冲吗，上午被宋老二拿走八十多，下午这两兄弟又要五十，她好不容易攒的棺材本，可不能稀里糊涂的给出去。 “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哪里能拿出五十块钱，建成你这是在要小姨的命啊。” 她说完便要一屁股坐下哭天喊地，但被李建成一把提溜起来。 “净说些废话，拿不出来咱们就去公安局。” 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喊：“宋家老大在城里上班，她肯定不止五十块钱。” 宋老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这人谁啊，咋这么缺德。 李建军眸色一闪，立马变了要求：“那就要一百，拿不出来咱们就去公安局。” “你咋还坐地起价！”宋老太恨得牙痒，很想上手抓花这两人的脸，“只有五十，多了没有，不行你就带我去找公安吧，反正我没犯事，只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才答应给你们这些。” 李建成看了眼大哥，思量片刻，还是点了头： “行，现在就给。” 宋老太骂骂咧咧，三步两回头走向房间，她的钱啊，今天就花了一百多，现在只剩最后五十了，本来是想拿给大儿子的，现在可怎么办。 心疼也没办法，屋外两个讨债鬼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去蹲笆篱子。 都怪宋振平一家人，要是早些同意了这好婚事，对大家都有好处，她也就不用想出这下药的法子。 “死老太婆，动作快点。”李建成大喊。 宋老太数钱的手一抖，匆匆数了五张大团结，将剩下的钱用布包好，塞到残缺的凳子腿里。 李建军两兄弟拿到钱，手指沾上唾沫数了数，最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小姨，那我和建成就先回了，你记得带点补品来看我妈。” 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宋老太嘴角抽了抽，还想从她这里要补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闹剧就这么结束，人群中有人好奇地问： “宋嫂子，你犯啥事了？咋把你妹妹害成那样。” 宋老太没好气地挥手：“去去去，还不赶紧上工去，瞎凑什么热闹。” 众人觉得无趣，撇撇嘴就要去上工：“欸，宋振平一家都走远了，咱们快点，迟了大队长又要扣工分。” 眼见小院安静下来，宋老太总算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后便迫不及待清点起她仅剩的棺材本。 拿起瘸腿凳子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钱票，她不可置信地揉眼，再看，依旧空空如也。 上工的人群还未走远，突然，宋家小院传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宋暖挽着姐姐的手走在最前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第29章 你滚! 晚饭是宋招娣做的，宋老太直接没出来吃饭，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偷了她的钱，中午小院聚集了很多人，一不留神就让人钻了空子。 奈何她又不能大肆搜查，万一被李建军李建成那俩倒霉玩意儿知道了，又要过来闹。 宋老太心痛到无法呼吸，整个人更是无精打采，以泪洗面，就连晚饭，也根本不管宋招娣到底掺了多少米。 就这样，老宋家今晚的粥变稠了很多，大家伙都没吱声，默默喝着碗里的粥。 宋暖一家四口心情格外畅快，咸菜都吃得喷香，根本没人管宋老太的死活。 倒是宋振国稍微有那么一丝孝心，特意舀了一碗粥打算端到宋老太房间。 但他生怕宋老太说粥煮稠了，于是只照着往常的样式舀，宋暖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差点笑出声。 宋老太要是知道小儿子特意给自己的粥对比他们来说只能算米汤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一巴掌扇到宋振国脸上。 宋振国轻手轻脚进了门，这才发现老娘的屋除了一张炕以外，啥都没有，他将碗放到宋老太头顶的位置，轻轻唤了声： “妈，起来喝点粥吧。” 他还以为老娘是心疼给大表哥的五十块钱，压根都不知道宋老太藏了不少私房钱。 宋老太睁开眼，眼底暗淡无光，像是失去了生机，转头看到放在她床头的粥碗，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中那点子灰暗被怒火代替，跳起一巴掌拍到宋振国脑门： “老娘还没归西，你这是供奉谁！” 宋振国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往常都是二哥干这事，奈何今天二哥一家格外反常，他本想好好表现一下，却没想到马屁拍到驴蹄子上。 他捂着脑门闷闷不乐：“妈，你这屋又没炕桌，我没地儿放啊。” 不说还好，一说宋老太又想起给宋振平的八十块以及她屋里的家具，心更痛了起来。 她挥手：“滚滚滚，别在老娘跟前碍眼。” 宋振国哦了一声，端着碗准备出去。 “把碗放下。”宋老太扶额，“你打算饿死老娘吗！” 宋振国撇嘴，又将碗放到炕头，转身出了屋子，只是那脚步，比兔子都快。 以后这送饭的活，谁爱干谁干吧，他是再也不会干了。 碗是宋暖和宋招娣一起洗的，洗碗前，宋暖专门去宋老太房中拿碗。 “奶，没想到你藏了这么多私房钱，光是今天就有一百多了吧。想来大伯升组长有望了，你啥时候送钱给大伯，我可以帮你跑腿，我还想去大伯家看看呢。” 她的话一刀一刀，直往宋老太心窝子里戳，奈何宋老太已经没精力跳起来骂她，闭着眼默不作声。 宋暖心中偷笑，端着碗叹气：“ 奶你也真是，要是大伯知道你有钱却没第一时间拿给他该有多伤心啊，他可是你最爱的儿子，到时候我得好好劝劝大伯，让他别跟你生气，奶你也不容易。” 宋老太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瞪向宋暖：“你滚！” 宋暖甜笑，语气欢快：“好嘞，你自个儿注意身体嗷。” 关门，屋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宋暖走进厨房，看着宋招娣动作熟练地洗碗，明明是早该上初中的年纪，却因三叔三婶重男轻女，被勒令在家带弟弟，就连小学，都是怕大队里有人说闲话才让两人读完的。 “招娣，我姐的事，谢谢你报信。” 宋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挚，要是没有宋招娣报信，姐姐命运，她不敢去想。 宋招娣手里的动作没停，朝她露出一个淡笑： “三姐，你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宋暖挑眉，似乎并不诧异她的话：“你说说看，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想读书，三姐你能在空闲的时候教我读书吗？我保证不打扰你和二姐的学习。” 她一鼓作气，快速将自己的诉求吐露。 宋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一长串话，但对她想读书的念头，却没有太大惊讶。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宋招娣是个清醒的，比她妹妹清醒独立百倍，性情也不似三叔三婶。 宋暖原本就不讨厌她，此时更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点头：“行，刚好我姐那里还有一套初中课本，我回去问问她，看看能不能借给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宋招娣一双眼随着她说出的话变得越来越亮，听到最后，脸上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里有欣喜，有庆辛，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谢谢三姐！也谢谢二姐！” 宋暖摆手：“那你妹妹怎么办？” 宋招娣无所谓地说：“看她自己造化吧，如果她能及时清醒，我不介意带带她。” 她都这么说了，宋暖耸肩，别人姐妹俩的事，她管不着。 夜渐渐深了，所有人都陷入熟睡，宋暖悄悄起床，来到厨房，升起灶火。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自重生以来，程也帮助她良多，也给她吃了不少好东西。 想到小树林里那根木棍，自行车前那宽阔极具安全感的后背，又想到那无时无刻出现的青苹果味硬糖。 宋暖心不知怎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有电流穿过，带起一阵酥麻。 反正都睡不着，宋暖干脆起床，拿了在县城买的白糖，又从宋老太的粮食储备区拿了一小袋花生，打算给程也做个花生糖。 她想着那男人应该是极喜欢吃甜食，不然怎么随身带糖。 自家种的花生很香，宋暖炒制时将门窗紧闭，就怕哪个鼻子灵的顺着味儿闻到厨房。 整整一斤白糖被小火熬成焦糖色，空气甜得腻人，将宋暖的心也浸甜了些许。 “还得找个时候还二哥钱。”宋暖边搅动锅铲边自言自语，买糖的钱还是在县城时找二哥借的，不过好在她现在也有钱了，随时可以将钱还上。 制糖过程一直持续到深夜，将所有花生糖分装成两份后，宋暖才猫着腰，偷偷回到与姐姐的卧室。 三房小屋内，宋壮壮在睡梦中砸吧砸吧嘴，呓语连篇。 “糖，我要吃糖。” 第30章 花生糖 翌日，上工的钟声照常响起，早上依旧是宋招娣姐妹俩做饭。 饭桌上，宋壮壮将粥喝得震天响，只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 “妈，今天的粥是甜的，难道掺了我昨晚梦里的糖吗？” 刘爱花慈爱地摸摸儿子的脑袋：“咱们壮壮想吃糖了？妈过几天就去给你买。” 宋壮壮眼神一亮，猛地点头：“我要吃花生糖。” 宋暖：……小东西鼻子还挺灵的。 经他这么一说，饭桌上的众人舔了舔嘴唇，好像是有些甜，难道宋招娣煮粥还放糖？ 宋暖没理会众人的猜测，与姐姐说了一声，挎着布包便朝程家小院走去。 她本想只将糖送到程也手上就回来，奈何糖还没送出去，却被程欢这个小丫头拦了路。 小姑娘穿着新做的碎花上衣，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被同色系的头花系在胸前，看着乖巧极了。 宋暖喜欢跟她一起玩，每当和程欢在一起，她就有种充满生机的感觉。 “禾苗姐姐没事吧？我哥啥都不告诉我，我都要担心死了。” 禾苗姐姐是大队里的小孩们给宋清禾取的外号，宋暖也觉得十分贴切，姐姐就像禾苗一样黛绿清新。 她微微一笑，手里把玩着程欢的辫子：“没事，就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多亏了程也大哥，我今天就是专门来感谢他的。” 宋暖将用油纸包起来的花生糖塞到程欢手中：“既然遇到你了，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跟程也大哥说声谢谢。” 程欢哼了一声，将油纸包塞还给宋暖：“我哥今天没在家，不如等他回来你自己拿给他。” 小姑娘调皮似的眨眨眼，表情十分暧昧。 宋暖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就要走，手却被程欢一把抓住。 “暖暖姐，你先别走啊，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你没来的这几天，可发生了不少事，特别是程刚和那个贱女人，你就不想听听？” 她是会勾人的，宋暖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还不知道她上次在程大队长跟前放的火，有没有烧到那对渣男贱女。 见她饶有兴趣的样子， 程欢嘿嘿一笑，带着人回屋。 “暖暖姐，上次不是跟你说程刚拿了他家不少好东西给张婉宁嘛，你猜怎么着，被我二叔发现了，给程刚揍得差点下不了床，不过二婶这次也没惯他，根本不为他求情。 你说张婉宁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程刚都被打成那样了，都还不愿意把拿给张婉宁的东西要回来。” 宋暖撇嘴，心中嘲讽，程刚哪儿是不想要，他是觉得丢脸吧，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会招人笑话。 接受到宋暖表情反馈，程欢说得更加起劲儿： “他不去要，我二婶亲自去了，还扇了张婉宁好几巴掌，听说连头发都扯掉了一小把。这不要不知道，一要吓一跳，张婉宁那里的东西，起码有三分之二都是二叔家的，更别说那些吃进肚子里的。” 她啧啧两声，再次感叹程刚是个瞎了眼的痴情种。 宋暖没吭声，思绪沉浸在张婉宁被李桂花扇耳光扯头发的想象中，上辈子她也是这样，被那个所谓的婆婆打骂，想到这里，头皮不禁隐隐作痛。 程欢见她脸色不对，有些担心：“暖暖姐，你没事吧？” 宋暖回过神，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传来程刚暴躁又气急败坏的吼声。 “宋暖，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是不是你朝我爸告的密？” 程刚本准备出门，路过程欢房门口将里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宋暖那个贱人，在爸妈面前告密，好挑拨他和婉宁的关系，这女人心思好歹毒。 面对暴怒的程刚，程欢明显有些担心她跟宋暖不是男人的对手，拉住宋暖胳膊小声说： “暖暖姐，我们不要出去，就在里面等哥哥回来。” 宋暖思考了片刻，随即问道：“欢欢，你二叔或者二婶在家吗？” 程欢摇头：“他们都去上工了，不过爷爷今天在家。” 宋暖眼前一亮，程爷爷在更好，她将程欢拉至身后，端着水杯起身朝门口走去。 程刚骂得正起劲儿，他算准了宋暖不敢出门，本想就这样撒气，却没想到眼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一杯热水迎面朝他泼来。 程刚跳脚：“贱人，你敢泼我！” 没等宋暖回话，又是一杯热水，比先前那杯还要烫几分，是程欢刚从暖水瓶里倒的。 “啊！” 又是一声惨叫，程刚捂着脸，双手不停在脸边扇风，企图降低温度。 宋暖好笑地看了一眼程欢，这丫头也不怕被二叔怪罪。 程欢骄傲地昂头，程刚欺负人在先，她才不怕，再说二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此时程刚也缓过劲来，双目赤红，像是要将两人拆之入腹。 “宋暖，你真是蛇蝎心肠，你就这么见不得婉宁和我在一起吗？我们已经退婚了，你做这些除了让我更加讨厌你，起不了一点作用。” 宋暖和程欢都要被恶心吐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这垃圾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恐怕连子弹都打不穿。 “程刚，你太自恋了，暖暖姐根本就不喜欢你。” 程刚不信：“那她为什么三天两头往程家跑，还总想挑拨我和婉宁的关系，这次还害得婉宁生了好几天气。” 程欢直翻白眼，要不是哥哥不让她讲脏话，她都要骂人了。 “暖暖姐没有一次是为你来的，她今天还是专门来找我哥的，还亲手做了花生糖给他，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程刚狐疑地看了眼宋暖，见她面无表情，根本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心中不由产生一抹疑虑。 宋暖难道真的不喜欢他？ 想了想还没退婚前，宋暖也是三天两头往程家跑，他又将疑虑抛掷脑后，还说什么专门来找程也。 明明是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 第31章 偷懒 “宋暖，我劝你别白费力气，我和婉宁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你轻易能拆散的，我再跟你说一次，无论你做些什么，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满脸不屑，高昂着头看宋暖。 程欢要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炸了，想抄起暖水瓶，泼他一脸。 宋暖将人拦住，再怎么程刚也是小姑娘堂哥，也得给程大队长几分面子。 她侧耳，突然听到最里边的屋子传来脚步声，灵机一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程刚，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们这对渣男贱女还不配入我的眼，你猜得没错，就是我告诉的程伯伯，没了家人的支持，你就是个破落户，我倒要看看，张婉宁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最后几句话说得很重，重到将程刚的理智一瞬间点燃。 这个贱女人，心思如此歹毒，他早该和她退婚。 程刚怒气冲天，双眼冒着火光，右手高举，像是下一秒就要打下来。 程欢小脸吓得惨白，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忍不住拉着宋暖后退数步，声音发抖： “程刚，你敢打我们，等我哥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程刚嗤笑：“你哥算什么东西，我程刚还没怕过谁。” 说完高举的巴掌就要落到宋暖脸上。 宋暖双眼紧闭，偏头，表情可怜又无辜。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又愤怒的声音从程刚身后传来。 “程刚，你住手！” 程老爷子杵着拐杖快速逼近，一脚踹到程刚腿窝，程刚没防备，扑通一声跪在宋暖面前。 “噗……” 程欢忍不住捂嘴偷笑，只觉得爷爷来得太及时。 然而程老爷子的教训还没有结束，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打在程刚后背。 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嘴里骂着：“你个畜生东西，老子怎么教你的，现在居然敢动手打女人，今天不把你这臭脾气掰过来，老子就不姓程！” “啊！啊！啊！爷爷，你别打了，是宋暖这个贱人，她先招惹的我。” 面对爷爷，程刚不敢躲，只能出声反驳。 程老爷子根本不听他辩解，手里的拐杖重重落下。 宋暖心中冷笑，但也怕程老爷子气坏身体，开口劝道： “程爷爷，您别生气了，您老注意身体。” 清脆的声音随着一缕微风飘进程老爷子耳中，老爷子停止动作，顺手把拐棍递给程欢。 “行，听暖暖的，为了这个畜生气坏自己不值当，不过这小子今天敢跟你动手，老子非要他尝到教训。 欢欢，你给我接着打！” “好嘞爷爷。”程欢欣喜接过，走到程刚身后，“堂哥，我只是奉爷爷的命，你可不能记恨我啊。” 小姑娘像是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一棍一棍打在程刚身上。 宋暖扶着程老爷子坐在一旁，还贴心地倒了杯水。 喝完水，程老爷子气终于顺了，笑看宋暖： “暖丫头，你是个好的，程刚这臭小子配不上你，程也跟他不一样，是我最看重的孙子，你俩在一起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宋暖低头一笑：“程爷爷放心，暖暖明白。” 程老爷子满意点头，对宋暖是越看越喜欢，程刚这坨烂泥，完全是被他妈宠坏了。 “呼呼~爷爷，我打不动了。”程欢杵着拐杖直喘气。 程老爷子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程刚，恨铁不成钢地说： “别装死了，老子根本没用多大劲儿，今天的教训你给老子记住了，下次再敢动手，老子扒了你的皮，还有，你和那小知青的事，想都别想。” 听到小知青，程刚总算有了些反应，他抬头，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爷爷，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婉宁呢，婉宁她真的比宋暖好！” 程老爷子冷哼：“老子看你是被屎糊了眼，好坏都分不清。” 说完也不理会他的痛哭流涕，转身进屋。 告别程家，宋暖心情颇好，回家的路上一路哼着小曲儿。 此时还没到下工时间，老宋家却升起了炊烟。 宋暖纳闷，宋老太是彻底放弃管家了？任由他们这样霍霍粮食和柴火？ 走近一看，烧火煮饭的居然是她爸妈！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 王艾君切土豆的动作没停，语气有几分狡黠： “你爸想出来的损招，你奶不准分家，我们就偷懒不上工，在家白吃白喝，看你奶能忍受到什么时候。” 宋暖这次是真的对宋振平刮目相看了，一向老实的老黄牛居然也有奋起反抗的时候。 她朝宋振平竖起一个大拇指：“爸，你真聪明。” 宋振平憨厚一笑，挠了挠脑袋： “没啥，就是太了解你奶了，她不会让我们吃白饭的。” 果然，当炒菜的香气飘到宋老太房里时，老太太瞬间躺不住了，从炕上一跃而起，随即便是两眼泛着白光，这两天的粥太稀，又没有番薯顶着，实在是饿得慌。 等眩晕过去，宋老太趿拉着鞋子快速跑向厨房。 “啊啊啊啊，天杀的，这才几点，你们两个废物不上工，现在就开始做晚饭？！” 她跑进厨房时还在喘着粗气，看了眼王艾君锅里的菜，火气当场就冒了起来，一把夺过锅铲，大骂道： “败家玩意儿，好生生放这么多荤油，老娘的油罐子都被你挖了一半啊。” 宋老太眼眶都红了，看着锅里浸出的油光，心疼得直抽抽。 王艾君面无表情：“妈，你再不把锅铲给我，饼要糊了。” 宋老太直翻白眼，锅里的土豆饼阵阵飘香，糊了真的可惜，她迫不得已将锅铲还给王艾君，余光瞥到烧火的宋振平。 “宋老二，你就是这么管媳妇的？老娘辛辛苦苦存了大半年的荤油，本来打算留着过年吃，现在还吃个屁。 还有，你们为啥不去上工，今天才挣几个工分，照这样下去，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不理会宋老太的手舞足蹈，宋振平心中早已翻不起波澜，他淡淡地掀开眼皮，语气平静： “我和艾君身体不舒服，太饿了，干不了活。”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捂嘴咳嗽两声。 第32章 老娘新买的碗 宋暖差点被她老爸精湛的演技逗笑，恰好这时，锅里的土豆饼好了。 王艾君撒上一层薄盐，用盘子装了几个饼子，递给宋暖： “暖暖，去屋里跟姐姐一起吃。” 宋暖乖巧应下，端着盘子就要出门。 宋老太跳脚，伸手就要过来抢，宋暖冷冷扫了她一眼。 “奶，你说大伯喜欢吃土豆饼吗？要不我给他送去？” 宋老太手一僵，表情恨恨地侧身，死丫头就知道威胁她。 宋暖甜甜一笑，端着盘子深深吸了口气，赞叹道： “我妈的手艺就是好，这土豆饼也太香了。” 宋老太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又发不出来，她的七寸被宋暖紧紧捏在手上，不想跟大儿子离心，就要忍受宋暖的挑衅。 最后，一锅土豆饼全都进到了二房肚子里，留给宋老太的，只有泛着油光的铁锅。 宋老太坐在灶孔前，闻着满屋飘香，是真的有点想哭了，她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让原本老实肯干的老二一家变得如此狡诈。 晚上下工，三房宋振国一家拉着脸回来，除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宋招娣，其余几人都满肚子怨气。 一开院门，油煎土豆饼的香气直冲脑门，宋壮壮眼神一亮，朝厨房奔去。 “奶，奶，壮壮要吃土豆饼。” 童声响彻在小院上空，宋壮壮圆滚滚的肚子因跑动duang~duang~直跳，推开厨房门，宋老太正抹着眼泪。 “奶，土豆饼呢？我都闻到味儿了。” 宋老太脸一垮，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要吃土豆饼让你妈做去，老娘没有。” 宋壮壮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大伯一家，奶奶平日里不是最宠他吗。 想到这里，小孩屁股往地上一坐，顾不上地上的尘土，撒泼打起滚来。 “我就要吃，就要吃土豆饼，坏奶奶，给我，给我。” 宋老太被吵得头疼，虽然气恼，但还是舍不得下手打唯一的孙子，只好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 “刘爱花，滚进来把你儿子抱出去，成天就知道哭，老娘的福气都被他哭没了。” 刘爱花撇嘴，抱起地上的儿子：“妈，壮壮可是老宋家唯一的孙子，不就是土豆饼，吃一个怎么了。” 她闻了闻浓郁的香气，又看着空空如也的锅灶，有些生气， “妈，我和振国累了半天，回来怎么连口饭都没有，二哥二嫂不是老早就回来了嘛。” 宋老太鼻孔冒热气：“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要吃饭自己做，老娘又不是专门伺候你们的。” 说完将手里的柴一扔，大步走出厨房。 刘爱花朝她背影呸了一口，朝屋外大喊：“招娣来娣，还不滚过来做饭，弟弟带不好，还没点眼力见，把你俩生出来有什么用。” 宋来娣委屈撇嘴，被宋招娣拉着进了厨房。 今天的晚饭只有宋家三房吃，宋暖一家人早就被土豆饼撑饱了，宋老太更是气得没心情吃饭，但这次宋振国没有给她端进屋。 男人喝着稀粥，嘴里嚼着咸菜，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散，最后“砰”地一声，把碗摔到桌上。 宋壮壮小身子一颤，张嘴就要大哭起来，宋振国一个眼刀过去，小孩瞬间熄了火。 刘爱花不乐意了，抱着儿子进屋：“有气往儿子身上撒什么，你有本事找你二哥找你妈去啊，大男人就知道欺负老婆孩子。” 她走后，饭桌上就剩父女三人，宋来娣端着碗，小口喝粥，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怕他爸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宋招娣依旧面无表情，自顾夹着咸菜吃。 宋振国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来气，伸手夺过女孩的筷子扔出去老远。 “死丫头片子，除了浪费粮食没一点用。” 宋招娣不语，平静地走开，将筷子捡起来，洗干净，继续吃饭。 没在女儿身上展现出父亲的威严，宋振国怒火中烧，抬起巴掌就想扇下来。 这时，宋招娣抬头注视着他，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森然，宛若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巨兽，锁定目标，只要有细微动作，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宋振国被大女儿的眼神吓到，后背发凉，高举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他骂骂咧咧放下手，起身回屋。 宋来娣早已含着泪，双手死死地揪着衣角，不敢抬头。 没听见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朝姐姐看去，宋招娣已经恢复了吃饭的动作。 “姐……爸爸，好可怕。”九岁的女孩声音细若蚊蝇。 宋招娣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警告： “宋来娣，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如果你自己不清醒，从来不知道为自己考虑，以后别想让我帮你，也别想继续躲在我身后。” 宋来娣懵懂眨眼，并不理解姐姐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清醒？她又能为自己考虑什么？ 之后的几天，宋振平夫妻俩秉持着谁爱上工谁上的原则，每天只拿最基本的几个工分，问起来就是身体不舒服，头晕眼花需要休息。 大队长程志伟本就觉得亏欠他们夫妻俩，上次回去程老爷子竟然说程刚那小兔崽子要打宋暖，导致他现在面对宋振平和王艾君那是又愧疚又难堪。 所以当宋振平夫妻俩结束上工时，程大队长很痛快地给记了工分，还十分贴心地嘱咐两人好好休息，他会把剩下的活都分给宋振国两口子，决不让宋家少挣工分。 这就导致了宋振国两口子每天累死累活，大队分下来的活计像是干不完一样，偏偏两人还不敢拒绝大队长。 终于，在这样巨大的体力劳作以及每天稀粥咸菜的压迫下，宋振国受不了了，在这天晚上掀了饭桌。 “又是稀粥咸菜，我每天干那么多活，就不能吃点干的？老子受不了了，这活谁爱干谁干！” 在他掀桌的同时，宋暖一家闪躲得快，衣服没粘上半点污渍。 宋老太就没那么好运，身上被稀粥浸湿了一大片，深秋的夜晚很凉，一阵风吹过，宋老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个败家玩意儿，老娘新买的碗啊！” 第33章 真的好难 宋振国有一瞬间心虚，但这段时间被压迫的日子历历在目， 他身心都感觉被掏空了，实在是受不了。 于是梗着脖子道：“妈，你不能偏心完大哥又偏心二哥吧，二哥二嫂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天天只挣三四个工分，连招娣来娣都不如，剩下的活全都落到我和爱花身上，我俩都瘦一圈了，你难道没看见吗？” 大男人越说越委屈，最后竟直接红了眼眶，他真的好难。 宋老太胸膛起伏，瞥了眼面不改色站着的宋振平夫妻俩，又看了眼抱胸看戏的宋暖，以及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自己的宋清禾，只觉得头瞬间又疼了起来。 这两天她也想明白了，宋老二一家无非就是想分出去单过，但这绝对不可能，没了宋老二，家里的活计全都要压在小儿子身上，没准她这个老婆子都要被迫上工。 干了一辈子农活，宋老太是真的不想干了，眼下最主要的是让宋老二一家别再偷懒。 精明的老太婆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很快便想到了办法。 “咳咳……”宋老太捂着胸口，面色因剧烈咳嗽涨得通红，含着老泪看向宋振平： “振平啊，以前都是妈的错，是妈对不起你，妈不该偏心你大哥，也不该伤了清禾丫头，妈有罪，你想怎么罚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妈离了心啊，你爸去得早，妈就你们三个儿子，要是没了你，妈真的活不下去啊，呜呜呜~” 装可怜这招可谓是宋老太拿捏儿子的必杀技，早就已经演得炉火纯青，眼泪哗啦啦往下掉，看起来还真像一个可怜老太太。 宋振国在一旁帮腔：“对啊，二哥，大哥不在，妈身边就咱们俩兄弟，咱们应该齐心协力才对，妈都跟你道歉了，你就消消气吧。” 没等宋振平发话，一向温软的宋清禾率先开了口。 “爸，老太婆和三叔都是装的，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她连奶奶都不肯再喊一声，显然是恨极了。 宋振平心中叹气，清禾都被害成这样了，他哪里还能再受亲情蛊惑。 他面无表情看着跟前做戏的两人，语气冷淡：“妈，三弟，你们别演了，不是我不肯干活，我和艾君确实累了，前几天在医院，艾君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偏头给了眼色，王艾君会意，抚上额头哎哟一声就要昏倒。 宋暖惊叫，接住妈妈“虚弱”的身子，面色惊恐：“妈，你没事吧，可别吓我。” 眼看“昏迷不醒”的王艾君，宋暖姐妹俩慌了神，两人扶着母亲往屋里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装的，可那又能怎样呢，宋振平演得起劲： “妈，咳咳……你不是想心疼我们嘛，我和艾君都这样了，你就别再让我们上工了，咳咳……如果有个万一，你就真的没有二儿子了。” 他以拳抵嘴，压抑着咳嗽，转身想走。 宋振国被震惊得睁大眼，这还是他老实巴交的二哥吗？ 他怀里，宋老太都忘了演戏，见老二要走，直接跳了起来，也不装了，破口大骂： “你个不孝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一家打的什么算盘， 不就是想分家嘛，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她气冲冲喊完，看着二儿子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转而又看向宋振国，语气温柔了些， “振国啊，妈一直都觉得你比二哥孝顺，在妈心中，就属你最招人疼。” 老太太苍老的手摸上宋振国脸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宋振国汗流浃背。 “振国啊，你也看见了，你二哥就是个怕媳妇不中用的主，你和爱花可不能像他那样，妈知道你从小身子骨就硬，长这么大就没见你生过病，妈答应你，年底算工分的时候，妈一定给你拿点零花钱。” 宋老太一阵输出，直接堵了宋振国的后路，让他以后连效仿二哥装病都没了可能，只能接班继续当老黄牛。 宋振国无言以对，闹剧由他被忽悠得找不到北而草草收场。 二房屋内。 宋暖与母亲正在抚平宋清禾心里的创伤。两人都看得出来，宋清禾这次受了不小的刺激，原本多么温柔的人，变得有些尖锐，情绪也一直都不高。 “清禾啊，咱们要向前看，爸妈争取早日分家，往后咱们一家四口过好自己的日子。” 宋清禾无声掉着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控制不了自己脾气。 宋暖有些担心姐姐抑郁，拉住她的手宽慰： “姐，你放心，妹妹帮你报仇，咱们一定不让朱建强那个畜生好过，至于宋老太，你就瞧着吧，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她说得信誓旦旦，语气又坚定又诚恳，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宋清禾心里的恐慌被妹妹抚平，偏头靠在妹妹肩膀，她也要快速成长起来，不能将担子都压在妹妹身上。 母女三人依偎着取暖，宋暖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妈，姐，你们别担心了，我想到办法让老太婆自愿将我们分出去。” 两人诧异：“什么办法？” 宋暖笑得神秘：“保密，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 之后的几天，宋家二房依旧过着清闲又安逸的日子，这就苦了宋振国一家以及宋老太。 宋振国夫妻俩每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如死灰，早上睁眼的瞬间恨不得就这么撅过去。 宋老太更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一家之主，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为了不看老三两口子的脸色，她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做早饭，还不敢把粥煮稀了，就怕老三一家也尥蹶子不干了。 就连最受宠的宋壮壮，每天的鸡蛋都缩减到两三天一个，只因为宋振平一大早蹲守在鸡窝旁等着母鸡下蛋。 不仅没了鸡蛋，平日里只需要在地里玩耍的小孩，现在都要跟着姐姐们一起去扯猪草，扯不满一背篓还会被骂。 脑子里只有花生糖的小人儿不明白，自己在家的地位怎么突然一落千丈。 第34章 炖鸡 秋收结束，往后上工便没那么累了。 宋振国两口子瘫在炕上，累得连眼皮都懒得睁，手心早已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俩这段时间干的活比前几十年都累。 “呜呜呜~振国，这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干了，太累人了。” 刘爱花抹着眼泪，伸手推了把装死的宋振国。 男人有气无力：“你以为老子想干，还不是二哥一家偷懒，不过妈说年底给咱们分钱，到时候给你买个雪花膏，别哭丧着脸了，本来就不好看。” 听到雪花膏，刘爱花来了兴趣，支棱起脑袋：“真的？” 没等到男人的说话，回答她的是如拖拉机般的鼾声。 这时，宋壮壮跑进屋，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小了不少，还挂着两条又厚又黄的鼻涕。 他推了推刘爱花：“妈，壮壮想吃鸡蛋。” 可怜的娃，已经快五天没见到一颗鸡蛋了，全都被宋振平煮来给俩闺女。 刘爱花重新躺下，语气无力：“找你奶去。” 宋壮壮又屁颠屁颠找到宋老太。 老太婆正悄悄抹着眼泪，手上有两个透亮的水泡，好长时间没干活了，洗几件衣服都能起两个水泡。 “奶，奶，壮壮要吃鸡蛋。” 见小孙子都没往常可爱了， 宋老太久违的奶奶爱又泛滥起来，将宋壮壮抱在怀里哄道： “鸡蛋没有了，奶奶给壮壮做土豆饼吧，奶的乖孙都饿瘦了。” 宋壮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迫不及待点头。 宋老太舍不得放油，做出来的土豆丝饼有一大半粘在锅里，宋壮壮小口吃着饼，嘴里呼呼往外吐热气，他都记不清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二房屋内，宋暖轻轻嗅了嗅，确定了空气中的香气，她放下书对姐姐狡黠一笑： “姐，你先休息一会，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在宋清禾的注视中出了门。 厨房里，宋老太看见门外宋暖的身影，心中警铃大作，忙下剩下的土豆丝饼放进橱柜里。 宋暖将老太婆的小动作尽收眼下，不禁嗤笑，老太婆偏心的习惯真是一如既往。 “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这样我可伤心了，等会就告诉我爸。” 宋老太简直怕了她一言不合就告状的行为，从锅里铲下一块黑黢黢的递给她。 “给你，死丫头片子，成天就知道告状。” 老三家已经超负荷上工了，要是老二两口子彻底不干了，马上就轮到她上工。 宋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朝橱柜走去。 宋老太还想拦，被宋暖一巴掌掀开，踉跄几步扶着灶台站稳。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暖把一盘土豆丝饼都端走。 宋壮壮没得吃了，放声大哭。 宋老太被吵得烦躁，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你嘴馋，也不至于一盘都被抢了去，现在好了，大家都喝土豆水吧。” 于是，这天晚上，宋家三房与宋老太面前都是一碗黑糊糊。 宋振国怀疑人生地看了眼这不明物体，问道：“妈，这是？” 没等宋老太回话，宋壮壮先发了声：“奶奶说这是土豆水。” 宋振国：……他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翌日，今天的农活应该很轻松，只要捡捡掉落在地上的粮食。 为了摆脱繁琐又杂累的家务，宋老太自告奋勇和宋招娣姐妹俩互换工种，由她去上工，宋招娣姐妹俩在家烧饭洗衣服喂鸡食。 宋暖一行人目送这宋老太背着背篓出门，那欢快的小步伐，别提有多开心。 “暖暖，爸妈也上工去了。” 王艾君拍了拍走神的小闺女，总觉得这丫头在憋坏。 宋暖回神，杏眼闪着亮亮的光：“爸，今天你一个人去吧，妈要帮我一个忙，还有，你今天记得早点回来吃午饭。” 夫妻俩都摸不准小闺女打的什么主意，只能乖乖听安排。 送走宋振平后，宋暖拉着母亲来到鸡窝。 宋家人多，一共有三只养鸡指标，即便只吃烂菜叶子，三只母鸡还是被养得极好。 母鸡丝毫不知道灭顶之灾即将降临，还在咯咯吃着宋招娣准备的鸡食。 宋暖摸着下巴，左挑挑，右挑挑，终于确定了目标。 她指着那只最肥下蛋最多的母鸡，对着王艾君说： “妈，咱们今天喝鸡汤。” 她要让这只母鸡，成为压垮宋老太几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艾君诧异地睁大嘴巴，随即眼神放光，捋起袖子就要开鸡窝，抓母鸡。 捉鸡，杀鸡，去毛，炖煮。 一顿操作下来，宋家最能下蛋的母鸡同泡好的榛蘑一起，炖在锅里，散发出阵阵浓香。 宋招娣姐妹俩坐在水缸旁洗衣裳，地里干活的衣服都很脏，需要用力搓洗。 鸡汤香气飘荡在小院四处，宋来娣忍不住深吸口气，咽了咽口水。 “姐，二婶和三姐好像在熬鸡汤，好香啊，不过奶要是知道家里的鸡被炖了，肯定要骂人。” 宋招娣斜睨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管好自己，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也别说。” 宋来娣蔫了，她不知道什么是不该看不该说的，她只知道鸡汤好香，她好想尝一口，就一小口。 老母鸡耐炖，宋暖母女俩炖了得有两个小时，直到快十一点，锅里的鸡肉才软烂。 宋暖夹起一筷子鸡肉喂给母亲，又迫不及待自己尝了一口，鸡肉紧实弹牙，鸡汤醇香回味悠长，谁吃谁竖大拇指。 宋振平也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香味，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小闺女的算盘，真不愧是他宋老二的闺女，就是聪明。 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上，碗里都是满满的鸡肉，连汤都没剩一滴，全都吃了肚子里。 宋招娣也被宋暖分了一碗鸡汤，没几坨肉，却是姐妹俩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姐，鸡肉好好吃，汤也好吃。” 宋来娣舔着小嘴，还在回味。 宋招娣将碗洗好，又猛喝了几口水，将嘴里鸡肉的香味散去，才警告妹妹。 “嘴给我把住了。” 下工锣声响起，宋老太带着三房夫妻俩往家走去，路过的婶子笑着打趣。 “宋家婶子，你家今天炖鸡啊？那香味老霸道了，我在家都闻得到。” 宋老太一怔，心中升起可怕的念头，骂了声不好，飞似的朝家跑去。 第35章 娘家来袭 一进院子便闻到浓重的鸡汤香味，宋老太大惊，来不及放下背篓，匆匆朝鸡窝跑去。 果然，鸡窝里就剩两只鸡，又跑向厨房，掀开锅一看，连骨头都没有。 “宋暖！！！” 高昂愤怒的吼声响彻宋家小院 ，宋暖打着饱嗝出门，懒洋洋地靠在门框边。 “奶，您中气可真足，看着比我的身体都好。” 宋老太满肚子怨气，颤抖着指向鸡窝方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那母鸡是能随便炖的吗。” 宋暖抚了抚胀鼓鼓的肚子，故意打了个饱嗝。 “奶，你说什么呢，我可没炖鸡，家里的鸡不都关在鸡窝里嘛。” 鸡毛和鸡骨头都被她处理干净了，相信宋招娣也不会多事，宋暖算准了宋老太拿她没办法。 宋老太气得跳脚，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大喝一声将宋招娣姐妹俩叫来。 宋招娣面无表情地摇头，宋来娣被奶奶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但仍听姐姐的话乖乖摇头。 宋老太更气了，都是些养不熟的赔钱货，都学会撒谎了。 她四处打量，正想抄起扫帚，就见宋振国夫妻俩气喘吁吁从门外赶来。 “妈……妈……二嫂她娘家兄弟……带着一大帮人赶过来了。” 宋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好戏总算要登场。 “啥？”宋老太 还没反应过来，朝远处看去，就见乌泱泱一大片人影朝宋家小院赶来。 为首的是王艾君父母和三个哥哥，后面跟着好几个壮小伙，都是宋暖表哥。 正值下工，有人看见这阵仗，连饭都不想吃，跟在后面凑热闹。 正因如此，宋老太心中更加忐忑，王家这是把整个大队的人都叫上了？这是要灭了她老太婆吗？ 宋老太第一时间想躲，但不经意瞥见宋振国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亲家来了，肯定要出去迎接的。” 这时王艾君夫妻俩及宋清禾全都出来，三人神色古怪，不约而同看了眼宋暖，见小姑娘俏皮地朝她们眨眼，顿时懂了。 全都是这丫头整出来的。 王家一行人走近，呼啦啦进了院子，宋家小院顿时嘈杂一片。 王艾君看见父母哥哥，积攒已久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发泄，红了眼眶，哽咽地叫了声： “爸，妈。” 王家父母恨铁不成钢瞪了眼小女儿，他们从小培养女儿泼辣性子，就是为了以后在婆家不受欺负，却没想到女儿如此不争气，不仅受宋老太婆责骂不说，就连诉苦，都是小外孙女写信来说的。 想及此，王母对着宋老太就是一顿骂： “好你个死老太婆，也不打听打听我老王家家风，艾君嫁到你家这么多年，受了多少气，现在连清禾住院，你们宋家都不掏钱，老娘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事没个说法，我们老王家跟你没完。” 听到外婆强势输出，宋暖在心里给外婆竖了个大拇指，这十里八村，还没人能吵得过外婆，也没人比王家的壮劳力更多，宋暖今天的目的，便是分家。 宋老太被王母喷了满脸唾沫，在凶悍的王母面前， 宋老太气势不自觉矮了一头，她挂起谄媚的笑，语气讨好。 “亲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儿敢给艾君气受，瞧你们这大老远来的，还没吃饭吧，爱花，还不赶紧做饭去，满院子人都饿着肚子等你呢。” 刘爱花被点名，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进厨房，煮稀粥不像样，要是蒸窝头，还不得累死她啊。 王母冷哼：“别假惺惺，老娘不是来吃饭的，给你个机会自己说说，这事要怎么办。” 宋老太喉头梗住，指了指宋暖一家四口方向。 “这事是我不对，我已经给了振平八十块钱，再说清禾那丫头现在也已经好了，这事咱们就算过去了。” 王母闻言看向宋振平，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宋振平本就觉得愧对妻子，此时被岳母一看，更是汗流浃背。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宋老太： “妈，你怎么能撒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八十块钱，清禾住院那天晚上，我拍了好久的门，也求了你好久，你都不开门，还说赔钱货不配你拿钱。清禾是你孙女啊，你怎么狠得下心。”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没想到这事是真的，难怪宋振平两口子最近气色不好，想来是被宋老太寒了心。” “我早说宋老太是个偏心的，虽说闺女不如男娃，但我也没见过咱们大队有哪家像她这么偏心。” “还好清禾丫头没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宋老二一家得恨死他老娘。” 众人七嘴八舌将气氛炒至高潮，舆论一边倒偏向宋家二房，着实是宋振平在大家心中老实巴交的形象根深蒂固。 宋老太快被气死了，老二居然还学会了撒谎，那八十块可是宋暖亲手抢过去的啊。 “你们别听他胡说，我真的给了他八十块。” 宋振平失望摇头：“妈，到现在了你还在说谎，你从来都是偏心大哥三弟，哪里轮得到给我八十块，你要有那个钱，怎么不给大哥和三弟？毕竟大哥还等着钱升组长呢。” 宋老太眼珠子瞪得溜圆，说到组长，她又想起丢失的家当，她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苦啊，真苦！ “老太婆，首长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属于旧四，更何况你还差点害了我外孙女的命，我要去公社告你，让你蹲笆篱子去。” 王母义愤填膺，哐哐几顶帽子盖到宋老太身上。 宋老太最听不得蹲笆篱子，顿时被吓软了腿： “亲家，你别生气，咱们有事好好商量，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今天要么你蹲笆篱子，要么赔钱。” 宋老太顿感不妙，讪讪问：“赔多少？” “五十！” 熟悉的数字再次萦绕在宋老太心头，她长舒口气，两眼一翻，直挺挺朝后倒去。 众人惊呼大喊：“快去找赤脚大夫。” 良久，赤脚大夫赶到，啧了一声，表示小问题。 他伸出手，探向宋老太人中，猛地用力。 又是一道淤青。 第36章 同意分家 一阵剧痛袭来，宋老太悠悠转醒，睁眼便好看三儿子一言难尽的表情，刚想说话，嘴皮上传来剧痛，她嘶地一声，抬手摸向人中。 “妈，别……” 宋振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老母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白眼一翻，眼看又要晕过去。 “赤脚大夫，我妈好像又……晕了。” 宋振国话还没说完，就见宋老太猛地一下将白眼翻回来，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没事，我没事，没那么容易晕。” 王母见状，立马上前：“死老太婆别以为装晕就可以不赔钱， 快把钱拿出来，我们老王家就在这里等着！” 她一发话，王家众位壮劳力齐齐上前一步，激起一阵尘土。 宋老太眼皮一跳，悻悻道： “亲家，不是我不给，我是真的没有钱了，家里的钱都被……” 王母懒得听她废话，大喝一声：“没钱还不简单，大牛二牛，把这个老太婆抬去公社，让领导给咱们评评理。” 大牛二牛齐齐上前，气势如虹应了声好，那粗布都掩盖不住的壮硕肌肉看得宋老太眼皮直抽。 宋暖眼睁睁看着大舅二舅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就要把宋老太往大路上运，场面之滑稽，她得死命掐着大腿，才能忍住不在这么气势汹汹的氛围里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大队长和村支书来了，都让让。” 众人很听话地从中间让出一条道。 道路尽头就是被两个壮汉抬着拼命挣扎无果的宋老太，大队长和村支书一进来就见到这副场景。 皆忍不住跳了跳眼皮。 “这是做什么，快把人放下。”村支书大喝。 程志伟是认识老王家人的，挂着笑脸上前： “王叔，王婶，有话咱们好好说，宋婶子年纪也大了，可别被吓出个好歹来。 ” 大队长的面子，王母还是要给三分的，朝儿子使了个眼神，宋老太立马被放到地上。 老太婆一解困，手脚并用爬到程志伟身后，告状道： “程家侄子，你可不能看着咱们大队的人被别村人欺负。” 王母皱眉，满脸不悦看向程志伟。 程志伟哂笑：“王婶别误会，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把老支书叫来也是为了咱们能把事说清楚。” 王母点头：“既然大队长发话了，那我们就看看怎么处理。” 此时老支书发话：“事情经过我已经向大队长了解了，这件事确实是宋老太不对，人命关天，由不得半点差池。 来的路上，我和志伟商量了一下，宋老太拿点钱给振平一家，往后该怎么过还是照样。” 宋暖皱眉，这老支书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她可不想便宜了宋老太。 “支书爷爷，您是没看到我姐遭了多大的罪，她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呢，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 宋暖语气悲切，似心疼极了，抚上宋清禾胳膊。 接收到妹妹的暗示，宋清禾想到自己的遭遇，自然而然红了眼眶。 “程伯伯，支书爷爷，我们女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躺在病床上难受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奶奶连看病钱都不愿意给，爸妈这些年为家里忙忙碌碌，没有一天休息，也从来没见到过一厘钱，想想真是可悲极了。” 她语气悲怆，眼泪悬挂在睫毛上，莹白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 众人见状愈发不忍，泪点低的都开始擦眼泪了。 “宋老太真不是个人啊。” “对啊，振平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我们都看在眼里。” “到头来连女儿的住院钱都要靠岳家，真的好惨。” 议论声传出，看着宋清禾清瘦的面庞，宋振平王艾君忍不住红了眼眶。 宋振平更是狠狠抹了把脸，看向老支书。 “叔，我不求多的，只要把这些年我们二房该得的给我，就够了。” 老实巴交的男人头一次在大家伙面前红眼，一下子击中了众人的善心。 “是啊，把宋老二这些年的钱都还给他。” “我看宋老太没少补贴她那个大儿子，不然怎么有钱娶城里的媳妇。” “说不准就是宋老二的血汗钱，都是一个妈生的，心怎么这么黑。” 老支书叹了口气，拍拍宋振平肩膀： “难为你了，孩子。” “宋老太，还不赶紧把振平这些年挣的钱都拿出来。” 宋老太彻底慌了，她现在穷得叮当响，上哪儿去找钱给宋老二。 “老支书，我真的没钱，钱都给了娘家大侄子。” 众人大骂：“你有钱给娘家，没钱给自家儿子，像什么话。” 宋老太无言以对，天杀的贼娃子，偷光了她的棺材本。 见她这样，宋振平深吸口气，趁着现在提出最终目的。 “老支书，大队长，今天我就算背上不孝的名声，也要提出这个请求。从小到大，妈一直偏心大哥三弟，艾君就因为没生儿子，被妈责怪了十几年，就连暖暖和清禾，也不受她待见。 我愧对她们娘仨，是我无能，但现在我不想再让她们过这种生活了，还请老支书和大队长做个见证，把我们二房分出来单过。” 他语气诚恳，像是真的被打压怕了，连肩膀都矮了几分。 宋老太心中一惊，没想到死老二现在提出分家，刚想开口拒绝，被宋振国拉到一旁。 “妈，二哥分出去也好，反正家里的活都是我和爱花在干，他们一家子吃白食，还天天惹你生气。 想想今天的鸡汤，谁都没想给您留上一口，这白眼狼，还留在家里干嘛。” 宋振国这么说肯定不是为了帮宋老二，他也是有私心的，二哥一家分出去，大哥又在城里上班，以后整个宋家都是他的，何乐不为。 宋老太被三儿子唬住，想到惨死的老母鸡，想到数不清的家务，又想到干不完的农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分家，老二一家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家里只有两只鸡了，可不能让他们霍霍完。 她脑袋一昂：“分家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37章 分家 老支书颔首，宋老太伸出一根手指： “虽然分了家，但以后养老还是照旧，老大老三先不说，至于宋老二，以后每年给我一百块。” 她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宋老太好大的口气，每年一百，庄稼户一年到头都存不了这么多。 宋振平脸色铁青，他娘这是在狮子大开口，生怕二房分出去过好日子啊。 一时间，宋家小院落针可闻，还是王母打破了寂静，开口就是大骂。 “你个臭不要脸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一百块，你这是打算要振平他们一家人的命啊，合着都分家了，还要替你干活呗，老娘去你妈的，打不死你。” 王母干惯了农活，身手矫健，三两步就来到宋老太面前，一手抓着头发，啪啪几下，在宋老太脸上留下重重的指印。 “哎呦，宋振平，你就这么看着老娘挨打？你个杀千刀的不孝子。” 宋老太被打得晕头转向，甚至感觉嘴里的牙都要掉了。 宋振平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宋老太提出要一百块钱的那刻，他本就死透的心更是冻得不行。 老支书脸色铁青，失望地摇了摇头，宋老头在的时候，宋家还不是这样的，也就十年，这个家在宋老太的“操持”下，怕是要散了。 程志伟脸上也不好看，但他身为大队长，就不能坐视不管，只能上前劝慰。 “王婶子，你快别打了，宋婶子快不行了，可别闹出人命，有什么不妥，咱们慢慢商量。” 他说完给王艾君使了个眼色，试图让她去劝劝 。 王艾君脸朝旁边一转，假装没看到，她做媳妇的不能出手，暖暖清禾做孙女的也不能，现在她妈帮她教训死老太婆，她才不要上去劝架。 程志伟无奈，只能拉着宋振国上前。 宋振国怕凶悍的王母误伤，弓着身子上前。 “婶……婶子你别打了，我妈牙都掉了两颗。” 王母休息间隙，看见这人猥琐上前，巴掌转了个弯，带着掌风扇到宋振国脸上。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宋老三一家也不是啥好东西，全都在欺负她女儿外孙女。 宋振国被打得哎呦一声，捂着脸倒退几步：该死的老太婆，还挺有劲儿。 他被打了，程志伟也不敢上前，就怕被误伤。 好在王母知道分寸，将郁气发泄完，就将宋老太一把推向宋振国。 “啊……” 猝不及防间，宋振国被迎面撞来的宋老太压倒，后背撞到泥地上，好巧不巧，腰间刚好有颗鸡蛋大小的石头。 他惨叫一声，条件反射将宋老太推开，手捂着腰，疼得冷汗琳琳。 宋老太“吧唧”一声正面朝地，脸已经肿得不像样，牙也掉了两颗，就连头发都被扯掉一大把，看着好不惨烈。 “老……支书，你要……为我做主……啊。” 都这样，还不忘断断续续告状。 老支书冷哼一声：“做什么主， 你就是该，自己生的儿子，还想方设法压迫，你说对得起早死的老宋头嘛。” 老支书也是跟程老爷子宋老爷子上过战场的，情谊自然不一样，看着宋振平被亲娘欺压至此，他心中泛酸，也不好受。 看着满院狼藉，程志伟有些犯难，看了眼老支书，等着他发话。 老支书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和老宋头是同一个战场杀出来的，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能管。今天大家伙都在，我就做个住，把宋家老二分出来，至于养老，念在宋家老二往年对一家的照顾，每年给个三十块钱吧，振平，你觉得怎么样？” 宋振平敛下眼皮：“老支书做主就好。” 老支书点头，又看向地上的宋老太： “你还有什么想法？” 宋老太哼哼半天，这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哼出来。 老支书点头：“那就这样办，至于家里的房间，宋老二这些年挣的工分全都补贴给家里了，就多给他分一间房，左边这三间都算二房的，厨房柴房茅房就暂时公用，往后你们想自己建也可以。” 宋振平赶紧应下：“麻烦叔了。” 老支书摆手，从兜里掏出纸笔，现场写了起来。 一刻钟过后，两张分家凭证产生，宋振平接过签字，又“伺候”宋老太按了手印。 至此，宋家二房算是彻底独立。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已是下午一点，好戏结束，众人惊觉肚子空空，纷纷捂着肚子回家吃饭。 厨房里，刘爱花刚蒸好一大锅窝头，刚才小院内的动静勾得她心痒，恨不得撂下面团出去看热闹。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热闹散去，只剩倒地的宋老太和皱着脸的宋振国。 她满头雾水，上前询问： “妈，你咋了？窝头都蒸好了，现在吃饭吗？” 这话问出口，原本安静趴在地上的宋老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村口 宋暖一家人将姥姥姥爷舅舅表哥送到村口。 王艾君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她没用，父母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上门替她撑腰。 想着想着，她直接红了眼眶，拉着母亲的手道歉： “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宋振平也难堪地低下头认错：“妈，是我对不起艾君。” 王母白了两人一眼，表情十分嫌弃： “你俩确实都不咋地。”她用手点了点王艾君额头，“我真是白教你了，光长年纪，脑子你是一点都不长，还不如暖暖，这次多亏了暖暖提前给我们报信，不然就你们夫妻俩，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教训完女儿，王母叹了口气，看向宋振平：“振平啊，妈知道你是个好的，但一味的容忍只会让你妈变本加厉，要想护住妻女，还需要你自己立起来才行，我们帮不了你一辈子。” 宋振平被说得无地自容，红着脸点头应和：“妈，我明白的，以后再也不会让艾君和孩子们受欺负了。” 这边挨着训，另一边，宋暖拉着姐姐凑到二表哥跟前，两人满脸神秘。 “二哥，别忘了明天一早来接我。” “放心吧小妹，记着呢。” 宋清禾：“……你们在说什么？” 第38章 是她想的那样吗? 翌日，天还没亮，宋家小院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声。 宋暖迷糊着眼起床，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姐姐，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院门外，王得水搓着手站在自行车旁，来回踱步，双眼紧盯着院门。 突然，”吱呀“一声响，有道清瘦的身影从院子里走出来。 王得水上前两步，悄声问：“暖暖，是你吗？” 宋暖：“二哥，是我。” 王得水松了口气， 天还没大亮，但说不准有人起来上厕所，他真怕被人以为是贼娃子。 宋暖坐上自行车后座，从表哥手里接过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吆喝一声： “二哥，快走吧，再晚就迟了。” 王得水麻溜地踩着自行车出发。 深秋的风很凉，吹在两人脸上，如同被刀割般，生疼。 王得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暖暖，等会清禾醒了没看见你会不会担心啊？” 宋暖一手扶着座椅，手里的手电筒因颠簸变得歪七八扭。 “不会，我给姐姐留了字条，说你带我出去玩了。” 王得水鼻子气歪：“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哥大半夜偷偷出来接你，你还把黑锅往哥身上推。” 宋暖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王得水的背：“好二哥，谁叫你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呢，委屈你了。” 前面男人默不作声，明显是被哄住了。 宋暖摇头：男人，就是这么肤浅，两句好话就拿捏得死死地。 两人到达县城时，天已经蒙蒙亮，国营饭店升起蒸腾的水雾，肉包的香味飘散了整条街，有人脸上陶醉，有人却是一脸麻木。 木材加工厂门口。 宋暖同王得水躲在不远处的转角，嘴里啃着已经凉透的煎饼，双眼如雷达般扫射在上班的人群中。 “暖暖，咱们这样守株待兔能行吗？” 王得水低头，只见女孩脸颊鼓鼓的，看着很是可爱。 宋暖嘴里含着煎饼，含糊不清道：“肯定可以，我就不相信有人能无时无刻伪装得完美，咱们只要找到那畜生的一处破绽，就能将他的伪装全部撕下来。” 她并不是盲目自信，上辈子这个畜生此时已和姐姐订婚，大概就在这前后几天，大队里有人说木材加工厂门口有人闹事，姐姐的未婚夫还被带进了公安局，为此宋老太还借着这个由头又敲诈了朱建强五十块。 宋暖不知道这畜生因为什么进的公安局，她恨不得这人一辈子不出来，不过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可能对这畜生没什么太大影响。 重活一世，宋暖看清了很多问题，王媒婆说他前妻难产死了，那肯定留下了一个孩子，但上辈子姐姐嫁给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这畜生肯定舍不得丢给旁人。 至此，宋暖猜定，那个孩子肯定是个女婴，至于被朱建强丢给谁带了，这就要看闹事当天发生了什么。 两人顶着萧瑟的秋风在木材加工厂外面站了许久，直到看见朱建强笑着和门卫大爷打招呼，一路和工友们说说笑笑，看着真像一副老实本分又人缘好的样子。 看了半天，加工厂上班的铃声响起，宋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回过头对王得水说： “二哥，要不你回吧，家里还等着你上工呢。” 王得水摇头：“没事，我跟大哥说好了，让他帮我打掩护。” 两人在加工厂门口站了一整天，除了朱建强那张极具伪装的脸外，没有任何收获。 回去的路上，王得水骑车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宋暖有些过意不去。 还没等她开口，王得水率先将人放到村口。 “暖暖快回去吧，明天早上二哥再来接你。” 宋暖有些鼻酸，轻轻点头：“辛苦二哥了，你骑车注意安全。” 这次是说的真心话，完全没有半点哄人的意思。 王得水笑着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头顶，待女孩从忍耐到要发火时，才骑车离开。 接连三四天，王得水每天天不亮来接宋暖，晚上下工才从县城回来。两人又要聚精会神观察朱建强，又要分出精力应付家里人，精气神明显萎靡了大半。 宋暖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本就瘦削的小脸苍白一片，看着好不可怜。 就在两人蹲守的第五天，总算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虽然这个收获跟朱建强半毛钱关系没有，但宋暖依旧精神一振。 “二哥，你在这里看着，我看到宋振兴了，跟过去看看。” 王得水有些担心：“暖暖，你注意安全。” 宋暖点头，在头上绑了块方巾，遮住大半张脸，装作路人走向宋振兴的方向。 “刘主任，我升组长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啊？” “振兴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在我这里是首选，等名额一下来，我立马送你上去。” 宋振兴心中窃喜，脸上挂着自认为完美的笑，四下看了看，又朝女领导走近一步： “刘主任，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你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女领导脸上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振兴你很懂事，也很招人喜欢，你应该听得懂我什么意思。” 宋振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笑得腼腆，等了一会，才矜持地点头。 “能得刘主任喜欢，振兴真是三生有幸，跟我一起值夜班的老李家里有事，今晚就我一个人。” 两人的声音渐远，宋暖挠挠耳朵，只觉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是她想的那样吗？ 宋振兴筹不到二百块钱，就打算将自己送给女领导？ 不过话说回来，宋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得都还算标致，不然宋振兴也不会被城里人冯春燕看上，硬要和他一个穷小子结婚。 看来宋振兴升组长有望，宋暖肯定不能让他如意，只是眼下朱建强这边还迫在眉睫，只希望女领导能拖到宋暖将畜生解决完。 这天回去的路上，王得水情绪有些沉闷。 “暖暖，二哥明天不能和你一起了，你二舅不知道我在干啥，说我再不上工就要打断我的腿。” 宋暖轻笑：“没事的二哥，为了你的腿，你还是回去上工吧，我一个人可以。” 王得水撇撇嘴，将自行车推到她跟前：“二哥把自行车留给你，暖暖你早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就这样，宋暖开始了独自蹲守的日子，可能是老天奶看见了她的坚持，这天早上刚到加工厂门口，便看到两个人抱着个小婴儿站在门口。 宋暖眼前一亮，这些天，总算没白等。 第39章 保朱战 正值上班时间，这一男一女的装扮在工装中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宋暖找了根电线杆子，将身体挡住大半，偏头看向两人。 妇女头上绑着方巾，露出的发丝花白，脸上沟壑明显，一看便是上了年纪的样子，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包被上满是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妇女身边站了一个男人，男人身长，但瘦削，颧骨微凸，眼窝深邃，眼神中有浓重的恨意，正紧盯着来往的人群。 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在大门中央，来往的人群很难不注意到，皆对两人投去疑惑打量的目光。 门卫大爷走来，看着两人，语气不善： “你俩是干啥的？这里可是国营的木材加工厂，没事别在这傻站着，没看到影响到工人上班了嘛。” 妇女没说话，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应该是怕她被吵醒。 身旁的男人开了口：“我们找厂里的领导，你们厂朱建强是杀人犯，杀了我姐姐还装作一副好人样，我就想问问领导知不知道，这么大的国营厂，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犯。”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的三个字基本是吼出来的，双目赤红，死盯着眼前的门卫，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住他的脖颈。 门卫大爷被男人这副样子吓退了两步，说话也变得结巴。 “你你你，你别血口喷人，朱组长大好人一个，怎么就成杀人犯了，我看你俩才不像好人。” 吃瓜看戏可能是刻在华国人骨子里的dna，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自然引起了过往工人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围过来，满脸好奇。 “谢大爷，这俩人是干啥的？” “你可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厂啊，咱们工人的安全也很重要。” 门卫大爷一脸坚定：“老谢我在加工厂当了几十年门卫，安全这块大家伙放心。” 他指着抱着孩子的两人，“这两个人非说朱组长是杀人犯，还要找厂领导，你们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咱们木材加工厂，没人不知道朱组长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 他这话一说，众人先是哗然，紧接着是为朱建强打抱不平。 “朱组长怎么可能是杀人犯，我看你俩才是不怀好心，指不定另有所图。” “老谢，快把这两人赶出去，没准他们才是杀人犯，故意来抹黑栽赃朱组长的。” “是啊是啊，快把这两人赶出去，朱组长顶好的人，前妻死了都不愿意再娶，怎么可能是杀人犯。” 这话可算彻底点燃了本就愤怒的两人，妇女抱着孩子，脸上的泪水流淌。 “他还有脸再娶？虐杀了我女儿 ，我们家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个畜生。”像是伤心极了，妇女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可怜娜娜，被畜生害死，留下两个月的女儿，到头来，这些人还在维护那个畜生。” 见母亲几近晕厥，男人情绪更加激动，冲动上前，将人群逼退数步，“你们这群瞎了眼的，让朱建强那个畜生滚出来，把你们领导也叫出来，我要看看，这么大个国营厂，是不是所有人都眼瞎。” 他愤怒大喊，将围观的工人吓得连连后退，胆子小的女同志忍不住尖叫。 门卫大爷一个头两个大，工作了大半辈子，还没咋见过这场面，他心里也直打鼓，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来几个男同志，咱们一起把这个疯子制服。”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非常有血性的，几个身形高壮的男同志立马走出，男人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被几个大汉三两下按倒在地。 妇女被吓了一跳，连怀里哭泣的婴儿都来不及哄，跪倒在地上连连对着门卫等人磕头。 “求求你们放了我儿，他不是坏人，只是想为死去的姐姐伸冤，求求你们了，放了他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不断，妇女的额头很快红肿一片，男人脸被压在地上，眼泪顺了眼角滑落，语气愤恨： “妈，你快起来，别求这群瞎了眼的畜生，他们和朱建强都是一伙的。” 妇女充耳不闻，只知道抱着孩子不断磕头。 泥地很粗糙，上面还有小石子，妇女的额头很快便破了，鲜血顺着眼前滑落，一颗一颗滴落到地上。 男人声音哽咽凄惨，没了刚才的愤怒，变得绝望： “妈，你别磕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带着你来，不该相信这个世道还有正义，是我错了。” 大男人哭得涕泗横流，看着着实不忍。 门口的冲突早就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看着母子二人凄惨的模样，泪点低的早已偷偷抹起眼泪。 “老嫂子，快别磕了，头都破了。” “小伙子都这么可怜了，你们怎么还押着他，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孩子都要哭断气了，你们都不觉得可怜吗，我听着都心疼。”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纷纷指责起对立面的工人来。 加工厂的工人从来都是鼻孔看天的存在，哪里被人这么骂过，心中的傲气更盛。 “明明就是他们污蔑人在先，还想在工厂门口闹事，大家伙可别被他们骗了。” “就是，就是，你们不知道别瞎说话，我们厂朱组长可是大好人，被这两人污蔑成杀人犯，大家伙能不生气嘛。” “我看他们就是想给咱们加工厂抹黑，这两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看不如送到公安局去。”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朱建强老好人的形象已经在工人心中扎根，不会轻易被抹去，路边的群众可怜母子俩，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即便上班的铃声早已响起，仍旧没人离开，好像非要打赢这场“保朱战”。 就在这时，混在人群中的宋暖见工人中有人发出疑问。 “门口的动静这么大，朱组长肯定早就知道了，他怎么还不现身？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第40章 认错 说话的人三十来岁，是当下最流行的国字脸，看起来一身正气，站在同仇敌忾的众工人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暖朝他看过去，刚好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不平，她心中讶然，看来这偌大的工厂，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朱建强的表象所迷惑。 但很显然，其他工人并没有听进他的话，看向国字脸男人的眼光带着被背叛后的愤怒。 “刘壮实，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还帮外人说话。” “对啊，朱组长的人品你还不相信嘛，你弟弟还是他救的呢。”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白眼狼，当初你弟弟断手，还是朱组长把人背去医院，要是没有他，你弟弟可能早就没了。” 叫刘壮实的男人脸色在众人的声讨中越来越黑，宋暖观察到在有人提及他弟弟时，男人面部有一瞬间抖动。 如果朱建强真的救了他弟弟，男人不可能是这种反应，看来里面另有隐情。 加工厂门外热闹朱建强当然知道，早在十几分钟前，就有工友跑来通知他。 朱建强心中大怒不止，该死的臭娘们，死了还不消停，她家里那群破落户还要来找他麻烦，怎么不一起死算了。 饶是心中早已怒火滔天，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看不出错处的微笑，朝报信的人道谢。 待身边无人，朱建强才一脚踢向身边的木桶： “艹你妈的，老子当初就不该心软，该把你们一家人都打死。” 接连踢了好几个桶，桶里的水撒得到处都是，朱建强的怒火才平息了片刻。 想到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人设，他握紧拳头，不甘心就这么被毁掉。 空旷的仓库内，朱建强站了良久，最终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才慢慢勾起嘴角的弧度。 “咚咚咚。” 办公室被人敲响，俯在桌上签文件的马主任抬头说了声进。 门被打开，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红了眼眶走进，站定在办公桌前。 男人正是朱建强。 马主任奇怪道：“建强？上班时间，你是有什么事吗？” 朱建强眼眶更红了，紧握的拳头不断颤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马主任被他吓到，赶忙将人引到一旁的凳子，还贴心地倒了杯开水给他： “建强，是不是家里遇到难处了？你说出来，以你的为人，咱们加工厂能帮忙的肯定帮。” 有马主任这话，朱建强心安了大半，低垂着头，声音还带着哭腔。 “马主任，我是来认错的。” 马主任惊讶：“认错？你犯啥事了？” 朱建强抬头，眼里的悲切不假：“马主任，想来你也听说了，我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一个两个月大的娃。 前些日子，我整日沉浸在媳妇死了的悲痛里，根本无暇照顾那么小的孩子，我也没有照顾她的能力。 所以我岳母过来抱走孩子的时候，我没有阻拦，还给了他们一笔钱，想着等孩子再大些，我再把她接回来自己养。 可没想到，岳母一家隔三岔五来找我要钱，说养娃费钱，我给的不够，可我的钱全都给他们了啊，我是真的没有半分了。” 听到这里，马主任已经开始生气了，安慰地拍了拍朱建强的肩膀： “建强啊，没想到你岳母一家竟是这样的人，真是苦了你了。” 朱建强摇头：“马主任，只苦我一个没关系，大不了我把工资全都给他们，但，但他们现在闹到厂里来，是真的不想我活了啊，所以我来跟您认错，为了我的事，影响了咱们加工厂的形象，我真是罪该万死。” 他话说得极为真诚，眼眶通红，即便是宋暖看了，也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的演技。 马主任哪里辨别得出来他在演戏，当下便拍了桌子： “简直无理取闹，怎么会有这么不明事理的同志，建强你一个人上班养一大家子人就已经够辛苦了，这些人居然还闹到厂里，我看就是想用压力逼你就范，绝不能助长这歪风邪气！” 马主任替朱建强抱不平的同时，又担心因这件事让工厂的形象受损，他们是国营单位，要在人民群众心里树立正确的榜样。 他思考了片刻，看向朱建强： “建强，你这样，你带着保卫队去门口，把闹事的人赶出去，但不要伤人，咱们尽量和平解决，切记，切记不能损坏工厂的形象。” 朱建强心中大喜，他本只想在马主任跟前卖个惨，却没想到获得了保卫队这一张好牌，连厂领导都站在他这边，相信不会有人信那两个疯子的话。 他匆匆谢过马主任，带着“口谕”将保卫队的人全全带走。 此时加工厂门口，场面已经僵持了很久， 那些原本站在朱建强一边的工人心中开始动摇。 “朱组长怎么还不出来，难道真的有什么？”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 “朱组长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只要他现在出来，我就继续相信他。” 民众群中，也有人开始质疑，民心似乎在慢慢偏向母子二人。 地上，男人将母亲揽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按在母亲额头，止住流出的血液。 妇女怀里的婴儿停止了哭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两人听到有人提出质疑，更有工厂的人窃窃私语，朱建强的形象，似乎在他们心中慢慢崩塌。 母子俩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那个畜生的真面目终于要揭示在大家眼前了吗？ 他们的女儿\/姐姐是不是终于能看到那个畜生被绳之以法？ 想到女儿\/姐姐死前还让他们不要去招惹那个畜生，两人心中又悲痛又仇恨，要不是当初被他蒙了眼，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每日受虐打不说，连怀了身孕都不放过。 眼看离报仇只差一步，母子俩心中的恨意越发浓重，让家暴畜生下岗坐牢的心也愈发猛烈。 就在舆论及情绪都到达顶点之际，加工厂门口终于见到了朱建强的身影，在他身后，还有一整支保卫队。 第41章 扭转 朱建强的出现，无疑将场面推至高潮，加工厂的工人们瞬间有了底气，脸上皆是骄傲之色。 “朱组长，你可算来了，这两人都污蔑你半天了。” “没想到朱组长把保卫队都带来了，看来厂领导也相信朱组长的清白。” 工人们七嘴八舌，连带着围观群众，也被十几个身穿制服的保卫队员震慑住，原本向着母子俩的心也渐渐偏离。 “连保卫队都出动了，想来这朱组长真是被冤枉的。” “亏我还为这母子俩说干了好话，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来碰瓷。”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朱组长看起来五大三粗，没想到还是个大好人。” 好不容易被扭转的舆论瞬间呈一边倒趋势。 朱建强心中冷哼，就这俩不自量力的货，还想和他比。 他面上挂起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妈，钱都给你了，你怎么能在我上班的地方胡闹。” 在这畜生出来的瞬间，母子俩的高涨的情绪刹时被狠狠踩在地下，现在看着这人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恨红了眼。 男人愤怒起身，情绪激动，指着朱建强鼻子大骂：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家暴我姐姐不说，还害得她惨死，你该死，你该死！” 像是怕激怒到男人，朱建强连连后退，双手不断做安抚状： “好好好，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养孩子的钱我下个月发个工资立马拿给你们。” 朱建强越装，男人越生气，恨不得上前撕烂他伪装的脸皮，当然，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乱作一团，围观群众生怕被波及，四处逃窜，朱建强被男人压在身下，完全不反抗，任由他发泄怒火。 保卫队的人上前，将男人压制，扭打的间隙，男人手被不知名的东西划伤，很长一个口子，滴答流着鲜血。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退到街对面，看着被打成猪头的朱建强，感叹不已。 “那个朱组长真是老实，就这样被他压着打，也不知道反击。” “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也怕闹得难看。” “我看这家人就是想扒在朱组长身上吸血，我是不相信国营厂会包庇坏人的，看来这母子二人搞这一出，是想让朱组长下岗啊。” 宋暖就站在这几人身旁，看向被人搀扶起来的朱建强眼神愈发冰冷。 是她小看了这个男人，短短十分钟，连这群围观的群众都被他骗了。 加工厂门口的暴动惊动了公安，几名身穿制服的公安甩着警棍跑来。 “谁在闹事？跟我们回公安局一趟，一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做，关你们几天就舒服了。” 有工厂保卫队的帮助，母子二人很快被控制住，朱建强也被一名公安反手压制。 眼看公安要将人带走，门卫大爷坐不住了，老一辈心中，只要被公安带走的人，都是犯了大事。 他颤颤巍巍上前，替朱建强求情： “公安同志，朱组长真的没犯错，他可是咱们加工厂有名的大好人，对了，他前段时间为了救一个女孩，还摔得鼻青脸肿，甚至请了好几天假，这些大家伙都是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加工厂的工人们纷纷应和。 朱建强纳闷，他是请了好几天假不假，但那是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打了一顿，要不是他命大自己爬回县城，指不定早挂在小树林了。 但他面上却装出一副极为大度的样子，笑着对众人说，“大家伙放心，公安同志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我就是去配合了解情况，相信很快就能出来了，还麻烦大家帮我跟马主任请个假。” 几人被公安带走后，看热闹的众人渐渐散去，工人们也陆续回到岗位上工作，加工厂门口一下子恢复平静，仿佛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闹剧一般。 宋暖跟在公安身后，找了个角落，静静等待几人被放出。 依她的看法，虽然聚众闹事不对，但公安同志应该不会有太大处罚，顶多教训几句。 果然，在宋暖等了快两个小时后，公安局门口出现了朱建强以及那对母子的身影。 男人手上的衣服被血浸湿，呈殷红状，左手还搀扶着母亲，两人面色僵硬，还隐藏着极大的愤怒。 反观朱建强，仍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还跟随着他们出来的公安同志鞠躬道谢。 宋暖心中摇头，看来连公安都被朱建强的伪装给骗过了。 她跟随着三人走到一个巷口，只见朱建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母子二人，目光早已没了刚才的和善，转变为阴狠。 “你们最好识相点，要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心平气和跟你们讲道理。 想必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无论是工厂里的人，还是路过的群众，大家都站在我这边，我劝你们别不知好歹，免得和那死去的贱女人一样。” 他的声音又低又狠，像是淬了毒般，让人后背发凉。 男人眼神变得狠厉，抬起受伤的胳膊就要给朱建强一拳。 拳头被朱建强轻飘飘接住，反手一个用力，男人的手变得扭曲，表情也变得痛苦。 妇女抱着孩子惊恐上前，求饶道： “求求你放了我儿吧，是我不好，不该来找你，我们再也不会了，求你放过他吧。” 豆大的汗珠从男人脸颊滑落，他看向不断磕头的母亲，面目狰狞： “妈，不要求这个畜生，我就是死也不准你求他，你起来。” 朱建强嗤笑，反手将男人甩出去老远，抬起脚狠狠踹了两下。 “你还挺硬气的，跟你那下贱的姐姐一样，一样不肯求饶，看来你们姐弟俩都是硬骨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不成全你反倒是我不对了，反正像你们这种泥腿子，死了也没人知道。” 他抬起脚，将全身的力气汇聚到脚上，想给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致命一击。 就在脚要落下的前一瞬，巷子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焦急的女声： “大姨，你走错路啦，往这边。” 第42章 娜娜 见有人过来，朱建强脚一顿，狠狠落地，轻蔑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算你运气好，再有下次，老子一定扒了你的皮。” 说完朝另一方向离开。 宋暖等到朱建强走远才从巷口走来，刚才弄出声响的正是她，见男人被打的那瞬，宋暖仿佛看见了上辈子的姐姐，理智差点被怒火掩盖。 但她好歹保存了一丝清明，她和王得水两人都差点没制服朱建强，仅凭她一人，完全就是送菜。 但她又不忍眼睁睁看着男人被朱建强打残，所以只能出此对策，好在朱建强信了，总算赢得了生机。 宋暖走近，将妇女从地上扶起，转头又看向男人。 “你没事吧？” 男人没有接话，自顾从地上艰难爬起，今天的遭遇，让他已经没法再相信任何人。 妇女朝宋暖道了声谢，脚步匆匆奔向男人： “儿啊，你有没有事？” 男人扶住母亲，安慰道：“妈，我没事。” 话这么说着，右手臂却明显呈扭曲状。 宋暖开口：“你手臂怕是骨折了，去医院看看吧。” 妇女看着儿子的手，泪流满面，一个劲地心疼。 男人冷眼看着宋暖：“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们娘俩没什么是你值得惦记的。” 也不管手上的伤势，单手扶着母亲，自顾往前走。 路过宋暖身边时，妇女抹了把眼泪，再次朝她道谢： “同志，真的谢谢你，我们娘俩没钱，也没法报答你了，对不住。” 宋暖拧着眉，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快要走出巷口，她突然出声： “去医院吧，我出钱帮你治手。” 就当我套你们话的报酬了，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宋暖先一步朝医院走去，她断定两人会跟上来。 果然，巷口的妇女怔愣了片刻，拉着儿子的手脚步匆匆跟上宋暖。 几人离县医院不算远，走了一刻钟左右，宋暖带人走进诊室。 男人明显有些不安，看向宋暖的眼神带着怀疑，他直白道： “你为什么帮我们？” 宋暖敛下眼眸，故作伤心：“工厂外的事我都看见了，姓朱的男人骗了所有人。” 下一秒，她抬头，眼底无比坚定，“但他骗不了我，我亲近的人就是被这样的男人害死，他们总是装出一副良善的样子，内心却无比肮脏，这样的畜生，如果不能撕下他的伪装，就要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母子俩都被她话里的恨意惊到，女孩脸上的神情被憎恶取代，眼底满是仇恨，看样子不比他们母子少。 男人看着宋暖，半天没说话，良久过去，才低低道了声： “对不起。” 宋暖回神，掩下脸上的情绪，重新变得冷静。她点头，朝男人颔首： “这下你放心了吧，还不赶紧去看医生，再晚你的手怕是要废了。” 男人跟母亲叮嘱了声，走进诊室。 宋暖看着妇女带血的额头，问道：“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妇女忙拒绝，抱着孩子笑道： “不不不，你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再给你添麻烦，我这点小伤回去洗洗就行了。” 宋暖点头，没有再坚持，她不是圣人，做不到救所有人，替男人出钱治手，也仅仅是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 她看向妇女怀中的孩子，表情变得温柔： “这孩子很乖，长得也很可爱，看来是像她妈妈。” 这话一下子戳进妇女心窝，看向孩子的目光愈发慈爱，她点头： “我家娜娜长得好看，大队里没有一个姑娘能和她比，即便我家条件不好，提亲的人那也是踏破门槛的。” 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她脸上的笑愈发深邃，“娜娜从小就招人疼，我和她爸也不自觉多喜欢她一些，但那孩子懂事，说家里两个孩子，就不能一碗水端不平，从那之后，俩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家里的情况也好了，娜娜也到了结婚的年纪。” 说到这里，妇女脸上有悔恨，有愤怒，更有对自己的埋怨，她声音开始变得嘶哑，眼眶也红了。 “都怪我们不好，只看到了那畜生的条件，光想着娜娜嫁过去不会吃苦，却没想到打听一下那畜生的人品，让娜娜受了那么多苦，明明怀有身孕，却被那畜生活生生打死。” 她低低地呜咽起来，苍老的手抹着眼泪，怀中的小人看着姥姥哭，伸出小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 宋暖叹气，找不到话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 “那畜生极会伪装，你们肯定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别哭了，娜娜肯定也不想看到母亲这个样子。” 她转移话题，“你们是怎么发现那畜生家暴的？” 果然，妇女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表情变得愤怒： “娜娜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从来不跟我们说他半点不好，还是她死前，我和她爸找来赤脚大夫，这才知道娜娜难产，根本就是被那畜生打的，我可怜的女儿，身上没一处好地，临死前才拉着我的手喊疼。” 触及到内心深处的伤疤，妇女哭得昏天黑地，双目猩红，只恨不能去吃那朱建强的肉，喝光他的血。 饶是已经预料到女孩的惨状，宋暖内心还是再次被震怒，畜生！畜生！ 她双拳紧握，咬紧牙关，极力压制心底的怒意，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要想让那畜生身败名裂，现在只能忍耐。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将理智拉拢回，问向妇女： “赤脚大夫看出那畜生的暴行，你们怎么不报公安，他应该可以作证。” 妇女摇头，表情麻木又哀切： “原本赤脚大夫愿意作证，但那畜生过来将屋子乱砸一通，还将他爸腿打断了一根，那赤脚大夫怕祸事落到自己头上，便再也不肯了。” 宋暖叹气，正想说些什么，妇女怀中的婴儿啼哭起来。 妇女神色焦急，搂着孩子轻哄： “乖宝再忍忍，等回村就有奶吃了。” 奈何婴儿哪里能听懂她的话，哭啼声越来越大，小脸也愈发青紫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 妇女没有办法，站起来四处张望，视线突然定在某处，抬起脚，直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第43章 孩子妈妈……死了 宋暖跟随妇女起身，看着她脚步匆匆走到护士站，问明产科的方向。 来不及招呼宋暖，妇女径直走到病房门口，怀里的婴儿还在啼哭，她嘴上不断哄着，双眼焦急地扫向病房内。 接连找了好几个病房，突然，她脚步停顿，深吸口气，大步朝内走去。 宋暖有种猜测，小跑上前，就见妇女已经抱着孩子跪在正喂奶的妈妈跟前。 病床上的产妇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怀中的婴儿。家属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怒目而视： “你谁啊？突然进来干什么？” 妇女满脸焦急，哀求着看向两人：“孩子饿了，能不能求求你们帮我喂一下。” 家属闻言紧皱着眉拒绝：“不行，我们自己家奶都不够吃呢，你找别人喂去。” 妇女跪爬上前两步，神情急切：“前面病房都是没生的，真的求求你们了，孩子已经饿了一天了。” 可能是婴孩的啼哭声太过嘹亮，此时产妇怀中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病房内充斥着两道不一样的哭声。 一道洪亮有力，另一道嘶哑力竭。 产妇熟练地抱着孩子轻哄，有些嫌弃地看向妇女： “快让她别哭了，给我孩子都带哭了，要吃奶自己找妈妈去，能生怎么就不能喂了。” 妇女一怔，表情变化，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孩子妈妈……死了，同志，求你喂她一顿吧，这么小的孩子，会饿坏的。” 她话一出，产妇及家属明显都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不自然。可能是身为母亲，看不得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妈，产妇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我奶水也不太够，可能喂不饱。” 见她似有松动，妇女忙说：“没事没事，我们等会就回去了，到时候找村里的人再喂喂。” 产妇见她坚持，怀中的婴儿声音越来越弱，心怎么也硬不起来了，只能伸出手。 妇女见状忙把孩子递过去。 吃奶似乎是孩子的天性，小小的一团随着本能找到甘甜的乳汁，大口大口吮吸起来。 看着襁褓中削瘦的小人儿，明明看起来比自家孩子还大上两月，体格却和刚生下来的差不多 ，产妇心中五味杂陈，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她就当是为儿子积德行善了吧。 喂完奶，产妇还特地给了妇女一张尿布： “孩子屁股都是湿的，赶紧换了吧。” 妇女感动得热泪盈眶，要不是家属拦着，恨不得跪着给产妇磕头。 将小人儿整理干净，诊室内的男人也出来了，手上绑着布条，很明显是脱臼的样子。 男人走到宋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医药费多少钱？我会还你的。” 宋暖摆手：“我听婶子说了你家的事，我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那个畜生应该受到惩罚，咱们明天再去找赤脚大夫，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作证。”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转而绝望地摇头： “没用的，即便大夫同意作证，也根本没有人信。” “那可不一定。”宋暖笃定道，脑海中浮现加工厂门口那张充满正义的国字脸，宋暖从头到尾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楚，那人很明显不信朱建强的伪装，就是不知道为何原因，她看向男人，语气坚定，“明天我会和婶子一起去找赤脚大夫，尽量说服他，如果不行，再找其他办法。” 男人见劝不动她，没有多说，撞了南墙，总会回头的。 宋暖到家时，下工的锣声已经敲响了好一会，宋清禾早就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坐在炕桌前，等她吃饭。 自从分家后，宋家二房的伙食水平呈几何般增长，加上这段时间宋暖往返于县城，时不时还会带两斤肉回家。 这就导致了宋老太每天站在厨房门口骂骂咧咧，骂王艾君不会持家，将钱交给宋暖这个丫头片子，还骂宋清禾不知勤俭，一斤肉炒一顿就吃完了。 宋暖一家充耳不闻，骂就骂吧，肉还是进了自家人肚子。 说起来宋老太也精明得很，每天等宋清禾做完饭后才开始做自家的饭菜，就为了趁着锅里还有油光，省那么一丁点油。 以至于宋老三一家每顿饭都是闻着二房的饭香下咽的，看着宋壮壮满地打滚的样子，宋振国怀疑人生，怎么感觉二哥一家分出去反倒还过得好了呢？ 未解之谜在宋老太一筷子落下散去，宋振国捂着发疼的脑袋抱怨道： “妈，你干嘛？” 宋老太：“还不管管你儿子，我看干脆把这小子抱给老二算了，省的他天天惦记别人家的饭。” 这话刘爱花可不爱听，嘟囔道：“这也不能怪壮壮吧，谁让咱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回肉呢。” 宋老太叉腰：“真是反了天了，老娘说一句，你要顶十句是吧。” 刘爱花默不作声，宋振国恼怒地瞥了眼媳妇，“还不给妈道歉！哪有儿媳妇顶嘴的道理。” 没瞧见二哥走了，枪口前只剩自家了嘛，偏偏这人还要往前凑，真是没脑子。 堂屋的争吵丝毫影响不了宋暖一家，现在除了做饭上厕所，一家人几乎不理会那边的生活，日子过得无比顺心，引得王艾君连连感叹，要是早些分家，气都要少受很多。 宋暖笑而不语，跟着姐姐一同回到隔壁房间。 宋清禾最近的状态明显不对，凌晨宋暖起床，总是能看见她姐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梦魇，宋暖打算跟姐姐聊聊天。 姐妹俩躺在一张炕上，像小时候般，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 宋清禾问：“暖暖，你这几天都在干嘛？怎么每次都消失一整天？” 她心里隐约有些猜想，但又不敢抱有太大期望。 宋暖握住姐姐的手，轻声安慰： “姐，你别担心，我很安全，你也别害怕，妹妹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宋清禾哽咽，眼角的泪滑落，消失在发丝间，原来妹妹一直都知道自己被阴影所困，原来她真的在替自己报仇。 她侧过身，环抱住妹妹的说，“暖暖，太危险了，姐姐不想你也受到伤害，咱们不报仇了。” 宋暖将姐姐抱住，用小时候姐姐哄她的姿势抱得用力。 “姐，这辈子，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第44章 只希望你快乐 这天晚上，宋清禾睡了这些天来唯一一个整觉，待她醒来，身旁早就没了宋暖的身影。 此时宋暖正驰骋在小路上，昨天那对母子生活的大队离三道口有些距离，骑车得要一个半小时，宋暖很早便起了床。 到达大队时，太阳已经升起，秋日的暖阳洒在宋暖身上，仿佛前路充满希望。 妇女及男人早已在村口等候，见宋暖如约而至，妇女脸上洋溢起笑容。 “同志，你来了，吃早饭没？去家里吃点吧。”妇女热情邀请。 宋暖摆手婉拒：“不用了，咱们还是赶紧去赤脚大夫那里，早一些说服他就能早点让那个畜生遭报应。” “欸，好好，我这就带你去。”妇女连连点头，转身嘱咐儿子，“你赶紧上工去吧，注意点手，别又伤着了。” 男人点头，看向宋暖的目光带了几分复杂，努努嘴，又什么都没说。 宋暖不理解他的举动，完全没放在心上，等两人到达村里卫生室，看见赤脚大夫后，她这才明白男人的欲言又止。 “啧，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作证也不会给你写举报信，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赤脚大夫正晒着药材，抬头见妇女进门，脸上的表情顿时不悦起来。 妇女笑僵在脸上，呵呵一声，讨好地看向赤脚大夫，“康大夫，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孩子这么小没了妈的份上，帮帮我们吧，不能让那个畜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过好日子啊。” 赤脚大夫置若罔闻，手不断扒拉着簸箕上的药材，仿佛当妇女和宋暖是空气般。 妇女无可奈何地看了眼宋暖，随即叹气地摇了摇头。 宋暖这下清楚了母子俩在说到赤脚大夫时，脸上绝望的表情。 她心中愤恨不甘，想到正因为这些人的放纵，才使朱建强那个畜生祸害了这么多女孩，即便没有宋清禾，也有下一个娜娜。 想到这里，宋暖目光凌厉，语气也有几分冲动，“医者仁心，娜娜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断气的，你救不了她，难道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畜生去祸害下一个娜娜吗？你的良心，真的能让你置之不理吗？” 赤脚大夫的手一顿，眼里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但仅有一瞬，看向宋暖的目光带着自嘲的嗤笑： “我哪里还算得上医者，华国的医者早在十年前就没了，医者不自救，正因为我不是医者，才能在动荡里自救，你们不会明白的。” 老人的眼眶有些红，看向妇女的表情带了丝抱歉，“是我对不起你女儿，我不奢求得到你们的理解，但还请你们不要再来了，我是不会作证的。” 宋暖没想到老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她虽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也是经历过后世，才能完全理解老人话里的意思。 面对老人自保的理由，宋暖说不出话来，也没理由逼迫老人遵循她的意愿。 难道这条线索，注定要以失败告终吗？难道真的是祸害遗千年？朱建强注定得不到惩罚？ 宋暖突然有些失落，原本信誓旦旦的事，到头来只剩一场空。 妇女的情绪反倒没那么起伏，像是完全预料到这个结果，还反过来安慰宋暖： “同志，你也别难过，我们一家都谢谢你的帮助，要不是你，我儿的手，怕是要废了。” 宋暖摇头，喃喃自语：“不，我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不会懂的。” 她匆匆朝妇女告别，骑着自行车飞速离开。 暖阳的照射下，秋风变得温暖，吹在宋暖脸上，却变成了凛冬的寒风，那般刺骨，冰凉。 眼泪大颗随风飘落，击打在泥地上，氤氲出一颗阴影。 宋暖将车越骑越快，直到力竭，才踉跄地从车上摔落，她艰难爬起，顾不上身上的泥土，抱头痛哭。 不能让害死姐姐的畜生受到惩罚，那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又是白来一遭罢了。 像是要将两辈子的眼泪流尽般，宋暖哭了许久，直到最后流不出泪来，才红肿着眼抬头。 路边的野菜长得旺盛极了，生命力是那般顽强，宋暖呆愣地盯着，眼神涣散，不知想到了何处，又是否在感叹自己的生命。 夕阳西下，暖风逐渐变得冰冷，宋暖撑着麻木的腿起身，家还是得回的，不能让父母与姐姐担心。 回去的路漫长又短暂，宋暖骑车的速度不快，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到家时，宋清禾依旧把饭做好，一家人等着宋暖吃饭。 宋暖故作坚强地笑着，嘴里的饭如同嚼蜡，硬生生逼着自己下咽。 饭桌上，三人都发现了她的反常，对视一眼，宋清禾给了爸妈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天晚上，宋暖不似往常，早早便睡下了，不给姐姐问话的机会。 她不敢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昨晚才说好要给姐姐报仇，难道今天就说做不到了？ 不能的，宋暖不想姐姐知道这个结果，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但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办法。 一旁的宋清禾看着妹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宋暖滑落至肩膀的被子往上盖了盖，然后将人轻轻笼住。 傻暖暖，姐姐只希望你快乐呀！ 之后的几天，宋暖像是在逃避般，闪躲着宋清禾的视线，她心中愧疚，为自己这么久还没想出办法愧疚，只能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在本子上胡乱画着。 宋清禾也没有逼她，默默地安抚着妹妹的情绪，只是在每个夜晚，宋暖无声流泪时，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暖在家已经待了一周，整个人却瘦了一整圈，小巧的下巴愈发尖了，脸颊的梨涡也很久未现。 宋振平夫妻俩急得不行，就怕小女儿生了病，嚷嚷着要带宋暖去县城医院。 宋清禾将父母拦住，程欢今天放假回来，妹妹的心事，想必能和好朋友诉说。 果然，晚饭过后，程欢来了，身后还带着拖油瓶哥哥。 见到宋暖的瞬间，男人瞳孔骤然缩紧，拉开挡在身前的妹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宋暖身前。 第45章 别让我担心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宋暖下意识接过信封，打开，里面赫然是赤脚大夫写的举报信。 信上列举了娜娜的身体状况以及遭受过的折磨，并说明他随时都能出面作证。 宋暖眼神迸发出光亮，此时的神情是这一周以来最为鲜活的，她惊喜地看向男人： “你怎么做到的？” 见她高兴，程也嘴角微勾，轻声回答：“等价交换。” 宋暖眼神疑惑，男人却不肯再说，只是轻笑着看她。 宋暖被看得不好意思，装作低头查看信封，悄悄红了耳尖。 一旁的程欢：……你们能不能当我是个人？！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去找禾苗姐姐说会话。” 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励志要做个合格的妹妹，不打扰哥哥嫂子谈情说爱。 路过宋暖时，小姑娘还调皮地眨了眨眼，宋暖被闹了个脸红，头埋得更低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程也上次在小树林给她递木棍，她一想起这个男人心就不受控制地慌乱，明明什么想法都没有，却总是不自觉地脸红。 宋暖不是纠结的人，她将这个变化归功于程也实在太好了，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被他吸引，但她不能侵占他的人生，程也只是为了责任同她订婚，等死劫一过，宋暖就放他自由。 女孩胡乱思考着，毛茸茸的发顶在程也眼前晃悠，男人嘴角的弧度更大，抵嘴轻咳。 “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了。” 话落，宋暖惊讶抬头，睁大了眼，想说的话脱口而出： “这么快？” 说完像是恍然，又结结巴巴地找补，“额……我……我是说怎么不多陪陪婶子和欢欢。” 程也将女孩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雀跃的同时又有一丝惋惜，如果能多待一段时间，暖暖是不是会更加在意他？ “探亲假早就休完了，上周在附近接了个任务，这才待到现在，明天不得不走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金属制品，递给宋暖：“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要注意安全，朱建强那样的人很危险，把这个拿着，防身。” 宋暖接过，按照男人教的方法试了试，巴掌大的金属，顶端可以伸出一把小尖刀，底部还能弹出尖刺，一看就是费心做的。 她有些爱不释手地还给男人：“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做了辣椒水，防身还是可以的。” 程也没有接，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别让我担心。” …… 宋暖什么也说不出了，耳根红透，轻轻点了点头。 小院外一片安静，没有夏日蛙鸣，只有秋风瑟瑟地吹着。 女孩没有绑发，柔顺的发丝随风飘动，拂过程也鼻尖，带起阵阵痒意。 他眸色渐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将她深深烙印进脑海深处，见女孩衣裳单薄，这才不舍地开口。 “回去吧。” 宋暖没挪步子，想了半晌开口： “你明天，几点走？” 程也：“下午两点的火车。” 宋暖点头：“那你等等我，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不等男人反应，小跑着回家。 程欢出来时，见自家哥哥像木头桩子般杵在原地，她伸手在程也眼前晃了晃，嘴角噙着坏笑。 “哥，你舍不得暖暖姐？要不我重新去把她叫出来？” 说完就试图往院子里走，被程也一把按住脑袋，转了个圈。 宽大的“魔爪”按在头顶，程欢被控制着往家走，双手挥舞，气鼓鼓大骂： “你放开我，我的发型都乱了！” 这天晚上，宋暖的精神明显焕然一新，脸上也重新扬起笑容。 宋振平夫妻俩面露安慰之色，悄悄朝宋清禾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女儿最懂暖暖，提前告诉程也，让他带着欢欢过来。 翌日，宋暖又起了个大早，匆匆骑车去县城供销社，在工作人员“杀人”的目光中，挑了一袋子青苹果硬糖，又买了两斤白糖，两斤核桃，一斤桃酥。 出门的瞬间，宋暖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人手里的菜应声落地，宋暖忙道歉，弯腰捡起地上的网兜。 “真是对不起，你看看菜有没有坏的，我赔给你。” 她抬头，便看见一张很熟悉的脸，仔细回想了下，这人长得好像上次在加工厂门口质疑朱建强那个正义人士。 “给你。”宋暖将网兜朝前递了递，男人下意识将右手背过身，用左手接过网兜，笑得温和。 “谢谢，菜都没有坏，不用你赔。” 宋暖再次道歉，刚走出两步，回头看见男人右手空荡荡的袖口，顿时明白了什么，大步朝后走去。 “同志，请问你家里有人在木材加工厂上班吗？” 男人顿住脚步，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暖笑笑，尽量展现善意：“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上次在木材加工厂门口，我看见有个人长得和你很像。” 两个人长得确实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年轻一点，根据那个正义人士的表现，宋暖大胆猜测，眼前男人的右手，很有可能朱建强有关。 虽然她手上有了赤脚大夫的举报信，但要把朱建强彻底按死，还需要更多证据。 男人稍稍放松警惕，回应道：“我哥在加工厂上班，我们兄弟俩从小就长得像。” 宋暖点头，像是随口提起般，将那天在加工厂门口发生的闹剧描述了一遍。 “那对母子真的很可怜，一看就不是装的，反倒是那个朱组长，看着人模狗样，估计不是啥好人。在场的人都被他骗了，只有你哥提出质疑，所以我印象深刻了些。” 宋暖在试探，试探这人听到朱建强的名字有何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左手死死地攥紧网兜，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你没事吧？” 宋暖上前询问，男人的表现，很明显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此时供销社门口人越来越多，宋暖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上前将心底的话说出。 “我能让朱建强身败名裂，你愿意帮我吗？” 第46章 血海深仇 男人下意识抬头，流着冷汗看向宋暖，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 “能找个地方聊聊吗？我需要知道你的事。” 宋暖轻扬下巴，指了指男人的右手，男人下意识想掩盖，却又生生忍住。 想了半晌，才朝宋暖开口： “我妈还等我买菜回家，你要是不怕，就跟上来。” 说完便大步流星离去。 宋暖顿了片刻，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东西，目光纠结，好一会儿，才抬步跟上男人。 她手中紧握着程也给的防身武器，并不是毫无戒备之心，只不过，摁死朱建强，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 好在这一路并不是完全陌生，为了蹲那个畜生，宋暖和二哥来过家属院很多次。 看着眼前家属院大门，宋暖有种预感，有了这家人的帮手，一定能让那个畜生身败名裂。 男人家在家属院四楼，像是故意给宋暖看，他的右手就大剌剌暴露在宋暖眼前。 那是一只没有了手掌的躯干，顶端的切口已经萎缩，泛红的新肉皱皱巴巴，将骨头包裹。 看着宋暖稍显惊愕的眼神，男人嗤笑： “怕了？” 宋暖摇头，正欲说什么，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 男人瞬间换了表情，上前搀扶住老人： “妈，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嘛。” 老人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迷茫地朝宋暖所在的方向看去： “坚实啊，你在跟谁说话？我咋听见有女同志的声音。” 宋暖这才发现，老人眼睛看不见。 叫坚实的男人看了眼宋暖，将母亲扶进屋子。 “妈，有位同志来家属院等人，我跟她说一下。” 老人忙点头，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欸，好，你快跟人家说清楚，妈去倒杯水，可不能让人干站着。” 宋暖慌忙拒绝：“不麻烦了婶子，我等会就走。” 老人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坚实，快把人迎进来。” 进屋后，宋暖才看清楚屋里的布局，除了靠墙的两张凳子，整个客厅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就连暖水瓶，也都在厨房放着。 刘坚实接过母亲手里的水瓶，给宋暖倒了杯水： “喝吧，我们家很久没来过客人了，我妈有些高兴过头。” 他将母亲搀扶进卧室，这才坐到宋暖旁边，开门见山道： “你想问什么？” 宋暖没有喝水，将杯子放下：“你的手，是朱建强干的吗？” 男人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骤然紧握，艰难地点头。 “方便跟我讲吗？” 男人嗤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是除了我哥之外，唯一没被那个畜生骗的人。” “我是两年前进的加工厂，刚好被分到和朱建强同一组，其他工友都很羡慕我，说朱建强人好，肯定会照顾新人，他也确实如别人说的那样，在工作上处处照顾我，久而久之，我自然也被他装出来的样子所蒙蔽，跟他成为了好朋友。 直到去年，领导准备从我们小组提拔一个人当组长，最后要从我和朱建强中间选一个，我们当然都很想做组长，但又不想破坏了这份友谊，于是约定，无论哪个被选上，都不能有嫉妒的心理。 那是贴告示的前一天，朱建强跑来找我，说他媳妇怀上了，要我晚上陪他喝酒庆祝。我真心替他高兴，特地买了粮食酒，我俩喝到国营饭店下班，又去他家里喝了个通宵。 第二天上班，我有点头晕，本来想请假，但他说正是升组长的紧要关头，请假不好，于是我硬着头皮上班。 那天朱建强本来不是操作班，却不知怎么开始操作切割机，还没等我将木材放好，机器突然启动，我的手，就这样被当场切断。” 男人语气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只是紧盯着残缺右手的眼里，有不甘，有后悔，更有浓重的恨意。 和宋暖预想的不一样，男人不仅被伤了手，还遭到了好友的背叛，她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朱建强在装？” 刘坚实叹了口气，接着说： “当时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没一个人反应过来，等我被送去医院，右手已经彻底废了。 我哥不甘心，他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于是接了我的工作，去加工厂上班，这才打听到，原来那天告示栏上贴的我的名字，是我被选作组长，朱建强是后来改的。 刚开始我并不相信，朱建强热心的形象已经在我心底扎了根，也是他将我背到医院来的，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下，发现那天晚上，朱建强根本就没有多喝，一直在劝我喝酒，这才导致我第二天上班迷糊。” 听完整个故事，宋暖沉默了片刻，正欲说什么，门口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抬头看去，正是上次在加工厂门口的“正义人士”，男人大步进屋，将弟弟从凳子上拉起，护在身后。 宋暖有些无奈，要怕也应该是她一个女同志害怕吧。她三言两语将来意说明，并拿出赤脚大夫的举报信，展现给兄弟俩看。 男人的目光从警惕变为惊喜，最后眼中迸发出狂烈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朱建强跟你有仇？” 宋暖点头：“血海深仇！” 男人沉默片刻，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本子，递给宋暖。 宋暖打开，里面记录了男人这一年来打听到朱建强所有事，在可疑部分，还用铅笔做了标注，这一份证据，很明显费尽了心血。 “我收集的证据只能证明朱建强在事发前特地找师傅学过切割机维修，不能证明他的目的，但是我看过切割机的维修记录本，我弟弟受伤前一天，切割机刚刚检修过，根本不可能出现故障。” 宋暖点头，将本子还给男人：“你放心，以我们手上的证据，足以让公安彻查朱建强。”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着急询问：“现在几点了？” 男人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半。” 宋暖大惊，来不及道别，只留了句明天在公安局门口见，便匆匆跑出家属院。 她咬牙，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希望程也还没出发。 第47章 报案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宋暖到达村口时，只有程欢在。 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气喘吁吁下车，跑到程欢跟前： “欢……你哥他……” 程欢替她顺了顺气，无奈道：“暖暖姐，我哥他走了好一会了，特地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宋暖愣神，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忍不住去猜想程也走时是什么心情。 明明被放鸽子的是他，但这男人却还在为自己着想。 看着女孩脸涨得通红，额前还有汗水渗出，程欢拿出手帕，仔细替她擦去。 “暖暖姐，你别在意，我哥说不定过年还能回来，到时候你们又可以见面了。” 宋暖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只是她买了一袋子青苹果糖，却没人分享。 两人推车走在路上，程欢手里见宋暖手上还提着白糖，于是问道： “暖暖姐，上次的花生糖是你自己做的？” 宋暖点头，程欢惊叹： “那也太好吃了，不过我和妈妈就尝了两块，剩下的都被程也拿走了，那抠门的人要是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估计连尝都不会给我尝，哼。” 小姑娘气鼓鼓地，嘴撅起简直可以挂酱油瓶。 宋暖轻笑，戳了戳她的脸： “没事，我再给你单独做一份。” 这下程欢开心了，蹦跳上前抱着宋暖的手，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暖暖姐，你最好了，比程也好多了，我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嫂子。” 宋暖被嫂子二字闹了个脸红，上辈子不是没听到程欢叫嫂子，但却没有哪一次能让她如此悸动。 将程欢送到家后，宋暖才骑车回家，等把朱建强解决，还得早些把自行车还给二哥，老是占着人家的车也不太像话。 翌日，宋暖起了个大早，可能是心情激动，动作有些大，宋清禾被她的动静吵醒，迷糊睁眼看着妹妹精神抖擞的样子。 “暖暖，你又要出去吗？” 宋暖回过头，给了姐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姐，你放心，妹妹一定不让你失望！” 她话说得模棱两可，不想姐姐跟着担心，只想告诉她最后的好结果。 没等宋清禾有所反应，先一步出了门。 如约到达公安局门口时，刘壮实，刘坚实两兄弟早已等在门口，他们住在县城，比宋暖快不少，公安局还没开门就已经到了。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见宋暖的身影，刘坚实有些挫败。 “哥，咱们回去吧，就不该还残存希望。” 刘壮实摇头，双眼紧盯着进城的方向：“她一定 会来的。” 那女孩的眼神，他在自己眼中见过，是一样的坚定和仇恨。 等到八点半，兄弟俩都快在秋风中石化了，宋暖才蹬着自行车“姗姗来迟”，她抱歉道： “对不住啊，半路车链条掉了，装了好半晌。” 刘壮实点头示意：“咱们进去吧。” 他语气郑重，表情像是面临着人生重大抉择。 宋暖将车锁好，拍了拍兜里的信封：“走！” 公安局内，此时只有两个人在岗，一老一少。 宋暖带着两兄弟，率先走到老公安面前： “公安同志，我们要报案，木材加工厂朱建强虐杀媳妇致死，故意操纵机器导致工友终生残疾。” 听见她的声音，两位公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宋暖将准备好的证据递交到老公安手中，在老公安仔细查看的时候，年轻公安偏头想了半晌。 “朱建强？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宋暖提醒道：“一周前，加工厂外面聚众闹事，当事人就是他，还有另外一对母子，当时出警的公安就有你。” 年轻公安拍手：“对，就是他，这人我印象非常深刻，是个有礼貌的好同志，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宋暖没说话，身后的兄弟俩有些不悦： “你身为公安，办案不讲究证据，全靠感觉吗？有些人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却是个杀人犯，就因为他面上善良，难道你们就应该放过他？！” 刘壮实的语气极重，面对年轻公安更是有诸多不满，他已经开始怀疑这里公安的办案水平。 年轻公安被质疑，面色也不好看，当即就怒了： “你怎么说话的，这里可是公安局，大声嚷嚷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 刘壮实上前两步，昂着下巴看他：“来啊，你这种公安不分黑白，肯定办不好案，宋同志，咱们赶紧把证据拿回来，再等一会，恐怕连证据都没了。” 双方剑拔弩张，年轻公安被讽刺得满脸涨红。 宋暖没说话，静静等待老公安将证据一一看完。 “啪”地一声，老公安将证据重重拍在桌上，撑桌而起。 “居然有这样人面兽心的畜生，咱们安宁县，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存在。” 年轻公安愣神：“师傅，你在说什么？” 老公安冷哼一声，指着鼻子骂道： “老子就是这么教的你？不分青红皂白，不看证据线索，仅凭你那猪脑子里的印象办案？ 你自己给老子看看，你错得有多离谱！” 说完将证据重重地拍在他胸前。 年轻公安被拍得趔趄，慌乱地查看证据。 这时，老公安走到三人面前，微微鞠躬： “几位同志，真是对不住，这小子办案经验不足，被坏人蒙了眼，我向你们道歉。” 刘壮实两兄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慌乱摆手： “不不不，没关系。” 年轻公安此时也将证据看完，羞窘着脸，跟在师傅身后道歉：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会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 两人带着宋暖三人一一做了笔录，看到刘坚实手上的切口时，在场的公安都倒吸了口凉气。 公安局当天就专门组成了一支小队，兵分三路，一路去木材加工厂查案顺便将朱建强捉拿归案，一路去找赤脚大夫做笔录，最后一路去县医院取证。 宋暖三人被老公安亲自送到门口： “几位同志，我们会尽快把嫌疑人捉拿，这个案子，我也会亲自追踪，请你们放心。” 第48章 暖丫头犯事了?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精密的仪器，但公安取证也有不少特殊手段。 他们专门去了家属院，在朱建强宿舍里发现不少斑驳的血迹，走访左邻右舍。 大家都说，以前时不时能听到朱建强媳妇的痛苦呻吟，有好心人询问，却被朱建强告知媳妇怀孕辛苦，身体不适，众人也都相信了这个说法，却没想到这人在屋里虐打媳妇。 赤脚大夫和娜娜娘家，公安同志也了解到事情真相，娜娜临死前被朱建强扔在家门外，母亲兄弟找来赤脚大夫医治，至此发现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下身还流着鲜血。 赤脚大夫说起那个场景，心中胆寒，自从看过娜娜的惨状，他才更加不敢贸然作证，那畜生下起手来，心狠手辣，一般人根本不敢与之抗衡。 公安问他为什么突然同意作证，赤脚大夫沉默半晌，才悠悠开口，有个军人，用身上的军徽保证他绝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宋暖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她主动报案，朱建强的罪行也会在这几天被公之于众。 此时邮局内，一封寄到军区的信，刚刚启程。 两处的取证结果都很迅速，本该最有纪律的加工厂，却出现了状况。 “为什么要抓朱组长，他犯了什么事？” “朱组长肯定是被冤枉的，你们公安可不能抓错好人啊。” “上次有人闹事，公安不是将人放了嘛，怎么现在又来抓？” 工人们七嘴八舌，年轻公安被说得脸臊得慌，他当初也像这群人一样，完全被朱建强的伪装蒙骗。 看着嘈杂的人群，他将警棍甩出，乓乓两下敲在铁门上。 巨响让人群瞬间噤声，年轻公安大喝： “都给老子闭嘴，把路让开。” 没人敢跟公安硬碰硬，人群中间让出一条路，朱建强很快被抓住，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带着笑安慰众人。 “大家别担心，肯定是公安搞错了，让我去配合调查，很快就能回来，小李，麻烦你帮我跟马主任请个假。” 年轻公安看着他那张伪装到极致的脸，越看越恶心，最后直接让人蒙了头带走。 从维修工那里了解到，朱建强确实有跟他学过切割机的维修，工人以为朱建强好学，毫不保留地教给他，还夸他是个好人。 从加工厂出来，年轻公安后背浸出一身冷汗，整个工厂，好几百人，上至厂长主任，下至清洁大妈，没有一个人说朱建强不好。 物极必反，这是多么可怕的现象。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朱建强的罪名被彻底坐实，以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被判以死\/刑。 告示张贴出来的那天，加工厂好多人都去看了，皆是一脸惊恐，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身边人人称赞的老好人，居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地狱恶魔。 * 三道口大队今天格外热闹，不少人聚在村口，大队里来了两个公安，到底是谁犯事了？ 没等众人猜测出结果，宋暖被大队长带到公安跟前。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议论起来。 “这不是宋家的暖丫头嘛，她犯事了？” “妈呀，看着挺乖巧的姑娘，怎么就要被公安抓走了。” “我说怎么最近老看到这丫头骑车往外跑，原来是干坏事去了。” 人群中，张婉宁和程刚冷眼看着一切，张婉宁内心狂笑不止，没想到宋暖能把自己搞到公安局去，这样也好，省的她老在程刚面前晃悠，别以为她不知道，上次李桂花闹事，就是宋暖告的密。 众人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就差把宋暖说成十恶不赦的坏蛋。 此时，宋清禾带着宋振平夫妻俩匆忙赶来，一把将宋暖拉至身后，满脸警惕看着众人。 “你们要把暖暖带去哪儿？她什么都没干，要怪就怪……” 我字还没出口，宋暖从姐姐身后走出，有些无奈。 “姐，放心，他们不是来抓我的。” 她是真没想到姐姐一言不合就要替她“顶罪”，无奈的同时，又很感动。 宋清禾迷茫地眨眼，看着大队长。 大队长大手一挥，朝众人骂道： “都他妈说什么呢，自个儿听听你们说的是人话嘛，暖暖一小姑娘，被你们说成什么了。” 说完看向脸黑多时的两位公安，“公安同志，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众人满头雾水，搞不懂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时，两位公安拿出一张红奖状以及一个信封，郑重地走到宋暖跟前。 “宋暖同志，你协助公安破案，积极打击不法分子，是人民群众的榜样，组织非常肯定你的举动，特此为你颁发奖状及奖金。” 话落，场面瞬间寂静无声，众人眼睁睁看着宋暖板着脸，从两位公安手中接过奖状和奖金，然后又微微颔首。 一时间竟被宋暖这唬人的气势震慑住。 宋清禾眨巴着眼，有些搞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暖暖怎么就成群众榜样了？ 宋振平夫妻俩也一脸懵逼，他们是知道宋暖早出晚归的，被宋清禾拦住没问，只是没想到，小女儿竟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下一瞬，噤声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啥？暖丫头还帮公安破案了？” “公安能专门下乡给她颁发奖状，这案子得有多大啊。” “早知道当初暖丫头被推下河，就该让我家那小子去救，偏偏便宜了程也。” “确实，这样看来，倒真是程刚瞎了眼，放着暖丫头这么好的女孩不要，喜欢张知青那个破鞋。” “噗，别说了，大队长还在呢，你们看看那程刚和张婉宁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众人视线右转，看向张婉宁和程刚。 果然，两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黑，和地上的牛粪差不多色（shai）儿。 ———— 本章中的罪行完全是作者硬编上去，作者不是法学生，我国第一部刑法也是在79年才颁布，这样写只是想给朱建强一个罪名，如有任何不妥，欢迎大家理性指出，作者会酌情删改。 谢谢大家。 第49章 您就看着吧 公安走后，大队长当着所有村民的面大肆夸奖了宋暖一番，那骄傲语气，那激动的神情，恨不得宋暖是他亲闺女。 散场时，宋暖带着家人走在前面，宋老太被村里的大妈大婶团团围住。 “宋婶子，你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厉害的孙女。” “是啊是啊，宋暖要是还没订婚，我第一个上门提亲，只可惜我家臭小子赶不上趟。” “清禾那丫头还没相看吧，要不看看咱家的小伙子，都是个顶个的好。” 宋老太被夸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看不上宋暖这些赔钱货的， 却没想到这死丫头还能协助公安办案。 嘴上应和着，宋老太却再也不敢开口决定宋清禾的婚事，她被宋暖疯怕了，要是今天顺口答应，那死丫头指定又要把她的屋砸一遍。 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程刚和张婉宁，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程刚垂头不语，村民们讨论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着实没想到退婚之后，宋暖变得这么优秀，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张婉宁走在男人身边，气得牙痒，宋暖那个贱人，乱出什么风头，不就是张破奖状，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有程刚，这男人刚刚看他是什么眼神，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给谁看！ 她心中愤怒，面上却显出一脸羡慕，温柔地看向程刚。 “程刚哥哥，暖暖简直太厉害了，没想到她这么瘦弱，还敢跟坏人周旋，真的好勇敢，不像我，只会做饭裁衣，干点农村人都会干的粗活。” 她声音越说越低，语气也有些哽咽，真真像是自卑一样。 程刚最吃她这套，见此，果然将脑海中对宋暖的一丝欣赏抛掷脑后，温柔地安慰张婉宁。 “婉宁，我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不就是破个案，拿张奖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最喜欢你这种贤惠朴实的女孩，宋暖成天只知道往外跑，根本没有正经女孩样，哪个男人能看上她。” 他牵上张婉宁的手，将人往僻静的地方拉，像是证明自己并没有变心。 良久，两人才顶着香肠嘴从暗处走出。 * 宋家。 宋暖将奖状小心存放，随即打开信封，数了数，一共五张大团结。 她心情极好，这还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挣到钱。 身旁的宋清禾欣慰地看着她，妹妹的精气神总算回来了，天知道宋暖萎靡的那几天，她有多担心。 “姐，刚刚公安同志告诉我，朱建强被判了死\/刑，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你要不要去看？” 宋暖既希望姐姐去看，能驱散她心底的阴霾，又害怕姐姐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到，一时间有些纠结。 “我当然要去。” 宋清禾想都没想，立即回答，朱建强那畜生该死，没什么好怕的。 宋暖握住姐姐的手安慰，随即眼神一亮，想到一个好点子。 晚上，姐妹俩做饭，宋暖特意炒了盘肉菜，以庆祝为由，邀请宋老太来吃饭。 宋老太颠儿颠儿落座，筷子直往肉菜上夹，几乎大半盘菜都进了她的肚子。 宋暖没有出声制止，语气轻快问向父母。 “爸妈，今天公安同志说那个坏人后天行刑，我还从来没去过刑场呢，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话里兴味十足，像是真的好奇那种地方，王艾君一眼就看出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她悄悄在桌下拎了把丈夫的大腿，笑道： “那得去啊，咱们乡下人好不容易进趟城，得一大早就去，还能在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这话正中宋暖靶心，她点头，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在半空中甩了甩。 “咱们必须下馆子去，我头一次拿到奖金，得请爸妈和姐姐吃饭。” 宋老太的视线从肉转移到宋暖手上，眼神跟着大团结游走。 宋暖心中嗤笑，飞快将钱收进兜里。 宋老太翻了个白眼：死丫头片子，老娘又不是没见过钱。 她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看向宋振平： “老二啊，妈都记不清上次去县城是啥时候了，你们去的时候带上我呗。” 国营饭店啊，那可是国营饭店，响当当的名字，她这辈子从来没进去过。 宋振平拿不准宋暖娘俩打的主意，只好求助般看向小女儿，毕竟去国营饭店花的是宋暖的钱。 宋暖很满意老爸的做法，微微颔首。 这下宋振平懂了：“行，妈，那我后天一定叫你。” 这顿饭吃得宋老太欢喜极了，还破天荒收拾了碗筷。 看着宋老太哼着小曲的背影，宋暖轻笑，吃吧，就怕你到时候吃不下。 时间很快到了行刑当天，宋暖特地起了个大早，今天一家人要坐驴车去县城，得早点占位置。 宋老太生怕宋振平不叫她，天黑没亮便起了，为了在国营饭店多吃点，她昨晚还特地没吃饭，现在饥肠辘辘。 驴车上，有婶子笑着打趣。 “暖丫头这是带着家里人去县城下馆子呢？” 宋暖点头：“好不容易拿了回奖金，肯定得犒劳犒劳家里人。” 婶子连连点头，满脸羡慕看着宋老太： “宋嫂子，你真是好福气。” 宋老太打着哈哈应和。 一路人到达国营饭店门口，香味早就勾得人直流口水，宋暖将家人安排到座位上，独自去买饭。 好一会，桌上放着五个大肉包，每人面前还有一碗豆浆，宋老太面前是豆腐脑，宋暖特意加了点辣椒，看着十分有食欲。 “奶，你快尝尝，听说这是咱们县城最好吃的豆腐脑，要两毛钱一碗呢，我就只给你买了。” 宋老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死丫头今天还挺有孝心。 饭后，除了宋老太，几人都没有吃饱，这也是宋暖故意为之，行刑场面不知道有多惨烈，为了不浪费，吃个半饱就行。 一家人到达刑场时，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很多都是木材加工厂的工人。 厂里面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特意叫了不少工人去观摩，看完还要写观后报告，在大会上念出，想来这次真的是狠狠给了厂领导一个教训。 押运犯人的车还没到，围观群众已经开始讨论起来，朱建强这个名字出场多次，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宋老太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扯过宋暖的袖子问： “暖丫头，他们说的朱建强，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吧？” 宋暖嘴角带笑：“奶，您就看着吧。” 第50章 他，终于死了。 行刑时间愈近，聚集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宋暖左右打量了下，发现不远处站着那对母子，身旁还有一个杵着拐杖的中年男人。 三人也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妇女看见了宋暖，慌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提着地上的篮子就往宋暖站定的方向小跑来。 “宋同志，可算找到你了，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妇女气喘吁吁。 宋暖笑着回应：“婶子当心，可别被挤到了。” 这时，男人搀扶着父亲姗姗走来，似早就听过宋暖的大名，老父亲眼含泪光，深深朝宋暖鞠了一躬，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的话。 宋暖忙将人扶起，给家人相互介绍了番，妇女将篮子递到宋暖跟前： “宋同志，我们一家真心感谢你的帮助，要不是你，朱建强那个畜生怕是更嚣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点东西是我们全家的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宋暖连连推辞：“婶子，这鸡你拿回去，留给月牙儿以后下蛋吃。” 月牙儿是这家人给外孙女取的名字，希望她能像妈妈一样，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 “宋同志，你快拿着……” 妇女话还没说完，宋暖身后伸出一只手，直接将篮子接了过来。 宋老太笑眯了眼，装模作样指责起宋暖来： “暖丫头你也真是，可别拂了人家的真心。” 这可是只母鸡啊，和被宋暖吃掉的那只一毛一样，更何况下面还有一层鸡蛋，大致瞥一眼，起码有二十来个。 宋暖无语，刚想将篮子夺过来，被妇女一把握住手腕。 “婶子说得对，不能拂了我们的真心，多亏了宋同志，加工厂把朱建强那个岗位给了我儿子，那些个工人可能觉得亏心，连宿舍都帮我们收拾好了，家具都换了新的。 更何况宋同志你还替我儿付了医药费，要不是家里困难，这点礼我都觉得磕碜。” 见他家往后日子越过越好，宋暖也就没有推辞，这家人走后，刘壮实兄弟俩又来了。 依旧提着满满一网兜东西，刘坚实上次看见宋暖提了一袋子青苹果糖，今天早早便去了供销社，买了各种糖果，水果糖更是买了一大袋。 宋暖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加工厂这次可谓是大出血，不仅两家都给了赔偿，还搭进去一个岗位，想来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收了两次礼，最高兴的莫过于宋老太，简直合不拢嘴，被王母打掉的牙还没补，两颗黑洞洞的空隙，滑稽至极。 宋暖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从宋老太手中夺过篮子，递到父亲手上，这老太想得挺美，难道以为接到手上的东西就是自己的？ 宋老太撇嘴，想撒泼，她料定这大庭广众，宋老二一家肯定要面子，到时候东西还不是得乖乖还到她手上。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手腕被宋暖狠狠钳住。 死丫头力气真大，无论宋老太怎么挣扎都无果。 宋暖冷笑：“奶，你最好安分点，不然等会我爸可不背你回去。” 宋老太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就是看个枪\/毙，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宋暖踮起脚，朝街道的方向看去，大皮卡车缓缓而来。 车上站着好几个犯人，皆被带上了枷锁。 朱建强站在车边，面无表情看着底下的群众，有好些熟面孔，都是加工厂的同事，往日只会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人，现在满脸愤怒，光看嘴型就能猜到骂出的话有多么不堪入耳。 突然，他看见宋暖一行人，还有她身边的刘壮实兄弟俩，以及娜娜娘家人。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装了这么多年，忽地被公安抓捕，还直接判了死\/刑，原来一切都是这几家人联合起来搞的鬼。 想到那天晚上，宋暖带着一个男人将他门牙都打落两颗，又回想那恶心的老太婆，朱建强看向宋暖的目光阴狠得像是要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 宋暖注意到他的视线，表情讽刺，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这畜生终于发现她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马上就要归西了。 朱建强双目赤红，眼神死死地盯着宋暖，原来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搞的鬼，都是她！ 他的目光太过骇人，宋清禾被吓得冷汗直流，鼓起勇气，侧身将妹妹挡在身后。 看着姐姐明明已经怕得发抖，却仍旧将自己护住，宋暖心中柔软一片，握住宋清禾的手无声安慰。 皮卡车渐渐停下，配木仓的公安押着犯人下车，宋暖等人站在最里边，能近距离观察到行刑的过程。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畜生被枪\/毙。 停车的位置离刑场不远，走几十米就到，宋暖目光一直在朱建强身上，表情依旧挑衅，她要这个畜生临死之前也不得宁静。 很显然，宋暖成功激起了朱建强的愤怒，即便被押着，男人嗜血的目光依旧锁定宋暖，胸膛剧烈起伏，暴怒的情绪直达顶峰。 就在这个时候，押送朱建强的公安打了个喷嚏，短短一瞬，朱建强伺机逃脱。 加速，冲刺，直直朝宋暖的方向奔来。 他死可以，得拉这个贱人垫背。 这一变故让人群瞬间恐慌，众人惊叫着四散离开，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 眼看朱建强就快要跑近，宋老太都快被吓得心脏骤停，老天奶啊，这人怕不是来索命的。 朱建强目标性很强，完全是冲着宋暖的方向，宋振平夫妻俩脸色巨变，天性使然，让他俩反应极快，伸手就要去拉宋暖和宋清禾。 宋暖没动，依旧带笑看着奔向自己的朱建强，在男人看不见的背后，宋暖清楚看见，带木仓的公安，提枪，上膛，瞄准。 “砰”地一声，朱建强应声倒地，距离宋暖不过两米。 他双眼瞪圆，赤红且愤怒，怒视前方，脑门上猩红的血洞提醒着宋暖。 他，终于死了。 世界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寂静无声，率先打破平静的是宋老太的呕吐声。 那红白相间的固体活像她早上吃的豆腐脑，饶是宋老太再怎么爱惜粮食，现在也彻底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吐。 回家路上，宋老太是被宋振平背回去的，路过田坎，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硬生生夸了宋振平一路有孝心。 宋老太有心反驳，但着实没有力气，当天晚上，老太婆便发起了高烧。 第51章 热一热就好 可能是朱建强死状太过惨烈，宋老太被吓得发了人生中第一次高烧，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被烙在铁锅上，又煎熬又难受，躺在炕上哼哼唧唧个不停。 这还得归功于眼力见百分百的刘爱花，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偏方，说发烧热一热就好，将宋老太房里的炕烧得滚烫。 眼下虽是深秋，却还远没到要烧炕的程度，宋暖刚踏进房门便被热浪袭了一脸。 好家伙，这是在蒸桑拿呢。 她心中偷笑，面上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站在门口看着不停翻滚的宋老太。 “奶，你别滚了，三婶说热一热就好了。” 宋老太迷迷糊糊，根本听不清宋暖讲话，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宋振平端了盆水过来，朝宋暖说道： “暖暖，去陪陪你姐姐，她今天应该也被吓到了，这边有我们几个大人。” 宋暖点头，给老妈王艾君使了个眼色，拉着姐姐走进房间。 虽然二房一家已经被分出来，但照顾母亲这种活，还是得亲力亲为的。 王艾君和宋振平早早就守在宋老太房间，本来惊慌不安的心，因照顾老人变得疲惫。 门口，刘爱花推搡着宋振国走近，待两人看过去时，宋振国不好意思道： “二哥，妈今晚就麻烦你和二嫂了，我和爱花累了一天，先回去睡了。” 王艾君不太高兴，三房喜欢偷懒的臭毛病还是没改，每次有事让宋振平顶上，有好处却总往自己家揽。 “三弟，我和你二哥今天也被吓惨了，你是没看见，那犯人就在我们眼前被枪毙，脑浆崩了一地，红的白的都有，和妈早上吃的豆腐脑一模一样，我被吓得现在都有些头晕。” 说完她虚弱地抚上额头，“振平啊，我怎么觉得突然有点难受呢。” 话落，王艾君白眼一翻，直直朝后倒去。 宋振平被吓了一跳，根本分不清自家媳妇在演戏还是真的头晕，手忙脚乱接住人，打横抱起就往门外冲，路过惊掉下巴的宋振国两口子时，还贴心地嘱咐了一句。 “三弟，今晚妈就靠你们了，记得多给妈擦擦手，你嫂子被吓坏了，我得照顾照顾。” 根本不给宋振国两口子反应的机会，宋振平脚下生风，将王艾君抱回房里。 门被重重地关上，宋振平冷汗涔涔，担心大喊： “艾君，你没事吧？媳妇，你可别吓我。” 老男人手足无措，一会儿摸向媳妇的脸，一会又探上额头，急得双目通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王艾君悠悠转醒，语气凉凉道： “别嚎了，老娘还没死，等会再把清禾暖暖引过来。” 宋振平心猛地落回原地，长舒口气道： “艾君，你演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突然晕倒真是差点吓死我。” 王艾君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三弟偷懒，我至于想出这么损的招式嘛，宋振平我告诉你，明天上工，我要是听到你三弟半点疯言疯语，你晚上别想上床。” 宋振平虎躯一震，连连点头，“媳妇放心，明天一定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翌日，上工的锣声准时响起，宋暖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突然，余光瞥到靠坐在宋老太门槛的两人，不是宋振国与刘爱花又是谁。 两口子面如死灰，眼下吊着浓重的黑眼圈，一人一边，倚靠在门框上，睡得香甜。 宋暖调皮一笑，坏心思立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两人跟前，一声大喝： “三叔，三婶，上工迟到啦。” “哎呦。” 两人被吓一激灵，重心不稳，仰头朝后倒去。 “死丫头，这么大声叫魂啊。” 宋振国咬牙切齿，揉着酸痛的老腰扒着门框站起。 宋暖耸肩，看向屋内：“你俩照顾奶奶居然睡着，不行，我得去看看奶退烧了嘛，可别被你们越看越严重。” 两人面上闪过心虚，将宋暖拦住，刘爱花好声好气道： “暖丫头，还没吃饭吧，招娣应该做好了，快去吃吧。” 宋暖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两人，她才没兴趣管那死老太婆的死活，于是耸耸肩无所谓道： “行吧，看在三叔三婶热情邀请的份上，我去吃早饭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宋暖，宋振国两口子齐齐松了口气，不约而同朝屋内跑去。 他俩昨晚根本顾不上宋老太，屋内太闷热，即便两人坐在门口，依旧睡得不好。 不过好在宋老太身体素质够硬，睡了一晚上烫炕，出了好几身汗，硬生生将烧退了下来。 就是一晚上没喝水，老太婆嘴唇上干裂的死皮都可以完整地撕下来。 两口子根本没那闲工夫管宋老太的死活，上工已经迟到了好一会，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宋振国夫妻俩拔腿就跑。 到田地里时，宋振平王艾君已经上工好一会，大队长惯例扣了工分，将活分配两人。 看着毫发无伤的王艾君，宋振国满肚子气，二哥二嫂太过分了，只顾自己睡好，却把妈丢给他们三房。 胳膊被人怼了怼，身旁的刘爱花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宋振国会意，忿忿不平看向宋振平，开口便是指责： “二哥二嫂，妈发了一晚上高烧，我看你俩睡得还挺……” 没等他将话说完，宋振平立马打断： “三弟，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严厉，你和弟妹也太不懂事了，昨晚你二嫂晕倒，我不仅要照顾她，还有照顾发高烧的妈，本以为你能帮忙分担一点，哪知道你和弟妹睡得呼噜震天响。” 他语气凝重，面色严肃，一向老实的男人还真生出几分兄长的架势，成功将宋振国刘爱花两口子震慑住。 两人对视一眼，宋振国摸了摸脑袋，一脸疑惑，难道二哥昨晚真的照顾了妈一宿？ 他俩坐在门槛上都能睡这么死吗？ 第52章 引诱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宋振平为了抢占先机，更是将音量加大了一个码。别看上工的人们都撅着屁股拼命干活，那听力，比八十岁老太还要好。 “振国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可不能啥事都推给哥哥，多跟振平学学，当初分家闹那么难看，还能不计前嫌去照顾老娘，多么有孝心。” 一长者开了口，田地里的人附和起来。 “对啊，宋老二可真是大孝子，真不知道宋老太婆咋想的，放着这么孝顺的儿子不要，偏偏去宠那白眼狼。” “我看孝顺的人，生出的儿女也都很孝顺，昨天乔婶子碰到宋老二一家去县城，说是暖丫头拿了奖金，要请家里人下馆子，哪有这么好的闺女哟。” 说话的人看着宋振平夫妻俩的眼神无比羡慕。 众人一听下馆子，那还得了，纷纷朝夫妻俩打听起来。 王艾君装作不好意思啧了声，略带骄傲地回应。 “孩子一片孝心，我和振平也不好拂了孩子的心意，平日里哪里舍得去下馆子，昨天可真是吃好了，我家老太太吃得都走不动道，这不，积食发高烧，可把振平折腾够呛。”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直骂宋老太没福气，吃不了好东西，而后又连连夸宋暖孝顺，接着又赞叹宋振平两口子福气好，有两个这么孝顺懂事的闺女。 这边说笑的声音不小，不远处张婉宁和程刚听得清清楚楚。 程刚抿嘴沉默，他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宋暖还没和他退亲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有人夸她，但大多都是乖巧可爱，长得漂亮，可没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能夸一嘴，好像和他程刚退亲是最正确的决定。 张婉宁冷眼看着，心中郁气更甚，宋暖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好，风头也愈发盛了，就连程刚都忍不住动摇。 不行，进了她张婉宁房门，她就不允许有人主动退出，她得想个法子，同程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程家人不喜她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迎她进门。 这样想着，张婉宁心中却并不好受，要不是宋暖那个贱人，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一旦这样做了她在大队的名声，更是一臭再臭，但不这样拴住程刚又能怎么做呢。 不得不说，张婉宁确实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工，就趁着大家都走完拉着程刚进了小树林。 “程刚哥哥，婉宁肩膀好痛啊，今天的活太重了，可能被扭伤了，呜呜呜。” 她使出惯用的招数，明明已经用了很多次，但屡试不爽，程刚每次都会上钩。 果然，程刚立马慌了神，手足无措站在她面前，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 “婉宁，你痛得厉害吗？我带你去找赤脚大夫。” 说完便要拉着张婉宁去卫生室，饶是两人已经亲亲抱抱多回，但接触也仅限于裸露在外的地方，程家家教严，即便像程刚这样的不服管教的人，也不敢贸然对女同志耍流氓。 张婉宁都要被他气笑了，程刚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啥都要她来主动，她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娇弱地站在他面前，这人就没什么想法吗？ 程刚怎么可能没有想法，他都要忍爆炸了，但他不敢，除非张婉宁主动，不然就是耍流氓，程刚算计得很清楚。 见他不为所动，张婉宁只好加大勾引力度，娇哼一声： “啊，好疼，程刚哥哥，你能帮我揉揉吗？” 程刚微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时，张婉宁已经拉着他的手覆到了她裸露的肩膀。 女孩的皮肤光滑细嫩，是两人牵手时完全不一样的触感，程刚颤抖了一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细胞都在激动叫嚣着。 “程刚哥哥，你动一动呀。” 程刚下意识跟着她的声音按捏，指尖是细嫩的触感，他按摩的力度适中，张婉宁舒服地眯起眼，故意轻哼出声。 程刚猛地一僵，睁大眼看着身前高扬着脖子的女孩，好想就这么覆上去。 似察觉到男人的僵硬，张婉宁背对着他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伸手覆盖到男人手背，将他的手慢慢往下拉，一寸一寸，直至到达她预想的位置。 柔软的触感让程刚脑中炸起烟花，眼前一片空白，全身感知仿佛都汇聚到手上。 豆大的汗珠从脖颈滑至衣领，消失在粗布中，程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手下意识动了动。 “疼……程刚哥哥，你轻点。” 张婉宁又是一声娇哼，程刚被吓得一动不动，仔细看，手还在颤抖，理智被拉回了一丝，在他半大点的脑子里疯狂窜动，拼命与欲望争斗。 最终还是那仅存的一丝理智占了上风，程刚猛地抽回手，随手擦了把汗，磕磕巴巴地说： “婉……婉宁，要不你还是去卫生室吧，我爸叫我早点回去，我……我先回家了。” 说完便急匆匆跑出小树林，那慌忙的背影，活像有鬼在追。 “啊啊啊啊！程刚，你不是男人！” 张婉宁被气个半死，她都这么主动了，程刚还不上，到底是她没有魅力，还是程刚不行？！ 难道还要她脱\/光了站在程刚面前吗！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睡着，辗转在床上。 张婉宁思来想去，觉得引诱不成，她得采取非常手段，既然程刚不行，那她就帮他一把，毕竟，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程刚也思来想去，即便躺在被窝里仍在回味手上的触感，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他翻身换了个姿势，琢磨起张婉宁的用意来。 程家人都不笨，即便只拥有米粒大小脑子的程刚，也很快反应过来张婉宁在勾引自己。 但程刚没把人想坏，只觉得是自己没给张婉宁足够的安全感，才让女孩不惜给出清白，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不行，不能再让婉宁伤心了。” 程刚猛地从床上坐起，暗自懊恼，他这两天怎么就被宋暖那个女人影响了心神。 直到入睡前，程刚还在琢磨，明天得去和张婉宁好好道歉，他是非她不可的，婉宁没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他得让婉宁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嫁进程家！ 第53章 工农兵大学 翌日一大早，上工的锣声还未敲响，程刚便出了门，还带上了他妈昨晚贴的饼子，为了给张婉宁道歉赔罪。 他偷摸到达知青点，悄悄等在门外，等所有人都去上工后，才翻过篱笆院墙，摸到女知青宿舍。 张婉宁上工一般都不会准时，她起不来早床，还嫌弃别人动静太大吵到她。 所以她的工分一直都是知青点最低的，以前有其他男知青补贴，现在有程刚补贴，即便顶着别人鄙夷的目光，她也根本不在意。 程刚进来时，张婉宁正慢吞吞梳着头，两条辫子在她手上快速规整，程刚就这样倚在门框看出了神。 婉宁真美啊，他一定要娶她当媳妇。 屋内，张婉宁从小镜子里看见男人的身影，她悄悄弯了弯嘴，故意将肩膀的衣服拉下，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下一秒，程刚猛地侧身，捂住口鼻，只觉得鼻子热气直冲，似乎要流鼻血了。 张婉宁翻了个白眼，忿忿将衣服拉上，在心底暗骂程刚不是男人，随即装作毫不知情走出房门。 “啊……” 张婉宁睁大眼，惊叫着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 程刚有些懊恼，他怎么就把婉宁吓到了，拿出饼子道歉： “对不起，婉宁，我没想吓你，还没吃早饭吧，你快吃。” 张婉宁眼里闪着泪光，接过饼子，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进屋。 “差点被你吓死了，怎么突然过来？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程刚紧跟她进屋，随手关门，同她一起，坐在炕沿。 “婉宁，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昨天我太孟浪，轻薄了你，对不起。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现在我爸妈对你的印象不太好，咱们慢慢改变，他们迟早能接受你的，到时候我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张婉宁暗地翻了个白眼，等他爸妈对自己改观，黄花菜都凉了，她估计都要被农活累死了。 但她面上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善解人意，矜持地点头： “程刚哥哥，你放心，婉宁都懂的，我等你。” 起身拿起自己喝水的杯子，给程刚倒了杯热水。 背过身倒水的同时，张婉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白色的粉末快速溶解在热水中，直至完全透明，她才将水杯递给程刚。 为了掩饰药味，张婉宁还特地加了勺白糖进去。 “程刚哥哥，你喝水。” 程刚是亲眼看见她加糖的，给他感动得不行，婉宁自己舍不得吃的糖都加给他了，他一定要对婉宁再好一点。 刚倒出来的水滚烫，程刚不敢下嘴，轻轻吹了吹杯口的水雾，闻着甜腻的香味，他整颗心都像被泡在了糖水里。 张婉宁紧盯着他的杯子，恨不得直接掰开他的嘴，将整杯水灌进去。 大男人还这么磨磨蹭蹭，真是烦死了。 两人又聊了会天，互相极限拉扯，张婉宁目光时不时落到搪瓷缸上，忍不住出声要求。 “程刚哥哥，水都冷了，快喝点吧。” 程刚微笑点头，端起杯子，低头正欲喝，门外传来两个女知青的谈话声。 “小红，咱们终于有回城的希望了，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这两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另一道声音比她更显激动：“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大队长刚刚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 “那你站着别动，我打你一巴掌，你看看痛不痛。” “我才不傻呢，咱别闹了，赶紧把大家的证明拿上，大队长可说了，报名就这一周，过时不候。” 门外两人的谈话清晰传入张婉宁耳中，她心中狂喜，两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她有机会回城了，终于不用再呆在这穷乡僻壤受苦了。 转而猛地想起程刚杯中的药，眼看着程刚就要下嘴喝，她大惊，快步上前，一把将程刚手上的杯子打落。 “砰”地一声，搪瓷杯落到泥地上，打出一声闷响。 水洒了程刚一身，微烫的热水让他下意识惊呼，满脸疑惑看向张婉宁，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屋内的声响及男人的喊声惊动了门外的两名女知青。 门被大力推开，程刚撩衣服的手一顿，动作落入女知青眼中自然而然认为两人欲行不轨之事。 女知青惊叫出声：“啊啊啊啊，你俩要不要脸，在知青宿舍做这种事！” 另一名女知青愤怒涨红了脸：“张婉宁，你这个不要脸的破鞋，要发骚去别处发，这是我们大家的宿舍。” 张婉宁还没说话，程刚率先将她挡在身前，语气及冲： “把嘴放干净点，婉宁怎么就是破鞋了，我俩什么都没做，就说说话而已。” 女知青嗤笑嘲讽：“说话至于关着门？说话至于脱衣服？说话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要不是我们回来得及时，大家伙的炕指不定被你俩糟蹋成啥样，我们还睡不睡了。” “程刚，你别以为你是大队长儿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我相信大队长那么公正不阿的人，才不会包庇你，我俩这就去举报你们搞破鞋。” 两人说完便气冲冲朝着院门外走去。 张婉宁慌了，工农兵大学报名在即，她的档案上可不能有污点，这个名额，她是一定要拿到的。 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程刚，拉住两名女知青的手祈求： “小红，晓娟，我和程刚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这么点事，就不用告到大队长那里了吧，我保证，以后没有你们的允许，绝对不做任何让你们不高兴的事。” 她信誓旦旦，像模像样地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两名女知青狐疑地看着她，这人还是第一次服软，又被张婉宁拉进屋看了地上的杯子，这才相信。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但让男人进屋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然我们绝不留情。” 张婉宁再三保证下，这事总算平息过去。 晚上，程家二房饭桌前，程刚埋头吃饭，似有心事。 程志伟放下碗筷，冷眼看着他：“程刚，大队有两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你说，张知青会不会找我报名？” 第54章 只想和你在一起 程刚扒饭的手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婉宁不会报名的，她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程志伟冷哼：“离报名截止只有一周时间，咱们就打赌看看，你心尖尖上的张知青是不是个老实人，我看你这猪脑子，被骗了还得帮人数钱。”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婉宁她肯定不会骗我的，你们就是听信了宋暖那个贱人的挑拨，对她有成见。” 程刚将碗筷一摔，怒声抱怨了两句，摔门而出。 他这般没教养的举动让程志伟气急，脱下鞋子就想打死这个逆子： “你这个畜生，老子就是这样教你的？我看就是那狐狸精，让你变得这般没教养又没脑子。” 眼看丈夫情绪越发激动，李桂花出声劝道： “你别跟这臭小子置气，那张婉宁不是个好的，程刚在她身上长点记性也好，有咱们俩看着，那小贱蹄子总不会翻出太大风浪。” 程志伟狠狠瞪了女人一眼，没好气道： “还不都是你惯的，要是早听爸的话，把程刚也送去军营，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闲散样子，你瞧瞧程也，都升了副营长了。” 李桂花有些委屈：“你光瞧着程也升副营长，可你没瞧见他受了多少伤，前段日子回来，我还瞧着他衣服上带血呢，咱们就一个儿子，刚子哪里能受那种苦，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女人的眼泪说掉就掉，程志伟也自知理亏，他也知晓程也参军是迫不得已，大哥死得早，程也不得不年纪轻轻撑起整个家，参军也是为了能让母亲和妹妹不至于下地劳累。 他们二房也就这一个独苗苗，李桂花生程刚的时候伤了根本，很大几率不能再怀孕。要真让程刚同程也一样去参军，他也是舍不得的。 大男人拉不下脸来哄媳妇，只能干巴巴说了声： “行了，别哭了，快去把碗洗了。” 李桂花忿忿地抹了把眼泪，三两下收拾好碗筷出门。 这天晚上，程刚又辗转在炕上，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今天的张婉宁有些反常。 从哪里开始的呢？似乎就是听到那两个女知青说话后，她又为什么要出手打掉自己喝水的杯子？ 想了许久，任凭程刚再怎么想，也不愿往张婉宁给他下药方面想，他喜欢的婉宁，永远都是单纯善良且无害的，不可能有那种歪心思。 又想起饭桌上程志伟的冷笑，那迫在眉睫的报名日期，让程刚心中升起一丝恐慌。 他不愿去想张婉宁的目的，但婉宁她真的没有想回城的心思吗？她真的愿意待在这贫苦的乡下和他共度余生吗？ 程刚不确定，但也不敢怀疑。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知青点，昨天吃了教训，这次他并没有贸然进屋，而是站在院门外等张婉宁出现。 两人处对象的消息在三道口大队早已人尽皆知，只不过大家碍于程志伟的面子，并没有拿到明面上说，但都阻挡不了他们私底下悄悄鄙夷。 正在吃饭的知青们老早就看见了门外的程刚，但没一个人上前招呼他，反倒是一个睡在张婉宁旁边的女知青，见他等了这么久，特地去喊了张婉宁出来。 自从知道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张婉宁今天早早便起来，丝毫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被程志伟抓住小辫子，剥夺了她的报名机会。 此时她正坐在镜前编辫子，被女知青叫出去，看见程刚时，心中闪过不悦，这人又来做什么，她已经不想用生米煮成熟饭拴住他了，她有更好的机会，但以防万一，张婉宁还是想将与程刚结婚作为备选方案，所以现在她不能和程刚翻脸。 “程刚哥哥，你这么早来有事吗？” 张婉宁脸上挂着笑，出口的声音娇软甜腻，只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眼底冰凉，哪里有半分笑意。 程刚高悬了一夜的心被女孩一声哥哥安慰，脸上僵硬的表情也舒缓了几分。 “婉宁，我有件事，想要和你确认。” 张婉宁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道：“什么事呀？” 程刚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紧盯着张婉宁的脸，不想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动。 “婉宁，你想不想报名参加工农兵大学的考试？” 张婉宁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程刚发现了什么？但她面上不显分毫，坚定地摇了摇头。 “程刚哥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呀，我哪里也不去。” 嘴里说着谎，表情却没有半分变化，程刚重重地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是他多想了，婉宁不会放弃他的。 男人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喜笑意，顾不得眼下环境，急吼吼拉起张婉宁的手： “婉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后悔的。” 张婉宁将手抽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声音甜腻： “还有这么多人呢，害不害臊。” 程刚不好意思干笑两声，挠了挠后脑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婉宁，你还没吃早饭吧，这桃酥你拿着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张婉宁是拿着桃酥进院的，见她那不知羞的样子，有人嘲讽道： “真是不知廉耻，青天白日里和男人拉拉扯扯，生怕别人不知道在搞破鞋。” 张婉宁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又忍了下来，现在不是挣口舌的时候，眼下最重要不能惹事，不能在抢到名额前毁了自己名声，她可不像这些人，注定是一辈子要和村里的泥腿子打交道的。 见张婉宁少见地噤声，众知青无比好奇，今儿个到底吹了什么风，让张婉宁都能忍气吞声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离报名截止的日期越来越近，虽然被张婉宁安抚了心神，但程志伟每天在饭桌上都要挖苦程刚一番。 这就导致程刚整天茶饭不思，那被张婉宁安抚住的心慌又重新燃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在张婉宁身后，将人牢牢看住。 但显然是个不可行的法子，就这样，短短几天内，程刚瘦了好几斤，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第55章 我要报名 张婉宁最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时刻锁定在自己身上，如同阴沟里偷窥的老鼠，让人不适，偏偏她又没找到偷窥的人，只能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照常上工。 直到星期六下工，张婉宁都没有表现出丝毫要报名的意思，这让偷偷监视了她一周的程刚放心不少，在程志伟身前的腰杆也挺得笔直。 “爸，你错了，婉宁她不会报名的，她说了她只想陪在我身边，你得为你自己的言行道歉。” 程刚微昂着头，语气满是对张婉宁的维护与骄傲。 程志伟鼻腔重重哼了声，放下碗筷。 “话别说太满，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如果真的是我错了，到时候再来讨伐也不迟。” 程刚信心满满，慢条斯理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父亲碗中。 “爸妈，希望这次你们能看到婉宁的好，也能彻底接纳她，她一个小姑娘，只身下乡到咱们大队不容易，又与我情投意合，爸你一个做大队长的，心胸可不能这么狭窄，还有妈，你做女人的，更应该体会到婉宁的不容易才是。” 李桂花胸膛起伏，鼻孔的热气簌簌直往外冒，一巴掌拍下筷子就要发作，但被程志伟拦住，他就不信这城里来的知青会眼睁睁放弃回城的机会，心甘情愿和乡下小伙在一起，他可不是程刚那毛头小子，张婉宁这点小伎俩骗不到他。 果然，第二天，等所有人都去上工后，张婉宁提着一个网兜，避开人悄悄来到程家。 程志伟今天算准了她会来找自己，专门没去上工，还奢侈了一把，将程也带给他的好茶叶泡了一壶出来。 茶叶清香在堂屋弥散，程志伟嗅着茶香，吸溜吸溜喝了两口，“啧”地一声舒爽叹气。 程欢今天放假，还没走出房门便听到她二叔舒服得冒泡的声音，她好奇上前，还从未见过二叔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小姑娘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二叔是在等什么人吗？ 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想到便问了： “二叔，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工？” 程志伟悠哉悠哉喝着茶，看见程欢朝她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欢欢来啦，二叔在等人，下午再去上工。” 程欢走近，好奇道：“很重要的人吗？” 程志伟摇头：“很可笑又自大的人。” 程欢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除了程刚，她真的不知道大队里还有更可笑又自大的人了，好想见见嘲讽嘲讽。 “二叔，我能见见吗？”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眼里透着吃瓜的目光。 程志伟摇头轻笑，手指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个小妮子，什么热闹都想凑，既然你这么想看，二叔准你在屋里看，不过，你得帮二叔一个忙。” 程欢小鸡啄米点头，双眼放光： “二叔你说，除了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辞。” 程志伟被她逗笑，心情又好了几分，身体前倾，在程欢跟前悄声说了两句。 程欢越听眼睛越亮，她终于知道比程刚更可笑又自大的人是谁了，别看她二叔书没读几年，讽刺人的功底，不在话下。 张婉宁敲响程家院门时，程欢已经坐在里屋翘首以盼，听见张婉宁奉承的声音，她小脸红扑扑，眼神闪过兴奋的光芒。 好戏，即将登场。 “程伯伯，我瞧您这一周操劳得很，特地来看看您。” 张婉宁脸上装乖，专门做出与宋暖一样惹人喜爱的笑，想当初为了学宋暖的样子，她可是对着镜子练了好久，保证和宋暖一样讨人喜欢。 殊不知这笑在宋暖脸上就是惹人疼的小辈，在她脸上，便透露了几分不怀好意，程志伟只当没看见，开了门头也不回往堂屋走去。 “张知青，你来干啥？” 张婉宁笑僵在脸上，低眉暗自咒骂了声，抬头重新扬起笑脸。 “程伯伯，这是我特地去供销社买的槽子糕和红糖，给您和桂花婶子补补身体。” 她将网兜朝前递了递，却没想到被程志伟伸手拦住。 “张知青，还劳烦你叫我大队长，我可不是你伯伯，程刚他妈也不需要你这点东西来补身子，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程刚他妈看了指定得生气。” “噗……”里屋的程欢迅速捂紧笑喷的嘴，二叔这张嘴永远不会令人失望，这不是说张婉宁的东西全都是从程家二房偷走的嘛，她都能想象到张婉宁此刻脸色有多难看了。 堂屋内，张婉宁脸色难看到滴黑水，为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她忍。 “大队长，我知道您对我有偏见，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是真心喜欢程刚的，希望您对我能和其他知青一样，一视同仁。” 程志伟毫不在意地点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喜欢程刚？” 张婉宁一噎，顶着程志伟戏谑的目光，嘴里的话半晌说不出。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道： “大队长，我来找你是想报名参加工农兵大学的选拔考试，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程志伟挑眉，有条不紊地喝了口茶，还咂吧两下嘴才道： “那程刚呢？你不是说真心喜欢他？你不是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吗？你不是说要和他一起待在三道口？” 他一连几问，直接把张婉宁堵得哑口无言，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只听程志伟又道： “啧，这都一周了，我本来以为是我和程刚他妈看走了眼，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本来都打算同意你俩了，程刚他妈的彩礼钱都准备好了，谁知最后一天，你却过来报名，你让我们怎么想？” 听到这话，张婉宁脸上闪过纠结之色，程家好不容易松口，她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行，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小山村里，程刚只是她的备选，她张婉宁要做的是城里人，才不是面朝土地背朝天的乡下泥腿子。 眼下没有程刚在，即便张婉宁质疑要报名，她也有把握将程刚哄得死心塌地。 她点头：“大队长，我要报名，我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没等程志伟说话，她身后，程刚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婉宁，你说什么？” 第56章 脑子不好 张婉宁心下一跳，猛地回头，就见程刚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此刻一副遭受巨大打击的样子。 她眼皮跳了跳，正欲上前，程志伟的声音传来。 “张知青，马上要到截止时间，你确定要报名吗？” 一边是程刚，一边是工农兵大学，张婉宁毫不犹豫：“我确定。” 话落，只听“踏踏”几声，程刚心灰意冷，跑出门外。 张婉宁咬了咬嘴唇，还是提着网兜追了上去。 堂屋内，程志伟面色带笑，摇了摇头，慢悠悠品着茶。 程欢从里屋走出，双手环胸： “二叔，你让我把二表哥叫回来，就是为了让他看清张婉宁的真面目？” 程志伟摇头：“程刚他脑子不好，怕是要被那张知青唬住，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将他俩分开，但能成为程刚心中的一根刺，以后张婉宁伤了他几分，这根刺扎得便深几分。” 程欢惊愕，对程志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爷爷的儿子，和他爸一样，有勇有谋，就是不知为什么生出程刚这个傻子。 程欢表示很嫌弃和他一个姓。 果然，以张婉宁的段位，程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当晚便笑容满面地回来。 饭桌上，程志伟故意问： “你和张知青没事吧？” 程刚：“爸，你放心吧，婉宁已经跟我说了，报名只不过是想圆大学梦，即便考上了，她也会好好跟我在一起的。” 李桂花下工回来便听丈夫说了此事，撇了撇嘴道： “一会说不报名，一会又大学梦，真不知道这小贱蹄子嘴里哪句是实话，万一真考上了，人家肯定把你甩得远远地，城里的小伙子不香吗，非得看上你。” 程刚对于他妈说的话有些受伤，以前他妈从来不会朝自己说一句重话，自从和宋暖退亲后，婉宁也不受她待见，连带自己都不是他妈最喜欢的崽了。 “妈，我下午都听到了，既然你和爸都打算同意我和婉宁在一起，不如让我们早点结婚吧，这样即便婉宁获得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即便她去了城里，她也不会和别人再一块儿了。” 没等李桂花发话，程志伟重重哼了声，面上带着嘲讽的冷笑： “我和你妈可没同意你俩在一起，下午说那话也只不过想试探一下张知青对你的意思，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想结婚，没准儿人张知青还不想被你破坏了前程呢。” 程刚又吃不下饭了，原本空落落的肚子此时已被他爸这一番话气饱，他不是没怀疑过张婉宁，但每次听到她用那娇软的声音说喜欢自己，心总会不受控制地妥协，可能张婉宁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吧。 程家发生的事宋暖并不知晓，程欢也没来得及和好姐妹聊八卦，此时宋暖正盘算着明天和姐姐去姥姥姥爷家。 分家的事姥姥是主要功臣，二哥家的自行车也该还回去了，家里大人都要上工，自分家后，宋振平夫妻俩又勤奋了起来，感谢探望姥姥姥爷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姐妹俩身上。 翌日，宋暖骑车带姐姐前往县城供销社，买了两斤肉，碰见卖鱼的还买了条大鲢鱼。 两人到达王家时正值上午下工，今天的太阳不算大，宋暖姐妹俩骑着车，从暖阳中走出，活脱脱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下工的人们频频相望。 好些小伙子同时红了耳根，不好意思朝姐妹俩的方向多看。有人认出宋暖，朝领头的王家众人喊道： “王婶子，你家外孙女来了。” 王母回头，就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外孙女，踏着暖阳而来，金色的光打在宋暖身上，给她镀了层柔和的滤镜，整个人宛如从画报里走来，耀眼夺目。 她高兴挥手：“暖暖，清禾，姥姥在这里。” 宋暖梨涡浅笑，单手朝姥姥一家挥手回应，身后的宋清禾探出脑袋，朝王母温柔地笑着。 两人走近，宋暖一个刹车停在王家人面前，俏皮道： “姥姥，姥爷，大舅二舅三舅，几位表哥表嫂，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一口气说完，引得王家人笑出声来，王母嗔怪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骂道：“还是那么调皮。” 宋清禾背着背篓从后座下来，跟着打招呼，王母又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有心疼闪过： “我们清禾受委屈了。” 宋清禾笑着摇头：“姥，不委屈，暖暖替我报仇了。” 王母也听说了这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宋清禾身上的背篓随手扔给大孙子，揽着两个外孙女的手往家走： “得柱，得水，把东西都拿上，咱们回去做饭。” 暖阳下，王家人氛围极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其乐融融。 身后有人感叹：“王家婶子两个外孙女真是长得极好，特别是小的那个，看着可讨人喜欢。” “别想了，小的那个已经订婚了，大的那个倒还没说亲。” “王家人团结，一家子都和睦，王婶子是个大度的，不磋磨媳妇，我看你们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家里的姑娘嫁进去。” “王家四个小子，两个结婚了，一个在当兵，另一个还是个小娃娃，我看难哦。” 众人的感叹没进王家人耳中，在王母的怪罪中，宋暖将肉和鱼拿给舅妈嫂子，还调皮地朝几人眨眼，惹得几人笑骂。 等红烧肉端上来，可算是堵住了王母的嘴，二舅妈的厨艺在整个大柏树大队是出了名的好，就算平日里的咸菜窝头，都能被她做出花来。 宋暖最喜欢吃她做的饭，每次香得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今日大鱼大肉，主菜当然是二舅妈操手，红烧肉端上来的瞬间，饭桌上没人再说话，皆默默咽了咽口水。 等人上桌坐齐，王母率先伸手，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二舅妈碗里，又分别给宋暖和宋清禾夹了一块，这才抬着下巴发令： “吃饭。” 下一秒，红烧肉的盘子瞬间少了大半。 第57章 高兴尿了 午饭后，二哥王得水忽然想到什么，从房里拿出一个信封对着宋暖说： “暖暖，你三哥知道你和程也定了订了亲，特地寄了封信回来，你看看。” 宋暖打开信一看，原来三哥王得森和程也在同一个军区，两人甚至还是同一个新兵营出来的，信中，王得森将程也大肆夸赞了番，说程也在军区人称冷面阎王，身边不敢有人近身，更没有其他莺莺燕燕，不仅军事素质高，责任感也很强。 整整一封信，大半都是在夸程也，要不是最后三哥说那臭小子抢了他小妹，一定要将人打趴下，宋暖都差点以为三哥是程也迷弟了。 不过想到程也在自己面前，似乎也没信中说的那般不近人情，虽然也没多热络，但是程也人很好，帮了她良多。 宋暖觉得三哥对程也似乎有偏见，等他过年回来，一定得好好纠正他的想法，程也那么好的人，可不能让人误会了。 “暖暖，姥姥煮了甜汤，你快来喝。” 宋清禾在门外喊人，宋暖应了声，收好信封出门。 王母的甜汤是宋暖童年的回忆，每年初三，王艾君带着宋暖姐妹俩回姥姥家，一进屋，总会先喝一碗甜汤。 乡下日子过得没多好，甜汤也不过是用南瓜制成，南瓜味甜，不用放糖就是一碗好喝的甜汤。 上辈子宋暖很怀念这个味道，明明是很朴素的食材，但任她怎么做，都做不出姥姥家的味道。 一碗甜汤下肚，宋暖幸福地眯起眼，舔了舔甜滋滋的嘴唇。 “姥，您做的甜汤最好喝了。” 王母被她夸得笑眯了眼，假意嗔怪道： “你这丫头净会唬人，不过一碗南瓜水，哪里就好喝了。” 她想不到的是，上辈子上千个冰冷的夜晚，宋暖就是靠着这一碗南瓜水度过。 下午王家人上工后，宋暖带着姐姐去了一处旧地，看着被新装好的木门，她眼色晦暗，拉着姐姐上前敲门。 宋清禾情绪明显不对，被宋暖拉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等门开的间隙，宋暖安慰姐姐： “姐，别怕，那个死老太婆已经瘫了。” 宋清禾盯着妹妹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上前，与妹妹并肩。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妇女探出头来，妇女面色蜡黄，身形瘦削如枯槁，双手粗糙扶在门上。 看见宋暖姐妹的那刻，妇女露出了还算和善的笑： “暖丫头，清禾丫头，你们怎么来啦？” 宋暖上前：“二表婶，我和姐姐来看看姨奶奶。” 二表婶表情有些不自然，开门让姐妹俩进院子。 院子已经被人规整好，几个孩子正蹲在墙角数蚂蚁，见到宋暖等人，齐齐回头看了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 宋暖并不意外，姨奶奶和宋老太同一妈生的，自然也不好到哪里去，不仅磋磨儿媳，就连孙子孙女都不喜欢，所以将几个孩子全都养成了孤僻的性子。 要说宋老太和姨奶奶有什么不同，宋老太重男轻女，偏心大儿，但她好歹是付出型，姨奶奶和她不同，将自己看得比旁人更重要，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儿子孙子，是自己。 这时，二表婶从屋里端了两碗水出来：“清禾，暖暖，先喝点水吧。” 宋清禾明显有些抗拒，没有动作，宋暖从善如流接过水，道了句谢，随手便将碗放到桌沿。 “你姨奶奶在屋里正睡着，你俩过去看一眼吧。” 二表婶走到盆前，继续洗衣服。 宋暖带着姐姐走到屋前，推门，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两人齐齐捂鼻，接连后退几步。 待光亮照进，宋暖这才看清屋内的状况。姨奶奶闭眼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破旧被子，要不是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宋暖只会认为这人归西了。 她啧啧两声，忍着臭味上前，还是恶心人比较重要。 宋清禾跟在她身后进屋，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目光死死盯着姨奶奶的脖颈，恨不得掐死她。 宋暖嫌弃触碰这房里的任何东西，只能重重地咳了两声，床上的老人悠悠转醒，原本半眯的眼睛在看到宋暖姐妹俩是瞬间瞪得溜圆。 “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她声音细若蚊蝇，但充满警惕，好在屋内只有她们三人，足够听清。 宋暖坏笑，用气音说：“来索你的命啊。” 姨奶奶明显听清楚了，颤抖着身子想往墙边缩，奈何她浑身瘫软无力，每动一下，下半身便传来钻心的痛。 见她这副样子，宋清禾恐惧消退大半，举起双手，作势要去掐老太婆的脖子。 “啊……啊……别杀我，清禾，姨奶奶知道……错了。” 她忍着剧痛，使出全身力气，在床上扭来扭去，企图避开宋清禾的攻击。 玩了好一会，见老太婆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宋清禾才放下手，脸上露出痛快的笑。 宋暖指着姨奶奶，捂嘴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姨奶奶，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要杀了你吧，犯法的事我们可不干，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怕嘛，我奶也喜欢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俩一个性子呢。” 她话里嘲讽意味是个人都能听明白，老太婆躺在床上，双目怒视着两人，想抬手，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似乎放弃挣扎，宋暖啧了一声，附身凑到她面前，悄声说： “姨奶奶，你还不知道吧，朱建强那个畜生死了，就死在我面前，你是没见着那场面，脑浆嘣的一声，迸出去老远，红的白的都有，啧啧啧，死得可真惨，我奶当时都被吓软了，现在还躺着呢。” 她语气生动，表情意味不明，“哎，你这也是被朱建强害的，不过他也是真惨，年纪轻轻上了个老太婆，还被你们害得连命都丢了，你说，他会不会变成厉鬼。 姨奶奶，你晚上睡觉可别闭眼，朱建强还没过头七，保不准他晚上会来找你，毕竟你也算是他生前最后一个女人。” 这个年纪的老太婆最是迷信，姨奶奶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双目直直地盯着屋顶，似乎真的看见朱建强在朝自己挥手。 这时，床上传来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宋暖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偏头朝屋外大喊： “二表婶，姨奶奶好久没见我们姐俩，高兴尿了。” 第58章 你怎么来了? 宋暖姐妹俩回家没两天，有人从大柏树大队给宋老太递了个消息，说是宋暖姨奶奶莫名其妙疯了，成天嘴里念叨着一个叫朱建强的男人，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让宋老太这些做姐妹的赶紧去看看，恐怕时日不多了。 那人送完消息便走了，宋老太这两天本就虚弱得很，听到这话，搀扶着门槛久久不能回神。 宋暖悠悠走到她身旁，语气惊恐： “奶，不会是朱建强去找姨奶奶了吧，他死得那么惨，一定心有怨恨，肯定要去找害他的人。” 宋老太本就在心虚，宋暖这话更是让她背后发凉，白眼一翻，身子一软，竟直挺挺被吓晕了过去。 宋暖嗤笑，用脚扒了扒宋老太身子，确定不是装晕后，这才颠儿颠儿进了屋，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可搬不动宋老太，为了表全做孙女的孝心，她十分懂事地给躺在地上的宋老太盖了床被子。 当然，被子肯定是从宋老太炕上扒下来的。 宋暖转头就将姨奶奶疯了这事告诉了姐姐，宋清禾听闻愣了半晌，转而释怀地笑了。 宋暖见姐姐这样，明白她是彻底走出阴霾，心中也畅快了不少，就是老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晚上，程欢来找宋暖，今天不是周末，母亲身体不适，她请了两天假照顾，特意将上周发下的试卷借给宋暖。 宋暖怀疑这姑娘是专程来找她聊八卦的，眼里那兴奋的光不容忽视。 “暖暖姐，我已经忍了好几天了，这件事一定要跟你分享。” 小姑娘嘴巴拉巴拉将上周末程刚与张婉宁那点破事尽数说出，最后还一脸嫌弃地做出总结。 “你说我二叔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出程刚这样蠢笨如猪的，说他笨得像猪都是对猪的侮辱。” 宋暖没接话，她的思绪沉浸在张婉宁要报名竞争工农兵大学这件事上，上辈子她嫁给程刚，那对渣男贱女前期暗地里苟合，工农兵大学这件事宋暖也是听说过的。 这场考试被大队设在十二月中旬农闲时，当天不知怎地，整个知青点的知青都拉起了肚子，张婉宁也在内，但她面色明显比其他人好很多。 考试不可能就这样延期，知青们只能顶着剧痛参加，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张婉宁成功占了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被一位男知青考上。 宋暖直觉这件事有蹊跷，肯定是张婉宁使坏，但那时大队长严查了许久，都没抓住张婉宁的把柄。 程刚与张婉宁也因此分开了好几年，但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暖暖姐，你有没有在听？” 宋暖回神，朝程欢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小姑娘又说了好一会，眼看天色渐晚，宋暖这才不得不打断这个小话痨。 “欢欢，再晚回去就不安全了。” 程欢只好不情不愿跨上自行车，朝宋暖告别，踩了两脚，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来。 “暖暖姐，我今天回来看到你堂姐了，她和一个男人在国营饭店吃饭，看样子像在相亲，你堂姐好像还挺满意的。” 她这一提醒，宋暖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当初看到大伯和女领导的事，还没有后续，也不知道大伯升组长了没。 宋暖只觉时间紧迫，翌日和父母说了声，便坐上村口的驴车赶往县城。 只希望女领导给力一点，让宋振兴的组长还没落实下来。 玻璃厂家属院外，宋暖眼巴巴站在门口，等待一个有缘人将她带到宋振兴家。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结束，家属院门口只有她一人，宋暖站了十来分钟，才看见一挎着菜篮子的大妈从巷口进来。 待大妈走近，宋暖露出甜甜的微笑，上前询问： “婶子，请问您认识宋振兴吗？” 大妈很是警觉：“你是谁？找振兴干什么？” 宋暖一听，直觉大妈认识宋振兴，忙解释道： “我叫宋暖，是宋振兴的侄女，这不是只知道大伯家在玻璃厂家属院，还要劳烦婶子帮忙带带路。” 她从兜里掏出两颗青苹果糖，塞进大妈手中。 见女孩一副乖巧模样，大妈放下了警惕心，将糖揣进兜里，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是振兴侄女啊，长得可真水灵，走，婶子带你进去，振兴家就在婶子家隔壁。” 宋暖觉得她运气还挺好，随便找个人就是宋振兴邻居，两人并排走着，宋暖率先开口套起话来。 “婶子您心肠真好，我大伯有你这样的邻居真是幸运。” 大婶被她夸得合不拢嘴，笑着摆手：“哎呦，你这丫头嘴可真甜，婶子哪有你说的那样好，不过能和你大伯一家做邻居，那可是咱家属院顶好的事。” 宋暖疑惑：“这是个什么说法？” 大婶看了她一眼，也不奇怪她一个农村丫头问这样的话，毕竟也没多少见识，于是说道： “春燕她爸可是咱玻璃厂厂长，那可管理着好几百号人，最近还听说振兴也快要升组长了，好美那丫头今年刚去纺织厂上班，上门说亲的人都快把你大伯家门槛走烂了，不过好美最近好像在相亲，可能要好事将近了，你说，就你大伯家这条件，咱们家属院哪家不想和他做邻居。” 宋暖意味深长地点头，宋振兴家里这条件，确实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这样看来，宋振兴还没有升组长，宋暖高悬的心放下来不少，也没那么着急了。 大婶家在四楼，宋振兴家大门紧闭，一看就不像有人的样子，宋暖和大婶道谢，打算就在门前干等着。 “丫头，上婶子家坐会呗，你大婶估计得中午才回来，自从好美找到工作后，你大婶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成天不是去朋友家玩，就是回娘家吃吃喝喝，有时候直接晚上下班才回家。” 宋暖这人听劝，也不想在门口干等一天，于是跟着婶子进屋，这婶子一看就是八卦的人，说不定还能打探到其他消息。 如婶子所料，冯春燕快到晚上下班时间才回来，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宋暖从里面走出。 冯春燕震惊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第59章 捧杀 宋暖被她尖锐的声音吼得一怔，故作伤心垂头，情绪低沉： “大婶，你不欢迎我吗，是不是我突然来打扰了，对不起，我这就走。” 说完便装作转身要走，胳膊被邻居大婶一把拉住，“春燕啊，暖丫头可等了你一天了，她可是你婆家大侄女，你咋还要赶她走？” 宋暖忙说：“婶子你别怪大婶，是我太莽撞了，招呼都没打就过来。” 冯春燕此时从震惊中回神，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玻璃厂厂长是她爸，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娘家，可不能落人口舌。 她脸上挂起笑容，伸手就要来拉宋暖： “婶子你哪里的话，暖丫头过来我欢迎都来不及呢，刚刚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暖丫头别跟婶子置气。” 邻居大婶这才满意点头：“这就对了，我就说春燕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暖丫头是个好的，夸了你一天呢，说你长得漂亮，家境又好，还孝顺婆婆，振兴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冯春燕狐疑地看向宋暖，这丫头会这么好心夸她？ 宋暖眨巴眨巴眼，真挚地点头，她说的确实句句属实，冯春燕长得确实还可以，至于孝顺婆婆，反正在宋老太心中是这样的，宋振兴这个二十年都没去过县城几次的乡下人，能娶到厂长女儿，确实也是走了狗屎运。 见宋暖神情不像作假，冯春燕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和邻居大婶告辞后，拉着宋暖进屋。 屋里的格局和邻居家一样，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不同的是，这家的装潢比邻居家好太多，客厅除了一张八仙桌，还有一架实木沙发，连沙发罩都是绣着花的，家庭条件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宋暖眼睛打量着，嘴也没有停下来，一个劲地夸冯春燕： “大婶，你家可真漂亮，沙发还有罩子，果然还得是大婶，从小就精贵，别人要用这些，指不定得糟蹋成啥样。” 她将土包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活像个乡巴佬，夸赞的话将本就傲娇的冯春燕捧上天。 冯春燕努努嘴，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拿起暖水壶，给宋暖倒了杯水： “暖丫头，你到县城干啥来的？” 宋暖捧着水杯，神情有些低落：“大婶，我真羡慕好美姐，有你这么疼她的妈妈，还能住这么漂亮的房子，从小到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像我和姐姐，只能在地里刨食。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把好美姐当榜样，看着她上学，我好羡慕，好不容易求得爸妈同意，我就想来看看县城里的高中，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和姐姐的，大婶，我能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吗，我找好高中就回去。” 出门在外，全靠一张嘴，宋暖说得情真意切，冯春燕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她把自己说信了。 听见有人夸自己女儿，冯春燕自然是高兴的，宋好美就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名片，无论朝哪里亮相，都倍儿有面。 但对于宋暖提出短住的请求，她有些犹豫，宋暖毕竟是外人。 见她迟疑，宋暖可不想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继续捧杀： “我一路上来，听见有不少人都在夸大婶人美心善，平易近人，隔壁婶子说你们这么多年邻居了，就没见你对谁急眼过，我就朝她说了，大婶脾气是数一数二的好，是我奶儿媳妇中脾气最好的了。” 宋暖心中忏悔：对不起了老妈，形势所迫。 她高帽子哐哐一顿往冯春燕头上盖，将人砸得头晕眼花。 冯春燕本就自认为高人一等，平日里和姐妹相处也是被奉承的人，但平辈一回事，这些话从宋暖这个小辈口中说出，杀伤力又大不一样了。 她嘴角忍不住挂起笑，嗔了眼宋暖： “你这孩子，净说些大实话，可不准出去乱说，你大婶我还要脸呢。” 宋暖顺竿爬：“怎么是乱说，我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冯春燕忍不住笑出声来，手指了指宋好美房间： “一大早过来累坏了吧，进你好美姐屋里休息会，等会你大伯回来就开始做饭，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住在大婶家，上学的事可马虎不得。” 宋暖乖巧点头，坐在沙发上没动：“谢谢大婶，我还是不进屋了，别把好美姐卧室弄乱了。” 她的懂事又让冯春燕满意几分，不就是家里多一张嘴，以她们家条件，完全养得起。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宋振兴下班回家，手里还提着肉菜，看见宋暖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即问了和冯春燕一样的问题。 “你怎么来了？” 宋暖心想，真不愧是两口子，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冯春燕先一步回答，语气有些不耐烦： “啧，怎么说话的，你侄女来住两天怎么了，从小到大，暖丫头还没来过咱们家呢。” 宋振兴对自家媳妇的态度有些傻眼，她媳妇不是最瞧不起农村人嘛，更看不上他乡下的穷亲戚们，每次回家恨不得当天就走，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春燕，暖丫头住咱家怕是不太好。” 他是不想有外人住进家里的，更何况上次回家，宋振平宁愿把钱留给俩闺女读书都不愿给他这个大哥应急，导致他不得不和…… 后面的话，宋振兴表示，一大把年纪，说多了都是泪。 冯春燕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语气责怪： “宋振兴，你别这么小气，不就是振平没借你钱嘛，这事早就过去了，我做主，暖丫头就在咱家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宋振兴无奈，只好强颜欢笑：“行，你大婶都发话了，暖丫头就安心住下来，你俩在客厅等着，我这就去厨房做饭。” 他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厨房门上的锁，宋暖这才注意到，厨房门栓上竟有一把小锁。 宋振兴走进厨房立马将门反锁上，随即就是一顿乒乒乓乓做饭声。 宋暖感叹：“还是大婶福气好，我奶怕是都不知道大伯还会做饭，大伯可真疼媳妇，不过为啥厨房门还要上锁啊？” 冯春燕微昂着下巴：“那是，家里的活计都是你大伯一手包揽完，我和好美从来不做，我妈说了，家务做多了会变老，你大伯为了让我俩不进厨房，还特意给厨房上了锁。” 宋暖适时做出羡慕的表情，心中却升起一丝怀疑。 第60章 软饭男 虽说宋振兴包揽家务，但宋暖还是装作勤快敲响了厨房门。 门打开的瞬间，宋暖从宋振兴脸上看到一丝警惕。 她心中疑惑，脸上挂着笑：“大伯，你上一天班辛苦了，我来帮你吧。” 宋振兴身体明显放松，摆了摆手道： “去去去，和你大婶聊天去，厨房不用你。” 冯春燕朝她招手：“看吧，你大伯从来不让人进厨房，暖丫头快过来坐着歇会。” 宋暖更加疑惑，她没见过哪户人卧室不上锁，厨房上锁，更没见过像宋振兴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心甘情愿包揽家务，连厨房门都不让进。 只是，看冯春燕沾沾自喜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反常。 难道是她想多了？ 宋振兴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便做好了三个菜，其中还有一个肉菜。 他故意将肉菜摆在冯春燕的面前，不情不愿开口： “暖丫头，快吃饭吧。” 宋暖甜甜应了声，筷子毫不犹豫夹向那盘肉菜： “我还没尝过大伯的手艺，今天真是托了大婶的福。” 冯春燕被她哄得开心，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暖丫头，来大婶家可不兴客气，多吃点。” 不理会宋振兴快要黑沉的脸，宋暖朝冯春燕乖巧点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将乡巴佬的形象演绎深刻，筷子从不落到蔬菜上，死盯着那盘肉丝，夹个不停，直到盘子快要见底，她才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筷。 “大婶，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她惶恐地看着冯春燕，似乎害怕从她口中听到不好的话。 冯春燕本还有点心疼肉，被她这么一看，瞬间没了想法，大气道： “不就一盘肉嘛，大伯大婶还是供得起的，暖丫头放开了吃，吃完了明天再让你大伯炒就是。” 宋振兴眉毛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媳妇，他媳妇啥时候这么大方了？结婚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听过放开了吃这种话。 冯春燕暗自瞪了他一眼，狗男人看什么看，整个家属院都看见宋暖来了，她这个厂长女儿总不能苛待侄女吧，传出去想什么话。 这两人吃没吃饱宋暖不知道，她摸着肚子撑得想打嗝。 忽视宋振兴要吃人的眼神，宋暖起身，装作帮忙洗碗的样子，但被冯春燕拦住。 “暖丫头你坐，咱家碗都是你大伯洗的，你和他争了他还不高兴。” 宋暖果然不动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顶着宋振兴快要发火的目光，一脸天真： “那我就不和大伯抢着洗碗了，免得大伯你不高兴。” 目送宋振兴抱着碗走进厨房，宋暖只觉得他的背影仿佛都在燃烧怒火。 宋振兴是高娶，几乎算是赘婿，在冯家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偏偏冯春燕也是个强势的，他想要利用冯家的权势，就要好好伺候冯春燕。 一家人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宋振兴早就习惯了这样被打压的日子，只要他在外人面前有脸，家里伏低做小根本不算事。 但他这懦弱的一面被宋暖这个小辈看见，宋振兴只觉得这些年在老宋家树立的威严丢失得一干二净，他不敢去想要是被兄弟和老娘知道他在城里这么窝囊，那他真的没脸再回去了。 宋暖在心中偷笑，真没想到在家作威作福的大伯，平日里竟是这样的窝囊。 宋振兴刚洗完碗，宋好美挎着包从门外进来，她表情带笑，一脸含春的样子。 看见宋暖的瞬间，宋好美脸上的表情来了个大反转，川剧变脸都没她快。 “你怎么来了？” 宋暖：……行吧，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 冯春燕招手让人进屋： “好美，和夏河处得怎么样啊？” 宋好美将包往桌上一放，坐到她妈身旁，恨不得离宋暖十丈远，不想沾染了她身上的穷酸气。 “妈，那个夏河人长得不错，就是家境不行，他妈就一个纺织厂主任，他又是个送信的，感觉两个人工资加起来还没姥爷一个人多呢。” 冯春燕嗔了她一眼：“你姥爷可是厂长，他们普通工人能比嘛，既然你看上了，那就先处着。” 宋好美啧了一声，有些恼火： “妈，你是不知道，今天夏河说等我俩结婚，想把我的工作让给他弟弟夏海，这样他弟弟毕业就能上班，不用下乡了。 咱们这种人家，就是容易遇上软饭男，我俩还没结婚呢，他的主意就打到我工作上了。” 母女俩在一旁吐槽着，丝毫没注意到宋振兴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宋暖在心中偷笑，软饭男？就差指名道姓说宋振兴了，哈哈。 晚上，宋暖被安排和宋好美睡一个房间，宋好美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妈妈几分面子。 宋暖进屋，就见房间内到处显示着女孩的精致，有独立的梳妆台和衣柜，就连床单，都是碎花的。 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宋好美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一瓶雪花膏。 “晚上自己打地铺，可不准睡我的床，我可不想被你身上掉下来的土淹没。” 宋暖并不懊恼，凑上前盯着她的脸感叹： “好美姐，你就是用了这个，皮肤才这么好的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 她这马屁可算拍对位了，宋好美最喜欢别人夸她的美貌，眼神一挑，“其实这个也没那么好用，我皮肤好主要是天生丽质。”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嘴角却不自觉翘起。 宋暖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而后露出艳羡又渴望的眼神： “好美姐，你的衣服也好漂亮，这料子，这花样，我在县城都没见过。” 宋好美昂头：“那是，我这可是从省城带回来的，县城当然没有。” 她傲娇完，瞥了眼宋暖可怜巴巴的样子，大手一挥，将手里的雪花膏扔到宋暖怀中。 “看你那穷酸样，恐怕一辈子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吧，呐，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小气，这个赏你了。” 雪花膏还是新的，根本没用几次，宋暖揣进兜里，不要白不要。 哄好宋好美的结果就是宋暖成功睡上了床，并且穿上了宋好美的睡衣。 可能是宋清禾不在身边，宋暖久违地失眠了，她侧过身，背对着宋好美，试图催眠自己身旁睡着姐姐，却不曾听到厨房传来开锁的轻响，紧接着是一阵悉簌声。 第61章 算盘珠子 翌日，宋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昨晚厨房有一两分钟响动，宋暖之后想了半晌，总觉得厨房处处透露着古怪，这就导致了她一晚上没睡好。 宋暖起床时，还没人起床，她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迷迷糊糊间，宋振兴从卧室出来，正想开厨房门锁，被沙发上闭目的宋暖吓了一跳。 “宋暖，你一整晚都在这里？” 宋暖摇头：“早上睡不着，我怕吵醒好美姐，才出来的。” 宋振兴没说话，自顾进了厨房，又只待了一两分钟，便出来。 他匆匆穿上外套，嘱咐宋暖： “我去买早饭，你声音小点，别吵醒你大婶和好美姐。” 宋暖点头，目送宋振兴出门，转而看向紧闭的厨房门。 厨房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吃完早饭，宋振兴和宋好美出门上班，宋暖也打算出门，被冯春燕叫住： “暖丫头，今天就别出去了吧，待会你好美姐相亲对象要来，你留下帮大婶忙。” 冯春燕单纯不想自己干活，有宋暖这个免费劳动力，她使唤得很顺手。 宋暖立即应下，送上门来进厨房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十点左右，门被敲响，冯春燕特地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擦了脂粉，看起来活像个富家太太。 宋暖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女，颧骨微凸，脸颊凹陷，面色看起来不太精神，和精致的冯春燕形成鲜明对比。 妇女见着宋暖似乎惊讶了一下，后退两步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后，才对宋暖露出笑容。 宋暖朝她点头微笑：“您是夏婶子吧，大婶等你老半天了。” 待妇女进屋，冯春燕挂起笑脸，只不过脸上依旧带了几分高傲。 “夏嫂子，快进来坐，暖丫头，水瓶里没水了，你去厨房烧点。” 她从兜里拿出钥匙，递到宋暖跟前。 此举正合宋暖心意， 她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迫不及待接过钥匙，拎着暖水瓶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最多两个平方，靠窗位置放着一个煤炉，右手边是一个木桌，桌上杂乱，还有星星点点斑驳的油渍。 宋暖皱眉，她还以为宋振兴这么勤快能将厨房打理得井井有条呢，没想到这么粗糙。 她将水壶接满水，架在点燃的煤炉上，静等水开。 目光一一扫过台面，发现都是一些常用的锅碗和调味料，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宋暖皱眉，既然如此，宋振兴又为什么怕别人进着厨房。 忽然，她目光触及到钉在墙上的木架上，这个架子很干净，在脏乱充满油渍的厨房里，显得有几分突兀。 木架一共有三层，上面两层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干货，最下面一层放着两个陶瓷罐，很明显是用来装猪油和豆油的。 宋暖正欲凑上前察看，客厅内冯春燕的声音传来： “暖丫头，水还没烧好吗？” 宋暖止住动作，看向煤炉，水壶不知何时已经冒起水雾，壶嘴还在吱吱作响。 她朝外应了声：“好了，我这就端出来。” 她将水倒进暖瓶，抬头看了眼木架，略带遗憾地出门。 宋暖将门锁好，把钥匙还给冯春燕，乖巧地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前。 夏婶子笑着问：“这丫头看着乖巧，春燕，这是你家的？” 冯春燕不着痕迹地皱眉：“这是振兴他侄女，来我家小住几日。” 夏婶子上下打量宋暖片刻，那目光像是在衡量一具精美的瓷器，她觉得这姑娘不错，长得水灵，干活也勤快，刚好小儿子快要高中毕业了，可以将亲事说起来，宋振兴的侄女，想来家世应该也不会差。 “闺女你几岁啦？有没有定亲？” 宋暖不喜欢这人的眼神和语气，看她的目光活像在盯着案板上的肉，她朝冯春燕微微靠近，让她将自己挡住大半。 冯春燕皱眉，这人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来谈好美的亲事，怎么说起宋暖来了，她轻咳两声， 语气有些不悦： “夏嫂子，暖丫头已经订婚了，过几天就要回乡下，你就别想了。” 一听宋暖是乡下人，夏婶子立马收回其他心思，她儿子以后可是要在纺织厂上班的，乡下人可配不上她儿子。 似察觉到冯春燕不喜，她陪笑道： “瞧我，差点忘了正事，好美那丫头觉得夏河咋样啊？我看这两人登对得很，天造地设的一对。” 冯春燕眼神不屑：“夏河那孩子长得不错，就是情商低了点，听好美说，你们家打算等他俩婚后把好美的工作让给老二？这可不行，好美那工作可是她姥爷好不容易找的，可不能随便让出去。” 夏婶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讨好地笑着：“春燕妹子，瞧你说的，咋就是随便了，等好美和夏河结婚，咱不就是一家人了嘛，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 ，我也不会让好美那丫头吃亏。” 冯春燕肺都要气炸了，为了面子还要保持着良好家教，这个夏家不行，算盘珠子都要崩她脸上了，这还没结婚，已经打起好美工作的主意，结婚了还得了。 见她面色不虞，夏婶子也不想自讨没趣，说了两句好话便起身告辞。 她走后，冯春燕一巴掌拍到桌上，气得直喘粗气，她看向一旁安静喝水的宋暖，问道： “你觉得这家人怎么样？” 这人很明显在气头上，宋暖可不想触霉头，回想昨晚宋好美的神情，她心思活泛起来，上前替冯春燕倒了杯水顺气道： “大婶，我瞧着这家人心太野了，啥东西都想往自己家里捞，好美姐嫁过去会吃亏的。” 冯春燕被她安抚到，猛地灌了两口水： “你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都能看清楚，这家人是当我傻呢，好美绝不能嫁到她家。” 宋暖无语，乡下来的怎么了，又不是吃你家饭长大的。 她面上带起一丝为难： “可是我看好美姐挺喜欢那个叫夏河的，这可怎么办。” 冯春燕冷哼一声：“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婚事她别想做主。” 宋暖暗自点头，宋好美那里还差一把火，点起来宋老大家就彻底炸了。 第62章 拱火 当晚，宋振兴下班回家，进屋便直冲厨房，发现门锁不是他出门时候的角度，冷汗瞬间从后背渗出，忙开锁进屋察看，待发现东西没被乱动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找到宋暖问：“你今天进过厨房？” 宋暖天真点头：“暖壶里没水了，大婶叫我烧点热水。” 宋振兴松了口气，再一次嘱咐道：“以后没事别乱进厨房。” 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宋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这厨房，她是非进不可了。 门开，宋好美回来，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心情颇好，见宋暖在沙发上坐着，她破天荒地没开口嘲讽，反而凑到宋暖跟前问： “欸，我今天看着咋样？” 她是被夏河送回家的，今天还特地穿了新买的碎花裙，在这深秋天气，可谓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宋暖顺着她得意的神情往下夸：“好美姐你今天真好看，这裙子穿在你身上也太美了，姐夫肯定看直了眼吧。” 宋好美呈娇羞状，睨了她一眼：“小嘴还挺甜，不过别叫姐夫，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暖小猫点头，双眼亮晶晶看着宋好美身上的裙子。 她这副神情让宋好美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清了清嗓子道： “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那套睡衣就赏给你了。” 反正宋暖都穿过了，她才不想要。 宋暖狗腿上前，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夸得宋好美心情美滋滋。 这时，宋振兴将晚饭做好，冯春燕也从房间里出来，只不过脸色依旧难看。 四人坐在桌前，宋好美像是没看见她妈的脸色，问道： “妈，你和夏婶商量得怎么样啊？他们家愿意出多少彩礼？” 这话一下子点燃了冯春燕的怒气，她将筷子啪地一声拍下： “还商量什么彩礼，不用商量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宋好美诧异，语气也有些不好：“为什么啊，是你说夏河一表人才我才去相亲的，现在我看上了你又说不行，你这人怎么这样。” 冯春燕瞪了她一眼：“我这样？我还不是为你好，都还没定亲，夏家的手都伸到你工作上了，这要是结婚了，那几人的主意岂不是要打到你姥爷的位置上。” 宋好美彻底不干了，哼一声重重放下碗筷： “我看你就是嫌弃夏家穷，你婚后还不是没上班，我怎么就不能在家享福了，夏河说了，等我们结婚，他的工资全都交给我，让我安心在家里带孩子，我也同意了，结了婚就把这个工作让给夏海。” 冯春燕胸口发胀，指着宋好美鼻头大骂： “你这个白眼狼，你知道姥爷为了安排你进纺织厂废了多少功夫，你就这么随便给了外人，那夏河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昨天还说是软饭男，今天就死心塌地了。” 宋好美猛地起身：“对，我就是白眼狼，我就要嫁给夏河，你以前不也是非要嫁给我爸嘛，我就是被你带坏的。” 她撂下这句话，“砰”地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 客厅内一片寂静，只有宋暖缩着脖子扒饭的声音。 吵吧，吵猛烈一点，这也太下饭了。 冯春燕已经被气哭了，宋振兴没好气瞪了一眼宋暖，都什么时候了，光顾着吃饭。 他凑到冯春燕跟前，将人揽进屋里轻声安慰。 客厅只剩下宋暖一人，她这下更自在了，欢快地吃着饭，心情好极了。 风卷云涌地吃完，宋暖擦了擦小嘴，将碗筷往桌上一放，起身敲响宋好美房门。 她得去“安慰安慰”这个堂姐。 “好美姐，我进来了。” 宋暖轻手轻脚进屋，迎面便飞来一个枕头，她眼疾手快接住，没有生气，反而还走到趴在床上的宋好美跟前。 “好美姐，你别哭了，哭肿了眼睛，你对象看着会心疼的。” 果然，宋好美的哭声小了许多，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妈都不准我和他处对象了，还有什么用。” 宋暖缓声：“大婶肯定是在气头上，我就觉得夏家不错。” 宋好美猛地撑起身子：“真的？” 宋暖理所当然应道：“当然是真的，找个合眼缘又喜欢的对象多难啊，要是我找到了，肯定不会放手。” “暖暖你真的说到我心坎上了，相了这么多场亲，就夏河长到了我的心尖尖上，我是真的喜欢他，也不介意把工作给他弟弟，我妈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 有了宋暖的附和，宋好美瞬间感觉找到了知己，拉着宋暖的手一顿输出。 宋暖忍着抽回手的冲动，继续拱火： “结婚肯定是要两情相悦，要不然真成了那牛郎织女，可太悲惨了。” 宋好美眼神逐渐坚定：“对，我才不要随随便便结婚，我决定了，非夏河不嫁，我就不信我妈能将我绑在家里。” 有了这个想法，她看向宋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暖暖，听说你和程也订婚了，你应该也不是自愿的吧，你真可怜。” 宋暖心想，程也可比你那夏河好太多了，表面却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别说了好美姐，我不想眼睁睁看你变成我这样，刚才的话是我多嘴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怕大伯大婶他们……”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全靠宋好美自己脑补，她一把握住宋暖的手： “你放心，刚才的话我绝对不会和爸妈说，就冲着你支持我寻找真爱这份心，姐以后有好的一定想着你。” 忽悠完宋好美，宋暖只觉神清气爽，晚上睡在宋好美特地给她拿的新被子里，无比惬意温暖。 客厅里，老式挂钟的声音滴答滴答，宋暖侧耳，想知道今天宋振兴还会不会半夜进厨房。 等了好久，久到宋暖快要跟随规律的钟表声睡着时，厨房门被再一次打开。 宋暖精神一振，瞪着双眼侧耳倾听，一两分钟后，厨房彻底安静。 第63章 举报信 接连好几天，宋暖每晚都会听到宋振兴进厨房的声音，每次只会待一两分钟，像是专门检查一样。 宋暖心中疑惑更甚，等待着再次进入厨房的机会，令人没想到的是，机会转瞬便到。 冯春燕和宋好美因为一个男人陷入冷战中，母女二人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说话。冯春燕心情不好，导致看宋暖也没了以前顺眼，时不时还会挑刺。 这天上午，冯春燕实在忍受不了坏心情，想趁着天好去供销社逛逛，但又怕宋暖一个人在家手脚不干净，于是提议道： “暖丫头，你跟着我一起吧。” 宋暖无异议，跟着便出了门，刚好碰见要去买菜的邻居大婶。 大婶笑得一脸慈祥，问宋暖：“小姑娘，瞧你在春燕家好像还长胖了，看来振兴春燕待你不错啊。” 宋暖下意识摸了摸脸，难道是最近她一个人把菜包圆长胖了？ “大婶待我是真的好，把我看作一家人呢，还专门买肉给我吃，家务也不让我做，我大婶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婶。” 宋暖小脸骄傲，那模样真切，很让人信服。 邻居大婶连连朝冯春燕竖起大拇指：“春燕你是这个，冯厂长有你这个女儿真是他的福气，不仅对人和善没有架子，对夫家侄女居然也能像亲女儿一样，咱们都得跟你好好学习。” 冯春燕接连被夸，乌云连篇的心情立马转晴，笑着挽住宋暖的手嗔怪道： “你这丫头，竟会乱说，我哪里就那么好了，嫂子可别听这丫头胡诌。” 宋暖趁找邻居大婶澄清的间隙挣脱开冯春燕的手，“婶子你可得信我，大婶人真的很好，就是操心太多，我看着都不忍。” 她这话说完，冯春燕像是想到了宋好美，一颗心又酸涩又烦闷，连宋暖这个乡下丫头都能看清她的操心，偏偏她自己的女儿，非要为了一个男人忤逆母亲，真是白养了二十多年。 “春燕啊，你可别操心了，你家振兴和好美，那是我们想都想不来的福气，你就安心享受吧，操那么多心干啥。”邻居大婶缓声安慰。 冯春燕像是被人打足了气，昂头挺胸：“对，我操那么多心干嘛，还不如把自己收拾好。” 邻居大婶笑呵呵：“这就对喽，你俩这是买菜去？” 宋暖摇头：“婶子说带我去逛供销社。” “春燕可真心疼你，又是买肉又是逛供销社，打算给你买点啥啊？” 冯春燕话梗在喉咙，她能说是打算给自己买东西吗，显然是不能的，于是呵呵干笑两声。 “这不是看暖丫头就穿了这一件衣服嘛，打算再给她买两件。” 宋暖眼神亮晶晶：“真的吗，大婶你也太好了，我回去就告诉姐姐你比三婶好多了。” 邻居大婶疑惑：“你还有姐姐？” 没等宋暖开口，冯春燕便拉着她往大门走去，“咱们快走吧，晚了就不好逛了。” 再说下去，她怕是还要给宋清禾买两件。 刚走到大门前，身后，邻居大婶大喊：“春燕呐，我去买菜，要我帮你带块肉不？” 冯春燕身形一滞，僵硬地转身，点头，“麻烦嫂子了。” * 宋暖是高高兴兴提着新衣服回来的，冯春燕再怎么不情愿，已经夸下海口，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给宋暖买了两身衣服。 看她脸拉得老长，宋暖心中偷笑，装作乖巧提着邻居大婶帮买的菜： “为了感谢大婶给我买衣服，中午我做饭给大婶吃。” 冯春燕：你有本事别拿着我买的菜说这话。 宋暖拿准她不愿意做家务的心理，顺利进了厨房，熟练地切洗好菜，趁着烧煤炉的间隙，她小心翼翼地查看起木架来。 宋暖一六五的身高，恰好达到木架最底层，两个油罐看着崭新，和杂乱的厨房格格不入，似乎经常被人擦拭。 她轻手轻脚将装豆油的罐子拿下，瞥了眼木架，没发现任何异常，再仔细打量一番罐身，什么都没有，只好重新将罐子放回。 同样的动作查看第二个装猪油的罐子，依然一无所获，就当宋暖要放弃将罐子放回之际，手触碰到罐子底部，底部凹槽上有一个被粘贴住的信封。 信封皱皱巴巴，看起来被拿取了多次。 宋暖记准信封粘贴位置和方向，谨慎将信封取下，打开。 里面有两三张信纸，表面一页开头就写着“举报信”三个大字。宋暖心中咯噔一声，大伯这是要举报谁？ 来不及仔细阅读，宋暖将举报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被举报的人叫刘卫红，看起来是个主任，信上言辞激烈，正义举报她因职务之便，胁迫多名男职工与她发生不正当关系。 还列举了好几个人名，表示这个刘主任专门找一些有妇之夫，目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和谐，作风极其不正，愿厂领导彻查。 后面的两页纸，都是围绕举报信给出的证据，宋暖简直看呆了眼，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刘主任正是那天被她看到和宋振兴搞在一起的女领导。 宋振兴这是不甘心被睡，既要别人升他为组长，还要掌握女领导的罪名，以备不时之需？ 宋暖无话可说，两个都不是啥好东西。 “宋暖，菜还没好吗？”卧室内，冯春燕喊。 宋暖扯着嗓子回应：“欸，马上就好了。” 她仔细将信件塞回，又按照记忆将信封粘贴到位，以宋振兴缜密的性子，知道她进了厨房，一定第一时间查看这里。 果然，宋振兴下班回家，发现厨房再一次被打开，这次甚至连锁都没还原，不禁恼怒质问。 “宋暖，你是不是又进厨房了？” 宋暖无辜眨眼：“我给大婶做饭呀。” 冯春燕笑道：“你还别说，暖丫头手艺真不错，比你好多了。” 宋振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用的豆油还是猪油？” 宋暖老实回答：“豆油。” 宋振兴松了口气，打消了心底的疑虑，猪油罐子确实没被搬动过，宋暖没有说谎。 他再次嘱咐：“以后别在家里做饭了，和你大婶去国营饭店吃。” 冯春燕笑着打趣：“瞧你大伯这紧张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厨房藏了什么东西呢。” 宋暖笑而不语。 宋振兴汗流浃背。 第64章 猪油罐 这天晚上，宋振兴十分不安，接连去了两三趟厨房，一遍又一遍确认信封还粘在油罐底下，这才安心睡去。 宋暖也没睡好，确认厨房的秘密后，她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将宋振兴的升组长的机会黄掉。 想了半夜，宋振兴来来回回进出厨房好几次后，她才慢慢勾起嘴角，安心睡去。 宋老大家，很快要家宅不宁了。 翌日，宋振兴和宋好美照常上工，将两人送走后，冯春燕突然说： “暖丫头，我今天得回娘家一趟，中午你去国营饭店买来吃吧。” 她掏出两块钱和一张粮票，递给宋暖。 宋暖毫无负担接过，待她走后，宋暖来到厨房门口，看着门闩上的锁，真心懊悔上辈子没学点开锁的手艺。 多好的机会啊，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门口传来开锁声，宋暖大惊，忙回到沙发上坐好。 宋好美进来就见宋暖一本正经端坐在沙发上，她无语： “你无不无聊啊，一个人坐沙发上干啥？” 宋暖岔开话题反问：“好美姐，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宋好美推开卧室门，将整个身子都埋进衣柜里翻找： “骗我爸妈的，我和夏河约好了，今天出城玩。” 宋暖扒着门框，看着宋好美将衣柜里的衣服东翻西找，最后一股脑全抱出来，一件一件往身上搭。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宋好美比划着一件红格子布拉吉，长袖，但料子很薄 ，想到这个天穿，宋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条裙子很衬肤色。” 宋暖实话实说。 宋好美满意点头，将裙子放入备选区，转头又挑起来。 接连挑了好几遍，在宋暖口水都要说干前，这人总算将裙子挑好。 还是那条红格子布拉吉。 三两下将衣服塞进衣柜，宋好美又坐在桌前编头发。 看着她的背影，宋暖突然有了一个拿到举报信的妙计，她走到梳妆台旁，看着宋好美手里成型的麻花辫连连摇头。 “好美姐，我觉得麻花辫配不上你这么好看的人。” 宋好美果然来了兴致，将手里的辫子散开：“你会编头发？你来试试。” 宋暖站在她身后，手速极快，三两下编好一个鱼骨辫，还在梳妆台上找来一节同色系的发带绑好，又来到宋好美身前，从鬓角处抽取两丝碎发挡脸。 宋好美惊得睁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发在宋暖手上变换，而后出现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辫子，额前两丝碎发更是给增添了一份氛围感，仿佛只看发型，就知道她一定是个美人。 “暖暖，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这个辫子也太好看了，快教教我。” 此刻，宋暖在她的形象由一个农村来的乡下小妹，变成了一个很会编头发的农村来的乡下小妹。 宋暖知道她此时在宋好美心中的可信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于是挑着宋好美的下巴左右打量。 她表情极为严肃认真，宋好美被她这副气势唬住，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宋暖啧了一声，她才紧张询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宋暖不答，连连摇头，宋好美一颗心被她搞得七上八下，忍不住扯着宋暖的衣角哀求： “好暖暖，你就告诉我吧，和夏河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不能以这张脸去见他。” 其实宋好美脸上啥都没有，但宋暖给她营造了一种有很大问题的错觉。 待时机刚好，宋暖这才缓缓开口：“好美姐，你自己摸摸，看你鼻子附近的皮肤是不是刺手，一点都不光滑。” 宋好美摸上鼻头，果然如宋暖所说那般，鼻子附近凹凸不平，摸起来很脏的样子。 她彻底急了，声音都带了哭腔：“暖暖，我以前都没发现，这可怎么办啊，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宋暖假意思索了番，“我听说用猪油敷在脸上，打圈按摩，皮肤就会变好。” “真的！”宋好美眼神迸发出惊喜，扒拉开宋暖拿起钥匙就要往厨房走去，“我现在就用猪油试试。” 宋暖跟在她身后，待她将厨房门打开，才出声制止： “好美姐，你得先洗个脸，把脸上的脏东西洗掉才可以。” 宋好美恍然大悟，又颠儿颠儿往脸盆里倒水。 见她出去，宋暖快速将举报信揣进口袋，又打开猪油罐，将猪油抹在罐身。 做好这一切，宋好美正擦干脸往厨房走来。 “我再去帮你换盆干净的水，你先抹着。” 宋暖边说边走出厨房，装模作样重新倒了盆热水。 “砰”地一声，厨房内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 宋暖勾唇，惊慌跑进：“好美姐，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宋好美满脸油光，两只手不断在脸上按摩，活像宋暖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猪刚鬣。 “哦，没事，就是不小心把罐子打碎了，我爸也真是的，做完饭也不知道擦罐子，滑得很。” 她语气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还随口吐槽着宋振兴。 宋暖一脸惊恐，手足无措站在门口：“好美姐，大伯回来肯定会怪我的，都怪我不该让你来抹猪油，我现在就去供销社重新买一个罐子。” “欸……”宋好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已不见宋暖的身影，她无奈耸肩，就一个破油罐子，没必要这么害怕吧，她爸又不会吃人。 她哪里知道，宋暖又做足了不在场证明，又避免了处理油罐的“尸体”，整个过程，她连油罐碎片都没碰到，宋振兴再怎么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待宋暖抱着油罐回来时，宋好美已经将厨房收拾好，正捧着镜子一脸惊喜。 “暖暖，你说的法子太有效了，你瞧我鼻子是不是光滑了许多？” 她扔下镜子，小跑到宋暖跟前。 宋暖点头，脸上还有慌张未褪，“是好了很多，好美姐你现在真漂亮。” 宋好美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安慰地拍了拍宋暖肩膀： “放心，油罐是我打破的，我爸不会骂你的，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待宋好美哼着小曲出门后，宋暖将信封拿出，保守起见，誊抄了一份。 玻璃厂，正在同刘主任周旋的宋振兴没由来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不断跳动的右眼皮，总觉得有股不祥预感。 第65章 天要塌了 临近下班，宋振兴眼皮越跳越快，有人惊叹道： “宋组长，你这眼皮是咋了？” 宋振兴尴尬笑笑，按住狂跳的眼皮：“呵呵，昨晚没休息好。” 虽然升组长的人选还没定下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组长的位置非宋振兴莫属，倒不是他工作能力有多么突出，而是他有个厂长岳父，所以私底下都叫上了宋组长。 偏偏宋振兴还没有反驳，迟早的事，让他提前习惯习惯也好。 下班铃声一响，宋振兴抬脚便匆忙回家，刚走进家门，他看到被人动过的门锁时，只觉脑子嗡地一瞬，讷讷地开门，视线触及到两个油罐，心又重重落下。 可当他熟练地将猪油罐抬起，感受到手上轻飘飘的重量，再摸底部，空空如也，刚落回原处的心又重重摔成两瓣。 他的举报信……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深思，宋振兴下意识怒声大喊：“宋暖！” 奈何房间空无一物，根本没人回应。宋暖怕在家被殃及池鱼，待宋好美出门后，自己也出去瞎溜达了。 宋振兴一张脸气得铁青，将油罐重重往桌上一靠，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 宋暖是和宋好美一起回来的，两人刚好在楼下碰到，宋好美手上还提着一个油纸包，是特地给宋暖买的桃酥，今天的约会她很满意，夏河还夸她漂亮，导致宋好美脸上的笑都没下来过。 宋暖趁机装可怜，表示自己害怕回家被大伯责骂，宋好美一把将人拉住，毫不在意： “我爸又不会吃人，你怕啥，再说油罐子是我打碎的。” 一路上，宋好美朝着宋暖说笑，兴高采烈表示一定要跟夏河结婚，宋暖时不时附和一句，两人交谈的声音从楼道传入宋振兴耳中，他阴沉着脸，双手抱胸等待着。 天色渐晚，没开灯的房间光线很暗，宋好美开门，顺着门外的光亮，一眼便看见宋振兴黑着脸坐在饭桌前，吓人得很。 她捂着胸脯抱怨：“爸，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干嘛不开灯啊。” 宋好美皱着眉吐槽，边走边拉开灯线，“回来也不做饭，我都要饿死了。” 昏黄的灯泡亮起，三人的脸尽数展现在眼前，宋暖慌张看向宋振兴，脸上还有来不及掩饰的心虚。 宋振兴可算逮到了，一巴掌拍到桌上，朝着宋暖怒骂： “宋暖，猪油罐是不是你打碎的？” 宋暖身子一抖，表情无助看向宋好美。 宋好美今天看宋暖越看越顺眼，还等着她教自己编头发呢，上前将宋暖挡在身后： “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干啥，油罐子是我打碎的，不关宋暖的事。” 宋振兴不信：“那她心虚什么。” 宋好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这臭脾气，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骂人，等妈回来我非得告你状。” 这下宋振兴倒有几分信了，他这个做大伯的，在小辈面前威严还是有的，宋暖怕他也是正常的。 想到那封举报信，宋振兴惶恐不安 ，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美啊，那油罐子碎片呢？” 宋好美弹了弹指甲随口道：“扔了啊。” “扔哪儿了？”宋振兴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宋好美皱眉，表情不悦：“扔外面了呗，估计现在都被垃圾站收走了。” 这下宋振兴彻底坐不住了，来不及说什么 ，匆匆朝外跑去。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宋暖和宋好美两人，宋暖表情怯懦： “好美姐，大伯不会再骂我了吧？” 宋好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等他回来，我让他把买油罐的钱补给你，就你那点三瓜俩枣，还是留着买糖吧。” 晚饭是宋暖煮的面条，冯春燕宋好美一脸不喜吃完，宋振兴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身上早已臭气熏天，神情蔫蔫的，仿佛一股天要塌了的样子。 母女俩捂住鼻子，宋好美嫌弃摆手：“爸，你还真去翻垃圾场了？不就是个破油罐子，你至于嘛。” 冯春燕恶心反胃，干哕了两声：“别把你那穷酸气带到我们家，滚出去洗澡，不洗干净别进家门。” 宋振兴毫无生机，呆愣愣转身。 宋暖暗爽，宋振兴在老宋家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也有今天。 翌日，早上饭桌上，宋暖主动请辞，表情委屈又可怜： “大伯大婶，好美姐，打扰了这么久，我还是回去吧。” 话落，另外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冯春燕早就想让宋暖走了，奈何她要面子，不想落个赶侄女走的坏名声； 宋振兴想着再不走，他在老宋家树立的形象都快崩塌完了； 宋好美内心有点复杂，一边想着能让宋暖伺候她梳头，还能随时有人羡慕自己，一边又不想再和宋暖睡一张床上，总觉得宋暖身上的土气能沾到自己身上。 “爸，油罐子还是宋暖买的，你把钱还给她吧。” 宋振兴一顿，总觉得胸口又插了一把刀，不情不愿拿出钱票。 宋暖接了钱，眼巴巴看向宋振兴： “大伯，奶还盼着我给她带东西回去呢。” 宋振兴收钱的手一顿，顶着冯春燕吃人的目光，颤巍巍掏出一张大团结：“你去供销社买点肉回去，就当我孝敬你奶了。” “好嘞。”宋暖飞快接过钱，一把揣进兜里。 她来时两手空空，返程大包小包。 出门刚好碰到邻居大婶，惊叹道：“哟，暖丫头这是要回去啊？看样子振兴春燕给你买了不少东西啊。” 宋暖颠了颠手上的包裹笑道：“我大伯说他要升组长了，还给了我十块钱让我买肉回家庆祝呢。” “振兴真是孝顺，等他升了组长咱们可得好好恭喜他。” 宋暖笑而不语，组长的位置，宋振兴怕是升不上去了。 第66章 纸团 从玻璃厂家属院出来，宋暖找了个角落，蹲守在玻璃厂门口，既然宋振兴和刘主任你情我愿，那她不挑拨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下班的人流往外涌动，宋暖紧盯着工厂大门，凭着印象找寻刘主任的身影。 等了许久，工厂门口的人流渐渐少了，才见刘主任姗姗从门口走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刘主任一脸严肃和男人说着什么，外人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宋暖看得真切，那男人浑身僵硬，表情古怪又不自然，几乎都要同手同脚了。 她拍了拍身旁舔着糖的小孩，微昂下巴，小孩点头，手里攥着纸条冲到刘主任面前。 刘主任还没缓过神来，手上便多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团，黏黏的，上面似乎还粘着糖浆。 下意识想甩开，手却鬼使神差地将纸团展开，两行狗爬字清晰可见。 “举报玻璃厂刘主任作风不正，利用职务之便与多名男职工有不正当关系……要想拿到举报信，将一千块钱放到公安局对面巷口墙缝。” 这句话下面还写着几个人名，全都是跟她睡过的。 刘主任冷汗瞬间冒出，一把将纸条攥紧，浑身颤抖。 身旁的男人察觉出她的异样，疑惑询问： “刘主任，你没事吧？” 刘主任扯出一抹僵硬的假笑：“没……没事，小章你快回去吧，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说完便匆匆走了，独留一头雾水的男人站在原地。 这边，宋暖提着一袋子水果糖来到公安局。 今天值班的人里面有那名年轻公安，对宋暖印象深刻，见人提着东西进来，立马上前招呼。 “宋同志，好久不见，你这是？” 宋暖笑得真诚：“好不容易来趟县城，路过公安局进来看看。” 她将手里的糖递到公安身前，“这糖给公安同志们甜甜嘴。” 年轻公安推辞不过，朝宋暖道谢后，将糖放进值班室。 “宋同志，还没吃饭吧？要不尝尝咱们公安局的食堂？” 宋暖欣然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没吃过公安局的饭呢。” 她端着饭盒，大剌剌坐在凳子上，观察着门前来往的人群。 这条路是县城主干道，人流量极大，只要进了县城，几乎都会往这边走，宋暖并不担心刘主任会找人监视她。 饭扒到一半，便看到抱着大半张脸的刘主任从宋暖面前经过，头巾下的脸惨白，嘴唇颤抖着，路过公安局门前时还看了眼宋暖的方向。 待她将胀鼓鼓的信封塞进墙缝后，刚走离巷子不远，又一名小孩蹦跳上前，给了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举报信的藏匿地址，正是玻璃厂家属院。 刘主任脸色一变再变，她怎么都想不到，举报信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拿到地址，刘主任快速折返，想要将信封拿回，那里面装的可是她半辈子积蓄。 奈何墙缝里早已没了信封的身影，刘主任冷汗涔涔，只觉后背发凉，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她。 来不及多想，她拔腿朝玻璃厂家属院跑去。 此时宋暖早已揣着厚厚的信封坐上回大队的驴车，她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在县城住了一周，爸妈姐姐肯定想死她了。 * 这边，刘主任从家属院墙角的砖头下找到信封，十二月的天，她跑得满头大汗，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水，她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封举报信，连带着还有两张她作风不正的证据。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跑得太快。 快速浏览完几张纸，刘主任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赶回办公室。 一阵翻箱倒柜，她终于确信写出这封举报信的正是自己的枕边人，奈何枕边人实在不少，还需一一排查。 又拿出信封对比，刘主任惊觉这些人名里，居然没有宋振兴的名字，她震惊，拿起信封反复查看，确定后又拿出宋振兴的请假单据对比字迹。 一切水落石出，举报信上的字迹与请假单上一模一样，这信就是宋振兴写的。 她没想到宋振兴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怒火攻心，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 “贱人，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亏得老娘费尽心思升你做组长，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娘的。” 正值午休，任刘主任在办公室发多大的火都没人发现。 这天，宋振兴一整天都处于极度不安中，举报信的丢失让他魂不守舍，生怕被人发现交给厂领导，刘主任倒台，势必会把他牵连出来，到时候不仅做不成组长，恐怕连冯春燕都要跟他离婚。 他无比懊恼，当初就不该为了掌控刘主任而搜集她作风不正的证据，自从写了这封举报信，宋振兴没睡过一天好觉，生怕有人发现藏在油罐底下的秘密。 现在好了，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下午刚上工，宋振兴就被喊到刘主任办公室。此时刘主任已经恢复平静，冷眼看着面前熟悉的男人，原本她极有兴趣的脸现在变得无比恶心。 “振兴啊，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宋振兴警铃大作，下意识抿嘴：“主任对我很好，我心中非常感激。” 刘主任冷笑，语气带着几分威胁：“那你可别忘了要好好报答我。” 宋振兴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抿嘴点头：“振兴不敢忘主任的恩情。” 看着他的小动作，刘主任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人同床共枕多次，宋振兴每当紧张或者激动时，都忍不住抿嘴，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个举动。 待宋振兴打开门的那瞬，刘主任突然发问：“振兴，你最近有没有丢东西？” 宋振兴刹时汗流浃背，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故作镇定地摇头： “没有。” 宋振兴走后，刘主任紧随其后，来到宣传部，在晋升名单上宋振兴那栏打了个大大的?。 第67章 都给老子闭嘴 晋升名单出来当天，宋振兴兴致冲冲跑到宣传栏，宣传栏边早已围了一圈人，有人看见宋振兴，笑着朝他祝贺： “宋组长，恭喜你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人群自觉为宋振兴让出一条道来。 宋振兴回应着众人的祝贺，笑容满面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公示名单上第一栏。 他内心狂喜，极力克制脸上的表情，他终于凭借自己坐上组长的位置了，这一次他没有靠冯家，他宋振兴终于能在冯春燕和她父母面前挺直腰杆了！ 这一刻，宋振兴眼眶都湿润了，这一刻他等了许多年，他的付出总算没白费。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基本上都认识宋振兴，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纷纷朝他祝贺起来。 宋振兴被围在人群中间，满面春风，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好。 就在这时，宣传部门的同志小跑过来，急得满头大汗，脸上是做错事的懊恼。 他不断道着歉，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最前面，拿出笔，将传单第一栏宋振兴的名字划去，重新写上另一个人名。 四周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的动作，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宋振兴更是忘了呼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划去，整颗心像是从云端坠落深渊。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手拉住欲走的宣传部同志，声音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的名字划掉。” 那同志苦着脸，生怕被宋振兴记恨上，语气抱歉： “宋同志，真是对不起，本来传单昨晚就要改出来，但被我们值班的同志忘了，这才出了纰漏，真是抱歉。” 宋振兴愣愣地松开手，见他没反应，宣传部同志一溜烟小跑出人群，他可惹不起厂长的女婿。 此时，安静的人群逐渐响起议论声，似乎怕触及到宋振兴那可怜的自尊，他们说话的声音格外小，但却一字不落落在宋振兴耳中。 他脸色越来越阴沉，都快能滴出墨来，猩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宣传单上的名字。 围观人群怕他胡乱撒气，默不作声地悄悄溜走，不过几秒，宣传栏只剩下宋振兴一人。 不远处，刘主任插兜站立，表情嘲讽，她能让宋振兴坐上组长，也能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惹到她，宋振兴算是踢到铁板了。 上班的铃声响起，将宋振兴从震怒中唤醒，他不断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回到岗位。 只是一进办公室，原本喧闹的空间瞬间安静，落针可闻，众人视线直勾勾落到宋振兴身上，表情正经，眼神却带着看好戏的目的。 宋振兴涨红了脸，快步回到位置，双手死死攥紧文件，不断颤抖。 这时，新晋升的组长走到门口，众人都朝他打招呼，宋振兴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组长开口：“宋振兴，从今天开始，你被调到车间上班，现在就去。” 没等他回应，组长通知完立马走人，独留众人面面相觑。 宋振兴“欻”地一下起身，带着怒气冲出门外。 他走后，办公室如同水滴进油锅，瞬间炸了起来。 “宋振兴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不应该吧，他不是厂长女婿嘛，怎么还有人给他穿小鞋。” “我知道，但我不敢说。”一同事捂嘴，他有次看见宋振兴和刘主任先后从办公室出来，两人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说，别逼我们扇你。” 站在车间的宋振兴还不知道自己和刘主任的事暴露与否全靠同事的抗揍能力，他面无表情地做着车间的活计，耳边全是工友的议论声。 这些声音宋振兴早就听过很多次，无非就是说他靠着冯家上位，更有些人说他能力没有现在的组长强，说他不靠冯家什么都不是，只能干车间最简单的活。 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家属院，宋振兴下班回家路上，只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嘲讽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个遍。 宋振兴低垂着头，尽量忽视身后的视线和耳边的议论。他快速上楼，正欲开门，邻居大婶从房里出来，表情戏谑： “振兴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都盼着你当组长呢，你咋就落选了，冯厂长都不帮你说句话吗，要不叫春燕去找找她爸？” 宋振兴没有回应，低着头，开锁进门。 邻居大婶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 “神气什么，还不是个吃软饭的，没了冯家啥都不是。” 宋振兴倚在门框，将邻居大婶的话听了个遍，他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快步走向厨房，一把将宋暖新买的猪油罐高举。 “啪”地一声，猪油罐粉碎。 周围邻居都听见瓷罐破碎的声音，冷笑一瞬，又聚在一起说起闲话。 冯春燕和宋好美回来时，只是觉得家属院众人的目光有些奇怪，两人根本没往宋振兴落选的方向想，在他们看来，宋振兴升组长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到家，宋振兴面无表情坐在饭桌前，他面前仅有两个见不到油光的素菜。 冯春燕皱眉，表情嫌弃： “你今天不是升了组长，怎么就吃这个？” 宋振兴声音冷淡：“组长不是我。” 冯春燕眉头皱得更紧：“不是你是谁？” 宋振兴没有回应只默默吃着饭，这时，宋好美洗手过来，看着桌上的饭菜，顿觉没了胃口： “爸，你升不了组长就算了，怎么连饭都做不好，这个怎么吃啊。” 见宋振兴越来越冷的脸色，冯春燕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你爸今天心情不好，先吃饭吧。” 一时间，饭桌上只有咀嚼的声音。 冯春燕开口：“好美，你明天下班去一趟国营饭店，妈给你安排了相亲。” “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只想跟夏河在一起，现在讲究自由恋爱，能不能别用你那封建思想压我。” 冯春燕拍桌大怒：“你个不孝的东西，老娘养你这么多年容易嘛，真是白眼狼一个，你有本事去举报老娘啊。 那个夏河有什么好的，软饭男一个，还没结婚算盘珠子都打到了老娘脸上了。” 宋好美撇头，语气执拗：“反正我不去相亲，谁爱去谁去。” 冯春燕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忍耐到极致的宋振兴猛地站起身。 “都给老子闭嘴。” 第68章 可笑至极 冯春燕怒目圆瞪，指着宋振兴鼻头大骂： “这家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宋好美跟着附和：“爸，你连组长都升不上，没资格管我。” 宋振兴气急，鼻孔放大数倍，一巴掌掀了饭桌。 “啊！” 母女俩惊得倒退数步，冯春燕惊愕地瞪大眼： “宋振兴，你干什么，想造反吗？” 宋好美提着衣角，上面满是饭菜残渣，她紧皱着眉，埋怨道： “爸，你干嘛呀，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像是被气到失去理智，掀了饭桌还不够，宋振兴发疯般狠狠踹上倒塌的桌椅。 “啪啪”两声，八仙桌四分五裂。 冯春燕母女俩被他的凶残吓得紧缩在一起，似乎头一次见识到宋振兴发火。 “振兴，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激动。”冯春燕声音弱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乖觉。 心中的怒火还没发泄完，宋振兴又高举着凳子，重重砸在母女俩脚边。 “老子真他妈受够了，你们娘俩是不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这个窝囊气，谁他妈爱受谁受。” 他目眦欲裂，看向冯春燕母女俩满是怨恨，宋好美被吓得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心思在乎衣服被弄脏。 “爸，你别这样，我害怕。” 宋振兴大手一挥，怒喝道：“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也不瞧瞧你那样，你个眼瞎的，夏家根本就是看中了你的工作和冯家的权力，你不会真以为夏河有多喜欢你吧，那小子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过你。” 赤裸裸的现实被他绝情地撕碎在宋好美面前，宋好美不敢相信，抱头痛哭： “你在说谎，你说谎，夏河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他说了非我不娶。” 见女儿痛苦的样子，冯春燕这个当妈的到底是心软了，抱着女儿眼神责怪看向宋振兴： “振兴，好美还小，你就不能慢慢跟她讲道理嘛。” 宋振兴受够了她的指责，将矛头指向冯春燕。 “别以为你就是好的，这么多年，老子受够了你的打压，要不是你爸能帮忙，你以为我还会任由你欺辱吗。” 冯春燕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宋振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当初结婚是你说一辈子将我捧在手心的，是你说家里都不用我操心。” 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以她为天的丈夫，原来都是装的，他心中早已积满了怨恨。 宋振兴冷笑：“哪个男人不说两句谎话，这些也就你这种白痴会信。”似嘲笑般，他大笑两声，语气讥讽， “要不是为了变成城里人，你以为我会娶你嘛，麻烦你照照镜子，就你那张大饼脸，老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和你结婚，不过只是为了能在城里有份工作罢了。” 被压迫了这些年，宋振兴今天总算将埋藏在心底的话尽数说出，也不管地上的两个女人怎么想，他脸上都是快意，冷哼一声，推门而出。 屋外，见有人出来，扒在门口听热闹的众人或抬头望天，或低头看鞋，就是不看宋振兴一眼。 此时宋振兴也不在乎他们看笑话，反正他今天就是最大的笑话，早已被人看了个够。 屋内，冯春燕呆愣地抱着宋好美，还没从巨大的信息中回神。原来宋振兴一直都是装的，她被骗了二十多年，一切都是宋振兴编织出来的美梦。 她自以为幸福美满，令人羡慕的家庭，都是假的。 真是可笑至极。 “妈……现在……我们怎么办？” 宋好美哭肿了眼，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眼泪欻地掉落，冯春燕抱紧宋好美，她还有孩子，只要她还是冯家女儿，她就仍然是那个人人羡慕的冯春燕。 “好美，咱们回姥爷家。” 母女俩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顶着众人吃瓜的目光，径直回了冯家。 这场由宋暖引导的闹剧当事人并不知晓。 宋暖此时拿着一封从军区寄来的信件愣神，听姐姐说这封信已经寄来两天，宋老太本想打开，但被宋振平夫妻阻止，王艾君原话是： “这一看就是程也寄来的，还是等暖暖自己看吧。” 宋暖感激父母的分寸感，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还有一张二十五元的汇款单。 都说字迹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品性，程也的字迹如同他这人一般，苍劲有力，又板正规矩。 暖暖你好，我是程也，我已平安到达部队，听说朱建强受到该有的刑罚，真心替你高兴，得知你亲眼目睹他的死，也希望你不要害怕。 汇款单上是我三分之一的工资，往后每月都会按时寄给你，程家那份已寄，不必担心，也不要推辞，你们都是我的责任。 最后，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程也。 看着男人简短又贴心的信，宋暖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人远在军区，还不忘安慰她，程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人，哪个女人不会动心呢。 宋暖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对于自己的内心，她看得十分清楚，既然动了心，既然她现在还算程也的未婚妻，她就有义务对程也好，即便往后程也说娶她只是为了责任，她也不后悔。 像是灵光一现，炕上的人儿翻坐起来，从桌前的木盒中取出一粒青绿色糖果，剥开糖纸，香甜浓郁的青苹果味在口中蔓延。 宋暖满足地眯起眼，倚着煤油灯昏黄的光亮，俯在炕桌前，提笔回信。 程也你好，我是宋暖…… 第69章 幼稚鬼 程也你好，我是宋暖，很开心收到你的来信，我一切安好，希望你也能在训练中照顾好自己，徐姨和欢欢我会帮忙照看，你别担心家里，往后也不用寄钱给我； 上次放你鸽子不是我本意，本想临走前给你做点花生糖，但有急事耽误，那就做点琥珀核桃给你赔罪吧，希望合你口味。 宋暖。 寥寥写完，宋暖将纸往信封里一塞，趿拉着鞋拿着食材前往厨房。 将琥珀核桃做完已经是深夜，宋家小院上空又飘散着甜香。 睡梦中的宋壮壮再一次咂吧嘴，他怎么又闻到了花生糖的香气，哦，这次好像是别的味道。 这天晚上，宋暖久违地失眠了，扰乱她心房的不仅是程也的信，更有从县城带回那胀鼓鼓的信封。 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宋暖从犄角旮旯里取出全部家底，其中包括程也出任务的津贴三百，这次的二十五，从宋老太那里拿走的一百三，再加上坑刘主任得来的一千块，宋家二房的家底足足有一千四百五十五。 哦，对了，还有从宋振兴手里抠出的十块，一共一千四百六十五。 这钱对于宋暖一家无疑是一笔巨款，宋暖也不敢明面上拿出这么多，在父母姐姐心里，家里一共就只有一百来块的家底。 有了钱，宋暖便想着在二房隔壁新修一间厨房和厕所，都分家了，宋暖想分得彻底一点。 这样想着，宋暖第二天一早便向父母提议，她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宋振平夫妻俩也向来顺着她，宋清禾更是没有意见，一家人便愉快地做出决定。 眼下已经入冬，虽还没到能冻死人的程度，但也是晒不干土坯的，只能去公社买青砖回来。 说干就干，宋振平当即便去找了大队长批砖条。 宋暖寄出的包裹乘着东风很快便抵达部队。 彼时程也正在带队操练，勤务兵小跑进训练场，站在一旁预报备，程也察觉，将任务安排下去后，大步走出。 “副营长，收发室有您的包裹和信件。” 着实是太过惊讶，这才让勤务兵顶着训练的时间前来通报，他们副营这两天跑了好几趟收发室，虽然仍旧板着一张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等。 至于在等谁寄的包裹和信件，勤务兵不知，也不敢问，所以包裹一到，检查好没问题后，他便“快马加鞭”赶来。 程也面上没有半分波澜，简短应了声，便重新回到训练场，只是那步伐，莫名带了股轻快的意味。 训练结束的铃声响起，众战士只听程也一声解散，再看，眼前便再没了人影。 程也早已小跑到收发室，十二月的天，他衣裳单薄，碎发上还有汗珠。 收发室的同志很有眼力见，立马将他的包裹递出，看着程也匆匆拿笔签字，那着急的模样，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程也手中的包裹不大，隐约能闻到一阵香甜，他率先打开信封，宋暖小巧隽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不算长，但足够程也脑中想象出宋暖俯身在桌前写字的画面，他眼底有柔情溢出，整张脸都慢慢变得柔和，看起来少了几分冷厉，周身的气质都变了。 收发室的同志差点惊掉下巴，瞪大眼睛看着素有“冷面阎王”称号的男人嘴角上扬，余光瞥见不远处一群扎堆的战士，他额角抽了抽，好吧，不止他一人八卦。 不远处的一群小伙悄声议论，眼睛闪着八卦的光。 “你们猜副营长在看谁寄来的信？” “肯定是他妹妹或者母亲。” 猜的那人脑袋被打了一个爆栗，忿忿不甘地捂住脑袋： “打我干啥，那你猜。” 有人嘲笑他：“副营家里又不是第一次寄东西来，你见他哪次笑得这么开心过，我猜八成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有人惊叹：“副营有媳妇了？” 那人又被赏了一个爆栗：“四肢发达的家伙，叫你一天天别光顾着训练，副营上次回去订婚是好久以前的八卦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小伙委委屈屈：“我才不像你们那么八卦。” 这时，有人小声惊呼：“欸，欸，冷面阎王笑了，笑了。” 刹时，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向男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嘞，谁来戳瞎他们的“狗眼”，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副营吗？咋像变了个人似的。 收发室外，程也嘴角的笑僵在脸上，那群狼似的目光很难让人忽视，但他着实不想去理会，臭小子们还是训练得少了。 一阵寒风吹过，后背瞬间冒起鸡皮疙瘩，有人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道： “我咋觉得有种要挨练的预感呢。” “你的预感没有错。” 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众人惊恐朝后看去，就见王得森嘴角挂着冷笑，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炯炯，“你们看什么呢？” “副营长媳妇给他写信了，我们好奇，随便瞧瞧。” 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心虚意味十足。 这话倒是让王得森起了兴趣，程也媳妇，不就是他小妹嘛，想到几年未见的小妹，王得森嘿嘿一笑，大步朝程也走去。 “不是吧，不是吧，连长还打算凑过去看？” 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还没等他们惊叹完，王得森已经支着脖子凑到程也身前。 “暖暖写了啥？有没有提到我？” 程也眼疾手快，一把将信折叠，让王得森根本没有瞥到的机会。 他恢复了一贯的冷冽，淡声道：“没有。” 王得森不信，想要亲自确认，被程也闪身躲过，拿起一旁的包裹就要走。 转身的瞬间，琥珀核桃的香味飘散开来，甜滋滋的味道落入王得森鼻尖。 他一把攀上程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程也，我好歹也算你三舅哥，我小妹的东西，起码有我一半吧。” 程也并不理睬，王得森急了，威胁道：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写信告诉小姑和小姑父你不是良配。” 程也脚步顿住，像是没想到他为了口吃的这么无耻，只好从兜里掏啊掏，从宋暖给寄的两包琥珀核桃中抓出一小把塞给他。 “多了没有，爱要不要。” 王得森看着手里零星几个泛着糖色的核桃，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可看见了，程也那包裹里，除了两大包核桃，还有一大包绿色的糖。 “没想到你小子还喜欢吃甜食。” 王得森一把将琥珀核桃扔进嘴里，焦糖脆壳的清甜与核桃的醇香完美融合，越嚼越好吃，但却越吃越不是滋味。 暖暖这丫头凭啥有了未婚夫忘了三哥！ 不舍得骂宋暖，他王得森整起程也来绝不手软，嘿嘿笑了两声，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这天以后，部队里多了一个关于程也的闲话。 一向严肃自持的“冷面阎王”原来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幼稚鬼。 第70章 盖房 三道口大队，宋暖今天要和姐姐一起去公社拉砖回来，姐妹俩起了个大早，迎着初冬的寒风，前往村口。 李大爷的驴车已经在村口等候，他今天被宋老二家包车了，老头子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嘴，一脸慈爱看着宋暖姐妹俩。 “暖丫头，就你俩吗？” 宋暖扶着姐姐上驴车，朝李大爷笑着点头：“建房子有好多活，爸妈今天很忙，搬砖这点小事我和姐姐能行的。” 李大爷笑着应和，小鞭子轻轻打在驴屁股上。 “阿——哦。”一声，驴车缓缓启动。 宋暖姐妹俩坐在车斗里，颠簸的泥路晃得人犯困，再加上冬日暖阳的温暖，宋暖靠在姐姐身上，困得眯眼。 宋清禾看她犯困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笑，暖暖真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她将宋暖揽到怀里，怕她在风中睡觉会着凉，将自己的衣服半遮在宋暖身上，后又将人抱紧。 姐姐的怀抱很温暖，宋暖丝毫不觉得冷，身心仿佛都松懈下来，就这样靠着姐姐睡着。 到公社的一路，宋暖就这样睡过去，驴车停好后，李大爷回头笑看宋暖。 “你们姐妹俩感情顶好，咱大队找不出第二个你俩这样的。” 宋暖略微有些小骄傲，微昂着下巴，那是当然，她和姐姐的感情最要好。 有了大队长的批条，拉砖的过程很顺利，就是苦了毛驴，只感觉今天的“客人”绝对超重了。 宋暖家这次准备建两间屋子，明面上的家底还不足以让宋振平夫妻俩同意加建围墙，宋暖也就没和父母提起。 等后面天气暖和，自己用土坯做一道围墙也不是不行。 驴车走了三两趟，才把宋老二家要用到的青砖全部拉回。 宋暖姐妹俩也跟了三两趟，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最后一趟宋暖甚至直接瘫软在硌人的青砖上。 她从兜里掏出两颗青苹果糖，一颗递给姐姐，另一颗递给李大爷。 李大爷连忙推辞，他可是拿了工钱的，怎么还能要小孩给的糖。 宋暖举着手，有气无力：“李爷爷，你快接了吧，我没力气了。” 李大爷无奈，只能接过糖放进口袋，回家给小孙孙吃。 尝到熟悉的味道，宋暖总算多了些力气，仰着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身下虽是硬得硌人的青砖，但她却觉得此刻十分幸福。 自她重生回来，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变好，分家更是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毛驴脚步规律，宋暖闭眼，差点又要跟随这节奏睡去，直到宋清禾拍了拍她的手背，宋暖这才迷糊睁眼。 眼前的景象分明刚到村口，宋清禾凑过来，悄声说： “暖暖，你瞧那是不是张婉宁。” 宋暖跟随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鬼鬼祟祟的背影从村口的土坯房中出来，仅凭背影，宋暖便能肯定那是张婉宁没错。 张婉宁猫着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鬼祟，紧贴着墙壁闪进转角。 看了眼她出来的土坯房，宋暖伸长脖子问李大爷： “李爷爷，那间房子是谁在住啊？” 李大爷揉了揉老眼，哦了一声：“那是大队的兽医，以前住在牛棚，大队长看他会给猪牛看病接生，就把他安排到村口的位置了。” 问出结果，宋暖若有所思点头，张婉宁找兽医做什么？ 想到上辈子知青点众人的遭遇，宋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最后一趟青砖运到，宋暖给李大爷结了车钱，再次道谢。 宋振平夫妻俩早已将房基地规划好压平整。待宋暖姐妹俩回来，前来帮忙的各位村民也陆续到了，众人干得热火朝天，宋清禾借了老宋家厨房给大伙烧水喝。 消停了好久的宋老太最近才恢复活力，看着二儿子一家居然有钱建房，她整颗心忍不住直冒酸水。 倚靠在门框边看着宋老二家施工现场，她嘴一撇，阴阳怪气道： “老二家这是发达了，都有钱盖青砖房，可怜了我这个老太婆，这辈子还没住过青砖盖的房子呢。”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群人能听到，她就是要让宋振平背上不孝的名声。 奈何没人搭理她，来帮忙干活的都是与宋振平夫妻交好的壮劳力，糙汉子们一个个沉默寡言，根本没心思听宋老太的瞎逼逼。 见没人应声，宋老太又气又急，刚想开口，宋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眼神不善。 “奶你这么想住青砖房，不如住进我家吧。” 宋老太面上一喜，但直觉宋暖嘴里说不出好话。 果然，下一秒，宋暖笑嘻嘻地说：“反正我家只有厨房和厕所是青砖盖的，厨房东西多，住不了人，不如奶在厕所里搭个床。” 宋老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不得一巴掌将宋暖拍死，死丫头嘴咋这么毒涅，她要是住进厕所，岂不是跟蛆住一起了嘛。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死丫头拐着弯骂她。 这时，宋振国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好不容易农闲，他可得把这两个月的觉都补回来。 看着二房门口堆成小山的青砖，宋振国看得红眼病都要犯了，恨不得全部抱回家。 他咋觉得二哥分家之后就变有钱了呢，二嫂的钱给清禾丫头看病了，这建房又是从哪里来的钱？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凑到宋老太跟前小声叨叨： “妈，我觉得二哥背着我们偷偷存钱了，我和他都没有进项，二嫂的钱还都花光了，他哪里来得钱盖房子，还一盖就是两间。” 宋老太脸色变了又变，她总不能说是宋暖那死丫头从她手里抢走的吧。 见她没搭话，宋振国怀疑道：“妈，该不会是二哥分家你偷偷给他钱了吧？” 宋老太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真是猪脑子一个，她有钱咋会给宋老二那个不孝子。 “三叔，你这么问，难道你也想分家了？” 宋暖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对着两人。 宋振国一阵迟疑，他能说他确实有点想了吗。 想分家的念头刚出来一瞬，就被宋老太拧耳朵的剧痛打消。 “臭小子，分家想都别想，还不快去给老娘干活。” 开什么玩笑，把宋老二分出去，她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十二月十二号，宋老二家的新房成功盖好，大家伙还用篱笆帮忙给围了个小院出来，宋暖一家算是彻底和老宋家分离了。 日子过得飞快，离工农兵大学考试也只剩下了一周。 第71章 张婉宁性情突变 工农兵大学本是可以由大队长或村支书推荐名额的，但为了公平起见，程志伟决定由程欢出题，整个知青点报名考试，这样既杜绝了不公平现象，又能避免大队长和支书陷入作风不正的风波。 但程志伟想不到，人的品行可以坏到这种程度，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给别人下药。 重活一世，宋暖不打算让张婉宁获得这个名额，她可是希望这对渣男贱女不得善终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初冬的天亮得晚了，宋暖起床时，姐姐还在酣睡，姐妹俩不肯分房睡，一是为了省柴火，二则是宋暖喜欢抱着姐姐睡觉。 嗯，她睡觉是有这个怪癖的，怀里得抱点东西才行。 为了破坏张婉宁给知青点下药，宋暖决定从今天开始暗中蹲守，最好能将张婉宁抓个现行。 老宋家离知青点不算远，顺路走十分钟就到，宋暖到时，发现知青点已经点起了灯。 她诧异，往日知青们可舍不得点灯，走近一听，男女知青宿舍都有读书声传来。 宋暖站在院墙外，透过篱笆缝隙观察院内，她知道这个动作有些许猥琐，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上工的锣声响起，有人从宿舍出来，宋暖定睛一看，是张婉宁，她哼哧哼哧端水要进厨房，看样子是要烧水，另一名女知青走近，接过她手中的盆，两人合力将整盆水倒入锅中。 宋暖这下是真看不懂了，欢欢不是说知青们都孤立张婉宁吗，张婉宁不是经常在知青点偷懒耍滑嘛，这两人有说有笑的场面，看着怎么都不像那回事。 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场景，是张婉宁忍气吞声大半个月才换来的，天知道为了放松这群人的警惕，让他们接纳自己，张婉宁废了多少功夫，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背书，她不仅包揽了每日烧水的伙计，就连倒洗脚水的也是她。 张婉宁心中苦，但为了上工农兵大学，她忍了。 宋暖在知青点外一直站到上工，待所有人走后，她才带着疑惑回家。 接连观察了两天，宋暖是真的确定了，张婉宁名声扭转了不少，知青们不仅开始接纳她，还带她一起背书，说话也没往常那般咄咄逼人。 张婉宁更是交到了好朋友，是她隔壁床铺的女生，女生长得圆润，身材丰腴，身上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女生似乎很喜欢张婉宁，不仅每天早上陪她烧水，还将自己的早餐分给张婉宁，两人嬉笑打闹，这场景，宋暖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不就是以前瞎了眼的自己嘛。 想到这里，宋暖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向女生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同情。 不过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她只想监视张婉宁，但每天早上在院外蹲守显然是个笨方法，宋暖有心无力，实在是这个举动太过猥琐。 她边想着法子边往家赶，她自己每天也有学习任务，可不能落下。 中午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下午是上不成工了，宋暖和姐姐坐在炕桌前学习，耳边是滴答雨声，只觉心中无比宁静。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艾君妹子，在家没？” 王艾君纳鞋底的手一顿，趿拉着鞋出去开门，门外是乔嫂子，上次和宋暖一家坐驴车去县城的婶子，在这大队也算是能和王艾君说上话的人。 乔嫂子怀里还抱着没织完的毛衣，一脸不好意思： “艾君妹子，这不是下雨嘛，我来串门，没打扰到你吧？” 王艾君赶紧招呼人进屋，顺带叫了宋暖给人倒水，笑道： “嫂子哪里的话，振平也出去串门了，我一个人正无聊呢，还多亏你来陪我。” 两人进屋脱鞋，屁股往炕上一坐，手上活计不停，嘴里开始念叨家常。 宋暖倒水进来，正听到乔婶子在谈论知青点，她打了声招呼，坐到王艾君身旁听了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我家离知青点近，那些个知青为了回城，那都抢破了头，一个两个连走路都在看书。” “最用功的我看非那小队长莫属，有天早上，我起床上厕所，老远看去，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书，身旁就一盏要亮不亮的煤油灯，可把我吓了一跳。 她也不怕把眼睛看瞎喽，我看就依她这个努力劲儿，大学名额非她莫属。” 王艾君若尤其是地点头：“那小队长人不错，来咱们大队这么多年，没整出啥幺蛾子事，上工也勤奋，干活又实诚不偷懒，如果真的被选上，那也是她应得的。” 宋暖默默点头，在脑中回想这个小队长李艳红，以前和张婉宁做朋友时，宋暖时常会去知青点找她玩，那时李艳红还委婉地提醒过她，说张婉宁不是个好的，让她别被张婉宁占了便宜。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哦，她说让李艳红管好自己，别想挑拨她和张婉宁的友情。 宋暖现在回想起那些话，只恨不能穿回去扇自己两巴掌，把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被张婉宁骗。 说起幺蛾子事，那非张婉宁莫属，乔婶子可有一大堆话吐槽。 “我看这个张知青不是个好的，听说她是在最后一天特地去程家报的名，程刚为此还和大队长大吵了一架。 啧啧啧，程刚好好一小伙子，偏瞎了眼喜欢上这种货色，人家都报名考大学了，很明显就是往回城去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偏偏程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知道这张知青到底给程刚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艾君没咋接话，虽然两家退亲闹得有些不愉快，但程家好歹还是亲家，她和别人说程刚的是非不太好。 宋暖无语凝噎，张婉宁能有什么迷魂汤，她只是精准拿捏了绿茶那套，恰巧男人又最喜欢这套。 她上辈子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男人不是辨别不了绿茶，他们只是享受被绿茶簇拥的感觉，得利者当然乐在其中。 宋暖很是赞同，又不禁想到了程也，他好像一次都没被张婉宁的绿茶伎俩蛊惑。 越想越远，宋暖晃了晃头，将程也甩出脑海，现在不是想男人的时候，她得找个机会和那知青小队长来个偶遇，试探试探。 第72章 你说谁是狗 又是一天上工，距离工农兵大学名额考试仅剩三天。 宋暖今天准备同父母一起去上工，顺便偶遇知青小队长。 寒冬将至，大队长分配的任务不重，宋暖被分配到和知青们一起去后山捡柴，为冬天牛棚做准备。 知青们效率明显降低了很多，个个眼下都挂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甚至还有人边捡柴边背书。 宋暖都佩服他们的毅力，看着这些人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真怕不用张婉宁出手，这些人自己都能撅过去。 此时小队长走在最前面，要想和她攀上话，宋暖需要越过整条知青队伍，包括张婉宁。 她不想引起张婉宁的警惕，准备跟在众人身后伺机而动。 但她不犯人，却有贱人来犯她。 宋暖正弯腰捡着柴，身前出现两双穿着布鞋的脚，两双鞋都没有补丁，她一下子便猜到了来人。 “暖暖，你也来捡柴啊？”张婉宁依旧是那副绿茶做派。 宋暖不想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张婉宁身边的女孩扯住胳膊。 女孩一脸忿忿不平：“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婉宁在跟你说话呢。” 宋暖翻了个白眼：“我没听见狗在说话。” 女孩皱着眉生气：“你说谁是狗！” 宋暖耸肩：“谁和我说话谁是狗。” “你……”女孩被骂，脸涨得通红，想骂宋暖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张婉宁低垂着眸子拉住女孩的手：“芳芳，你别生气，暖暖不是故意的，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 说完又看向宋暖，语气可怜兮兮，“暖暖，我再一次跟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宋暖叹息一声，无奈地点头：“算了，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吧。” “暖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张婉宁眼里蓄起泪花，咬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暖，像是受到了极大伤害。 她身旁的女孩将她拉直身后，轻声安慰了几句，抬手就要扇宋暖巴掌。 “婉宁真心诚意对你道歉，你不识好心就算了，还三番两次侮辱她，我今天非得给婉宁出这口恶气。” 巴掌猛地扇下，周围的知青都被吓得屏住呼吸，不忍直视。 预料中的响声响起，有女孩呼痛的声音传出，但不是宋暖。 吴芳芳捂着左脸，连头发丝都被扇贴到脸上，可见宋暖这一巴掌使出的力气有多大。 张婉宁惊呼一声，上前查看吴芳芳脸上的伤势，指责起宋暖来： “暖暖，你怎么能真的打芳芳，她不过是看不得我受欺负。” 宋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正当防卫，谁会傻站着挨打啊。” 吴芳芳愤怒不已，高举着巴掌就要打回来，被宋暖冷厉的眼神吓退。 “你要是还想再挨一巴掌就尽管来，反正疼的又不是我，更不是你的好朋友。” 她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讽刺，在场的知青都听清了话里的意味。 张婉宁还想再说些什么，话被小队长李艳红打断。 “张知青，吴知青，距离考试没几天了，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张婉宁忍了又忍，一双眼气得通红，最后还是拉着欲哭无泪的吴芳芳走远。 山脚下恢复平静，众人又开始捡柴火，李艳红正欲往上走，被宋暖叫住。 她回头，目光不解：“你找我有事？” 宋暖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朝李艳红小声道： “我上周在村口看见张婉宁，她鬼鬼祟祟从兽医那里出来。” 李艳红皱眉，有些不明白宋暖的意思。 宋暖说得更为直白了些：“知青点一共十几个人，工农兵大学只有两个名额。” 终于理解了宋暖的意思，李艳红脸色巨变，也警惕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宋暖弯腰捡起一根柴火，说得漫不经心： “很明显，我和张婉宁有仇，觉得她狗改不了吃屎，你是个还算公正的人，干活学习都很努力，我不想机会落到张婉宁这种人渣头上。”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独留李艳红站在原地，神色异常，宋暖料定李艳红会相信自己，不为别的，就因为李艳红赌不起。 如宋暖所料，李艳红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一整天下来，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张婉宁。 她越看越心惊，不仅是吴芳芳，张婉宁现在和知青点每个人都能说笑，和上个月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李艳红后背发凉，猜都不用猜张婉宁的用意，她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她得先下手一步。 回到知青点，上了一天工，大家都很累了，李艳红装作要打扫卫生，将人都撵了出去。 “你们先去院子里背书，房间我来扫就是。” 女知青们连手指头都不想动，有人主动提出包揽卫生，哪有不同意的，纷纷说起好话来。 “谢谢艳红姐，你最好了。” 张婉宁也连声道谢，抱着本子去了院子。 屋内，李艳红锁好门，开始翻找张婉宁的行李。 找了半晌，最终在箱底的衣服兜里发现两个纸包，她打开一看，都是白色的粉末，一包多，一包少。 分不清作用，李艳红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小袋白面，这还是她舍不得吃的，没想到浪费在这种地方。 谨慎将两包药掉包，又轻手轻脚地将张婉宁的衣柜复原。 这天晚上，李艳红硬生生没阖眼，既怕张婉宁发现药包被换，又忍不住想万一宋暖没提前告诉她，万一张婉宁真的给大家下药，知青点所有人又面临着什么样的险境。 越想越心惊，李艳红缩在墙角，恨不得离张婉宁八尺远，她害怕这个女人，心思怎么能如此歹毒。 翌日，距离工农兵大学名额考试仅剩两天。 李艳红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让其他女知青帮她向大队长告假。 待所有人走后，她紧捂着衣兜，来到宋暖家。 宋暖看见她时嘴角带笑，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李艳红颤抖着手，拿出两个纸包，放在宋暖面前。 “这些都是从她柜子里找出来的，哪个是她准备给我们下的药？” 宋暖摇头，她也分不清哪个是泻药，忽地灵光一现，她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坏笑，捏着两个纸包，朝老宋家鸡窝走去。 第73章 前鸡之鉴 老宋家的人都去上工了，就连宋老太，也被宋振国以过冬要存柴火为由拉了出去，这可就大大方便了宋暖使坏。 她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来到鸡窝旁，看着两只抱团取暖的母鸡咯咯一笑。 明明是张很明媚的脸，但此刻越看越觉得瘆得慌，两只鸡似乎察觉到危险，认出了宋暖就是杀它们同伴的人，整只鸡颤抖得咯咯咯直叫唤，在不大的鸡窝里四处乱窜。 看着宋暖的笑脸，李艳红忍不住后背发凉，默默地问： “你……你打算用鸡做实验？” 宋暖嘴角带笑，缓缓点了点头。 这下李艳红看鸡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同情，她心中忐忑： “要不……要不算了吧，万一有人回来。” 宋暖没搭理她，径直走向鸡喝水的盆子，拿出一包粉末，往里倒上一点。 搅拌搅拌。 转头又吩咐起李艳红来：“你去抓一只鸡过来。” 李艳红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照做，老老实实抓来一只鸡。 宋暖按头喝水。 鸡咕噜咕噜猛灌了两口水，而后剧烈挣扎起来，扑腾着翅膀。 宋暖将这只鸡特征记住，以便观察它后续症状。 重新倒了碗水，又将另一个纸包里的粉末混合。 有了前鸡之鉴，另一只鸡拼死挣扎，多次在李艳红手下逃脱。 宋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让李艳红站在一边，自己从另一侧包围。 母鸡逃脱的范围瞬间缩小，一个不察，蹦跶到宋暖身边。 “啪”地一声，宋暖一个大逼兜上去，母鸡被打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被宋暖提溜起脖子。 咕噜咕噜，又是一阵猛灌。 待确认水位下降后，宋暖才将鸡放开，语气温柔地安抚： “早这么听话，就不用挨打了不是。” 李艳红只觉脖颈一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宋暖她……好可怕。 走出老宋家时，宋暖还不忘将鸡窝打开，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药包，肯定有一个是泻药。 那就给宋老太和宋振国一点鸡粑粑的震慑吧。 两人没走远，宋暖带着李艳红扒在自家墙头，双眼发光观察着院子里活动的母鸡。 一刻钟过去，李艳红率先发现了不对，指着最先喝水的母鸡说： “你看那只鸡。” 宋暖视线右移，便看见那只母鸡站在原地，不断抖动着尾部。 下一秒，好大一坨鸡粑粑掉落。 宋暖咦了一声，有些不忍直视，还没等她将视线转移，“啪啪啪”又是几坨鸡屎落地。 好吧，宋暖现在已经确定了，第一包粉末就是泻药。 不再去看那只拉屎的母鸡，她将视线放在第二只母鸡身上。 这只母鸡暂时还没什么反应，观察了好一会，宋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李艳红惊讶出声： “宋……宋……宋暖，母鸡发狂了。” 宋暖眼里还包着打哈欠的泪花，隔着朦胧的水雾，她看见第二只母鸡疯似的朝第一只奔去。 她慢慢瞪大眼，来不及闭上张开的嘴巴，就见第一只母鸡尖锐地“咯”了一声，翅膀上的羽毛活生生被第二只母鸡啄下。 似痛得狠了，喝了泻药的母鸡关不上屁股，一边逃窜一边狂拉，不一会，它逃窜的路径便全是鸡屎。 然而第二只母鸡却不肯给它逃走的机会，扇开翅膀，一个飞扑，将母鸡压在身下，鸡嘴在第一只母鸡身上乱啄。 刹时间，鸡毛漫天飞舞，第一只母鸡的惨叫声灌入扒在墙角的两人。 宋暖和李艳红傻眼，呆愣愣地站在墙角，不知作何反应。 良久，李艳红才回过神，有些不安地看向宋暖： “你奶奶家的鸡，不要紧……吧？” 她说得极为怀疑，这两只鸡，怎么看都不像不要紧的样子。 宋暖咽了咽口水，坚定地摇头：“不要紧，我奶奶这人大度得很，最喜欢别人跟她开玩笑。” 李艳红无话可说，默默地闭了嘴。 两人就这样扒在墙头看两只鸡一边拉屎一边打架。 被压在身下的母鸡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鸡脚以迅雷之势快速逃窜，满院子狂奔。 暴躁母鸡像是杀红了眼，气势不可比拟，追奔上前。 “吱呀”一声，木门被暴躁母鸡一头撞开。 李艳红惊叫：“不好了，房门被撞开了。” 宋暖偏头看过去，宋老太的屋，那没事了。 她淡定自若，看着拉稀母鸡东逃西蹿，最后一头扎进宋老太房门，暴躁母鸡随之而进。 宋暖满意地收回视线，从墙头上下来，掏出兜里的两个纸包，递给李艳红。 “这一个是泻药，这一个估计是配种的药，你可别搞错了。” 李艳红紧张得咽口水，颤抖着手接过两个包药，分别放入左右两边的口袋。 眼见为实，这药真的太猛了，她不敢想要是知青点的人被下了药，怕是要出大乱子。 “宋暖，真的谢谢你。” 李艳红后怕的同时，又真心感谢宋暖能给她提了醒。 宋暖摆手：“没事，我纯粹看不惯张婉宁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她是考试那天给你们下泻药，她才能顺利获得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李艳红表情变得愤怒，握紧双拳：“我们都被她骗了，亏得大家都觉得她变好了，还对她好了很多。” 宋暖无奈叹息：“你们还是功力太浅，你快回去吧，马上要下工了，被人看见就不好了，至于那两包药，你自己想想怎么做。” 李艳红点头，再次跟宋暖道谢：“谢谢你，宋暖， 你放心，我不会让张婉宁好过的。” 她走后，宋暖回到自己厨房开始做午饭，她今天特意叫姐姐去上工，就是算准了李艳红会来找她。 恶作剧怎么能被别人瞧见呢，她可是姐姐心中的乖乖妹妹。 下工的锣声准时响起，宋暖将锅盖揭开，黄灿灿的玉米面窝头散发着清香，院门外响起父母同姐姐的说话声。 宋暖出门迎接，恰好看到宋老太和宋振国一行人推开院门。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宋家空气有片刻停滞，随后便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天杀的，这院子里咋到处都是鸡屎！” 第74章 哔——哔——哔—— 宋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哀嚎一声，发现自己房门大开，想上前查看是不是有贼娃子。 但伸出去的脚硬生生停在半空，满地都是鸡屎，她实在无从下脚啊。 她身边，宋振国已经震呆在原地，他嘴巴大大张着，鼻尖浓烈的鸡屎味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在两人身后，是嘴角抽搐的刘爱花和面无表情的宋招娣，以及正窃喜不是自己在家的宋来娣。 至于宋壮壮，他一个人悠哉游哉走在最后，小孩此时还没看见前面惨烈的场景，见家人停在院外，有些莫名其妙。 他如一支小炮弹快速跑来，嘴里大喊着： “妈，奶，你们在看啥呢？” 宋招娣直觉不妙，朝身后看去，就见宋壮壮仿佛刹不住脚般直直朝这边冲来。 她眉头一跳，直接朝宋来娣的方向一躲，宋振国的后背暴露出来。 宋壮壮嘿嘿一笑，玩心大起，想和平常一样跳到爸爸身上骑大马。 小孩肚子duang~duang~，一个用力蹦上前，没骑上宋振国的大马，反而让宋振国重心不稳，直直朝前扑去。 “吧唧”一声，宋振国那张黝黑的脸狠狠摔在鸡屎地上，恰巧不巧，他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舌尖仿佛接触到一团柔软的半固体。 “yue……” 宋暖扒在墙头，本想看看热闹，却没想到被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赶忙从墙角跳下，嫌弃地咂嘴： “咦惹，太恶心了，我为啥想不开去看，这下好了，中饭都吃不下了。” 宋招娣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姐妹俩面露嫌弃，恶心反胃，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悄悄看看刘爱花，这人吞了吞口水，实在忍不住，冲到墙角哇哇大吐起来。 偏偏始作俑者宋壮壮还没察觉到异样，在他爸背上又蹦又跳，一不小心，宋振国与鸡屎地接触的面积又大了几分。 宋老太老脸都快皱成筛子了，想伸手拉三儿子，但又着实下不去手，只能将宋壮壮骂下来。 “你个小兔崽子，你瞧瞧这地上都是些什么，还不赶紧从你爸身上下来。” 宋壮壮这才发现，院子里满是鸡屎，没一块下脚地，他直觉好像闯了大祸，心虚着从宋振国身上跳下去，一溜烟躲到两个姐姐身后。 爸爸如果要打他，两个姐姐还能先替他抗一波伤害。 没了宋壮壮施压，宋振国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鸡屎满地，他睁着糊成一片的眼睛，匆匆跑到水缸旁，呼啦啦往脸上舀水。 “欸，别用缸里的……”宋老太正欲让他别把缸里的水搞脏了，见他已经开始舀，顿时闭了嘴。 就在这时，宋老太屋里出来一只高昂着头的母鸡，母鸡的狂躁劲儿似乎还没过，鸡眼里都冲着血，看向撅着屁股洗脸的宋振国。 母鸡嗷了一嗓子，直直朝宋振国飞去。 “嗷~~” 宋振国捂着屁股弹跳起身，脸上的粪水还没洗干净，水滴随着他的动作洒落。 宋老太简直不忍直视，看着三儿子满院子躲避发狂的母鸡，她只觉得好像白活了一辈子。 这个世界魔幻得不像样， 她活了六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母鸡。 话说，这好像是她鸡窝里的鸡吧？ 想到被宋暖残害到只剩两只的母鸡，宋老太也顾不上满地鸡屎，嗷了一声，迈着小步子快速朝鸡窝奔去。 鸡窝空空如也，藤条编织的大门敞开着，两只母鸡不知去向。 宋老太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追在宋振国屁股后面的母鸡，又看看她敞开的房门，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蹬蹬蹬，又跑向屋内，宋老太快被眼前的场景气得晕死过去。 只见屋内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桌上全是鸡屎和鸡毛，就连炕上也不可幸免。 在那一坨鸡屎和鸡毛中，宋老太隐约可见一只秃了毛的母鸡奄奄一息躺在她的棉被上。 母鸡似乎看见了宋老太，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咯咯声。 哔——哔——哔—— 啧……骂得可真脏啊。 这天中午，老宋家久违地飘出肉香，只不过吃着肉的众人却怎么都觉得没有滋味。 这鸡肉怎么有股屎味儿。 宋暖是不知道后续的，自她被恶心到后，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知青点上。 她是有卧底的，李艳红每天都会将张婉宁身上发生的事写成纸条告诉她。 两人的“信鸽”便是上次帮程也叫宋暖的小孩，小孩很好收买，一颗水果糖就能让他死心塌地。 宋暖快速看完纸条，一把丢向灶里，纸团进入高温环境，噌地一下燃起火苗。 李艳红说张婉宁没有发现药粉被掉包，反而对大家十分殷勤，还说好明天去县城买肉请大家吃。 宋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这无疑是一顿鸿门宴，张婉宁要趁此机会给大家下药。 距离工农兵大学名额考试仅剩最后一天。 程志伟考虑到知青们的难处，今天特地给全体知青放了假，让她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毕竟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婉宁和吴芳芳早早便去了县城，为了让所有人都吃下药，她特意带了所有家底，原本有十块钱，买药用了五块，现在兜里只剩下五块钱。 这十块还是程刚从牙缝里省下来给她的。 驴车上，张婉宁故意可怜巴巴地看向吴芳芳： “芳芳，我能不能跟你换张肉票？” 吴芳芳大气地掏出一张肉票往她手里一塞： “说什么换，你请大家伙吃肉已经很不容易了，肉票就当我赞助你的，谁让咱俩是好姐妹呢。” 张婉宁一把将人抱住，撒娇道： “芳芳，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帮你追到武磊。” 吴芳芳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面色羞赧： “说什么呢，车上还有人呢。” 张婉宁笑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笑嘻嘻转过身，下一瞬，眼底的笑意尽数褪去。 等她考上工农兵大学，可不会浪费时间在吴芳芳身上。 第75章 真香 从县城回来，张婉宁手上提着两斤白花花的大肥肉，受到了知青们的热烈欢迎。 她心中嗤笑，面上做出一副求原谅的样子对着众人说： “我今天特意想给大家道个歉，以前是我不懂事，被人挑唆，做了些不合群的事，现在我知道错了，如果有得罪大家地方，还希望大家能看在咱们同为知青的份上原谅我。” 她将肉掂量掂量，又说，“明天过后，咱们知青点就要少俩人，大家能被分到同一个大队也也是缘分，今天咱们就好好聚一下，往后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话落，知青们齐齐附和出声，有人拍手叫好，更有眼皮子浅的，想到要分离，直接红了眼眶。 张婉宁清了清嗓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无论是谁获得了这两个名额，希望大家都能真心祝福他们。” “好，我们都是一个集体。” “没想到张知青能变这么好，以前真是错怪她了。” “她真的很好，还出钱给大家买肉吃。” 听着众人的议论，张婉宁嘴角笑容变大。 看看这些人，稍微给点好处就能忘了以前，真是没长脑子。 众位知青中，唯一没被张婉宁骗过的就是李艳红，她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张婉宁虚伪的面庞，恨不得上前将她撕碎。 再看看周围的笑脸，李艳红只觉一阵恶寒，在宋暖告知她真相以前，她也同这些人一样，被张婉宁虚伪的样子骗过。 人群中央的张婉宁察觉到李艳红的异样，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小队长，你不开心吗？” 李艳红表情有些僵硬，逼着自己挂起笑容： “没有，就是有点舍不得大家。” 这个理由很充分，张婉宁相信了，挤开人群过来挽着她的手，将人往厨房里拉。 “咱们小队长就不要伤心了，快看看这肉怎么做才香。” 李艳红有一瞬间冲动想将手抽出，但被她生生克制住，绝对不能让张婉宁发现异样，这贱人指不定还有后招。 她提议道：“要不咱们炖土豆吧，这肉肥，和土豆一起炖肯定很香。” 大家都欢呼起来，各自去找能帮忙的事。 几位女知青要进厨房帮忙，但被张婉宁赶出去。 “今天我来下厨，谁都不许跟我抢，有人帮忙烧灶就够啦。” 她只留李艳红坐在灶前烧火，并不是信任李艳红，而是她需要一个证人，李艳红在知青点有威信，她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据。 肉很快下锅，大家没指望张婉宁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肚里缺了这么久的油水，只要有肉，啥都能吃得香。 李艳红默默烧着灶火，顺便偷偷观察张婉宁的小动作，看她会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下药。 张婉宁今天穿的衣服她认识，她就是从这件衣服口袋里找到药包的。 这时，锅里已经有明显的肉味飘出，李艳红吸了吸鼻子，悄悄咽了咽口水。 张婉宁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喂到她嘴边： “艳红姐，你辛苦了，趁肉还没上锅，你先尝尝味道。” 李艳红想拒绝，口水却不争气地泛滥，但她着实不想吃张婉宁的任何东西。 狠下心摇了摇头：“还是等会和大家一起吃吧，这样不太好。” 张婉宁笑容有些僵硬，讪讪地将肉快放回锅中： “呵呵，就知道艳红姐最讲原则，肉快好了，艳红姐能不能出去叫大家摆好碗筷。” 李艳红心尖一颤，把她支走，这是终于要开始下药了吗？ 她应了声，走出厨房，走到厨房另一侧，透过窗户悄悄往里看。 就见张婉宁谨慎地开门，打量四周，见没有异常，这才回到灶边，将右边兜里的纸包打开，将药粉全部抖落到菜中。 她嘴角还挂着瘆人的浅笑，看得李艳红后背发凉。 “艳红姐，你在这里干啥？” 有人突然出声，将李艳红抓个正着。 李艳红慌乱了片刻，随即抬手示意： “婉宁说菜快好了，我出来洗个手和你们一起摆碗筷。” 厨房内，张婉宁听见窗外的声音吓了一跳，匆忙把包药的纸扔进灶孔里，又将菜翻炒几下，这才松了口气。 窗外两人都已离开，张婉宁悄声走去，果然发现窗户间有一条缝隙。 她心中警铃大作，李艳红不会看到她下药的过程了吧？她得找个法子验证一下。 这边，李艳红也在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不让张婉宁起疑心。 等到众人都上了饭桌，冒尖一盆土豆炖肉被端上桌，知青们眼睛都亮了，活像饿了一个冬天的饿狼，眼冒绿光。 张婉宁笑着开口：“艳红姐是咱们知青点待得最久的人了，应该让她先动筷才是。” 一时间，众人目光齐刷刷盯向李艳红。 李艳红大方一笑，迫不及待般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夸赞道： “婉宁厨艺真不错，这肉香极了，大家快吃吧。” 见她同其他知青一样，双眼放光，张婉宁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这人没见着她下药。 李艳红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头一次觉得肉居然能这么难以下咽，她着实害怕纸包上还残留了药粉，奈何她又不敢吐出来，只能囫囵吞下。 这顿饭大家伙吃得高兴，就连明天要考试的紧张感，都被冲淡了不少，对张婉宁更是彻底改观，直夸她善良大方。 李艳红犯恶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张婉宁，起身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 “婉宁，你别光看着我们吃，自己也吃啊。” 张婉宁脸色一僵，想把肉夹给她：“艳红姐，这肉是专门给你们买的，我就不吃了。” 李艳红按住她的手，朝大家伙笑道： “哪有这个道理，你又花钱又做饭，到最后连一筷子肉都没尝，我们可过意不去，大家伙说对不对。” 众人齐刷刷：“对，婉宁，你快吃点吧，这肉真香。” 李艳红笑得热情：“婉宁，你也说了我是知青点老大姐，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张婉宁不好再说什么，看着碗里的肥肉，慢吞吞送入口中，连嚼都不敢嚼，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一群乡巴佬，吃不死你们，明天考试通通给我铺路。 第76章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工农兵大学名额考试当天，知青点众人早早起床，昨天吃了肉，肚子里油水充足，又睡了一个好觉，知青们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浑身充满干劲。 张婉宁满脸疑惑，这些人怎么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她明明将纸包里的药放完了啊，那兽医要了她五块钱呢，不会是假药吧！ 李艳红一起床就开始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面容古怪，她心中窃喜，也深知不能给张婉宁出后手的机会。 她匆匆跑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特意给每个人的杯子都倒了水，一杯一杯递到众人手上。 “大家都喝点水吧，早上太冷了，暖暖身子。” 女知青们感谢着接过，直夸李艳红不愧是知青点老大姐。 到张婉宁面前时，李艳红特地说得情真意切： “婉宁，昨天真是谢谢你的肉，大家伙今天才这么有干劲。” 看着面前朴实中透露着真诚的脸，张婉宁没有防备，接过水喝了一口。 倒不是她没有防备心，只是李艳红这么多年给人的印象一直都老实无害，张婉宁即使怀疑兽医骗她，也不会怀疑李艳红会给她下药。 在李艳红略带殷切的目光中，张婉宁三两口将水喝完，直到看着她将空杯子放置一旁，李艳红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考试时间定在早上八点，大队长特地将考场设置在自己家，就是怕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弊。 吃过早饭，一行人决定早早出发，临走前，李艳红清点起人数，发现张婉宁缺席。 吴芳芳站出来说：“婉宁说她上个厕所，让我们先走一步。” 众人没有异议，齐齐朝程家出发。 厕所里的张婉宁捂着鼻子皱眉，怎么所有人都没事，独独她一人拉肚子，兽医给的药到底有没有用！ 程家 程刚站在屋檐下翘首以盼，今天可是婉宁的大日子，他一定要做最早祝贺婉宁的那个人。 只是左等右等，知青点的其他人都到完了，却迟迟不见张婉宁的影子。 程刚有些着急，婉宁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他跑到知青众人面前，着急询问： “婉宁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吴芳芳回应他：“别急，婉宁上个厕所就来。” 程刚被暂时安抚住。 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程志伟紧皱着眉，将他拉去一旁骂道： “老子可告诉你，今天别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更不准偷偷帮张知青作弊，可别丢了老子的人。” 程刚愤愤不平，爸怎么能这么想他，他是那样的人吗。 再说，婉宁这段时间有多用功他是看在眼里的，婉宁肯定也不需要他帮着作弊。 程刚觉得他爸这样想简直是侮辱了婉宁。 “爸，你说什么呢，婉宁绝对做不出作弊这事，她不是那样的人。” 程志伟冷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堂屋。 今天的主考官是大队唯一在县城上高中的程欢，她被自家二叔聘请回来出卷和阅卷。 小姑娘简直乐在其中，她好像突然找到了当老师的乐趣。 还差十分钟到八点，院门口依旧看不到张婉宁的身影，程刚彻底急了，质问的语气直逼知青众人： “你们不是说婉宁上完厕所就过来嘛，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 吴芳芳不吭声，面色也带了几分焦急。 就在场面僵滞之时，李艳红默默开口： “婉宁不会有事吧？大队长你要不然派个人去知青点看看。” 她是真的有些担心了，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给人下过药，早上下药时心脏紧张得差点跳出来。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哪包是泻药，只好两种药都掺了点进去。 她怕给张婉宁药死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一大早，程志伟眉头都没松开过，怎么又是张婉宁，怎么一遇上她总没好事，看了眼程刚，这小子已经将想去写在脸上。 程志伟叹气，他是真的拿这混小子没法了，点点头应道： “你去知青点看看，如果没事赶快回来，注意影响。” 程刚在他点头的瞬间已经飞奔出去，后面的话听了个大概。 “啧，臭小子。” 程志伟无奈摇头，随着他去了，反正即便听完程刚也不会照做，他对这个儿子，也算是凉透了心。 八点一到，程家院门准时关闭，程欢一张张发着试卷，一同监考的，还有大队长和村支书。 两人将这次考试准备得很正式，必须做到公平公正，毕竟这关系到一个人后半辈子的前途。 另一边，程刚是一路飞奔到知青点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婉宁一定出事了！ 三两下翻过篱笆院墙，程刚熟练找到张婉宁所住的宿舍，推门而入。 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瞪大眼，只见张婉宁面色潮红，双眼紧闭，饶是十二月的天气，她额头上却已是大汗淋漓，细碎的发丝黏在脸颊两侧。 这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裤子倒是完好，表情像是极力忍耐着痛苦，躯体不断扭动着。 顾不上别的，程刚快步上前，一把将痛苦的人儿捞进怀里，语气关切： “婉宁，你到底怎么了？” 张婉宁浑身滚烫，由内而外的燥热与痒意让她忍不住轻哼，心中更是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咬般，酥麻又痛苦。 感受到她身体的滚烫，程刚手足无措，脑子里有要带她去看赤脚大夫这一个想法。 他刚拿起被张婉宁胡乱脱下的衣服，袖口便被人抓住，低头一看，张婉宁不知何时将最后一件小衣也脱去，整个人柔弱无骨般贴了上来。 “轰”地一声，程刚脑子好像被炮轰般，炸起一朵朵蘑菇云，身体更是僵硬得不敢动。 张婉宁宛如一只充满活力的八爪鱼，整个人挂在程刚身上，不断扭动着。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程刚哪里能经受住这个诱惑，咽了咽口水，竭力克制着欲念，想把张婉宁的衣服穿上。 奈何布料还没搭上肩膀就被张婉宁甩出去老远。 似认出了面前的男人，张婉宁迷迷糊糊睁眼，嘴里发出嘤咛： “程刚，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话没一个男人能忍，程刚反客为主，将她抱上炕。 屋外冷风瑟瑟，屋内却是一片火热，接连两次，张婉宁还想继续，箭在弦上，突然，腹中一阵绞痛，熟悉的喷薄之感席卷重来，一阵臭味飘散，张婉宁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匆匆跑进茅房。 第77章 你别急，慢慢拉 冷风萧瑟，张婉宁蹲在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的旱厕上，脸皱成一团，她手里是仅剩的几张刀纸，双手用力，刀纸皱皱巴巴缩成一团。 冷风透过木板缝隙吹来，张婉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腿发麻，浑身颤抖。 旱厕外，程刚满脸写着担心二字，又不敢推门进去，听着里边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神情变得有几分为难。 张婉宁在他心中一直是“女神”形象，女神突然在自己面前拉屎，声音还如此响亮，而且还是在两人做那事期间，程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他心中张婉宁的形象忽地塌陷了一块。 但好歹还有情分在，程刚做不出不管张婉宁的事来，于是关切地问： “婉宁，你没事吧？” 张婉宁木着脸，手撑着墙壁才勉强让自己蹲住，她已经顾不上在程刚面前表演，满脑子只有快点拉完。 里面的人没应声，程刚怕张婉宁出事，忍不住推门进去，门打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胃里一阵翻涌，程刚忍不住干呕两声，迅速又关上门。 “婉宁，我……我就在门外等你，你别……别着急，慢慢拉。” 他后退两步，离旱厕远了些，满脑子都是令他崩溃的场景。 “不行，不行。”程刚甩了甩头，将脑中嫌弃张婉宁的想法甩出，“婉宁也是人，我爱婉宁，就要爱她的全部。” 这人成功给自己洗脑，感受着寒冷，又转身回屋给张婉宁拿来裤子。 半个小时过去，张婉宁总算颤颤巍巍从旱厕出来，她扶着门框，面色惨白，周身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连头发丝都被腌入味了。 虚脱的人连裤子都是程刚帮忙穿的，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张婉宁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躺在炕上，任由男人将她穿戴整齐。 “婉宁，考试已经开始很久了，我背你过去。”程刚将人背在身后，大步朝程家跑去。 初冬天气，男人连做了两场运动，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背上的张婉宁无视着他的状态，满脑子只有考试，她迟到了许久，不知道大队长会不会看在程刚的面子上放她进去。 到达程家时，考试已经接近尾声，程欢坐在一众知青面前，掐点收卷。 试卷全部收齐后，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院门外的两人，直接关门阅卷。 为了公平公正，大队长和村支书是打算当场公布结果的，这就导致了知青们考完试还要在程家等上两个小时。 吴芳芳显然也看到了张婉宁，两人隔着院门对视，吴芳芳着急道： “婉宁，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有你脸色怎么这么惨白？” 张婉宁没理她，这人都考完了，还在她面前装什么，假惺惺。 她看向身旁擦汗的程刚，眼里有泪花闪动： “程刚哥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迟到了，你能帮我跟大队长求求情，让我补考一次吗？” 程刚想也没想点头答应：“婉宁你放心，我这就去跟我爸说。” 他走后，张婉宁目光带上几分阴沉，扫视着院内的知青众人。 饶是她再怎么迟钝，现在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下药了，她的药，被人掉包了！ 目光一一扫过同宿舍的女知青，首先排除吴芳芳，这人每天都和她在一起，而且这人也没脑子想到掉包的做法。 排除完几个人后，张婉宁视线落到李艳红身上，脑中突然想起早上喝的那杯温水，她眉头一皱，几乎肯定是那杯温水有问题。 李艳红本还有几分心虚，但见她好生生站在那里，只是面色惨白了几分，心中那点子不安瞬间散去。 是张婉宁有坏心在先，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两人隔着院门对视，李艳红目光平静得可怕，考试已经结束，她也不用顾忌张婉宁留有后手。 张婉宁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直冲大脑，这个贱人，没想到将她都骗过，让她既错过了考试又失去了清白。 无奈张婉宁即便再怎么生气，都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发李艳红，先不说惹得程志伟发怒会不让她补考，再一点，她和程刚还未结婚便滚了床单，这可是有了搞破鞋的铁证。 张婉宁不敢。 这时，程刚一脸为难来到她跟前，低头道歉： “婉宁，对不起，我爸他不肯让你补考。” 张婉宁简直要被这个怂货给气死，但她不能表现，仍旧装出一副柔弱样子： “程刚哥哥，婉宁把身子都给你了，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帮忙吗？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她将头撇到一边，低声啜泣起来。 程刚慌了神，他也没想现在和张婉宁滚床单，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和婉宁的婚事，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想到这里，程刚一把拉住张婉宁的手就要往程志伟的方向带： “婉宁，我定不会负你，走，咱俩这就去跟我爸说清楚。” 张婉宁有些心慌，拿不准程志伟要是知道她和程刚睡了是什么反应，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这件事能让程志伟放弃原则让她补考，也算起了点作用。 他俩显然小瞧了程志伟的原则，像是被气狠了，“啪”的一声，带着掌风的巴掌狠狠扇到程刚脸上。 “我和你爷爷就是这么教你的？程刚，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程家养不出你这样的畜生。” 程志伟怒火中烧，打完程刚又冷眼看着张婉宁， “张知青，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程家只有程刚一人瞎了眼，我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和程刚乱搞男女关系，这是我最后一次包庇你们，再有下次，无论程刚是不是我的儿子，我都会把你俩送去农场改造。 至于结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程刚还是我程家人，你俩就别想结婚，更别想用这个压着我破坏原则，我程志伟丢不起这个人！” 他拂袖而去，只留被打懵了的程刚和早已七窍生烟的张婉宁站在原地。 第78章 找程刚生孩子 考试结果出来，前两名是李艳红和一名男知青。没有了张婉宁的迫害，这个结果显然是公平的，大家表面都没有任何异议，至于心底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艳红带着众人的祝福回到知青点，脸上的笑容掩藏不住，她已经在三道口大队待了近十年，没想到还会有回城这天。 县里来接人的时间定在一周后，李艳红安耐住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的心，应和起女知青们的祝贺。 张婉宁被程刚送回知青点，两人一路无话，程刚时不时偏头观察张婉宁的神色，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他顾不上火辣辣的疼，生怕婉宁被程志伟骂出个好歹，不跟他好了。 回知青点的路上，张婉宁脑中思绪万千，上工农兵大学无望，身子又被程刚占了去，即便程家人不同意，她现在也只有程刚这一条路可走。 她紧皱着眉，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程刚。 “程刚哥哥，知青点到了，你快回去吧，记得用冷水敷敷脸。” 见她毫无神采的样子，程刚心疼，拉着她的手关切道： “婉宁，我爸他这个人就是迂腐，你别跟他置气，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张婉宁勉强一笑：“我知道的，我都是你的人了，自然是跟你在一起。” 有了她这话，程刚安心了，松开她的手告别回家。 应付完程刚，张婉宁转身，看着知青点热闹的景象，怒火重新燃起。 这些白眼狼，吃了她买的肉，关键时候连个屁都不会放，亏她还装了这么久勤快，真是不值得。 她抬步进院，有人见到她，热络地打起招呼。 张婉宁理都不理，径直走向女知青宿舍。 那人摸了摸脑袋，疑惑道： “张知青怎么又不理人了。” 旁人搭话：“她都没赶上考试，心情肯定不好。” 宿舍内，张婉宁一脚踹开房门，将屋内说笑的几位女知青吓了一跳。 她上前，一手钳住李艳红手腕，一个用力，将人往后院拉去。 形势剑拔弩张，看起来很不和谐，几位女知青想上前阻拦，被张婉宁一个眼刀吓愣在原地。 张知青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李艳红手腕被拽得生疼，她奋力挣扎着，好不容易将张婉宁甩开，不悦地皱眉： “张婉宁，你干什么！” 张婉宁冷笑质问：“李艳红，你可真会演，连我都被你老实的外表骗了，你说，是不是你给我下的药。” 李艳红装傻充愣：“什么下药？我听不懂。” 张婉宁步步紧逼：“听不懂？那我就去大队长那里举报你，你别想去工农兵大学。” 她说完便上前要搜李艳红的身，想将残留的药包找出。 李艳红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侧身躲避，冷笑一声： “张婉宁，你说我给你下什么药了？你又伤到了哪里？你有本事就说出来。” 张婉宁哪里敢说，看着李艳红那张虚伪又讽刺的脸，她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宿舍。 就在两人走到宿舍门口时，屋内传出女生的惊呼。 “吴芳芳，你被子上怎么有血？！” 张婉宁脸色大变，药效猛烈，她和程刚根本顾不上是谁的床铺。 身后的李艳红讥笑一声，凑到她耳边悄声说：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下药？” 张婉宁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出知青点。 屋内几位女知青还在惊叹，吴芳芳更是找遍浑身，都没能找到一个流血的伤口，床上的不明之血，就这样大喇喇展现在众人眼前。 宋家二房 宋暖手中拿着李艳红托小孩给送来的纸条，将张婉宁今天发生的事尽数说出。 看到李艳红搞混了药干脆两个都下时，宋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看书的宋清禾连连侧目。 在看到张婉宁跟程刚有了夫妻之实后，宋暖脸上的笑沉下，看来两人这辈子注定还是要锁在一起。 她都能想到，即便程家不承认这门婚事，以张婉宁的性子，肯定要想方设法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能让程志伟和程老爷子松口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 宋暖眼神晦暗，既然渣男贱女注定要有孩子，那她就再给他们添一把火，看看这两人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般得意。 这天晚上，程刚辗转难眠，不知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但想到上午和张婉宁的火热，他又悄悄咧开一抹笑。 他心中是窃喜的，虽然今天被程志伟扇了一巴掌，但张婉宁没参加考试，也就是说婉宁不会将他一个人丢在乡下。 又想到张婉宁将身子给了他，程刚既是回味又是兴奋，婉宁这辈子非他莫属。 他撑起身子，倚靠在炕头，隐约猜到今天事情不太对劲，当时张婉宁的样子不同寻常，面色也不对，更别说她在茅房蹲了半个小时。 但程刚不愿深思，想那么明白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结果对他十分有利，程刚窃喜还来不及。 之后的一周里，张婉宁恢复了以往奸懒馋滑的形象，基本放弃了伪装，就连吴芳芳，都不怎么搭理了。 知青们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越看张婉宁越不对付，原来前面都是为了要考工农兵大学装出来哄骗他们的。 众人愤愤不平，看张婉宁的眼神比从前更加嫌弃，连带着和她要好的吴芳芳，也一并被拉入了排挤名单。 张婉宁无所谓，整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根本不做其他事情，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吴芳芳被知青们排挤，只能热脸贴张婉宁的冷屁股，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即便红了眼，就连原本对她还有些好感的武磊，现在看她也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一周后，李艳红和另一位考上工农兵大学的男知青出发前往县城，知青们依依不舍，一起将两人送到村口。 张婉宁站在人群最后，目露凶光，死死盯着被人簇拥的李艳红，恨不得上前扒了她的皮。 李艳红早已看见了她的眼神，并不理会，待驴车要出发前一瞬，她拉过女知青宿舍的几人，悄声嘱咐： “张婉宁不是个好的，往后再有这种事，你们一定要多个心眼，好好提防。” 这边几人说话的神情全都落入张婉宁眼中，她咬牙切齿，又嫉妒又不甘，凭什么李艳红这种人都能去上工农兵大学。 这一刻，张婉宁的斗志又被激发出来，一改前几日的消沉，脑子飞速转动。 既然已经无缘大学，她手里就只剩程刚这张牌，即便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程志伟还是不肯让她进门。 她眼珠一转，想出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办法。 她要去找程刚生孩子！ 第79章 还可以再生 李艳红走了，临走前还让“信鸽”小孩给宋暖送了一封信。 信封里有一张大团结和一封信，信上写着这些年来的不易，能获得这个机会多亏了宋暖，她只身来到农村也没多少钱，无以为报，只能留出一张大团结，希望宋暖不要嫌弃。 宋暖拿着钱哭笑不得，她本意并不是想帮知青们，只是报复张婉宁罢了，李艳红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全靠她自己的努力。 眼下也不知她的学校，宋暖只能接受了她的好意。 天气渐冷，三道口大队也迎来了初雪。 今天的初雪不大，只堪堪覆盖了一层，再过十几天，大队正式进入猫冬环节。 这天下午，宋暖在家和姐姐烤红薯，红薯软糯香甜，香气混着雪花飘散出老远。 程欢还没进院就已经闻到了香味，小姑娘脸上红扑扑，从围脖中抬起头，猛地嗅了两口。 “好香啊，肯定是暖暖姐在烤红薯。” 她迈着步子小跑到厨房，一眼便看到宋暖和宋清禾坐在灶孔前抱着红薯啃。 “暖暖姐，禾苗姐姐，我也要吃。” 女孩清脆的撒娇声传来，宋暖听得耳朵发麻，一时竟不知她和红薯哪个更甜。 宋清禾宠溺地笑着，从灶孔中掏出一个红薯，轻轻将草木灰拍去，这才递给程欢。 小姑娘吃得香甜，脸上沾染了黑色的草木灰都不知，宋暖姐妹俩拿她当妹妹，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可爱。 烤红薯还冒着热气，程欢小口吃完，又接过宋暖递来的帕子擦脸，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票，递给宋暖： “暖暖姐，这是我哥寄回来的毛线票，我妈让送来的，说是叫你自己织一件毛衣穿。” 没给宋暖拒绝的机会，程欢将票一把塞进她怀里，砸吧砸吧嘴，飞快跑走： “暖暖姐，禾苗姐姐，我下周再来给你们送试卷。” 厨房内，宋暖呆滞地拿着票和姐姐对视一眼。 宋清禾含笑看她，眼中尽是欣慰： “程也家人待你是极好的，你有这样的婆家，姐姐和父母就放心了。” 宋暖眼眶有些湿润，有感动，更多的是愧疚，自她重生以来，一直在为报仇所奔劳，也没来得及去看看程也母亲，反倒是长辈记挂她来。 想到徐母入冬便开始咳嗽的旧疾，宋暖升起一个想法。 翌日，宋暖便跟着驴车来到县城，特意早早等供销社开门。 买了川贝雪梨和白糖，她打算熬两罐川贝雪梨膏，给徐母一罐，自己留一罐。 从大妈大婶中挤出，宋暖背着背篓来到玻璃厂家属院。 恰好在门口碰到买菜回来的邻居大婶。 大婶明显还记得她，但笑容却没往常热情： “哟，宋同志，又来看你大伯大婶啊，别白忙活了，他俩都不在家。” 宋暖暗自挑眉，看来是宋振兴没升上组长，大婶的脸才变得这么快。 “大伯升了组长，忙一点也是正常的，我在门口等一会就是。” 宋暖笑着回应，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递给大婶。 大婶接了糖，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宋丫头，你还不知道吧，振兴他没升上组长。” 宋暖惊讶：“怎么会，大婶她爸可是厂长。” 大婶面上带了几分讥讽： “那也是冯家的厂长，两人都吵架分居了，往后冯家怕是不会再帮振兴了。” 宋暖瞪大眼，做足了样子： “我大伯大婶怎么会吵架，他们感情一直都很好啊。” 大婶冷哼一声：“感情好都是宋振兴装出来的，哎哟，你这丫头要是晚回去两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宋振兴把春燕母女俩骂得一文不值，搞得他好像是被迫娶春燕的一样，春燕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带着好美回娘家，这都快半个月了，硬是没回来一次。” 宋暖心中暗爽，宋家大房这把火还不够旺，她得再添一股东风才是。 告别完邻居大婶，宋暖直接来到邮局，把誊抄的那份举报信和证据一起，邮寄给冯厂长。 希望冯厂长能喜欢她这个礼物。 做完这一切，宋暖特地去国营饭店买了十个肉包，还打包了一份红烧肉，一份炖羊肉，上次为了看行刑没让大家吃饱，今天一定让爸妈和姐姐吃到撑。 果然，午饭丰盛得直接让宋振平夫妻俩撑得肚圆，躺在炕上还在回味那红烧肉的味道，真不愧是国营饭店，香啊。 宋暖和姐姐收拾好碗筷，开始做起川贝雪梨膏。 姐妹俩一个烧火一个熬煮，很快便做好了两瓶，当天下午，宋暖便带着雪梨膏来到程家。 程欢今天不在家，给宋暖开门的是李桂花，她脸上的笑容看得宋暖后背发凉，以前李桂花可从来不拿正眼看她，宋暖知道，李桂花觉得她配不上程刚。 只是不知现在为何对她笑得一脸殷勤，想到张婉宁下一步动作，宋暖灵光一现，坏点子接连冒出。 既然程刚和张婉宁迟早要结婚，那她就推波助澜一番。 “桂花婶子，好久没见，我看你咋越变越年轻啦。” 有了张婉宁那个不安分的作对比，李桂花看宋暖越来越顺眼，现在听宋暖夸她年轻，忍不住笑出褶子： “暖丫头嘴可真甜，不过可不准打趣婶子，婶子都这把老骨头了。” 宋暖表情真诚：“谁说婶子老我第一个不同意，婶子看起来明明才三十出头。” 这可把李桂花开心得冒烟，她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被人夸三十出头，今晚都能多吃两碗饭。 宋暖继续加大火力：“我奶在您这个年纪，刚生我小姑，您说是不是还年轻。” 李桂花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断点头，是啊，这个年纪还可以再生呢。 第80章 二胎 宋暖进屋时刚好碰到徐凤兰咳嗽不止，苍白的脸因剧烈咳嗽泛起红晕，单薄的身子俯在炕沿，不断颤抖，似乎够不着炕边的搪瓷杯。 见这一幕，宋暖心尖狠狠揪了一下，忙上前搀扶起她，将水杯递到徐凤兰嘴边。 “婶子，您慢些喝。” 来不及多问，徐凤兰就着宋暖的手，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水，待把喉间的痒意压下，她这才抬起眼睛。 “暖丫头，真是谢谢你了，你这是来找欢欢？” 确认她没有大碍后，宋暖将心稍稍放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是来找您的，上次您让欢欢给我的毛线票，我打算给程也织一件毛衣，就是不知道他的尺寸，所以来问问您。” 脸上的红晕褪去，徐凤兰又恢复了往日的苍白，她拍了拍宋暖的手，笑道： “你这丫头，婶子是让你自己织一件毛衣，程也他有，婶子去年才给他织了一件，这不，今年轮到欢欢，婶子还没织完呢。” 她将手里还未织完的毛衣拿给宋暖看，是一件湖蓝色的女士毛衣。 至此，宋暖便没再执着毛线，真心道谢后，拿出准备好的川贝雪梨膏： “婶子，瞧您咳嗽一直没好，我做了点止咳的川贝雪梨膏，您冬天先喝着，效果好的话，我再给您熬。” 边说边舀了一勺到搪瓷杯中，又从暖水瓶里倒了水，递给徐凤兰。 徐凤兰含笑看着她，心里满满的暖意，她原先对这门亲事还颇有成见，但这成见是不满宋老太的狮子大开口以及对儿子替程刚收拾烂摊子的心疼。 对于宋暖，她是喜欢的，先不说她早已看出程也对宋暖的小心思，就只凭欢欢与宋暖交好，这么些年，她也知道宋暖是什么性子的丫头。 现在宋暖与程也订亲，以她和欢欢的关系，姑嫂间相处融洽，她高兴还来不及。 缓缓尝了口杯中的水，清甜蔓入口腔，暖流顺流而下，当真舒服不少。 徐凤兰笑得更加和蔼：“挺好，挺好，暖丫头有心了，婶子谢谢你。” 待她喝完，宋暖接过杯子放在一边，嘱咐道： “婶子说的啥话，这都是我该做的，前段时间家里事多，没顾上婶子这边，您可别怪我，眼见这天冷了，婶子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有啥事您尽管吩咐我，您和欢欢在家好了，程也大哥在部队才放心。” “欸，好，好，婶子知道了。”徐凤霞连连应声，眉开眼笑，瞧宋暖怎么看怎么喜欢。 此时宋暖还不知道她拱的两把火已经初有燎原之势。 这天晚上，李桂花程志伟两口子躺在炕上，早就没有了激情的老夫老妻间破天荒升起了点点火苗。 程志伟纳闷地看着猴急的媳妇：“你今天咋这么反常？” 李桂花手上动作未停，被窝中的身子还在不断往男人身边拱： “程刚都二十来岁了，他瞎了眼，要是真娶了张婉宁那个小贱人，咱俩怕是指望不上那不孝子，趁咱俩还年轻，要不再生一个。” 程志伟被他媳妇大胆发言吓了一抖，按住她不断下移的手咽了咽口水： “你生程刚伤了身子，这么多年都没怀上，现在咱俩都老了，这事怕是有些困难。” 李桂花啧了一声，拍开男人的手继续动作，“有什么好怕的，都这么多年了，我身子早好了，你就说要不要生？” 即便黑灯瞎火，李桂花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依旧清晰可见，程志伟艰难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点头道： “生！” 李桂花满意了，拉着宝刀未老的男人运动起来，声响一直持续到半夜，程志伟端着水盆进屋时，脚下的步子都虚浮了，看着将枕头垫在屁股上的媳妇，他纳闷道： “你这是干啥？” 李桂花白了他一眼：“你个糙汉子懂什么，老一辈都说这样怀得快。” 程志伟没话说了，只好悻悻闭上嘴，擦洗好身子倒头就睡。 他真是累极了！ 之后一连几天，老两口每天夜里都要大战三百回合，李桂花整个人容光焕发，看起来真的年轻不少，反倒是程志伟，眼下一团乌青，惨白着嘴，神情恹恹，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样子。 有人私底下打趣李桂花： “桂花嫂子，看来大队长宝刀未老啊，俺们瞧你这两天脸色都红润了。” “可不是嘛，你和大队长感情真好，不像我家那口子，看见他都倒胃口。” “你们还别说，咱大队估计也就大队长一把年纪还能有这雄风，我瞧你俩怕是要给程刚再生一个弟弟吧。” 村里的大妈们聊天尺度一向可以，饶是李桂花这张城墙般的老脸，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也没反驳这些人，万一真的怀上了，她和程志伟想再要一个孩子的事也瞒不住，与其之后被人说闲话，不如先给众人打个预防针。 有了这个开头，闲话很快便传入程刚耳中。 有人笑着调笑：“刚子，你爸妈又要给你生个弟弟了，你开不开心？” 这人明显带着看笑话的心态，想试探程刚的反应。 活了二十多年，程刚第一次怀疑人生，爸妈一大把年纪，怎么想起生二胎？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独生子，家里好吃好喝都是他一人独占，对于这个“噩耗”显然是接受无能的。 于是转头便跑到程志伟跟前质问： “爸，你和妈真的打算再生一个？” 程志伟本来对这些老娘们的闲话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也根本没抱李桂花能怀上二胎的希望，只是没想到程刚先一步质问起来，他皱眉： “你问这话干啥？” 瞧见他的态度，程刚将闲话信了大半，语气也不好起来： “爸，你和妈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消停点，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呢。” 这话将程志伟惹恼：“你丢什么脸，你和张知青不知廉耻的时候就没想过丢脸？老子的脸早就被你丢光了，现在哪里还有脸丢。” 程刚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生二胎。” 程志伟冷哼：“老子管你同不同意，没你说话的份！” 说完便大步离去。 看着父亲气冲冲的背影，程刚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 第81章 彻底完了 翌日，县城玻璃厂，厂长办公室被人敲响，冯波应声，收发室的同志走进，毕恭毕敬掏出一个信封。 “厂长，这是邮局刚送过来的，收件人是您。” 冯波疑惑皱眉，接过信封，“行了，你先出去吧。” 待人走后，他仔细打量起信封来，上面只写了收件人，寄件人那一栏，被墨水污染得看不清字迹。 疑惑的同时，手上的动作未停，打开信封，闯入眼帘便是“举报信”三个大字。 冯波心中咯噔一跳，身处高位，最怕的便是举报信。 往下一看，狗爬字迹布满全篇，冯波忍不住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看起来。 这一看不得了，本就稀疏的头顶当场冒起浓烟，寂静的办公室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啪”地一声，信纸被人重重拍在桌上，冯波脸上早已写满怒气，饶是狗爬字迹很难辨别，他还是将宋振兴和刘卫红的勾当看得一清二楚。 他咬牙切齿：“好你个宋振兴，在老子面前老实巴交，背后竟然敢偷人，还和厂里的领导搞在一起。” 他猛地起身，招来信得过的下属，让他们查明举报信中刘卫红的行为是否属实。 宋振兴来时，冯波已经平复好表面情绪，冷硬着脸坐在办公桌后。 宋振兴来不及换下车间的工作服就被叫到厂长办公室，他高悬着心，忍不住去想冯春燕都回家半个月了，岳父不会现在才来找他麻烦吧。 进门的瞬间，宋振兴汗流浃背，办公室内的气压着实难以忽视，顶着冯厂长杀人的视线，宋振兴连呼吸都慢了两分。 “爸，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振兴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看面前气场强大的男人。 冯波冷哼：“我是不是说过，在厂里叫我厂长。” 宋振兴忙改口：“厂……厂长。” “宋振兴，你还记得当初娶春燕时在我跟前说的话吗，这么些年，你一事无成，连个组长都升不上去，春燕回娘家我和她妈还口口相劝，你倒好，给我做出这种腌臜事来。” 冯波横眉怒目，将手上举报信狠狠甩到宋振兴脸上。 锋利的纸张瞬间将宋振兴的脸划出一道口子。 来不及顾及脸上的疼痛，宋振兴手忙脚乱捡起纸，一目十行看了起来，视线触及到熟悉的内容时，宋振兴心中拔凉一片。 完了……彻底完了。 艰难看完狗爬字迹，宋振兴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落，根本不敢抬眼看面前老丈人铁青的脸。 见他这副样子，冯波还有什么不知道，只怕这信中所说一切属实，宋振兴果真和那刘卫红有一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春燕做这种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一股猛劲上头，冯波从椅子上跳起，欻欻给了宋振兴两脚。 力道不轻，宋振兴龇牙咧嘴跪倒在地，却仍不敢反抗半分。 冯波见不得这人的窝囊样子，又啪啪给了两巴掌，好在他还尚存了几分理智，没打在脸上，只招呼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宋振兴老老实实受着，不敢闪躲也不敢呼痛，一连打了好几下，冯波气喘吁吁撑在桌沿， “你和那刘卫红，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振兴声若蚊蝇：“九……九月份。” 九月份刚好是厂里传出要晋升组长的时候，从那个月开始，宋振兴就已经搭上刘卫红这根线了。 想到自己女儿被蒙在鼓里整整半年，冯波又开始气得牙痒，刚抬起脚想踹人，办公室门被敲响。 宋振兴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老丈人脚力是真猛，他的腿现在都还疼着呢。 冯波硬生生压制住脾气，看向懦弱的男人，声音冷得吓人： “今晚给老子滚回老宅。” 得了话，宋振兴麻溜起身出去，开门的瞬间，看见门外的刘卫红，两人四目相对，刘卫红瞬间瞪大眼，表情震惊。 宋振兴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似乎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在车间干了这么久，他也想明白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捣鬼，只是宋振兴猜不透，为什么刘主任突然开始厌恶他，又为什么这份举报信会出现在老丈人面前。 刘卫红本也不懂厂长为啥突然见她，在看到宋振兴那一刻，一切都明白了。 想到自己半辈子身家全都打了水漂，刘卫红鼻孔直冒粗气，啊啊啊，她好气，到底是谁在耍她？ 刘卫红当天便因作风不当被冯厂长开除，宣传部的人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还没下班，宣传栏上便粘贴了告示。 宋振兴站在宣传栏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明明是冷得冻人的天，后背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抬着沉重步伐，宋振兴骑车前往冯家老宅。 * “啪” 是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冯春燕红着眼，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男人。 “宋振兴，你这个畜生，亏老娘还一直为你着想，打算就这两天带着好美回去，却没想到真是瞎了眼，你居然敢在外面偷人！你对得起我和好美吗？我要跟你离婚！” 她声音里带着绝望，猛地朝宋振兴扑去，待在男人脸上抓出数十条血印后，才力竭般跌坐到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冯母心疼地抱着女儿，老脸上尽是泪水，“振兴啊，咱们冯家待你可不薄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 宋振兴无话可说，双拳紧握，默默忍受着众人的指责。 “爸，你真是不挑啊，那个刘卫红脸上褶子都长满了，没我妈半分好看，你也下得去嘴。” 宋好美表情讽刺，护着母亲，她是真的大跌眼镜，在她心中，宋振兴一向是母亲说一不二的，却没想到有这胆子。 被其他人骂宋振兴能忍，但被自己女儿辱骂，宋振兴那点子自尊心不干了， “好美，我好歹是你父亲，还轮不到你来说我。” 话刚说完，“啪”地一声，宋振兴被冯父扇了个趔趄。 没了外人在，冯波没有顾及，接连扇了宋振兴好几个巴掌。 宋振兴不可思议地抬头，怒目而视：“你个老不死，凭什么打我，不就仗着你们冯家有点破权利嘛，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在你们冯家当牛做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冯家没一个人看得起我，特别是你这个老不死，表面正气凛然，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一鼓作气将心底的话吼出，宋振兴觉得身心都畅快了不少，哈哈哈，他总算在冯家人面前硬气了一回。 “宋振兴，我跟你拼了！” 冯春燕推开母亲，猛地冲向宋振兴，然而还没靠近，身后便传来宋好美的惊呼。 “姥姥，你没事吧！” 回头看去，冯母双眼紧闭，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第82章 又回来了 “宋嫂子，你家振兴又回来了，你快去村口迎迎。” 老宋家，宋老太刚背起背篓， 院门外便传来声响，她急忙扔下背篓，朝小院外跑去。 “真的？我家振兴真回来了？” 边跑边不忘问，眼角的褶子堆积起来，丝毫不见刚才颓靡的神色。 来人拉着人就往村口跑去，“这咋还有假，我一见着人就赶紧来通知你了。” 村口的人的确是宋振兴，他此刻一脸颓然，不复往日回乡神气傲慢的样子，脸上充满疲惫和恍惚。 他是被冯厂长赶回来的，昨晚冯母被他气进医院，冯厂长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冷冰冰地下了通牒，停了他的职，让他滚回乡下老家。 宋振兴发泄完心中怨气，爽是爽了，但也就爽了当时那一会，他对冯厂长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当场便没了直面的勇气，匆匆忙忙收拾了几件衣服，一大早便灰溜溜回三道口。 一夜没睡，精神又处于极度紧绷状态，宋振兴提着包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肚子更是饥肠辘辘，奈何家里的钱都在冯春燕手上，他身上也就两三毛钱，连国营饭店都吃不起。 看见宋老太的那刻，宋振兴忍不住红了眼眶，冯家所有人都欺负他，就连宋好美，也丝毫没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只有他妈，无论他宋振兴变成啥样，都小心翼翼呵护着他。 “振兴啊，你咋突然回来了？” 宋老太小跑上前，眼神飞快打量了宋振兴全身。 宋振兴没脸说他是被冯家赶回来，还被冯厂长停了职，他好不容易在老宋家树立的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于是故作镇定道： “妈，厂里这两天放假，我回来看看你。” 一旁报信的大娘称赞道：“振兴可真孝顺，刚放假就马不停蹄回来看望老娘，宋嫂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宋振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宋老太昂起胸脯，只要是关于宋振兴，她就显得无比骄傲。 迎着大娘羡慕的目光，母子往宋家小院走，宋老太上前夺过儿子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小眼睛止不住往包裹里探： “振兴啊，你给妈带了啥？这轻飘飘的。” 包裹里不过就几件衣服，哪里有其他东西，宋振兴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全身上下拢共三毛钱，连一斤肉都买不起。 “咳……妈，这次回来得匆忙，我只来得及收拾衣服，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买肉。” 宋老太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淡淡哦了声，不过一会，表情又明亮起来她凑到宋振兴身边，悄声问： “儿啊，你上次说有机会升组长，升了吗？” 这话简直是往宋振兴伤口上撒盐，他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组长的位置。 想到这里，宋振兴语气有些不耐烦，“没有， 妈你别问了，组长不是我。” 宋老太瞬间急了，声音也高了两度：“不是你？那你的钱呢？” 宋振兴就差捂上他妈的嘴了，将宋老太拉扯到一边，皱着眉不悦： “妈，你能不能小点声，你就那么想让人知道我没升上组长？钱都拿去疏通关系了，下次组长的位置肯定是我的。” 为了堵着宋老太的口，宋振兴只能这么说，先不说能不能升组长，就是冯家还会不会把他召唤回去，宋振兴也不敢确定。 宋老太总算住了嘴，听了这么多奉承话，即便宋振兴没当上组长，宋老太也不会想让村里人看笑话。 两人走到小院，宋振兴一眼便看见自家院子被分隔出三间房，圈出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居然还新修了两间青砖房。 他惊愕地指着那两间房问道：“妈，这是谁家的房？” 宋老太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还能有谁， 你那争气的二弟呗，人家现在分家出去过好日子了，哪里还看得上我这个老母亲。” 肚子里的酸水都快溢出来了，宋老太无比后悔让老二一家分出去单过。 宋振兴更是震惊不已，诧异道：“二弟一家分出去了？啥时候的事？” 上次宋暖来也没说啊。 “上个月的事，没告诉你。” 宋老太推开门，照例走进鸡窝，想看看唯一的那只鸡有没有下蛋，自从被宋暖喂过药后，这只狂躁母鸡已经好久没下过蛋了。 依旧是没有收获的一天，宋老太脸上浮现出心疼之色，这只鸡要是再不下蛋，干脆杀了算了，活着反而浪费粮食。 这边，宋振兴还在震惊宋老二家两间青砖房，刚好看到宋暖从房里出来，于是隔着篱笆院墙质问起来： “宋暖，你上次怎么没说二房分家了。” 他一出声，宋暖这才发现宋振兴回来了，想到寄出去的信，宋暖心底有了几分猜测，宋振兴怕不是被冯家赶回来了吧。 她撇嘴，无辜的样子：“你也没问啊。” 宋振兴皱眉：“长辈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语气！” 看到宋暖，他便想起了那个被打碎的猪油罐，他现在的处境，都是那个猪油罐引起的。 一切错误的开始，就连宋暖，也被他记恨上了。 宋暖毫不在意地耸肩，丝毫没有在县城时唯诺的样子，“我一直就这语气。” 没理会宋振兴越来越黑的脸，宋暖朝屋里喊了声，“姐，我先去厨房熬猪油。” 胸口又被插了一把刀，宋振兴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宋暖这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非在他面前提什么猪油。 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宋暖指定直呼冤枉，虽然她也有这点恶趣味小心思，但熬猪油这事是昨天就定好的，她和姐姐在家要将过年用的荤油熬出来。 看到宋暖手中提着一大块猪板油，宋振兴突然想到自己被坑走的十块钱，他此时正是缺钱的时候，也顾不上长辈的面子，伸手朝宋暖要起来。 “宋暖，上次给你的十块钱，你给奶奶买完肉肯定还有剩余，现在赶紧拿给我。” 宋暖没想到这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进了她的口袋，就别在想拿回去。 她懵懂眨巴眼，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大伯，你在说什么啊？你啥时候给过我十块钱。” 宋振兴不悦皱眉：“上次你从县城回来，我不是给了你十块钱，让你给奶奶买肉回来吗，怎么会没有。” 听到这话，宋老太站不住了，一溜烟窜到宋振兴面前，“哪里有肉，老娘连渣渣都没见着，你还给了这个赔钱货十块钱？” 第83章 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她就差捶胸顿足，心疼二字写在脸上。 宋暖无辜后退，像是怕被赖上：“奶，你可别乱说，我可没有十块钱，大伯啥都没给我。” 转而又看向宋振兴，“大伯，你一个城里上班的，回来看奶奶没买东西就算了，怎么还来坑小辈的钱。” 宋振兴被她倒打一耙气红了眼，口齿都有些磕碜：“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我明明就给过你。” 宋暖无奈摊手：“你有证据证明你给过我十块钱吗？没有我就走了，还有这么大坨油要熬呢。” 她撇撇嘴，不顾另一边被气得只喘粗气的两人，带着坏笑走进厨房。 宋振兴给她钱时除了冯春燕和宋好美没人看见，他拿不出什么证据，而宋暖也不怕冯春燕和宋好美出来作证，先不说这两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即便她俩知道了，宋暖只用说是替她俩出气，看不惯大伯的做法，便能糊弄过去。 被宋暖这么一气，宋老太心中对大儿子回来的喜悦也冲淡了几分，家里本来就没多少粮食，宋振兴啥都没带回来，偏偏还要回来吃白食。 好在宋振兴是宋老太最疼爱的儿子，要是换了宋振平和宋振国，早就被宋老太扫地出门了。 猪油香很快飘进老宋家，宋暖整整熬了两罐猪油，还有一大盘猪油渣。 她分出一部分用白糖拌了拌，端到姐妹俩的房间，这一幕恰好被下工回来的宋壮壮看见。 小孩嘴角的口水不知不觉流下，眼神紧盯着宋暖手上的盘子，直到目送宋暖进入房间。 “哇……”地一声，宋壮壮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小短腿乱蹬，嘴里念叨着：“我要吃猪油渣，我要吃猪油渣。” 刘爱花好声好气地哄着：“壮壮乖，等过年就能吃了。”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宋壮壮哪里等得了那么久，震耳欲聋的哭喊响彻整个宋家小院。 宋老太被吵得头大，端着咸菜碗从厨房出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吃猪油渣让你妈自己买去，别在老娘跟前哭。” 宋壮壮被他奶震慑住，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裤腿。 肯定是大伯又回来了，不然奶怎么变得这么凶。 果然，下一秒，就见宋振兴从房间出来，一开口便是责怪： “壮壮，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调皮。”说完又看向刘爱花和宋振国，“三弟，三弟妹，孩子可不能这么惯着，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他一张嘴便是说教，直接将三房骂了个遍，偏偏宋老太还在旁边附和： “老大说的是，老三，老三媳妇，你俩可不能这么惯着孩子。” 宋振国脸黑得像锅底，看向宋振兴： “大哥怎么又回来了，这次又有什么事？” 以往一年见不到一次的人，今年回来这么勤，肯定没安好心。 宋振兴板着脸，正欲说教，宋老太先他一步开骂： “咋地，你大哥不能回来？老宋家啥时候你当家了，你大哥有孝心，回来看看老娘怎么了？也不向着你大哥多学学，你要是有振兴一半有孝心，老娘就烧高香了。” 宋振兴凑上前，扶着宋老太的胳膊安抚：“妈，你别生气，注意身体，三弟还小，以后会懂事的。” 他边说边扶着宋老太走进厨房，将三房一家人甩在身后。 刘爱花嘟囔着嘴抱怨：“你妈也太偏心了，大哥一回来，眼里就没有其他人，凭啥要骂咱壮壮。” 宋振国心理也十分不好受，自从二哥分家出去，家里啥活都落到三房身上，他这俩月的工作量直接多了一倍，人都瘦了一圈，现在大哥一回来，妈整颗心都偏到大哥身上了。 这一瞬，宋振国好像体会到以前二哥宋振平的感受，原来宋老二在家，他这个老三还能分到几分偏爱，现在是丁点都没了。 老宋家的闹剧影响不了宋暖一家，趁着爸妈还没回来，宋暖又炒了个油渣白菜，一家四口就着糖拌猪油渣，吃了个喷香。 直到吃撑，宋振平才扶着肚子回房。 躺在炕上的时候，他还在跟王艾君回味：“媳妇，我咋觉得分家过后，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呢，我好像都长胖了。” 男人手脚不安分捏了捏媳妇的腰肢，忍不住点头，“媳妇，你也长胖了。” 王艾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你才发现了，没瞧着你三弟一家瘦成啥样，咱家多亏了暖暖，你以后可得给我醒着神，要是还想以前那样，老娘带着孩子回娘家。” 宋振平凑上前抱着媳妇亲香：“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才不会重蹈覆辙。 翌日，上工的锣声响起，老宋家传来宋振国不满的抱怨声。 “妈，大哥既然回来了，也应该帮家里出一份力，冬天的活又不重，总不能还靠我一个人吧。” 三人呈僵持状，宋老太面色为难，她也不想上工了，但这活确实要人上。 宋振兴率先开口，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妈，我在厂里上班也很累，好不容易回家陪你，你还要我上工吗？” 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看着一脸疲惫的大儿，宋老太终究忍不下心，“老三啊，妈知道你辛苦了，你大哥这不是专门回来陪妈的，你体谅一下。” 宋振国屁股往凳子上一坐：“谁都辛苦，那我在家陪妈，反正大哥不去上工，我也不去。” 上工这事全靠宋振国，宋老太拿他没法，为难地看一眼宋振兴。 无奈下，宋振兴只好跟着一起上工，偏偏今天大队长分派的活计是修猪圈。 大家伙看见宋振兴时惊了一瞬，随后又夸赞起他懂事孝顺。 宋振兴强挂起笑脸，忍着猪圈的恶臭，搭起手来。 一整天下来，他只觉得自己都要被猪粪腌入味了，手脚更是酸痛无力。 之后一连几天，宋振兴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偏偏宋老太做饭没一点油水，除了土豆红薯和稀得能照人的糙米粥，就只剩咸菜。 宋振兴饿得头晕眼花，他过惯了城里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这苦日子。 这个家，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想了又想，宋振兴翻出纸笔，开始给冯春燕写忏悔书。 第84章 终于可以回城了 忏悔书写了，冯春燕不理；保证书写了，冯春燕不理；宋振兴没办法，开始写起情书来，就着煤油灯，他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纸，将两人二十年婚姻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幸福喷洒而出。 宋振兴有把握，依冯春燕的性子，看见这封情书一定会心软，毕竟当初他就是这样将人追到手的。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宋振兴每天翘首以盼，像个望妻石般站在门口等邮递小哥，兜里的钱都花完了，要是冯春燕再不触动，他也没办法了。 然寄出去的信依旧毫无音讯，宋振兴就差觉得是邮递小哥吞了他的信，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瞧个真切 ，搞得送信的小哥都怕往老宋家这边走，着实是宋振兴的眼神太过吓人。 信当然是送到了，就在冯春燕手上捏着，这些日子，她茶饭不思，不仅为情伤神，还要分出精力照顾母亲，整整瘦了一大圈。 看着手上的情书，冯春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同时，又觉得悲切。 她可算看明白了，这男人字里行间都在说两人的恩爱，说自己的忏悔，最后不过是受够了乡下生活，想通过她回城罢了。 说什么厌烦了她，说什么受尽冯家屈辱，不过是他无能狂怒，离开了冯家，宋振兴什么都不是。 宋好美到家看着母亲拿着两张信纸默默流泪，她凑上前，拿走信纸，看完后嘴角挂起讥笑。 爸前几天不还挺硬气，这才一周左右，怎么完全换了副嘴脸，居然还妄想用这种东西来让妈妈心软。 宋好美很是看不起宋振兴，从小到大，一家人除了回三道口大队会给宋振兴一点面子外，其余时候他都是生活在家里最底层。 这就导致了宋振兴在宋好美心中，毫无威慑力，完全就是个靠冯家上位的软柿子。 但宋好美并不打算在冯春燕面前说宋振兴的坏话，她和夏河马上要订婚了，要是父母离了婚，她在婆家也会低人一等。 “妈，爸爸看来是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你瞧他一个人在乡下多可怜啊。” 宋好美挨着母亲坐下，开始替宋振兴说好话。 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冯春燕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抱着女儿的手痛哭： “好美，你爸他根本没把咱娘俩放在心里，他居然背着我搞破鞋。” 宋好美安抚了好一会，这才将人给哄好，眼看冯春燕态度有所松动，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三道口大队。 宋振兴正处在舆论中心，他已经在村里待了一周多，既没过节也没过年，饶是村里人见识少，也知道不会有哪家厂放这么久的假，也就开始怀疑起宋振兴来。 有人说他被玻璃厂辞退了，有人说他得罪了领导，更有人说冯家不要他这个女婿，要让冯春燕和他离婚。 不得不说，村里人八卦得有理有据，倒真猜对了不少。 受不了众人打量调侃的眼神，宋振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上工，独留宋老太一人被大家盘问。 起先宋老太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但问着问着，宋老太逐渐也咂摸出不对劲来，挎着背篓匆匆赶回家问宋振兴。 宋振兴没问得烦了，但又不敢将实情告诉宋老太，只一个劲地打马虎眼周旋，心里暗自着急，冯春燕为什么还不召他回城，难道她真的一点不顾这二十几年的夫妻情谊？ 软磨硬泡找宋老太要了一块钱，宋振兴开始加大力度写信，情书保证书不要钱似的砸向冯春燕。 就连宋好美，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她爸的悔过书，看着“情真意切”的一排排字，宋好美嗤笑同时，又不得不替宋振兴求情，毕竟离她和夏河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从这以后，宋老太每天都会问一遍宋振兴啥时候回城，问得宋振兴心烦意乱，宋振国更是成天说起宋振兴的酸话。 为了堵住两人的嘴，宋振兴破天荒主动干起活来，每天跟随宋振国上工，手心早已磨出水泡。 宋振兴哪里受过这种苦，每天晚上躺在炕上都忍不住抹眼泪，他是真的悔过了，不该逞口舌之快，将媳妇丈人得罪个遍，现在好了，简直像被发配到边疆苦寒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振兴越想越气，忍不住坐起身，给自己来上一巴掌，他真不是人，怎么就不能忍了，反正已经忍了二十多年，再忍忍怎么了！ 想到明天大队长说要修整牛棚，宋振兴只想就这么厥过去，不行，他忍不了了，冯春燕不召他回城，他自己回去。 这人匆匆爬下炕，将包裹收拾好，打算明天一早就坐驴车回城。 他就不信，他跪在冯春燕面前，那女人能心狠到让他滚。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宋振兴出门，老宋家院外便响起邮递小哥兴奋的声音。 “宋振兴，宋振兴在不在？你的信终于到了。” 小哥激动的模样，就差把信拍在宋振兴脸上，他终于可以为自己正名了，天地良心，他工作兢兢业业。 打开信的那刻，宋振兴手都在发抖，看到信中冯春燕说宋好美和夏河明天订婚，没有父亲在不像话，让他回城。 老男人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蒙圈的邮递小哥。 他终于，终于，终于可以回城了！ 包裹昨晚便收拾好，宋振兴连和宋振国炫耀的心思都没有，都没来得及跟宋老太说一声，迫不及待坐上回城驴车。 见到冯春燕的那刻，宋振兴是真的哭了，趴在冯春燕肩头，哭得像个孩子，他悔啊，太悔了。 两家人订婚时，宋振兴表现得极好，挑不出一点错处，对待冯父冯母更是比亲生父母还要孝顺。 还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冯母面前忏悔他的过错，那痛哭流涕的模样，让冯春燕看得不禁心软。 冯家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冯厂长更是不愿女儿离婚，现在这个风气，离了婚的女人饱受争议，想要再嫁个好人家基本不可能，更别说有一个离过婚的女儿，对他也是有影响的。 全家一起劝慰，倒真让冯春燕慢慢软化了态度。 第85章 我要跟你离婚 就这样，宋振兴一家又回到了玻璃厂家属院，刚踏进大门便引起了广泛关注。 一个月没见，家属院里的大妈们都好奇他们一家的去处，听说宋振兴都没去厂里上班，肯定是出了啥大事。 面对大家八卦的目光，冯春燕和宋好美一致决定将烂摊子抛给宋振兴处理，她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振兴倒是十分淡定地应付着大妈大婶们。 “多谢大家关心，家里没啥大事，就是我乡下的妈生病了，回去照看了一段时间。” 众人见打听不出来什么，也就无趣地散开。 宋老太：老娘没死真是托你的福…… 时间转瞬便到了一月中旬，宋好美和夏河的婚期将近，冯家家境不错，对这个外孙女，老两口也是极尽宠爱的，特地安排宋好美从冯家老宅出嫁。 这可给了宋好美炫耀的机会，要不是现在不让大办，她指定要让县城所有人都来关注她的婚礼。 不过宋好美也没放弃，早早便让宋振兴通知了乡下老宋家，让他们准时出席自己的婚礼，她得让那几个乡下妹妹看看，她出嫁当天有多么风光，那几个土包子恐怕也只有在她婚礼上才能见识这种大场面吧。 得知消息的那瞬，宋老太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到处跟人显摆，只可惜现在不上工，听她炫耀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 出发当天，宋老太特意跑到宋家二房叮嘱， “宋暖，宋清禾，老娘可警告你们，在县城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好美嫁的可是城里人，夫家在邮局上班，你们一家可别带着满身穷酸气到人家跟前晃悠，别给你大伯丢人。” 宋暖姐妹俩没搭理她，她们一家本就是为了看热闹才去的，宋振平虽说分家单过，但总不好一辈子不和家人往来，免得落人口舌。 宋暖则是预感今天有大事发生，有热闹不看白不看，反正现在猫冬无事干，就当打发时间。 两家人浩浩荡荡走向村口，李大爷的驴车又被宋家包圆了，谁知有人比他们更早等在村口。 永远不能小瞧了村民们吃瓜的心态，大妈大婶们即便冒着风雪，也要一大早等在村口吃第一手瓜。 见老宋家所有人都穿得板正，身上的衣服罕见没有补丁，真是比过年穿得还好。 有人打趣道：“宋嫂子，这是带人给振兴撑场子去了。” “可不是嘛，瞧这一大家子人，看着跟城里人似的。” 大家有意捧着宋老太，宋老太更是高兴地眉毛都要掉了，微昂着下巴一脸骄傲。 “那可不是，我家振兴还说以后要接我去城里享福呢，我都恨不得立马变老。” 这话一出，大妈大婶们更是羡慕，有心眼多的立即上前抢着扶宋老太上驴车，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宋嫂子，你过上好日子可别忘了咱村里的姐妹啊，我们可都是一个大队的，互相拉扯一把也是应该的。” 宋老太装模作样撇了撇嘴，语气敷衍：“行了行了，大家伙赶紧回去吧，我们一家也要进城了。” 随着李大爷抽鞭声响起，驴车晃晃悠悠走在积雪路上。 早在宋老太接受众人吹捧时，宋暖一家就自顾找了好位置，现在有宋老三一家挡风，宋暖窝在姐姐怀里睡得格外香甜。 有个厂长姥爷，宋好美婚礼排场不是一般大，直接包了整间国营饭店，更是请了不少玻璃厂和纺织厂的职工，就连县城其他兄弟厂的领导，都看在冯厂长的面子上携礼而来。 看着这么多领导，宋好美被一群纺织厂的女同事围在中央，四面八方的奉承话传入她耳中，宋好美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她一定是整个县城最风光的新娘。 老宋家的人被安排在靠里边的位置，整个大厅，只有他们这一桌显得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宋老太和宋振国有些坐立不安，生怕被城里人瞧不起，也真怕给宋振兴丢了人。 宋暖可管不了那么多，带着父母姐姐直接落座，看着这些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简直热闹得不行。她看得明白，这席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冯厂长的面子来的，连个正眼都没给宋振兴和宋好美，更别说夏河一家人。 目光扫视在领导席上，宋暖突然发现刘卫红刘主任不在其中，按理说无论怎样，刘主任都应该给冯厂长几分薄面，至此，宋暖心中的猜想更明了了几分。 看来刘主任和宋振兴的事情早已败露，宋振兴只怕是被冯家踹回乡下的。 宋暖想如果她要是刘主任，肯定第一个不会让宋振兴好过，最佳的报复时机，莫过于现在。 不出宋暖所料，饭吃到一半，就见刘卫红带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闯来，宋暖见状不妙，拉着姐姐和妈妈站到角落。 宋振平夹菜的手一顿，搞不清楚状况，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跟着妻女走到角落。 宋老太翻了个白眼，暗骂这家人不识时务，这么好的饭菜都不懂得享受，伸向肉菜的筷子都要挥出残影了。 只不过，还没等她将肉放进嘴里，饭桌却被人猛地掀翻在地。 宋老太及宋振国一家人被洒了满身菜汤，也就宋招娣躲得快，沾染得少些。 不仅是他们，全场的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泼了满身污渍，饭店内一时落针可闻，众人都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只见刘卫红嘴角噙着笑，一巴掌扇在宋振兴脸上，对着面色铁青的一众领导说： “真是不好意思扫了各位的兴致，大家要怪就怪宋振兴这个烂人，两面三刀，落井下石，为了升职不惜勾引厂领导，老娘今天就让大家伙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又啪啪甩了宋振兴几巴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宋振兴被打懵了，还未回过神，刘卫红等人已经被冯厂长安排的人控制住。 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冯厂长的脸都快黑成锅底，忍着怒气安抚好各位领导，而后冷哼一声甩脸离去。 冯家的名声算是被宋振兴毁了个彻底，宋好美顶着同事看好戏的目光以及夏家责怪嫌弃的视线扑进母亲怀里痛哭。 “呜呜呜，妈，我的婚礼……就这么……这么被毁了，我没脸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作势就要去撞桌角但被冯春燕拦腰抱住。 冯春燕早已面色惨白，眼泪不知是何时流下，胸腔中的怒火让她喘不过气，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宋振兴，她猛地上前，一巴掌扇在男人本就肿胀的脸上。 “宋振兴，我要跟你离婚！” 第86章 分家有肉吃 女儿婚是当天结的，父亲离婚证是当天扯的，冯家速度很快，下午便把宋振兴一脚踹上了回村的驴车。 车上一片死寂，宋老太等人仿佛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宋暖一家则坐在角落吃瓜看戏。 “姐，你瞧他们的脸，真是变幻莫测。” 宋暖靠在姐姐身旁，小声叨叨，她今天真的太开心了，吃得饱饱不说，还免费看了场好戏。 瞧着她调皮的小模样，宋清禾无奈捏了捏她的手，做了个嘘的手势：“暖暖小点声，免得等会奶又要闹。” 宋暖懂事地点头，将头靠在姐姐肩上，戏谑的目光打量起宋老太等人。 宋老太脸色惨白，呆愣地靠在驴车上，宋振兴脸色黑沉如锅底，双拳紧握，宋振国一家身上都是脏污，脸色铁青，无比懊悔今天参加宋好美的婚礼，丢了这么大的脸不说，唯一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 驴车跑得飞快，李大爷手上的小皮鞭都快甩出残影，老天爷，他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家人，就这气氛，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的驴车拆喽。 往日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只用了四十分钟，抵达村口时，毛驴都已经累得直喘粗气。 早上的大妈大婶们依旧坐在村口唠嗑，似乎在等老宋一家回来。 宋暖还挺佩服她们，这大冷天，为了吃瓜真是不畏艰难。 见人下车，大妈凑上前问： “宋嫂子，你孙女的婚礼咋样啊？国营饭店的席是不是很好吃？” 宋老太阴沉着脸没说话，又有大婶问： “跟咱们说说呗，咱们都没城里的亲戚，欸，振国，你这身上咋这么脏？” 宋振国努努嘴，话在嘴边硬是说不出口，这时，宋老太一把将人拉过，脚步匆匆离去，留下一句带着怒气的声音： “关你屁事，有那闲心多管管自家。” 大妈大婶被怼得一头雾水，她们不就唠唠嗑，咋惹到宋老太了？ 不过大妈也不是好性子的人，当即便大骂起来： “我呸，你以为谁关心你家那点破事，挂着一张脸回来，肯定没啥好事。” 宋暖摸摸下巴点头，“婶子你可真是神机妙算，今天的事，哎，不说也罢。” 她边叹气边摇头，将人的胃口吊足。 大妈大婶果然来了兴趣，凑上前来问：“暖丫头，你跟婶子说说，你堂姐婚礼到底发生了啥事？” 宋暖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眼身旁的父亲，宋振平摸摸脑袋转头，“清禾你在这里陪暖暖吧，我和你妈先回去了。” 说完就拉着王艾君走开，闺女想做什么他不管，反正以村里人八卦的程度，这事迟早会传开的。 见父亲默认，宋暖嘿嘿一笑，拉着姐姐坐在村口大榕树下，讲起婚礼上的八卦来。 末了她还若有其事地添上一句：“婶子们可别往外传，毕竟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还是别说出来让我大伯糟心了。” 婶子们信誓旦旦保证，嘴角含笑快步回家，这八卦藏在心里痒痒，她们得找人倾诉倾诉。 宋暖姐妹俩回来时，宋振兴的房门早已紧闭，一到家，宋老太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人便黑着脸重重关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宋振国皱眉不悦：“咱们因为他都变成这样了，他甩脸子给谁看呢！” 宋老太板着脸训斥：“去去去，没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把衣裳洗了去，脏成这样，像什么话。” 宋振国不敢跟她呛声，把衣服丢到盆里叫来宋招娣姐妹俩便回了屋。 有了村口大妈大婶的助力，宋振兴被离婚踹回老家的事顺着寒风刮到每家每户耳中，不过一下午，村里就已经传遍了宋振兴的闲话。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专门跑到老宋家求证，被宋老太拿着扫把打出来。 “给老娘滚出去，都是些长舌妇，从哪里瞎听来，就敢到处乱说。” 那人被打也不生气，贱兮兮地跑开，宋老太这么恼羞成怒，看来传言是真真的。 两位大婶还知道给宋暖加层保护，没有将她供出。 一个两个就算了，来找宋老太求证的人愈发多起来，一下午过去，就连往日和宋老太交好的老婆子们都跑过来问。 宋老太干脆拿着扫帚，坐在堂屋门口直喘粗气，她有些怀疑人生，看着大儿子紧闭的房门，心下又无比复杂。 一连好几天，宋振兴都没踏出房门半步，连饭都是宋老太给端到房里去的。 家里的活全都落到宋振国头上，虽说没有上工劳累，但也琐碎繁杂得很。 这天中午，宋招娣照常做好稀粥咸菜，宋振国看着母亲任劳任怨将饭菜端进大哥房中，又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那模样那神情，是他和二哥从来没见过的。 宋振国搅和着碗里的稀粥，看着水面的倒影，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鼻尖传来一阵肉香，宋振国循着肉味闻去，确定是二哥家传来的香味。 宋振平夫妻俩端着两盘菜进屋，宋暖姐妹俩端着饭碗紧随其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好像在讨论什么高兴的事，眉眼都弯出了弧度。 宋振国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从来没在二哥脸上见过这种笑容，二哥以前笑过吗？ 他不确定，但此刻的对比是真的有些心酸。 宋老太落座，宋振国偏头问：“妈，咱家能吃点好的吗？” 宋老太脸一垮，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又没干活，吃什么好的，再说，咱家哪里有好东西给你吃。” 宋振国被怼得没吭声，陷入沉思，二哥在家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那为什么分出去日子就变好了？ 难道分家了就能有肉吃？ 这一刻，宋振国生出了分家的念头。 冯家老宅，宋好美正趴在母亲床头哭得梨花带雨。 “妈，夏河他不是个东西，当初说好我把工作给夏海，他的工资就归我管，现在反悔说需要家用，把钱全部给他妈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要受婆婆刁难，说我爸把脸都丢光了，他们家娶了我也抬不起头来，妈，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她哭了半晌，却没听到母亲半点回应，抬头一看，才发现冯春燕双目空洞，呆呆地看着墙角，根本没在听她讲话。 宋好美摇了摇她胳膊：“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冯春燕不理，仍目光灼灼死盯墙角。 这时，冯母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屋，见两人这模样叹了口气： “好美啊，别去打扰你妈了，自从扯了离婚证后，大院里闲话满天飞，你妈出去和别人吵了一架，回来就成这样了。” 老太太一夜间头发都白了不少，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见没人能帮自己，宋好美眼泪歘地掉下，她开始后悔了，后悔没听母亲的话，嫁给了夏河。 第87章 我的就是你的 猫冬的日子总是有些无聊，宋暖和姐姐除了学习，也就只能坐在炕上织毛衣。 想到前段时间给程也织的围巾，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思绪想着，宋暖手上的动作未停，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在她手里逐渐现出原型。 这时，院外传来邮递小哥的声音。 “宋暖，宋暖在家没？” 宋暖应了声，穿好鞋赶紧出去，小哥的护耳帽上都是雪花，睫毛上都结了冰碴子，鼻头被冻得通红，却仍坚守在岗位上。 宋暖从他手里接过信件，就见宋清禾端着一碗热水出来。 “同志，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邮递小哥道谢接过，一碗热水下肚，身子总算暖和起来。 抹了把嘴就要踩着自行车离开，宋暖将人叫住，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两颗水果糖递到小哥面前。 “这冰天雪地的，辛苦你给我们送信，这糖拿着饿了吃。” 邮递小哥不好意思地接过糖，道谢的同时心里暗道，这都是姓宋，隔壁臭男人咋和面前这两位女同志差别这么大涅。 人与人的差距啊，啧啧。 小哥感叹地走远，宋暖和姐姐挽着胳膊回屋。 信是从军区寄来的，不看名字就知道是程也，宋清禾朝妹妹打趣一笑，专注起手上的动作，把空间留给宋暖看信。 程也的信依旧简短，但也依旧温暖体贴，信封里还有一张汇款单和两张毛线票，是程也专门找人换的，说上个月的毛线票寄给家里了，这个月的让宋暖自己做一件毛衣。 宋暖拿着票噗嗤一声笑出来，真不愧是一家人，程也怕是想不到徐婶子早就把票拿给她了吧。 不过这两张票，她可以留着给徐婶子织一件毛衣。 当天，军区。 程也手里拿着从收发室取的包裹，还没来得及打开，王得森像只猎狗般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你拿的什么？谁给你寄的？是不是暖暖？” 一连三问，让程也捏紧了手中的包裹，防备地看着来人： “不关你的事，让开。” 他可记着上次王得森造他遥的事，虽说他确实喜欢甜食不假，但他一个大男人，说出去不要面子的嘛。 见程也这么防备，王得森撇嘴，“好了好了，我不都跟你道过歉了嘛，再说咱俩切磋，你也揍过我了，那事就算翻篇了，你让我看看暖暖有没有提起我。” 程也没搭理他，自顾翻开信件，快速浏览完，他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没有。” 王得森急了，暖暖怎么可能没有提起他，家里应该告诉过暖暖他和程也在一个部队，暖暖一直挺喜欢他这个三哥，怎么可能没提及。 他不信，伸手就要抢程也手上的信，被男人一个闪身躲过。 王得森哼了声，指着程也手里的包裹：“你肯定在骗我，包裹里的东西肯定也有我的份。” 程也将包裹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还有两罐花生糖。 他拿出围巾，当着王得森的面系上，那一脸享受做作的样子看得王得森牙痒，奈何打又打不过，只能恨恨地看着男人。 程也没理他，径直走向宿舍楼。 王得森猜的没错，宋暖确实提了他的名字，那两罐花生糖也有一罐是他的，但程也这人记仇，就是不想如他的愿，谁叫他嘴大，喝风去吧。 * 程家。 程志伟两口子准备生二胎的事被程老爷子得知，老爷子面色复杂，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你们两口子既然决定了，我这个老头子也只有支持的份，桂花年纪也不小了，要怀孕可得注意着些，家里的事交给志伟，你好生歇着。” 李桂花看了眼丈夫，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本还以为公公会不同意他们生二胎，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松口了，想来也是真的对程刚失望了。 屋内的对话被程刚听个正着，他靠在墙上，面露苦涩，父母年老还要拼二胎的事给了他浓重的危机感。 他都二十来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父母要是再给他生个弟弟出来，岂不是要跟他争家产。 程刚握紧拳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搞不懂一向疼爱他的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垂下头，程刚脑中有念头飞速闪过。 良久，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抬步朝知青点走去。 如果他提前有了孩子，爸妈是不是就会放弃生二胎的想法，他得找婉宁说清楚。 此事正中张婉宁下怀，她当即便红着脸应下，语气娇软： “程刚哥哥，婉宁本就是你的人了，也非你不嫁，我自然是同意的。” 程刚兴奋至极，忍住想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带着人往后山脚下走去。 后山脚下有一间废弃的土坯房，程刚早已想好，把那里定为两人私会的地点。 一番云雨过后，张婉宁趴在程刚胸口，还有些喘息，“程刚哥哥，婉宁对你掏心掏肺，你能感受到吗？” 程刚紧握她的手，郑重点头：“我当然能感受到，婉宁，我绝对不会负了你。” 张婉宁轻轻应了声，眼睛滴溜溜转着，撑起身子，故意露出半边锁骨。 一片白皙映入程刚眼中，再往下是半边浑圆，程刚咽了咽口水，手里似乎还残存着女人滑腻肌肤的触感。 不该升起的地方又抬头了。 张婉宁感受到男人的异样，露出娇羞的神色，手指在男人胸前画着圈圈： “程刚哥哥，婉宁还是黄花大闺女，被你占了身子去，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程刚思绪早已游走在女人全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的就是你的，等会就把我存的私房钱全都给你。” 话落，小屋内又传出一阵娇喘。 第88章 一桩美事 一连大半个月过去，程刚与张婉宁私会不少，但张婉宁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反应。 某天事后，程刚气喘吁吁靠坐在炕头，揽着张婉宁，手抚上女人平坦的小腹。 “婉宁，咱们忙活了这么久，你咋还没怀孕的感觉？”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张婉宁默不作声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肯定是程刚有问题，这男人最近体力明显下降，搞不了多久就开始喘气，让人兴致全无。 不得不说，张婉宁内核蛮强大一人，无论怎么，都不会将错揽到自己身上，错误，永远都是别人犯的。 见她没说话，程刚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婉宁你也别伤心，咱们再努力努力，一定可以怀上的。” 张婉宁无语，只好应了声，程刚真是颗烂棋，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人，早知道就不跟宋暖抢了。 回去的路上，张婉宁兴致不高，沉默想着什么，程刚见状只当她是因为没怀上孩子不开心，就这样默默陪在她身边。 殊不知张婉宁已经开始考虑后手，万一程刚迟迟让她怀不上孩子，程志伟夫妻一怀上二胎，程刚就彻底没用了，她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回到知青点后，张婉宁三言两语打发走程刚，闷闷走进女知青宿舍。 同她一起不开心的还有吴芳芳，女孩此时红着眼坐在炕上，眼泪半挂在睫毛，看着伤心极了。 张婉宁凑上前问：“芳芳，你怎么了？” 吴芳芳声音都带了哭腔：“婉宁，武磊他不让我和他一起去县城，他说我光帮倒忙，呜呜呜。” 张婉宁眉毛挑了挑，这姑娘脑子不太好，四肢又发达，可不是帮倒忙嘛，她装作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安慰道： “芳芳别哭了，武磊应该是心疼你，不想让你受累。” 吴芳芳信以为真：“真的吗？” 张婉宁信誓旦旦点头，转而问起武磊去县城的事。 吴芳芳抹了把眼泪，表情终于有些喜色： “武磊他家里给寄了过冬的包裹，邮递员让今天去县城取，我想着他一个人不好拿，才提出要帮忙的。” 张婉宁见缝插针：“他家里人对他真好，给他寄这么大的包裹。” 吴芳芳是个没心机的，随着她的话往下说： “武磊家境不错，是我们县领导的儿子，我俩青梅竹马，当初他被迫下乡，我拒绝了家里给找的工作，毅然决然陪他下乡，现在我们两家都在找回城的机会，他爸妈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她这话一出，张婉宁眼神一亮，没早点打听武磊的家境是她的疏忽，她知道吴芳芳家里条件好，却没想到武磊家里也这么有钱。 张婉宁想，要是她早知道，就没有程刚什么事了。 她揽着吴芳芳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架势： “芳芳，你放心，我说过帮你追武磊，说话算数。” 吴芳芳表情都带上喜色，眼神亮亮看着她： “真的？！婉宁你真的太好了。” 中午，武磊骑着自行车回来，身后果然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比张婉宁想象中还要大，一看就装了不少好东西。 这下张婉宁更加兴奋了，看着武磊的眼神仿佛都冒着绿光。 拿下武磊，张婉宁势在必得，她要搭上武磊回城。 张婉宁教吴芳芳追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让女孩顶着大冷天给武磊洗衣服洗袜子洗鞋子铺床打扫卫生。 吴芳芳成天像个老妈子追在武磊身后，忙得不亦乐乎。 原本俏生生的一双手，经过寒冬冰水的摧残，早已长满红肿冻疮，这份真心，是个人看了都会心疼。 武磊也是人，他是知道吴芳芳的娇惯，却没想到她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心里虽然对她没有喜欢，但却多了几分感动。 吴芳芳见他神情缓和，高兴得不行，拉着张婉宁的手一个劲感谢。 张婉宁笑道：“趁着武磊生出好感，咱们趁热打铁，争取早日将他拿下，芳芳你努把力，早点起来给武磊做早饭。” 吴芳芳充满干劲点头，于是天还没亮便起床开始和面，一连又好几天，小姑娘脸熬得通黄，黑眼圈比眼睛都大。 待她将午饭双手捧到武磊面前时，男人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张蜡黄的脸，以及那双粗糙龟裂的手，默不作声接过碗筷吃起来。 见他吃得喷香，吴芳芳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欣慰，浑然不在意自己还没吃午饭。 为了感谢张婉宁出招，吴芳芳也给张婉宁分了一碗，这碗番茄鸡蛋疙瘩汤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自然好吃得不行。 张婉宁快速吃完一碗，被热气蒸腾的脸都泛着一丝红晕。 她扫了眼吴芳芳的脸，又看向低头吃饭的武磊，笑着打趣： “武知青，你可得记得我们芳芳的好，她这段时间为了你可是付出了不少，你瞧瞧她的脸，还有这手，就能明白她的用心了。” 她一把将吴芳芳的手拉到武磊面前，原本纤细的手指不复往常，变得红肿粗糙，发炎的冻疮长在指关节上，明明应该心疼，武磊却觉得有些倒胃口。 再看着旁边张婉宁素净白皙的手指，武磊皱眉，这差距也太大了。 他抬头，一眼便望进吴芳芳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又看向一旁张婉宁泛着红晕的脸庞，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厨房里还有和武磊住在一起的几位男知青，吴芳芳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真诚的追人方式，于是应和道： “是啊武知青，吴芳芳同志最近真的很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也享受了这么久，不答应说不过去了吧。” 男知青们笑着打趣，很想促成这一桩美事。 迎着吴芳芳期待的目光，武磊抿了抿嘴，只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但是他不能，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两人处对象这事算是定了，张婉宁也达到了她的目的，既做到了给吴芳芳的承诺，又让武磊注意到她的美貌，给两人埋下种子，等待武磊回城之际，就是两人分手之时。 第89章 怀孕了? 武磊这一点头，让吴芳芳原本为自己手没张婉宁好看的自卑心理立即烟消云散。 为了感谢张婉宁，吴芳芳第二天特地去了县城供销社，买了两罐雪花膏和蛤蜊油，分了一半送给张婉宁。 追求到武磊，吴芳芳打算将自己的脸和手好好保养回来，却不想被张婉宁教训了一番。 “芳芳，你才刚追到武磊，怎么能立马变了样子，你这样武磊肯定以为你是为了追他才对他好的，一点都不真心。” 吴芳芳急了，一把将手里的雪花膏和蛤蜊油塞到张婉宁怀里。 “我可是真心的，那……那这个就送给你吧，婉宁，真的谢谢你，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张婉宁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将雪花膏和蛤蜊油收起来。 不要白不要，这都是她应得的。 就这样，武磊被迫和吴芳芳谈起了恋爱，张婉宁则打着吴芳芳好友的旗号，总在两人面前晃悠，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段时间下来，武磊和张婉宁之间竟也生出一股似暧昧的氛围。 偏偏吴芳芳是个心眼大的，根本没察觉到她和武磊谈恋爱，张婉宁横插一脚有什么不妥，还一个劲地在张婉宁面前说武磊的好话。 “婉宁，磊哥对我太好了，今天去县城还给我买了糕点和麦乳精，还让我和你一起吃，他人真的很好！” 吴芳芳抱着麦乳精，整个人仿佛都冒着粉红泡泡，一脸花痴相夸赞武磊。 张婉宁目光从麦乳精上略过，舔了舔嘴唇笑道： “武磊哥当然很好啦，咱们芳芳眼光真好。” 吴芳芳笑得一脸荡漾，晚上吃饭特地叫了张婉宁一起。 这段时间她和武磊吃饭基本都叫了张婉宁，也没让她出粮食，她拿张婉宁当真心朋友，这点口粮，还是出得起的。 她没提，张婉宁自然不会主动给，厚着脸皮混吃混喝。 饭桌上，吴芳芳吃得喷香，张婉宁则小口小口吃得矜持。 “婉宁，你尝尝这个，我和磊哥特地从国营饭店打回来的。” 她夹了一筷子酸菜炖五花肉放到张婉宁碗里。 张婉宁有些嫌弃她泛着油光的筷子，但还是笑着道谢，看着吴芳芳胀鼓鼓的脸颊，她突然开口。 “芳芳，你好像变胖了不少呢，脸圆了，手指也粗了，腰好像也粗了一圈。”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而兀自偷笑，“看来还是武磊哥会疼人，把咱们芳芳养得好极了。” 吴芳芳惊叹着摸向腰间的软肉：“磊哥，我好像真的长胖了！” 武磊看着她泛着油光的嘴角，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变得毫无食欲，转而又看见张婉宁殷红的嘴唇，眉头又舒展开来。 “嗯，长胖点好。” 他冷淡地回应了声，又给张婉宁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和， “婉宁，你多吃点。” 吴芳芳夫唱妇随：“对对对，婉宁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张婉宁含羞接过武磊夹的菜，依旧小口小口吃着，边吃边注意嘴角的油渍。 看着她吃饭的动作，武磊食欲总算回来了些，不再去看吴芳芳，埋头吃起饭来。 吴芳芳则不敢再吃了，她隐约感觉到武磊喜欢纤瘦的女孩，明明才五分饱，却硬生生住了嘴。 有了吴芳芳做对比，武磊对张婉宁更加关注起来，偶尔瞧见张婉宁娇羞的模样，他只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这些感觉是面对吴芳芳时没有的。 眼见鱼儿上钩，张婉宁心情颇好，时常在武磊面前贬低吴芳芳，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为朋友好的架势，让吴芳芳不得不信了她的话。 可怜的无脑姑娘拼了命减肥，成日只用那两口清水吊着，武磊买来的糕点和麦乳精通通进了张婉宁的肚子。 这天早上，张婉宁连吃了两天糕点做早餐，觉得有些腻了，趁着吴芳芳接水洗漱的间隙，故意跑到武磊跟前不经意地撒娇。 “芳芳减肥可苦了我，她把长胖的东西都拿给我吃了，搞得我心里腻得不行。” 这人边说边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架势。 武磊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温柔地问道： “婉宁，你快喝点水，你想吃什么？” 张婉宁接过他的杯子，甜甜一笑，“谢谢武磊哥，我没什么想吃的，就是听说国营饭店的麻花特别好吃，是咱们县城一绝。” 武磊意会，转身就想回屋拿钱，张婉宁装模作样叫住人，掏出钱票： “武磊哥，我吃了你那么多东西，可不能再欠你的了。” 武磊将她的手推回，刚触碰到女人细腻的肌肤，手像触电般猛地缩回，结结巴巴说： “不……不用了，你和芳……芳芳是朋友，不用……客气。” 张婉宁浅笑看他，不应，强硬地拉过男人的手，将手里的钱票塞到男人手心。 武磊右手被一双温软素净的手托住，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偏偏张婉宁存心挑逗，将钱票放进他手心时，装作不小心挠了挠男人掌心。 酥麻顿时从掌心传到后脑勺，武磊后背鸡皮疙瘩瞬间冒起，看着女人泛红的耳尖出了神。 张婉宁惊慌收回手，抱歉道：“对……对不起，武磊哥，我一时不小心。” 没等武磊回话，身后响起吴芳芳的质问： “你们在做什么？” 女孩端着搪瓷盆，大步朝两人走来，脸上闪着怀疑。 张婉宁忙后退一步，拉开与男人的距离，小声道： “没，没什么，芳芳你别误会。” 武磊也回过神来，摊开掌心的钱票： “吴芳芳你别小题大做，婉宁是不想亏欠我们，把钱硬塞给我。” 见他生气，吴芳芳急了，忙拉住男人的手道歉： “磊哥对不起，我一时冲动。” 手上是与张婉宁截然不同的粗糙触感，武磊冷脸甩手： “你不该给我道歉,婉宁拿你当朋友，你居然还怀疑她。” 吴芳芳又马不停蹄给张婉宁道歉。 张婉宁哪能真跟她生气，柔柔弱弱回应了声，便借口走开。 一刻钟后，张婉宁听见吴芳芳去县城的声响，中午，张婉宁手里便多了一袋子麻花。 看着黄灿灿泛着油香的麻花，张婉宁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弧度。 刚想将麻花放入口中，油腻的感觉直冲胃部，张婉宁捂着嘴干呕两声，实在没忍住，扶着墙飞奔去茅房狂吐不止。 直到满嘴酸水，张婉宁才虚弱地回房，她呆愣地坐在炕沿，捂着小腹震惊。 仔细回想，她的月经已经推迟了一周，难道她，怀孕了？ 第90章 母凭子贵 张婉宁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她和程刚备孕的时候不来，等她找到下家，反而来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张婉宁找到程刚，想让他出钱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婉宁，你真的怀孕了？！” 程刚脸上满是惊喜，嘴早已咧到耳后根，他要当爸爸了，他终于让婉宁怀孕了。 男人手足无措，站在张婉宁面前，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伸手就想将女人抱起。 动作被张婉宁止住，她忍着不悦的心情，翻了个白眼道： “你声音小一点，就怕别人不知道我未婚先孕是不是，还不赶紧带我去医院。” 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程刚根本没注意到张婉宁一改往常的语气，连连点头回家取自行车。 张婉宁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男人背影都透露着高兴，心情有几分复杂。 倒不是觉得愧疚程刚，而是因为她还不确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武磊那边还没影，也不敢保证他家真的能将人弄回城，程家这边还不知道能出多少彩礼娶她进门。 低于两百张婉宁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宋暖那贱人都能值两百，她张婉宁只会比宋暖更值钱。 程刚回家的动作很快，本想提前给程志伟夫妻俩分享这个喜讯，但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看见老两口。 无奈下只能推上自行车先送婉宁去县城医院，怕路上颠到张婉宁，程刚还特地用旧棉衣将车后座包裹两圈，直到手撑着有回弹，才让张婉宁坐上来。 路上，程刚将车骑得很稳，明明是顶着刺骨的寒风，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半分冷意般，嘴角大大咧开，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张婉宁坐在软绵绵的后座，双手环着男人的腰身，冷风被程刚挡住，她没感受到半分寒冷。 但她怔愣着出神，心中没有半点对程刚的感动，反而开始埋怨起来。 要不是程刚不中用，她早就怀上了，也不至于陷入如今的两难地步。 一个小时过去，程刚将车稳稳停在县医院门口，张婉宁从车上下来，也想好了接下来的路。 要真怀了孩子，她就给程刚一个机会，但前提是程家能出比两百块还高的彩礼娶她进门。 下午医院的人不多，但程刚还是将张婉宁牢牢护在身前，不让人靠近她半米。 两人挂了号，来到妇产科，医生见他紧张的模样，朝张婉宁笑得温和： “瞧你丈夫那样，你们两口子是来检查怀孕的吧。” 她显然是见多了这副场景，熟门熟路地拿出医疗器械。 张婉宁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刚便先一步出声： “医生，还麻烦你给看仔细点，我媳妇她胆子小。” 女医生笑着点头，示意张婉宁按照她的要求做。 一番检查下来，女医生语气也沾染了几分开心，朝程刚报喜： “恭喜你了，小伙子，你媳妇有了一个月身孕。” “一个月，一个月了，谢谢医生，谢谢。” 程刚激动捂嘴，连连朝医生鞠躬道谢，要不是在医院，他都要跳起来了。 忍不住去拉张婉宁的手，颤抖道：“婉宁，你听见了吗？咱们有孩子了，他一个月了。” 张婉宁没吱声，看着男人的笑容，僵硬地坐在凳子上。 慢慢地，她的手抚上小腹，仿佛还没转换到母亲的身份。 女医生颇有些欣慰地看着两人：“行了，赶紧回去告诉家里人吧，记得好好照顾你媳妇，无论生男生女都要好好对待。” “欸，好，好，谢谢医生。”程刚朝医生道谢后，小心翼翼将张婉宁扶起，“婉宁，咱们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 张婉宁全程跟着他的动作，没有吭声，女医生见状只觉她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笑着摇了摇头，小年轻感情好啊，不像她家那口子，老夫老妻，一点激情都没有。 回村的路上，程刚嘴角的弧度比来时更大，握着车把的手都在颤抖。 前胸兜里的报告单隔着棉衣都能将他烫出一个印记，程刚他开心啊，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哪刻的幸福感如此强烈。 去时一个小时的路程，回来硬生生用了一个半小时，两人抵达程家门口时，程刚先一步下车，将后座的张婉宁小心扶下。 张婉宁似乎已经接受了孕妇这个身份，一下车便捂着不明显的肚子，下巴微昂，现在恐怕轮不到程家挑她了，是她考虑要不要嫁进程家，她这叫什么来着？ 对了，叫母凭子贵。 两人连自行车都没管，径直走进堂屋，程刚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爸妈。 “爸，妈，你们快出来，我有件喜事告诉你们，天大的喜事。” 他声音中都带着喜悦，脸上更是如花般。 喊了两声没人应，程刚声音又大了几分。 这次总算有人回应了，程志伟的声音从房间出来，细听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 程刚一手扶着张婉宁，一手推开父母的房门。 下一刻，推门的动作戛然而止，门口的两人呆愣地看着屋内。 李桂花半倚在炕上，腰间垫了两个枕头，双手扶着肚子，和张婉宁此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程志伟坐在炕沿，眼神直勾勾盯着媳妇的肚子，脸上是少见的笑容。 见程刚出现，老两口已经看不见张婉宁也在，李桂花满脸幸福抚着肚子，朝程刚报喜： “刚子，妈怀孕了，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高不高兴？” 程刚没回应，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看向母亲的肚子，又将目光放到母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 “妈……你，你真的怀孕了？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程志伟皱眉，有些不满他的反应：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才从赤脚大夫那里回来，你妈就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你不高兴？” 似有些接受不了这个震撼的消息，程刚朝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把张婉宁给带倒。 看见张婉宁扶着门框站定，他才似想到什么般回神。 “爸，妈，婉宁也怀孕了，我们专程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程志伟宝贝地抚着媳妇的肚子，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哦，知道了，那就结婚吧。” 程刚被打击的心这才稍稍回温，他就知道父母还是在意他的，这不立马就同意他和婉宁结婚了。 “爸，妈，那原先说的给婉宁两百块彩礼……” 没等张婉宁眼中迸出惊喜的光，程志伟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 “两百没有，最多五十，程刚你也大了，现在你妈又怀着弟弟，咱们要为以后考虑，五十块已经算多了，你自己找个日子把酒席办了吧，我要照顾你妈，怕是腾不出来时间。” 他这一番话将两人雷得外焦里嫩，程刚脑子如被惊雷炸过一般空白，耳边除了他爸的声音只剩耳鸣。 张婉宁早已被气得满脸涨红，五十块！五十块！打发叫花子呢。 她狠狠瞪了眼炕上的李桂花，也不捂肚子了，重重哼了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91章 炸丸子 新年将至，三道口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起年货来，眼下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华国人对新年的热情却依旧。 宋暖和姐姐一大早出门去县城供销社，只为早早抢到上好的猪肉，今天家里准备炸丸子，王艾君昨晚便给姐妹俩分派了任务。 北方的冬天很冷，寒风从棉衣缝隙钻进，直击骨髓。 驴车走在蓬松的雪地里，车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车上没人讲话，大家都默默攥紧身子，缩成一团，抵御寒风。 宋暖坐在驴车上，拢了拢身上打着补丁的棉袄，虽然没那么好看，但她的棉袄被王艾君重新添了棉花，很是暖和。 她们姐妹俩来得早，抢占了靠里边的位置，两人互相抱着取暖，饶是宋清禾这样怕冷的人，手脚也是温暖的。 前一晚刚下了一场雪，去县城的路不是那么好走，驴车走走停停，一个半小时才到县城。 宋暖被姐姐扶着下车，捶了捶发麻的双腿，朝姐姐甜甜一笑： “姐，咱们去国营饭店吃早饭。” 宋清禾没拒绝，被妹妹牵着手带走。 宋暖很喜欢不扫兴的家人，也很喜欢全心全意信任她的家人。 姐妹俩在国营饭店饱餐一顿，吃饱后还不忘给父母买几个肉包回去。 待将年货买得差不多后，姐妹俩背后的背篓已经装满大半，宋清禾走在妹妹身后，明明自己身上也背了满满一背篓，双手却仍托着宋暖的背篓，只想帮她分担点重量。 好不容易上了驴车，姐妹俩早已气喘吁吁，额头也浸出汗珠。 李大爷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见宋暖姐妹俩身后的大背篓，热心地帮忙搭把手。 宋暖礼貌道谢，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塞到李大爷手上，不等李大爷拒绝便自顾上了车。 李大爷笑着摇头，宋家二房的一对女儿，在大队里算得上顶好。 王艾君在家早已把前期准备工作完成，宋振平也将柴房都理好，满满当当的干柴，足够一家人过完整个冬天。 每到过年，炸丸子是宋暖最喜欢的活计，以往在老宋家，只有母亲偷偷塞给她们几个，多的是吃不到的，今年分了家，宋暖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今年王艾君准备炸两种丸子，一种肉丸子，一种萝卜丸子，炸丸子费油，一般人家舍不得。 丸子炸好后，宋暖与宋清禾嘴里都被母亲塞了一个。刚出锅的丸子还冒着热气，含在嘴里不敢嚼又舍不得吐出。 姐妹俩边朝嘴里扇风边滋溜滋溜哈着气，那样子，好不滑稽。 惹得宋振平和王艾君哈哈大笑，再没有任何场景比得上现在幸福了。 “暖暖，你把这个端到欢欢家去。” 王艾君端来一个海碗，里面装着冒尖的一碗丸子，肉的菜的都有。 宋暖乖巧应声，找了个篮子将碗装住，挎着篮子前往程家。 程欢早已放了寒假，被母亲“关押”在家里写作业，徐凤兰不让她乱跑去找宋暖姐妹俩玩，都是准备年货的时候，这时候去玩，依姐妹俩的性子定是要留程欢吃饭的，这样不好。 好在程欢十分懂事，母亲不让去，即便百爪挠心，她也还是乖乖坐在书桌前。 宋暖来时，刚好看见小姑娘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书桌上还摊着一摞本子，手上的铅笔乱画，本子上早已画满了鬼画符。 “噗嗤。” 宋暖被逗得笑出声，伸手戳了戳程欢肉乎乎的脸蛋，这小姑娘咋看咋可爱。 程欢被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抹了吧嘴，待看到身旁的宋暖时，小姑娘罕见地红了脸。 “暖暖姐，你居然笑话我。” 她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挠宋暖痒痒，被宋暖闪身躲开。 “哈哈哈，欢欢，别害羞，我什么都没看见。” 宋暖打趣完，不忘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是来给你和徐婶送丸子的。” 程欢的注意力被丸子吸引，凑了个脑袋上前，眼巴巴盯着宋暖手上的篮子：“暖暖姐，是艾君婶炸的丸子吗？她炸的最好吃了。” 宋暖应了声，捏了颗丸子塞进程欢嘴中。 走了这么久的路，刚出锅的丸子仅剩了一点余温，饶是这样，程欢还是幸福地眯起眼，举起大拇指夸赞。 两人将丸子给徐凤兰，宋暖又照常关心了两句，待看见徐凤兰略显红润的脸庞后，才稍稍放了心。 看来今年徐婶身体好了不少。 还没等徐凤兰唠叨两句，程欢已经迫不及待要拉着宋暖走开，她有好多话想对宋暖说，也有好多八卦要讨论。 小姑娘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宋暖才惊愕地睁大眼，她好久没关注程家，还不知道程刚和张婉宁已经走到这个地步。 更没想到李桂花听了她的话，真的和大队长生起二胎来，还已经怀上了。 见宋暖一副被震惊到的样子，程欢嘴角带着痛快的笑，凑上前来，小声说： “暖暖姐，你还不知道吧，张婉宁和我二婶是同一天查出怀孕的，两人去找二叔商量结婚，二叔二婶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俩。 二叔更是把给程刚准备的两百块彩礼一下子缩减到五十块，张婉宁当场就黑脸了，转身就走。” 宋暖惊讶道：“那她还会和程刚结婚吗？他们都有孩子了。” 以她了解的张婉宁来看，怕是看不上这五十块的彩礼，宁愿把孩子打掉也不会和程刚结婚的。 她刚说完，程欢便接过话茬： “她是不愿意啊，但是不知道程刚跟她说了什么，现在也同意了，为了赶在肚子不大之前结婚，程刚匆忙把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八。” “这么急？”宋暖惊呼，现在离腊月二十八不过五天。 程欢点头：“二叔二婶已经放弃他了，连婚期都是程刚自己看的。” 宋暖若有所思，看来大队长夫妻俩对程刚是彻底死心了，现在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养小号上。 就是不知道以李桂花的身体和张婉宁的性格，这个小号能不能被顺利生下来。 第92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宋暖从程家回来，还没进屋便又听见老宋家宋振国在吵架，她掏了掏耳朵，撇嘴，自从宋振兴被踹回县城，老宋家三天两头都要吵一次，几乎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是因为宋老太偏心引起的。 见姐姐趴在墙角偷看，宋暖走过去问： “姐，这次又是因为啥？” 宋清禾无奈撇嘴：“那只得了狂躁症的鸡好不容易恢复下蛋，本来是煮给宋壮壮吃的，但被奶奶拿给了大伯，这不，三叔又看不惯了。” 宋暖有些想笑，没想到那只被她下过药的鸡这么坚挺，居然还能下蛋，她跟着宋清禾一起，趴在墙头。 只见厨房门口，宋壮壮正在地上打滚，眼睛直勾勾盯着宋振兴手上的鸡蛋，宋振国皱眉和宋老太争论，宋振兴则拿着鸡蛋垂头，一声不吭，也没说将鸡蛋让给宋壮壮。 突然，像是被宋老太刺激狠了，宋振国随手抄起厨房门口的板凳往地上一砸，板凳瞬间四分五裂。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壮壮可是你唯一的孙子啊，家里就这一个鸡蛋，你居然还要给大哥吃，他凭什么吃，被城里人踹了不说，在家也只知道吃白食，家里的活他是一点不干啊。” 虽说冬天的活计比上工轻松不少，但也十分琐碎，宋振国早已受够了这样的待遇，他不是不能干活，但凭什么所有活都是他一个人干。 宋老太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大儿，又瞧了瞧满脸怒气的小儿子，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她造的什么孽的，家宅不宁，简直家宅不宁。 “妈，我干脆死了算了，反正我也是一个无用的人。” 宋振兴像是受够了打击，声音嘶哑，滴落的泪在地上氤氲出几滴深色痕迹。 宋振国无语，又来了，又来了，大哥他又开始了装可怜这招，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好哭的。 偏偏宋老太就吃他这招，原本漂浮不定的天平瞬间倒戈： “老三啊，你大哥他受了打击，一时转不过来弯也是正常的，你们兄弟互相让着点，你大哥他会记得你的好。” 宋振国无话可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个遍，老娘的心已经偏到了天边。 看着宋老太护宋振兴如护小鸡仔般，还细心地将人护送回屋，又看着鼻涕眼泪流满脸的宋壮壮。 宋振国沉默了，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生出，他想分家了，无比迫切地想。 宋暖姐妹俩看了一出好戏，还没来得及偷笑，便被王艾君扯住耳朵。 “你们两个臭丫头，耳朵长起来有啥用，老娘喊了老半天吃饭，硬是没人搭理老娘。” 王艾君心疼两个闺女，扯耳朵的动作并没有用力，宋暖还有心情和老妈嬉笑求饶。 “妈，痛痛痛，美丽善良的王同志，你就放过我们吧，下次一定不敢了。” 王艾君被她这调皮的样子气笑，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嗔怪道： “你可别把姐姐带皮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宋清禾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妈，你别生气，我和暖暖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母女三人挽着手回屋开饭，还没来得及吃两口，隔壁老宋家便传出宋老太怒骂的惊呼。 宋暖姐妹俩相视一看，匆匆夹了两筷子菜，端着饭碗跑到墙角，继续听八卦。 王艾君都被两人俏皮的模样逗笑了，来不及生气，也夹了两筷子菜来到墙角。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宋振平一人，他满头黑线，奈何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跟着出了门。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老宋家。 宋老太的声音大得能从堂屋清晰传入墙角的宋暖一家人耳中。 她勃然大怒，声音尖锐：“分家？想都别想，宋老三，只要老娘还在一天，你就别想分出去单过。” 宋振国音量也拔高了几分，语气执拗： “二哥都能分出去，我为什么不能？” 宋老太更加生气了：“你二哥那是迫不得已，你一没大哥有本事，二没宋振平勤快，你分出去喝西北风吗？” 宋振国不服气：“对，宋振兴有本事，他有本事被城里人离婚踹回乡下，他有本事躺在家里还要老母亲喂饭，至于二哥，他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这几个月家里的活不全是我干的，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宋振国已经不会在被宋老太pua了，他想分家的心非常迫切，二哥分了家成天大鱼大肉，今天他还闻到了炸丸子的香味，他分家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宋老太简直气得冒火，鼻孔欻欻往外冒热气，一巴掌拍在饭桌上： “老娘说不分就不分，你要是再提分家，老娘就去公社告你不孝，宋老三，我倒要看看，你有本事顶着不孝子的名声过下去，大队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宋振国当即便熄了火，这个年代，不孝可是大事，他也承受不住村里人指点的目光。 二哥当初是怎么分家来着，对了，二哥装病偷懒来着。 宋振国当即便想到了法子，准备用宋振平的老方法应付宋老太。 奈何他屁股一撅，宋老太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当即便将他的小心思挑明。 “你别给老娘整装病那死出，老娘没那么笨，上了宋振平一回当，还要上第二回。” 宋振国彻底没办法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他要成为下一个宋家老黄牛，心甘情愿地为老宋家做贡献吗？ 那显然是不能的。 见他没了士气，宋老太冷哼一声，端着碗就要给宋振兴送饭。 看着她偏心的背影，宋振国心底愈发不是滋味，对宋老太和宋振兴的怨恨更是达到了顶峰。 既然老娘偏心大哥，那如果大哥没了，老娘是不是就该偏心他这个唯一在身前尽孝的儿子了。 第93章 暴雪 腊月的天是越来越冷了，宋暖一家人基本不咋出门，姐妹俩在家复习课本，王艾君纳鞋底织毛衣轮着来，宋振平则帮家里干点小活。 明年开春，王艾君打算养两只鸡，眼看宋暖姐妹俩学习任务加重，当妈的心疼俩女儿，恨不得天天好吃好喝供着。 宋振平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家里的事一向由媳妇做主，他只有服从分配的份，这不，刚起床就忙活起圈鸡窝。 快到中午，宋振平不知从哪里回来，身上都是雪，王艾君一边帮他掸雪，一边骂： “下次再把衣服弄脏自己洗，这么大个人了，成天不着家。” 宋振平嬉笑逗媳妇开心：“嘿嘿，媳妇别生气，我去找老牛叔打浴桶了，你不是说给暖暖和清禾重新做一个嘛。” 老实人轻声轻语哄着，王艾君气也消了大半。 见媳妇缓和了脸色，宋振平长舒口气道： “老牛叔看这天气不寻常，今晚怕是要下大雪，村里的老人看天吃饭，能这么说肯定有道理，我等会去把咱家的地窖拾到拾到，屋顶上的雪也清理一下。” 王艾君叹了口气：“以前没觉得下大雪害怕，自从前两年有人被冻死在大雪里，我这心，没由来慌得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我去煮点姜汤，你喝完再去，顺便叫暖暖和清禾也喝点，女孩子可不能受凉。” 宋振平自然是同意的，和媳妇一起去了厨房帮忙烧火。两人熬了一锅姜汤，一家人分着喝了。 宋暖姐妹俩的姜汤里放了红糖，虽然生姜气味浓重，但红糖的香甜压下去不少，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宋振平加固地窖的同时，宋老太也将宋振国从床上骂起，老太婆应该也听说了晚上要下大雪，地窖里的菜可是全家人整个冬天的口粮，马虎不得。 睡梦中的宋振国被吵醒，本还有些烦躁，当往地窖口一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破天荒没有抱怨，老老实实修整起地窖来。 对于他的乖觉，宋老太感到十分满意，嘴里念叨着早这样就好，手上端着姜汤去了宋振兴房间。 地窖内，宋振国看着大半萝卜白菜和土豆，有些舍不得，但想到宋老太偏心宋振兴的嘴脸，他心又逐渐冷酷。 晚上，暴雪如约而至，宋振平下午就已经将屋顶和地窖修缮好，睡得格外安稳。 反倒是宋暖，睡着睡着觉得一阵冷风刮进被窝里，这才从睡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炕，已经变得温热。 她嘟囔了一声，放开姐姐的胳膊，将被子往姐姐身上盖了盖，自己穿戴整齐下炕。 可能是炕里的柴火熄灭了，她得重新烧一下。 快速推开门，屋外早已白茫茫一片，即便不点灯，在白雪的映照下，也能看清方向。 宋暖缩着脖子朝柴房走去，还没走几步，耳朵便听到老宋家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声音。 她第一反应老宋家进了贼，但又很快甩开这个念头，贼要偷也不会偷老宋家，啥都没有。 她踮起脚尖，轻手轻脚来到篱笆院墙旁，熟练地趴起墙角。 一眼便看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弓着腰，怀里抱着几颗白菜萝卜，从老宋家的地窖走出，一直走到三房宋振国房间。 那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每次怀里都揣着或萝卜或土豆。 宋暖定睛一看，这不是宋振国还能有谁，不过他为啥要偷自家地窖里的菜？ 宋暖搞不明白，但直觉宋振国没安好心。雪越下越大，宋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悄声抱了点柴回屋。 烧炕的声响还是将宋清禾吵醒，女孩手下意识探向身旁，没摸到宋暖，瞬间惊醒。 “暖暖！” 宋清禾声音焦急，还带了几分鼻音。 宋暖抬起头，见姐姐醒来，忙出声安慰： “姐，我在烧炕，你赶紧把被子盖上。” 听见妹妹的声音，宋清禾总算放下心来，想下去帮忙被宋暖拦住。 农村孩子干活麻利，三两下就将炕烧热，宋暖脱了衣服躺进被窝，这下总算不冷了。 翌日早上，宋暖出门时，发现地上的积雪已至小腿深，可见昨晚这场雪有多大，要不是宋振平提前修整加固好屋顶和地窖，怕是有危险。 刚准备进厨房，便听见宋老太惊呼声传来： “宋振国，昨天叫你把地窖加固，你就是这样磨洋工的？你瞧瞧这地窖，裂了这么两个大口子，里面可是咱一家人整个冬天的口粮啊。” 宋暖心想，宋老太的口粮早就被宋振国抱回房间去了，地窖里怕是剩不了多少。 “宋老三，还不赶紧下去修，叫你干点活比上天还难，老娘生你出来有啥用，浪费粮食。” 宋老太真是气急了，要是粮食没了，那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啊。 不知怎地，宋振国今天却没昨天听话，磨蹭着不肯下地窖里去，非要让宋振兴下去。 宋老太气狠了，开始拿告公社威胁他，宋振国心一横，即便顶着被告的不孝也绝不松口，梗着脖子和宋老太僵持。 “妈，今天大哥要是不和我一起，我是不会去的。” 宋老太无奈，再怎么舍不得大儿受累也要考虑到地窖里的粮食，于是开始劝慰宋振兴。 好说歹说，宋振兴才同意和宋振国一起下地窖修缮。 宋振国眼里有光芒闪过，想到即将报仇，一颗心更是怦怦直跳。 奈何两人走到地窖口，宋振兴突然反了悔，隔着篱笆院墙看向宋家二房的方向。 “既然是尽孝，那振平也要跟我们一起下去，妈生了三个儿子，不应该只有我和三弟尽孝。” 宋暖在篱笆院墙将这话听了个真切，心没由来的慌了一拍，总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父亲，期待宋振平能拒绝。 宋振平还真不好拒绝，虽说他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但他到底还是宋老太的亲儿子，母亲健在，为了不给村里人说闲话的机会，就应该和兄弟一起尽孝。 见事已成定局，宋振兴已经回房间换干活的衣服准备下地窖了，宋暖心中焦急，绞尽脑汁想办法阻止父亲下去。 突然，她灵光一现，找了个海碗，将暖壶里的水尽数倒出，递到宋振平跟前。 “爸，喝了它。” 宋振平眉心猛地跳动，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 “暖……暖暖，喝完吗？” 宋暖点头：“喝，全部喝完。” 宋振平摸不清楚小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于是接过宋暖手中的海碗吨吨吨喝了起来。 直至一碗水喝完，宋振平摸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水嗝，他只觉得胃里全都是水，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今天怕是要不停跑厕所了。 果然，在那碗水的作用下，宋振平隔几分钟便要去上一趟厕所，惹得宋振兴宋振国两人就频频朝他看，宋振兴更是抱怨宋振平偷懒。 就在宋振平第七次去厕所时，刚爬出地窖还没走远。 “轰隆”一声，地窖轰然倒塌。 第94章 你的好大儿，自己救去吧。 宋暖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父亲走出地窖下一秒，屋顶的积雪大块砸落下来，恰好砸到地窖裂口。 地窖，就这么塌了。 她耳边嗡鸣声响起，后背早已冷汗涔涔，看着被吓懵的宋振平，眼泪不知不觉掉落。 下一瞬，宋老太的尖叫让众人回神，宋振平也顾不上撒尿，踉跄着跑到地窖口，企图用手扒开压在上面的冻土。 王艾君被这边的声响吸引，一出门便看见这个场景，后怕的同时快速冷静下来，拉着宋暖的手吩咐道： “暖暖你去程家找大队长帮忙，清禾和妈一起过去帮你爸。” 宋暖点头，拔腿就往程家跑去，即便老宋家人再坏，只要宋老太在一天，王艾君和宋振平就不可能彻底不管，宋暖深谙这个道理，现在去叫人，只不过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 去程家的路早已滚瓜烂熟，宋暖分出心思细想地窖的异样，越想越心惊，不由将昨晚宋振国鬼祟之事联系到一起。 一切都说得通了，宋振国就是抱着伤人的目的，只不过他的目标是宋振兴，宋振平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倒霉鬼。 但宋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地窖裂痕是宋振国早已安排好的，那为什么他自己也被压在了下面？ 没等宋暖想明白，程家已经到了，跟程志伟简短说明情况，他当即便找来好几个壮劳力一同前往老宋家。 宋暖带着人到时，垮塌的地窖仅被挖出一个小口，暂时还没看到宋振兴两兄弟。 仅凭宋振平一个壮劳力，想要搬动这些冻土着实不容易。 宋老太跌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好不悲惨。 众人没理会宋老太的哀嚎，和宋振平夫妻俩一起，挖起地窖来。 一个小时过去，上面倒塌的冻土终于被清理干净，饶是大冷天，众人也早已被热得大汗淋漓。 宋暖姐妹俩烧好了水，又熬了一大锅姜汤，一一分给众人。 见有人喘气喝水，宋老太不干了，对着众人大骂起来： “你们快点挖啊，我儿还在里面呢，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喝水呢，快点挖啊，这大冷天，我儿受罪啊。” 帮忙的众人被她这么一说全都黑了脸，忍着不悦皱眉，大队长程志伟看不过去了，皱眉斥责： “宋老太，大家乡里乡亲，帮忙是情分，你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有个伤风感冒可不得了，大家伙衣裳都湿了，歇一歇喝点水怎么了。” 程志伟是有几分威严在身上的，宋老太就怕别人跟她来硬的，顿时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地趴在地窖前痛哭。 她的声音太过惨烈，毕竟是自己老娘，宋振平有些不忍道：“妈，你别哭了，大哥三弟一定没事的，我抓紧挖，一定尽快把他俩挖出来。” 这话可算点燃了宋老太的引线，她狠狠抹了把眼泪，看向宋振平的目光都带上了恨意： “怎么不是你被埋在下面，怎么不是你这个畜生，为什么偏偏是你大哥，就是你这个倒霉的，克得你大哥被压在下面。” 她说得撕心裂肺，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喊的，震得小院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宋振平没想到他妈能说出这番话，他本以为宋老太只是不喜欢他，只是想把好东西都留给大哥，却没想到宋老太偏心偏到这种程度，恨不得他替大哥去死。 这一刻，宋振平的心比这寒冬腊月还冷。 宋暖早已被气得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前邦邦两拳打死宋老太，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刚跨出去一步就被气得发抖的王艾君扯住胳膊。 宋暖回头，眼眶通红，泪水不停打转。 王艾君努力平息着怒火：“让你爸自己做选择。” 她不止一次希望宋振平对老宋家死心，分家已经让宋振平心寒了大半截，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老太偏心到这种程度，往后即便宋振平做出什么不孝的事，大家伙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家人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宋振平做出抉择。 好在，宋振平没让她们失望，老男人眼里含着泪水，深深吸了两口气，一把扔下手里的冻土，看向宋老太的目光带着恨意和冰冷： “既然你如此希望我替宋振兴死，那我往后便没了你这个妈，你的好大儿，你自己救去吧。” 他狠狠抹了把眼泪，朝大队长深深看了一眼： “大队长，今天宋老太这番话相比大家伙都听清楚了，我宋振平将话立在这里，往后，无论传出我什么样不孝的名声，无论宋老太是否到公社去告我不孝，我宋振平绝不会再认她这个妈！” 宋振平说完便揽着妻女回了隔壁院子，独留一众汉子和表情愤恨的宋老太大眼瞪小眼。 程志伟叹气道：“宋婶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宋老太重重吐出一口气，梗着脖子没搭话： “你们救救我儿吧，我振兴不能就这么死了。” 程志伟无奈，只能带着众人重新挖起来。 好在冻土被清走大部分，很快便看见了宋振兴两人的身体。 看着昏迷的儿子，宋老太惊呼一声，踉跄上前用手扒拉起来。 暴露的面积越来越多，宋振兴宋振国两人的身体也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 两人都昏迷不醒，宋振国把宋振兴压在身下，看姿势呈保护状，他身下的宋振兴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宋振国两条腿已经被冻硬的土块压得血肉模糊。 看着被染红的雪，程志伟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吩咐人将宋振国抬起，又吩咐宋招娣姐妹俩去村口找李大爷赶驴车过来，宋振国这伤怕是要去县城医院才行。 待宋振国被抬出来的那刻，众人眼前闪过一道虚影，再看，便见宋老太已经趴到宋振兴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老太婆心疼地抱着大儿的头，将他脸上的土渣抹去，又反复检查起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待确定宋振兴无碍后，才猛地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你们快把振兴抬上去，他一直不醒，要去县医院看看。” 程志伟皱眉，明明宋振国伤得更加严重，宋老太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真的有当妈的能偏心到这种地步吗？ 第95章 宋振国废腿 见他不应，宋老太着急起来，随便指了两个汉子，命令的口吻让他们抬宋振兴上去。 那俩汉子脸色比吃了屎还臭，无视宋老太的话，翻了个白眼朝程志伟告辞： “大队长，人都挖出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有了他俩开头，早就忍耐不了的几名汉子纷纷开口告辞，直到人都走完，宋振兴还躺在坑里没人搬动。 程志伟也想走，但他是大队长不能走，他那个恨啊，这破差事他是真的干够了，要不是程刚那个家伙不成器，他早就开始培养程刚当大队长了。 李大爷的驴车来得很及时，在宋老太要闹起来之前毛驴“啊哦啊哦”耍着小性子跑来。 宋振兴和宋振国是由宋老太和刘爱花以及程志伟三人一同抬上驴车的。 出了大力，宋老太当场便捂着老腰开始哀嚎，奈何没人理她。 程志伟吩咐刘爱花，让她带着钱和李大爷去县医院，他家里还有事，就不跟着去了。他今天也是开了眼，况且以宋老太的尿性，他去了没准还要让他倒贴医药费。 要是换个人程志伟身为大队长也就帮了，偏偏这人是宋老太，程志伟就算把钱给程刚那臭小子也不会帮一点。 刘爱花本还有些意见，奈何她这人从小就怕领导，对程志伟的话也是不敢反驳。 只能拉着宋老太回屋拿钱，这一拿就又把宋老太刚存的棺材本拿完了。 来不及心痛，想到还昏迷不醒的宋振兴，宋老太都顾不上腰痛，贴心地抱了床被子匆匆出了门。 刘爱花没她细心，看见宋老太的被子才察觉宋振国大喇喇躺在驴车上。 无奈驴车已经出发，想倒回去已经是不可能，她只好把盖在宋振兴身上的被子往宋振国身上扯一扯。 “啪”地一声，宋老太一巴掌打在她手背： “你干嘛，自己不照顾好你男人，还想抢我振兴的被子。” 刘爱花被打红了手，火气也冒了出来： “大哥是你儿子，振国就不是了吗，好啊，那就让他冻死吧，反正又不是我儿子。” 刘爱花揉着手，彻底不去管宋振国死活，他自己亲妈都不管，她这个做媳妇的也管不着。 就这样，宋振国到达县医院门口时，身上已经有了一层积雪。 护士抬着担架过来时，皱眉指责：“你们怎么搞的，受重伤的不盖棉被，看起来一点事没有的反倒盖着被子。” 宋老太可不许有人这么骂她大儿，当即便红着脸朝护士骂起来。 护士眼中救人是第一要紧的事，也不想同宋老太这个乡下老太太争辩，抬着宋振国就往急救室奔走。 见没人搭理宋振兴，宋老太不干了，匆匆拉过一个护士，语气不善： “我大儿子还躺着呢，你们先救他。” 护士似乎没见过这样偏心的妈，表情有些古怪，也被宋老太惹得厌烦，朝门口的保安大喊。 保安很快过来将宋老太控制住，就在宋老太满地撒泼之际，躺在驴车上的宋振兴悠悠转醒。 有人朝宋老太惊呼：“老太婆，别闹了，你儿子醒了。” 宋老太顿时啥也顾不上，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驴车前，抱着宋振兴涕泗横流。 “振兴啊，妈的大儿，你咋就这么倒霉，被压在地窖里了。” 宋振兴还有些没回过神，地窖坍塌的瞬间，死亡的恐惧将他笼罩，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拉过正欲往外逃的宋振国挡在身前。 宋振国本来是有机会逃出去的，他离地窖口很近，似乎早就预料到地窖要塌般，刚出现异常便准备逃离。 但他没想到宋振兴会拉他当盾使，是真的盾啊！ 想到那大块大块掉落比石头还硬的冻土，饶是宋振兴已经脱险，却仍感到无尽后怕。 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抱着宋老太的胳膊哭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两人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一个比一个惨烈，就在医院门口，引得路过的众人纷纷侧目。 刘好美和李大爷早就受不住站到一旁，饶是李大爷这么厚的脸皮，也觉得臊得慌，更别说刘好美，她真的觉得丢死人了。 门口四人，没一个挂念急诊室的宋振国。 直到护士出来催宋老太缴费，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子俩才回过神来。 看着手里的缴费单，宋老太惊叫大喊：“做啥手术要二十块！你们这不是抢钱嘛！” 护士被她吼得后退两步，也有些生气： “你儿子腿伤得很重，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走路，这是手术的费用，后续还要住院治疗，那些费用还没跟你算呢。” 听到宋振国以后可能连路都走不了了，宋老太震惊了半晌： “啥，不能走路了，那往后还怎么干活啊。” 护士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干活怕是不可能了，要想你儿子能重新走路，后面一定要好好治疗，要不然他这双腿算是废了。” 护士催完缴费便回了急诊室，独留宋老太像是被定住般站在原地。 宋振国不能干活的噩耗一直回荡在她脑海，她此刻才有种天塌了的错觉。 见她这副样子，宋振兴扯了扯她的袖口： “妈，三弟他都是为了救我，要不是他，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就是我了。” 宋老太下意识攀上宋振兴的腿，只觉一阵后怕，还好，还好她大儿的腿没事。 念在宋振国救了宋振兴的面上，宋老太狠狠咬牙，将所有棺材本掏出，现在家里是一分都没有了，地窖里的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这个冬天，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能让宋振国做手术已经用了宋老太最大的善意，昏迷的宋振国刚被推出手术室，便被宋老太挪到驴车上。 在医生护士众人无奈的目光中，宋老太带着人回了三道口大队。 所有人都知道，宋振国的腿，算是彻底废了。 第96章 是真的惨啊 驴车颠簸，宋振国麻药劲一退，便被身下的晃荡颠醒。 睁眼看着白茫茫的天，有细碎的雪花飘落，一颗一颗落在他脸上，又落在他眼里，化开冰冷。 思绪渐渐回笼，宋振国想到地窖倒塌前的一幕，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胸腔气得发胀，整个人更是颤抖起来。 宋振兴！宋振兴他竟拉他垫背，好阴险的人。 呼吸被发肿的喉咙堵住，宋振国脸色青紫，用力呼吸，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下总算让驴车上的三人注意到他，刘爱花沉默地转过头，神情有些复杂。宋老太正处于心虚状态，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反倒是宋振兴，脸上露出喜色，拖着虚弱的身子俯身上前。 “振国，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弄样？” 眼前是宋振兴那张放大的脸，还带着假惺惺的欢喜，宋振国目眦欲裂，似被气急，破口大骂： “你这个畜生，都是你害的我，我明明可以逃出去的，都是被你这个贱人拉住。” 话里的恨意像是要化为实质，直击宋振兴面门。 宋振兴有些受伤，一屁股坐到车板上，神情低落： “振国，没想到你这么看大哥，明明是你自己脚滑，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留下来保护我。” 宋振兴眼眶都红了，做出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正正好踩到了宋老太的怜惜之心上。 宋老太扶起宋振兴，一巴掌拍到宋振国肩膀： “你个臭小子，老娘还以为你终于懂点事，知道保护你大哥，没想到你这白眼狼还反过来污蔑振兴，老娘真是白生你出来。” 她的举动连一旁的刘爱花都看不下去了，皱眉不悦道： “妈，振国伤得比大哥严重多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宋老太眉毛一挑，怒骂道：“老娘说话，你还敢插嘴，伤得重又怎样，也是他该的，以后连活都干不了，只能在家里吃白食。” 这话一出，宋振国像是才察觉自己的伤势，想坐起身子查看腿上的伤，却没想到他连坐起都使不上力气，遂惊恐地看向双腿：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回事？为什么动不了了？” 再怎么也夫妻了这么多年，刘爱花有些不忍地偏过头。 见她没搭话，宋振国转头看向老娘：“妈，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宋老太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吞吞吐吐地说： “振国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妈把棺材本都掏出来给你治腿了，你大哥都没看医生，妈能做的都做了，往后你这腿还能不能走路，全靠你自己的造化。” 她的话如同悬在宋振国脖颈上的刀，话落便斩断了宋振国所有的希望。 宋振国呆滞地看着老娘张张合合的嘴，一阵耳鸣闪过，泪水不自觉流下。 “啊……”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无力地瘫软在驴车上，泪水顺着脸颊隐没在发丝间，凭谁都能看出他的绝望。 赶车的李大爷打了个寒战，后背生出阵阵鸡皮疙瘩，惨，太惨了，他老李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家大人偏心偏到这种程度。 宋振国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落到宋老太手上，是真的惨啊。 被宋老太下了残疾通知书，宋振国魂魄好像被抽去一半，只留一具空壳，空洞无神。 他是被抬到炕上的，麻药尽数退散，钻心的痛席卷而来，宋振国死死握紧被褥，咬紧牙关，脸上青筋暴起，看着好不骇人。 宋壮壮当场便被那狰狞的面孔吓得哇哇大哭，哭声惹得宋振国狂躁不止，一个枕头扔来，宋壮壮被打倒，嘴磕到门槛上，流了一下巴血。 刘爱花心疼地抱起孩子，习惯性责骂宋振国： “壮壮可是你亲儿子，你下手怎么能这么重，他还小不懂事，你就不能忍着点。” 宋振国早已目眦欲裂，疼痛让他面目全非，哪里还听得进话，耳边刘爱花的责怪全是扰乱他心神的噪音，顺手抄起炕桌边朝门口的两人砸来： “滚！都滚！给老子滚远点！” 刘爱花额角被炕桌砸中，直接破了个洞，鲜血哗啦啦往外流，把怀里的宋壮壮吓得晕死过去。 “壮壮，壮壮，你醒醒，别吓妈。” 来不及处理额头的伤口，刘爱花惊恐地拍着宋壮壮的小脸，唤不醒儿子，她顶着满脸血，恶狠狠看向炕上发疯般的男人： “宋振国，你个没出息的残废，只会打媳妇孩子算什么男人，老娘本还心疼你的腿，现在看来是你活该，老娘不伺候你了，爱咋咋地吧。” 她抱着昏迷的宋壮壮，简练收拾出一个包裹，跨在身上，头也不回出了老宋家大门。 宋暖姐妹俩早就听见了隔壁的声响，趴在墙头看好戏，见刘爱花满脸是血地出来，宋清禾忍不住惊呼出声，又怕惊扰了隔壁，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嘴。 宋暖安抚地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她嘴角噙着笑，眼里有快意： “宋振国也算活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害别人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宋清禾震惊地看着妹妹，有些不解。 宋暖便将前一晚看到宋振国鬼鬼祟祟的事告诉了姐姐。 “啪嗒”一声，有东西掉落。 姐妹俩回头一看，宋振平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脸上的惊愕还未消散，地上是从他手里掉落的木桶。 “爸，你没事吧？” 宋暖仔细观察父亲脸色。 宋振平匆忙回神，神情复杂摇着头，快速提起木桶回屋。 “爸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宋清禾有些担心。 宋暖神色如常，想来是父亲没想到自家兄弟能坏得这么彻底，被惊到了吧。 老宋家算是彻底分崩离析，往后除了二房，都不得善终。 宋振国瘫痪在床，媳妇儿子都被他打走，身边只有两个女儿照顾，偏偏他脾气逐渐古怪，更没把女儿放在眼里，动则打骂，惹得宋来娣不敢近他跟前。 两个女孩处境变得比以前更加艰难，在窒息的环境里更加小心翼翼生存。 第97章 同归于尽 对于宋老太来说，宋振国彻底没了用处，三房全是拖油瓶，留在家只会吃白食浪费粮食。 于是宋老太起了将三房分出去的念头，反正宋振国老早就提出了分家，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便成全了孩子。 谨慎地敲开宋振国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袭来，宋老太嫌恶地捂住口鼻，心里埋怨宋招娣宋来娣两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给自己老爸擦身。 “振国啊，妈来看你了。” 她小心上前，语气带着讨好的意味，看着炕上面如死灰的三儿子，没有半分心疼。 宋振国没应，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房梁，瘫痪的这两天，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是做了四十多年健全人完全不能接受的事实。 见他没反应，宋老太继续说明来意，并做好了随时出逃的准备，这两天的动静她可听到了，老三脾气见长，时不时就会打人摔东西。 “振国啊，你不是想分出去单过嘛，妈想了想，你确实也大了，妈不能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妈觉得放手，让你分出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话里处处在为宋振国考虑，可实际上呢，让人恶心。 宋振国冷淡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自嘲般勾起嘴角，紧盯房梁的视线挪到宋老太脸上。 “怎么，看我变成残废了，就想把我撵走？老子告诉你，门都没有，老子打死都不分家。” 宋振国还没蠢到这个地步，他没了劳动力，刘爱花也跑了，三房完全没有能力养活，只有牢牢扒住宋老太，才有机会活下去。 宋老太有些着急，声音也尖锐了几分： “你这孩子咋不懂事呢，不是你说想分出去单过，当妈的成全你还出了错？你瞧我和振兴孤儿寡母，免得给你拖后腿。” 宋振国有些烦了，面上也有怒气显现，宋老太怕他突然发疯打人，起身就想逃。 但被宋振国一把扯住衣袖，炕上的男人笑得疯魔，宛若地狱逃出的恶鬼，猩红的眼锁住宋老太，他低声警告： “老子是被宋振兴那个畜生害成这样，你敢把老子逼急了，老子拉着宋振兴同归于尽，反正老子贱命一条，就看你宝贝儿子受不受得住。” 宋老太从头到脚凉了个透，腿更是止不住地打颤，惊恐地看向宋振国，求饶道： “振……振国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妈只是来问问你的意见，你……你不愿意分家就不分。” 宋振国冷哼一声，重重躺了回去，抓住宋老太的手却仍不肯放松。 宋老太颤巍巍拉了拉衣袖，挣脱无果，苦着脸哀求： “振国啊，你先放开，妈这就去给你做饭。” 宋振国斜眼睨了她一眼，冷声道： “我是为了宋振兴受伤，以后不能干活，废人一个，你们要赔钱。” 宋老太想拒绝奈何又怕宋振国打她，便开口问： “你……你要多少？” 宋振国想了想，一开口便是每年三十，刚刚好是宋振平每年给宋老太的钱。 宋老太倒吸一口凉气，家里存款见底，粮食也损耗了不少，更是少了宋振国这个壮劳力，她还想靠着宋振平给的三十块钱过日子呢，怎么可能全都给出去。 她哀求道：“振国啊，妈老了，享不了几年福，你难道要看着妈被饿死吗？” 宋振国不语，他已经对偏心的宋老太彻底死心。 两人拉扯了半晌，最终，宋老太同意每年给宋振国十五块钱，以后也不要他养老，宋振国这才松口同意。 走出房门的瞬间，宋老太捂着胸口直喘粗气，宋振国的目光太过骇人，有一刻她仿佛以为是恶鬼上身，不过好歹留下了十五块钱。 宋振兴还年轻，她还想着给宋振兴再娶一个媳妇，能再娶一个城里媳妇当然是最好，她坚信宋振兴能唬住下一个“冯春燕”。 即便不能娶城里媳妇，宋老太也想娶一个能干的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总不能都落到她头上，至于宋招娣姐妹俩，俩丫头片子可是要说亲换彩礼的。 为了早日得到助力，宋老太当即便找王媒婆张罗起相亲事宜。 一连相了好几个无果，要不就是带孩子的寡妇，要不就是胸小屁股小的乡下丫头，一个城里的都没有，更没有符合宋老太结实能干要求的。 王媒婆简直要被气笑，要不是看在程家的面上，她是真不想帮宋振兴说媒。 他在城里那点子破事都在大队里传遍了，谁不知道他是搞破鞋被冯家踹回来的，哪个好人家会把闺女嫁给他，只有寡妇和卖女儿的能看上，偏偏这宋老太眼比天高。 相亲无果，宋振兴实在看不上乡下女人，又想起冯春燕来。 他展开信纸，提笔又开始给冯春燕写信，企图用宋好美来绑架冯春燕，获得原谅。 冯家。 宋好美正趴在母亲床头哭泣，自结婚以后，夏河简直原形毕露，是一个十足的妈宝男，夏母更是什么都要过问，就俩夫妻间床上的事，母子两都要讨论一番，丝毫不顾及宋好美。 不仅每月工资上交，就连宋好美的嫁妆钱，都被夏河诓骗了去，导致宋好美身无分文，婆婆还要利用宋振兴的丑闻侮辱她。 宋好美成天以泪洗面，简直不想活了，只能回冯家朝母亲诉苦。 奈何冯春燕深陷抑郁，连自己都顾不上，根本没心思管宋好美的破事。 她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闭眼脑子里便浮现婚席上的场景，还有被大院众人指点的画面。 骄傲自傲的冯家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气得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甚至出了自杀的念头。 要不是被保姆及时发现，冯春燕怕早已不在人世，有了前车之鉴，冯父冯母只好将人关在房间，更是收走了她屋子里所有锐器。 耳边是宋好美凄厉的哭声，冯春燕面无表情看向她，手轻柔地抚上女儿的脸庞，缓慢下移，直至颈间。 宋好美以为母亲终于有了反应，红着眼眶抬头，下一秒，脖颈被死死掐住，她涨红了脸，嘴里发出惊惧又细微的呼喊，双手用力扣住冯春燕的手，奋力挣扎着。 冯春燕露出一个解脱的笑，缓缓道： “好美别怕，死了就不痛了，妈很快下来陪你。” 宋好美眼球凸起，张大嘴无声哭喊，就在要断气前一瞬，被推门而入的冯父救下。 冯父吩咐将人送进医院，心疼地看着因脱力趴在床上的女儿，死死攥紧手里的信封。 宋振兴，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第98章 招娣当家 就在宋振兴信件送出去的第二天，三道口大队迎来了一群壮汉，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村口，惹得闲话的大妈大婶们惊惧后退。 这些人一看都不是好惹的。 领头的汉子一把抓住一个大婶，狠厉地逼问： “宋振兴家在哪儿？” 大婶被吓得哆嗦，颤抖着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汉子冷哼一声，将大婶甩在先前： “带路。” 大婶唯唯诺诺走在前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脸上更是早已布满泪水。 好不容易来到老宋家院落，大婶朝里一指，便逃似的飞奔跑开。 老天爷哟，老宋家惹谁不好，惹了这一群混子，吓死人了。 屋内的宋老太被声响吸引，走出来查看，就见领头的汉子凶神恶煞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坏笑，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一众汉子踹开院门破门而入。 宋老太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便傻了眼，待见人四处打砸起来，才拍着大腿哭喊： “我的天呐，你们快住手，快住手，我老宋家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砸我家东西。” 老太婆的哭声被打砸声湮灭，直至整个小院的东西被全部摧毁，汉子们这才住手。 领头汉子上前，提起宋老太衣领，脸上狰狞的疤痕更显恐怖，他低声逼问： “宋振兴呢，叫他出来。” 宋老太都快被吓死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恐吓，当即便如面条般瘫软下去，嘴里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领头汉子见这人放不出屁来，随手一扔，吩咐起手下四处寻找。 其实宋振兴早已听见了院子里的声响，刚想出门查看，便听见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顿时便止住了脚步。 他可不敢和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硬碰硬，心里隐约有种预感是冯家喊的人来，于是更不敢出去了，躲在桌子下面当乌龟。 汉子们很快搜起房间，遇到能搬动的便顺手打砸了，推开宋振国屋内，便被当头而来的臭气熏得后退数步，捂着鼻子狠狠朝地上啐了口： “奶奶的，这家还有个残废，臭死老子了。” 于是，宋振国房间是老宋家唯一幸免，这些人连宋招娣姐妹俩的房间都没放过，砸得稀巴烂。 宋振兴被带出来时，早已鼻青脸肿，领头汉子将人重重甩在宋老太面前。 “宋振兴是吧，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老子今天就让你长长教训，管好你自己，要是再有下次，你这条小命，老子不介意收了去。” 他放完狠话，一挥手，身后汉子蜂拥而上，转瞬间，宋振兴身体扭曲躺在地上抽搐。 宋老太总算有了反应，哭喊上前，搂住宋振兴身子，替他结结实实挡了几拳头。 眼见差不多了，领头汉子手一挥，众人止住动作，又浩浩荡荡离开。 待这些人走后，老宋家小院外才围满了人，看着院内屋内一片狼藉，众人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前帮忙。 乡下人都老实，哪里敢招惹上土匪似的人。 不过还是有人好心叫来了赤脚大夫，程志伟身为大队长，不得不替身无分文的宋老太垫付医药费。 赤脚大夫掏出自制的黑色草药，涂满了宋振兴整张脸，捋了捋胡子道： “他伤的不轻，起码要卧床一个月。” 又看向同样肿着脸的宋老太，“你起码也要躺一周。” 就这样，老宋家的掌家权彻底落入了宋招娣手中。 一天过去，宋招娣带着妹妹将院子和自己房间收拾干净，才开始准备做饭。 安排了宋来娣给三个伤患送饭，轮到宋振国时，这男人的自尊心不知何时又被打碎，迎面向宋来娣砸了一个枕头。 好在宋来娣身形小，枕头从她头顶飞过，直直掉落在被踩脏的雪里。 见失了准头，宋振国破口大骂，直接将宋来娣给骂哭了，端着碗逃回厨房。 “姐，爸爸……爸爸好可怕，他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了我，呜呜呜，我不敢去给他送饭了。” 宋暖端着碗刚走到厨房便听见这话，今天老宋家发生的事二房全都看见了，王艾君不忍招娣来娣两个女孩受罪，便让宋暖给两人端了碗饭菜。 宋暖对宋招娣还算有好感，也不排斥接济她，待看见女孩阴沉的脸时，宋暖总算放心下来。 这人不是个没脑子就行。 宋招娣正想说什么，见宋暖进来，脸上当即便换了神色，声音也缓和了不少： “三姐，你怎么来了？” 宋暖将碗放在灶台上，笑了笑： “你俩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妈让我给你俩送点。” 宋来娣抹了把眼泪，嗅了嗅空气里的肉香，咽了咽口水，眼神紧紧落在碗上。 宋招娣一边道谢一边拿出土碗，将宋暖给的饭菜倒进自家碗里，又仔细洗过，这才将碗还给宋暖。 “谢谢三姐，也替我谢谢二叔二婶。” 她是个知好歹的，宋暖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看了眼宋振国房间敞开的门，笑道： “这个家现在就靠你撑着，既然由你顶天，自然是你说了算，有些人不识好歹，难道还好言好语哄着？” 她点到为止，朝宋招娣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宋暖走后，宋招娣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宋来娣已经咽了无数次口水，最后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要求开饭。 女孩这才回过神，将宋暖给的饭菜一分为二，姐妹俩就着灶口的温度，吃了一顿饱饭。 饭后，宋来娣打着嗝，似乎才想起瘫在炕上的老父亲，有些怯懦的问： “姐，爸还没吃饭。” 她是真的怕宋振国，也是真的不想给他送饭。 宋招娣冷冷瞥了眼宋振国的房间，哼笑道： “你没听三姐说吗，现在我当家，一切我说了算，既然他不想吃饭，那就饿着吧。” 这一刻，宋招娣瘦削的身子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即便过了数十载，宋来娣说起这个晚上，脸上崇拜又羡慕的神色依旧不减分毫。 第99章 婚席 是夜，宋招娣端着饭碗去了一趟宋振国房间，还没进屋，迎面便是宋振国嘶哑的毒骂。 她面无表情，端着碗转身离去，沁凉的冷风将她如雪般冰冷的话传入宋振国耳中。 “看来爸爸还是不饿，那就继续躺着吧。” 就这样饿了两顿，宋振国受不了了，肚子里本就没什么油水，饶是他躺着不动，大男人消耗也很大。 程刚结婚当天，程志伟特地让人叫宋招娣姐妹俩去吃席，大队长是个好人，看不得整个家压在俩孩子肩上。 见宋暖一家出发后，宋招娣正打算带着妹妹前去，路过宋振国房间，被男人干哑的喊声叫住。 “招……招娣，我饿了，给我饭。” 语气不再像前两日那般狂躁，多了些有气无力，但仍旧端着父亲的架子。 宋来娣小身板下意识颤抖，条件反射就想回厨房端饭，但被宋招娣拦住。 女孩视线冰冷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透过阻隔直击人心。 她挑眉，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 “看来爸爸还是不够饿，那就再饿两顿吧。” * 程刚与张婉宁的婚礼很简陋，简陋到连接亲的环节都没有，直接办了婚席。 李桂花怀孕不能操劳，宴席是程刚拜托隔壁婶子帮忙做的，十来桌人一共就准备了两斤肉，隔壁婶子看得直皱眉，这也太不像话了。 程刚没办法，他的钱全都在张婉宁手中，彩礼更是进了张婉宁口袋，买肉的钱还是跪在李桂花面前求来的。 本就是凛冬，大家都是看着程志伟的面子才来的，看着一桌子萝卜土豆，也就炖白菜里有点油渣，众人的脸黑了又黑。 可恶，早知道就不送那一毛两毛的礼钱了，真是亏大发。 席间，没有往日的热闹喧嚣，也没有推杯换盏，剩下只有死寂，大家默默吃着菜，只想尽可能将礼钱吃回本。 宋暖一家坐在最边上，听着同桌大婶窃窃私语吐槽婚席不成样子，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本就是故意来看好戏的，没有什么比那对渣男贱女落魄更让她开心的了。 飘着雪花的风一吹，菜刚端上桌便冷了，让人不好下筷，宋振平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四个冒着热气的馒头。 宋清禾举着筷子震惊：“爸，你咋还自己带了。” 宋振平看了眼媳妇：“还是你妈有先见之明，看着天气就知道吃不舒坦，这不，早上刚蒸的馒头。” 一家四口举着热腾腾的馒头慢慢啃，身边是大妈大婶们羡慕的眼神。 这也太机灵了，早知道他们也自己带窝头。 桌上带着荤腥的炖白菜早已空盘，有人夹起一根土豆丝叹气： “还以为大队长家的席能改善伙食，没想到一点油水都没有。” 有人啧了声，小声道：“程刚执意要和那张知青在一起，早就不受宠了，你没听说桂花嫂子又怀上了嘛，这是把希望放在下一个身上。” 一说这个，旁边的大娘来了兴致，凑上前小声道： “你们说起桂花怀孕，我看那张知青也怀上了，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孕妇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怀没怀。” 众人惊呼：“啥？张知青也怀上了？那岂不是搞破鞋搞上的。” 大家看程刚和张婉宁的眼神顿时变了又变。 一时间，张婉宁怀孕的消息在席间便传开了，议论声四起，众人打量指点的举动想忽视都难。 媳妇和婆婆一起怀孕，这放在哪里都是个大八卦。 张婉宁脸黑如锅底，这些人的声音还能再大些吗，当她耳背听不见是吧！ 她怨怼的眼神直射身旁喜庆的程刚，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她才沦落到被众人说闲话的地步。 那天从程家出来，张婉宁是想去县城打掉这个孩子的，奈何半路上被程刚拦截，她至死都记得男人钳住她下颚时有多用力，也记得男人说出的话有多猩红冷血。 “张婉宁，你怀了我的孩子，最好别有打掉的心思，你只有嫁给我这一条路，最好老老实实的，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惯着你，否则，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眼神太过嗜血，声音仿佛从阴曹地府出来索命的厉鬼，阴冷又骇人。 张婉宁从来没见过程刚这副样子，当即便软了腿，连连点头，她确信，程刚说出的话，是认真的。 见她同意，程刚又恢复成以往宠溺的样子，温柔地抚上张婉宁的脸颊，还偏头亲了亲。 张婉宁见识过这个男人的狠厉，和他亲昵只觉胆寒。 就这样，她被程刚直接捉回了程家，直到今天办席。 不过程刚也同意了张婉宁不领结婚证的要求，他觉得张婉宁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谁都不会要，他也不怕张婉宁跑了，这个年头，没有介绍信，跑出去就是送死。 婚席的菜都上齐了，程刚和张婉宁开始向长辈敬酒，敬到李桂花时，众人的视线来回在两人的肚子上扫荡。 张婉宁当即便落下泪来，声泪俱下。 李桂花变了脸色，皱眉：“张婉宁，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 程刚也在一旁拉扯，奈何张婉宁一把将男人的手甩开，愤恨抹了把眼泪向着众人诉苦： “大家伙都看见了，我婆婆怀孕了，有谁家婆婆四五十岁了还在生孩子，我和程刚简直丢尽了脸。” 程志伟拍案而起，冷着声音： “有谁规定四五十岁不能生孩子吗，我们生孩子跟你们没关系，既然你说让你和程刚丢了脸，那好，今天就在大家伙的见证下，咱们分家，你俩单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免得丢了你们的脸！” 豁，大家伙没见过在婚席上分家的，看起戏来连冷菜都不觉得难吃，看得津津有味。 程志伟扶着媳妇离席，程老爷子冷哼一声，也拄着拐杖回屋。 程刚脸上无光，想上去追，被张婉宁拉住胳膊，分家又怎样，她张婉宁就是要让李桂花两口子丢脸，凭什么让她一个人被大家说闲话。 这场好戏看得宋暖简直要拍手叫好，张婉宁不愧是顶臭的搅屎棍，无论在哪儿都能搅的天翻地覆。 可能是她的表情窃喜得太过碍眼，张婉宁穿过人群朝这边看来，一眼便看见宋暖那张笑得开花的脸。 第100章 大年三十 宋暖依旧是那副水灵样子，脸上长了一点肉，面色红润，眉眼干净精致，看起来似乎比前几个月更漂亮了些。 张婉宁悄悄在心中将她和宋暖对比了下，发现自己竟落了下风，心中郁气更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比宋暖漂亮的，不然程刚也不会选择她抛弃宋暖，一定是怀孕让她变丑了，一定是这样。 张婉宁有了支撑理由，看向宋暖的目光重新带上了高傲，殊不知在宋暖眼中，她这副样子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婚宴结束，大家伙虽然饿着肚子回家，但脑子全被程刚张婉宁两人的好戏装满。 能看上这一出好戏，说起来这两毛礼钱也不亏。 晚上，张婉宁坐在炕上，吩咐程刚把礼钱拿给她，她可指望这笔钱发点小财。 只是话刚说出口，便被程刚通知礼钱全被程志伟拿了去。 张婉宁勃然大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你爸凭什么拿咱礼钱，那可是咱俩结婚的钱啊。” 程刚垂头丧气：“爸说村里人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来的，以后也是他还礼回去，自然是要给他的。” 张婉宁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给气死，忍不住框框两拳打在男人肩膀，打完又有些害怕，毕竟她可见过程刚凶狠的一面。 好在程刚除了底线一向很惯着她，并没有和她计较。 “婉宁，我知道是程家亏待了你，你放心，咱们小家不是还有五十块彩礼钱嘛，先用那个，等明年开春我一定好好上工，不让你和孩子吃苦。” 张婉宁简直要被气笑，捂紧钱袋子：“彩礼钱是我的，你想都别想，我要留给孩子，养家是你们男人的活计，你肯定要背起责任的。” 她不似以前那般贴心可人，反而斤斤计较起来。 程刚低头，没说话，可能是默认了她的态度，吹灭了煤油灯，静静躺在炕上。 今晚是个不眠夜，不仅程刚失眠，村里的人大多都没咋睡好，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程刚两口子的八卦飞了一整夜。 知青点，小院内站了两个人，是武磊和吴芳芳。 武磊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张婉宁嫁人怀孕的事实，明明前几天还在跟他调情暧昧，怎么突然就怀孕了。 中午的婚席知青们也有参加，想到张婉宁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庞，武磊整颗心仿佛被浸在醋里，又酸又疼。 吴芳芳摸黑上前，拉住武磊的手，小声劝慰： “磊哥，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看不得婉宁受苦，我也一样，但事实已经如此了，婉宁结婚也是现实，我们也没办法。” 她粗糙的指腹摩擦在武磊手心，又让男人想起张婉宁那细腻滑嫩的肌肤，面对眼前的人，只想皱眉。 武磊不着痕迹抽出手，皱眉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芳芳，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婉宁她一定是被迫嫁给程刚的，她日子过得苦，咱们以后要多接济她一点。” 这还是武磊第一次夸她，吴芳芳欣喜极了，连连点头，直保证一定会多多照顾张婉宁。 见她这么识趣，武磊总算有了几分好脸色，主动牵起她的手，放入掌心。 * 又过了两天，大年三十接踵而至，宋振国被饿了两天，彻底对宋招娣服气，也一改往日暴躁的脾气，对姐妹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算达到了宋招娣的要求。 宋来娣端粥进去时还有些小心翼翼，小眼睛仔细观察着宋振国的神色，身体紧绷，一有不对劲便打算逃跑。 宋振国的态度让女孩惊喜，匆匆放下碗便跑去找姐姐倾诉。 听了妹妹的话，宋招娣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般，依旧做着手里的活，家里没多少粮食，即便是团年饭，也只有吃稀粥土豆。 老宋家是难得的安静，隔壁宋暖家，却热闹非凡。 今天是团圆夜，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各司其职准备起晚上的团圆饭。 这是宋家二房分家后的第一个年，也是宋暖重生来的第一个年，很有纪念意义。 王艾君掌勺，宋振平掌灶，宋暖和姐姐在门口贴春联，袅袅炊烟升起，一下子便有了新年氛围。 “暖暖，清禾，你俩对联贴好了没，快来帮妈切菜。” 王艾君朝两人喊道。 宋暖同姐姐相视一笑，齐齐朝厨房应了声，手挽手跑进。 王艾君今天准备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有炸丸子，酸菜炖粉条，红烧肉，土豆炒腊肉，黄豆炖肘子，白菜炖豆腐，蘸酱菜，煮血肠，还有宋暖特地嘱咐的拔丝地瓜和锅包肉。 满满一桌子上炕时，无比壮观，几乎一半都是荤菜，惹的王艾君连连感叹。 “大队长家怕是都没咱家吃得好，你们可别往外说，咱家也就今年庆祝这么吃，往后可不许了。” 宋暖靠在母亲肩头撒娇：“妈，往后每年咱都这么吃，我一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王艾君被她说得眼眶发红，哽咽了两声，将人推到宋清禾怀里：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别惹我哭，快吃饭吧。” 她一发话，一家人齐齐举起筷子。 这是宋暖两辈子过得最幸福的新年。 宋家二房其乐融融，然而程家二房却没这么好的氛围。 程家今年的团圆饭各吃各的，一大早，小院内便传出各种饭菜香，还带着肉香。 程刚两口子是被香醒的，张婉宁推了推呆滞的程刚： “今天三十，你爸妈总会叫咱俩过去吃饭吧。” 程刚没说话，心想张婉宁在婚席上都把爸妈得罪完了，现在想得还挺美。 果然，程志伟两人做好饭后，只叫了程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没给程刚。 张婉宁不悦皱眉，看着面前的稀粥白菜，伸手掐向男人腰间的软肉： “程刚，你是不是男人，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大年三十你就给我吃这个？” 闻着空气中大鱼大肉的香味，张婉宁只觉得那才是孕妇该过的日子。 程刚默不作声吃着饭菜，想到以前李桂花一切都紧着他，程志伟虽然严厉，但对他也是惯着的，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 程刚不明白。 第101章 程也返乡 两人这顿年夜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张婉宁甚至想如果在知青点，有武磊和吴芳芳的接济，她这个年肯定过得比在程家好。 想到这里，对程家的埋怨更深，胸腔内积攒的怨气让她烦闷，想到李桂花那张老脸，以及程志伟对二胎的希冀，张婉宁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身旁的男人。 程刚还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张婉宁的动作，直到胳膊被人狠狠拧了一下，他才回过神。 “婉宁，怎么了？” 也不管男人看不看得见，张婉宁气呼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程刚，你真的想让你妈再给你生个弟弟争家产？” 程刚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苦涩： “我不想，但事情已经这样，不是我不想就行的，我妈都怀上了。” 张婉宁侧身坐起，月光从窗户透进屋内，在她脸上打出一片阴影，若隐若现。 程刚心下有些发毛，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嘴角在月光下勾起一抹弧度，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婉宁，你……你要干嘛？” 张婉宁轻笑一声，俯身在男人耳边轻说： “你就不想你妈生不下来这个孩子？” 这话过于惊世骇俗，饶是程刚再对父母有意见，也没那么大胆子。 他开口，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半晌，梗着脖子吞吞吐吐： “婉……婉宁，我妈年纪大……你……你就别开玩笑了。” 有了他这话，张婉宁瞬间没了兴致，翻了个白眼背对着程刚躺下。 “废物！” 程刚被骂了也不生气，他知道张婉宁受了委屈，但闭上眼，脑中回荡着女人刚刚说的话，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初一早上，程志伟敲响程刚家大门。 两口子被敲门声吵醒，张婉宁捂着耳朵，狠狠拧了把程刚大腿，表情烦躁： “快去开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程刚被吵醒也有起床气，但还是认命地开门。 门口，程志伟见程刚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还没起床，他眉头紧皱，下意识训斥道： “这都八点了，还没起床像什么样子。” 程刚早就听惯了他的训斥，条件反射顶嘴： “我都结婚分家了，你管不着。” 程志伟头一次被儿子噎住，却难得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道： “你们前几天办席废了家里不少菜，我和你妈商量了下，把自留地也分一块给你们，往后你们就自己种菜吧。” 程刚没想到父亲连不值钱的菜都要算得这么清楚，心中登时升起不悦。 “爸，我还是你儿子吗，你不能有了二胎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吧。” 程志伟没好气瞥了他一眼，用他刚刚的话回怼： “你已经结婚分家了，日子怎么过是你自己的事。” 程刚没话说了，乖乖和程志伟去量了地，而后一脸阴沉回自己家。 他是真没想到父母连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不就顺手种点菜嘛，自留地平日都是李桂花在打理，也就弯个腰的事。 程刚有些怀疑人生，前二十多年的宠爱，怎么说没就没了？脑中念着父母的偏心，张婉宁昨晚的话不自觉浮现出来。 下午，三道口大队驶进一辆军用吉普，轰鸣声引得众人站在大路边上张望。 吉普车一路驶到程家小院，路过宋家时，车上的男人驻目了片刻。 程家，正在炕上纳鞋底的徐风兰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将一旁打盹的程欢叫醒。 “欢欢，你哥要回来了。” 程欢眯着眼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 她眼睛瞬间睁大：“妈，你真是神了。” 来不及感叹，母女二人匆匆穿戴好下炕，边走边穿着鞋。 院外不是程也又是谁，男人身着迷彩服，外边套着军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修长有力的腿刚踩上地，便被眼尖的母亲和妹妹看见。 他朝两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朝驾驶位的战士点头道谢，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去，在小战士慌乱摆手中快速关了车门。 吉普车来了又走了。 此时，徐凤兰和程欢也走到跟前，徐凤兰双目含泪，一把抱着程也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儿子，声音有些哽咽： “瘦了，又瘦了。” 程也揽住母亲，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脸色，故而轻松一笑： “您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徐风兰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 “妈今年好了不少。” 程欢一手接过哥哥手里的包裹，一边还不忘附和： “多亏了暖暖姐做的川贝雪梨膏，妈这个冬天都没怎么咳嗽。” 程也眸色渐深，简短应了声，伸手揉了揉程欢的脑袋： “长高了，多亏你在家照顾妈。” 程欢受不了他这样，她宁愿一直跟在哥哥身后，也不愿意长大，遂扬起小脸： “再怎么长高也是你妹妹，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哥哥。” 兄妹俩难得的温情被打破，程也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吩咐道： “去给哥倒杯水。” 这回对味儿了，程欢欢快欸了声，抱着包袱小跑进屋。 徐凤兰看着兄妹俩的互动，脸上是欣慰又幸福的笑，有了这般乖巧懂事的儿女，等她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对孩子他爸。 似这时才发现吉普车离去，徐凤兰问道： “刚刚开车那孩子是你战友？怎么也不叫人进屋吃顿饭。” 程也搀扶着母亲往屋里走： “出任务顺便把我送回来，他还要赶回去报到，我刚刚给过他干粮了。” 徐凤兰这才没说什么，任由儿子搀扶着往家走去，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程也高调回村可算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宋暖自然也听说了，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激动，有些开心，但更多的却是紧张。 两人虽是未婚夫妻，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宋暖承认自己对程也有好感。 但正是这种心境，也让宋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也。 第102章 自有妙计 程也的出现无疑是给程刚再一次打击，看着自己父亲热络地攀着程也肩膀，脸上的笑容是他都未曾见过的宽慰，程刚再一次怀疑人生。 这边，程也拿出给二叔准备的年礼，他不在家，全靠二叔照顾母亲妹妹和爷爷，他心中感激，自然也懂得礼数。 程志伟推辞不过，打开才发现是一饼上好的茶叶，隔着油纸都能闻到那一抹沁香，他这人不好什么，就喜欢喝点茶，但偏偏日子也就这几年才好过，别说茶叶，就连茶杆子都没有。 程也这礼真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程志伟一张老脸开了花，激动地拍了拍程也肩膀： “你小子，咋知道二叔好这口，好几年没喝茶了，今天瘾都给我勾出来了。” 他匆匆掏出两个搪瓷杯，小心捏了一簇茶叶，连头汤都舍不得倒掉，吸溜着喝了起来。 茶香四溢，整个堂屋都氤氲着，程志伟仿佛被甘霖解渴，幸福地眯起眼。 品了有小半杯，程志伟才抬起头，大笑两声，看程也的眼神愈发喜爱。 “哎，要是程刚那小子有你半分懂事就好了，你说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呢。” 他惋惜地拍了拍程也的肩膀，这半年着实是被程刚伤透了心。 程也没说话，只是安静作陪。 殊不知这话被门外的程刚听了个正着，他双眼含恨，不仅是恨程也，也恨程志伟。 装着满腔委屈恨意，程刚握拳大步返回卧室，屋内张婉宁还躺着，眼睛半眯着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见她进来，张婉宁懒得和他说话，正想翻身背对，手被程刚抓得生疼。 她拧起眉，不悦道：“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程刚头垂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张婉宁心惊，她怕程刚又变成上次那样，于是声音缓和了几分。 “程刚哥哥，你怎么了？” 自两人结婚后，张婉宁在程刚面前连装都不想装了，眼下偶尔夹一次，倒真安抚到了程刚。 他抬头，眼里是嗜血的猩红和眼泪，声音沙哑又哽咽： “婉宁，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为什么爸妈都变了，他们宁愿去喜欢程也都不愿再看我一眼，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儿子。” 张婉宁无语又不得不安慰他，握着他的手道： “当然不是，程刚哥哥你是最好的，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说着说着，张婉宁突然生出一个想法，“爸妈现在被肚子里的二胎蒙了眼，那小东西生下来就能抢走你的一切，可明明你才是二房唯一的儿子，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凭什么现在就要让给他。” 女人的声音似乎带了蛊惑的意味，程刚慢慢攥紧拳头，是啊，他凭什么要让那个还没出生的小人，明明这一切都该是他！ 想到这里，张婉宁又加大了力度：“程刚哥哥，你瞧我们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你难道想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受苦吗？” “当然不想。”程刚下意识反驳，像是被点醒，急迫地拉住张婉宁的手， “婉宁，我们不能让那个小东西出生，他不仅抢走了我的一切，还要抢走咱们孩子的一切。” 张婉宁心满意足地笑了，拍了拍程刚肩膀： “放心，谁都别想抢走属于我们的一切，我自有妙计。” * 翌日，程也提着年礼来到宋暖家拜访，他从母亲和程欢那里听说了宋家二房分家之事，对宋暖更是说不出的心疼，只恨不得当晚立即前来，但他到底是懂规矩的人，硬生生熬到早上。 王艾君夫妻俩对他无疑是喜欢的，人还没进屋，王艾君便赶紧迎了出来，满脸欢喜： “程小子，快进来坐，暖暖，倒杯水来。” 她一边拉着程也往屋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叫宋暖，宋暖应声，抬头便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形，他今天特意带了那条深灰色围巾，给他硬朗的面庞增添了一抹柔和，看起来反倒好接近了些。 程也眼神直勾勾看着宋暖，几个月未见，她似乎白净了不少，也圆润了些，本就是极为明艳的样貌更显娇俏，程也一颗心忍不住颤了颤，移开目光不敢再放肆盯下去。 水壶旁，宋暖悄悄松了口气，男人目光太过炙热，盯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好在这人还有点分寸，没在父母面前失礼。 都是过来人，王艾君哪里看不出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和程也寥寥交谈了几句，说了一些关心话，便借口留他在家里吃饭匆匆去了厨房，她走还不忘把碍眼的宋振平一起拉走。 堂屋内仅剩程也与宋暖两人。 宋暖耳根泛红，根本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也不知是怎地，她好像愈发害羞了。 倒是程也，视线从王艾君夫妻俩走后就一直落在宋暖身上，像是要将人盯出一个洞来。 实在受不住他的眼神，宋暖定了定心开口：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宋暖怔住，朝他颔首： “你先说。” 程也朝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我从欢欢那里听说了你家的事，你还好吗？” 宋暖放松了些：“挺好的呀，如你所见，分家后日子好过不少。” 见她神色不像勉强，程也这才放了心，拢了拢脖颈上的围巾： “你织的围巾，我很喜欢，也很珍惜，也多谢你照看我妈和欢欢，妈说今年身体好全靠你做的川贝雪梨膏，还说你给她织了件毛衣，暖暖，谢谢你。” 程也说得真诚，心中也是真的感激万分，他在部队，最牵挂便是宋暖和家人，宋暖这么照顾他家人，也给了他很大安心。 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宋暖也过了那股子害羞劲，抬头看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对，宋暖瞧见男人红透的耳根，心中暗喜，看来这人也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嘛。 “我们订了婚，欢欢又是我好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徐婶待我也很好。” 女孩声音如泉水，莞尔动听，叮咚在程也心中泛起涟漪。 第103章 曲线救国 午饭做得很丰盛，足以见得王艾君夫妻俩有多看重程也。 席间王艾君一个劲地给程也夹菜，就连宋振平这个老丈人，对程也也挑不出错处来。 午饭过后，程也辞别，王艾君特地叫了宋暖相送，两人走在小道上，宋暖低头，听棉鞋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心中忽地升起一股甜蜜。 身旁程也看了她许久，从兜里掏出一颗青苹果糖递到她面前。 宋暖心情更好了，轻笑一声接过男人递来的糖果，含进嘴里，只觉这颗糖比以往吃到的更甜。 程也自己也剥了颗，两人呼吸间都是浓郁的青苹果味。 “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将宋暖拉到大树背后，低头从包里拿出礼物。 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和一支钢笔，还有一个红包。 宋暖一时不知何从下手，愣愣地看着他，她好像都没来得及准备。 见她没反应，程也靠近一步，亲手将围巾系到女孩脖颈。 本就赛雪的肌肤被衬得更加白皙，从程也的角度看去，女孩低垂的睫毛忽闪，看起来有几分紧张。 他极有分寸，将围巾系好便后退了一步，嗓音低沉： “很好看，很称你。” 宋暖耳尖和围巾一个色，半张脸埋进围巾里，鼻尖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和程也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舒适又安心。 “谢谢。” 她轻轻说了声，却没有接红包和钢笔，“围巾很好看，钢笔和红包就不用了吧，我都是大人了，哪里还能收压岁钱。” 突然，程也俯身握住了她的手，柔嫩素白的手在程也炙热的掌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下意识蜷缩起来。 程也将红包和钢笔放在她手心，语气温柔又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谁说大人就不能有压岁钱了，往后每年我都给你一份压岁钱。”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肌肤相接，宋暖小鹿乱撞，心仿佛要跳出来般，她定定地看着程也，还没从那句“谁说大人就不能有压岁钱”中回神。 难得见她呆萌的样子，程也手又开始痒了，不过这回他没忍，轻轻拍了拍宋暖带着帽子的脑袋。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天冷，快回屋去。” 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回的家，宋暖情绪像是坐过山车般，被高高悬在顶空。脑子混沌不清，手却已经做起事来。 宋清禾看出了妹妹的异样，在宋暖身后偷笑，暖暖和程也，很是相配呢。 翌日，本是初二王艾君回娘家的日子，一家人刚想出门，被一个婆子拦住去路。 这人是和宋老太不对付的方婆子，一双吊梢眼里闪着看笑话的光，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姑娘，姑娘穿着军绿色迷彩服，俏生生打量着宋暖一家人。 “哎呦，艾君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许同志可是大老远专门从军区赶来的，人家可是专门来找程也的。” 她这一说，王艾君脸色有些不好看，宋暖打量起那位女同志，从站姿就能看出她是军人，说是来找程也没准还是真的。 不过她倒没太担心，她相信程也的人品，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再者，即便事情往最坏方向发展，她也不是非程也不可。 重活一世，宋暖将爱情看得很淡，能有最好，但也不是必需品。 见王艾君变了脸色，方婆子话中的讥讽更甚： “我说艾君啊，人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你们家怕是也靠不上程家这棵大树喽。” 王艾君阴沉着脸，立即怼了回去： “找程也来我这里做什么，老太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把孙女嫁到程家，被我们暖暖抢了先，心里不痛快，别想来老娘跟前找存在感。” 她紧盯着面前的两人，连带看身后那标志的女孩都逐渐不顺眼起来。 什么东西，也想跟她暖暖比。 方婆子阴阳怪气嘿了声，朝一旁啐了口，眼看就要叉腰大骂起来。 但她身后的女孩却抢先一步动作，将方婆子拉个踉跄。 女孩眼睛亮晶晶，看着王艾君就像看到了亲人，恨不得抱上去亲两口。 “小姑！” 王艾君：？？？？从哪里冒出来的侄女？ 宋暖：？？？？？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程也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女孩背对着他，她面前是宋暖一家写满问号的脸。 仅凭那身军绿色，程也便已经猜到了来人，他眉头紧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边，王艾君还没从那声惊雷般的小姑中回过神来，便见身后程也小跑前来。 她仿佛看见了救星般，朝程也连连招手： “程小子，你来得正好，这同志是来找你的，不过好像……” 脑子不好四个字她到底是没说出口。 程也站定在几人面前，皱眉看着女孩，声音冷厉： “你来干什么？首长同意了？” 女孩微昂下巴，轻轻哼了声： “我爸可是同意了的，我现在不用你了，我已经找到小姑了。” 宋家人和方婆子简直要被他俩打的哑迷搞昏头，但也看出女孩和程也没那层关系。 王艾君放心了些，转头问起程也： “程小子，这同志是？” 女孩朝王艾君露出甜笑，刚想自我介绍，被程也拦住。 待将方婆子赶走后，一家人回到堂屋，女孩这才将来意说明。 “小姑，我叫许书云，父亲是军区总司令，我是为了王得森来的。” 霎时，除了面不改色的程也，宋暖一家人都瞪大了眼。 似乎还觉得惊雷不够响，许书云接着说： “小姑，我爸都同意我和王得森在一起了，他说女同志为爱勇敢追求不是丢脸的事，让我这次务必把王得森拐回去，不能丢了我们老许家三代从军的士气 。” 宋暖一家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姑娘勇气可嘉，眼神清亮，确实是个好女孩，但为什么要先来三道口呢。 许书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听说王得森有个关系很好的妹妹，和程也在同一个大队，就想着先来找妹妹拉近关系，免得王得森一见我就躲。”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这姑娘打着“曲线救国”的念头呢。 第104章 暖暖请你吃糖 真相大明后，王艾君看许书云的眼神瞬间变得和蔼，叫小姑好啊，她还真缺这样一个侄女，得森那小子也真是的，媳妇都找上门了，还不主动一点。 王艾君的喜爱来得非常切实际，不一会，许书云面前就放了一大堆吃食。 许书云家里条件好，哪样的零食没见过，但面对王艾君的热情，女孩笑眯了眼，吃得喷香。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程也却百爪挠心，首长家的闺女，要是在这边出了啥事，他和王得森简直吃不了兜着走。 再看看宋暖，程也又害怕两人好不容易拉近一点的关系，再次回到原点。 似察觉到程也的心不在焉，宋暖朝他看来，但被母亲挡住视线。 王艾君将许书云交给宋清禾招待，转而看向程也： “程小子，你跟婶子过来一下。” 这次方婆子的挑衅让王艾君意识到两家订婚仓促，小辈感情也不牢靠，她得问问程也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也跟着王艾君来到厨房，两人一番交谈，王艾君出来时，脸上的担忧不减，明显挂起了笑容。 宋暖正觉纳闷，就听见王艾君带笑的声音： “暖暖啊，今天也去不成姥姥家了，程也好久不回来，你俩出去转转。” 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母亲推着出了门。 身后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宋暖呆呆站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看着地上的积雪沉默了。 这大冷天的，到底怎么转？ 程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围巾帽子，轻手轻脚给宋暖戴好后，程也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率先走在前面，待宋暖跟过来时放慢了步子。 宋暖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似乎特意先她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替她抵挡寒风，心不由更暖了些。 待走到后山脚下，程也在一处小屋前站定： “等我一会，我进去拿点东西。” 宋暖点头，乖乖站在门前等他。 前后不过几分钟，程也手上提了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棉布，里面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宋暖也没问，跟在男人身后上了后山。 后山的雪没人清理，已经能没过鞋面，好在雪花干燥白净，并没有将宋暖的鞋袜打湿。 两人并没有往深山里去，随着被村民踏出来的路向前。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宋暖有些喘息，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缺乏锻炼了。 反观程也，走在前面领路脸不红心不跳。 察觉到宋暖的异样，程也回过头，看着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颊，犹豫了片刻，朝宋暖伸出右手。 “我牵你上去。” 宋暖喘着气，胸腔本来被冷空气侵袭，此刻却觉得有些发热。 她站在低处，要仰头才能看清程也的脸，男人眼神无比专注，宋暖在他眼中看到了珍视。 没有犹豫，宋暖将手放进他掌心，下一瞬，便被程也紧紧握住。 隔着手套，男人掌心的温度却依旧能清晰传到宋暖手心。 有了程也的助力，宋暖走起山路轻松不少，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处简陋的小屋。 屋子用实木搭建，看起来有些年头，屋顶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宋暖看着眼前的小屋，心中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她曾来过一般，但却没有记忆。 来到这里，程也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宋暖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没了紧绷感。 “先喝点热水，我去整理一下。” 他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宋暖，而后将一旁的木桩扫了扫，拿出一块棉布垫在上面，让宋暖坐上去休息。 宋暖就这样被他安置在这里，眼神跟随着他移动，见他熟门熟路地开门，又从里面抱了干柴，熟练地生起火来。 不一会，宋暖跟前便升起了一个小火堆。 烤着火，宋暖身上的冷意缓和不少，见程也又忙不迭慌地从里面拿出铁签，她纳闷道： “这是要做什么？” 程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篮子里拿出一半处理好的兔肉： “本来打算过两天带你来的，刚好今天碰上。” 宋暖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熟练将调料抹在兔肉上，三两下架在火堆上烤。 这人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她开小灶？ 宋暖哭笑不得，但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期待起来。 忙活了半晌，程也找了个小板凳在宋暖身旁坐下，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宋暖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肥皂香。 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程也偏过头，定定看了她好几秒，没从她表情中发现半分熟悉，有些失望地敛下眼眸： “嗯，从小就喜欢来这里，小时候偶然发现了这里，然后每次累了撑不下去了就会来这里坐一会。” 他语气轻飘飘，宋暖却知道他说的撑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自从程伯伯去世后，徐婶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那时她和欢欢还小，只知道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压在程也这个十来岁的小孩身上。 他那时，肯定很累吧。 宋暖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故意将表情做得欢快些： “小时候二哥也时常带我来后山上玩，有一次还把我弄丢了，挨了我妈一顿揍。” 程也听闻眼睛亮了亮：“你还记得？” 宋暖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问自己记得走丢的事件， “当然记得，那次我在后山走了好久，嗓子都哭哑了，一直找不到二哥，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二哥已经被我妈打趴下了。” 程也心中苦涩，是他将宋暖背下山的啊，那是盛夏，他家逢巨变，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不准自己在母亲和妹妹面前露怯，只能默默在小屋里舔舐伤口。 就是这时，宋暖哭着跑来，眼泪汪汪，脸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小口子。 小姑娘见有人比她哭得更伤心，止住哭声，擦干眼泪，来到他面前，小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被捂化了的水果糖。 “哥哥，别哭了，暖暖请你吃糖。” 程也到现在都能记得那颗跟糖纸粘黏在一起的糖果是什么味道。 他这辈子再没有吃过比那更好吃的青苹果糖。 第105章 小日子 程也的手艺很好，宋暖第一次吃他做的菜，都被惊艳了。 看她吃得香，程也那分苦涩也被甜腻代替，暖暖不记得又怎样，只要他牢牢记在心里，就够了。 “慢慢吃，别烫着。” 程也温声开口，替宋暖拨开散在嘴角的发丝。 宋暖小口啃着兔肉，朝他竖起大拇指： “程也，没想到你连做饭也这么拿手。” 宋暖想不出这人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咋这么全能。 程也轻笑，将剩下的兔肉放在火上温烤，免得凉掉。 “以后你想吃就给你做，我还会好多菜，都是从战友那里学的。” 军区的战士来自五湖四海，华国各大菜系都能轮一遍，程也时常吃他们的家乡菜，吃着吃着就会做了。 宋暖眼神锃亮，喜欢程也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个，他也太好了！ 最后，兔肉一大半都进了宋暖的肚子，坐着不觉得，站起身都有些撑了。 宋暖有些不好意思，想跟着程也一起收拾，刚伸出手，手却被男人握住。 两人现在的状态是属于牵个手都能害羞的程度，宋暖脸歘地红了，想说些什么，却见程也面色紧张朝她身后的木桩看去。 “暖暖，你没事吧？” 此时已经顾不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宋暖朝后看去，只见木桩上的棉布被浸染了一片殷红。 “啊。” 宋暖条件反射护住身后，她怎么就忘了这几天是小日子。 眼下还被程也看了去，她简直羞愤欲死 。倒不是她觉得小日子羞耻，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想来所有女孩都会觉得难为情。 程也从她的反应倒是明白了，他三两下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披在宋暖身上，又弯腰将木桩上的棉布收好，这才看向低头红着耳根的宋暖。 “没事，先下山找欢欢换条裤子。” 宋暖轻轻点了点头。 程也又替她拢了拢衣服，将人彻底笼罩在军大衣里，透不过一丝凉气，这才麻利收拾起火堆，家中有两个女人，他也知道些这方面的常识，女人来小日子不能受凉，最好喝点红糖姜水。 眼下没有红糖和生姜，程也只能作罢。 下山之际，程也怕宋暖摔倒，一直扶着她的手臂。 宋暖见他此时只穿了一件毛衣，有些担心，但话还没说出口，小腹一阵钻心地疼，直接让她白了脸。 她是有痛经这个毛病的，每个月都会痛上一天，但这次也不知怎地，小腹仿佛有千百个电钻一般绞痛。 “暖暖，你怎么样？” 程也着急弯腰查看她的脸色，见她面容痛苦，眉头紧皱，心下更是埋怨起自己为什么非要带她来山上。 缓过一阵，宋暖呼了口气，还想安慰安慰看起来比她还痛苦的男人，却没曾想被男人一把背起。 宋暖小声惊呼，有些不知所措。 程也将人稳稳背起，步子跨得又大又稳： “我带你去卫生室。” 山路起伏，宋暖在男人背上，却觉得无比安稳，她悄悄攀上男人肩膀，偏头看他的侧脸。 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寒冬腊月，程也穿着毛衣出了一脑门子汗。 宋暖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又涩又甜，她伸手替男人抹了头上的汗，小声说： “我没事，不用去卫生室，直接找欢欢吧。” 程也再三确定她无大碍，才换了方向。 男人脚程很快，不用顾忌宋暖的速度，只用了十分钟左右便到了山脚。 待走到程家小院门口，宋暖拍了拍男人肩膀： “将我放下来吧，这样进去不好。” 程也听话地将人放下，拉着人走向程欢房间，路过程志伟家厨房时，宋暖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拍了拍程也的手，示意他朝那边看去，程也皱眉看去，是程刚。 他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没理会程刚的动作，眼下对程也最重要的事是将宋暖安顿好。 敲开程欢房门后，程也便打算进自家厨房给宋暖熬红糖姜水。 还没走出一步，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宋暖有些脸红，将军大衣还给他： “你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已经到了程欢屋里，程也放心地接过衣服，顺便嘱咐了程欢两句，便匆匆进了厨房。 待宋暖将身上处理干净，房门被敲响，程也端着一个碗进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灌了热水的输液瓶。 “拿着暖手，再把这个喝了。” 宋暖乖乖接过，照做，身子暖和不少，连带着小腹的疼痛都减轻了。 见她脸上多了些血色，程也才放下心来。 忽而，宋暖想到什么，朝程也道： “程刚鬼鬼祟祟肯定没做好事，你快去看看。” 依程刚和张婉宁的懒得冒泡的性子，是不会无缘无故进厨房的，想到程志伟夫妻俩在婚席上丝毫不顾他俩的脸面，宋暖觉得这对渣男贱女肯定会在背后使坏。 现在程家二房最重要的是李桂花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是两人最忌惮的，宋暖不想让他俩好过，自然是想李桂花平安生下孩子的。 对于她的话，程也向来是无条件应下，看着她将红糖姜水喝完后，这才拿着碗出门。 他走后，程欢表情暧昧看着宋暖，打趣道： “我哥对我可没这么贴心，暖暖姐，我看你俩感情越来越好了。” 她感叹了一声，抱着宋暖撒娇，“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才能嫁给我哥啊，我还等着叫你嫂子呢。” 宋暖嘴角含笑，敲了敲她的脑袋： “叫姐不好吗，别把我叫老了。” 程欢哼哼：“叫姐也好，叫嫂子更亲近些。” 她就是很喜欢宋暖当她嫂子嘛！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门外传来程刚愤怒的吼声： “程也，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宋暖和程欢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出了房间，恰好看到程也押着程刚朝二房的屋子走去。 路过宋暖跟前时，程也还停下来嘱咐了声： “穿暖一点再出来。” 程欢很有眼力见地回屋给宋暖拿衣服，独留宋暖看着程也拎小鸡仔似的将程刚拎到二房门口，随后重重摔下。 第106章 程刚下药 程刚吃痛惊呼，刚解脱束缚就想逃跑，被程也一脚踹翻在地。 声响将程家所有人都吸引出来，包括在屋里养胎的李桂花。 她一头雾水看着程也： “这是做什么？” 虽然已经分家，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李桂花对程刚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程也冷冷看着地上的人：“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程刚嘴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好心给妈熬碗红糖水，难道你还能阻止我尽孝不成？” 李桂花脸上有惊喜闪过，她没程志伟看得清，对于程刚的转变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没等她高兴多久，见他冥顽不灵，程也没了耐心，将一张燃烧了大半的纸递给一旁的程志伟。 “二叔，程刚熬的红糖水里面加了这个，我亲眼所见。” 程刚没想到他能去灶火里将纸掏出，像只被踩了脚的猫，炸起毛来。 “程也，你别血口喷人，我没见过这个。” 说完便祈求地跪在程志伟面前，痛哭道： “爸，妈，你们别听程也胡说，我可是你们亲生的，怎么会给妈下药。” 程志伟神色复杂看了眼程刚，又将视线转到残缺的纸片上。 手指在上面碾了碾，还有细碎的粉末残留，本就寒透的心顿时又冷了几分。 “那碗红糖水呢？” 程老爷子冷声问。 不愧是征战过沙场的人，遇事果决冷静。 程也淡淡朝程欢看了眼，小姑娘瞬间意会，小跑向厨房。 没过多久，厨房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程欢的声音尤其明显。 “张婉宁，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别碰那碗红糖水！” 宋暖一惊，和程也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厨房跑去。 转角便看到程欢和张婉宁拉扯在一起，装有红糖水的碗被张婉宁高举，地上洒了大半。 见有帮手过来，张婉宁手腕翻转，想把碗丢在地上。 瞬息之间，程欢下意识叫了声哥。 下一秒，张婉宁痛呼，再一看，手里的碗顺利被程也夺回。 “我的手断了，呜呜呜，程也你是不是男人，居然还打女人。” 张婉宁捂着手腕坐在地上哀嚎。 地上被红糖水弄湿了大片，这人也不嫌埋汰。 没人理会她惺惺作态，程也端着手里见底的红糖水回到堂屋。 宋暖和程欢相继而来。 看到张婉宁的那刻，宋暖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张纸片熟悉，那根本就和上次李艳红拿来的药一模一样。 思量至此，宋暖看向程老爷子： “程爷爷，我以前看见过张婉宁鬼鬼祟祟从兽医的院子里出来，手上拿着的，就是这样的纸包，村里能开药的除了赤脚大夫，就只剩兽医，程刚到底有没有下药，找来一问便是。” 她这话一出，程刚和张婉宁看她的目光宛若淬了毒般阴狠。 宋暖丝毫不怕，大喇喇迎上两人的视线，反倒是程也，微微侧身将宋暖挡在身后，警告的目光直逼二人。 程刚还想挣扎一番，跪爬向冷脸的程志伟，没有哪刻像这样哭得悲切： “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你难道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儿子吗？” 程志伟看了看自家媳妇，发现人早已被吓白了脸，一脚踢开趴在他脚下的程刚，冷哼一声，朝隔壁院子走去。 他得去找人通知兽医过来。 见他这么决绝，程刚已知事情迟早会败露，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张婉宁捂手在他身后，仇恨的目光紧盯宋暖。 她简直气得牙痒，为什么宋暖到哪里都要插上一脚，想到李艳红给她下药，一切都说得通了，定是这两个贱人联手对付她。 张婉宁此刻恨不得扒了宋暖的皮，她好好的人生，全都被宋暖给毁了，不仅没了回城的机会，还让她失了清白，被迫嫁给程刚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宋暖，你这下满意了吧，看着我和程刚这般落魄，你满意了吧！” 几乎是从牙缝憋出这一句，张婉宁的声音沙哑嗜血。 宋暖被程也挡在身后，只有张婉宁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微微侧身，将整张脸暴露在张婉宁视线中，微微勾唇，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她将胜利者的表情拿捏到位，直接将张婉宁这个炮仗点燃。 ┗|｀o′|┛ 嗷~~了一嗓子，张婉宁尖叫着朝宋暖扑来： “宋暖，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宋暖害怕似的朝程也身后躲了躲，轻轻扯住了男人的衣角。 程也反手将她揽进怀里，一个侧身，张婉宁扑了个空，直接摔倒在地。 “婉宁！” 程刚惊叫上前，扶着张婉宁起身，手颤巍巍护着女人的肚子。 张婉宁可怀着他的孩子。 “婉宁她还怀着孕，你们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吗。” 程刚愤怒大吼。 张婉宁手被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冷笑看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宋暖，你不就是看不得我和程刚好嘛，现在又和程也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程也为什么和你订婚，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她的话一出，宋暖只觉揽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身旁的男人似乎很紧张，低头便想开口和她解释。 宋暖抬手拍了拍男人的手背，目光讽刺看向张婉宁： “我和程也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和程刚结婚不是你处心积虑抢来的结果嘛，怎么，现在后悔了？”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宋暖目光直逼程刚，表情也变得讥讽： “程刚，你早该擦亮眼看看，你和张婉宁在一起后，变成了什么破落户的样子。你不会还没发现你不过是张婉宁的踏脚石吧。” 她的话像是狠狠踩在程刚心间，他抬头，看着满屋子家人失望厌恶的表情，一直混沌的脑子像是突然开了窍般。 是啊，自从和张婉宁在一起后，他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僵硬，好几次连一向最宠爱他的母亲都开始对他动手。 想到自己从二房独苗苗变成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程刚心里又悔恨又愤怒。 张婉宁好像从未给他带来过好运。 第107章 断绝关系 兽医总算姗姗来迟，是一个瘦如枯槁的老人，从身形便能看出日子过得并不安逸。 老人面色惶恐不安，来到大队长跟前： “大队长，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程志伟安抚性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王兽医，不知你认不认识这个纸片。” 他将还未燃烧殆尽的纸片拿给兽医看，那兽医一眼便认出这东西出自他之手，慌张道： “大队长，这是我包药的纸，昨天你家程刚找到我，说家里的母鸡内热狂躁不下蛋，让我给开些败火的药。”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地瞥了一眼李桂花的肚子，“大队长，我知道您家有两个孕妇，特地嘱咐了这药药性极寒，千万不能让孕妇接触，容易滑胎，这……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腊月天气，这兽医竟出了满头虚汗，他好不容易靠着这点本事走出牛棚，可不想再回去喽。 见他似站不住的样子，程志伟安抚了两句，又让隔壁的小伙子将人送回去。 待外人走后，程志伟这才满脸怒意看向程刚： “畜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一巴掌将程刚扇了个趔趄，程刚偏头不语，程志伟失望至极，“她可是你妈啊，你妈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没一天容易，你现在居然要害她滑胎，你是真想害死你妈啊。” 真相近在眼前，程刚无话可说，但他真没存害死母亲的心思，慌忙替自己辩解： “爸，我……我是想让妈滑胎，可我绝对没有想害死妈，我只想你们有我一个孩子，我又有什么错。” “啪”地一声，程志伟又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还好意思说，你妈这把年纪，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要真吃了你下的药，这会怕是早已上了黄泉，你这个畜生，畜生！” 程刚掩面默默流泪，发胀的头脑却被这一耳光打得清醒了些。 他嘭地一声跪在脸色惨白的李桂花面前，失声痛哭：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一次吧。” 大男人扯着母亲的裤腿，哭得泣不成声。 李桂花本就被气狠了，心中又是恐慌又是后怕，看着程刚的脸，只觉往日的宠爱与心疼终究是错付了。 侧身躲过程刚的祈求，脑子里却有白光闪过，眼前一黑，直直朝后晕了过去。 好在程志伟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打横抱起快步回了里屋。 一时间，堂屋内乱成一锅粥，徐凤兰跟着去了堂屋照料，临走前吩咐程也去找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很快被程也拖来，把了脉，这才说是动了胎气，要卧床静养一月。 待人走后，程志伟大怒，接连打了程刚好几巴掌，直至程老爷子出声制止，这才作罢。 “程刚，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滚出程家，我程志伟也没有你这个不孝子，程家与你断绝关系，往后老死不相往来。” 程刚被震得呆愣在原地，他怎么都没想到父亲竟然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连滚带爬扯住程志伟的裤腿，哀求道：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赶我走。” 程志伟一脚将人踢开，表情嫌恶：“我没将你送公安已经是看在父子情分上了，你知足吧。” 程刚被踹倒在地，着实害怕和程家断亲，遂朝程老爷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爷爷，你不是最喜欢孙辈嘛，我要是走了，万一妈肚子里是个女娃，程家二房就没后了，爷爷，你帮我说句话吧。” 没等程老爷子发话，程志伟将人踹翻在地，冷哼道： “即便你妈肚子里是个女娃，老子也不会再要你这个不孝子，你不配做程家的孩子。” 他一句话给程刚下了最后通牒，面对程志伟坚决的态度，程刚渐渐死了心。 两人是当天搬进后山脚下废弃土坯房的，屋子里四面漏风，里面的温度不比外面好多少，唯有一张土炕，以前两人私会时被收拾了一番。 程刚拖着笨重的身子饿着肚子收拾了半晌，顶着寒风进进出出，脸上手上都被冻出了裂口。 张婉宁绝望地瘫在炕上，裹紧棉被，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心中愈发嫌弃。 程刚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啥都做不好。 另一边，结束了一场闹剧，程也送宋暖回家。 路上，想到张婉宁那些挑拨离间的话，程也生怕宋暖误会，一路上都在看她的脸色。 宋暖怎么会没发现男人的异样，她心中偷笑，但面上装作没察觉的样子，她在等，等程也忍不住向她开口的时刻。 果然，眼见宋暖家的小院就在不远处，程也终于耐不住性子，扯了扯宋暖的胳膊。 宋暖疑惑看他：“怎么了？” 程也实在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对于张婉宁说的话，她是不在意还是相信自己，于是干脆挑明了说。 “暖暖，你别听张婉宁胡说，我并不是为了负责任才同你订婚，我是真的愿意娶你，正儿八经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他一口气说完，双眼紧盯着宋暖，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宋暖沉默了半晌，忽而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间，她看见了程也眼中的真挚和郑重。 她突然就不想逗这个男人了，不应该逗弄他的一番真心。 宋暖朝他露出笑颜，重重嗯了声： “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没将张婉宁的话放在心上。” 程也总算松了口气，还想问问宋暖对自己的看法，倏而想到女孩小日子来了，恐怕现在还不舒服着，脑子里瞬间只剩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的念头。 “你肚子还疼吗？我先送你回家，记得好好休息。” 宋暖抱紧了怀里的输液瓶，瓶子里的水还没冷，隔着毛衣传到肌肤上，很是温暖。 待收拾好缩在温暖的炕窝里后，宋暖绵长地呼出一口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脑子混沌。 不过想到与程也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不少，宋暖升出几分甜蜜。 小腹上的暖瓶还散发着温暖，宋暖沉沉进入梦乡。 第108章 三哥，你干啥这么心虚 翌日，宋暖一家准备去姥姥家，王艾君将包裹又重新扩大了一些，带着许书云一起，坐上了回娘家的驴车。 大柏树大队，王得水，王得森两兄弟被奶奶一早使唤在村口等候。 昨天女儿没回来，老太太心慌得不行，生怕小女儿一家出了啥事，今天更是恨不得亲自等在村口，这寒风凛冽，几个孙辈好不容易才将人劝住。 驴车缓缓靠近，焦急等在村口的兄弟俩眼神极佳，一眼便瞧见了宋暖姐妹俩。 王得水率先朝两人挥手，脸上的笑容灿烂。 “暖暖，清禾，二哥在这里。” 王得森不逞多让朝两人大喊：“清禾，暖暖，三哥也在。” 两人声音大得能吓死驴，车上的众人都朝姐妹俩看来，目光带着善意的调侃。 宋暖简直要当场社死，耳朵胀红，脸埋进姐姐怀里。 宋清禾好笑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伸手敷衍地朝村口二人挥了挥。 车上的众人都能看出这家人的氛围很不错，许书云更是对王得森的家庭有了进一步了解，不同于冷清的许家，王家家风极好，她越来越想嫁给王得森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许书云忍不住翘起嘴角，偷偷探出脑袋，想看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奈何刚探出去半个头，便被眼尖的王得森发现。 男人身子僵硬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驴车上笑颜如花的女孩依旧。 王得森瞬间汗流浃背，肾上腺素飙升，来不及朝二哥解释，撒腿便往家跑去。 “欸，你干啥去？” 王得水一个不注意，身边便没了三弟的影子，回头，人早已跑出去老远，从背影都能看出紧张的意味。 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这人难道是尿急？” 将王得森抛之脑后，此时驴车已经停靠在村口，车上的人陆续下来，王得水赶紧上前，将两个妹妹扶下，又从小姑父手中接过大包小包，憨憨一笑： “小姑，小姑父，你们可算回来了，奶都担心坏了，让我和三弟一早在村口等着。” 王艾君拍了拍小伙结实的肩膀，笑道： “得森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王得水：“谁知道那臭小子，怕是想上厕所了。” 这时，心眼比天大的男人才看到跟宋暖姐妹俩站在一起的女孩，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并不认识，疑惑地问： “暖暖，清禾，这位是？” 这女孩咋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王艾君将人拉到前面，故作神秘地笑道： “行了，等会你就知道了，先回去吧，奶还在家等着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王家走去，期间，王得水一直在两个妹妹跟前晃悠，看着愈发可爱的宋暖和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的宋清禾，王得水心总算安定下来。 俩妹妹可是团宠，是王家大小伙子里的金疙瘩，可不能磕了碰了。 王家。 王母早就等在家门口，见人来了，她眼中含泪，拉着王艾君和宋暖姐妹上下打量了好半天，这才一巴掌拍在王艾君肩膀： “你个妮子，昨儿个咋不回来，让我担心死了。” 王艾君挽住老娘：“妈，大过年的，咱说点吉利话，昨天被事耽搁了，这不，赶了一大早的驴车回来。” 她朝宋暖姐妹俩使了个眼色，姐妹俩齐上阵，总算把老太太哄开心了。 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个板正的小姑娘，王母疑惑看向女儿。 王艾君笑道： “这位许同志是专程来找得森的，暖暖，去叫你三哥出来，大男人成天躲屋里像什么话。” 宋暖嗷了一嗓子，飞快拍响王得森房门。 门被开了一条缝，王得森探出脑袋，一把将宋暖薅了进去。 “三哥，你干啥这么心虚？” 宋暖好整以暇看着面前一米八大个的男人。 王得森死鸭子嘴硬：“我……我哪里心虚了，小丫头还管起三哥来了。” 似乎想壮壮胆子，他开始挑起宋暖的错处来，“我问你，你明知道三哥和程也在同一个军区，为啥老是只给他写信。” 宋暖大呼冤枉，她明明在信中也提到王得森了，还特意让程也帮忙转达，并且包裹里的东西也都有王得森的一份。 真相大白，王得森气得牙痒，果然都是程也那小心眼搞的鬼，臭小子还想娶暖暖，做梦去吧。 还没等这人开始说程也坏话，屋外响起宋清禾的声音： “三哥，暖暖，姥叫咱们吃饭了，你俩赶紧出来。” 宋暖应了声，拉着人便开门。 屋外，俩女孩排排站，许书云脸上又重新燃起惊喜。 “王得森，我来找你了。” 女孩声音清脆坚定，眼神直勾勾盯着宋暖身边的男人。 宋暖朝姐姐挑眉，姐妹俩默契溜走，将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所幸家里没有外人，两人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了许书云的名声。 今天的饭菜全都出自二舅妈之手，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宋暖看得直咽口水。 开饭前，王艾君特地给家里人打了招呼，别让许书云为难，大家都很有分寸地点头。 最高兴的莫属二舅妈，锅铲都要炒出火星子了，天老爷啊，她家得森总算要有媳妇了。 饭桌上，许书云受到了大家伙热情又不失分寸的款待，对于饭菜更是赞不绝口，待知道整桌饭都是王得森母亲做出来的后，想嫁给王得森的心越发蠢蠢欲动。 饭后，王母发话，让王得森许书云好好聊聊，老一辈眼毒，哪能看不出自己孙子的紧张欢喜。 奈何王得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许书云这样的女人，求救似地看向宋暖。 宋暖默默移开眼，表示啥都没看见。 王得森咬牙，朝王母道： “奶，许同志人生地不熟，让暖暖陪着吧。” 宋暖：？？？你俩谈情说爱，她当什么电灯泡。 奈何还没开口拒绝，便看王得森悄悄朝她做了个嘴型： “程也。” 想到这人被程也整蛊，宋暖认命点头，好吧，谁让程也是她的人，这锅不背也得背。 第109章 三年抱俩 饭后，大人们都进了里屋，独留王得森，许书云，宋暖三人坐在堂屋大眼瞪小眼。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宋暖吃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攒动。 看看王得森针扎屁股似的抓耳挠腮，又看看许书云炙热又崇拜的表情，宋暖悟了，她三哥开窍了但没完全开啊。 眼看气氛就这样僵持下去，宋暖轻咳两声，率先打破沉默： “咳咳，书云姐，我三哥有啥值得你喜欢的？” 她这话一出，王得森嘶了一声，警告般朝她看来。 臭丫头，有这样说自家三哥的嘛。 许书云飞快瞥了眼瞪眼的男人，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是军区医院的医生，那时候你三哥出任务回来，带着伤，满身是血，但他的眼神，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坚毅，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了非这个男人不嫁。” 这话从女孩嘴里说出，难眠有些脸红害羞，但即便是这样，许书云也尽可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许家三代从军，父母给她取名书云，就是想让她做一个温婉有书卷气息的女孩，但没想到她却完全继承了许家这敢爱敢恨，英勇骁战的性格。 王得森被她直截了当的告白闹了个脸红，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真真是令人牙酸。 宋暖也很佩服许书云的真性情，但她更多的关注点却在受伤这件事上。 “三哥，你的伤，严重吗？” 王得森怕她担心，连忙摆手： “不不不，暖暖，那些都不是我的血，都是程也那小子的。” 宋暖：……更担心了呢。 似察觉到说错话，王得森猛灌了两口水，这才解释道： “暖暖你放心，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程也的伤肯定早好了。你是不知道，那小子自从跟你订婚后，为了早日升上营长，做起任务来，每次都跟不要命似的，凶猛地很。” 宋暖疑惑：“他不是才升副营长吗，为啥这么着急？” 王得森撇了撇嘴：“营长的家属可以随军，那小子肯定打的这个念头。” 宋暖突然怔住，她没想到程也竟为两人的将来付出这么多。 宋暖心疼他，但也有些欣喜和庆幸，程也对她，除了责任，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为了顾及到许书云的名声，宋暖一家回去时，也将人捎带上了。 临走前，王得森拉着人去不远处说了两句，就见女孩脸上的神情从欣喜到失落再到兴奋。 那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宋暖看傻了眼。 待坐上驴车，宋暖悄声问许书云。 许书云笑得明艳： “王得森说他会好好考虑我俩的事，过两天还要亲自送我去火车站。” 宋暖惊讶：“咋这么快就要走？” 她很喜欢许书云这爽利性子，也想多和她了解了解军营里的事。 许书云叹了口气：“王得森和程也本来没假回来过年，他俩是年前出了任务，才得了几天假期，过不了一周就要回去了。” 想到她是医生，宋暖向她打听程也的伤势，得到程也每次出任务或多或少都会受点小伤，宋暖一颗心又忍不住地心疼。 见她脸色不好，许书云宽慰道： “暖暖，你放心吧，程也军事素质过硬，是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好，又很得首长看重，以后前途无量，我看他对你也很上心，你俩往后日子肯定幸福美满。” 她的话很是安慰了宋暖，军嫂可不是随便能当的，没有强大的内心，又怎么能在身后默默操持着整个家呢。 * 第二天，宋暖一大早被王艾君从炕上薅起，她睡眼惺忪，看着还没完全亮的天，有些无奈： “妈，起这么早干啥呀？” 王艾君没好气点了点她额头：“都快嫁人了，咋还不懂点事，人程小子早就来咱家拜过年，这都初四了，咱可不得赶紧去，没听书云说过两天回部队嘛。” 她这话一说，宋暖瞬间醒了神，兑水洗了把脸，特地穿了新织的毛衣，又将带上了程也送的新年礼物。 收拾完自己，宋暖来到王艾君跟前。王艾君转身看她，眼睛瞬间亮了亮。 小闺女今天格外明艳动人，红围巾衬托得她肌肤赛雪，两条乌黑的辫子垂落在胸前，看着喜庆又讨人疼，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样子。 “好，我闺女就是俊，快去吃早饭，吃完咱娘俩早点去。” 程也家只有徐风兰这个当妈的，怕宋振平去不方便，王艾君就想着她和宋暖前去拜年。 母女俩吃过早饭，提着两斤猪肉，一袋水果糖，还有一袋子王家拿回来的干货便去了程也家。 对于两人的到来，徐凤兰简直乐开了花，脸上气色都红润了许多，热情地挽着王艾君的手走进里屋。 “程也，去给你王婶子倒杯糖开水，欢欢，快来陪你暖暖姐。” 她一边吩咐着一对儿女，一边将瓜子点心拿出，放到王艾君和宋暖面前。 “暖丫头，快吃些点心，婶子专门给你留着呢。” 宋暖甜甜应了声，在两位长辈慈爱的目光中拿了块点心吃。 可把徐风兰高兴坏了，做长辈的，最乐意看着小辈吃好喝好。 宋暖小口小口啃着点心，看王艾君和徐凤兰互相吹捧，眼看话题越来越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宋暖只觉自己坐在这里都多余。 直到徐凤兰说出那句想要宋暖三年抱俩，宋暖一口点心梗着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急忙左右寻找起水壶，面前去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宋暖抬头看去，只见程也朝她微微颔首，轻声道： “水是温的，赶紧顺顺。” 宋暖也不跟他客气，端着水杯吨吨喝了两口，这才将那点子点心顺下。 这边动作引得炕上的两人看过来，似才发现宋暖还在这，徐凤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吩咐程也： “程也带暖暖去玩吧，你们年轻人自己说会话。” 得了话，宋暖逃似的飞奔离开屋子。 太可怕了，三年抱俩，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她绝对想不到，往后她和程也的速度，简直赛过神仙。 第110章 日记 即便走出房门，两人之间仍旧萦绕着一股尴尬的氛围，主要是宋暖觉得尴尬，她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她和程也最多停留在互相有好感的阶段，当面被人说三年抱俩，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站在门口，一时无言，宋暖悄悄瞥了眼程也，发现这男人面不改色，看起来丝毫没受影响。 如此，宋暖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也上来了，她比程也多活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比这个毛头小子还懵懂，她可不认输。 宋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问道： “咱们现在去哪儿？在这干站着？” 程也看了她一眼，提议道： “愿意去我房间吗？回来时给你和欢欢买了几本书。” 关于学习，宋暖自然是愿意的，两人相伴去了程也房间。 这是宋暖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可能是不经常回家住，程也房间很简洁，除了炕和衣箱，也就一张书桌算得上家具，房间的角落还堆放了些杂物，看得出来他没在家时，徐婶和程欢完全将这人的房间当做了杂物间。 “这可太真实了。” 宋暖心想。 虽有杂物，但程也的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更没有异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肥皂香。 那是程也身上特有的味道。 宋暖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周边全是程也的味道，她很突兀地进来，仿佛闯入了男人的私人领域。 别扭又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但并不觉得反感，反倒有些紧张。 看出她的无措，程也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又在座位上铺了层垫子，朝她颔首： “过来坐吧。” 宋暖故作镇定点头，规规矩矩坐下，也不敢四处打量，只静静看着程也。 程也有些好笑，偏头问她：“肚子还痛不痛？” 他记得程欢每次来小日子都要不舒服好几天，想来女人都是这样的，回想起上次宋暖痛得惨白的脸，程也心中没由来的后怕。 宋暖摇摇头：“不痛，我已经没事了。” 程也嗯了声，起身走到宋暖跟前，俯身，伸手在书桌上翻找起来。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宋暖耳边全是男人的呼吸声，还有她快如擂鼓的心跳。 宋暖一动不敢动，生怕被男人发现她此时汹涌的内心。 这个角度，好像程也拥她入怀。 “找到了。” 忽地，程也极具磁性的嗓音响起。 宋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觉脖颈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被电击了般，回荡起阵阵酥麻。 要不是知道这个男人正直古板，她都要以为程也是故意的了。 没放过她的下意识的小动作，程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清了清嗓子，掩盖住愉悦的心情，这才起身，将书递给她。 “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下。” 宋暖接过他递来的书，听他说要出去，忍不住松了口气。 程也走后，宋暖低头翻看起书本，这是一本数学资料，对现在的宋暖来说，用处非常大。 想来找这本书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宋暖心中有些感激，现在的社会环境，要想买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着看着，宋暖沉浸其中，但背对窗户光线总归不太好，宋暖翻转椅子，正对书桌坐下来。 院子里静悄悄，也不知程也去了哪里，宋暖沉浸在书本中，一时忘了时间。 直到手脚冰凉将她唤醒，忍不住搓了搓手，随后站起身跺跺脚，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书桌。 书桌上的东西不多，除了搪瓷杯，还有几本程欢的作业，想来是小姑娘来找他讲题了。 她记得程也初中成绩极好，自己在部队自学了高中课程，却没想到已经是能给程欢讲题的程度。 程也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课本放在那里，宋暖没有随意翻动，只是在不经意间，瞄到右侧两本书的夹层中有一个浅绿色的小册子。 有些眼熟，宋暖仔细回想了，忽地惊愕瞪大眼。 这不是上辈子程也离开家前，和程刚吵架时的小册子嘛，怎么会在这里？ 她几乎可以确定，上辈子程也离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册子，要不然程刚也不会那般盛气凌人。 这本小册子里，可能装着程也早死的原因。 宋暖蠢蠢欲动，想打开看一看，但又觉得不妥，万一里面是程也的私密，她可没窥探别人秘密的癖好。 但想到程也年纪轻轻便早死牺牲，宋暖一颗心又狠狠揪起。 心疼，不甘，恐慌，后怕，一系列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宋暖重重吐了口气，做了决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抽出小册子，缓缓掀开封面。 关乎程也性命，她顾不上礼貌，如果程也怪罪，她会诚恳道歉的。 只是宋暖没想到，这似乎是程也的日记本，第一篇日记记录在程父死后。 那时程也的字迹还带着股少年人的青涩，短短几句话，揭露了他对父亲深沉的怀念。 有些字迹似乎被水汽氤氲过，边界变得模糊，干掉的纸变得有些褶皱，连带着字迹，也变得皱皱巴巴。 宋暖心下复杂，指尖拂过那几个褶皱的字，心微微有些刺痛。 好一会，宋暖才伸手翻开下一页。 写日记的小程也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在本子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宋暖感受着指腹下的沟壑，鼻尖酸涩，眼里氤氲出一片雾气，让她看不清程也的字迹。 她低低哽咽了两声，逼退泪意，尽可能快速查看起来。 之后的几篇依旧是对程父的怀念，以及程也疲累的心情，十几岁的少年，撑起母亲和妹妹的世界，内心早已是满目疮痍。 从字迹都能反映出他的情绪，是那般消沉和故作坚强。 一篇又一篇，程也写日记的频率不规律，有时两三天一篇，有时两三个月一篇，宋暖却能从中切身体会到 程也情绪的走向。 他变得越来越压抑，字里行间也越来越痛苦，像是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宋暖心高高悬起，即便知道程也的现状，但她仍止不住的担心，那时的程也，很不好。 直到她翻开下一篇，宋暖突然发现，程也灰暗的内心，仿佛透出了一点光亮。 她惊愕地捂住嘴，不可思议看着那熟悉的两个字。 她在程也日记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11章 废土之上的向日葵 宋暖难以描述现在的心情，程也日记里的自己，仿佛一束光，照亮了他阴暗的日子。 原来后山小屋，是程也特地带她去的，原来那里还有过那么一段回忆，原来青苹果糖，也是因为她才爱上的。 晶莹的眼泪悬挂在睫毛，宋暖轻轻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 程也日记里的她，是那般明媚烂漫，宛如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射在他这片被烧灼过的土地上，直至长出一朵追随着阳光的向日葵。 她想不到，自己竟是一个人藏在心底的救赎。 日记在程也得知她是程刚未婚妻时结束。 那天似乎阴沉得很，程也的日记写得很急，连日期都忘了写，只在开头写了个阴天，然后就是简短的几个字。 “向日葵终究不属于我。” 宋暖想象不到他写这一句话时的心情，也不敢去想，她害怕看到程也脆弱的模样，但仍在这褶皱的字迹里，看出了他的绝望。 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滴落在日记本上，也滴落在那早就干透的褶皱上。 那几个字，似乎又被洗礼了一遍，那这次又被赋予了什么意义呢？ 她趴伏在书桌上，任由眼泪浸湿脸颊，隐忍的啜泣却还是止不住溢出。 原来，上辈子程也离家，都是因为她。 程刚那个贱人肯定是发现了这本日记，用自己威胁了程也，难怪走前他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且决绝。 想及此，宋暖只想抽程刚两巴掌，将两辈子的恨统统都发泄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门口传来脚步声，宋暖慌忙起身，想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没想到下一秒，程也拿着暖瓶出现在门口。 宋暖擦脸的手一顿，眼圈红红看着男人，遗忘的记忆似潮水般涌出，有小时候仰视他的视角，有他红着眼接过她递去水果糖的视角，更有上辈子他隐忍留恋转身的视角。 所有情绪交织，宋暖瘪嘴，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泄不止。 程也有些无措，眼神触及到她面前的小册子，顿时明了，他脸上有被人戳破心事的恐慌，却没半点生气。 他上前两步，想说些什么朝宋暖道歉，怕宋暖以为他是肖像堂弟未婚妻的变态，下一秒，女孩如小鹿般猛地扑进他怀里，激起一阵青苹果香。 宋暖将头埋进男人怀中，双手紧紧圈住他劲瘦的腰身，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你……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程也有些呆滞，怕手里的暖瓶烫到她，几乎是宋暖扑上来的同时，他双手上扬，将暖瓶举在半空。 女孩的声音没有往常清脆，带着浓重的鼻音，程也听得心疼，悬在半空的手颤了颤，想紧紧抱住宋暖，但又没有勇气，只能虚虚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哭了半晌，宋暖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些，面前深色的军大衣被她哭湿了大片，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没听到程也的回应，只有后背规律的安抚，宋暖将头又往男人怀中埋了埋，只觉得还有些不够，她声音闷闷地传来。 “程也，你抱抱我。” 男人身子僵硬了一瞬，片刻后，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她牢牢圈紧。 宋暖离程也的距离，又近了一分。 鼻尖全是他特有的淡淡肥皂香，想到她和程也上辈子的悲惨遭遇，宋暖眼眶又酸了，干涩的眼睛再一次湿润，她抱着程也的手缩紧。 “程也，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幸福。” 声音隔着厚重的棉衣传出，有些闷，但程也听得清楚，心更是跳动得不停，他将怀中人儿颤抖的身子抱紧，头埋进宋暖的颈窝。 一滴泪垂落，在灰暗的土地上印出一个圆。 他的向日葵，终于回来了。 &&& 情绪缓和后，宋暖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饶是两人心意相通，但她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多少有些经验不足。 似看出她的羞窘，程也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粗粝与细嫩形成的反差让两人战栗，程也适时收回手，将暖瓶塞进宋暖怀里，将她带到炕上坐着。 待人坐定，程也走到书桌前，看着那篇再一次被泪水浸湿的日记，这次褶皱还未干透，他伸出手，手指摩挲在湿润的页面上，冰凉。 再一次面对这篇日记，程也的心境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嘴角似有弧度显现，拿起日记本，走到宋暖跟前，蹲下。 抬头仰望。 “暖暖，这不是最后一篇，你还没看完。” 宋暖头一次俯视他，只觉男人眉眼更加柔和，也愈发深邃，好像要将人吸进去般，有种蛊惑的美。 她伸手，有些炙热的指尖点在程也眉心，描绘着他的眉眼，再往下，划过高挺的鼻梁，视线最后落在那微抿的唇上。 “那你翻给我看。” 她收回手，视线落到日记本上。 程也微微松了口气，捏住小册子的指尖也放松了力气，但却莫名有种失落的感觉。 他飞快看了眼宋暖，将小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还藏着一篇日记。 是属于24岁的程也。 宋暖垂眸，看着熟悉的苍劲字体，感受着他字里行间的窃喜和患得患失。 是她重生回来与程刚退亲的那天，程也说，他的向日葵，回来了。 眼泪又不知不觉落下，宋暖很心疼，为自己，也为程也。 她泪眼婆娑看着男人，隔着眼泪有些看不真切，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宋暖说：“你怎么这么傻，傻到让人心疼。” 程也轻笑了声，伸手替她揩去眼泪，手掌顺势来到女孩脸颊，轻轻托起。 “暖暖，你是我心底唯一且珍视的向日葵，能和你订婚，想来已经用光了我这辈子所有好运，所以，你愿意和我这个仅有一片废土的人走完这一生吗？”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宋暖便重重地点了头。 废土又怎样，她便是这废土之上唯一的向日葵。 ———— 这两章写得很慢，总觉得以我的笔力不足以将两人的感情完全表达，想用更多美好华丽的词藻来描述，最终还是归于朴实。 能带给大家一丝触动，对我来说，就算成功了。 在此祝大家五一快乐呀，玩耍的同时别忘了来支持支持你们嗷嗷待哺的作者哇~~ ?(^_-) 第112章 急召 日子刚到初五，大早上，许书云从大队办公室回来，脸色有些凝重。大队里唯一一部电话就在办公室，宋暖猜想肯定是部队有事召她回去。 宋暖的猜想没有错，只是不仅是许书云，程也和王得森也要一块走。 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暖沉默了好一会，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刚和程也在一起，一天不到，就要分离，但程也工作性质在这里，宋暖只能配合。 离开前一个小时，程也背着包袱敲响宋家小院，王艾君特意叫宋暖给开了门，将人都赶到房间，将堂屋留给两人说话。 相继无言，宋暖眼眶红红，盈着泪水将人带到堂屋。 程也小心翼翼观察着女孩的神色，即便心中有万分不舍，他也得狠下心来，这是他身为军人的使命。 “暖暖……” 话刚开口，宋暖转身扑进男人怀里，嗓音带着哭腔： “程也，你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徐婶和欢欢我会帮你照顾的。” 她故作坚强的话听在程也心中像针扎般，让人心疼，坚实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宋暖圈住，像是要将人按进身体。 两人之间密不透风，程也低头将脸埋进女孩颈窝，感受着她的体温，低低应了声。 宋暖侧脸趴在男人胸膛，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音从胸腔传来，有阵阵酥麻闪过，她听见程也说： “暖暖，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娶你。” 小院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宋暖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她吸了吸鼻子，从程也怀中退出，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脑中。 程也定定看了她几秒，后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抿唇，转身。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宋暖的声音，男人身形微顿，站定回头，想再看她一眼，下一秒，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上男人微凉的脸颊。 这个吻，又酸又甜。 * 程也走后，宋暖又回到了往常的日子，寒冬腊月，又下了两场雪，屋外的积雪还未清扫，都能没过脚踝。 脖颈上还是那条红围巾，宋暖抱着杯子坐在书桌前，看一眼外面的雪景，又低头看一眼程也给买的学习资料。 猫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反复无常，转眼便开了春。 宋家小院一片祥和，整个冬天都在养精蓄锐，宋振平夫妻俩只想快点开始上工，好大展拳脚。 老宋家，宋老太和宋振兴几乎躺了整个冬天，宋暖再见到她时，透过篱笆院墙看见宋老太晃晃悠悠从屋里出来，手扶着老腰，似乎腿脚也不太灵光，整个人比从前瘦了许多，看起来都有些脱相了。 宋暖和姐姐站在篱笆院墙，看着老宋家的院子，宋老太正在喊宋招娣干活，没了往常的颐指气使，反倒是有些低声下气，看来这个冬天，宋招娣将老宋家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宋清禾叹了口气：“招娣来娣也挺可怜的，我听妈说下大雪那会儿，家里已经没有存粮了，也没钱出去买，她和来娣只能去求大队长借粮，这么一大家子人全压在十几岁的小姑娘头上，真是不容易。” 宋暖点头，又笑了笑：“难怪妈那天给她拿了些粮食过去，虽然咱妈看不惯老宋家的人，对小辈还是很好的。过几天开春上工，招娣肯定不会惯着他们继续耍懒。” 她猜得极准，上工第一天，宋暖便见着宋老太和宋振兴迈着沉重的步子出门，宋招娣跟在两人身后，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直把前面的两人说得抬不起头。 看见宋暖，宋招娣表情缓和了不少，微微朝她点头示意。 一冬天不见老宋家人的身影，乍然出现，自然引起了一众村民的注意。 猫冬似乎将精气神都养好了不少，大家当着宋老太和宋振兴的面，开始八卦起来，丝毫不顾及两人的脸面。 宋老太被人说得老脸臊红，奈何又说不过那些婆子，想撂挑子不干，但被宋招娣喷了一脸，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再不干活，恐怕年底连借大队的粮都还不上。 又过了俩月，天气慢慢变暖，宋暖脱下了厚重的棉衣，换上王艾君给姐妹俩新做的碎花外套。 阳光正好，眼看离高考恢复时间越来越近，宋暖学习愈发认真努力，连带着宋清禾，都觉得妹妹最近似乎格外紧迫，她也不自觉加快节奏。 两人在屋里学习，春日暖阳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格外温暖。 小院门被敲响，宋暖放下书本朝外走去，是宋招娣。 看见她，女孩脸上闪过纠结之色，手指忍不住揪了揪打满补丁的衣角，看见宋暖身上穿着崭新的碎花衣裳，宋招娣心中的自卑快要溢出。 宋暖将人带进堂屋，问道：“招娣，是有题目不懂吗？” 这些日子，宋招娣照顾家里的同时也没忘了学习，只是学习时间碎片且不专注，遇到不懂的问题便会记下来请教宋暖或者宋清禾。 她只身过来，宋暖自然而然以为她是来问题的，给她倒了杯水，让人坐下。 宋招娣有些难以启齿，也没喝水，脸埋得低低的。 宋暖察觉有些不对劲，温声开口： “招娣，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宋招娣的心间，是那般温暖体贴，让人极有倾诉的欲望。 忽地，安静的堂屋响起小声的啜泣，宋招娣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在地面，像断了线的珍珠，消失不见。 宋暖安静走到女孩身边坐下，从兜里掏出手帕，温柔地塞到女孩手中，又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她对宋招娣这个堂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那么恨老宋家的人，但对宋招娣，却生不起半分怨气。 宋招娣从小性子便沉默，基本上不和宋暖姐妹来往，只会带着宋来娣这个拖油瓶默默做事。 要不是上次她帮姐姐通风报信，宋暖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三房的妹妹生出怜惜。 这个女孩，是真的苦，也是真的坚强上进。 第113章 高考恢复 人在崩溃的情绪下，一点点安抚都能带来很大的慰藉。 宋招娣在宋暖轻缓的安抚中慢慢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帕还给宋暖。 “三姐，谢谢你。” 宋暖轻声问：“怎么了，跟三姐说说。” 宋招娣依旧低着头，从宋暖角度看去，女孩的身形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她说：“三姐，我好累，我有些坚持不住了，我还要继续学习吗？我真的还会有未来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好想去瞧一瞧。” 宋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招娣，对于咱们这种乡下的姑娘，想要走出去，只有读书这一条最牢靠的路，你放心，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你往后的人生，有更辉煌的时刻。” 宋招娣定定地听着，抬头看向宋暖，仿佛真的从她眼中看到了希望般，扯出一抹笑容。 她坚定地点头，看向宋暖的目光都带了崇拜： “三姐，谢谢你，我会努力学习的。” 宋暖欣慰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和二姐。” 宋招娣起身，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浑然不见刚才的颓败，朝宋暖道谢后便想回去，但被叫住。 女孩疑惑回头，被宋暖按在凳子上坐着，只见宋暖出门，过几分钟后，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回来，沉甸甸的。 宋招娣立马猜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慌乱摆着双手： “三……三姐，不不不……不要，我不是来借粮食的。” 宋暖将布袋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朝她莞尔： “我知道，这些本来就是要拿给你的，是给你和来娣吃的，你自己藏好。” 看着桌上沉甸甸的粮食，宋招娣眼眶又红了，她一向是冷情淡漠的人，今天却接连在宋暖跟前红了眼。 宋暖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前，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笑道： “快回去吧，马上要下工了，别让宋老太和宋振兴抢了去。” 宋招娣吸了吸鼻子，再一次道谢后，提着布袋走出宋家小院。 这个短暂的拥抱，在宋招娣心底留下了一处温暖。 * 转眼十月将近。 这天周五，宋暖正再帮忙搓窝头，小院外响起程欢兴奋的喊声。 “暖暖，禾苗姐姐，好消息，好消息！” 姐妹俩相视一笑，一同出了房门。 程欢小脸红扑扑的，像是一路飞驰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水，看见两人的瞬间，眼神亮得吓人。 她将自行车往门口一停，三两步跑到宋暖姐妹面前，激动地拉着两人的手，不断蹦跶。 不过女孩也极有分寸，待三人走到堂屋，她才兴奋开口： “暖暖姐，禾苗姐姐，高考要恢复了！咱们可以考大学了！” 她这话一出，宋暖怔愣了一瞬，她只记得高考是在77年恢复，却不记得具体时间，程欢这个消息倒真的很惊喜。 抬头看宋清禾，女孩早已瞪大眼，脸上的惊愕显而易见。 她呆呆地看向宋暖： “暖暖，我没听错吧。” 没等宋暖回答，程欢先一步拉着她的手蹦跳起来， “禾苗姐姐，你没听错，高考真的要恢复了，我们老师亲口说的。” 这下宋清禾不再怀疑，即便是再恬静温柔的性子，在遇到这天大的好消息，也忍不住和程欢一起蹦跶起来。 宋暖自然也是高兴的，但她原本就知道，也仅仅只激动了那一瞬。 奈何面前的两人已经找不着北，见宋暖不为所动，硬拉着她蹦跶。 就这样，三人如同小孩般，在堂屋里蹦跶了好一会，直到王艾君宋振平下工回来，宋暖这才想起锅里的窝头还没蒸好。 见她匆匆跑进厨房，程欢也嗷了一嗓子，和宋振平夫妻打了声招呼便哼哧哼哧骑上车，回去晚了，她妈肯定又要吵吵个不停。 小姑娘的背影还带着匆忙，王艾君纳闷地看着，面带疑惑问宋暖： “你们仨蹦跶啥呢？” 宋暖往灶孔里添了把柴火，随口应道： “哦，欢欢来给我们说高考要恢复了。” 她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这就导致王艾君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高考要恢复了。” 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两口，过了一瞬，水从嘴里喷出，音量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啥？高考要恢复了？！” 宋暖被她吓了一跳，连脸上都有她妈喷出来的水珠，饶是自己亲妈，宋暖也略带嫌弃地擦了擦脸。 “妈，你声音小点，上面还没出通知，可别让人听了去。” 王艾君立马捂嘴，猛地点头，因激动涨红的脸在蒸腾的水雾中格外明显。 晚上，夫妻俩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王艾君一拍大腿，将好不容易合上眼的宋振平吓一激灵。 奈何老男人不敢抱怨，只轻轻拉了拉媳妇的胳膊： “快眯会，马上要上工了。” 王艾君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睡睡睡，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还不赶紧起床做饭，高考要恢复了，往后清禾暖暖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能干，咱俩闺女可是要考大学的。” 宋振平被她极有力道的一巴掌拍得睡意全无，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起身穿衣去厨房生火做饭。 就这样，宋暖和姐姐完全成了甩手掌柜，被王艾君勒令不许靠近厨房半步。 日子就在姐妹俩紧锣密鼓的复习中度过，转眼便到了20号。 今天大队里可算炸开了锅，特别是知青点，知青们一个个连工都不上，也不请假，急匆匆跑去公社确定消息。 待高考恢复的消息被证实后，顾不上众目睽睽，知青们抱头痛哭。 苍天啊，大地啊，他们终于有机会回城了，终于能摆脱这一脚一个坑的地方了！ 消息从公社一直传到后山脚下，长胖了一圈的张婉宁摸着肚子，在听说高考恢复这个消息后，激动地从炕上坐起。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展现，在看到凸起的肚皮时迅速瘪下去。 她肠子都要悔青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也就一年，偏偏现在怀了孩子。 程刚走近便看见她一脸悔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将背篓重重放在地上，冷哼： “我劝你别有其他心思，以后就安安分分在家带孩子。” 第114章 程也来信 程刚的冷嘲热讽并没有打消张婉宁想考大学的念头，反而让她越发有斗志起来。 自从两人搬到后山脚下，张婉宁简直受够了苦日子，虽说程刚会将大部分吃食都放在她面前，但对张婉宁来说，这些都远远不够，她想要的是人上人的生活，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富贵生活。 有了高考做诱饵，张婉宁开始和知青点恢复来往，闭门造车肯定不行，武磊和吴芳芳家庭条件好，肯定会有更好的复习资料。 她想的没错，武磊家里确实给邮寄了不少复习资料，吴芳芳也跟着沾了点边，张婉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将武磊的复习资料誊抄了一份，现在每日背着程刚偷摸摸看书。 高考恢复的消息不仅让知青们打了鸡血，就连宋招娣，也倍受鼓舞，三姐上半年才告诉她学习是唯一的出路，现在连高考都恢复了，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她要努力读书，争取考出三道口这个小地方，逃离老宋家。 日子又过了两天，邮递小哥敲响了宋暖家院门，这一年来，邮递小哥几乎每个月都会给宋暖寄来程也的汇款单，与宋家人也逐渐熟络了起来，这家有个爱吃青苹果味水果糖的姑娘。 不过这次的信件不仅有汇款单，油纸包着的还有几本像书一样的东西。 宋暖朝小哥道谢后便回了屋，打开一看，是几本名叫数理化丛书的复习资料，信封中除了汇款单还有来自程也的信件。 上面写了得知这套书对高考复习有大用，便托了朋友找来一套，还托了人让宋暖和宋清禾去程欢所在的县高中复习，跟着老师系统复习，总比在家自学好。 宋暖嘴角带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父母，王艾君简直笑眯了眼，一个劲夸程也真靠谱，从今往后拿他当亲儿子对待。 夫妻俩全力支持姐妹高考，却没想到让某些人红了眼。 早上，宋暖在小院里背政治，王艾君出来叫她吃饭，被隔壁宋老太听到。 老太婆瘦脱了相，一双吊梢眼更显刻薄，重重喷出鼻息： “哼，两个赔钱货，死丫头片子，还想考大学，自己老娘都吃不上饭了，不孝子还要拿钱供两个丫头上学，真是家门不幸。 死丫头读那么多书干啥，都不能当饭吃，以后还不是泼出去的水，看你们两口子老了还能靠得住谁。” 宋老太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能是怕被宋暖母女俩听到，只敢小声逼逼。 奈何这篱笆做的院墙实在不隔音，她说出的话被宋暖母女俩听个正着。 王艾君当即就不乐意了，三两步跑到院墙边上，叉腰大骂： “你个老不死的，当初那几个汉子咋没把你嘴撕烂，怕不是家里没粮食，跑去吃粪了，嘴臭得能熏死苍蝇。老娘想送谁去读书就送谁，反正宋振平已经跟你家断绝关系，老娘就是把钱当纸撒，也不会便宜了满嘴喷粪的死老太婆。” 没了孝道压顶，王艾君骂起宋老太来丝毫没有顾及，当初宋老太做出的烂事整个大队都传遍了，无论王艾君怎么骂，都不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亲眼目睹了母亲大人的威风，宋暖只想拍手叫好，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两家院子上空。 宋老太本就黑着脸，宋暖鼓掌声音一传来，老太婆脸黑了又绿，偏偏宋暖还嫌气不死人，帮起腔来。 “宋老太，你就放心吧，我和我姐还非得考上个大学给你看看，以后我爸妈肯定也能跟着我和我姐过上好日子，就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到时候来看看到底是闺女有用，还是你那被城里人踹回乡下的大儿有用。” 宋暖说完，也懒得去看宋老太的反应，拉着王艾君便进了厨房，背了半天书，她早就饿了，爸妈吃完饭还要去上工呢。 隔壁院子，宋老太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恨不得亲手撕了宋暖那张嘴，伶牙俐齿，气不死人。 其实不止宋老太一个人这么说，村里的人大多都不赞成宋振平两口子这个做法，读书费钱，大多数家庭都是紧着一人念书，还都是男娃，更何况宋家还是俩闺女。 大家私底下的议论王艾君夫妻俩不是不知道，他俩就是硬气这一回，两口子坚信，俩闺女一定会考上大学，到时候好好打这些人的脸，即便没考上，念书明智，多读点书总归是好的，乡下人也没什么输不起。 大家本还想劝劝，但瞧见宋振平夫妻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也就熄了这个念头，且看宋暖宋清禾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吧，到时候有这两人悔的。 村里就这么点地方，这点八卦自然而然到了张婉宁耳中。 她顶着大肚子，心中更是烦闷，看着眼前如天书般的课本，张婉宁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凭啥宋暖那个贱人能去高中复习，要是她也能上高中，有老师辅导，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考上大学。 想着想着，一时竟忘了下工时间，程刚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炕桌上铺散开的书本。 男人火气蹭地上来，三两下走到炕边，伸手就要拿课本，却被张婉宁牢牢护在身前。 顾及张婉宁的孕妇身份，程刚不敢有大动作，表情阴冷隐隐带着怒气： “张婉宁，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吧，我说了，你别想考什么大学，老老实实在家养胎带孩子，把书给我！” 他语气加重，表情有些狰狞，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张婉宁害怕他将书撕毁，只能开口哄着： “孩子他爸，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咱儿子和你好，你想想看，要是咱儿子一出生就能有个大学生妈妈，你能有个大学生媳妇，多风光啊。 我听说考上大学每个月能有补助，咱家往后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再也不用吃了这顿没下顿，没准程家那边看着咱日子变好，还会上赶着来认回咱们。” 女人的声音带着股蛊惑的意味，程刚心绪渐渐跟着张婉宁的话飘走。 见他似乎被说动，张婉宁得寸进尺道： “孩子他爸，要不你去求求大队长，把我也弄去县高中上学，我肯定给你考个大学回来，肯定比宋暖那死丫头考得好。” 她这话像是给程刚按下了防沉迷按钮，不知是程志伟还是宋暖触动了男人的警觉，程刚猛地回神，看着张婉宁那张贪婪的脸，大手一挥，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张婉宁脸上。 张婉宁被扇得跌坐在炕上，捂着脸惊愕看向男人： “程刚，你敢打我！” 程刚冷笑，伸手用力钳住女人的下巴，声音森冷：“张婉宁，你别想再用花言巧语骗我，老子都被你整到这里来了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你最好老实点，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男人说完，将张婉宁重重往炕上一摔，砰地一声夺门而出。 第115章 要求 周一一早，宋暖一家跟着程欢一起去了县城高中，安宁县就两个高中，完全不缺生源，程也能将她和姐姐安排进去，想来费了不少功夫。 宋暖坐在驴车上，任由微凉的秋风吹拂在脸上，脑海却越发清明，她定不会辜负程也。 程欢骑车先她们一步到达县一中，小姑娘面上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激动，推着自行车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门卫大爷过来询问，程欢微昂下巴，小表情有些骄傲： “我在等我嫂子呢，我嫂子和她姐今天要来上学。” 门卫大爷有些不可置信，想来一中上学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能来，一中的门槛岂不是都要被踩踏了。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返回保安亭，只当程欢在说大话，指不定就是学校领导敷衍人的手段，来了肯定被撵回去。 一刻钟后，宋暖一家人姗姗赶来，程欢赶紧推车迎上去，迫不及待领着人往校园里走。 刚走出两步，一群人被门卫大爷拦住，大爷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宋暖等人： “闲杂人不能进入学校。” 程欢不干了，上前找大爷理论： “大爷，我不是说了，我嫂子和姐姐是来上学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门卫大爷依旧是雷打不动的神情： “无凭无据，我不能放你们进入学校。” 程欢有些恼怒，刚想开口辩解，但被宋暖拉住胳膊： “欢欢，别生气，大爷也是在遵守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话一出，门卫大爷倒是多看了宋暖两眼，女孩眼睛亮亮的，看着校园的眼神布满憧憬，虽然向往，但却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大爷对宋暖的好感多了几分。 程欢被宋暖劝住，也觉得自己过激了，拿出校卡对门卫大爷说： “大爷，我是一中的学生，我先去找老师过来，你确认后我再带她们进去。” 门卫大爷点头，待程欢进去后，宋暖走到保安亭旁，和门卫大爷套起近乎来。 好在上学的人流过去，门卫大爷也松快下来，看着宋暖一副讨喜样，竟真的和她说道起来。 等程欢带着班主任走来时，宋暖已经将一中了解得差不多了，看着门卫大爷一改先前严肃表情，对宋暖笑得一脸慈祥，程欢简直要惊掉下巴。 这时，她身后一名面容严厉的中年妇女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宋暖和宋清禾一番，冷声道： “你们就是宋暖宋清禾？” 姐妹俩点头称是，面对这么严厉的老师，宋清禾有些紧张，悄悄扯了扯妹妹的衣袖。 宋暖安抚地拍了拍姐姐的手，毫不慌张直视老师的双眼： “老师你好，我是宋暖，这是我姐姐宋清禾。” 中年妇女将两人又仔细打量了番，又看了看两人身后惶恐不安的宋振平和王艾君，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俩是年级主任特批下来插班的，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一语毕，宋暖身后的几人齐齐松了口气，这老师太过严厉，搞得她们紧张死了。 宋暖站在前面，看着妇女依旧冷厉的面庞，直觉事情没这么轻易解决。 果然，还没等宋振平夫妻将心放回肚子里，老师接下来的话，几乎快让两人直冒冷汗。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大的背景，我只知道，想要进我的班，就要先过了我这一关，如果你们不够格，即便有主任求情，也别想插进我的班。” 这话一出，校门口的气氛瞬间冷凝，程欢不可思议看着班主任，她所在的班级可是整个高三最好的班，眼前的老师虽然严格了些，但教学水平不容置疑。 她担忧的目光看着宋暖和宋清禾，暖暖姐和禾苗姐姐才在家自学一年，虽然两人成绩也不差，但怎么可能能达到班主任的要求，这未免也太难了些。 女孩刚想开口劝阻，但被宋暖的眼神制止。 “老师，要怎样才能证明我和姐姐够格？您的要求是什么？” 宋暖丝毫不怯场，迎面对上班主任审视的目光，她知道一中不是那么好进的，特别是高考恢复的消息已经传开，肯定有大把人想进入一中跟着系统性复习，她和姐姐在这个时候插班，班主任有不满和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想来只要她们通过考验，班主任也不会再有异议。 她的坦荡倒是让班主任高看了几分，转眼又看看宋暖身后有些不安的宋清禾，心里又默默摇了摇头。 不是她瞧不起人，乡下来的丫头，还是在家自学，即便再努力，终究还是不能和一中的学生比。 她本意是让两人知难而退，高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有真材实料，既影响心态也浪费钱，乡下人赚钱不易，不该白白浪费。 “你们跟我进来，先做一套试卷，分数达到我的要求后，自然可以留下来。” 她朝门卫大爷微微颔首，领着宋暖等人便进了学校。 王艾君宋振平等在校门口，拉着宋暖的手不安道： “暖暖，清禾，你们加油，那班主任就是看着凶了点，妈相信你们可以的。” 话虽然是鼓励，但眼神里的慌张还是出卖了她，宋暖拉住母亲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妈，放心吧，我和姐姐可以的。” 说完便带着宋清禾跟上班主任的步伐。 她确实是有信心的，虽然姐妹俩没系统地学过，但程欢带来的课本和试卷，她们都有认真完成，成绩也并不是很差。 到了教学楼下，程欢被赶去上课，宋暖姐妹俩跟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引来一众老师侧目。 有老师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 “老王啊，这就是主任分派下来的俩孩子？可真是辛苦你了。” “是啊，当初主任想把这俩孩子插进我班里，被我给拒绝了，我精力不够，可管不了这么多人，还得是老王。” “听说这俩孩子是乡下来的，老王你可得多费心，争取给咱学校培养出两个考大学的好苗子来。” 老师们语气讪讪，明显是戏谑的意思。 王老师面不改色，从抽屉里拿出两套试卷，啪地一声摆在桌上，朝宋暖姐妹颔首： “写吧。” 第116章 宋清禾被这声巨响吓得颤抖，忍不住朝妹妹身边靠了靠，女孩很敏感，这些老师给她的感觉都不是善意的，身体只能诚实地倚靠身边最亲近的人。 宋暖将姐姐拉在身边，冷眼看着面前这满屋子的老师，她能理解这些老师不想费精力在插班学生上，但当着学生的面，阴阳怪气，释放恶意，这真的是为人师表能做出来的事吗？ 没有理会老师们看好戏的表情，宋暖拉着姐姐坐在班主任办公桌前。 面前有三张卷子，语文，数学，还有一张政史地的试卷，是文科试卷。 宋暖和姐姐本就打算报考文科，面对文科方面的试卷，显然更有底气些。 按照惯例，两人拿到试卷先浏览了一遍，待将题目大致过完一遍，姐妹俩互相对视一眼，都在给对方打气加油。 班主任王老师，坐在桌前，依旧是一张严肃脸，说道： “给你们一上午时间，中午放学前必须交试卷给我，不准作弊，不准交头接耳，办公室里这么多老师，要是被发现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现在，开始吧。” 她说完端起罐头做的水杯，轻轻喝了口水，眼神在宋暖和宋清禾的卷面上来回扫动。 令她没想到的是，两人的字迹都很不错，宋清禾的圆润工整，和她这个人一样，线条柔和，看起来温温柔柔。 宋暖的字迹就比较有性格一些，连贯流畅又不失潇洒，即便写得非常工整，也给人一种她独有的感觉。 面对这次考试，姐妹俩都很郑重，就连一开始紧张不安的宋清禾，都逐渐开始镇定起来，有条不紊地做着试卷。 办公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几位没课的老师们时不时看一眼姐妹俩，发现两人专注认真，面上并没有因为题目难而显得抓耳挠腮，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诧异。 难道这两姐妹水平不错？ 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又被荒谬打破，这一套试卷可是接下来一中摸底考试的试卷，难度不说很大但也不小，这两个乡下来的女孩怎么可能做得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内气氛逐渐变得凝重，班主任王老师中途去上了两节课，回来见宋暖和宋清禾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屋里的老师也没挑出任何刺来，不由挑了挑眉，看来还真小瞧了这两姐妹，不管成绩如何，两人面对考试的态度，在她这里就已经合格了。 办公室内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校门口，王艾君和宋振平望眼欲穿，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宛如两尊门神。 门卫大爷叹息了一声，无奈上前，他也了解了经过，对宋暖那小丫头也生出好感，出于善意，也会照顾宋振平夫妻俩。 “你俩别在这干站着了，一般考试没个半天出不来，过来坐会吧，站着也没用。” 他从保安亭掏出两个小板凳，放在地上，示意两人坐上去。 王艾君犹豫了一下，朝门卫大爷道了声谢，拉着宋振平坐下来，只是脸上担忧的神情依旧不减，双眼紧紧盯着门口。 门卫大爷摇了摇头，不过对于夫妻俩能送俩女儿来上学的这个行为，还是十分认可的，这家人面相善良，一看就是有福之家。 担忧的不仅有宋振平夫妻俩，教室里的程欢更是坐立难安，脑子里全是宋暖姐妹俩的考试，老师上课的内容连半分都没装进脑子里，恨不得自己去替姐妹俩考试。 奈何班主任王老师铁面无私，特意在课间向她打听了宋暖姐妹俩的学习情况，并明确叮嘱她，考试结束之前，不许她去办公室，不然宋暖姐妹有作弊嫌疑。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程欢连饭都顾不上吃，迫不及待冲出教室直奔办公室而去。 办公室内，宋暖姐妹已经将试卷做完，交给班主任王老师批改。 姐妹俩站立在办公桌前，表情没什么波动，就连早上还有些唯诺的宋清禾，此时似乎也有了几分底气，和妹妹一起站着注视王老师批改试卷。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没走，大家都想看看这两个乡下来的女孩到底能考多少分，更想看王老师的笑话，主任扔了这么两个拖后腿的到她班上，看她还怎么坐稳年级第一的宝座。 此时，空间内只剩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宋暖余光瞥见程欢抓耳挠腮徘徊在办公室外，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十分可爱。 她偏头，朝程欢俏皮眨了眨眼，小姑娘立马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瞬间安了不少。 半个小时过去，王老师面色复杂抬起头看向两人，久久不语。 办公室的老师们见到这副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宽慰”起王老师来。 “王老师啊，你也别太担心，我们都相信，以你的水平，一定能将这两个乡下来的插班生给教好。” “是啊，老王，主任把这两人交给你是有道理的，你可不能辜负了主任一片好心。” “哈哈哈，我瞧着王老师表情好像不咋对劲，不会是这两人水平太差了吧，万一拖了你们班后腿，那年级第一这个称号，我们班就笑纳了。” 没理会众位老师的调笑，班主任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两人，这套试卷还没拿出来过，程欢不可能提前透露给两人，她们也是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将试卷做完，根本不可能作弊，出现这个分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完全是姐妹俩的真实水平。 王老师心下惊了又惊，将试卷往桌上一放，宋清禾试卷总分那栏用红笔写了个235。 宋暖总分那栏则写了个大大的250。 宋暖：…… 这分真的就这么凑巧吗…… 第117章 确实还需要努力 办公室内一时无言，围观的老师们坐不住了，纷纷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来，嘴里念念有词： “王老师，别生气，说不定这俩孩子还有救呢，让我们瞧瞧，大家一起给你想办法。” “对啊，到底考了多少分，主任总不会硬塞给你两个啥都不懂的学生吧。”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看看。” 一老师领了头，剩下的老师蜂拥而至，聚集在王老师办公桌前。 仅是一眼，便瞧见桌上赫然摆着的两张总分试卷，老师们都惊得睁大了眼。 倒不是宋暖姐妹俩考得有多好，虽然这个成绩在一中也能有不少人考出，但一边是每日在一中最好班上读书的学生，一边是乡下来还要兼顾干活的村里丫头。 宋暖姐妹俩能考出这个成绩，着实让一众老师惊掉了下巴，要知道，这套试卷虽然不是地狱级难度，但也是结合了高三所有老师的心血，能准确检验出一个学生的真实水平。 这俩孩子仅凭自学都能达到最好班级的成绩，这份刻苦和努力，着实不容小觑。 相比起老师们的惊愕，宋暖姐妹俩倒是显得十分淡定。 两人很清楚自己的弱项，拿手的语文，政治，历史分都不错，但需要扎实基础，灵活运用的数学和地理就相对薄弱一点。 毕竟没有经历过系统学习，她俩还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两人的试卷被各位老师传阅，宋暖怕父母久等担心，遂率先开口问： “王老师，请问我和姐姐通过考试了吗？” 王老师脸上的严肃有些龟裂，点了点头应道： “通过了，明天开始来高三一班上课。” 她一发话，宋暖很明显感觉到姐姐松了口气，姐妹俩走出办公室，程欢迎面而来，插进两人中间，一手挽着一个往校门口走。 “暖暖姐，禾苗姐，你俩太厉害了，这个成绩在我们班也能算中上了，你俩怎么学的，教教我呗。” 小姑娘脸上欣喜的神色不假，宋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你还不知道我俩怎么学的，不多亏了你带回来的试卷和资料嘛。” 程欢嘿嘿两声，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赶忙拉着人往校门跑。 门口，宋振平王艾君已经等不及了，两人来回在校门口踱步，这都过了一上午，暖暖和清禾咋还没出来。 王艾君焦急地拉着丈夫的衣袖，神色不安： “振平，你说暖暖和清禾咋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宋振平安抚地拍了拍媳妇手背，即使他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尽力劝慰道： “放心，暖暖和清禾都是懂事的孩子，这俩孩子读书刻苦，一定能通过考试的。” 夫妻俩的话都被门卫大爷听个正着，大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夫妻真是，看着咋还没小女儿稳重涅。 这时，宋振平突然看见了顺着人群走出的宋暖三人，他连忙拍了拍媳妇的手，朝那边喊道： “媳妇，是暖暖和清禾，我看见了。” 王艾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踮起脚，一眼便看见三人带着笑朝门口走来。 她嗷了一声，一把拍开丈夫的手臂，朝俩闺女小跑而去。 宋振平：…… 这个家地位最低就是自己，宋振平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这边，王艾君三两步跑到闺女跟前，一把拉住俩闺女的手，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急忙问道： “暖暖，清禾，没事吧？咋去这么久啊？那老师说的考试通过没啊？”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直击面门，宋暖好笑地拉过母亲，怕她被拥挤的人流撞到，这才一一解答： “妈，你放心，考试通过了，我和姐姐明天就跟着欢欢一起来上课。” 王艾君这才狠狠松了口气，迫不及待朝迎面而来的宋振平分享这个好消息。 午休时间没剩多少，程欢为了宋暖姐妹俩还没来得及吃饭，宋暖提议一家人今天去国营饭店下馆子，程欢想拒绝，可不能让王婶子破费，但被王艾君一把拉住胳膊，将人捞进怀里。 “欢欢啊，你哥帮了这么大忙，你今天又陪着俩姐姐考试，一顿饭就别跟婶子客气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可能是心情好，宋清禾破天荒开了句玩笑： “欢欢，你不是老叫暖暖嫂子，和嫂子一起吃顿饭应该的。” 宋暖被她打趣也没恼，只是悄悄扣了扣姐姐的掌心，她喜欢看姐姐活泼的样子。 此时国营饭店正是饭点，大厅里坐满了人，将父母和程欢安排到座位上，宋暖和姐姐去窗口点餐。 五个人点了三盘饺子，两碗米饭，菜点了红烧肉，酸菜炖排骨，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荤素搭配是不可能的，下馆子还吃乡下随处可见的青菜，纯属浪费钱。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撑肠拄腹，几乎没得剩，都被宋振平一个人干完了。 几人顺着街边返回县一中，送程欢回学校上课。 村口李大爷的驴车已经走了，宋暖一家是腿着回三道口的，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好在几人都干惯了农活，这点路程还不算太累。 一走进村口，常聚在树下的吃瓜老太们便围了上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看宋暖一家人走得气喘吁吁，大家脸上都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这里面没一个人是真心想宋暖姐妹能去县城上高中，只想看宋家的笑话。 王艾君自然知道，擦了擦脑门的汗，将高兴的神情掩饰，装出一副不尽人意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样更加好奇了，追问道： “振平媳妇，你说句话啊，暖丫头和清禾丫头到底能不能去县城上高中啊？” “对啊，对啊，不是说还要考大学来着，我看你这表情悬得很。” “俺就说了，那县高中和大学咋是那么好考的，丫头片子，就乖乖在家干活，一天天净瞎折腾。” 王艾君不爱听这话，当即便怼了回去： “咋是瞎折腾，我家清禾暖暖还去县一中考试了呢。” 那人反驳：“那你说考得怎么样，瞧你那副样子就知道肯定没考好，高中都没读过，还想跟人县一中的学生比，真是白日做梦。” 王艾君等那人将话说完，这才昂着下巴一脸骄傲地道： “县一中高三年级第一的班主任都说了，让我家清禾暖暖明天就去上学，你说她俩考得咋样，哎，其实也没考多好，毕竟我家闺女确实连高中都没读过，也就和年级第一班上的同学考得差不多吧，确实还需要努力。” 她说完便拉着一家人离去，独留一众傻眼的大妈大婶面面相觑。 第118章 租房子 之后的几天，宋暖姐妹便开始了每日去县城上学的日子，只是家里没自行车，李大爷的驴车又没那么早，姐妹俩只能每天走两个小时的路去县城。 虽然很累，但为了读书考大学，姐妹俩没说过一句苦累，反倒是王艾君宋振平，心疼俩孩子天不亮就要起来，晚上天快黑了才回来，回来还要点灯写一大堆作业，做父母的看着揪心得很。 周五这天，王艾君起了个大早，将姐妹俩送出门后，朝程家小院走去，她得去找徐嫂子商量一番。 到了程家，徐凤兰正在炕上纳鞋底，见她来了，十分热络地开始给人倒糖水。 王艾君哪有心情喝糖水，简短说明来意后，两个母亲一合计，便商量出一个计划。 王艾君打算在县城租一户人家的房间，专门供宋暖姐妹和程欢上下学休息，免得来回奔波。 徐凤兰自然也心疼自家孩子，虽然程欢有自行车，平时也在学校食堂吃饭，但食堂哪能比得上家里做的饭，租间房子几个孩子中午也能有个休息的去处。 她自告奋勇准备去县城给孩子们做饭，她这把身子骨，两个孩子不许她去上工，只能在家纳鞋底，织毛衣，完全没有用武之处，现在正好给孩子们做饭，宋振平夫妻俩就安心在村里上工。 王艾君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说好了，饭徐凤兰做，房租由宋家付，至于饭钱，咱各家算各家。 徐凤兰还想拉扯一番，最终还是被王艾君强硬的态度驳回。 就这样，两家人达成共识，当晚，王艾君便和宋暖姐妹说起此事。 宋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她和姐姐虽然不怕吃苦，但能好好休息，干嘛非要去受罪呢。 一家人合计半晌，最终决定由宋暖姐妹俩放学后在县城找找合适的房间。 于是周五下午放学，宋暖和宋清禾便在县城打听起来。 县城的房子大多都住满了人，有些胡同里甚至都堆满了东西，根本没有空出的房间。 两人转了老半天，眼看天快黑了，才放弃往家走。 翌日一早，姐妹俩又坐上驴车去县城，宋暖坐在板车上，感受着脸颊的威风，只觉不用腿着去县城真是太爽了。 她再也不嫌弃驴车了。 两人今天的目标是各个厂子的家属楼附近，家属楼附近的人员应该没那么拥挤。 很显然，她们低估了县城对人们的吸引力，家属楼附近的胡同依旧是满满当当住着人，有些院子，甚至住了还不止一户。 争吵声，谩骂声，说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宋暖只想拉着姐姐逃离。 却没想到，在走出胡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久没见的熟人。 “宋暖同志！” 男人表情惊喜，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宋暖，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宋暖也很意外，看了眼男人手上提着的菜，笑着打招呼： “坚实同志，你这是买菜回来？” 刘坚实点了点头，热情邀请宋暖和宋清禾去家里坐坐。 宋暖抵不过他的热情邀请，也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母亲，便跟着去了，也想向他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空房间。 熟悉的木材加工厂家属楼，宋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蹲朱建强那个人渣。 她看了眼前面领路男人残缺的手，关心地问了句。 “你们现在还好吗？婶子的身体咋样？” 刘坚实回过头，朝她露出和善的笑： “自从朱建强死后，我妈便没了心结，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对了，我哥顶了组长的位置，现在每个月还多了五块钱工资。” 宋暖真心替他们高兴。 不一会便到了家属楼，宋暖一瞧，刘家婶子的状态确实好了不少，人都轻快了些。 婶子摸索着出门，听见宋暖的声音立马想了起来，热情地招呼人进屋里坐。 待给宋暖姐妹倒上水后，刘坚实这才问起两人到这边来的原由。 宋暖朝他说明，男人思考了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对不住，这附近好像真没多余的空房子，我帮不到你们。” 宋暖刚想让他别介意，耳边响起刘家婶子的声音。 婶子一拍大腿，脸上挂着笑容： “嗨呀，我当是啥事呢，原来暖丫头要租房子，我知道一处。” 刘坚实还有些怀疑：“妈，你真的确定？可别让宋同志和她姐姐白跑一趟。” 婶子朝儿子不满地瘪了瘪嘴，直接将身子转向宋暖姐妹所在的方向。 “暖丫头，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婶子虽然看不见，人可不糊涂，那房子是我家表亲的，她家里刚嫁了闺女，空出一间房，儿子又在家属楼，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你要是愿意，让坚实带你俩去瞧瞧。” 宋暖一听，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还好她和姐姐跟着刘坚实回家。 两人朝刘家婶子道谢，婉拒了她热情留饭的动作，跟着刘坚实去了那处小院。 院子距离县一中有一段距离，走路要二十分钟，但也比三道口的两个小时好许多。 小院不大，一共也就三个房间，房主人很爱惜房子，院子里井井有条，东西归整得十分整齐，老两口人也十分和善，得知她们是为了方便读书考大学，扬言让宋暖姐妹安心住，随便给一块钱就行。 宋暖哪能让两位老人吃亏，一番商量过后，最终以每月两块钱租下了小院的一间空房，至于做饭用的柴火，当月另算。 老两口得知是四个人一起住，特地将另一间房里的床搬过来，好让宋暖等人住得舒服点，反正儿子一家也不时常回来。 接收到老两口的善意，宋暖心情十分好，和姐姐跑了一趟供销社，特地给老两口和刘家婶子一家买了斤水果糖。 就这样，宋暖姐妹和程欢每天多了不少休息时间，徐凤兰厨艺不错，又顾及到孩子们疲累的身体，尽可能将饭菜做得好吃又有营养。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也比三人在食堂吃得好了。 两个月时间一晃眼便过，宋家姐妹也迎来了高考。 第119章 作弊 高考当天，王艾君夫妻俩特意赶了大早走到县城，两人是专门来送闺女进考场的，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父母的自然不想缺席。 王艾君勤俭惯了，今天破天荒斥巨资买了好几根油条，由宋振平隔着油纸揣在怀里，一路来到租房的小院。 两人来时，宋暖等人刚刚起床，姐妹俩一大早见到父母，又高兴又心疼。 王艾君可没她们那么多情绪，将人赶去洗漱，又匆匆进了厨房，和徐凤兰一起准备几人的早饭。 油条有了，一人还差俩鸡蛋，凑齐一百分，这是老一辈的说法，就图个好寓意。 宋暖三人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的油条鸡蛋直乐呵。 她打趣道： “妈，你这才一百分，高考总分可有四百分来着。” 王艾君一愣，她咋知道高考有四百分，现在去买油条只怕也来不及了。 见母亲真的被唬到，宋暖咯咯直笑，拉着王艾君的手坐下，边吃边安慰：“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和姐姐一定会好好考的。” 直到这时，王艾君才意识到小女儿一直在打趣她，刚想给这嬉皮笑脸的人来上俩巴掌，又想到今天高考，遂放下了手，没好气道： “快吃吧，吃完别忘了再清点一遍要带的东西，可别忘了。” 三个大人面对面看着三个孩子吃早餐，皆是一脸欣慰。 待她们吃完后，又马不停蹄赶人回屋收拾东西，千叮咛万嘱咐，只感觉比宋暖这些参加高考的人还紧张。 今天的县城格外热闹，这种热闹不同于往常，今天大家脸上都带着希冀和兴奋，更多的是紧张。 宋暖三人在同一个考场，三个家长执意要将她们送到大门口，就连身子骨不好的徐凤兰，也硬要冒着寒风出门相送。 三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刚进考场，宋清禾便悄悄扯了扯宋暖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暖暖，你瞧那是不是张婉宁？” 宋暖顺着姐姐的视线瞧去，还真是张婉宁，听说她刚早产不久，只怕现在连月子都没做完，便顶着寒风来考试，真是个狠人。 此时程欢也瞧见了她，看着张婉宁那张虚弱又苍白的脸，她忍不住啧啧两声： “我听说程刚不让她参加高考，这人肯定是背着程刚跑出来的，为了回城也真是耍尽了手段。” 话刚说完，张婉宁仿佛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直直朝宋暖的方向看来。 看见宋暖的那一瞬，张婉宁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眉头皱得死紧，住在同一个大队，饶是她在偏远的后山脚下，也知道王艾君夫妻俩为了能让宋暖姐妹专注复习特意在县城租了间房子。 这事还在三道口大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碎嘴婆子们说宋振平夫妻俩太惯着孩子，不就俩闺女，还真当成了宝，现在付出这么多，等俩闺女嫁人的时候，有他们哭的。 宋振平夫妻力排万难也要支持宋暖姐妹读书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张婉宁的眼，凭什么，凭什么宋暖那贱人能遇到这么好的父母，凭什么什么都让她占了，她张婉宁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凭借着恨宋暖和程刚这一股劲，张婉宁在早产一周后，硬生生下了床，顶着冬日凛冽的寒风，走上了去县城的路。 她一定要考上大学，将宋暖踩在脚下，她不比宋暖差，她一定可以回城过上好日子！ 此时，铃声响起，考生陆续进入考场，宋暖丝毫不在意张婉宁宛若吃人的目光，和姐姐程欢一起走进相应的教室。 好巧不巧，待她走进教室，才发现她竟和张婉宁在同一个考场。 宋暖直觉不妙，生怕张婉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作妖。 这种心情待她知道自己座位离张婉宁十万八千远后才稍稍放松，两人位置在教室的对角线，且宋暖位置靠后，张婉宁要想做什么，必须得转过身才行。 考试铃声响起，高考正式开始。 宋暖全神贯注做题，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只觉庆幸，还好程也帮忙让她和姐姐在县一中复习，不然以她两个月前的水平，这张试卷虽然能做，但肯定拿不到现在的分数。 她这边做得顺风顺水，坐在第二排的张婉宁便没那么好运。 女人烦躁地扣了扣脑袋，眉头紧皱就没放松过。 这是谁出的试卷啊，是要难死人吗，咋净出些她不会的题目。 越做越烦，越做越焦灼，张婉宁狠狠放下笔，悄悄看了眼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见她没注意到自己，慢慢回头看了眼宋暖。 不看还好，一看张婉宁心态彻底崩了，宋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不觉得这张试卷很难吗？还有这人做着这么难的试卷还能笑得出来？ 心态一崩再崩，张婉宁万念俱灰，只觉将宋暖踩在脚下无望了。 可这才是第一门啊！ 就在她烦闷地抓着脑袋时，余光瞥见斜前方的一位同学正在奋笔疾书，那专注的模样，顺滑的笔尖，宛若考神降临。 张婉宁眼前一亮，这人一看就是个学习好的，要是能抄上他的答案，她的成绩肯定能超过宋暖。 念头一起变一发不可收拾，张婉宁一边观察监考老师的注意力，一边伸长脖子看向斜前方那人的试卷。 好在别的不行，视力杠杠的，很容易便看清了那人卷子上的答案，除了一些字迹潦草和繁杂的，其余大部分都完美誊抄。 张婉宁此时身子已经斜靠到一边，整个人就快从座位上伸出去。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老师皱眉，清了清嗓子，不悦道： “有些考生注意坐姿，警告一次！” 张婉宁立即坐直身子，松了口气，看着填得满满当当当试卷，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下肯定比宋暖考得好。 一门考试结束，试卷被监考老师收上，考生们陆续走出考场。 张婉宁跟在斜前方男人的身后，见他似乎遇见了同行的伙伴，便想悄悄上前偷听他们讲话，看能不能打听到男人擅长的科目。 “哎，你考得咋样啊？真没想到高考试卷这么难。” 男人叹了口气，止不住地点头： “对啊对啊，我从来没做过这么难的试卷，没几道会做的。” “那你写完了吗？” 男人理所当然地点头： “当然，我写得满满当当，只希望阅卷的老师能看错多给我两分。” 话落，两人嘿嘿两声，齐齐朝门口走去。 他们身后，张婉宁震惊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第120章 虚得很 张婉宁的状态没人注意到，大家或欣喜若狂，或唉声叹气地往前走，都沉浸在试卷带来的情绪里。 宋暖自然也不会特意注意张婉宁，她只希望这人不要将幺蛾子整到她身上。 随着人流走出考场，一眼便看见等在教学楼下的宋清禾和程欢，两人看见她眼前一亮，作势要穿过人群来到她身旁。 这个举动有点危险，宋暖加快脚步，先她们一步上前，一手拉着一个往校门口走去。 她刚才就观察了，两人的神色都很轻松，想来试卷对她俩来说也很简单。 校门口，宋振平夫妻俩及徐凤兰已经等候多时，三人约定好了，遏制住心里的疑惑，在孩子们还没考完之前，先不去问考得怎么样，以免给孩子们增加压力。 宋振平手上还端着几个铝制饭盒，里面是从国营饭店打包的菜，本来想着回小院做，可三人谁都不想独自回去，都想第一时间接到自己孩子。 人流熙熙攘攘，宋振平占据了身高优势，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宋暖三人，他举起胳膊，朝她们挥了挥手。 宋暖宋清禾相视一笑，拉着程欢朝那边走去。 就这样，在三个大人精心呵护下，宋暖三人过了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心日子。 在最后一门结束后，刚出考场，就见三个大人大包小包提着东西。 宋暖疑惑地问：“爸妈，这是干啥？” 王艾君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都考完了，还不赶紧回去，这县城是那么好住的，吃饭住宿都要钱。” 宋暖：……好吧，这两级反转来得太快，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李大爷的驴车今天提前等在城门口，就是为了拉高考完的知青们回村。 宋暖他们人多，东西也多，几乎将整个板车占了一半。 王艾君也知道耽误了李大爷挣钱，提前将行李所占的车费给付清了，这样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等了半晌，三道口的知青们结伴而来，看见这场面，因考试本就烦闷的心情更是不爽。 张婉宁蔫蔫的跟在最后头，看起来模样虚弱得紧，吴芳芳和武磊站在她身旁，一人一边扶着她的胳膊。 见板车上没多少空余位置，吴芳芳率先不干了，将张婉宁推给武磊，猛地窜到人群最前方，叉腰大骂： “宋暖，你们也太过分了，大家都指望坐驴车回去，你们几个就占了这么多位置，让别人怎么坐啊。” 宋暖没理会，眼神扫过人群后面的张婉宁和武磊，男人仗着站在最后面，没人看得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和心疼。 啧啧两声，宋暖又将视线落到叉腰跳脚的吴芳芳身上，这姑娘到底长没长脑子，家都要被偷了，还在这里出头。 见没人将自己当回事，吴芳芳更气了，开始道德绑架起来： “两位婶子，宋大叔，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我们这些知青，辛苦劳作的同时还要点灯也读，复习高考，你们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让我们坐驴车回大队？” 宋振平是个老实人，见她这么说，竟真生出几分自己不对的想法，刚想开口，被王艾君一个眼刀遏住喉咙。 王艾君一把掀开老实人挡在身前的胳膊，面露不屑，朝着吴芳芳冷笑： “吴知青，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我们可都是付了车费的，就怕有你这样的人挑刺，连行李我们都格外付了钱，你也知道你是小辈，难道家里长辈没教过你尊重长辈吗？”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李大爷开了口，他自然是站在宋家人这边的，先不说都是一个大队的，就凭宋暖这丫头每次坐车都会给他一颗水果糖，他就不能让这丫头被人欺负。 “吴知青，这话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指责长辈，亏你还是城里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暖丫头他们可是付够了钱，就算把整车都占了，也不理亏。” 连李大爷都这么说了，吴芳芳脸色臊得通红，她又不知道这些人连行李都给了钱，要是早知道她就不这么说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剩下的知青们本来想着有人出头，他们涨个气势就行，却没想到吴芳芳竟没脑子到这种程度。 毛驴哼哧哼哧叫了两声，李大爷有些不耐烦了，心疼地顺了顺驴脖子，朝一众知青喊道： “还坐不坐车，不坐我就出发了，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冷别把我驴冷到了。” 知青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边吵吵一边往车上挤。 眼看车上快要没有位置，吴芳芳也顾不上羞臊，朝后看了眼惨白着脸的张婉宁，大喊道： “你们让让，都让让，给婉宁让个座，她刚生完孩子，现在还虚得很。” 有人嗤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车板上： “吴芳芳，你这么好心，那不如你给张婉宁让座呗，反正你们和她是好朋友。” 吴芳芳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一点话来。 知青们没理她，一个个径直上了车，眼看车上只剩下最后两个位置，吴芳芳大步跨上车，一屁股占了最后两个位置，朝后面的张婉宁和武磊招手： “磊哥，快扶着婉宁过来。” 张婉宁无力地偏着头，身子靠在武磊怀中，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挂在武磊身上。 都到了这个地步，这人偏偏还要装一下，抬头朝武磊露出一个柔弱又无助的笑： “武磊哥，你去和芳芳坐吧，别管我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便想撑着身子起身，却在刚起来一厘米又重重摔回武磊怀里。 武磊慌忙将人接住，这样一来，张婉宁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怀里，看着很是亲密。 看着两人亲昵的距离，吴芳芳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醋意，又在见到张婉宁那张白得吓人的脸时将醋意压下。 磊哥一定是看婉宁可怜才抱她，他们三个可是最好的朋友，自己不该乱想。 在武磊半拥半抱将张婉宁抱到车上时，还没上车的知青们开始争吵起来，争吵的内容无非就是骂吴芳芳不该一个人占两个位置。 有人甚至伸手将吴芳芳从车上扯了下来。 她一走，张婉宁没了倚靠，身子直直朝旁边倒去，眼看就要摔下驴车，武磊眼疾手快将人抱住，顺便还上了车。 他看着吴芳芳，装作愧疚的样子： “芳芳，婉宁她需要人照顾，你一个女孩子，等会也没力气抱她下车，我替你在车上照顾她。” 还没等吴芳芳回应，前面赶车的李大爷朝后座一瞥，见车上坐满了人，吆喝一声，驴车缓缓起程。 第121章 吃瓜看戏 快要惊掉下巴的吴芳芳就这样见着驴车离去，待耳边传来知青们抱怨的声音，她这才惊觉，自己竟要冒着寒风走两个小时回大队。 看了一出好戏，宋暖只觉精彩，要是再来一把瓜子就完美了。 程欢和宋清禾明显也觉得津津有味，三人交换视线，嘴角不约而同掀起弧度。 之后的路程，车上没人再说话，只有车轱辘压在泥路上的声音。 摇摇晃晃间，宋暖有些迷糊，只觉眼皮沉重，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宋清禾看着妹妹，无奈摇头，暖暖这一上车就睡的毛病从小到大就没变过，这么晃的驴车都能睡着，也挺厉害。 怕她在寒风中睡觉着凉，宋清禾刚想将人揽进怀里抱着，察觉斜前方传来一道带着恨意的视线。 她将宋暖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又将身上的棉衣盖了一半在宋暖身上，这才抬头去看视线的主人。 一眼便看到靠在武磊肩头的张婉宁，似乎没想到有人能发现，张婉宁淬了毒的视线还来不及收回，阴狠地盯着宋清禾膝上熟睡的宋暖。 宋清禾皱眉，又将宋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眼神不悦看向张婉宁。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谁都没有让步，似乎要较个高低。 张婉宁没想到宋清禾能这么强势，在她印象里，宋清禾这个人完全就是软弱胆怯的代名词，现在看见她的表情，竟有几分宋暖狠厉的样子。 不知不觉，张婉宁占了下风，有些慌张地收回视线，虚弱往武磊身旁一靠，闭眼装睡。 宋清禾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吓死她了，张婉宁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表情，她等会得让暖暖离这个女人远一点，这人好像脑子不太好。 驴车到达村口时，随着李大爷一声吆喝，宋暖懵逼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刚想活动活动脖子，就见村口大树下，程刚正一脸阴沉看着驴车方向。 宋暖眉毛一挑，心道又有新鲜的热闹看了，顺手将准备起身的家人拉坐下来。 一家人还来不及问出口，便看见程刚满脸怒气，眼神像是要杀人般，大步朝这边走来。 偏偏张婉宁装睡装得真睡着了，现在还靠在武磊肩头没动静。 知青们怕被殃及池鱼，也都坐着没动，静静等待看戏。 武磊眼皮跳了跳，看着程刚那要打人的架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轻拍了拍张婉宁的胳膊，声音颤抖： “碗……婉宁，程刚过来接你了，你醒醒，快跟他回去吧。” 张婉宁还在沉睡，似不喜被人打扰，还不嫌事大地朝武磊肩窝处拱了拱，声音似梦似醒，带着股撒娇的意味： “磊哥，我好累啊，再让我睡会吧。” 这话刚好让走到车前的程刚听了个正着，男人脸更黑了，整个人散发着暴戾的氛围。 “豁。” 车上吃瓜的众人心中齐齐惊叹，这这这，程刚这头上，怕不是要有绿帽了。 宋暖心中激动不已，死死抿着唇，才能勉强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渣男贱女，上辈子不是恩爱得很吗，怎么现在结婚生娃了，反倒吵闹不停了，呵呵。 众人打量嘲笑看好戏的目光将程刚淹没，他心中的怒火更甚，刚想怒吼张婉宁，余光瞥到一旁看好戏的宋暖身上，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恼怒的情绪，不知怎地，他不想让宋暖看到他的笑话。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走到板车前，轻声轻气地喊张婉宁： “婉宁，我来接你了，要睡咱们回家再睡。” 张婉宁没醒，她好像已经梦到自己和武磊挽着手，走在城市的大路上。 睡梦中的她嘴角带笑，手也不自觉挽上身边男人的胳膊。 这一举动将程刚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怒气直接点燃，好在男人尚存了几分理智，死死咬着牙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张婉宁，下车！” 他声音有些大，这下倒是将张婉宁给叫醒，只是女人醒后看见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恶魔，被吓得往武磊怀里一缩，手上挽着的胳膊更加用力，直接嵌进了怀里。 她刚生产完，还在喂奶，胸前自然更丰满了些，武磊手臂被她死死按在胸前，柔软的触感清晰不假。 武磊耳根瞬间红了，心虚地看了眼程刚要杀人的眼神，磕磕绊绊想从张婉宁怀里抽出手。 只是这一动，两人接触的面积不可避免更大了些，看得程刚脸比锅底还黑。 张婉宁下意识的动作不假，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刚想放开男人的手，衣领就已经被大步跨上板车的程刚抓住。 男人一个用力，张婉宁身子被他带得踉跄，跌跌撞撞朝车下摔去。 眼瞧着就要摔倒，偏偏程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自顾将人往车下带。 张婉宁就这样摔下车，身子跟泥地来了个近距离接触，衣服弄脏了一大片，手脚也被石子磕破了皮。 她当即被痛红了眼，双手死死掐着程刚揪她衣领的手，声音愤怒且带着哭腔： “程刚，你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程刚不闻不问，拉扯着人气冲冲朝后山走去。 张婉宁一边拉扯一边被他带走，直到身影消失在小路转角，众人这才默默收回视线。 好家伙，这个热闹看得可真酣畅淋漓，连带着看武磊的目光，也变得讥讽起来。 武磊脸涨得通红，快速下车，飞奔逃去。 宋暖一家也看了场好戏，王艾君煞有其事地朝徐凤兰吐槽： “还好和暖暖定亲的人是程也，程刚现在竟然还打媳妇，真是不可思议。” 徐凤兰也后怕地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和暖丫头订婚的是自家儿子，她儿子可不是程刚这样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婉宁和程刚后续的八卦宋家人也没心思打探，都翘首以盼着邮递小哥的到来。 直到某天下午，宋家小院外传来邮递小哥熟悉又略带兴奋的喊声。 “宋暖，宋清禾，录取通知书到了！” 第122章 录取通知书 邮递小哥的声音响起，宋暖眼前蹿出去一个身影，一看，不是王艾君还是谁。 姐妹俩互相看了看，无奈地摇头，等通知书的这些天，王艾君可以算得上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硬生生瘦了一圈，看得宋暖姐妹和宋振平焦心不已。 好在邮递小哥及时解救了王艾君，不然宋暖怕她和姐姐还没去上学，母亲先一步倒下。 高考志愿是考前都填报好的，宋暖和姐姐都填的本省大学，不管分数如何，姐妹俩都不想离父母太远。 先不说本省的大学也非常不错，再者，宋暖重生归来，只想尽可能多陪伴家人，所以她不太想报考离家远的大学。 宋清禾也是这个想法，姐妹俩一合计，干脆一起报了本省的大学。 这边，王艾君已经将通知书拿到手，一家人迫不及待回屋打开。 宋清禾被林吉师范学院录取，宋暖则被林吉大学医学系录取。 看着两份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王艾君早已泪流满面，这是欢喜的泪水，她的两个闺女真给她长脸，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宋振平更是抱着通知书欢呼起来，一改往日的稳重形象，雀跃得像个孩子。 反倒是宋暖姐妹俩，淡定得很，早在高考完，她们就已经和程欢一起估过分数。 宋暖的总分大概在三百一左右，送清禾总分在二百九，程欢比她俩好一点，总分在三百三左右。 但三个姑娘都选择了报考省内大学，都离不开家人，特别是徐凤兰，她身体不好，程欢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这边，邮递员小哥先给宋暖姐妹送完通知书，转头去了程家报喜，最后才去知青点。 一时间，大队里出了三个大学生的事传了个遍，为什么是三个，那是因为知青点只有武磊一人考上了中专。 大队里出了三个大学生，各个都考得不错，还都是省城最好的大学，大队长程志伟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乐呵呵地跑去大队办公室。 打开好久未用的喇叭，喂喂试音两下，开始大肆夸奖起宋暖姐妹和程欢来，当然还简短祝贺了两句武磊。 那兴奋又激动的声音传来，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欢喜。 全村通报夸奖完一番，大队长拢了拢衣服，从办公室出来。 门口早已聚集了一堆吃瓜群众，见程志伟乐呵地出来，都上前恭喜。 “大队长，真是双喜临门啊，前不久桂花婶刚给你生了个儿子，现在侄女侄媳妇又考上省城的大学，程家只怕是咱们十里八乡头一份。” “程老哥，你可别忘了咱一个大队的兄弟们，咱们可都等着吃你家席呢。” “对对对，我礼钱都准备好了，大队长啥时候办席啊。” 程志伟听多了奉承话，却头一次觉得听不够，脸上的褶子都没消下去过，一个劲地点头： “好好好，到时候咱家办席，大家都来吃，都来吃，保证招待好大家。” 众人豁地起哄，将程志伟围在中间，一行人又去了程家讨水喝，还有个别心眼多的，已经开始打量起程欢来，有个大学生儿媳妇，多气派啊。 喜讯顺着喇叭传到三道口大队每家每户，住在后山脚下的程刚和张婉宁自然也听见了。 炕上被襁褓包裹的小婴儿正在啼哭，她身旁，张婉宁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 那张蜘蛛网好像被冷空气浸透过，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水珠。 耳边是孩子尖锐的哭嚎，张婉宁万念俱灰，她怎么会连中专都没考上，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呜呜呜。 都怪斜前方那个男人，不会写乱填什么，还不如她自己写，要不是知道第一门考砸了，她的心态也不会崩，后面的科目也不会考得如此差劲。 越想越烦躁，孩子的哭声愈发加重了张婉宁烦闷的心情，她忍不住偏头朝孩子看去，孩子已经哭红了脸，还在一个劲地扑腾，不知在闹些什么。 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戾气，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也不至于和程刚绑在一起，肯定也不至于连大学都没考上。 她的眼神越来越仇恨，看孩子的目光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眼神，反倒像仇人。 程刚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他心狠狠一颤，三两步跑过去将孩子抱起，震怒瞪着炕上的女人： “张婉宁，你想做什么，孩子哭了你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哄哄。” 张婉宁冷哼一声，讥讽地笑了： “你问我想做什么？程刚，要不是你硬逼着我结婚生孩子，我现在早就考上大学，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你现在好意思让我哄孩子，这孩子是你要生的，不是我的孩子。” 程刚愤怒之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怎么恼恨张婉宁，但也给了她几分面子，就是因为她是孩子母亲。 现在张婉宁不承认他的孩子，还后悔和他结婚，这简直在程刚雷点上来回蹦跶。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气，程刚当即便怒了，一巴掌甩到张婉宁脸上，恶狠狠地盯着被扇懵的女人： “张婉宁，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这辈子只能在三道口大队当我孩子的妈，还想过城里人的生活，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除了我，谁还愿意要你。” 张婉宁目眦欲裂，恨不得起来跟程刚拼命，但被男人轻飘飘一句话按死在炕上。 “老子劝你识相一点，好好奶孩子，把我惹毛了，老子用麻绳把你绑上，让你吃喝拉撒只能在炕上，看你还老不老实。” 张婉宁害怕了，她知道程刚是认真的，要是将人惹急眼了，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乎也不再挣扎，捂着脸背过身，将屁股对着程刚。 程刚冷哼一声，看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孩子，眼神闪过一丝心疼，来回晃动哄了哄，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后，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第123章 一切都是报应 自这天以后，程刚和张婉宁陷入冷战，两人互不理睬，也就只有在孩子要吃奶时，程刚才会扒拉张婉宁两下。 张婉宁只觉自己是个可移动的奶牛，生无可恋喂着奶，看孩子的目光越来越不喜，当然，更加讨厌的是程刚。 她几乎是对程刚有了生理性的讨厌，想到离大学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张婉宁心里生出焦急，要是武磊走了，她想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真的没一点指望。 想及此，张婉宁突然变得乖顺起来，任劳任怨喂着奶，想打消程刚对她的警惕。 等程刚终于放松了几分，趁着男人上山捡柴的间隙，张婉宁迫不及待去了知青点。 知青点，吴芳芳愁眉苦脸坐在屋檐下，那欲哭无泪的样子看得人咂舌。 张婉宁套路深，三两下便打听出来，这人怕武磊将她丢在乡下，也怕武磊在大学里被其他女孩子哄骗，因此闷闷不乐。 张婉宁打听到武磊离开的日期，心里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她攀上吴芳芳的胳膊，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随后胸有成竹看着女孩。 吴芳芳惊讶了一瞬，脸瞬间红了个透，四下观望了几分，悄声说： “婉宁，这样不好吧。” 张婉宁嗐了声，揽着她的肩膀笑道：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过来人，你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武磊想不带着你都难。” 纠结了半晌，吴芳芳还是狠下心点了点头，只要能和武磊一起回城，她什么都愿意做。 张婉宁能想出的法子，除了下药还是下药，她认为没什么比这更能拿捏住男人。 一旦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想要逼武磊带人回城，那肯定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和武磊上炕的肯定不是吴芳芳，张婉宁的计谋中，女主角从始到终都是自己。 武磊临走前一天晚上，张婉宁等程刚睡着后，悄悄去了知青点。 成功将吴芳芳和武磊药倒，她和武磊一起在厨房颠鸾倒凤起来。 等武磊意识清醒，发现自己半裸着躺在柴垛上，硌人得很，他身旁，张婉宁衣衫不整揽着他的腰，面色潮红，睡得香甜。 武磊要吓死了，仔细一想便回过味来，怒火中烧，用力将张婉宁拍醒。 女人悠悠转醒，似看不见武磊恼怒的面庞，夹着嗓子贴了过去。 武磊不为所动，只觉膈应，他虽然觉得张婉宁不错，但也仅仅在她还没和程刚结婚之前，自从上次驴车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他对张婉宁连玩玩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见他不吃这一套，张婉宁冷下脸，慢条斯理穿好衣服，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武磊哥，要是这事闹大了，你猜你还能不能去上学。” 她精准拿捏了武磊的软肋，没办法，武磊只能被迫答应带她一起离开。 两人伪造了一份介绍信，趁着天还没亮，跨上行李匆匆离开三道口大队。 张婉宁甚至连行李都没带，为了不惊动程刚，只身和武磊跑了。 天蒙蒙亮时，程刚被孩子的哭声吵醒，伸手往旁边一探，哪里还有张婉宁的影子。 他猛地坐起身，四处寻找了番，又朝外喊了两声，根本没人应，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管孩子，程刚套上衣服，匆匆出了门。 将小屋周围都找了一遍，没发现张婉宁，程刚咬了咬牙，径直走向知青点。 此时公鸡已经开始打鸣，知青点开始传出动静，有人窸窸窣窣起床，生火做饭。 吴芳芳被动静吵醒，头疼欲裂，晃了晃脑袋，惊觉自己身边并没有武磊。 她慌张起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冒冒失失推开男知青宿舍门，没有武磊。又跌跌撞撞来到厨房，厨房仅有一片狼藉，里面有两个知青，正一边抱怨耗子恼人一边收拾散落的柴火。 这时，知青院外传来程刚的吼声，众人被吓了一跳，朝外看去，只见程刚怒气冲冲，一边大喊张婉宁的名字，一边踹开小院的门。 看见吴芳芳，程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揪起女孩的衣领，冷声逼问： “张婉宁呢？把她交出来。” 吴芳芳哆嗦着嘴唇，话说得结结巴巴： “我……我不知道，婉宁她没在……没在这里。” 程刚皱眉，甩手将女孩扔在一边，目的明确朝女知青宿舍走去。 推门，激起一阵惊呼，还没起床的女生们纷纷裹紧被子，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 程刚快速扫了一眼，没看见人，又转身出了女知青宿舍，来到被吓傻了的吴芳芳跟前。 “武磊在不在？” 吴芳芳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摇头。 “艹！” 程刚一拳打在墙上，土坯墙簌簌掉落了一层泥土，可见这一拳力道有多大。 这时，吴芳芳也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男人，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婉宁说要让武磊带我离开的，怎么可能是她。”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好朋友骗了她，然后和她的对象睡了，还将她丢在乡下一起回城。 吴芳芳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只想晕死过去。 刚晕了个头，衣领再一次被程刚揪住，吴芳芳又清醒过来，看着男人嘴角讥笑，凉薄的声音像是给她下了死刑。 “吴芳芳，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居然还敢和张婉宁做朋友，那死女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骗子，现在好了吧，你男人跟着她跑了，独留你被剩下，一辈子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说吴芳芳的同时，又何曾不是在说自己。 程刚只觉讽刺，讽刺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张婉宁骗，讽刺自己识人不清。 此刻，他恨毒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吴芳芳倍受打击，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偏偏程刚嘴毒起来不要命，还在一个劲地讽刺她。 女孩被程刚打击得不轻，奋力挣开男人的束缚，捂着嘴跑出了知青点。 记不清过了多久，吴芳芳是被人抬回知青点的，女孩浑身湿透，头发糊在脸上，分不清死活。 仔细看来，那被冻得发抖的身体倒是显示了她的生命体征。 程刚冷眼看着村里人手忙脚乱将吴芳芳抬上炕，记忆突然回到去年。 那时他和张婉宁也是这样，设计将宋暖推入河中，宋暖当时被救出来，也在发抖。 回想那时场景，又看看现在的自己，程刚闭眼苦笑。 一切都是报应。 第124章 分别，启程 宋暖听说这件事时，程刚已经孤身去了县城，他将孩子托付给程志伟夫妻，扬言如果不将张婉宁捉回来，他也不会回来。 程家二房虽和程刚断绝了关系，但李桂花刚生产完，看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受苦，遂劝了程志伟，将孩子留下。 宋暖唏嘘不已，心中痛快万分，程刚和张婉宁这对渣男贱女，这辈子总算尝到了报应的滋味。 眼看日子到了二月份，开学将至，临走前，宋暖特意做了两罐川贝雪梨膏，送去程家。 她到时，徐凤兰和李桂花一起抱着孩子，宋暖瞥了一眼差不多月份的两个孩子，很快便认出了程刚的儿子。 那孩子明明比李桂花的儿子大两个月，看起来反倒差不多大小，可见程刚和张婉宁根本没用心养孩子。 当然，她对这孩子也生不出怜惜的情绪，毕竟她上辈子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的嘴脸，以及他和张婉宁大闹程刚的灵堂。 将川贝雪梨膏给徐凤兰后，宋暖又朝她说了两句体己话，便去了程欢的房间。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出发，宋暖便回了家。 临走前，宋暖特地去了趟隔壁老宋家，自从知道姐妹俩考上省城的大学，宋老太便没脸在宋暖一家跟前晃悠，生怕宋暖和王艾君又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眼下宋暖破天荒前来，宋老太躲都来不及，大门紧闭将自己关在房里，不敢去招惹宋暖。 反倒是宋振兴，还恬不知耻凑上前，想和宋暖搭话： “暖丫头，大伯就知道你和清禾是个争气的，到了大学一定要好好念书啊，咱老宋家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大学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大伯为你俩感到骄傲。” 这人还端着长辈的姿态高高在上和宋暖讲话，扑面而来的“爹味”让宋暖直皱眉。 她后退两步，腾出抱书的手，在鼻前扇了扇： “宋振兴，你好像还没老到痴呆的地步吧，我爸早就和你们家断了关系，我也不是你们老宋家的人，所以，我和我姐考上大学，和你们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振兴被怼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他在小辈面前一向端着架子，哪里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当即又要开口说教。 这时，宋暖直接越过他，朝他身后走去。 宋招娣站在厨房门口，慌忙将手上的水渍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神亮晶晶从宋暖手中接过书本。 “三姐，谢谢你，我一定以三姐和二姐做榜样，努力学习，争取也考上大学。” 她话刚说完，身后宋振兴传出一声嗤笑，刚想骂宋招娣痴心妄想，被宋暖冷得像刀子般的眼神吓住。 讨厌的人止了声，宋暖朝宋招娣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鼓励道： “这些书和资料都是二姐三姐觉得最有用的，要是有什么不懂，可以写信给三姐和二姐，三姐相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眶红红，含着泪水，朝宋暖重重点了头。 翌日，公鸡还没打鸣，宋暖宋清禾便被王艾君叫起了床。 看着母亲明显哭过的眼睛，姐妹俩叹了口气，宋暖上前抱住母亲，开口安慰： “妈，我和姐姐只是去省城，随时都能回来，你别担心，和爸在家好好的，也别太累了。” 宋清禾也安慰地抱了抱流泪的王艾君： “妈，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暖暖的，你和爸在家好好的。” 母女三人抱了好一会，直到一旁宋振平的幽怨都要溢出来了，这才散开。 宋暖带着姐姐走到宋振平跟前，看着这个不善言辞却将一家人放在心上的父亲，伸手将他抱住。 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感情，总归没有母女之间来得明显，但一家人都知道，这份爱意不减。 直到李大爷的驴车驶出村口，消失在道路尽头，王艾君终究是忍不住了，趴在宋振平怀里痛哭起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两个闺女从来没出过远门，王艾君这颗心是真的放不下。 一旁的徐凤兰也在默默流着眼泪，程也长期不在家，她和程欢相依为命，冷不丁没了女儿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她这个当母亲的反倒不习惯起来。 伤心的人不止是父母，驴车上，三个女孩抱头痛哭。 惹得赶车的李大爷频频回头，大爷年过花甲，早就经历了生离死别，却破天荒被这三个女娃勾起泪意来。 他伸手抹了把老脸，带着笑安慰起板车上的三人： “娃子们，别哭了，去上大学可是天大的好事，可不兴哭着上路。” 他这么一说，宋暖三人才抽抽涕涕擦干眼泪，看了看哭得像花猫的三张脸，噗嗤一声，破涕而笑起来。 宋暖笑完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哭来着，但分别的氛围到这里，程欢和宋清禾又哭得伤心，搞得她也跟着哭起来。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在李大爷故意玩笑下非常开心。 下车前，宋暖从兜里掏出一把青苹果糖，强硬地塞到李大爷掌心。 “李爷爷，多谢你这些年风雨无阻送我们，您老保重身体，我们就先走了。” 没给李大爷推辞的机会，宋暖三人背着包裹便朝长途汽车站走去。 身后，李大爷在驴车上坐了良久，看着三个孩子的背影，明明是那么瘦弱，却能背起如此沉重的包裹。 他老眼泛起泪意，抹了把脸，乐呵乐呵，将糖揣进兜里，一声吆喝，驴车踢嗒踢嗒开始返程。 在他的反方向，宋暖一行人开始踏上新的征程…… 第125章 报到 从县城去省城快三百多公里，需要坐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 这个时候的长途汽车远没有后世的舒适干净，车身座椅都是灰蒙蒙的，不知被坐过多少次。 宋暖三人是第一次出远门，上辈子宋暖长期被关在家里，只有年纪大后才稍好些，因此也没怎么出过远门。 三人都显得有几分局促，宋暖总归是要好一些，率先担当起买车票找车的任务，程欢宋清禾也下意识倚靠她，无形之中，三人行里，宋暖成了主导人物。 长途汽车站人群熙攘，姐妹三人好不容易挤上客车，可惜车上只剩下两个座位。 不过好在三个人都身形消瘦，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晃得宋暖三人迷迷糊糊，宋暖上车就睡的毛病一如既往，但她此时却不敢睡觉。车上鱼龙混杂，全副身家都在身边，被偷了她哭都没法哭去。 眼皮在上下打架，宋暖掐着掌心，尽力保持清醒。 宋清禾也困得不行，见宋暖如此又心疼得不行，拉过她的手，将人按在肩膀上： “暖暖，睡会吧，姐姐看着。” 宋暖此时已经困迷糊了，头有了个支撑点，耳边是姐姐安心的声音，眼皮一闭，几乎是快晕厥过去的睡眠。 肩膀上传来绵长又规律的呼吸，宋清禾知道妹妹已经睡着，忍不住轻笑，她偏头看了眼上下点头的程欢，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示意她也靠过来睡觉。 程欢摇头，还想挣扎一番，但疲倦着实不容对抗，没过几分钟，便也跟着宋暖一起睡去。 两个妹妹都睡着，宋清禾的瞌睡反而清醒了些，她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行李被别人混下车。 一个小时过去，宋暖猛地睁开眼，飞快清点了行李，数清后才狠狠松了口气。 再看宋清禾，眼下已有淡淡的乌青，宋暖心疼了，将姐姐的脸按在肩膀上，嘱咐道： “姐，你快睡会，我已经不困了，你睡久一点。” 宋清禾也累极了，挨着妹妹的肩膀一秒入睡。 三人就这样轮回补觉，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到了省城。 脚踩地面的那刻，宋暖三人只觉腿都是软的，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汽车，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完全靠意志力撑下去。 “呼，这就是省城啊。” 程欢提着行李站在长途汽车站门口，看着远处高低不一的楼房，不禁感叹。 宋清禾站在她身旁，对眼前的景象也分外好奇，原来楼房还能这么高，看起来有好几层呢。 “时间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还得赶去学校。” 宋暖在一旁提议，整整一天一夜，三人没吃任何东西，连口水都没喝，就怕被人盯上。 她这么一说，程欢和宋清禾的肚子同时响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汽车站附近就有间国营饭店，三人饱餐一顿，向国营饭店的同志打听了去学校的车。 那同志听说她们是来上大学的，态度好得不得了，双手并用朝宋暖三人比划了半天，只恨不得亲自送她们去学校了。 多亏了这位同志，宋暖三人顺利找到公交车站。 坐了半个多小时，车在林吉师范大学门口停下，宋暖和程欢下车送姐姐。 真正要到了分别的那刻，三人情绪都不怎么高涨，宋暖能感受到姐姐面对陌生环境的不安，有心安慰，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宋清禾，可能不想让两个妹妹担心，故作坚强地挂起笑容： “暖暖，欢欢你俩快去学校吧，这么多报道的新生，我随便问问就知道宿舍了，咱们都在省城，近得很，周末我就去找你们。” 姐妹俩从来没分开过，宋暖等姐姐走进校园后，才拉着程欢坐上去林吉大学的公交车。 省城的新面孔很多，几乎大半都是来报到的新生，特别是公交车上，那一张张洋溢着希冀的面庞，让人想忽视都难。 好像无论哪个年代，大学生都是最有活力的那波人。 宋暖和程欢靠窗而坐，公交车走着走着，不知是谁起了头，车厢内传出嘹亮又充满朝气的歌声，一直到目的地才停歇。 两人从车上下来，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扛着行李袋往校门口走去。 专业不同，两人的宿舍也不同，好在是同一栋楼，待宋暖将床铺好后，程欢便来了宿舍找她。 程欢还缺不少生活用品，准备去学校附近的供销社买，宋暖陪她一起去。 走出去的那刻，刚好碰到同宿舍的两个女孩回来，两拨人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 程欢有些好奇： “暖暖姐，你们宿舍来了几个啊？” 宋暖想了想：“说是一共六个人来着，现在加我只来了四个，想来剩下两个离家不远。” 她第一次住宿舍，有些害怕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好在当前的三个舍友看起来人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往后能不能好好相处，即便不能，她还有程欢和姐姐，总归不会孤单。 两人在供销社买了些日常用品，趁着天还没黑，在学校周围闲逛了一圈。 宋暖发现学校附近基本上都是低矮的平房，还有许多临街的店面，在她看来完全就是做商铺的好地方，只不过现在都住了人。 走着走着到了邮局，宋暖斥巨资给父母拍了封电报报平安，姐妹俩头一次出远门，父母肯定会担心。 就这么一会，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两人打算去食堂，第一次上大学，可不得期待一下大学食堂么。 可是期待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宋家程家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是时常能吃到肉的，再加上王艾君特地在娘家二嫂那里进修了厨艺，所以，宋暖家的饭菜算得上可口。 现在乍一吃食堂的饭菜，宋暖只觉得明明是同一个菜，食堂咋能做得如此难以下咽。 再看程欢，小姑娘面无表情，机械地嚼着碗里的大白菜，那样子，真真是味同嚼蜡。 虽然难吃，但两人还是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农村长大的孩子，深知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更何况眼下还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 一连好几天，等几人终于适应了大学生活，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周末。 宋暖拉着程欢早早等在公交车站，她猜想姐姐到了周末肯定会来学校找她。 一刻钟过去，公交车缓缓驶来，下一秒，宋清禾面带笑容从车上下来。 姐妹俩一周未见，顾不上是在外面，宋暖激动得直接扑进姐姐怀里。 宋清禾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只觉宋暖和程欢都瘦了。 一问才知道食堂饭菜既不好吃又没有油水，宋清禾感同身受，一向节俭的女孩此刻只有对妹妹的心疼。 拉着人直直朝国营饭店而去。 第126章 生意 三人在国营饭店吃完饭，仿佛像干涸的土地被春水浇灌，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程欢摸着吃撑的小肚子连连感叹： “要是每顿都能在国营饭店吃就好了。” 当然也只是感叹一番，家里全靠程也的津贴度日，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奢靡。 这话倒是提醒了宋暖，食堂饭菜没油水，想来也不止她们这么想，如果能在附近开一个小饭店，以妈妈的手艺，根本不愁生意。 宋暖在脑中理了理家底，除了明面上父母给的五十块钱，她自己私房还有一千，一共也就是一千零五十。 程也每月寄来的津贴她没有挪用，早在去年就去银行开了个户存起来，宋暖想着如果以后两人能结婚，到时候就将这份钱作为家用。 以目前手里的钱，完全足够开一家小饭店，还有剩余。 但现在面临一个重大的挑战，就是找不到房子。刚刚改革、开放，敢明目张胆做生意的人不多，县城里的房子大多都是自住，街边的店铺几乎没人出租。 其实小巷子里也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摊，但那是可移动商贩，客源不固定，不是宋暖的目标。 现在只能先留意学校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最好是街边店铺，长期坐吃山空也不行。 有这个想法后，宋暖不打算提前告诉宋清禾，一是不想姐姐操劳学习以外的事，二则是她实在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总不能说是敲诈坏人得来的。 三人一边走一边消食，程欢眼睛亮亮的提议道： “咱们去逛公园吧，我听同学说省城有好几个大公园，里面可漂亮了。” 宋清禾一下子来了兴趣，拉着宋暖便往距离几人最近的公园走去。 宋暖无奈，后世的公园设施绿化比现在好多了，但谁叫姐姐妹妹都想逛，她只能舍命陪君子。 在程欢宋清禾的连连赞叹中，这个公园可算是逛完了，期间还遇上了几对约会的小情侣，偶然间撞破别人约会，两人臊得面红耳赤，拉着状况外的宋暖匆忙逃窜。 “不愧是省城，也太豪放了些，不过公园真的好漂亮，暖暖姐，禾苗姐，咱们以后要经常来玩。” 宋清禾止不住地点头，她也没想到，原来花草树木还能被修剪得如此美观，这些都是乡下和县城里看不到的，自然新奇。 天色渐晚，宋清禾也要回学校了，宋暖程欢将她送上公交车，姐妹三人又开始不舍起来。 宋暖只觉和姐姐在一起玩耍的时间过得飞快，拉着宋清禾的手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 “姐，你在学校别省吃俭用，该吃的就吃，食堂没油水就去外面国营饭店吃，照顾好自己，放心，咱家还有钱。” 这些话是凑到姐姐耳边悄声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暖没有在人前炫富的心理，啥家庭啊，天天吃国营饭店。 宋清禾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敲了敲妹妹的额头，无奈道： “到底谁是姐姐了，我知道照顾自己，你和欢欢也别忘了好好吃饭，姐走了，下周再来看你们。” 公交车缓缓开走，宋暖程欢站在车站朝靠窗而坐的宋清禾挥手告别。 虽然让姐姐不用在乎钱，但宋暖自己还是该省则省，一日三餐都在食堂打卡。 吃饭的间隙，她悄悄观察起食堂的同学们，有些人狼吞虎咽，有些人面无表情，有些人则挑着菜叶嫌弃，食不下咽。 嫌弃的人不在少数，很明显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宋暖心中有数了，这也算是做了市场调研。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一没课，宋暖便去附近找出租的房子，现在没人会将粘贴告示出来，只能找大爷大妈这种扎堆的情报站打听。 奈何一学期过去，房子没打听到，宋暖吃食堂倒是瘦了不少。 暑假，回安宁县的长途汽车上，宋暖三人包袱里都是夏装，这次算是轻装上阵，一路上放心了不少。 看着两个妹妹瘦了一圈的小脸，宋清禾叹息一声，这半年不见，爸妈要是看到她们瘦了，该有多担心啊。 果不其然，在县城看到宋暖姐妹的那刻，王艾君直接抱着两个闺女哭出了声。 “妈的两个乖囡，上个大学，咋瘦了这么多。” 宋暖提前寄了信回去，告诉父母三人什么时候到家，所以王艾君和徐凤兰早早便包了李大爷的驴车在县城等候。 只是看到宋暖姐妹的那瞬，当母亲的彻底忍不住了，心疼不已，抱着两个女儿流泪。 宋暖姐妹安抚地拍了拍妈妈肩膀，只觉妈妈似乎也瘦了不少，想来也是，父母一向节约，宋暖姐妹在家时，还会顾及孩子的身体吃点好的，等她俩一走，父母在家肯定将吃饭随便对付过去。 好不容易将王艾君哄好，宋暖朝一旁看去，程欢身上也挂着哭泣的徐凤兰。 好吧，当妈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一向没啥耐心的李大爷这次倒是安安静静在一旁等待母女几人收拾心情。 上车时，宋暖甜甜朝李大爷问了声好，大爷立马笑出褶子，一个劲地应声。 路上，宋暖三人将大学生活简洁陈述了一番，两个母亲在听说食堂饭菜没油水时，只恨不得飞去省城给闺女做饭。 驴车一路晃悠，终于到了村口，宋振平已经等待多时，看着女儿们瘦了一圈，老父亲默默红了眼眶。 宋暖一眼便看见了父亲，似乎是才从田间过来，短褂上还有点点泥土，带着草帽，脖子上搭了条汗巾。 爸爸瘦了，还黑了。 宋暖眼眶发热，努力逼退泪意，看见父亲拿汗巾擦了把脸，随后扬起笑脸朝她们走来，鼻尖又开始泛酸。 开饭店挣钱这事一定要快速提上日程，她想给父母更好的生活。 第127章 团聚 大学生回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三道口大队，宋暖姐妹和程欢就像那稀有的大熊猫，时不时引来人们驻足观看。 有些话，讲一两遍还好，讲无数遍后，宋暖只觉麻木。 最后还是宋振平出面，这才打发了这群人回去。 不过在给这些人讲省城和大学生活的时，宋暖也听到了不少村里的八卦。 程刚独自去了杭市，大闹张婉宁和武磊的婚礼，最后更是直接将人带了回来，现在都还关押在后山小屋，村里人每每路过，都能听见里面张婉宁的哭闹。 至于两人的那个孩子，程刚怕张婉宁对孩子下黑手，在程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程志伟心软，同意将孩子寄养在程家。 宋暖听了唏嘘不已，这两人的结局在她看来就是命中注定，上辈子是因为有她这个免费保姆在程家操劳，张婉宁才能当个精致漂亮的小三。 这辈子她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这对渣男贱女的结局却比她预想的更惨也更快到来。 要不是有被说幸灾乐祸的嫌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暖简直要拍手叫好。 宋暖姐妹回村第四天，宋招娣抱着一篮子水果敲响了宋家大门。 小姑娘比冬天黑了不少，身子也更加单薄，但那双眼睛却愈发亮了。 宋暖开门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将怀里的篮子递到宋暖跟前，声音小小： “三……三姐，这是我昨天上山摘的，拿……拿给你和二姐吃。” 正午太阳高照，晒得皮肤火辣辣的，宋暖笑着将她拉到堂屋，给她舀了碗用水凉起来的绿豆汤，这才掀开罩在篮子上的棉布。 是一篮子红彤彤的婆婆头，也就是后世人们所说的树莓，整整小半篮子，被宋招娣保存得极好，看起来新鲜得很。 她捏起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布满整个口腔，宋暖笑着朝小姑娘道谢： “谢谢招娣，我好久都没吃过婆婆头了，多亏了你。” 宋招娣似松了口气，又慌忙摆手： “三姐，你别这么说，这果子山上都是，你要想吃，我下午再去给你摘。” 她没什么能报答宋暖一家，只能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暖却摇了摇头，嘴里吃着婆婆头，手指了指外边的烈日。 “这太阳多晒啊，可别去山上了，小姑娘家家，晒太黑就不好看了。” 宋招娣刚想说自己不怕晒，话到嘴边又住了嘴，既然三姐这么说，那就等不晒了再去给她摘。 两人在堂屋坐了一会，宋招娣对大学生活充满好奇，对省城也很向往，宋暖跟她一一讲述，最后还不忘给小姑娘喂两勺鸡汤，只把宋招娣喝得干劲满满。 屋外蝉鸣鸟叫，屋内穿堂风吹过，泛起丝丝凉意，宋清禾又端了两碗绿豆汤过来，三人坐在堂屋，说了好一会话，一直到了上工时间，宋招娣这才起身作别。 宋暖叫醒睡午觉的父母，在水壶里灌满了绿豆汤，带上草帽，一家人迎着烈日朝田坎走去。 以前复习顾不上帮家里干活，现在宋暖和姐姐自然舍不得父母如此辛苦，不顾父母阻拦，说什么都要一起上工。 王艾君宋振平拿两人没辙，只能连夜做了两顶新草帽，生怕两个俏生生的闺女变成黑煤球。 姐妹俩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大家一个劲地奉承宋振平夫妻俩。 “艾君，振平，你们可真是生了两个好闺女，不仅考上大学，还这么孝顺。” “是啊，这俩闺女真是不错，不像我家那不成器的丫头片子，除了惹我生气，没啥用处。” “不是我说，当初说清禾暖暖考不上大学的人都是瞎了眼，我一看这俩闺女是有大造化的人。” 眼瞧话题越来越偏，王艾君只好站出来控场： “大家伙说笑了，我和振平也不求俩闺女能有多大造化，只求她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行。” 这话又引来一众附和，一直到大队长敲响上工的锣声，这才停歇。 一下午过去，宋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即便有草帽遮阳，脸还是被晒得通红。 王艾君夫妻俩看着两个女儿明明很累反倒来安慰自己，心里又酸楚又欣慰，她两个闺女的手是用来读书的，怎么可以被农活磋磨。 还有，谁说生儿防老，她看大队里生儿子的这些人，没有谁比她和宋振平更享福，闺女乖巧又孝顺，还知道心疼爸妈，依她看来，生闺女才防老！ 宋暖一家其乐融融，即便上工劳累，每天却过得无比开心，一家人都很珍惜也很享受全家团聚的日子。 隔壁老宋家，却又开始了一出好戏。 宋老太依旧没放弃给大儿子重新找个媳妇，冯家是彻底得罪了，宋振兴现在连县城都不敢去，就怕再被冯家人逮住打一顿。 眼看找城里媳妇没了指望，宋老太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农村里来。 这两年的劳作让她身体越发沉重，看起来反倒比同龄人更老了几分，这让宋老太惴惴不安，就怕一不小心厥过去。 她急需找个人来分担家里的活计。 急迫的心情驱使她差点将王媒婆家里的门槛踩烂，介于宋老太有前科，王媒婆非常不愿意帮宋振兴做媒，周边的大队谁不知道老宋家那点子丑闻，都传开了。 但碍于宋老太死缠烂打，三天两头来她家里闹腾，王媒婆只能将这事应下，并直言让宋老太别抱太大期望。 宋老太只想找个人来帮忙干活，她好安享晚年，没等王媒婆说完便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就有了宋暖眼前这出好戏。 这天上午，宋暖姐妹俩被父母勒令在家休息，于是熬完绿豆汤后，宋暖便端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乘凉。 阳光洒落在树梢，投下片片阴影，宋暖往脸上盖了个草帽，趁机假寐。 殊不知听见老宋家院外传来王媒婆熟悉的报喜声，她一骨碌坐起，直觉有好戏看，将宋清禾叫出来，两人抓了把瓜子坐在篱笆院墙边上看戏。 王媒婆脸上全是堆积出来的喜庆，趁老宋家人出来开门的间隙，偏过头和一个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宋暖伸直脖子，透过缝隙，瞧见那妇女膀大腰圆，看起来就有一把子力气，嘴角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痦子，正左右打量着老宋家小院。 宋暖吐了口瓜子皮，小声朝姐姐吐槽： “这人看起来比王媒婆还像媒婆。” 第128章 小屁孩 宋清禾被她的话逗笑，又怕自己笑声太大引得隔壁人注意，默默捂住嘴。 这时，宋老太从厨房出来，瞧见是王媒婆，老脸瞬间挂起笑容，边走边在衣服上擦手： “哎哟，王嫂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坐，这大热天的，我去你们倒水喝。” 老太婆一双吊梢眼边走边打量起王媒婆身边的女人。 腰粗屁股大，看起来很壮实，嗯，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宋老太对此十分满意。 走进小院，宋老太这才看到妇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顿时一愣，看向王媒婆。 “王嫂子，这是？” 没等王媒婆说话，那妇女率先开口： “婶子，这是我儿子，我这人性子急，有什么说什么，我要是再嫁，儿子肯定是要跟我一起的，就看你能不能接受。” 宋老太脸色有些不好，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王媒婆见状赶忙将人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宋老太，你可是答应过我，只要能干活，其他条件都能接受啊，这翠花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其他大队淘到的人，不就带了个儿子，你瞧她那儿子，都十岁了，也能帮家里干活，相当于多了两个劳动力。” 她这番话下来，宋老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主要是这翠花也是真符合她能干活的要求。 两人又回到了小院，宋老太笑着将人往堂屋里引： “翠花妹子，瞧你说的，我能叫王嫂子找你，那肯定能接受你的孩子，这孩子有十岁了吧，看着虎头虎脑的，被你养得真壮实。” 翠花最喜欢别人夸她儿子，当即便扬起下巴来： “那是，不是我自夸，我在大队里也算干活的一把好手，养猪养鸡这些更是不在话下，不然我男人死了这么久，就靠我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早就饿死了。” 她这些话正中宋老太下怀，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直接拉着人进堂屋。 堂屋里的对话不得而知，戏看到这里，宋暖本来以为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宋老太端水进屋没多久，走在翠花身边那个小男孩独自跑了出来。 宋暖刚起身的屁股又落回凳子上，从宋清禾手里分了一半瓜子继续吃起来。 小男孩似乎有些无聊，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棍子在小院里挥舞。 听见咯咯咯的鸡叫声，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个坏笑，撒腿就朝鸡圈跑去。 宋暖姐妹坐的这个方向刚好能把宋家小院完全纳入眼底。 就看见小男孩蹲在鸡圈旁，用手里的木棍不断戳着鸡，母鸡被戳得咯咯直叫，在鸡圈里疯跑。 似乎乐于见到弱小被欺负的场面，小男孩嘴角的坏笑越来越大，木棍戳鸡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宋暖透过缝隙都能看清他脸上的快意。 她皱了皱眉，朝一旁的宋清禾道： “这孩子不是个好的，要是宋老太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怕招娣姐妹要被他欺负。” 宋清禾深有同感地点头，刚想说什么，余光瞥到小男孩的动作，惊叫出声。 她惊叫的同时还不忘把自己和宋暖的眼睛捂住。 宋暖好奇心大涨，刚想偏头看看，忽地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瞬间明白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倒霉孩子不仅调皮，居然还随地大小便！ 待水声过去，宋清禾才将挡在宋暖眼前的手放下，两人朝对面看去，只见小男孩似乎已经发现了她们，提起裤子就朝这边跑来，他身后，鸡圈里的鸡正在低头喝水。 “呕。” 宋暖只觉一阵反胃，连带着看小男孩的眼神，也深深地嫌弃。 “喂，你们是谁？咋还偷看男人撒尿，害不害臊！” 小男孩叉腰，站在距离篱笆院墙一米远的位置，人还没院墙高，声音却响亮得很。 宋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的嫌恶不假： “就你个小屁孩，算什么男人，我们好生生坐在自家院子，还没怪你随地小便脏了我们的眼睛。” 她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就宽容几分。 小男孩似乎被气到，骂了句脏话，高高举起手上的木棍就要朝宋暖方向打来。 宋暖就站在原地，表情鄙视看着他忙活半天连篱笆院墙都够不到。 一阵忙活过去，小男孩被气得冒烟，大力将木棍甩到宋暖家的院子。 要不是宋暖眼疾手快，宋清禾差点被那木棍打到，这下宋暖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上对方是个孩子，从柴垛里抽了根细长的木棍，利用身高优势跨过篱笆院墙直直戳在小男孩身上。 和他戳鸡的动作一模一样。 好在宋暖知道分寸，戳的力度并不大，戳两下便停下来嘲笑一番。 不知是被晒的还是被气的，小男孩脸色涨红，又拿宋暖没办法，最后竟朝她吐了一嘴口水。 “我去。” 宋暖闪身躲过，连连后退几步，紧张地观察了周身，好在她闪得快，没被这熊孩子的口水袭击。 好恶心。 小男孩的口水攻势还在继续，可能是人小肺活量不够，有好些口水飞不过来，直接挂在老宋家院墙上。 宋暖差点把早饭哕出，对于恶心人这一块，她还真是甘拜下风。 可能是吐口水这活太累还费嘴，小男孩改骂起脏话来。 简直不堪入耳，有些话宋暖姐妹俩连听都没听过，不知这么小的孩子从哪里学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宋暖不顾姐姐阻拦，气冲冲回去端了盆水，正想朝男孩泼去，被宋清禾一把拦住。 “暖暖，这么大盆水，万一把人泼感冒了，宋老太肯定会让我们赔钱的，你用这个泼。” 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搪瓷杯，从盆里舀了半杯水塞到宋暖手中。 一顿操作下来，宋暖哪里还有气，都快被姐姐逗笑了，接过搪瓷杯，伸手，准头极好地将半杯水全部泼向小男孩。 下一秒，世界终于安静了。 再下一秒，老宋家小院响起震耳欲聋的哭嚎。 第129章 有得闹了 哭声成功将堂屋内的几人引出，翠花急匆匆跑出来神色焦急，嘴里念叨着乖宝，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 她根本没将眼神分给院墙外的宋暖姐妹，注意力集中在嚎啕大哭的儿子身上： “乖宝，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帮你打回去。” 小男孩哭哭啼啼个不停，伸手指向宋暖姐妹，开口便是告状： “呜呜呜，妈，这两个贱人用水泼我，你快打死她们。” 此时太阳正盛，宋暖泼在小男孩身上那半杯水早已被蒸发得差不多，只是衣服上有些湿润的感觉。 翠花伸手在小男孩身上胡乱抓了两下，当即便跳了起来，指着宋暖姐妹俩破口大骂： “两个贱蹄子，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欺负老娘儿子，老娘今天就让你们瞧瞧，惹到老娘有什么后果。” 她习惯性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便想从老宋家出来，跑到宋暖家门口打人。 王媒婆此时已经惊呆了，推了一把宋老太，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还不赶紧拦一下，这俩丫头可是大学生，精贵着呢，要是被翠花打了，你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刚刚在堂屋，双方都将亲事确认好了，宋老太连10块钱彩礼都给了，现在翠花就是老宋家的媳妇。 宋老太被这一推搡回神，但丝毫没有打算拦住翠花的想法，宋暖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早该让人收拾一下，现在有了翠花，她也不必再受宋暖的气。 她抬头，想看看宋暖姐妹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在看到宋暖嘴角的冷笑时呆愣住。 宋暖才不怕这什么翠花，大不了打一架，她随手抄了根棍子递给宋清禾，又才冷眼看着宋老太。 “宋老太，你说要是我去告诉冯家，宋振兴企图再娶，冯厂长会不会再带人来把宋振兴腿打折。” 明明是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听在宋老太耳中，烈日下后背竟冒出冷汗。 想到宋振国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宋老太害怕了，但仍旧梗着脖子嘴硬。 “谁……谁叫你欺负小孩子，都这么大人了，欺负孩子也不知羞。” 宋暖面不改色，朝老宋家篱笆院墙指了指： “他先吐口水来着，你自己瞧瞧你家院墙上有没有口水印，再说，谁有证据证明我泼了这小孩，凭空污蔑我可不认。” 就她泼的那点子水，现在早就干了。 宋老太一噎，还真凑上前瞧了瞧自家篱笆院墙，还没凑近果真一股子口水味。 这边，翠花已经在用力推宋暖家的院门，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脏话。 宋暖冷飕飕剜了眼宋老太： “她要是把我家院门踹坏了，你家宋振兴别想健全地娶到媳妇。” 宋老太这下是真的颤抖了，一拍大腿，踉踉跄跄飞奔出院子，一把抱住胡乱扑腾的翠花，好言劝道： “翠花啊，咱可不能光听孩子的，那小孩也喜欢撒谎不是，这大喜的日子，咱就别闹了。” 只是宋老太哪里是翠花的对手，干瘪的身子直接被翠花大力甩到一边。 这边翠花还在摩拳擦掌，想将篱笆院门踹开，撕烂宋暖两人的脸。 她身后，宋老太祈求的目光直逼王媒婆，王媒婆很想忽视，但奈何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想到宋暖姐妹可是大队长看重的大学生，她也不想交恶，于是狠心一跺脚，跑来一起劝翠花收手。 宋暖姐妹就静静站在校园内，双手环胸，看着翠花被两人拉回老宋家院子。 宋暖气死人不偿命，伸手朝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把翠花气得直冒烟。 “宋家婶子，我翠花还没受过这气，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没完，我和儿子也不高攀你们家。” 她作势就要将宋老太给的十块钱退回。 钱还没掏出来，被宋老太一把按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能干活的，宋老太可不想错过。 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瞧你这，说得啥话，婶子知道这事你受了委屈，往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只可惜翠花可没这么容易被大饼忽悠，她伸出掌心，朝宋老太微昂下巴： “这还没进门，你们家就让我儿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要想娶我，还要再给十块钱彩礼。” 宋老太傻眼了，这不是坐地起价是什么，她表情纠结，看了眼王媒婆： 还有没有比她更能干活的女人？ 似接收到她的视线，王媒婆抿嘴摇了摇头： 实在找不到了。 于是乎，在宋老太万分不情愿下，还是掏出了最后的十块钱。 反正等翠花嫁过来就能发现，老宋家除了这二十块钱只剩个空壳，就连这二十块钱，都还是去年累死累活拼出来的。 翠花得了钱，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一把抱起儿子，朝院外走去。 “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过来去领结婚证。” 待人都走后，宋老太狠狠朝隔壁院子啐了口： “死丫头片子，净知道给我惹事。” 家底又空了，宋老太那个心疼哦，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翌日。 宋暖和姐姐去上工，刚到田里便听见大家在聊宋振兴的八卦，有些情报广的婶子们偷偷笑着，宋暖装作干活，走过去吃瓜。 “我看往后老宋家的日子难过喽。” “这话咋说？王媒婆不是说那翠花是个能干的嘛。” “确实能干，她一个女人天天能拿十个工分，比有些男人都能干。她前一个男人死的早，又没有婆家，孩子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有人惊叹：“这样说来，宋老太还真如愿娶了个能干的儿媳妇。” 知情的婶子一脸高深莫测摇了摇头： “你们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我娘家和翠花一个大队，她在那个大队，可是出了名的泼辣，狠起来连路过的狗都能咬上一口，没人敢惹她，要不然她这么能干的女人，即便带着个拖油瓶，早就被人娶回家了，哪里还能轮到宋振兴。” 这话一出，本就是看好戏的各位吃瓜大妈们发出哄笑： “看来这老宋家往后有得闹了。” 第130章 认命 听了一耳朵八卦，宋暖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宋老太和宋振兴过得越不好，她就越开心。 中午下工休息，一家人拖着疲累的身体往回走，还没到家，便听见老宋家传来宋老太崩溃的哭喊。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娶到个这样的儿媳妇。老天无眼，与其让我活着受罪，不如来道雷劈死我算了，呜呜呜。” 早上才领完证，中午便开始哭嚎，宋暖眼前一亮，蹬蹬朝隔壁院子跑去，熟练地扒在墙角看热闹。 老宋家院子里，翠花和她儿子正在从宋老太房间搬东西，宋暖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她将宋老太屋里打砸后她重新找人打的家具嘛。 这些东西起码都是八成新，现在几乎全都被翠花和她儿子搬到了宋振兴房里。 再一看，宋振兴不知怎的，垂头站在一旁，不敢去看地上哭天喊地的宋老太，也不愿上去搭把手。 正午的日头很烈，翠花和儿子流了一脸汗，看着儿子累得直喘气，翠花心疼了，朝呆站在一旁的宋振兴大吼了一声： “你杵在那里当柱子吗？没看见儿子累得不行，还不快过来帮把手，大男人家家，一点子眼力见都没有，废物一个。” 不知是被下了什么降头，宋振兴竟真的上前搭了手。 宋老太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看着她从小偏爱到大的好大儿： “振兴，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任由这个贱人把妈房里的家具搬走。” 宋振兴苦着一张脸看她，声音竟带了几分委屈： “妈，这不是你给我娶的媳妇吗，你不是说她能干得很，家里的活都能交给她嘛，可你没说她会打人啊。” 他将右脸凑到宋老太眼前，脸上带了几分埋怨，“你瞧瞧她给我打的，早上我不过就说了句让她把彩礼拿出来家用，脸就被打成这样，你要我现在怎么办，她是能干活，但手劲也是真的比牛大啊。” 看着儿子脸上红肿明显的五个指印，宋老太沉默了，连哭都忘了，任由翠花带着宋振兴将家里的家具都搬走。 哇凉哇凉的心不知何处安放，宋老太绝望地闭上眼，她真的认命了。 正当宋暖看得起劲时，王艾君没好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 “快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准备吃饭了。” 宋暖回过头，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走进堂屋： “妈，那个翠花不是个好脾气的，老宋家只怕没得消停，如果招娣找你帮忙，咱能帮就帮一把，但也不能没有底线。 还有，你和爸在家，尽量不要搭理老宋家的人，我怕宋老太察觉指望不上宋振兴，开始把主意打到爸身上。” 她和姐姐在省城上学，肯定是不能及时顾到家里的，就怕宋振平还顾及着宋老太那点孝道，心软又掉进火坑。 王艾君睨了她一眼，佯装生气拍了拍她的手，嗔道： “你个小丫头，你妈都这大把年纪了，难道还没你懂？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爸他这次不会的，再说，你妈脾气也不咋地，我可不怕那什么翠花桂花。” 看母亲一脸傲气，宋暖放心了，拉着人去堂屋吃饭。 午饭是早上就凉在水里的粥，怕不顶饱，王艾君又蒸了些窝头，配着泡菜吃，简简单单的一餐，在闷热的夏日却十分爽口。 宋暖吃得香喷喷，只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即便是吃稀粥泡菜，也比在食堂吃得香。 整个暑假在帮家里干活的间隙悄悄流逝，姐妹俩又要开学了。 这次王艾君夫妻俩倒没多少不舍，可能是知道俩女儿寒假又要回来，有了盼头，很痛快便送宋暖姐妹俩上了驴车。 简单嘱咐了两句，没等李大爷催促，王艾君便自顾拉着徐凤兰转身回去。 车上的三人一脸无语，终究是错付了。 这次去省城没有了紧张，只有期待和麻木。对新学期课程的期待，以及对学校食堂的麻木。 只可惜是夏天，食物放不了多久，不然宋暖还打算背一罐子王艾君自己做的泡菜去学校，酸爽脆口，十分开胃。 炎炎烈日下，长途汽车伫立在停车场，远远看去，宋暖只觉这个小铁盒子像一个蒸笼，难以想象在这个日头下，没有空调的车是多么恐怖的刑具。 果然，刚挤上车，宋暖三人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连一向不怕热的宋清禾，都忍不住说热。 好在三人坐到最后一排，旁边就是窗户，等车行驶起来，吹点风好歹能凉快稍许。 又过了一会，终于要发车了，后门上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此时车上早已没了座位，孩子被热得满脸通红，哭闹不止。妇女哄了两声，见孩子哭得愈发大声，逐渐也没了耐心。 她伸长脖子，将整个车厢扫视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正坐着宋暖三人。 过道上的人不少，妇女抱着孩子，企图用蛮力穿过人群。 天气热心情本就容易烦躁，偏偏妇女怀里的孩子又在哭闹，手脚胡乱扑腾着，一不小心就踢到了过道上的人。 是个衣着鲜亮的女人，女人身穿时下最流行的碎花布拉吉，扎着两个麻花辫，辫子上还有同色系的碎花发带，看着很是时髦。 此时她的腰间有一块黑色的鞋印，正是那小孩扑腾时踹下的。 偏偏抱孩子的妇女丝毫没察觉，还在一个劲地挤，也不管孩子是不是踢到了人。 见她没有道歉的意思，女人脸阴沉了下来，皱着眉头，语气愤怒： “过道上都是人，你挤什么挤，没看见你孩子都踢到我了吗，你看看把我裙子踢成什么样子了。” 她手指着那处突兀的污渍，不悦地看着妇女。 妇女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道歉的意思，语气淡淡： “谁叫你自己站在这里，他一个孩子，你难道还想跟孩子计较不成。” 女人被这言论气得胸膛起伏，语气也加重了些： “我这可是省城百货商店的新款，要十块钱，你看看怎么赔吧。” 第131章 没素质 妇女惊讶瞪大眼：“你讹谁呢，就你这裙子要十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再说，这裙子又没坏，你自己回去洗洗不就行了。” 她似乎还有些委屈，小声嘟囔了句， “不就是不小心踢了一下，至于嘛。” 车厢本来就不大，女人想不听到都难，瞬间火大起来：“你这人简直无理取闹，本来就是你孩子的错，好好道个歉我也就原谅了，你倒好，不仅不道歉，还反过来怪我，不行，今天你要是不赔我钱，咱俩去公安局掰扯。” 妇女听到公安局有些慌神，眼神闪躲： “不……不就是条破裙子，去什么公安局，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 女人只觉这人是个无赖，大庭广众的，居然叫她脱衣服。 此时客车缓缓发动，司机对这种事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也不管后面的争吵，时间到了准时发车。 妇女抱着孩子没站稳，身子朝女人扑去，霎时，裙子上又多了两个黢黑的鞋印。 女人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喝一声： “司机，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脚刹车，一个惯性，车上的人都朝前倾。 女人稳住身形，拉着妇女的胳膊就要下车： “我今天跟你没完，要是不赔钱咱就去公安局理论。” 拥挤的过道，两人的拉扯影响了过道两边的人，抱怨声如潮水般涌来，司机在前面大骂了两声，直接将妇女骂白了脸。 见女人似乎动了真格，妇女不情不愿从兜里掏出五张一块钱，不舍地塞到女人怀里： “我只有这五块，爱要不要。” 女人抿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周围的人群劝住。 “行了，大热天的，车上多热啊，还走不走了。” “同志你就算了吧，这裙子洗洗还能穿，而且也赔了你五块钱。” “大家伙都快热死了，快让车走起来。” 眼看就要惹了众怒，女人不愿意也没法，不情不愿收了钱，找了个离妇女好几米远的地方站定。 车在一起启动，总算有风从窗户吹进，人们都沉浸在这难得的一丝凉爽中，一时无言，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宋暖三人看了场热闹，最后一排的窗户很大，温热的风呼啦啦吹进来，将身上的热气吹散开来。 过了几分钟，宋暖上车就睡的毛病又犯了，正想闭眼小憩，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一道熟悉又尖锐的女声。 “欸，你起来，给我娃坐坐，孩子热得不行了。” 声音离得很近，但宋暖无暇顾及，只想睡觉，却没想到手臂被人用力一扯，身体没有防备，直直朝过道摔去。 好在宋清禾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才避免了宋暖摔下座位。 宋清禾语气里藏着愤怒，伸出手将宋暖挡在身后： “你拉拉扯扯干什么，我妹妹差点被你拉摔倒了。” 妇女努努嘴，指了指程欢坐着的靠窗位置： “给我让个座，我孩子热得不行了。” 理所应当的语气，宋暖都要被气笑了，冷冷看着妇女： “又不是我孩子，凭什么给你让座，座位都是我们花钱买的，自己不早点来。” 妇女似乎没想到她这般伶牙俐齿，听宋暖说钱，脸立马垮了下来： “小姑娘家家不学好，净学些讹人的本事，尊老爱幼懂不懂，不就是让个座，咋这么磨蹭。” 宋暖不想和这种人多说，遂偏头不理会，装作听不见。 她不说话，妇女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又想上手拉扯宋暖。 宋暖眼神锐利，语气如寒冬般冰冷： “你再敢扯我一下，就不是五块钱能解决得了的事。” 妇女手伸在半空，又默默缩了回去，怕被宋暖讹钱，只敢嘴上逼逼。 车上的人被吵得没法，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发暴躁，有人开始大骂，有人吵着让司机停车，要将这妇女赶下车。 妇女手死死握着扶手，梗着脖子道： “我不就想人让个座嘛，是这三个女娃不尊老爱幼，凭什么只骂我，我一个女人带孩子容易嘛。” 这时，宋暖前座一位老太太开了口：“你是不容易，但你也没素质，大家都买了票，你自己不早点来占座，现在来抢别人的位置。 你好言好语请求一下，人小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能让你孩子坐一会，哪知道你一上来就像别人欠你钱似的，还骂人，人姑娘又不欠你什么，凭啥给你让座。” 这话一出，车厢里响起附和声，大家都在骂她不懂事，没素质。 妇女引起众怒，被说得满脸臊红，也不敢呛声了，沉默站在一边。 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闹，嚷嚷着要坐下来吹风，妇女举起巴掌，狠狠在孩子屁股上拍了两下，孩子哭嚎的声音愈发震耳欲聋。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再狠也没人给你让座，有什么用。” 这指桑骂槐，宋暖三人都无语了，懒得和她争辩，荒郊野岭，司机也不可能真的将人丢下，只能偏过头不看。 好一会，孩子可能哭累了，在妇女怀中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车厢内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耳朵总算清净了。 第二天到省城时，宋暖的脚都肿了一大圈，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余光瞧见昨天帮她说话的老奶奶正费力提着行李下车。 宋暖想了想，抬步上前，走到老奶奶身边： “奶奶，我帮你提下去吧。” 老奶奶一看，是昨天被欺负的孩子，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那麻烦你了孩子，我就说嘛，你们这般大小的孩子心肠都不坏，都怪那些没素质的人，讨人厌。” 宋暖笑了笑，没接话，将老奶奶的行李提下车，便打算和姐姐程欢一起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迟迟未来，三人找了个阴凉地躲着，等了好半晌，就见刚才的老奶奶迈着小步子出现。 老奶奶似乎也很惊喜，向宋暖一打听，这才发现她们很凑巧都去林吉大学附近。 这个年纪的老人几乎都是自来熟，三两下便把家底说了个遍。 宋暖见她拖着行李不便，反正顺路，于是送佛送到西，和程欢一起将老奶奶给送了回去。 到了目的地，她这才发现，老奶奶家就在林吉大学对面的街道，眼前的屋子大门敞开，里面空空荡荡，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第132章 租下老屋 场面有些许尴尬，可能是怕宋暖以为她在骗人，老奶奶忙说： “我儿子刚在厂里分了房子，正忙着搬家呢，想着我一个人在乡下没事干，说接我来省城享享福。” 就在这时，屋内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厂里统一的工服，一张当下最流行的国字脸，看着十分正直。 看见老奶奶，男人脸上露出笑容，上前提起地上的行李： “妈，您老怎么也不提前发个电报，我好去车站接您” 老奶奶笑道：“哪里需要接，我又不是没来过这里，再说，有这两位小同志帮我提了行李，妈一点都不累。” 男人这才将视线移到宋暖程欢两人身上，感激地笑道： “两位同志，真是谢谢你们，大老远送我妈过来。” 宋暖摆手回应： “不用客气，在车上奶奶还帮我说话了，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再说，我们还顺路，一点没耽误。” 说完看向老奶奶，“奶奶，那我们就先走了。” 转身之际，男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将两人叫住，自己从屋内一个偏门进去，门打开的瞬间，宋暖瞧见里面光线大好，似乎是个院子。 她有心朝老奶奶打听： “奶奶，这房子也是你们家的吗？我刚刚看到后面好像是个院子。” 老奶奶用手扇了扇风，笑道： “可不是嘛，这还是他爹在世前分到的房子，当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就分到了这个小院子。” 她手指了指偏门方向，接着说，“从那边进去，里面有个天井，还有五六间房呢。” 宋暖眼前一亮，这正是她想找的房子，没想到现在碰到，她问老奶奶： “奶奶，你们搬去家属楼后，这边还有人住吗？” 老奶奶叹了口气：“就是没人住了，这不将东西都搬完了，这老房子空着落灰了，一点人气都没有，我说我自己住在这里，儿子儿媳都不让，说一家人住在一块才安心。” 宋暖先是夸了两句孩子孝顺，直夸得老奶奶合不拢嘴，顺势提出自己的请求： “奶奶，您这房子没人住，能租给我吗？我们姐妹三人离家远，父母都担心，想来省城照顾我们。” 老奶奶有些惊喜道： “咋不行，可太行了，我正愁这房子没点人气呢。”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宋暖道， “不过这事还得我儿子拿主意，他要是同意租给你们，往后的租金也直接交给他就是。” 宋暖明白了，没再说话，静静等待男人回来。 不一会，偏门从里面打开，男人手里提着两瓶汽水，递给宋暖和程欢，又递给老奶奶一个搪瓷杯。 “两位同志，谢谢你们把我妈送过来，这天儿热，喝点汽水消消暑。妈，你喝这个。” 他将搪瓷杯递到老奶奶手中，里面是还温热的水。 老奶奶笑着喝了两口，看儿子的目光是掩饰不住的疼爱。 宋暖瞧着手里未开封的汽水，朝男人道了声谢，径直说起自己的打算。 听到她要租这间小院，男人怔愣了片刻，才惊喜般缓过神，朝宋暖笑道： “可以啊，我正愁这房子没人住呢，就是这屋里的家具我们都要搬去家属楼，你家人要是过来，怕是要重新打新家具。” 宋暖表示没有问题，男人将母亲安顿好后，这才带着宋暖程欢往后院走去。 走过偏门，眼前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天井，大概有五六个平方，天井四周修建的房间，宋暖大致数了数，一共六间房。 两间正屋面积稍大，周围的侧屋面积稍小，正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应该就是厨房和厕所了。 宋暖对这个小院很是满意，不仅有临街小铺，还有住的地方，要不是听出这家人没有想卖的念头，她都想直接买下来了。 “宋同志，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还满意吗？” 男人一边问一边看宋暖脸色。 宋暖沉思了片刻，反问道： “这房子你准备租多少钱？” 男人脸上有纠结之色，考虑了半晌这才开口： “宋同志，这屋子虽然老了点，但我们一家人很是爱惜，保存得也很好，住起来安全是有保障的。我也没租过房子，租给你们也是想给老屋保存点人气，这样吧，每个月租金十块钱你看可以吗？” 他说得小心翼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宋暖脸色，就怕宋暖觉得贵一个转身不租了。 宋暖心中闪过惊讶，在她看来，这院子一个月十块钱着实不算贵，但她面上没有显现，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 男人脸上有慌张闪过，他想到刚刚听母亲说这女同志也是乡下人，现在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乡下人拿不出十块钱也是情有可原。 他看了眼干净的老屋，狠了狠心，说道： “宋同志能将我妈送过来，也是个好人，这样吧，一个月租金八块钱，但是我有个条件。” 宋暖心中一喜，随口问：“什么条件。” 男人留恋的目光徘徊在小院，他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保护这里，不要破坏了。” 在宋暖再三保证下，两人的租赁关系很快成立。 保险起见，宋暖找来纸笔，手写了两份合同，男人签字的时候还有些好笑。 “还是大学生讲究，租个房子还要签合同，和我们厂里一样，哈哈哈。” 宋暖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道：“给咱们双方一个保障嘛，你也可以把要求加到合同里。” 男人果真又加了一条，两人签字后，宋暖看着手上的租房合同，只觉离接父母过来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她让程欢先回宿舍，自己在这里等男人将家具搬完。 男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三轮车，进进出出从屋里搬出家具，来来回回好几趟。 直到天色渐晚，总算将小院里的家具全都搬走，现在整个小院只剩一具空壳。 “宋同志，这是老屋的钥匙，给你。”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宋暖掌心，又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将老母亲扶上车后，蹬着三轮车扬长而去。 老奶奶坐在三轮车后面，朝宋暖挥手，脸上是和蔼又幸福的笑容。 第133章 暖暖，我来娶你了 将小屋锁好后，宋暖便提着行李回学校，马上要开学，这学期课程比较繁琐，装修小屋的事，只能抽空完成。 宿舍内，见她回来这么晚，舍友们神情关切凑上来询问，宋暖没有将她租房子的事告知，只说自己送一个老奶奶回家，便晚了些。 虽然几个舍友人都不错，但小店没开业以前，宋暖觉得还是少让人知道为好。 晚饭是程欢去食堂帮她打回来的，女孩先她一步回学校，来回往宋暖宿舍跑了好几次，眼看过了时间食堂便没饭了，于是端着饭盒给她打了两个菜，生怕饭菜凉了，用热水温在搪瓷盆里呢。 宋暖很是感动，没和程也在一起之前，她和程欢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她成了小姑娘的大嫂，往后只会加倍对她好。 吃完晚饭，宋暖将饭盒洗干净，想了想，又装了满满一盒水果糖，盖上盖往程欢宿舍走去。 希望能给程欢一个小小的惊喜。 果然，程欢接过饭盒时，只觉盒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纳闷地打开盖子，随即眼前一亮。 饭盒里装着五彩缤纷的糖果，每一颗都在暖光灯的照射下泛着七彩光芒。 程家不是吃不起糖果，程欢也不是嘴馋的人，但能有这么一个小惊喜摆在眼前，谁会不喜欢呢。 她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盯着宋暖，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一个甜笑，直接伸手给了宋暖一个熊抱。 “暖暖姐，你也太好了，你真是我的亲亲嫂子。” 嫂子二字喊得极轻，只有她和宋暖两人听到，虽然是事实，但程欢不想给宋暖惹来异样的眼光和不必要的言论。 宋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好了，累了两天，快去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学了。” 程欢欢快应了声，在宋暖的注视中回了宿舍。 开学日程繁忙，宋暖几乎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地跑。 医学院是有实验课的，只是宋暖她们才大一，还没开展，现在只用在教室打好基础。 宋暖选择学医，并不是她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是想着能在父母姐姐有个三病两痛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她重生后的日子，只想能和家人幸福美满过完这一生，要是也能和程也走到最后，那也算锦上添花了。 忙碌了一周，总算迎来了周末，周五晚上，宋暖躺在宿舍，只觉脑袋发胀，像是被人硬灌了一堆知识进去，难以消化。 她并不是天才，面对紧锣密鼓的课程，课后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消化。 所以宋暖打算周六一早便去图书馆消化这一周的课程。 宿舍内，有舍友在说笑，她们宿舍大多都是同龄人，宋暖年纪还稍微大一些，无论哪个年代，小姑娘们围在一起，无非就是聊聊男人和八卦。 医学院大多都是女生，男女比例十分不均匀，这也就导致了大家伙都将目光投向隔壁机械工程专业的同学们。 床下的舍友讨论着今天看到的隔壁专业的帅哥，眼睛直冒星星。 那个帅哥宋暖也看见过，是这个年代最喜欢的刚毅长相，国字脸，五官深邃立体，长得很是周正，确实算得上帅哥，很有男人味那种。 宋暖不禁就想到了程也，两人似乎有半年未见了，但宋暖每月都能收到他寄来的汇款单。 有时候会有信件一起寄来，程也不是善言辞的人，更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她高兴，信中往往是他真诚又暖心的问候和关心，平平淡淡的，宋暖觉得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丝弧度，指尖微微蜷起，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滑过程也鼻梁的触感。 那般炙热又悸动。 这时，舍友突然叫了她两声，没听见反应，还以为宋暖睡着了，趴在床沿一看，这人哪里是睡着了，一双杏眼亮得惊人，嘴角带笑，一副满面含春的样子。 舍友坏笑，故意在宋暖耳边大声喊了声。 “宋暖，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荡漾。” 宋暖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拍了拍胸脯，掩饰道： “我什么都没想呀。” 女孩不信，摩挲两下下巴，朝另外一个舍友挤眉弄眼了番，开玩笑道： “我们才没那么好忽悠，你快说，是不是在想男人。” 宋暖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女孩嘿嘿一笑，朝宋暖挑了挑眉毛： “你是不是也看上了隔壁机械专业那帅哥，看来咱们宿舍都很有眼光嘛。” 眼看话题已经偏到了天边，女孩脑回路不知拐到了哪里，笑得又暧昧又扭捏。 宋暖无奈，只能自爆，她一个半脚踏入已婚门槛的人，可不能任由这一群小姑娘调笑。 她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开口： “我已经订婚了，所以即便隔壁机械系帅哥再帅，也和我没关系。” 一时间，宿舍内安静如鸡，舍友们不可思议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好半晌，刚才那个打趣宋暖的女孩才默默发声： “宋暖，你开玩笑的吧。” 宋暖无奈摊手：“真没有，我确实已经订婚了，说不定毕业了就结婚。” 听她的语气，舍友们信了大半，一个个趴在宋暖床沿，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宋暖，咋从来没听你说过，我们都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单身呢，刚刚还说如果那帅哥能看上咱们宿舍的人，那肯定非你莫属。” 面对这几双闪着钛合金般光芒的眼睛，宋暖慢悠悠躺下，默默将被子盖到胸前。 “你们也没问我呀，帅哥我是无福消受了，你们争取早日拿下。” 几个小姑娘顿时干劲满满，摩拳擦掌起来，励志她们当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拿下帅哥。 “嘿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宋暖无力挥挥手，示意她们随便，闭眼进入梦乡。 可能是太过劳累，宋暖几乎是秒睡，然后她就梦见了程也。 男人穿着一袭军装，站在开满向日葵的花田里，手里捧着一束大大的向日葵，漫步朝她走来。 “暖暖，我来娶你了。” 第134章 赶紧的，开开门 这个梦一直持续到清晨，程也在梦中十分温柔体贴，宋暖被生物钟叫醒时，脸上还有意犹未尽的神色。 梦里面太过美好，真的不想醒来。 只是课业没给宋暖偷懒的机会，她抱着书出门，程欢已经等在楼下。 两人结伴去了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往图书馆走。 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两人都很刻苦，程欢是靠程也的津贴才能上完高中考上大学，她对程也这个大哥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大哥一人为了家庭拼命，也愧疚大哥小时候撑起一片天时，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给他增加负担。 所以程欢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学校设有奖学金，只要期末考能达到专业年级第一，就会奖励五十块钱。 这对程欢很是重要，上学期已经拿到，她励志每个学期都要拿到，这样也能给程也减少负担。 往后哥哥结婚，她不可能还要靠哥哥养活，即便宋暖这个嫂子不介意，但她也得懂点分寸，这些道理徐凤兰教了她无数遍，她也牢牢记住了无数遍。 学习的过程无疑是枯燥乏味的，医学专业和文学专业要背的东西非常杂乱繁多，一个上午过去，宋暖和程欢精神去了大半，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小憩。 连吃午饭的胃口都没有，为了能有精力保证下午的学习，宋暖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冷掉的馒头，就着水，小口小口啃起来。 程欢见状也有样学样掏出馒头啃。 两人又卷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暗下来，图书馆亮起了灯，两人才合上书本，挎着包朝食堂走去。 她们走后，隔壁桌的同学狠狠松了口气，她不过是想来图书馆看一会书，被隔壁两个卷王硬控了一下午，硬生生将这本书看了个大半。 翌日，宋暖打算给脑子放个假，卷不过程欢，她想着去学校对面看看租下来的小院，看看怎么设计才算合理。 她是想做后世那种快餐小店，每天出不同的菜品，用铁盒装着，放在温水里保温，主食和汤不限量，只靠菜赚钱。 虽然不算暴利，但这个年头并不是顿顿都吃大米饭，主食完全可以用二合面馒头或者窝头代替，成本也能降低很多。 这样想着，宋暖又在本子上画了几个铁饭盒的样式，打算找地方做出来。 她挎着包，来到小院门口，一周不见，小院门口积攒了一层灰。 宋暖掏出钥匙，开门，一股沉闷的味道扑鼻，她赶忙将大门敞开，又将偏门打开透透气。 穿堂风吹过，小屋内的空气总算清新了一些。 宋暖拿出去供销社买的扫把，又去水龙头下接了水，均匀洒在地上。 地上的灰尘被水浸湿，扫起来不会满屋子乱窜，不过一会，这间临街小屋便被宋暖清扫出来。 宋暖直起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刚想继续打扫一下小院里的房间，门口探出一张脸，将她给吓了一跳。 一看，原来是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婶子见把人吓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对不住啊同志，我没想吓你，就是看着门敞开，好奇过来看看。” 宋暖缓过神来朝婶子和善一笑，一番对话，这才得知这婶子就是隔壁的邻居。 她和老奶奶一家也十分熟识，知道老奶奶一家搬到楼房去了，还有几分不舍，看到大门敞开，还以为是老奶奶回来了，这才过来瞧瞧。 宋暖将自己租下这间房的事情告知，又向她打听起家具。 “婶子，咱们这附近有人做家具吗？您瞧我这屋子，连张凳子都没有，很不方便。” 婶子一拍大腿，笑道：“哎呦，宋同志，你可算问对人喽，一般人可都不知道，就咱们后面那条胡同，里面有个老木匠，早些年间不敢做这个活计，也就是去年，才开始捡起以前的手艺。 不是我说，百货商店里的家具都没他做的结实，前年我儿子娶媳妇，就想找他做衣箱桌椅，那老家伙说什么都不肯，说是怕被人举报投机倒把。” 她健谈得很，滔滔不绝朝宋暖介绍起周围的人户，给宋暖听得直点头。 直到宋暖快要招架不住，婶子这才拍了拍脑袋，朝她告辞： “宋同志，瞧我跟你说话都忘了时间，饭都忘了做，家里人中午还要回来吃，我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朝宋暖嘱咐，“宋同志，下午你直接来敲门找婶子，婶子带你去找那木匠嗷。” 宋暖忙应声，将大婶送出门后，这才松了口气，婶子太热情，她虽然不是社恐，但也有些招架不住。 午饭是早上从食堂买的包子，还剩一个，宋暖将就对付了一顿。 虽然她手里还有一千来块钱，但装修做家具肯定要花不少钱，还得留钱给饭店兜底，眼下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待她将小院几间房都扫了一遍，又靠在墙上歇了口气，看着日头差不多小了稍许，这才起身去敲响隔壁的大门。 门很快打开，上午的大婶笑盈盈从里面出来，看见宋暖还要将人引进屋喝水，简直热情得不像话。 宋暖再三婉拒下，婶子才歇了让她进屋的念头，又朝宋暖说道： “宋同志你稍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宋暖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就见婶子手里拎着一个缺了腿的板凳，笑道： “这凳子被我家调皮蛋掰了一条腿，我顺便去找那木匠修修。” 走在胡同里的阴凉处，太阳被遮了大半，有风从胡同口吹过，宋暖倒觉得有几分凉爽。 没走多久，大概也就十来分钟，大婶在一处紧闭的房门口站定，她用力拍了拍门，朝里面大喊： “老张头，赶紧的，开开门。” 等了几秒钟，见没人应，她拍门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宋暖听得心惊肉跳，要不是她知道这婶子没坏心，只凭这敲门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寻仇来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劝大婶声音小点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被打开一条缝，宋暖微微低头，便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眼神警惕看着她们。 第135章 老木匠 大婶嗨呀一声，爽朗的笑声传出： “爱妹嫂子，你可算开门了，老张头在家没？我给他介绍生意来了。” 明明大婶说话的声音很大，但眼前这位叫爱妹的老婆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看见邻居大婶后，眼底的警惕稍稍褪去。 她侧身拉开木门，让宋暖两人进屋，也没和两人打招呼，自顾自进了屋。 宋暖觉得这老婆婆有些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大婶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哈哈大笑了两声，朝宋暖解释： “宋同志你别介意，爱妹嫂子是个哑巴，听老张头说是从小就哑，哑着哑着变老了，连耳朵也听不清了。” 宋暖恍然，她就说这位老婆婆奇奇怪怪，现在都说得通了。 木匠家没有临街店铺，格局和小院差不多，中间的天井处成堆摆放着木头，一旁还有很多已经完成的木桶木凳小家具。 宋暖扫了一眼，这下知道邻居大婶没有夸大其词，这位木匠手艺确实不错，桌子板凳这些普通家具都做得很精细。 这时，正屋内走出一个老头，老头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看着比爱妹老婆婆苍老不少，背有些驼了，步子也不是那么矫健。 爱妹老婆婆后他一步出了门，朝宋暖两人看了一眼，便直接进了厨房，想来是专门进屋叫老木匠起床。 “咳咳，李妹子来了，快坐快坐。” 一声咳嗽打断了宋暖的视线，她将目光落到说话的老木匠身上，就见老木匠随手从旁边端来两把椅子，朝宋暖两人招呼。 邻居婶子豪爽地拉着宋暖坐下，朝老木匠介绍道：“老张头，前年你不愿意给我儿做家具就算了，现在我给你介绍了个生意，你可得做仔细着点。” 老木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 “瞧你说的，前年那不是形势紧张，到处都抓的眼，我进去了没事，留爱妹一个人在家，我过意不去啊。” 邻居大婶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将手里的板凳递给老木匠： “你先给我把凳子修修，我家乖孙一个人在家，得赶紧回去。” 她又朝宋暖说，“宋同志，等会你就把要求告诉老张头，他家木工做得好，指定不会让你失望。” 瘸腿的板凳在老木匠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而老木匠，便是替病人诊治的医生。 短短几分钟，邻居婶子原本被盘得包浆的板凳不仅装好了新腿，还被翻新了一遍，看起来和新的差不多。 她满意地拿着板凳，起身，朝宋暖告别： “宋同志，我就先回去了啊，你慢慢来。” 宋暖也起身，真诚朝邻居大婶道谢，这婶子虽然话多了点，自来熟了点，人还是蛮好的，热情又真诚。 大婶走后，宋暖跟老木匠定了许多家具，首先便是定了两张板凳，打扫卫生时，总要有个休息的地方。 然后又定了几张木床，因为房间不算多，往后有条件还可以将徐凤兰接来，宋暖打算参考后世的上下床，做三张。 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可把老木匠难住了，宋暖说了好几遍，他仍旧不理解，无奈之下，宋暖只能先将常见的家具定好。 先定做卧室的家具，一共五张书桌，两个浴桶，两个木桶，五个衣箱，五个板凳。 老木匠拿着宋暖给的十块钱定金，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地抱歉： “对不住啊，宋同志，这人老了，脑袋不灵光，对新鲜的东西是半点都理解不了。” 宋暖不在意地摆手，如果不能做这种床，也只能将寻常的木床做大些许，好睡下两个人。 这时，老木匠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宋暖说： “宋同志，我儿子也会木匠，我这手艺他也学了七七八八，要不你在这里坐会，等他回来，你把你的要求跟他说，年轻人，脑子肯定比我灵光一点。” 宋暖看了眼天，猜测也不过三四点的样子，点了点头应下。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宋暖问了一次老木匠，得知他儿子是去钢铁厂家属楼给姐姐修床去了，马上就回来，宋暖也就继续等下去。 实在无聊，她起身走到老木匠旁，观察他做木工。 可能是好久没有小辈观摩，老木匠掂量掂量木头，又几近自豪道： “不是我吹牛，我这木工活，年轻的时候十里八乡都赶不上。” 宋暖看他虽然年迈，但手上的活计明显熟练又精良，不由点了点头。 “您的手艺真好。” 这时，一直没出现的爱妹老婆婆从厨房走出，又拿着扫把开始扫地上的木屑，看那样子，身子还十分硬朗。 宋暖赞叹：“婆婆身子骨真好，我瞧她整个下午都没停过，一直在干活。” 老木匠似被戳到了伤心事，抬头朝老妻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说： “她也就能干点家务了，从小嘴哑，老了耳聋，把女儿们都嫁出去后，家务活都堆在她身上，我又要做木工，也就只有儿子偶尔能帮她忙活一点。” 说到儿女，老木匠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脸上都是自豪骄傲： “我家一共三女一儿，三个女儿嫁得都不错，最小的女儿也在去年嫁给食品厂的工人，现在我们老两口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都快23岁的人，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说亲也都没成功过，真是愁得很。” 宋暖静静听着，只时不时点头给点反应，这些话她着实插不上嘴，总不可能告诉人家，在后世，哪怕32岁没结婚都不算晚的，还有好多不结婚的人。 这种话在现在这个年代简直可以称为离经叛道，所以宋暖只能附和着，时不时安慰两句。 就在宋暖快要等得失去耐心时，老木匠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宋暖背对着门口，还是看见老木匠朝门口打招呼，这才起身回头看去。 男人长得一张国字脸，眉毛粗重，有种老实本分的感觉。 穿着短褂，两只胳膊露在外面，肌肉发达，坚实有力，看起来像是一拳能将宋暖锤死。 第136章 上下床 宋暖目光在男人胳膊上停留片刻，又默默转移视线，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 这时，老木匠发话： “林子，你快给这位宋同志瞧瞧，她要做什么双层上下床，我不知道是怎么个做法，就把她留了下来，人女同志等你半天了。” 张林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敢去看宋暖，进来的瞬间，他一眼便注意到了院子中间坐着的女同志，宋暖转过身后，他只觉呼吸一滞，仿佛见到了三月的太阳，温暖又明媚。 他绕过宋暖上前，将肩上的工具箱放到地上，这才飞快瞥了眼宋暖，声音有些紧张： “同……同志，你要做什么样的？” 宋暖本能地对他那大膀子感到警惕，她没有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快两米远，她将早就画好的简易图纸展开，拿着另一头递给木匠儿子。 张林也没走近，伸手接过图纸后就静静看了起来。 好半天，就在宋暖以为他也不会做时，男人开了口。 “我可以做，你要几张？” 宋暖惊喜，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要三张上下床，还要两张普通的木床，你看看多少钱合适？” 男人看了眼老木匠，后才说道： “上下床没做过，不知道费不费木材，先收个五块钱定金吧，普通木床十块钱一张。” 宋暖爽快应下，将定金交给老木匠，抬头看天，夕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时间不早了，宋暖又和老木匠约定好取货时间，这才告辞出门。 老木匠拍了拍儿子，朝门外颔首： “这边胡同都长得一样，宋同志第一次来，别迷了路，你去送送。” 宋暖慌忙拒绝，但男人已经率先走到门口，她只好作罢，跟在男人身后三米远的距离，这是宋暖给自己留的安全距离。 经历了朱建强那件事，她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面对陌生人，该有的警惕心是万万不可少的。 走在前面的张林似乎也有所察觉，并没有回头看宋暖，只默默在前面带路。 到了路口，之后便是宋暖熟悉的街道，她停下来，道谢： “就送到这里吧，麻烦你了，剩下的路我都认识。” 张林果真停下了脚步，点点头没说话，靠墙站着等宋暖先走。 宋暖快步经过他，又向前走了两米，转过身礼貌微笑： “今天多亏了你们，还麻烦帮我谢谢张叔，我过几天再来取货。” 街边的路灯还没点亮，此刻只有夕阳的余晖洒落，宋暖恰巧站在夕阳底下，身上被镀了层淡淡的光晕。 张林站在暗处，简短嗯了声，待宋暖转身走后，这才敢将目光落到女孩背影，纤瘦又高挑。 宋暖对视线很敏感，知道身后男人在盯着自己，她没多想，只当张林想完成老木匠发布的任务，看着她成功走出胡同。 她捏紧挎包背带，加快脚步，一时间，寂静的胡同里只有她走路的踢踏声。 好不容易走到转角，身后的视线被阻拦，宋暖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放慢步伐，朝学校门口走去。 胡同里，待宋暖走过转角后，张林这才收回视线，手指微微蜷紧，跨步返回自家院子。 小院内，老木匠还在做板凳，看见他回来淡淡问了句： “宋同志回去了？” 张林嗯了声，接过母亲递来的水碗，埋头喝了起来。 老木匠又说：“宋同志是隔壁街李妹子介绍来的，人家可是林吉大学的学生，咱可得给人做精细点。” 张林三两下喝完水，将碗还给母亲，随意抹了把脸，低头翻看起宋暖给画的图纸。 老木匠伸手在他背上一敲，有些不满意他的反应： “老子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成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你妈哑了你又没哑。” 没理会老木匠的唠叨，张林仍旧简短嗯了声，开始拿笔在木头上做标记。 这边，宋暖回到宿舍，晚饭依旧是程欢帮忙从食堂打的，小姑娘今天又学了一整天，顺路从食堂回来，便帮宋暖打包了饭菜。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宋暖劝道： “欢欢，这才大一，你不用这么拼命，身体更重要。” 程欢笑着调侃她： “嫂子，我知道你关心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宋暖睨了她一眼，扭过头吃饭不理这人，这姑娘有意无意把嫂子挂嘴边，搞得她现在自然而然代入了这个角色，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多嘴。 见把人惹急了，程欢嘿嘿一笑，顶着一张软萌脸凑上前撒娇： “暖暖姐，你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呐。” 宋暖哪能真的跟她生气，见她撒娇卖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说真的，你和徐婶本来就是你哥的责任，他照顾你们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你也别有负担，多多休息。 咱们来上大学可不完全是为了学习，各个院系都有活动，你多参加参加，认识认识其他朋友，你哥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 程欢努努嘴，将头靠在宋暖肩膀，小猫似的蹭了蹭： “我知道了，暖暖姐。” 有了宋暖这番话，她心里的负担轻松不少，想起在家时哥和暖暖姐说过同样的话，程欢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快的笑。 有这么好的家人，真好。 两人在宿舍楼下坐了好一会，等宋暖将饭吃完，程欢问起装修的进度。 宋暖将饭盒盖上，擦了擦嘴，这才说： “今天隔壁婶子给我介绍了一个木匠，我在他那里定了些家具，下周末过去拿一部分，外面的那间铺子，我打算再刮个腻子。” 可能是时间久远，那间铺子墙上已经开始坑坑洼洼，看起来很碍眼，宋暖自然不会用这样的墙面状态来做饭店。 程欢是无条件支持宋暖的，她充满干劲地抬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暖暖姐，我下周末和你一起，咱俩争取在禾苗姐姐过来之前，把那间铺子的腻子刮完。” 宋暖被她逗笑，也照着她的模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嗯！等小院装修完，就把爸妈和徐婶一起接过来。” 第137章 视线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这个周末宋清禾专业有活动，所以不能来林吉大学找两个妹妹。 宋暖和程欢只能独自完成刮腻子的工作。 周六早上，宋暖早早便起了床，轻手轻脚洗漱完，生怕打扰到睡梦中的舍友。 一出门，程欢睡眼惺忪站在门外，看起来还没睡醒。 宋暖小声说：“欢欢，要不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小姑娘拼了命的学习，宋暖都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程欢固执摇头，努力睁大眼看着宋暖： “暖暖姐，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我也想出一份力。” 这话一说，宋暖只能作罢。两人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这才匆匆前往百货商店。 没有装修经验，宋暖上周特地问了一下老木匠，得知和腻子的材料后，今天去百货商店购买。 省城的百货商店很大，和县城的供销社不是一个等级，宋暖程欢来省城大半年，还是头一次来百货商店，一时间被眼前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暖暖姐，这里的东西真多啊。” 程欢感叹，眼光流转在各个柜台前。 宋暖四下打量了番，赞同地点头，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每个柜台都是不同种类的货物。 此时时间还早，但女性时装柜台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程欢好奇地伸出头去看，但柜台早已被人群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眼瞧着小姑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宋暖扯了扯她的胳膊，轻声哄道： “欢欢，那边肯定是又上了新款布拉吉，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先去办正事嗷。” 她将人半哄半拉来到建材柜台前，成功从售货员手里接过刮腻子需要的材料，两人这才走出百货商店。 走时，时装柜台的人更多了些，熙熙攘攘，连售货员的脑袋都看不清。 程欢好奇心重，伸长脖子朝那边张望。 宋暖对她小孩子心性觉得好笑，将人往前推了推，笑道： “去看看吧，瞧你魂都被勾走了。” 程欢嗷了一嗓子，撒丫子往人群挤去。 宋暖将东西放在墙角，一边等程欢一边在脑海里盘算着余额。 五分钟过去，程欢小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但表情却欣喜得很，眼睛亮晶晶看着宋暖。 “暖暖姐，我挤到前面去看了，那个售货员说今天要上从沪市运来的新款布拉吉，我瞧了瞧，可真好看，还是嫩黄色的，很适合你。” 宋暖没想到小姑娘竟只想到了她，一颗心不由暖了暖，她摸了摸程欢的脑袋，语气温柔： “等你今年过生日，姐也给你买一条。” 程欢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暖暖姐，我不要，我就是看看，我不喜欢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孩子眼里明明全是渴望。 宋暖没再多说，带着人一起来到小院。 小院上次被宋暖打扫了一遍，看着干净了很多，宋暖将东西放下，从厨房找来一个房东没拿走的桶。 桶身有一个很大的缺口，只能装半桶东西，想来这也是房东没将它搬走的原因。 她将刮腻子要用的材料倒在桶里，又加水搅和搅和，最后抹在坑洼的墙壁上。 墙壁瞬间被抹平，程欢忍不住给她竖起大拇指。 “暖暖姐，你可真厉害，连刮腻子都会。” 宋暖被好一顿彩虹屁吹得飘飘然，忍不住弯起嘴角，干得更卖力起来。 整间小院有不少墙体脱落的地方，宋暖都一一抹平，转眼一个上午过去，宋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 她将手洗净，看着眼前平整的墙壁，只觉成就感满满。 转眼看了看程欢，她正在扫天井周围的灰尘，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卖力。 宋暖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扫帚笑道： “走，咱俩去国营饭店吃好的。” 程欢听闻微微一愣，随机看了看这个小院，有些犹豫地劝宋暖： “暖暖姐，要不咱们回学校吃食堂吧，这院子一个月要八块钱呢，可贵了。” 宋暖将扫帚放在墙角，拉着程欢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没事，最多下个学期，现在花的钱都能赚回来。” 她非常自信，虽然这个年代的工资不高，但物价也很低，省城里大多都是在厂里上班的职工家庭。 就拿周围的邻居来说，每家至少有一个人在厂里上班，再从今天百货大楼的盛况来说，省城有钱的人不在少数，花钱的人自然也是成倍的。 再说了， 她一开始的目标人群就是大学生，无论那个时代，大学生的钱，永远都是最好赚的。 见她坚持要去国营饭店，程欢只能跟着去了，两人点了一盘饺子，宋暖又点了一个红烧肉。 狠狠吃了一顿，将过去两周肚里的油水都补充完。 下午，宋暖留程欢在小院守着，将大门敞开，好让穿堂风吹过，将店铺里抹的腻子都吹干。 她自己则去了一趟老木匠家。查看进度的同时，顺便做一些木头餐具。 老木匠家。 这次是老木匠儿子张林开的门，男人开门，见宋暖俏生生站在门前，悄悄红了耳根。 他侧过身，宋暖礼貌问了声好，从他跟前进屋。 小院内，老木匠依旧坐在中央做着木工，他周围已经完成了好几张桌子，现在手里正做着板凳。 宋暖朝他问了声好，见桌椅进度不错，转而问起上下床来。 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现在还不流行上下床，人们没见过也是正常，就怕到时候做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 她一问，张林便从旁边抽出几根木条零件，又指着宋暖画的图纸，一一朝她解释是哪个部位的零件。 宋暖看地上的零件和图纸上的分毫不差，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果然还得是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就是快。 她夸赞了一番，又让张林用边角料顺手做了几个木头餐具。 张林做得有模有样，不一会就将成品拿给宋暖。 看着手上的餐具，宋暖这才想起还有个重要的东西没做，她看向老木匠问： “张叔，您知道哪里有做铁皮盒的东西吗？我想做几个稍微大一点的。” 老木匠还没回话，一旁的张林说道： “我大姐夫在钢铁厂上班，他应该能做，你要哪种样式，画给我，我明天找他帮忙。” 宋暖喜出望外，忙将早就画好的图纸掏出，递给张林。 张林瞥了一眼，表示没问题。 宋暖再三道谢，又顺手拿了几样做好的小物件，这才和木匠父子俩告别。 这条路已经很熟悉，老木匠也没让儿子送。宋暖一手拎着一个小板凳，走在胡同里，今天完成了不少事，她心情颇好。 走着走着，就快要走到街道转角，宋暖后背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觉得有一股视线正紧盯着自己。 第138章 凝视 宋暖警觉地朝后看去，胡同内空空如也，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她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阴天，光线有些昏沉，看不清时间到了几点。即便如此，宋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和程欢两个女孩子，早点回学校总归是好的。 回到小院，程欢正靠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无聊发呆，看见宋暖回来，小姑娘眼蹭地亮了，颠儿颠儿跑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暖暖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得都快发芽了。” 宋暖轻轻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想到刚刚拿令人不适的视线，随即叮嘱道： “欢欢，以后你一个人出门，一定要警觉一点，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不公平，咱们得保护好自己。” 程欢显然已经被教育过多次，上前挽过宋暖的手，娇嗔： “暖暖姐，你怎么和我哥一样，你放心吧，我哥也给我准备了防身的武器，我随身带着呢。” 还是程也想得周到，宋暖这才放下心来，将小院门锁好后，拉着程欢回学校。 两人先去食堂吃了饭，依旧是那毫无油水的餐食，吃完回宿舍的路上，还能听到一些同学的吐槽。 “咱们学校食堂也太难吃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是啊，再吃我就要瘦成干了，上次回家我妈看到我都惊掉了下巴。” “哎，要不是天气热不好带东西，我指定得把家搬空。” 宋暖朝说话的几人看去，这几人衣着都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点补丁都没有，头上还系着白天在百货商店看到的发带，应该是不差钱的城里人。 这时，她们身旁一位瘦瘦小小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孩小声说： “我觉得食堂饭菜挺好吃的，还便宜。” 那几个女孩睁大眼看着她，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来来，你真的不挑啊，食堂的饭菜也就只有便宜这一个优点了吧，走，下次跟姐回家吃好的，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好吃的。” 女孩说完手搭在叫来来的女孩子肩膀上，圈着她的脖子将人带回宿舍。 宋暖和程欢跟在她们身后，眼底有笑意闪过，这群女孩子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心地善良，没有看不起乡下来的同学。 眼前这两种人也证实了宋暖在学校附近开饭店的正确性，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肯定不在意花五毛一块钱在外面吃顿好的，而那些条件不好的同学，吃食堂也是津津有味。 程欢显然也听到了前面人讲的话，小声凑到宋暖耳边： “暖暖姐，你那饭店开起来，肯定不愁没客人。” 她可观察清楚了，学校里有不少嘴刁的人，每次去食堂吃饭都一脸愁容，食不下咽的样子。 宋暖笑了笑，轻轻捏捏她的小手，待将人送到宿舍门口，从兜里掏出一个装着辣椒水的瓶子。 “欢欢，这个你随身带着，程也给的那个武器杀伤力太大，要是被坏人抢走反而更危险，不要迫不得已不能轻易拿出来，这个辣椒水是我配的，你带着防身。” 程欢小心翼翼接过，看了眼宋暖，表情有些担心： “暖暖姐，给我了你用什么？” 宋暖敲了敲她的脑袋，指了指宿舍方向： “我再去配一瓶就好啦，快回去休息吧，晚上不要看书了，今天累了一天，洗个澡早点睡。” 程欢嗯了声，待宋暖离开后，又看了眼她的背影，这才将宿舍门关上。 舍友们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语气羡慕又泛着酸意： “程欢，你姐姐对你可真好，连辣椒水都准备到了。” 程欢表情得意，将辣椒水仔细放在桌上，说出的话都透着开心： “那当然，我暖暖姐是世界上最好的。” “嫂子”二字在心里偷偷说了，不让这些人知道。 周日上午，程欢本来还要跟着宋暖一起去，但被宋暖摁住了。 老木匠说今天就能将做好的桌椅送上门，让宋暖提前在小院等着，她想就接收一下，应该要不了半天便可以回学校，免得浪费程欢的时间。 奈何小姑娘不听，非要和她一起去小院，就怕她一个人劳累过度。 宋暖没办法，只能将人带上。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清晨的阳光还没那么热烈，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有些舒服。 程欢刚从食堂出来，小跑向站在树荫底下的宋暖，女孩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跑起来duangduang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宋暖看着她，一脸姨母笑，程欢今年刚19，比她小两岁，宋暖经历过两辈子，看程欢就跟看小孩似的。 “暖暖姐，你的表情好奇怪，怎么跟我妈看我的时候一样。” 程欢小跑上前，一边将刚买的馒头递给宋暖，一边小声吐槽。 宋暖朝她翻了个白眼，带着人往校门口走去。 为了赶时间，两人的早餐基本上都是边走边吃，待走到小院门口，馒头也吃完了。 打开两道门，天井处落了一地落叶。 宋暖拿着扫帚上前：“看来是昨晚吹风了，把这树上的叶子都快吹光了。” 天井旁边有两棵看不出品种的树，本来叶子十分茂密，但经过昨天，两棵树都秃了不少。 程欢咯咯笑着，也帮着宋暖一起收拾起来。 两人收拾了半天，店铺门口，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宋暖看着十分欣慰，等小店开起来，希望还能有这么多人。 她弯腰捡起地上堆积的落叶，将它们放到垃圾桶里，突然，那种熟悉的被人凝视的感觉席卷全身。 宋暖皱眉，朝街上看去，路过的人们根本没注意到里面。 她又走到门口，观察起大街上的人群。 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依旧存在，宋暖分不清视线来源，只能一一排查。 半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消失，宋暖看到三两个像小混混般的年轻人从转角走出，他们勾肩搭背，步伐晃荡，一看就没个正行的样子。 她皱眉，又有些不安，这是她第二次有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宋暖心中警铃大作。 第139章 警觉 老木匠还没将家具送来，宋暖心中不安极了，担心她和程欢两人的安全，准备去隔壁找邻居大婶打听打听这片街区的治安。 刚走出门，便看到老木匠儿子张林推着板车从转角走出，见她出来，张林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朝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宋暖只好取消去邻居大婶家里的决定，将大门敞开，让张林将家具都搬进屋。 一板车的桌椅板凳，三人搬了好一会才全部卸下来 。 等卸完货，早已是大汗淋漓，宋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了眼程欢，小姑娘很有眼力见地出去了。 跟张林清算完尾款后，程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汽水。 她将汽水递给满头大汗的张林： “麻烦你了，喝点汽水吧。” 张林慌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用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程欢没听，将汽水塞到他怀里跑到宋暖身边。 两人喝的是从宿舍灌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口，程欢将水壶递给宋暖，意犹未尽地擦了下嘴，又忙着去搬挡在门口的桌子。 见她打算一个人搬动，张林连忙放下手里的汽水上去帮忙。 他身体很强壮，今天没有穿露胳膊的短褂，穿了一件长袖的衣服，但胳膊上健硕的肌肉还是将衣服撑得紧紧的。 宋暖喝完水，他一个人就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偏门处，没有贸然进后院。 临走前，又顺手将宋暖两人堆放在门口的垃圾提走了。 程欢站在门口，看着他推着板车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真是个好人啊，还帮我们把垃圾带走。” 宋暖走到她身边，偏头看了眼男人的背影，点了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医学院开始了小考，宋暖忙得团团转，要背的专业知识一大堆，根本没时间去小院。 她没去，也不放心程欢一个人单独去，强硬地将人押去图书馆学习。 等到终于小考结束，一个周三下午，宋暖没课，总算有机会去老木匠家查看上下床和铁饭盒的进度。 只是，刚走到临街小院，便看见老木匠儿子张林在小院门口徘徊。 宋暖上前询问，张林看见她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宋同志，你可算来了，我在你家等了你好几天，一直都没看见你人。” 宋暖解释道： “这段时间有点忙，就没过来，是床和铁饭盒出了什么状况吗？” 张林摇头：“我已经做了一个上下床出来，姐夫那边也做了个铁饭盒的样品，我爸说先让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宋暖跟着他回屋，上下床被放在小院中间，看着和她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她走上前，伸手在床上摸了两下，木头表面没刷清漆，看起来是原本的样子，有股木材特有的味道，看是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蛀虫。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老木匠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 “现在还没上清漆，先等你看完，确定满意后，林子再给它刷上一层清漆，保证你用个几十年不会坏。” 宋暖没想到这两人做事还挺周到，也笑了，满意点头： “我很满意，您家做木工的手艺很好，难怪隔壁婶子将我带过来。” 这时，张林又从房间拿出一个方形的铁盒，宋暖一眼瞧见，和后世食堂打饭的铁盒差不多大小。 她从张林手里接过，在手上掂量掂量，只觉质量也很不错，欣喜道： “这个也很好，就是我想要的样子，还要麻烦你跟你姐夫说一声，尽快帮我做出来。” 张林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除了上下床和铁饭盒，其他家具都已经做好，宋暖给老木匠结了工钱，张林推着板车将家具送到小院。 卸货的时候，宋暖想搭把手，但被张林拒绝。 男人脸上都是汗，身上的褂子也被汗水浸湿，随手擦了把脸，笑道： “这床重的很，你搬不动，上旁边待着吧。” 宋暖：……好吧，有种被鄙视的感觉。 她默默在一旁站立，看着张林背着家具进进出出。 待将所有家具都搬进后院后，张林拿起最后一个木桶，问宋暖： “这个放在哪里？” 宋暖想了想，走上前，推开厨房门： “这个放厨房吧。” 她转过身，朝前走了两步，指着一个角落朝张林说。 张林规规矩矩放好，便走出厨房。 宋暖跟在他身后出门，又将厨房门关上以免落进灰尘 ，一回头，被眼前的张林吓了一跳，手条件反射伸向裤兜里的辣椒水。 见她被吓得谨慎防备的样子，张林似乎才察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他慌张后退两步，挠了挠脑袋，连连抱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宋暖松了口气，慢慢将手从裤兜上移开，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张林脸上还有懊恼的神色未褪去，飞快瞥了眼宋暖，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姐夫说厂里有规定，不让只收定金，你能不能先把铁皮盒的钱结算给我。” 他似乎没有找人要账的经验，黝黑的皮肤泛起红晕，看起来羞窘极了。 宋暖这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脸上重新带起笑容： “当然可以，是我考虑不周了，我马上结算给你。” 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张林。 张林飞快看了眼宋暖，确定她没有生气后，这才松了口气，将钱接过，朝她保证： “宋同志，你放心，等一做好我立马给你送过来。” 宋暖点头，将人送出门，待人走远后，才将后院的房间都上了锁，把偏门大门都锁上后，她收好钥匙，看了眼天色，已经到正午了，刚想出发回学校，突然想到上次还没来得及去问问邻居大婶。 于是调转方向，敲响了邻居家大门。 屋内，依旧是大婶那豪爽的一嗓子，门打开后，看见宋暖站在外面，大婶脸上立马挂起笑容，热情地将人引进屋。 大婶家里的格局和她租的小院差不多，此时从厨房传出饭菜香味，宋暖知道她家应该快开饭了，怕打扰到人家，直接说明了来意。 大婶听闻表情有瞬间凝固，面上带了几分避之不及，语气嫌弃道： “你居然遇到了那几个混子，他们可是强\/奸\/犯！” 第140章 罪犯 宋暖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竟听到这个消息，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不敢想要是自己再迟钝一点，会不会发现不了这件事。 见她脸都被吓白了，邻居大婶好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没事，宋同志，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随时来隔壁敲我家门，我儿子晚上都在家呢，实在不行，我也能将那群混子吓跑。” 她的声音似有种魔力，让宋暖安心不少。她咽了咽口水，僵硬扯出一抹笑，继续问道： “婶子，你能给我讲得清楚一点吗，我好有个防备。” 邻居大婶四下看了看，一把将宋暖拉进屋： “咱俩进来说，我厨房里还炖着菜，糊了就不好了。” 宋暖跟着她来到厨房，邻居大婶还端了个小板凳给她，正是那天被老木匠重新修理的那个。 宋暖坐在厨房门口，听邻居大婶一边和她讲一边做饭。 “那群混子一共三五个人，以前都是住在这一片的，前些年街道要求知青下乡，家里只能留一个孩子。但咱们这些人，家里最少也有两个孩子，这就必须要有一个人下乡。 那群孩子本就是被选择下乡的人，但这半大点少年，谁想去农村种地啊，他们不想下乡，也不能被街道办的人抓住，又没有工作，只能在街上溜达，混吃混喝。 去年隔壁胡同里有个女同志，晚上下夜班回家，走了夜路，就被……” 她叹了口气，拿起锅铲在锅里搅和搅和，继续道，“好好的姑娘，硬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还是第二天早上扫地的老太发现，报了公安。 那姑娘昏迷醒来，也不知道是谁强了她，只一个劲地哭，寻死觅活，又没死成，每次都被人救了。 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件事，她家里人嫌丢人，随便给找了个乡下汉子嫁了，现在过得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宋暖心情有些沉重，抿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脑子里突然发现一个疑点。 “不是说不知道罪犯是谁嘛，为什么你说那几个混混是强\/奸\/犯？” 邻居大婶将锅铲一放，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除了那几个无所事事的还能有谁，咱们这片区，挨家挨户都是知根知底，也就只有那几个混子，看见了都要绕着他们走。” 宋暖皱眉，总觉得不应该没有证据就妄自给他人下定论，虽然她也见过那几个混子，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 她又问：“不是报公安了，公安有抓到人吗？” 邻居大婶摇了摇头： “人倒是没抓到，那姑娘死活记不起来那人的特征，最后大家都在怀疑那几个混子，公安就将人抓去公安局审问了一番，结果第二天就将人都放了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咱左邻右舍都觉得犯人就是那几个小混混，只是公安找不到证据，这才作罢 。” 听到此处，宋暖只觉汗毛竖立，她竟不知道，自己身边还隐藏着这么大的危险。 不管是那几个小混混还是没被抓住的强\/奸\/犯，都是她们姐妹三人潜在的危险。 而且这两次凝视在她身上的那股视线，给宋暖的感觉很不好，活像被藏匿在阴沟里的老鼠盯上，总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见她表情惊恐，邻居大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宋同志，你放心吧，这事已经过去两年，现在也没强硬要求下乡，都开放了，没准那些个混子也变好了。不过你们小姑娘，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些好。” 宋暖呆愣地点头，起身朝邻居大婶告辞。 大婶放下锅盖，还想留宋暖在家吃饭，但被宋暖以要回学校为由婉拒了。 走出大门，宋暖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伸手捂住兜里的辣椒水，内心这才稍稍安定。 不行，得回宿舍把程也给的防身武器带上，那才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自从这天之后，宋暖去小院都不会待到天黑，一般都是下午天色还大亮，街上来往的人还多时，便匆匆赶回学校。 她也不怎么让程欢跟她一起来小院，程也长时间不在家，程欢就是徐凤兰唯一的精神寄托，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仅程也和徐凤兰伤心，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程欢十分乖巧听话，也知道宋暖是为她好，就是心疼宋暖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要往返于学校和小院之间。 她心疼宋暖这个嫂子，只有在学校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打饭占座这些，宋暖那份完全就由程欢给包了。 不仅如此，宋暖还特地给宋清禾写了信，在安全没有得到保障之前，她不敢让宋清禾过来小院这边，于是只说医学院课业繁忙，她和程欢连周末都要去图书馆看书，让姐姐不用每周都过来，周末就好好休息。 宋清禾拗不过妹妹，只好应了下来。 安顿好身边两个重要的人，宋暖这下放心了，她身上带着辣椒水和程也给的防身武器，只要在人多天亮的时候回学校，安全肯定不成问题。 就这样又过了两周，宋暖去小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每次都是匆匆打扫一番，谨慎回学校。 周围似乎风平浪静得很，她也再没有感受到那种被凝视的目光。 但宋暖没有放松警惕，每天兜里依旧揣着老两样防身武器。 又过了一周，周六上午，宋暖打算去木匠家里看看，上下床和铁饭盒有没有完工。 她故意挑了人多的大路走，只是老木匠家在胡同里，不可避免有一截没人的小路。 走到转角，宋暖刚准备经过，突然听到旁边胡同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似乎带了怒气，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 她站住脚步，不敢继续往前走，刚想悄悄摸摸转身，胡同里传出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这一瞬，宋暖连呼吸都停止了，伸手死死捂住口鼻，浑身紧绷，一动不动贴在墙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被人发现。 那人又走了两步，宋暖能感受到他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脑子里已经在衡量自己现在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眼看脚步声慢慢逼近，宋暖放下手，身体做出预备跑的姿势，刚想抬脚迈步，胡同里的脚步声突然停下。 第141章 污蔑 下一秒，那人似乎又倒了回去，脚步声离宋暖越来越远，她又听到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宋暖狠狠松了口气，踮起脚尖，轻手轻脚逃走，刚走出一步，她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加重的声音。 “牛哥，你难道还要继续被那群人污蔑吗？” 男人声量有些大，语气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话落，胡同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没人再说话。没了声音的掩盖，宋暖也不敢再走，生怕脚步声出卖了她。 她好像知道胡同里的那群人是谁了，她后来又听邻居大婶提起过，那群混子里有个领头的人，就叫牛哥。 只是那句污蔑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群人不是躲在这里欺负人？ 宋暖心中有些好奇，但她不敢伸出脑袋去看，只能偏着头，仔细去听胡同里的声音。 短暂的停顿后，胡同里传来男人骂脏话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压抑的哭声。 宋暖心想，果然是在这里欺负人。 她借着声音的掩盖，又踮起脚尖，打算溜走，边走边在心中抱歉： 真是对不住啊兄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实在不能见义勇为，我只能先悄悄溜走，立马去报公安，希望你能撑到公安来救你。 坚持住，兄弟。 只是，刚走出两步，胡同里那个带着哭腔的男音声音愈发大了，但无论怎么听，都不像是挨打后的声音，那哭声里反倒有股委屈，不甘和悲不自胜。 这下宋暖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群混子难道不是在欺负人？ 她伸出去的脚钉在原地，下一刻，胡同里响起男人的啜泣声。 “牛哥，是兄弟对不住你们，你们打我吧，是我不该一个人逃跑，我不该把你们仍在城里，让你们被街坊邻居误会，都怪我，要是我当初能劝你们一起下乡，现在你们也不会变成这样，呜呜呜。” 宋暖越听越不对劲，伸出去的脚默默缩回来，她扒在墙壁，悄悄探出去一只眼睛，小心翼翼观察胡同里的情形。 只见四个男人背对着她，中间那个男人抬头望天，双手在腿两侧死死攥紧。 他身旁，另外三个男人都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在压抑地哭，没发出一点声音。 四人身前，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跪地痛哭，鼻涕眼里糊了一脸，嘴巴张得大大的，宋暖都怕他的鼻涕掉进嘴里。 想来跪地那个男人便是刚才哭声震天的人，那他面前，肯定就是牛哥和他的兄弟们。 宋暖仔细辨认了下，发现这几人确实就是她在店铺门口见到的那几个混子。 她皱眉，眼前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但她能肯定，肯定不是在欺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那个男人哭完，已经是五分钟过后，男人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颓丧地从地上爬起，顶着那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看向牛哥。 “牛哥，这些真的都是我在乡下自己准备的高考资料，你们相信我，现在开始学还不晚，咱们几个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穿同一条裤子，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他神情真切，手里的资料看起来已经被翻得卷边，是个人都能猜到这份资料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珍贵无比。 眼前的景象大大超出宋暖预料，这是什么共患难的兄弟情，宋暖都要被感动了。 那个叫牛哥的男人明显也非常触动，他抬起胳膊，狠狠抹了把眼泪，又伸手搭在瘦削男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随后一把圈住他的胳膊，语气故作轻快： “得了吧你，瞧你下乡当知青都经历了什么，咋瘦得跟猴似的，现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回城，那就自己好好努力，别整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混，小心被学校开除。” 瘦削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刚张口，牛哥抢先一步说道： “看你一回来就想着兄弟们，哥几个就原谅你了，至于高考，我们就算了，你也知道，哥几个从小就不是学习那块料。 你瞧瞧我们几个，哪个不是膘肥体壮，哥几个现在在黑市捣腾东西，赚得不少，往后要是有什么苦难，尽管跟哥几个说，看在你下乡还不忘兄弟的份上，咱能帮一定帮。” 他说完便放开了禁锢男人的手，拍了拍打算离开。 见他似要转身，宋暖连忙缩回脑袋，大气不敢出。 瘦削男人的声音响起： “牛哥，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吗，他们都说你是强\/奸\/犯，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你们跟我一起考大学，考上后他们肯定就不会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们了。” 牛哥几人的脚步停住，半晌，胡同里才响起牛哥漫不经心的声音。 “老子管他们说什么，公安都说老子没有罪，嘴长在别人身上，老子不在意。” 话落，胡同里响起脚步声，宋暖趁机先他们一步溜出胡同。 主街上人来人往，宋暖现在也没有心情再去小院，直接往学校赶去。 刚刚的偷听信息量过于大，她还需要捋一捋。 她一边走着，手指不断地搅动着挎包背带，脑子里却回想起牛哥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公安说他没有罪。 这就是说，牛哥和他的混混兄弟没有参与强\/奸\/案，那就是说强\/奸\/犯另有其人，而且还完美隐藏在这个片区，没准就在人们眼皮子底下生活着，说不定她还同这个人说过话。 想到这里，宋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传遍全身。 宋暖下意识观察四周，总觉得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她用力捏紧包袋，几乎是用跑的，匆匆回了学校。 只是，论她怎么都想不到，有些事，不是靠警觉就能避免的。 第142章 来信 紧张的情绪持续了两周，宋暖连续两周都没去过小院，重活一世，她将自身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还要和父母姐姐走完一生，万万冒不得险。 只是她想了半个月，几乎将身边认识的人都想过了，依旧没能想出谁是真正的嫌疑人。 眼看这学期过去大半，小院只装修了一部分，后院倒是差不多都装完了，但店铺里还缺不少东西，最重要的大铁盒还放在老木匠那里没有拿回。 事到如今，宋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把父母接过来，毕竟身边还有如此大的一个隐患。 但上大学每天都在开销，赚钱的事迫在眉睫，小院又一下子签了两年的合同，现在毁约不仅要赔钱，装修砸进去的一大笔钱都要作废，宋暖不敢轻易做抉择。 就在她纠结之际，宋清禾在周末找来，连续一两个月都没看见妹妹，她心中不安又焦急。 在看见宋暖完好无损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宋清禾狠狠松了口气。 她一把拉过宋暖的手，眼眶通红，有泪光闪过： “暖暖，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都不让姐姐过来找你。” 眼瞧姐姐要掉金豆豆，宋暖有些慌了，可能是上辈子见多了姐姐的眼泪，她这辈子只想姐姐能一直笑着。 她慌忙反握住宋清禾的手，将她往学校带，边走边小声哄着： “姐，你别哭，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要选医学这个专业，忙得都没时间看姐姐了。” 宋清禾轻轻揩去眼泪，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却没半分威慑力，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你这个丫头，从小就捏准了我不会真的跟你生气是吧。”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宋暖轻轻挽着姐姐的手，将头亲昵地靠在姐姐肩窝。 终日诚惶诚恐的心，因为姐姐的到来逐渐安定下来。 这个世上，只要有家人在，她就永远不会害怕。 只是，宋清禾这次来，却给宋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妈怎么会扭到脚，没事吧，要不咱们请假回去一趟。” 食堂里，宋暖拍桌而起，表情焦急，作势就要去跟老师请假。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在食堂吃饭的同学被吸引了目光，朝这边看来。 宋清禾脸皮薄，被这么多人注视，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将宋暖拉坐到凳子上，这才小声跟她解释。 “妈没事了，她是好了才写信给我的，就怕我俩担心，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怕你冒冒失失就要回去。” 听到母亲已经好了，宋暖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扭到脚，妈在大队里煮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怎么会突然扭到脚。” 不是她疑神疑鬼，老宋家现在有了个彪悍的媳妇，她走之前就叮嘱过王艾君不要轻易起矛盾，以免吃亏，现在扭到脚，宋暖很难不怀疑这事跟隔壁老宋家没有关系。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宋清禾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你放心吧，咱妈没吃亏，那翠花可不止扭到脚那么严重，直接在家里躺了两天呢，妈在信中说起来还骄傲得很，她把那般泼辣的人打得躺了两天，现在大队里没人敢惹她。” 宋暖表情有些怪异，沉默了半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妈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真不愧是姥姥亲传弟子。 良久，宋暖才开口问道： “翠花怎么惹到妈了，我走之前特地嘱咐过妈，她应该不会主动招惹翠花。” 说到此处，宋清禾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她将信纸从口袋里掏出，递给宋暖，默默地说： “你自己看吧，妈都写在上面了。” 宋暖疑惑姐姐的表情，低头看了起来，这一看简直大跌眼镜。 这个翠花，竟然企图勾引他老爹？？！！ 宋暖很是震惊，不知道宋振平哪股气质吸引到翠花，让她嫁给宋振兴后才短短几个月，就想红杏出墙。 抿嘴想了半晌，宋暖得出结论，翠花能干，宋振平也是三道口大队数一数二干活的好手，想来是老黄牛特有的气质，吸引到翠花了吧。 不过好在宋振平王艾君夫妻感情很好，在翠花主动出击的下一刻，宋振平就已经扯着嗓子喊媳妇了，之后便是一场大战，王艾君直接操起烧火棍将翠花打得躺了两天。 整封信，扭伤脚只是王艾君炫耀的功勋，更多的是对自己英勇战绩的描述，以及对宋振平的自豪。 是的，对于翠花能看上宋振平这一点，王艾君还有几分自豪，用她信中的原话来说。 “老娘选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人看上你爸，证明你爸还是挺有市场。暖暖就不说了，程也是个不错的小子，清禾你给老娘把眼睛擦亮点，就你那温温柔柔的性子，是半点没遗传到老娘，别被男人给骗了。” 宋暖默默将信封折好，又塞到宋清禾兜里，看着姐姐嘱咐： “姐，我觉得妈说得挺对，你性格软，挑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现在世道多乱啊，可别被一些花言巧语的男人给骗了。” 宋清禾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将空饭盒盖上，拉着人便走出食堂。 宋暖跟在她身后念叨：“姐，你听见没啊，我在跟你说话呢。” 宋清禾耳尖通红，直接捂住宋暖的嘴，有些羞赧： “知道了，知道了，大庭广众呢，暖暖你快别说了。” 见姐姐这么害羞的模样，宋暖终究还是闭了嘴，有她在身边，什么牛鬼蛇神，别想近她姐姐的身。 两人又去宿舍看了程欢，带着宋清禾在校园里逛了逛。 晚上，宋清禾留宿在宋暖寝室，室友们都很友善，表示没关系，还拉着宋暖姐妹说她俩气质一点都不像。 宋暖只能打哈哈，说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 直到周日下午，宋暖将姐姐送上回林吉师范大学的公交车，待车缓缓离开，她脸上的笑也随之落下。 这次王艾君扭脚给宋暖敲响了警钟，父母年纪大了，平日里有个三病两痛很正常，她不能因为潜在的危险，就将赚钱的事搁置，这样等下去，到何时才能将父母接到省城。 第143章 打听 宋暖内心开始急迫起来，即便如此，她也将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又过了一周，周六上午，宋暖今天准备去一趟老木匠家里，过去这么久，定制的家具肯定完成了大半，是时候去取货了。 只是，还没等她出发，宿舍门被敲响，舍友将门打开，门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女生朝宿舍里看了看，询问： “你们宿舍有叫宋暖的吗？” 听到自己名字，宋暖放下背包上前： “我就是宋暖，找我有事吗？” 她不认识这个女孩，从未见过。 女孩推了推滑落至鼻梁的眼睛，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门口有个大婶，让我过来找你，说是你邻居，你快去看看吧。” 宋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那爽利的邻居大婶，顿时明白了，朝女孩道谢后，又跟舍友说了一声，便挎着包走出宿舍。 也不知道邻居大婶为什么会来找她，她好像只透露过她是林吉大学医学专业的学生，那女孩能找到她们宿舍也真是厉害。 校门口，邻居大婶正在踱步，见宋暖从学校出来，三两步上前，似松了口气般，拍手道： “哎哟，宋同志，你可算露面了，真是吓死我了。” 宋暖疑惑看她：“婶子找我有事吗？” 大婶眉毛一挑，拉着她就往家里走： “可不得有事嘛，你说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啥呢，这都多久了，也不来小院看看，老木匠都快被你吓死了，定了那么多货，说消失就消失，生怕你不要了，他那指定赔掉裤衩，这不，找不到你，就来找我了。” 宋暖不着痕迹将手抽出，笑道： “婶子说笑了，我这段时间在忙学习，没时间顾及那边。” 大婶一听，也点头称是： “也是，你们大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不过今天周末，你还是去老木匠家里看看吧，他儿子张林都来了好几趟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去学校找你，所以让我来将你找过去。” 宋暖这才知道，原来是张林找来的邻居大婶，没想到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心思还挺细腻。 走到小院门口，远远就看见张林焦急等在大门口，头上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来回踱步。 听见声响，张林朝这边看来，在看见宋暖的那刻，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光，又狠狠松了口气。 “宋同志，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爸嘴上都快长泡了。” 宋暖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啊，张林同志，这段时间课业繁重，耽搁了。” 见把人带到，邻居大婶也算功成身退，开口便是爽朗的笑： “张林，人给你带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宋同志，婶子就先回了，我那乖孙还在家里闹腾呢，有啥事记得找婶子嗷。” 宋暖乖乖应了声，朝邻居大婶道谢。 两人看着她开门进屋，随即张林挠了挠脑袋，说道： “上下床和铁饭盒都做好了，宋同志你要不跟我回去瞧瞧。” 宋暖正有此意，遂点头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宋暖跟在张林身后，默默观察着男人。 可能是因为一直跟木材打交道，张林身上沾染了不少木屑，还有股淡淡的木头味，饶是两人隔着两三米，宋暖在他身后也能清晰地闻到。 男人身强体壮，手臂上肌肉紧实，将衣服撑起，宋暖不太喜欢这么大块头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走了十分钟左右，两人来到老木匠家里，张林打开门，站在一旁为宋暖撑门。 宋暖走过，轻轻道了句谢。 小院内，老木匠正坐在椅子上抽旱烟，烟雾缭绕都掩盖不住他一脸愁容。 宋暖打了声招呼，像是唤醒了沉思的老木匠。 他面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阴转晴，昏黄的老眼也因看见宋暖变得亮起，他将烟袋往地上一扔，激动站起身。 “宋同志，你可算来了啊，你再不来，这些东西砸在我手里，老头子是真的吃不消啊。” 宋暖朝他微微一笑： “张叔哪里的话，我既然说了要，就绝对不会食言。” 她转头看向张林，问道，“上下床和铁盒都在哪里，我看过后立马给你们算清尾款。” 老木匠更加激动了，指挥着张林将宋暖带去存放货物的房间。 屋内，三张上下床摆放在中间，和宋暖图纸上的分毫不差，木材表面也被刷上了清漆，看起来十分光亮，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宋暖满意点头，又在看见那叠放在旁边的铁盒时眼前一亮。 她上前，拿起铁盒，又仔细打量一番，确认每个都按照她的图纸做后，更加满意了。 “这些我都确认过了，都很满意，咱们现在把上下床的尾款结了吧。” 这父子俩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做出来的家具都精细得很，一点毛边都没有。 听她说要结尾款，老木匠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擦了擦手从房间里拿出记账的本子。 待将上下床的尾款结清后，宋暖又拿出一张图纸，递给张林： “你看看这种桌子你能不能做出来。” 图上画的是后世饭店常见的上墙的吧台，只不过宋暖画出的样式略长，有点考验技术。 这也是宋暖考量过木匠父子的技术才拿出来的。 张林接过图纸，仔细思考了片刻，才谨慎点头： “我没做过这样的，但应该可以。” 宋暖放心了，熟门熟路付了五块钱定金。 将图纸收好，张林开始帮宋暖运货，上下床不是一般的重，即便有板车一次也只能运一张。 宋暖力气没他大，只能在旁边辅助。 就这样来回三趟，张林任劳任怨地搬着，早已过了三伏天，但他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偏偏这人一点怨言都没有，宋暖手指哪个地方他就老老实实将床搬去哪里。 搞得宋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搬完最后一张床后，宋暖先一步去了趟供销社，称了一斤鸡蛋糕，送到老木匠家里。 老木匠接过鸡蛋糕，高兴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宋同志太客气了，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处事，谁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气。” 宋暖尴尬地笑笑，刚想开口告辞，老木匠又打听起来： “宋同志有对象了吗？你看看我儿咋样，别看他闷葫芦一个，干活可厉害了，咱家赚得也不少。” 这下宋暖有些尴尬了，她没想到老木匠还存了这个心思，早知道那吧台，说什么都不会再给他们做。 她尴尬地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已经订婚。 老木匠倒是没觉得尴尬，有些惋惜地叹了声气，宋暖这样好的女同志，又是大学生，早早订婚了也是正常的。 两人都没注意到大门外露出的一片衣角，张林背靠在门口，听到宋暖订婚后，眼底闪过失望的神色。 第144章 胡同，暴雨，男人 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宋暖率先提出告辞，走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拉着板车从外面回来的张林。 宋暖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出了老木匠家，直奔小院而去，今天得把这几张上下床和铁盒擦洗一遍。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张林脸色便有些阴沉，老木匠看着满头大汗的儿子，举了举手中宋暖给买的鸡蛋糕，笑道： “你瞧宋同志多会来事，看你辛苦半天，还给咱买了鸡蛋糕，这得有一斤多了。” 他瞥了眼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继续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我可帮你问了，人宋同志早就订婚了，说来也真是可惜，这么好一个姑娘，你咋就这么没福气。” 他叹息完朝厨房大喊了一声，将鸡蛋糕递给擦手过来的爱妹老婆婆，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拿去收起来，就这点等外孙他们来了再吃。” 爱妹老婆婆没什么表情，顺从地接过鸡蛋糕进了卧室，没多久又重新回到厨房。 张林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愣愣地看着一旁椅子上宋暖画的图纸。 静静站了良久，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大步进屋。 旁边的老木匠嘿了声，赶忙说道： “马上要吃饭了，回屋干啥。” 张林没理，只丢了“不吃”二字，便嘭地一声，将屋门紧闭。 老木匠坐在小院，手里拿着把凳子正在打磨，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随他去吧。 这边，宋暖中午随意对付了一口，还是去供销社买鸡蛋糕时，想到程欢好久没吃，遂故意多买了一斤。 吃完两个鸡蛋糕，她便开始干活，期间，邻居大婶听到这边声响，特地来瞧了瞧，看见宋暖定制的上下床，邻居大婶稀奇得很，一个劲打量着。 “我滴乖乖，这上过大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嗷，你是咋想出来这么方便的床，有了这床，即便家里空间不大，也不愁没地方睡了。” 她惊奇地看着宋暖，对上下床爱不释手，就差上去躺一躺了。 宋暖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腰，笑道： “张叔那边有图纸，婶子要是也想做，可以去找他。” 邻居大婶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去定做一张。 “好好好，等晚上我儿回来，问问他，如果能行我明天就去找老张头做一张。” 大婶很是健谈，一直在宋暖这边待了两个小时，期间还要帮宋暖干活，但被宋暖制止了，这点活本就不多，再说大婶热心肠，但她不能白占人家便宜，人情欠了可是要还的。 在宋暖再三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后，邻居大婶才恋恋不舍回了自己家。 她走后，宋暖干活效率直接拉高一倍，又在厨房烧了一锅开水，将几张床和大铁盒都消毒一遍。 待将这些全部做完，她放下抹布，扶着腰起身，虽然才二十来岁，但连续弯腰几个小时，宋暖还是觉得累得不行。 这时，外边天空轰出一声闷雷，宋暖走到门口，抬头望天，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闷沉沉的，乌云密布，道路两旁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要下雨了。 眼瞧着雷雨快要降临，宋暖连忙将灶孔的碳火熄灭，又将几个房间的门锁好，最后退出偏门，将店铺大门锁好，这才匆匆往学校赶去。 雷雨说下就下，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转眼便成了倾盆大雨。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地上，激起一朵朵水花。 宋暖站在廊下，有些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庆幸这雨没在她回学校的半路下起来，又担心等雨停天色会不会太晚。 抬手伸在半空，雨滴顺着屋檐穿成连线的珠子，一颗颗滴落在宋暖白皙纤细的手上。 手掌上劳累一下午的红痕在微凉的雨水浸润下，逐渐变淡，宋暖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单衣，只觉这场雨下起来，还有丝丝凉意。 在屋檐下等了好半晌，眼前的雨帘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宋暖没办法，只能又将店铺门打开，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静听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宋暖有些坐不住了，要是雨再不停，她就要去找隔壁婶子借把雨伞 ，回去太晚不仅程欢担心，她自己也不放心。 可能是老天爱惜，在宋暖准备去邻居家借伞的时候，雨奇迹般的小了，变成了细细的毛毛雨。 宋暖脸上露出笑意，抬手在半空感受了下，觉得这点雨不足以打湿衣衫，也不用麻烦邻居大婶，于是便火速锁好大门。 路上还残留着不少积水，不可避免将宋暖的鞋袜打湿，但她无暇顾及，眼瞧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变得阴沉，宋暖怕大雨又要下起来，步子走得飞快。 店铺距离学校大门，只需要穿过两个胡同，宋暖不忘四下观察，没发现有人，便匆匆往胡同走去。 胡同距离不长，四五分钟便走到了头，眼瞧着下一个胡同近在眼前，宋暖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稳，匆忙中带着规律，不难听出是个男人。 内心升起一丝不安，宋暖不敢回头，几乎是用跑的，朝胡同猛地跑去。 她抬步的下一秒，身后男人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后变得更加急促，他也在跑。 几乎是男人跑的同时，宋暖已经可以确定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脑中闪过邻居大婶所说的强奸案，心下更是颤了颤。 额头有水珠滑落，不知是汗还是雨水。 宋暖不敢停歇，只能一个劲地往学校的方向跑，只要跑出这条胡同，学校门口有保安，她就安全了。 抱着这个信念，宋暖不敢停歇，几乎是拼了命，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奔跑。 第二个胡同稍稍有些长，走路要用七八分钟，用宋暖的速度跑出去也要不了两分钟。 可就是这短短的两分钟，身后的男人以先天优势快她一步。 胡同口就在眼前，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下一瞬，一只大手伸向前，死死捂住了宋暖的嘴，将她拖拽回阴暗处。 第145章 反抗 “唔唔……唔” 寂静的胡同里，只有雨滴越下越大的滴答声以及宋暖急促的呜咽声。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一只手就能将宋暖牢牢锁死。 宋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身子被男人拽着往胡同深处走。 她眼前，出口的光亮越来越远，宋暖伸出手，却无法触碰到那处光亮。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在男人的手背，宋暖身子剧烈颤抖，心跳在这一瞬快要停止跳动。 身后男人还在拖拽着她，可能是没把她这种弱小的女性放在眼里，男人几乎没去管宋暖的双手，任由她胡乱挣扎着。 心跳停滞了一瞬，随后又猛地砸落回原处，宋暖被捂住口鼻，整张脸因窒息涨得通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力从男人手缝里呼吸到微弱的空气，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窒息而死。 左手死死扒着男人的手臂，指甲深深嵌进男人的皮肤，留下一个个血红的烙印，但这似乎并没有给男人造成多大伤害，依旧不管不顾拖拽着她。 宋暖一边将男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左手的反抗上，另一边右手悄悄摸上裤兜，那里藏着她的辣椒水。 她努力睁大眼，观察着周围的场景，尽量辨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但老城区的胡同都长得一样，又有暴雨的遮掩，很难发现具体位置。 宋暖右手死死握紧辣椒水，身子因紧张恐慌不断颤抖，她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机会。 就在这时，夹缝处一朵黄色小花引起了宋暖的注意，她眼睛睁大了几分，顾不上流进眼里的雨水，努力眨了眨。 她认识这朵花，中午从老木匠家中返回时，她还特地蹲下来观赏了一会，感叹生命的顽强，明明四周都是砖石，这朵小花却能在夹缝中绽放。 因这朵小花，宋暖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再往前走十米左右，便有一个三岔路口，男人势必会拖着她转弯，这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 雨越下越大，宋暖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体上，很不舒服。 发丝也早已被雨水冲刷到脸上，但好在并没有遮住宋暖的视线。 “十…九…八……三…二…一！” 随着一步步靠近，宋暖心底的倒数也终于归零，她一个用力，尖锐的指甲在男人手臂上狠狠划出几道血印，身体几乎用尽全力翻转，将右手高举，猛地将手里的一整瓶辣椒水泼在男人脸上。 “啊！” 随着男人的一声痛苦哀嚎，宋暖被重重摔在雨水里，激起一阵四溅的水花。 顾不上疼痛，宋暖匆匆抬头看了一眼，男人身上披着塑料，头上带着斗笠看不清样子，此时正弓着腰捂脸哀嚎。 辣椒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宋暖脸上也沾上了几滴，此时正火辣辣地疼。 但怎么都抵不过逃命要紧，几乎是男人放手的同时，宋暖便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拼命朝反方向逃去。 奈何没过几秒钟，身后再一次响起男人的脚步，积水被重重践踏，那声音听在宋暖耳中，像是厉鬼催命的嘶吼。 下一刻，还是那只被宋暖指甲划出伤痕的手臂，只不过这一次捂住宋暖口鼻的手掌，更加用力。 宋暖几乎是被男人架着走，全身上下，只有脚尖能碰到一丝地面。 路过被用完摔在地上的辣椒水瓶时，男人停下脚步，像是挑衅般，将玻璃瓶踢出去老远。 玻璃瓶在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宋暖眼睁睁看着它被踢到墙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却在这一刻，原本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变得冷静，她眼神变得狠厉，左手指甲死死扣在男人手臂，右手从衣摆伸进裤子，从缝制的口袋里掏出程也给她的防身武器。 按下按钮，顶端出现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握着匕首的关节都泛着惨白，一个用力，在男人手臂上划出一道皮肉翻滚的伤口。 似乎是痛得狠了，男人条件反射将宋暖用力一推，宋暖被重重摔到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眼睛却恶狠狠盯向男人。 她眼中，腥红的血顺着雨水冲刷在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 宋暖捏紧巴掌大的匕首，努力在雨幕中站直身体，一边警惕看着男人一边往后逃离。 可能是她那一刀太过狠厉，男人死命捂住伤口却还是没法将血止住。 不一会，地上早已是一片殷红，雨水混着血液，流了一地。 宋暖精神高度紧绷，随时注意着男人的动向，右手的匕首几乎是要嵌进掌心，已经在微微颤抖。 眼见宋暖就要退到胡同转角，男人似乎很不甘心，朝前追了两步，却在下一瞬，因失血过多，重重跌在地上。 见他似乎没了动静，宋暖头也不回，朝出口飞奔而去。 她换了个方向，没有回学校，转而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公安局。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前段时间落在她身上那道令人恶心的视线主人，也几乎能确定这人就是前年强\/奸\/案的罪犯。 而她，已经猜到了这人的真实身份。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这个时候，正是将罪犯捉拿归案的最好时机。 她要父母姐姐没有丝毫危险地生活在小院！ 公安局离林吉大学不远，宋暖和程欢一起路过好几次，第一次经过时，两人还说学校附近有个公安局，安全感直接拉满。 却没想到，在公安局眼皮子底下，就能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一刻钟过去，宋暖跌跌撞撞跑到公安局门口，刚才的反抗已经花费了她全身力气，能跑到公安局完全是靠着那股毅力。 几乎是推开门的瞬间，宋暖重重摔在地上，将正在值班的公安吓了一跳，下意识掏出警棍警惕。 宋暖趴在地上，声音沙哑又颤抖，右手还死死握着匕首，指着胡同方向。 “长林胡同，老木匠，强\/奸\/犯。” 说完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第146章 捉拿归案 宋暖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紧绷的神经还没得到缓和，记忆瞬间回到那个下雨的胡同。 她猛地坐起，口中惊叫着： “快，快去抓那个强奸犯，他要绑架我！” 下一瞬，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腿间还披着一张薄毯。 听到里面的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公安走进，见她醒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同志，你醒了，觉得有哪里难受吗？” 宋暖讷讷地摇头，转而急切地看向女公安： “同志，赶紧去抓人，他就在长林胡同。” 女公安上前，轻轻拍了拍宋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安慰： “你放心，我们队长已经派专案小队去了，现在正在抓捕中，你现在有精力做笔录吗？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信息。” 宋暖点头，只要能将人抓住，她十分配合。 审问室内，宋暖被安排坐在桌前，女公安十分照顾人，给宋暖倒了一杯热水。 门被推开，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公安拿着笔录本上前，坐在宋暖对面。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严厉，在家中应该是最被小孩害怕的那类型长辈。 见宋暖眼尾泛红，脸色苍白，头发半干垂落在肩头，看起来很是可怜。 男公安缓了缓神色，尽力装作温和的样子，开口询问：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说出来的声音如寒霜般冰冷，宋暖喝水的动作一顿，身子下意识颤抖，看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开口回答。 女公安一言难尽看了眼一旁的男公安，朝宋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宋暖同志，你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 宋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世界果然缺谁都不能缺女人。 她放下搪瓷杯，视线落在笔录本上，开始回忆被拖入胡同的经过。 虽然宋暖成功逃脱，虽然她重活一世，但遇到这种恐怖事件，谁又能做到心如止水完全不害怕呢。 这段经历在宋暖心中无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要亲眼看着犯人被捉拿归案，心才会稍稍安定片刻。 亲口将经过叙述完，宋暖似乎这才想起程也给她的防身武器不见了。 她神情有些激动，身体忍不住前倾，下意识选择朝她释放善意的女公安询问： “同志，我的匕首还在吗？” 女公安朝她点头，顺势将问题问出： “你晕倒前，匕首还在你手上握着，我费了很大力气才从你手里拿下来。” 她从一旁拿出装匕首的纸袋，“宋暖同志，你能告诉我这把匕首是从哪里得来的？制作精良，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大学生能轻易弄到的。” 见到匕首完好存放在纸袋，宋暖松了口气，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开了口： “这是我未婚夫给我用来防身的，他是个军人。” 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个公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案件事关军属，可一定不能让罪犯有逃脱的可能。 随后，两人又问了宋暖几个问题，都是一些关于她的日常。 笔录记到最后，男公安突然开口，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宋同志，你是怎么确定凶手就是张林的？” 宋暖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声音都透着被欺骗的愤怒： “他捂我嘴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木头特有的味道。” 笔录到这里结束，去抓捕罪犯的公安还没收队，宋暖暂时不能回去，女公安起身送她回刚才待的小房间。 出门前，宋暖看着两人，提出了一个请求： “公安同志，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 女公安颔首示意她提出。 宋暖：“待犯人捉拿归案后，案件公示的时候，我希望不要将我暴露，这个世道对女人总是要苛责些，我不想我的日常生活被不必要的眼光打扰。” 女公安很能理解宋暖这种心情，立马点头道： “宋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你的个人信息。” 宋暖放心不少，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一是不想这件事被姐姐和程欢知道，免得让她们担心。 二则是想着饭店肯定是要开的，要是传出她曾经被强奸犯绑架过，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到时候还想做饭店的生意，简直痴心妄想。 现在这个世道，女性的生存，就是如此荒诞。 之后的时间，宋暖一直待在小房间内，听着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她坐在那张简易木床上，脑中突然涌进很多思绪。 后怕席卷心头，她已经这般谨慎，还是着了那人的道，要不是认出木头的味道，她只怕到现在都不会将罪犯和那老实的木匠儿子联系起来。 平日里张林的行为根本看不出，今天之前，宋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即便老木匠今天想撮合她和张林，宋暖也只是觉得尴尬，并没有将人想坏。 却没想到，这人憨厚的外表下，竟隐藏着这么一颗肮脏的心。 思绪又被拉回到现实，宋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她还没有回宿舍，程欢应该担心坏了，她该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想着想着，宋暖只觉头疼欲裂，手抚上额头，一片滚烫，想来是刚刚精神紧绷又淋湿了衣裳着凉了。 搪瓷杯里的水变得冰凉，宋暖也不嫌弃，仰头将杯中的水喝完。 喉间还是一片干痒，宋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暖水壶。 她撑着木床借力起身，端着搪瓷杯，打开门想问女公安倒点热水喝。 没想到，刚走到公安局大厅，便看到三五个公安押着张林从门口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绑架宋暖时的那身衣裳，看起来完全和平日里一样，只是仔细看，脸色苍白了不少。 宋暖定定站立，眼神冰冷，额头上滚烫的温度给她脸上增添了一抹红晕，让她看起来没那么虚弱，有足够的力量和眼前的男人对峙。 张林显然也看见了她，他手上还戴着镣铐，往日憨厚的表情不复存在，看宋暖的神情是让猎物逃脱后的可惜和不甘。 第147章 急吧，急点好 对峙仅在匆匆几秒，张林便被公安关押进审问室。 女公安此时也注意到宋暖，赶忙上前将她揽住，感受到她身上滚烫的温度，女公安有些担心地问道： “宋暖同志，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宋暖摇了摇头，她要亲眼看到张林认罪伏法。 见她坚持，女公安没有再劝阻，又给宋暖倒了杯热水，将她安排进审问室的隔间，那里能听到审问张林的全过程。 让人疑惑的是，张林很快便认了罪，并没有有过多的狡辩，甚至连前年那起强奸案一同认了。 宋暖皱眉，总觉得事情发展好像太过顺利，即便证据确凿，张林迟早会认罪，但也不会这么轻松。 显然，审问室里的两位公安也是这样想的，特别是给宋暖记笔录那个男公安，眉头紧皱，审视的目光紧盯张林，不放过他一丝面部波动。 宋暖只能听见审问室里的声音，在张林认罪后，审问室便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短暂地停顿片刻，一道熟悉的男声破空响起。 “立即派人，搜查张家小院，将张家所有人员都控制起来。” 随着话落，审问室大门被打开，走廊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宋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给她做笔录那个男公安。 自他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完全摆烂认罪的张林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双手戴着镣铐，敲击在审问椅上，击打声回荡在房间，显得有些突兀。 “我已经认罪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扰我爸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连老人都不放过吗！” 几乎是怒吼着说完这句话，房间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宋暖缓缓咽下一口水，听到男公安冷静又嘲讽的声音： “只是叫他们来问个话，你急什么。” 这之后便再没了声音，又过了半小时，大厅内传来老木匠的哭喊声。 宋暖握着搪瓷杯的手紧了紧，心情十分复杂。 审讯室内，张林也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双拳紧握，死死咬着牙，怒目瞪向淡定自若的男公安。 男公安没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自顾抿了口茶水，后悠闲地拧紧杯盖。 急吧，急点好，越急越好。 又过了好一会，审讯室门被推开，来人朝男公安点了点头。 多年的默契让男公安瞬间明白，他从容地翻开笔录本，冰冷的声音如死神降临，直接给张林下了最后通牒。 “你爸将所有事都招了，来说说你知道的吧。” 张林心中最后一丝防线在这一刻被击溃，他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审讯椅上，低头，久久不语。 男公安没继续逼问，面无表情看着张林流下鳄鱼的眼泪，这点子眼泪，他们看得多了。 良久，寂静的房间内，张林沙哑又颤抖的声音响起。 随着他的声音，隔壁房间，宋暖眼睛逐渐睁大，双手紧紧握住已经变得冰冷的搪瓷杯。 原来爱妹老婆婆，是被老木匠从乡下拐来的，原来她的喉咙并不是天生就哑，是老木匠硬生生割下来的，难怪爱妹老婆婆看人的眼神一直都充满警惕。 宋暖回想自己在老木匠家里的经过，这才发现以往从未察觉的疑点。 每次她去老木匠家时，除了第一次开门，和最后一次拿鸡蛋糕，其他时间爱妹婆婆从未在人前出现过。很多时候不是在厨房忙碌就是在卧室整理，好像从未停歇下来。 灵光一线间，宋暖突然想起老木匠将鸡蛋糕递给爱妹婆婆时，婆婆转身看她的眼神。 那个眼神在现在的宋暖看来很复杂，似乎有不忍，有提醒，更多的是挣扎。 后背寒意激起，宋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闭了闭眼，经过这事，她往后恐怕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张林将这些年他们两父子做的恶托盘而出，待将笔录做完，时间已经是半夜十点。 宋暖坐在椅子上，心中阵阵后怕。这时，门被人推开，女公安进来，端了一碗面给宋暖。 “宋暖同志，吃点东西吧，你还在生病，吃完才好吃药。”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下，宋暖根本没有食欲，但她不想辜负这位女公安的好意，也不想自己拖着发烧的身体回学校，让程欢担心，遂接过女公安手里的碗，道了声谢，硬逼着自己吃下。 女公安欣慰地笑了，从兜里掏出一粒白色的药片，递到宋暖跟前。 “这是退烧药，上次我女儿发烧从医院开的，还有一颗剩下。” 宋暖接过药，朝她真挚道谢，从她晕倒醒来，这位女公安给了她很多温暖和帮助。 见她小口吃着面，女公安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 “你今晚是回学校还是先在公安局凑合一晚？如果想回学校，我找人送你。” 宋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学校，她怕程欢担心她，上报给老师，事情闹大就瞒不住了。 果然，宋暖前脚刚谢过送她回来的两名公安，程欢下一秒披着外衣匆匆从楼上跑来。 小姑娘满脸泪痕，扑进她怀里，将她抱得紧紧的。 “暖暖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担心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老师了。” 宋暖拉过她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她眼底闪过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愈发沙哑的嗓子安慰她： “我没事，就是下午在小院躲雨，不小心睡着了，这才晚了些。” 程欢一向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很容易被骗过去，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将宋暖全身上下扫了遍，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你声音都嘶哑了，肯定着凉了，我不管，以后你去小院我也要跟着去，万一再发生一次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和宋叔王婶交代啊，还有禾苗姐姐和我哥，他们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宋暖突然就笑了，她擦去程欢的眼泪，将她往宿舍带： “行，以后去小院都带你，只是小院的装修怕是要暂停了，咱们需要重新找一个木工。” 程欢还在疑惑着，宋暖也没打算跟她解释，没几周就要过年了，一切等回家过完年再说。 她想不到的是，一个现成的木工，正上赶着要来。 第148章 不要命了 几个小时前，宋暖危在旦夕时，远在西北执行任务的程也，莫名觉得心尖一阵刺痛。 他微微皱眉，身体仍旧保持着匍匐姿态，眼神紧盯着目标人物，尽量忽略心中的恐慌。 领头侦查的士兵回来，朝程也打了个手势，程也眼神凌厉，朝旁边递了个眼神，一行人躬身在丛林前行，没发出半点声响。 忽地，“砰砰”两声木仓响，惊动了栖息在林间的鸟兽，林子深处传来一阵骚动，鸟兽飞离逃窜。 好一会，林间渐渐平息，程也端木仓站在敌人的据点，凌冽的目光扫射，不放过一丝异样。 手下的士兵在清理战场，这次任务很成功，没有伤亡，这是他们都乐于见到的。 班长前来报备，还没开口，人被身前面带寒霜的副营扒拉到一旁。 下一秒，一颗子弹从班长刚才的位置擦过，班长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要是刚才副营没将他推开，他现在只怕已经中弹。 “警戒。” 程也端木仓，快速找好掩体，朝子弹打来的方向看去。 光线愈发昏暗，能见度大打折扣，程也看不真切，集合一支小分队前往搜寻。 走到一处溪边，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几人训练有素地戒备起来。 草丛发出声响，漏网之鱼显现，看人数有三五个，程也皱眉，没发现领头的老大，仔细观察了番，朝手下打了个手势，独自追上领头老大的逃跑路线。 声东击西这一招，对他没用。 果然，一刻钟后，两人对峙在小溪两侧，领头老大已经渡河，程也一木仓打中他的小腿，一个翻滚，躲过领头老大的回击。 可能是被彻底激起怒气，领头老大握紧木仓，誓死要弄死程也。 程也本有机会解决掉这人，但他没有动作，上面下了命令，要将这人活着带回去。 他在暗处，趁着光线还没彻底昏暗，又朝领头老大的腿开了一木枪。 领头老大双腿跪地，表情狰狞，痛苦不已，胡乱朝程也方向开枪。 夜幕降临，丛林深处，除了领头老大的哀嚎和潺潺水流声，便再无了其他声音。 程也看了看天色，晚上在丛林深处着实不是个安全的去处，再加上血腥味明显，他怕引来大型猛兽。 又过了一刻钟，程也已经埋伏到领头老大附近，他猛地上前，目标是领头老大手里的武器。 论身手，领头老大显然不是程也的对手，没过多久，武器便被程也夺了去。 程也将人踩在脚下，反手掏出绳子，就想将人绑住。 却在这时，心中那阵闷痛再次袭来，他嘶了一声，只觉不安感愈发浓烈。刹那之际，领头老大挣脱束缚，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程也左胸。 程也反应极快，闪身躲过，但不可避免还是负了伤，胸口被划出一道皮肉翻滚的伤口。 顾不上伤势，程也眼疾手快将领头老大双手拧断，匕首掉落在土地上，发出闷响。 小队人马到时，程也已经将人五花大绑，正要拖着人过河。 他胸前早已被鲜血浸湿大片，但仍旧坚持着，简单包扎了下，待回到营地，这才因失血过多陷入短暂昏迷。 两天过去，程也在军区医院醒来，床边坐着王得森，这人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 程也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嘶哑，遂拍了拍床，王得森这才惊醒，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又阴阳怪气起来： “不是兵王嘛，咋这么不小心，还会被人偷袭。” 程也没理他，眼神示意水杯。 王得森嘴上不饶人，手却老老实实给他倒了杯水。 待干涸的嗓子得到缓解，程也急迫地说： “你去给暖暖她们打个电话，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快去！” 王得森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话是这样，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护士进来换药，朝程也道： “程副营长醒了，医院来了两个公安，说是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程也皱眉，这次执行的是机密任务，不应该涉及到公安才对，他点头，示意护士让两个公安进来。 两个身穿制服的男公安进屋，朝程也敬礼，拿出工作证和调查报告： “程也同志，我们接到上级指示，想来问问关于宋暖同志。” 听到宋暖二字，程也和王得森齐齐变了脸色，程也激动撑起上半身，顾不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语气焦急： “宋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他的反应在公安同志的意料之中，两人对视一眼，掏出一张报告递给程也。 “宋暖同志没事，您先看看这个案件记录，宋暖同志确定是您的未婚妻吗？她手上的武器是不是您给的？” 这个案子牵扯到人命，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关注，更涉及到军属，所以上级十分重视，这才给西北这边的公安下达了指令，让他们确定宋暖军属的身份以及武器来源。 程也三两下将手里的纸看完，脸色十分阴沉，心中更是后怕，难怪出任务那天他一直觉得不安，暖暖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 懊悔，愧疚，担心几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淹没，程也一把扯开手上的吊瓶，匆匆下床，披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王得森刚看完记录，赶忙将人拦住： “程也，你干嘛，不要命了？” 程也眼眶嗜血猩红，面部肌肉抽动，声音急切： “我担心暖暖，去林吉看看她。” 王得森心中也不好受，宋暖是他护在掌心的妹妹，自然不想让她受半点伤害。 只是眼看着程也胸口的纱布已经渗血，王得森也做不到让他这副样子过去。 他将人死死按住，几乎是用吼的，才让程也稍稍回笼了些理智： “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没找到暖暖，自己就倒在火车上了，你给我坐好，我去找医生过来给你重新包扎再走。” 话落，程也果然不动了，待王得森走后，他找来守在门口的警卫员，迅速将请假和买火车票的事安排下去，自己又匆匆收拾了包裹。 在医生不赞同的目光以及王得森担忧的视线里，程也坐上了去林吉的火车。 第149章 不需要，走开 程也下火车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领导一共批了十天假，光路程就花了两天半，这就是这个年代最不方便的地方。 他手里提着行李，脸色因伤口越发惨白，来不及休息片刻，匆匆前往公交车站。 几乎是靠毅力走到林吉大学门口，给保安看过自己的军官证后，程也顺利进入学校。 他身上穿着迷彩服，走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换常服，小麦色的肌肤因失血过多看起来有些苍白，但仍旧掩盖不了浑身那一股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这样一个人，站在散发着清澈气息的大学生中，很难不引起注意。 路过的学生，无论男女，纷纷朝他看来。 男生敬佩他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女生们则忍不住眼冒星星。 机械系的帅哥算什么，眼前的男人才是极品好吗，这宽肩窄腰大长腿，刚毅俊朗的脸庞，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英气逼人，那苍白的嘴唇，反倒给他增添了另一种氛围，让人忍不住心疼。 大道上，几乎每个女生的视线都落在程也身上，有些脸皮薄的，不好意思睁眼看，便偷偷用余光瞥。 程也自然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皱了皱眉，走到指示牌前，想看看医学院怎么去。 转角处，叶青青挽着白望舒从图书馆出来，她早已累得不行，偏偏白望舒这个书呆子，恨不得直接在图书馆住下，她只能在一边干瞪着。 刚走到大路，余光突然瞥到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形，她瞬间来了精神，完全不复刚才在图书馆时死气沉沉的样子。 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叶青青嘴角勾起笑容，扯了扯走路都不忘看书的白望舒： “望舒，你看那边那个男人，好帅，比机械系那个帅哥还要好看。” 白望舒冷淡地扫了一眼，随口敷衍了两句，便又将注意力转到书本上。 叶青青得到回复，心情更加激动了，她咽了咽口水，又将程也上下扫视了一番，忍不住直点头。 老天有眼，她终于遇到心动的男生了，眼前的男人简直长在她的心尖上，瞧那长腿，那侧脸，那能在上面滑滑梯的鼻梁，绝了绝了，她叶青青终于找到对象了。 “咳咳，望舒，你要不先回去，我看那位同学好像需要帮助，我乐于助人，去看看。” 叶青青清了清嗓子，想将白望舒支走，免得打扰她搭讪。 白望舒简单嗯了声，视线都没从书上移开，直接越过叶青青朝医学院方向走去。 叶青青撇了撇嘴，嘴里念叨了一句书呆子，转而脸上挂起笑容，理了理垂落在肩头的麻花辫，迈着小碎步走到程也跟前。 程也刚看完指示牌，正准备朝医学院方向走，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脸上的笑容格外碍眼，程也眉头紧皱，朝后退了两步，忽视女人张口的嘴，就想越过她离去。 叶青青笑容僵在脸上，她没想到程也这般没礼貌，看见她上前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心中给程也扣了两分，她小跑上前追上程也，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同学，你是不知道路吗？你要去哪里，我刚好有空，可以带你去。” 她的举动周边的人都看在眼里，有女同学看不起她这副上赶着的样子，嘁了一声，拉着人离开。还有一些女同学羡慕她这有勇敢搭讪的勇气，站在原地想看看程也会不会接受。 男生们则是一脸艳羡看着程也，长得帅就是好，居然还有女生主动搭讪。想他们平时里连找女生讨论学习都要被嫌弃。 围观众人的注视并没有影响程也，他找准方向，大步朝医学院走去，耳边是叶青青故作甜腻的声音，程也伤口本来就疼，此刻更是觉得恶心，他连看都没看叶青青一眼，冰冷的声音传出： “不需要，走开。” 叶青青接二连三被忽视，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本身是骄傲的，家里人在学校食堂上班，自己又是大学生，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现在主动搭讪男人，这人偏偏给脸不要脸。 “噗嗤。” 有路边的同学偷笑出声，讥笑的目光直视叶青青，她脸上羞臊得通红，觉得面子都丢光了，看着程也大步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哼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要找谁，哼！” 她捂着脸，跟上程也离开的路线。 看着她的举动，刚才还羡慕她勇气的女同学表情变得难以言喻： “她没有羞耻心吗，都被这么拒绝了，居然还要上赶着去。” 旁边的同学附和两声，拉着人离开大道。 这边，程也甩开叶青青，眼看离医学院只剩一百米距离，转角走出来一个抱着书的女孩。 女孩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连走路都在打着哈欠。 程也将人拦住，轻轻唤了声： “程欢。” 听见自己的名字，程欢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看见她哥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小姑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哥不是应该在西北军区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眨了眨眼，又上手揉了揉，手指轻轻戳了戳程也的胳膊，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神情瞬间变得惊喜。 “哥！你怎么来了，你来这边出任务？你是来看我和暖暖姐的吗？” 程也一边点头，一边将人往医学院的方向带： “你暖暖姐还好吗？” 程欢有些疑惑：“暖暖姐挺好的呀，哦对了，前两天淋了雨，有些感冒，不过这两天好多了。” 程也眼神晦暗，程欢和暖暖离这么近，还在同一栋宿舍楼，她都没有将那天的事告诉程欢，这么脆弱的肩膀，怎么妄想将所有事情独自扛下。 心又开始酸疼，喉间有酸楚哽咽的感觉，将胸口的伤势完全掩盖。 程欢还在诧异她哥的表情怎么瞬间低沉，眼前已经到了医学院教学楼下。 小姑娘将书往哥哥怀里一塞，脚步飞快朝宋暖所在的教室跑去： “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暖暖姐下来。” 两人身后，叶青青脸上满是嫉妒和恼恨，她认识刚刚程也身边的女生，这人成天跟在她们班那个宋暖屁股后面，难道宋暖也认识这个嘴毒的帅哥？ 没等她发出疑惑，一道俏丽的身影从教学楼跑下，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看着比往常更加耀眼。 女孩一路小跑到男人跟前，抬头仰望，明媚的笑容让人忍不住心动，刚想开口说话，下一刻，男人高大的身躯直直朝她压来。 宋暖手足无措，感受着颈窝处男人炙热的体温，她下意识将人搂住，惊叫出声： “程也！” 第150章 成全 眼前是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场景，想到程也刚才对自己冷言冷语，现在却不顾场合跟宋暖抱在一起，叶青青一双眼嫉妒得快要喷出火光，看宋暖的目光也变得仇恨。 她狠狠跺了跺脚，不想再看眼前碍眼的两人转身离开，宋暖是吧，长得一张狐媚子脸，净知道勾引男人，她倒要看看，等宋暖名声臭了，这男人还会不会要她。 在她身后，宋暖紧咬着牙，将男人沉重的身体撑起，待程欢上完厕所姗姗来迟，被眼前景象吓慌了阵脚。 两个女孩子手忙脚乱找来人帮忙，这才将程也给送去医院。 到了急诊室，医生将程也衣服掀开，两人这才看见程也胸前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不知多久没换纱布，上面的血渍已经变得暗红。 护士掀开纱布时，暗红的纱布已经和伤口粘黏到一起，需要用镊子极小心慢慢掀开。 护士的动作很轻柔专业，但即便处于昏迷状态，强烈的痛感让程也死死皱眉。 程欢早已忍不住掩面跑出去痛哭，宋暖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通红，拼命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双手攥紧衣角，眼一眨不眨盯着护士的动作。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程也身为军人的危险，也是第一次从心底出发，考虑要不要成为军属。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问自己，如果她没有改变程也早死的结局，如果程也在出任务途中不幸，如果程也后续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能一个人撑下来吗？ 宋暖不知道，但每当她用一个个问题来问自己时，她的回答却永远没有变过，即便如此，她依旧愿意嫁给程也。 眼眶终于包不住热泪，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宋暖无声哭泣，就这样看着护士将程也胸前翻滚的皮肉掀开，处理掉发炎的部位。 一张张被血浸湿的纱布放置在托盘内，宋暖将嘴唇咬得泛白，下巴微微颤抖。 这时，护士似乎才想起急诊室内还有宋暖这号人物，见女孩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她也不忍心苛责，只是语气温和地让她出去等。 宋暖理智尚在，听话地走出急诊室。门外，程欢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宋暖上前，轻轻揽过女孩的肩膀。 程欢顺势靠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哭泣： “暖暖姐，哥……哥他，他每次受伤都不让我和妈妈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受伤的样子，我……我对不起哥哥，不该这么不懂事，让他一个人撑起家里。” 宋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是个傻丫头，自己明明已经那么懂事了，却仍在内疚。 “欢欢，医生说程也没事，就是失血过多，过于劳累引起的昏厥，住两天院就好了，快别哭了，你哥也不想他醒来看见你哭成小花猫。” 面对比她还小的程欢，宋暖只能收起自己的难过，尽力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程欢。 听她这么说，程欢果然不再哭了，只是仍有些抽抽搭搭，小姑娘擦了擦眼泪，看向宋暖。 “你说得对，不能哭了，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了。” 宋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有时候，懂事的孩子更让人心疼。 程也醒来时已经在病房里，宋暖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专门安排了单人病房。 程欢去厕所洗脸，独留宋暖坐在病床前，静静看着男人熟睡的脸。 所以，程也睁眼便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俏脸，她似乎比上次见更瘦了些，眼下也有着淡淡乌青，看起来还有些红肿。 程也知道她肯定哭过，心里的愧疚更多了几分，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暖暖，却反倒害暖暖为他流泪。 病床旁，见男人睁眼，宋暖连忙凑上前，轻声询问： “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她关切的神情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程也看得真切，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想去拉宋暖的手，但不知怎地，右手却始终没有力气抬起。 宋暖见状连忙双手握住男人宽大粗糙的手掌，又往前凑了凑： “你别乱动，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要好好养着。” 经历了这么一遭，程也脸色更白了，他不想让宋暖担心，故作坚强朝她咧嘴笑，声音却有几分沙哑： “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天就恢复了。” 宋暖也没戳穿他，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放在身侧。 两人双手交叠，宋暖白皙的手在程也小麦色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雪白。 他的手很宽大，掌心还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握着硌人得很，却安全感十足。 宋暖静静拉着他的手，手指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俏皮挠了挠，抬头撞进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神。 她甜甜一笑，似乎觉得不够，又故意挠了两下。 程也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感受着手心的柔夷，惶恐不安的内心总算安定下来。 宋暖问：“怎么受伤了还跑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也没说话，静静看了她几秒，眼中泛起心疼。 过了一会，就在宋暖以为他不想回答时，程也开了口： “公安来找我，说了你差点被绑架的事，我害怕，就回来了。” 宋暖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带伤坐两天的火车回林吉，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内心泛起阵阵涟漪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和酸涩。 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程也叹了口气，话里满是心疼和揪心，更多的是对她的歉意： “暖暖，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害。” 男人声音少见地哽咽了，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的工作不允许我时刻陪在你身边，你要是……我……我愿意成全你。” 他说完便闭了眼，暖暖是那么好一个女孩，不该受到这种伤害，她需要一个能时刻保护在她身边的男人，而他，不是。 说出这番话，程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在火车上足足思考了两天，从一开始的痛心入骨，到现在即便不舍，也能放手成全宋暖。他在这两天里给自己做了无数思想工作。 他爱宋暖，但军属这个身份，要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未知的伤害，程也不敢让自己心爱的女孩豪赌一场没有安全感的婚姻。 所以，他给宋暖逃跑的机会。 第151章 暖暖，别走 程也说完后良久，都没听到宋暖的回应，他闭着眼，迟迟等不来头上悬着的斩刀，紧张得连呼吸都静止了。 明明是自己说要放她走，为什么内心深处却还抱有一丝期待？程也瞧不起自己。 宋暖坐在病床边，就这样看着男人不断颤抖的睫毛，没有说话。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要将她往外推。 可能是房间太过安静，安静得可怕，程也率先躺不住了，睁开眼，一眼便望进宋暖幽深的眸子里。 男人喉间一梗，看着宋暖张不开嘴。 宋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自从她读过程也的日记本后，她完全清楚自己在程也心中的分量。 这个男人整颗心都是她，现在却要将她推开，她明白程也的顾虑，但她也已经做好了陪他走完一生的准备，所以，宋暖不允许程也有这样的想法。 对视了半晌，宋暖开了口： “你刚刚说的全都是真心话？你确定要让我走？” 程也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宋暖轻笑了声，起身，俯视程也：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就随你的愿，我们过年回去就退婚，以后无论我嫁给哪个男人都和你没关系。” 她作势便要走出病房，背对程也后，脸上却露出狡黠的笑容。 “三……二……一。” 在心中默默倒数的同时，宋暖内心无比笃定。 果然，在倒数结束的下一秒，程也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股颤抖又不安的脆弱。 “暖暖，别走。” 程也已经坐起身，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想要下床将她拉回。 宋暖转过身，笑容不见，虎着一张脸看他： “乖乖躺回去。” 程也动作一顿，下一秒，听话地躺回病床，只是一双眼猩红，跟随着宋暖的身形移动。 “暖暖，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是自己将她推开，却仍旧是自己舍不得将人放走。 程也低头，只感觉先前在火车上两天的思想工作都白做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做不到看着宋暖离开自己，想到两人退婚后，宋暖要嫁给别的男人，程也嫉妒得发狂。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向日葵入怀，怎么可以就这么拱手让人。 程也不甘心。 宋暖见男人一副犯错的样子，垂头不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她又重新坐回病床旁的凳子，盯着男人紧紧攥住的拳头，将手覆了上去。 “程也，在决定跟你共度余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到了你工作的特殊性。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这次只是偶然，我也已经得到了教训，以后会更加警醒。 而且世界上总不可能都是坏人，即便如此，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因为这个就想将我推开，那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程也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慌张解释： “暖暖，我不是。” 他怎么会小瞧暖暖，他的暖暖不知有多勇敢，明明是那么瘦弱的女孩，在遇到危险时，却能冷静应对，反过来将坏人绳之以法，他骄傲都还来不及。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宋暖将人打断：“既然你没有，那往后就别再说那种话，感情不是只靠你一个人付出努力，我也需要成长，不是吗？” 静静听完她的话，程也眼眶更红了，定定看着她，只觉他心中那朵向日葵，也在靠自己的努力，离他越来越近。 “暖暖，对不起，以后再不会了，要是我再说那样的话，你就狠狠打我。” 男人握紧心上人白皙柔软的手，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给她，只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才说出那么混账的话来。 宋暖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眼含笑意看程也，四目相对间，周身的空间仿佛被凝结了般，只剩互通心意的二人。 “程也，我等着你来娶我。” 就像梦中那般，抱着盛开的向日葵，朝她走来。 程也喉间哽咽，受伤流血都没哼唧一声的男人，在此刻，眼前却朦胧了一层水汽。 他将女孩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在她素净纤细的手背落下一吻。 虔诚又热烈。 这样美好又暧昧的画面被推门而入的护士打破，推门的瞬间，宋暖脸色爆红，匆匆将手从程也手中抽回，低头不敢看护士憋笑的脸。 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宋暖即便经历过后世，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七十年代保守的人，自然会觉得害羞。 程也朝她看去，女孩低着头，连耳尖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毛茸茸的头顶，看起来很是可爱。 他眼神愈发柔和，连护士什么时候换好药水都没察觉。 换药的护士轰轰烈烈地来，又静悄悄地离开，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笑终于憋不住展露开来。 真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 护士走后，房间内一时无言，两人都没再说话，程也盯着女孩放在膝上的手，还想继续牵着，他知道那双手牵起来的感觉有多美。 刚想开口，病房门被再一次推开。 程欢挠头进来，脸上尽是疑惑的神情，嘴里念念有词： “暖暖姐，刚刚有个护士姐姐拉着我说了好一会话，好奇怪。” 下一秒，她看见了宋暖微红的脸颊，惊呼出声， “暖暖姐，你的脸怎么这么……” 红字还没说出口，像是想到了什么，程欢匆匆捂住嘴，视线来回扫射在程也和宋暖的身上，暧昧得很。 手底下的嘴已经快咧到耳后根，程欢努力压制着八卦的内心，快步走到门口，坑坑巴巴地说： “额……我……我去给哥买点洗漱用品，顺便带晚饭回来，你们别管我了。” 她说完就要走，被宋暖叫住。 “欢欢，我去吧，你坐下来陪陪你哥。” 程欢头也不回，匆匆丢下一句话，拉开门就走。 “他可不需要我陪，我哥想的是你，嫂子你就坐着吧。” 嫂子二字格外大声，宋暖听得脸又臊红起来，狠狠瞪了眼病床上含笑的男人，一屁股坐下来。 程也顺势拉住他早已肖想的手，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程欢叫得没错，本来就是嫂子。” 第152章 保驾护航 程欢买饭回来，病房里的两人已经恢复正常，恰巧医生过来查房，检查了程也的身体状况，对着宋暖道： “虽然这次是因为疲累引起的晕厥，但伤口已经发炎，晚上如果还发热的话，就要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没发热，明天挂完水就可以出院了。” 吃过晚饭，程也开始撵两人回学校休息。 程欢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程也，但被宋暖推出病房。 小姑娘拼命学习了一周，哪里还能再让她熬夜。宋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细语地哄： “欢欢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来，今晚我在这里就好。” 程欢反抗无能，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提着饭盒离开。 病床上，程也看着两人交谈的身影，只觉无比幸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相处融洽，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晚上，医院安静下来，病房外只有值班护士走动的声音。 宋暖拿了程欢新买的搪瓷盆，去水房接了盆热水，用毛巾沾湿，给程也擦脸。 程也舍不得她受累，接过毛巾自己擦，他是胸口受伤，两只手还是好好的。 宋暖没再坚持，只是脸擦完，对着程也的身体犯了难。 男人两三天没洗澡，受伤之前还在出任务，想来身上不舒服得紧。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在急诊室早就看完了，宋暖咽了咽口水，伸手想去解男人胸前的扣子。 微凉的手被程也抓住，程也手心发烫，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女孩： “暖暖，我……我自己来。” 他低头，耳根泛红，一颗一颗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和泛白的纱布。 宋暖站在他旁边，将毛巾拧干递给他，盯着他身上的伤口，就怕男人手重一不小心将伤口弄出血。 在宋暖的注视下，程也很快将上半身擦了一遍，后背却着实够不到。 这时，宋暖开了口： “你转过身，我给你擦后背。” 她手上是重新拧干的毛巾，用眼神示意程也转身。 程也咽了咽口水，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压下心底那一丝燥意，乖乖转身背对着她。 这一转身，让宋暖看清了他背上的伤痕，都是些陈年旧伤，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狰狞的伤疤在背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宋暖捏着毛巾的手紧了紧，抿嘴将手搭上男人的脊背，感受到手下微微僵硬的身体，她心尖泛起被针扎似细密的疼。 手下的动作很轻，就怕把程也弄疼了半分，殊不知，这样小的力道，在程也看来，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在他心尖上挠啊挠，比撩拨更甚撩拨。 试问有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忍受得住心上人这样的撩拨。 程也忍不了，但又不得不忍住，放在被子上的手紧握，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澡，算是白擦了。 好不容易等宋暖将后背擦完，程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飞快将衣服扣好，生怕宋暖看出一丝异样。 宋暖拧干帕子回头，就见男人穿戴整齐靠在病床上，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有些无语，这男人难道还怕她做什么不成，搞得她好像心怀不轨似的。 程也看着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伸手将她手上的毛巾拿过来，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这才完全镇定，只是一双手却依旧死死按着被子。 宋暖饶有兴趣看他，这人咋比小姑娘还害羞，她将水倒掉，眼看走廊的灯已经熄灭，是时候休息了，她问： “你要上厕所吗，要休息了。” 程也脸又歘地红了，点了点头：“我……我自己去。” 宋暖也不是要扶着他上厕所，程也四肢都没受伤，她只用在他起身时搀扶一把就行了。 留在病房里好像有些尴尬，趁男人上厕所的间隙，宋暖去水房接水洗漱了一番。 回来时，程也已经恢复平常端坐在椅子上。 宋暖疑惑： “你怎么坐在这里？上床睡觉去呀。” 程也看她：“你去床上睡，我在椅子上对付一晚就行。” 宋暖直接被气笑，伸手将他拉起： “咱俩到底谁是病号，我睡床你睡椅子算是怎么回事，快起来，乖乖去床上躺着。” 程也还想再说什么，被宋暖一个眼神止住，脚步缓慢走向病床。 待他坐下，宋暖掀开被子就要将人塞进去。 程也眼巴巴看着她：“暖暖，你……” 宋暖故作生气瞪了他一眼：“上去躺着。” 程也不说话了，乖乖上床，眼神跟随着宋暖，见她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掖好，又端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病房内很安静，两人都没再说话，程也躺在病床上眼神直勾勾看着旁边的人儿。 宋暖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确定没再发热后，才松了口气。 “快睡吧，好好休息。” 她轻轻拍了拍程也的被子，又顺势握住男人的手，待看他闭眼后，才趴在床边假寐。 两人双手交叠，宋暖轻缓的鼻息喷洒在程也手背，有阵阵酥麻拂过。 她不知道的是，程也在她趴下后睁眼看了她很久，久到宋暖已经睡熟，这才慢慢合上眼。 他本想趁宋暖睡着后将她抱上床，奈何手被女孩握住，抽不出来，又怕惊扰了宋暖，只能作罢。 这一觉程也睡得很沉，很有安全感，周身都被舒适的气息笼罩，将他在火车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再睁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手不知不觉间被宋暖当作枕头垫在脸下。 柔软的触感传来，程也偏过头，静静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眼神宠溺无比温柔。 天色越来越亮，光线从窗外洒进来，洒在熟睡人儿的身上，宋暖被微微皱眉，被刺眼的光线扰了清梦。 程也时刻观察着她的异样，见状侧过身，左手轻轻挡在宋暖眼前，替她遮挡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程欢提着饭盒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的景象。 她脸上焦急的神色顿住，在这一刻，只觉得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了这美好的画面。 她程欢，誓死为哥哥嫂子的爱情保驾护航！ 第153章 造谣 只是没等她默默退回，病床边上，宋暖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入眼便是程也宽大的掌心。抬眸看去，正好落入程也深邃的眼眸。 似乎还没从睡梦中回神，宋暖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看见站在门口的程欢，这才惊觉自己正在医院。 睡意立马消散，宋暖看了眼被她压在脸下的程也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对不起，程也，你的手没事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压住的，她睡了这么久，程也的手肯定麻了。 程也靠在床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那里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他只觉可爱得紧，摇了摇头笑道： “我没事，想喝水了。” “哦哦，好，我这就给你倒。” 宋暖慌忙拿起搪瓷杯倒水，她身后，程也表情有些抽动，默默甩了甩发麻的右手。 程欢将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她哥止不住地摇头： 啧啧啧，她哥真的好爱。 她将病床上的餐桌支起，又打开手里的饭盒，给程也的是清淡的白粥加鸡蛋。 另外两个打开，里面装着紫菜馄饨，鲜香的馄饨香味飘散在整个病房，程也对比了三个饭盒，控诉的眼神直逼程欢。 程欢耸肩摊手：“哥，你看我也没办法，医生说了，你现在最好清淡饮食。” 这时，宋暖也将水杯递到程也手中，附和道： “等出院了我给你熬汤。” 程也愉快接受，从她手里接过水杯，大口喝起来。 好在一晚上都没有发热，医生查过房，看了眼程也胸口的伤势，表明今天就可以出院，只要后续不剧烈运动，按时上药，凭借程也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好。 宋暖程欢放心了，三人吃过饭，程欢去水房洗碗，宋暖给程也收拾东西。 之后三人一同前往护士站办理出院手续。 昨天给程也换药水的那个护士也在，见他们过来，脸上露出姨母笑。 看程也接过宋暖手上的包裹，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在医院待久了，最爱看的就是八卦，再说，俊男靓女的组合，谁不爱看呢。 她这一看不要紧，宋暖只觉护士站里的护士们调笑的目光直接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个遍，虽然都是善意的，但还是让宋暖忍不住红了耳根。 反观程也，面对外人，他脸皮是异于常人的厚，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唬人。 好不容易办理完出院手续，三人站在门口，程也打算找个招待所住下。 宋暖程欢对视一眼，朝他笑道： “不用住招待所，有地方住。” 程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着两人一起走。 走出几步路，程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宋暖被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她： “欢欢，你怎么了？” 程欢看了眼哥哥嫂子，一拍脑门，脸上有怒气显现： “哥，暖暖姐，我刚才忘了说，早上我出校门的时候，有好多人在说暖暖姐的闲话，他们好像昨天误会了，说暖暖姐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还和男人当众抱在一起。” 她说这话时气得牙痒，要不是怕程也和宋暖在医院饿着，她定要撕烂那些人的臭嘴。 进屋的时候本来想说，但房间里的氛围实在太好，她就给忘了。 不过还好刚才没说，影响暖暖姐食欲就不好了。 宋暖听了倒是没有那么生气，这个年代的风气本来就保守，她和程也昨天那是特殊情况，想来是大家误会了，和老师解释清楚流言自然会消散的。 程也却不这么认为，他敏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短短一晚时间，事情怎么会发酵到如此程度，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他上前一步，看着宋暖，表情严肃： “咱们现在去学校找老师说明情况，你现在才大一，这事关乎你往后在学校的生活，很重要。” 宋暖一想，确实得及时驱散谣言，她以后还想拿奖学金和参加比赛呢，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未来。 三人一合计，立马调转脚步朝学校走去。 虽然是周末，但临近期末班主任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们敲响办公室大门时，班主任也听说了关于宋暖的闲话，此时正皱眉思索该怎么叫宋暖过来谈话。 学校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恋爱不能影响校园风气，在教学楼下搂搂抱抱，着实不成样子。 敲门声响起，班主任侧头看去，只见宋暖三人站在门外。 她清了清嗓子，应道： “宋暖，进来吧，我正要找你呢。” 宋暖走近，没等班主任开口率先说： “老师，我来澄清关于我的谣言，我并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昨天的事也是个误会，那人是我的未婚夫。” 她看了眼身后的程也，将人唤进来，主动将事情经过朝班主任说明，还将医院的诊断书拿出。 证据摆在面前，班主任不想相信都难，于是点点头应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程也这时开了口：“老师，我怀疑造谣这件事是人为，我们有权追究清楚造谣的源头。” 班主任一愣，似乎没想到程也会提出异议，抬头看他。 男人一米八五的身高俯视，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可能是职业的加持，看起来极具压迫感。 班主任抿了抿嘴：“源头怕是不好查，周一开会的时候我会专门在班上讲清楚此事的。” 宋暖不肯退让：“老师，我举证是向你证明，但有人仅凭一张嘴就能造我的谣，学校真的能放任这种风气吗？难道不应该将人揪出来严惩？难道学生的人权就能被随意侵犯？” 她的话直接堵住了班主任欲开口的嘴，有个军官在这里压着，宋暖往后还是军属，这事不从根源解决确实不太好。 她沉思片刻后开口：“那这样，我叫几个同学过来，让她们说出造谣的源头。” 这时，站在门口听了全程的程欢说道： “我知道传谣的人，就是暖暖姐隔壁宿舍的那几个。” 第154章 老师，你难道想包庇宋暖? 那几位同学很快被叫来，似乎没想到班主任会大张旗鼓彻查此事，几人站在办公室，低头不语，不敢去看班主任的脸，更不敢去看屋内散发着压迫气息的程也。 班主任脸色难看，她没想到这些平时品学兼优的学生，私下竟口无遮拦。 “你们好歹是个大学生，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仅凭你们一张传谣的嘴，就能把人活生生逼死。” 几位同学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被说得颤抖了一瞬，胆小的女同学直接红了眼眶。 班主任看着这几人，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说吧，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胆子小的女同学本就害怕被班主任责骂，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就将那人供了出来。 只是她们几个供出的人却有些不一样，但都是宋暖的同班同学。 班主任脸上的怒气更甚，她搞不懂明明在学习上非常努力的一群人，面对别人造谣，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地信了。 另外几人被叫来时，办公室内班主任已经说得口干舌燥。门被敲响，班主任望过去，烦躁地将人招呼进来。 一同而来的除了被供出来的几人外，还有三个宋暖的舍友。 宋暖宿舍另外两人是省城本地人，每到周末都会回自己家，所以留在宿舍的只有四人。 两位舍友一来便站在宋暖身旁，立场十分清晰，只是耳朵听着面前班主任训人，眼神却时不时往宋暖身边的程也身上瞟。 待宋暖看过来，两人开始朝她挤眉弄眼。 宋暖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在八卦。 程也个高，将三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楚，他敛下眼眸看宋暖： 还好暖暖的舍友们都是性子单纯的人。 殊不知他这一举动直接将两位舍友八卦的心引爆炸，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熊熊烈火。 脸上的姨母笑就快要压制不住，突然听到有同学供出造谣的人，两位舍友脸上立即换了副神情，朝班主任义正言辞： “老师，我俩亲眼看见叶青青躲在楼道里跟她们造谣宋暖，就在昨天晚上。” 那几人看过来，脸上皆是愤怒，她们都是和叶青青玩得好的同学，靠着叶青青的关系，能经常在食堂捡漏，虽然食堂不好吃，但不要钱谁还会嫌弃。 宋暖舍友这么一说，班主任这才发现眼前的几位同学在撒谎，她们刚刚说出的人，分明不是叶青青。 班主任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直接将办公室的人吓得颤抖。 她手指点着那几个女孩的鼻头，语气愤恨，恨不得亲手扒开她们的脑子，看看这几人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吃饱了撑的，你们几个我都知道，都是下乡知青考上的大学，辛辛苦苦考个好学校，难道就是让你们来传谣的？” 那几人被说得羞红了脸，垂头不语。 班主任随手指了个人：“你去把叶青青给我叫来。” 这个叶青青她也有印象，经常跟在年级第一白望舒身后，她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背后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简直要气得背过身去，伏在桌子上喘了两口粗气，朝宋暖道： “宋暖同学，这件事老师也有不对，我没想到这背后竟真是有预谋的故意陷害，你放心，老师一定会给你个公道。” 宋暖点头，内心复杂又疑惑，她从来没和叶青青说过话，这人为什么要造她的谣？ 此时办公室内挤满了人，但没一人敢发出声音，都低垂着头，时不时瞥一眼班主任铁青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叶青青姗姗来迟，喊她过来的同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所以当叶青青看到这满屋子人时，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心底升起一丝恐慌，一眼看到宋暖和程也站在班主任面前。 再看班主任那张明显带着怒气的脸，她悬在半空的心又落回实处。 眼前都是同班同学，都是知道宋暖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她们肯定是来找班主任举报的，宋暖这种人，不配和她们待在同一个班上。 她狠狠瞪了眼宋暖，又连带着瞪了眼程也，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跨步走进办公室。 没等班主任问话，叶青青率先开口，张口就是举报二字。 “老师，我举报宋暖乱搞男女关系，就在昨天，她和她身边那个男的在教学楼下搂搂抱抱，这样的人不配待在咱们学校，简直污染了咱们学校的风气。” 办公室内的人都被她这一段话炸得呆住，班主任更是想不到直到现在她还在倒打一耙。 程也自叶青青出面的瞬间，便认出了她是昨天在校门口缠着他要带路的那人，眉头紧皱，冷厉的目光直逼叶青青。 原来这事因他而起，暖暖是被他连累了。 他低头看宋暖，宋暖也恰巧看过来，叶青青那莫名其妙的两眼让宋暖明白了大概。 程也这个红颜祸水。 她伸手，悄悄在程也腰间拧了一把，要不是他这张招人的脸，也没今天这破事。 程也被拧也没吭声，只是眼神一眨不眨盯着宋暖，只把宋暖看得不自在，默默住了手。 这人还委屈上了，该委屈的难道不是她吗？ 两人眉来眼去落到叶青青眼中，简直在她的嫉妒上更添了一把火，她朝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班主任继续道： “老师，宋暖不知廉耻，不分场合和男人搂搂抱抱，简直毁了咱们学校的名声，这种人，难道不应该被开除学籍吗？” 她一开口的目的就是要让宋暖被学校退学，班主任差点厥过去，只觉眼前年轻的学生心思如此歹毒。 她气红了脸，手指着叶青青鼻尖，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你还想开除宋暖，谁给你的权利，你不顾事实随口造谣，还故意传播谣言毁坏同窗名声，我看你才是应该被开除学籍的那个！” 叶青青震惊，她怎么就随口造谣了，明明是宋暖乱搞男女关系在先，她不过就是耍了点手段罢了，但事实是她亲眼所见啊。 “老师，你难道想包庇宋暖？” 第155章 珠玉在前，木椟在后 一句话将班主任仅存的理智点燃，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目圆瞪： “好好好，你说我包庇宋暖，那我就把事情报告给教务处，看学校怎么处置这件事。” 她痛心疾首地看着叶青青，“我本来想着咱们班级内部的事，就在班级内部解决，现在好了，我可担不起包庇这个罪名，还是让教务处来断决吧。” 她冷哼一声，率先走出办公室，直奔教务处而去。 宋暖这边的几人紧随其后。 叶青青这时察觉到事情不对，有些慌了神，脚无意识追上前： “老……老师……” 奈何没人搭理她，一转身，身后那些传谣的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拆入腹中。 叶青青惊恐地后退几步：“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目光，就差开口骂她愚蠢了。 最先被带来的几个同学简直想上前扇叶青青几巴掌，这人造谣不说，偏偏让人到处传播，导致她们轻信了谣言。好好给宋暖和班主任道个歉也就算了，这人偏偏又造谣班主任包庇，这下好了，大家都要去教务处，要是被记大过在档案上留下污点，往后工作可怎么办。 几人用尽全身教养才忍住没在办公室动手打叶青青两巴掌。 不能动手，只能用眼神“杀死”她，所以离开办公室前，几人恨不得用眼神从叶青青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叶青青被这几人瞪得后退数步，待人走后，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看向自己的腿毛。 “她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腿毛们的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叶青青，知道她开始不耐烦了，这才有人弱弱地说道： “青青，宋暖和那个男人没乱搞男女关系，他俩是未婚夫妻，那男的还是军人，昨天也是那男的受伤晕倒了，这才有你看见的那一幕。” 话落，叶青青宛如晴天霹雳，瞪着眼睛呆愣在原地，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她刚刚在班主任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叶青青捂嘴后退，只觉肠子都悔青了，眼瞧班主任走了好一会，腿毛们轻声提醒： “青青啊，咱们快走吧，再等会就迟了。” 本来就做错事，现在要是还迟到，她们都不敢想班主任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叶青青像是大梦初醒般，撒腿就往教务处的方向跑去。 她一定要赶在班主任走进教务处前将人拦下，即便是下跪，她也要让班主任回心转意。 只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班主任带着宋暖等人在叶青青到达的前一秒进了教务处办公室。 叶青青额头浸着汗，眼睁睁看着她们推门而入，全身上下透心凉。 完了，都完了。 这时，腿毛们姗姗赶来，架着叶青青往教务处办公室走去。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在班主任激昂的情绪中，愤慨又不失公正地将事实陈述了一遍。 教务处的老师当即便做出了决定，按照校规，给叶青青记了一次大过，并予以在全班面前给宋暖道歉的处罚。 至于传谣的同学，每人通报批评一次。 这下众人没有异议，只能点头接受了处罚。 宋暖感谢了班主任一番，这才和几人一起离开。 她们走后，叶青青像是失了魂般，瘫坐在台阶上，完了，被记大过的污点肯定留在档案上了，她毕业后还想进省城最好的人民医院呢，这下可怎么办。 腿毛们四散离开，独留叶青青一人在地上伤春悲秋。 眼见着到了中午，叶青青唉声叹气地起身，刚好看到白望舒抱着书走来。 她眼前一亮，白望舒妈妈是省城人民医院的医生，那可是省城最好的医院，只要她牢牢抱住白望舒这个年级第一的大腿，往后想要进人民医院，走她妈妈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 想及此，叶青青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刚想开口朝白望舒打招呼，却没想到这人连眼神都没给她半分，直直朝食堂走去。 白望舒是真没看到，她脑子里还在幻算刚才在图书馆做的题目。 叶青青表情有一丝龟裂，低头狠狠骂了两句书呆子，转而又扬起笑脸朝白望舒跑去。 “望舒，你去食堂吗？咱们一起啊。” 胳膊被人挽住，脑中的思绪也被打断，白望舒皱眉，毫不留情面抽出自己的手。 叶青青早就习惯了她这样，遂问道： “望舒，你听说了吗，咱们班宋暖和男人乱搞男女关系，还被叫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白望舒淡淡瞥了她一眼： “有时间关注别人，不如多做几道题。” 叶青青一噎，她知道白望舒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没想到她还会噎人。 ———— 这边，宋暖送两位舍友回宿舍，本来想着感谢她们出面发声，想要请两人吃饭，但被舍友们婉拒了，这个年头，别人都吃不起饭，怎么能随便让人请客。 程也不方便走近女生宿舍，和程欢在校门口等她。 宋暖被两个舍友架着胳膊走，要不是她够高，只怕连脚都够不到地。 她无奈看着两人闪着钛合金般光芒的八卦眼睛，好笑道：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舍友们将她放下，一脸暧昧： “我就说你咋看不上隔壁机械系的帅哥，原来自己偷偷吃这么好。” 另一位舍友附和：“对对，宋暖，你未婚夫长得也太帅了，这样一看，我都觉得机械系那帅哥没什么味道了。” 宋暖无语：“人机械系帅哥怎么就没味道了。” 她这话一出口，两位舍友齐齐朝她投来谴责的目光。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珠玉在前，木椟在后，食不下咽呐。” 两人摇着脑袋，将宋暖往大门方向一推： “去去去，去陪你那未婚夫去吧，别管我俩咽不咽得下了，你俩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两人挥手离去的背影，宋暖“噗嗤”一声笑了，简直是俩活宝。 她一边朝校门口走一边在心里琢磨那句珠玉在前，待看到那抹颀长高大的身影时咂摸下嘴。 “还真是珠玉！” 第156章 喜欢你 等到宋暖，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耽搁了一上午，程欢那点馄饨早就消化完了，嚷嚷着要去食堂吃饭。 程也敲了敲她脑门，跟宋暖并排走着： “走吧，咱们去国营饭店。” 程欢嗷了一嗓子，蹦跳着走在前面开路。 宋暖笑看她，故意忽视身旁男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 程也抿嘴，有些心虚，毕竟今天这事也算因他而起。他边走边偷看宋暖的脸色，奈何女孩笑得开心，根本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程也害怕了，小心翼翼扯了扯宋暖的衣角： “暖暖，对不起，今天这事都怪我。” 宋暖美眸含笑，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欢像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小跑过来： “哥，你干啥了？叶青青造谣为啥要怪你啊？” 待程也将事情经过简述一遍后，程欢撅着小嘴，挽住宋暖的胳膊，将人朝前方拉去。 “暖暖姐，咱们快走，我哥他净招些烂桃花，还害你被人造谣，咱们离他远点。” 她说完朝程也做了个鬼脸，后又匆匆拉着宋暖跑开。 宋暖好笑地看着她，又瞥了眼程也略显委屈的脸，身体随着小姑娘的力道向前。 两人将程也远远甩在身后，程欢那丫头几乎已经忘了自家哥哥胸前还受了伤，反正在她印象里，她哥勇猛得很。 走了好一会，见程也还没追来，宋暖将小姑娘拉住，转头朝后看去，就见男人提着行李，独自一人走在她们身后，紧盯着宋暖的眸子倒显得有几分委屈。 宋暖心软了，朝男人招了招手，笑得明媚： “还不快过来。” 程也开心了，咧开嘴，大步朝宋暖前进。 程欢没眼看，她哥真的，好狗(?????)。 三人在国营饭店吃饭，程也看着愈发消瘦的两人，手一挥，欻欻点了四菜一汤。 程欢还来不及阻止，程也已经将钱票递了去。 “哥，你点这么多咋吃得完。” 程也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有些嫌弃： “瞧你瘦成这麻杆样，也不知道吃好一点，别把你暖暖姐也给带瘦了。” 程欢撅嘴，朝他做了个鬼脸，朝宋暖所坐的桌椅走去。 转身之际，她却笑了起来，程也心疼她和暖暖姐，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有程也这个剩饭收割机，桌上真材实料的四菜一汤全都光盘。 吃完饭，程欢不想当哥哥嫂嫂的电灯泡，借口要去图书馆看书回了学校。 程也宋暖拗不过她，只好将人送回学校。又接着走回小院。 这还是宋暖出事后第一次回到这个院子，她心情有些复杂，但有程也作陪，那点子复杂心情也仅存了一小会。 推开偏门，走进小院，宋暖带着程也四处逛了逛。 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看向程也： “程也，我有话跟你说。” 程也擦了两把椅子放在天井处，示意她坐下： “你说，我听着呢。” 宋暖随着他的动作坐下，表情一本正经： “这个小院，每个月租金八块钱，我是用你寄回来的津贴租的，下学期还打算在前面的店铺开个小饭店。” 程也眼神扫了眼偏门处的店铺，随即点了点头： “这铺子位置挺好，现在政策也放松了，倒是可以开店铺，就是开饭店会不会太累？” 宋暖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又开口问： “我私自拿你寄来的津贴租房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程也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暖暖，你是不是还没把我当自己人。” 宋暖怔愣了瞬，后摇头：“没有，我把你当自家人的。” 程也侧过身，手臂用力，将她的椅子调转方向，两人面对面坐着： “暖暖，我的就是你的，那点津贴本来就寄回来给你用的，你也不用跟我报备。 我现在还要养家，暂时就只能给你这么多，等往后咱俩结婚了，津贴全都给你。” 他语气真挚，眼神专注看着宋暖，宋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只觉一眼便看进了他心底。 她笑着点头，欢快应了声：“嗯，我知道了，往后不会跟你客气的。” 程也也笑了，他不常笑，宋暖以前几乎没见他笑过，只是在两人确定关系后，程也笑的次数也愈发多起来，宋暖喜欢看他笑，俊朗又温柔。 她轻轻攀上男人的手，脸有些红，小声说： “等饭店开起来，把徐婶也接到省城，我家具都做好了，不让她一个人在乡下孤单。” 程也回握住她柔软的手，专注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声音低沉磁性，能听出真心： “暖暖，谢谢你。” 宋暖挠了挠男人的掌心，俏皮地笑着： “你也不准跟我客气。” 两人在天井处坐了好一会，眼瞧着太阳倾斜，宋暖起身带着他来到房间，是小院的东厢房，她打算留给自己的房间，倒是让程也先住了。 宋暖铺床时，程也已经将家具擦了一遍，后静静倚在门框边，看女孩熟练的动作。 他突然问：“暖暖，你们学校有帅哥吗？” 宋暖想也没想应声：“有啊，隔壁机械系就有。” 话落，房间内安静下来，宋暖只觉程也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她眼珠转动，先发制人：“程也，你诈我!” 程也有些慌张，又有些委屈，幽怨地看着宋暖： “暖暖，我就随口一问。” 他才来第一天就遇到了叶青青这事，暖暖已经在学校待了一年，肯定也有不少男同学向她示好，程也很有危机感。 宋暖哼了一声，偏头不看他： “那你也在诈我，你还不信任我。” 害怕她生气，程也慌了，大步走到她跟前，想观察她的脸色。 “暖暖，你别生气，我错了。” 宋暖白了他一眼，走到一旁不说话，程也像只小狗紧跟在她身后，无论她走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宋暖被气笑了，踮起脚捏上程也的脸，直到将男人的脸捏变形，这才解气： “程也，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程也眼睛“蹭”地亮了，一眨不眨盯着宋暖，嘴角咧开一抹笑。 “暖暖，我也喜欢你。” 第157章 小没良心的 天色渐晚，宋暖要回学校了，程也跟着出门，打算送她回去。 走出偏门，宋暖将钥匙递给程也，径直往前走。 还没走出两步，手腕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拉住，她回头看，程也正定定望着她。 “暖暖，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 宋暖也有几分不舍，但两人还没结婚，现在还被这么多同学知道，住在一起着实不合规矩。 程也见她想多了，弯唇一笑，朝她伸出手： “我能抱抱你吗？” 宋暖老脸一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身体很诚实走进男人怀里。 顾及着程也胸前的伤口，宋暖故意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倒是程也，嫌抱得不够实，双臂用力，将女孩紧贴进怀里。 宋暖伸手在他腰间拍了拍：“注意伤口。” 程也将脑袋埋进女孩颈窝，鼻尖全是她身上的沁香，他声音闷闷地传出： “终于抱到你了，我想了好久。” 两人上次拥抱还是宋暖撞破程也心事的那个下午，那个拥抱很热烈滚烫，是和这个拥抱完全不同的氛围，但都能让两人悸动。 宋暖堪堪环住男人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胸膛。 耳边是男人快速有力的心跳，宋暖勾唇浅笑，声音糯糯还带了丝撒娇的意味： “程也，你心跳好快呀。” 程也在她颈间闷闷地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 他说：“暖暖，看你的每一眼，都是这个速度。” 好肉麻的话，但宋暖却觉得十分甜蜜欣喜，她将头埋在男人怀中，咯咯笑着。 这个拥抱十分绵长，直到宋暖瞧见外面的太阳都只剩下余晖，这才轻声说道： “我该回去了，明天姐姐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程也应了声，将人放开，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两人一路走着，又去国营饭店打包了饭菜，将宋暖送到学校门口后，程也看人的眼神依旧不舍。 宋暖笑着朝他挥手：“你快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伤口不要碰水，等我明天给你换药。” 程也点头：“去吧，我看着你走。” 他说完，宋暖便提着饭盒头也不回地走了，程也无奈低笑，轻轻唤了句： “小没良心的。” 翌日。 宋暖程欢出校门时，程也已经早早等候在外，两人远远就看见他和门卫在聊着什么。 待两人走近，门卫笑着招呼一声：“就是这两位女同志吧，行，您放心，我一定注意着。” 程欢疑惑：“哥，你刚刚在和门卫大叔聊什么？” 程也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是让他多关照关照你俩。” 程欢哦了一声，挽着宋暖的胳膊说悄悄话： “暖暖姐，你是怎么和他这张冰块脸相处的，每次都是话题终结者。” 她撇嘴，似有些嫌弃自家哥哥的冷淡。 宋暖睨了一眼程也，男人敏锐察觉到目光，朝她弯唇一笑。 宋暖：“……冰块脸？你对你哥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程欢莫名看去，余光瞥见他哥脸上瞬间收回的笑容，简直无语凝噎。 瞧她哥那不值钱的样子，没眼看啊！ 鉴于程也的区别对待，程欢决定跟他短暂绝交一小时，拉着宋暖就往公交车站去。 姐妹三人早早就约好了时间，宋清禾会坐早上第三班公交车过来。 果然，等公交车缓缓进站，宋清禾坐在窗前，笑着朝两个妹妹挥手。 下车时看见程也，女孩微微一愣，随后大方朝程也打招呼： “程也回来了？来看暖暖和欢欢吗？” 程也对宋暖的家人通常都是和颜悦色，遂语气温和地回应。 程欢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她终究是错付了，至此，程欢决定将绝交时间延迟到两个小时。 四人直奔小院而去，小院除了前面店铺，其他都装修完了，宋暖本就打算这个周末告诉姐姐，没想到程也过来，刚好能拿他当挡箭牌。 果然和宋暖预想的一样，宋清禾见到小院第一眼是高兴，随后便拉着宋暖走到角落。 她神色复杂又担忧，看着宋暖道： “暖暖，姐姐知道你想接爸妈来省城，但你身上就五十块钱，哪里能租这么大的院子。” 宋暖朝程也的方向努努嘴：“程也每月都寄一部分津贴给我，刚好能租下这个院子，还有富余，姐你就放心吧。” 宋清禾更加不放心了，她拉着宋暖的手语气焦急略带责备： “暖暖，你和程也还没结婚，他能给你寄津贴说明他待你是真心的，但你不能将他的津贴乱花，还用来租房子给娘家人住，这样不好，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你。” 宋暖早已经猜到姐姐的想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些程也都知道，他不介意的，姐你就放心吧，等前面饭店开起来，咱们赚了钱，我再把花他津贴的那部分补回去，再者，这院子房间多，也可以把徐婶接过来一起住，欢欢也不用时常挂念着。” 听她这么说，宋清禾总算放下心来，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嗔怪道： “你呀，真是从小就主意大，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姐姐商量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吃饭，我看你都瘦了。” 她心疼地摸了摸宋暖的下巴，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塞到宋暖手里。 宋暖哪能要她的钱，又将钱塞回姐姐口袋： “姐，你就放心吧，我还有钱呢，这些留着你自己花，况且，程也也不会让我饿着。” 她语气还有几分小得意，宋清禾没好气睨了她一眼，也随她去了，暖暖从小就机灵，她这个做姐姐只是下意识担心。 午饭时间到，宋清禾提议去买菜回来做饭，程也直接说去国营饭店。 宋清禾还想推辞一番，被程欢拉着往外跑： “清禾姐，我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宰他一顿怎么行。” 确实宰了程也一顿，程欢舒心了，提议去公园玩。 等四人一起坐公交到公园，一下车，程欢便拉着宋清禾跑没影，末了还留下一句打趣的话： “你们两个处对象的自己去约会吧，我和禾苗姐姐才不做电灯泡。” 第158章 约会 宋暖见二人逃去的背影，只觉好笑，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程也目光带着欣赏。 “程欢终于有点眼力见了。” 宋暖无语，用胳膊肘怼了怼男人的腰，率先走进公园。 公园很大，上次她和两个姐妹来过，还记得她们一路上都在撞破小情侣的约会。 这次跟程也一起逛，反倒成了别人眼中的小情侣，宋暖有些不好意思，但心情十分美丽。 程也大步追上她，跟她肩并肩走着。 早上天空还有些阴沉，现在乌云散去，温暖的阳光洒落，宋暖沐浴在阳光中，笑靥如花，连发丝都发着光。 程也看着眼前的人儿，此时的宋暖和他梦中重叠，让人不自觉嘴角带笑，没有哪刻的幸福感比现在真实。 宋暖今天特地穿了条长袖碎花裙，出门时怕冷，又在外边套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这是王艾君给姐妹俩新织的，宋暖还是第一次穿。 她走在阳光下，半扎的发丝随风舞动，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她用手轻轻拂去，转身朝程也招手： “程也，快来呀。” 清脆的声音直击程也心尖，饶是心跳早已快如擂鼓，程也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在他眼中，宋暖此时就像仙女一般，圣洁却又时刻蛊惑着他的心。 见他呆愣着不动，宋暖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这才笑盈盈上前勾住程也的手。 “愣着干什么，走呀。” 程也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一只洁白如玉，一只骨节分明，他默默给下了定义。 很相配。 要是程欢在此，指定会摇摇头感叹，她哥的魂都快被暖暖姐勾走了。 顺着公园的小路慢慢走着，两人牵起的手就没放开，一直到有人经过，宋暖才将手从程也手中抽离。 公园是处对象的圣地，这个时候风气也没前几年严格，人们即便看到了，也只会善意一笑。 不过两人还是没敢太明目张胆，这个社会对女性总是更苛刻些，程也很注意保护宋暖的名声。 待人走后，程也四处张望了瞬，确认没人，又赶忙牵起宋暖的手。 宋暖抬头看他，满眼都是笑意。 两人走到小池塘边，宋暖怕他走动太久牵扯到伤口，遂拉着人坐在石凳上休息。 池塘里养着锦鲤，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红白相间的锦鲤在潋滟的水波下游走，十分有趣。 宋暖看得专注，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轻松地在公园看锦鲤。 她看着池塘，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程也坐在旁边看她，脸上是同款笑容，他的心情也极好。 “程也，你看，是金色的锦鲤。” 宋暖有些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拉着程也的手指给他看。 男人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真是一条金色的锦鲤，游到了两人跟前晃悠。 宋暖很是兴奋，招呼程也：“这么难得的金色锦鲤，咱们快许个愿，听说对着锦鲤许愿，愿望会实现呢。” 她说完低下头，双手合十，闭眼对着那条金色锦鲤许起愿来。 程也静静看着她，女孩睫毛微颤，嘴角两个小梨涡愈发明显。 他跟着笑起来，程也是不信这些的，但也破天荒跟着宋暖的动作许起愿来。 他想，要是愿望真的能实现，那就保佑他的暖暖一生顺遂安康吧。 再睁眼，宋暖已经许好愿含笑看他： “程也，你许了什么愿望？” 女孩止不住好奇地问，却又在问出口后挥手不让他说话，“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程也低笑，看着她的脸被太阳晒红，将人带到阴凉处。 待宋暖坐下后，他蹲下身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马上就回来。” 宋暖纳闷看着男人离开，又将注意力转到池塘的锦鲤上。 过了好一会，池塘上突然漂浮了几颗鱼食，像是水滴掉进了油锅，锦鲤们簇拥上来，挤成一团，将水面拍得哗啦作响。 宋暖抬头看去，男人手里拿着一包鱼食，笑着朝她扬了扬。 她伸手，程也将鱼食递到女孩手中，又从身后拿出两瓶汽水。 “你去买汽水啦！” 宋暖眼神惊喜看他，接过汽水咕咚喝了两口，她刚刚就觉得有些口渴，也不知道程也是怎么发现的。 程也看她喝过后，又将她手里的汽水瓶接过，好让宋暖喂鱼。 小小一包鱼食很快被锦鲤们分食完，程也递去汽水瓶，宋暖摇头：“喝不下了。” 她午饭吃了不少，汽水又涨肚子，此时是真的喝不下了。 程也没强迫她，三两下将自己的汽水喝完，又仰头将宋暖那瓶喝掉。 宋暖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些羞赧，那瓶口可是她喝过的。 太阳被云遮住，投下大片阴凉，程也将瓶子还回去，回来时身后跟着程欢和宋清禾两人。 “咱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禾苗姐姐还要去坐公交。” 宋暖应声，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灰尘，四人一起将宋清禾送上回学校的公交车。 她走后，程欢很有眼力见地表示要回学校学习，于是回小院的人又只剩了宋暖和程也。 将就宋暖回学校的时间，两人早早吃了晚饭，饭后，程也去厨房烧水，宋暖在房间将医生开的药一一摆放。 今晚要给程也的伤口换药。 屋外水声乍响，是程也冲凉的声音，宋暖听得耳根泛红。 不一会，程也擦着头发进屋，他头发很短，几乎可以说是寸头，只是这些天长长了些，额前长了些碎发，上面还有星星水珠。 宋暖看他，拍了拍面前的座椅。 程也走过去，将毛巾搭在椅背上，弓腰，顺手脱下上衣。 男人精壮分明的腹肌就这样大喇喇展现在宋暖眼前，可能是刚洗完澡，有水珠顺着沟壑滑落。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直接将宋暖炸楞在原地。 第159章 报酬 女孩现在的样子很是呆萌，程也漆黑的眸中闪过笑意，装作一本正经坐在宋暖面前。 “暖暖？” 他伸手在宋暖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怎么了？” 宋暖回神，轻咳两声，故作镇定：“没……没事啊，我给你上药。”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碘伏和棉签，却忘了羞红的耳尖早已暴露在男人眼前 。 程也嘴角噙着笑，满目柔情看着慌乱的女孩，又在她转过身来时恢复正常。 有了这一出，宋暖是再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她暗自咬牙，真是没出息，怎么就被迷了眼。 不过，程也那紧实隆起的巧克力腹肌，是真养眼啊，她只不过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不能怪她。 眼前是程也泛红的伤口，宋暖十分专业地消毒，上药，包扎。 虽然才大一，但消毒包扎这点基本常识，宋暖还是懂的。 她低头，认真地操作在程也胸前，因精神专注，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 程也低头注视着女孩专注的侧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程也身体瞬间紧绷，放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 宋暖离他很近，自然发现了男人的异样，她抬头，发现男人嘴唇紧抿，连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是我把你弄痛了吗？” 宋暖表情有些紧张，低头看了眼男人胸前的伤口，又抬头观察他的脸色。 熟悉的沁香就在身前不足半米，程也心猿意马，根本感受不到前胸伤口的隐隐作痛。 他摇头：“没事，我能忍。” 宋暖确认他的表情后，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你忍一会，我马上就好。” 程也此时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张一合的唇瓣上，那里看起来很柔软粉嫩。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移开视线，尽量克制生理反应，不能吓到暖暖。 五分钟过去，宋暖将纱布打结，长舒了口气。这给人上药也不容易啊，搞得她紧张死了。 “好了。” 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宋暖眼神偷偷瞄向程也腹部，腹肌近在咫尺，只能看不能摸，真是可惜，不过偷偷过过眼瘾也是不错滴。 她在心中偷笑，殊不知身前的男人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可能是看出宋暖的喜好，程也悄悄收紧腹部，让腹肌更加明显。 宋暖偷看了好一会，见男人没什么动作，才恋恋不舍地抬头，一眼便撞进男人含笑的眼眸。 “咳咳。” 差点被口水呛住，宋暖尽力忽略被抓包的窘迫，不自然将碎发别到耳后，“把衣服穿上吧，别……别着凉了。” 她逃似的将物品整理好，耳尖发红，不去看身后男人。 “我要回学校了，你好好休息。” 天还没黑，宋暖不想让程也费精力送她，于是想自己回去。 只是人刚走到门口，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宋暖回头，程也正站在她身后，目光灼灼盯着她，那眸子里还带了点委屈。 她满脑袋疑惑，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见她没反应，程也手下移，将人牵住，似怕她逃跑，改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你就这么走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幽怨。 这姑娘把火点起来，连利息都不给就想走，她倒是看爽了，但他心里燥得不行。 宋暖偏头：“那我要怎么才能走？” 程也不说话，炙热的目光从她眼神移到那娇艳欲滴的唇瓣上，喉结上下滚动，就这么静静盯着她。 这模样不言而喻。 宋暖看懂了，羞红了脸，这人怕不是发现她偷看腹肌，要报酬来了。 四周空气在这一刻升温，气氛逐渐暧昧，变得黏黏糊糊。 宋暖口干舌燥，无意识舔了舔嘴唇。 她跟前，程也眸色渐深，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目光和宋暖对视。 男人挑眉，在无声催促。 宋暖抿嘴，心一横，踮起脚尖，偏头在男人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行了吧。” 吻完便逃似的跨步出门。 但这个亲亲显然不足以付清程也想要的报酬。 没等宋暖逃脱，他一把将人圈在怀里，双手撑着墙壁，让宋暖浸染上他身上的气息。 “还不够。” 男人低头，炽热滚烫的唇贴在女孩柔软的唇瓣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两人不禁颤抖了一瞬。 宋暖在吻落下来那一刻紧闭双眼，指尖泛白，握住了男人的衣角，浑身紧绷，不知该如何回应。 救命啊，她有色心没色胆，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察觉到女孩的情绪，程也辗转的同时轻轻握住她的手，相握的掌心濡湿一片，也不知是谁的汗水，又或者两人都有。 在这种事上，男人简直无师自通，但顾及到宋暖的感受，程也没敢太放肆，只温柔地安抚着她。 一吻结束，程也放过了她，额头轻轻抵在宋暖额间，感受着女孩闭眼急促的呼吸。 他轻笑，抬头在宋暖额间落下一吻，将人揽进怀里。 宋暖靠在男人怀中喘息，后背是他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好一会，才慢慢将气喘匀。 意识回笼，宋暖想到刚才的触感，心中甜蜜又悸动。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程也这么个大男人，嘴唇怎么能那么柔软，还甜甜的，像果冻一样。 还有，这男人为什么这么会？ 顾不上害羞，宋暖抬起头，眼神犀利看向程也，满满的都是审视的意味。 “你为什么这么会，是不是和别人亲过，老实交代。” 程也低头看她，女孩眸色潋滟，脸上还有淡淡粉意，唇瓣比先前更加嫣红，还有淡淡水光。 他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抬手，粗粝的拇指轻轻擦过宋暖的嘴角，将那一抹暧昧的证据掩去。 见男人没回答，宋暖有些气恼，手不自觉拍了拍他的胸膛。 拍完才想起这人还受着伤，又慌张拉开他的衣服查看。 “程也，你没事吧？” 她的手劲不大，程也没感到有多痛，但面上却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宋暖更慌了，生怕他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伸手就想去脱他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动，我给你看看。” 见她真的着急，程也又舍不得了，将她的手握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痛楚。 宋暖察觉被骗，狠狠在男人腰间拧了一下，便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程也将人抱住，好言好语地哄着。 “好暖暖，别生气，再也不敢了。” 他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这才又说道，“我哪里和别人亲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喜欢你。” 第160章 奖励 之后的两天，程也每天中午准时等在学校门口，宋暖和程欢出来后，带着她们直奔国营饭店。 他来的这几天，几乎天天去国营饭店吃饭，程欢早就喊停，奈何程也根本不理睬她的抗议。 他这般豪横的举动，饶是宋暖，也忍不住要阻止，谁家有这么大能耐，天天大鱼大肉，她感觉这段时间吃得腰间都长肉了。 只是，在她面前一向听话的程也，这次却破天荒拒绝了她。看着两个女孩比在家时消瘦不少的脸颊，程也心疼，只想趁他在的间隙，将两个女孩喂胖一点。 国营饭店的菜品确实不错，但经不住天天吃，一口红烧肉下去，宋暖接连吃了两口米饭，这才将那股油腻感压下。 只是碗里的米饭却再也没法动筷了，她真的吃不下。 求救般的目光看向程也，男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将她面前的碗端过，将饭扒拉到自己碗里，又给她盛了半碗清淡的汤。 “觉得腻就喝点汤。” 宋暖低头喝了两口，依旧没有胃口，又默默将碗推过去。 这碗汤还是被程也喝了，程欢就坐在两人对面，眼前的菜明明都是咸口，但她却被酸得牙疼。 看来哥和暖暖姐这两天感情突飞猛进啊，爱情守卫程欢表示很满意。 下午宋暖没课，将程欢送回学校后，宋暖带着程也去了图书馆。 恋爱要谈，但学习也不能落下。 她聚精会神看着专业书，程也在她身旁，面前是随手找的军事方面的书籍，两人就这样安静坐了一下午，期间程也时不时给宋暖接水。 两人对面，坐着一位同学，恰巧是上次被宋暖程欢卷了一下午的那位。 看着宋暖一脸笑意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再看看那男人温柔宠溺的眼神，同学低头看着眼前的书，只觉人生艰难。 什么人啊，学习这么卷，处对象还这么甜。 傍晚，晚餐是宋暖强硬要求在食堂吃的，程也看着饭盒里的饭菜，终于知道为什么对象和妹妹上个大学，瘦了一整圈。 偏偏两人这两天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觉得食堂这寡淡的饭菜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 吃完晚饭，宋暖和程也步行回小院，男人明天就要回部队，宋暖舍不得，只想多陪陪他。 似乎天空都在挽留程也，回去的路上，下起了蒙蒙小雨。 灰沉沉的天，胡同内光线很暗，雨开始变大，将石板路慢慢洗刷。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雨天，宋暖思绪一下被拉回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 恐惧不安席卷心头，宋暖忍不住朝男人身旁靠近了些，下一秒，冰凉微颤的手被男人握住。 男人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将宋暖包裹，紧握，很有安全感。 “暖暖，别怕，有我在。” 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宋暖心头的恐慌被慢慢抚平，她抬头，对上男人真挚又怜惜的眼神，心慢慢平稳下来。 “嗯。” 宋暖点头，伸手挽着程也那只牵着她的胳膊，手下是他紧绷的肌肉，结实又充满力量感。 程也带着她，在雨夜重新走了一遍那条胡同，直到宋暖内心的恐惧驱散，两人才回到小院。 ———— 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女孩安静坐在床边，任由男人用毛巾为她擦干头发。 程也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痛宋暖半分，这种力道的结果就是，宋暖困得直眯眼。 头发还没干透，程也不让她睡下，宋暖脑袋一点一点，全身的支撑全靠程也放在她后脑勺的手掌。 只是这么睡终究不太舒服，宋暖坐直身体，向前倒去，额头磕在程也腰间，枕在她日思夜想的腹肌上。 终于舒服了。 舒缓绵长的鼻息响起，程也苦笑一声，弯腰将女孩抱起，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程也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点了点她的鼻尖，替她盖好被子后，这才转身出门。 宋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屋内的灯还亮着，只是程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掀开被子，摸了摸干爽的发丝，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刚想下床，门从外面推开，程也走进，带来一身水汽。 “你去哪儿了？外面还在下雨吗？” 程也走近，蹲下身替她穿鞋： “雨停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 宋暖应了声，起身想走，忽地感觉手腕处一抹冰凉。她抬手，左手腕上赫然是一块上海牌手表。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她捂住嘴，看向程也： “你什么时候买的？” 程也弯唇，牵过她的手：“上午去百货商店买的，以后就不用靠天色猜时间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宋暖有些感动，昏黄的灯光下，腕表上闪着细碎的光芒。 “谢谢，我很喜欢。” 她轻轻在程也脸颊落下一吻，笑得甜美：“奖励。” 这个奖励很合程也的胃口，伸手禁锢住女孩的腰身，俯身印在那嫣红的唇瓣上。 辗转良久，久到宋暖忍不住推他的胳膊，程也才结束这个深吻。 鼻尖相抵，程也低声说： “回礼。” 回学校已快九点，街边早已亮起路灯，胡同内静悄悄，两人携手走在昏暗的路灯下，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 时间缠绵在指尖，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刻，宋暖抬头看他： “明天早上我和欢欢去火车站送你。” 程也刚想拒绝被宋暖抢先开口，“不准拒绝。” 程也闭了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声音低沉温和：“好，进去吧。” 翌日，随着火车鸣笛声响起，宋暖程欢站在月台，眼眶泛红，她们身前，程也无奈地提着行李。 路过的行人朝这边看来，八卦的目光扫射在三人中间。 程也微微侧身，将两个女孩挡住大半： “行了，火车马上走了，快回学校去。” 他又看向程欢，“帮我跟妈说一声，过年如果有假我就回来。” 程欢嗯了声，鼻音很重，“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和暖暖姐的。” 宋暖揉揉发红的眼睛，看了一眼还没她高的小姑娘，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就需要小姑娘照顾了。 程也嘴角弯起弧度，看了眼程欢，又深深看了眼宋暖，在列车员的催促中，提着行李上车。 火车缓缓启程，带走了程也，宋暖只觉得，也带走了她的心。 第161章 不能让男人影响 两人在月台上站了很久，直到火车屁股消失在视线中。 程欢擦了擦眼角的泪，刚想安慰安慰宋暖，毕竟两人感情正是火热的时候，现在分离，暖暖姐肯定很伤心。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宋暖依旧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吧，马上要期末了，咱回学校看书。” 程欢转头看她，女孩眼神清澈，哪里有半分不舍的情绪。 她嘴角抽搐，声音都结巴了：“暖……暖暖姐，我哥走了，你不难过吗？” 宋暖将人拉着往站外走，边走边说： “难过啊，你没见我刚刚眼眶都红了嘛。” 程欢默默道：“那你现在这是……” 宋暖眼神坚定像要入党：“学习自然要放在第一位，不能让男人影响了学习。” 程欢被她拉着往前走，这一刻，宋暖在她眼中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暖暖姐好清醒，好理智，她更喜欢了。 “暖暖姐，你说得对，绝对不能让男人影响咱干正事。” 她反手拉着宋暖，快步走在前面，带宋暖穿过拥挤的人流， “学习刻不容缓，咱们快走！” 宋暖：……倒也不必如此激昂，慢慢走也是来得及的。 此时距离期末考仅剩最后三周，专业的课程也慢慢结束，开始给同学们准备考试的时间。 这个时候的考试全凭自己本事，根本没老师给划重点，所以现在，宋暖面对眼前比砖头还高的专业书，陷入了沉默。 这个试，真就非考不可吗？！ 叹了口气，宋暖认命翻阅起来，抬头看了眼程欢，小姑娘似乎已经“杀”红了眼，正对眼前的书闭眼修炼。 宋暖心里平衡了，她俩的专业都有很多要背诵的内容，所以往往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整天。 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受折磨，宋暖就觉得这个苦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自己选的专业，拼死也要背完。 昏昏沉沉一整周，宋暖觉得她的头都变大了一倍，想到宋清禾，她决定周末去找姐姐，给她一个惊喜。 程欢拒绝了她的邀约，虽然她也很想见禾苗姐姐，但她实在起不来，只想在宿舍躺一天。 宋暖没强迫她，她知道程欢有多拼命学习，确实也应该好好休息。 于是独自坐上前往师范学院的公交车。 宋暖到时，天色正好，暖阳照射在大地，温暖得想让人眯眼。 可能是她看起来就像学生，门卫大爷没将人拦住，直接放了行。 宋暖是知道姐姐的班级和宿舍，她轻车熟路地走在师范学院的路上。 师范学院没林吉大学宽广，从校门口走到宿舍不过一刻钟时间。 宋暖从转角走出，刚想再找个女生帮忙喊一下姐姐，却在不远处看见了姐姐熟悉的身影。 宋清禾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不算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肥头大耳，蒜头鼻，脸上还冒着油光，看起来十分油腻。 宋暖皱眉，害怕姐姐被欺负，匆匆朝前走去。 距离拉近，就听见那蒜头鼻令人作呕的声音。 “宋清禾，趁我现在好说话，我劝你乖乖跟我处对象，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你不同意，我就在你们教室门口跟你表白，毁了你的名声，看谁还敢喜欢你。” 这条路此时没什么人，两人站的位置被两棵大树挡住，路过的人没能发现，只有宋暖，从后面看得正清楚。 蒜头鼻说完还想上前拉扯宋清禾，但被宋清禾侧身躲开。 “李壮，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会跟你处对象的，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要告诉班主任了。” 宋清禾性子本就温柔，连带着声音也是柔柔的，此时警告起人来，没有半点威慑力。 蒜头鼻嗤笑一声，摊了摊手无所谓道：“你有本事就去告啊，看看大家知道你没了名声后，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对你。” 宋暖眼冒凶光，伸手从兜里掏出辣椒水，几乎是用跑的，直直逼向蒜头鼻。 要是眼神能杀死人，此时这个蒜头鼻早已被宋暖消灭了多次。 贱男，还想欺负她宋暖的姐姐，她不辣死这个贱男就不姓宋！ 只是，没等宋暖的辣椒水喷出，蒜头鼻朝宋清禾伸出的咸猪手被一双大手死死捏住。 “啊！” 一声惨叫从蒜头鼻口中惊呼出，声音之大，引得路过的人们频频侧目。 好在宋清禾的身形被大树遮住，人们只能看见蒜头鼻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捏住手腕。 “痛痛痛，快放开我。” 蒜头鼻奋力挣扎着，油腻的脸因痛苦变得扭曲，宋暖都能看见阳光照射在他脸上还反光。 趁他被控制住，宋暖一个健步上前，将姐姐护在身后。 宋清禾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后窜出，挡在自己身前，她定睛一看，表情变得惊讶： “暖暖？你怎么在这里？” 宋暖快速转头看了眼姐姐，眼神扫过她全身，确认姐姐没事后，才放心下来。 “姐，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在学校被欺负，走，我们去教务处举报有人当众耍流氓。” 她说完作势就要拉着宋清禾走，蒜头鼻见状也顾不上手腕的剧痛，连连求饶： “别别别，别去教务处，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他的手被捏得成扭曲状，五官皱成一团，本就油腻的脸因汗水眼泪显得更加恶心，偏偏嘴还在不断求饶，这个样子简直不忍直视，看上一眼连午饭都吃不下。 宋暖偏过头，眉头皱得死紧，只觉得姐姐在学校变瘦肯定是看多了这个贱男，没胃口吃不下饭。 这时，宋清禾悄悄拉了拉妹妹的手： “暖暖，量他以后也不敢了，你瞧他的手都快被霍嘉木捏断了，要是咱们再告到教务处，只怕会让霍嘉木赔医药费。” 听了她的话，宋暖这才将眼神放到压制着蒜头鼻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高体长，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裳，五官深邃立体，此时蹙眉抿嘴,看起来有几分怒意。深不见底的眸子正静静看着宋清禾，似乎只要她一发话，蒜头鼻的腕骨就会立马移位。 第162章 姓霍的 宋清禾最终还是没将人告去教务处，在蒜头鼻痛哭下跪的时候，宋清禾朝男人开了口： “霍同志，放了他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霍嘉木听闻，果真放了手。 手一放，蒜头鼻屁滚尿流地跑远，跑到距离几人几十米远后，才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霍嘉木。 宋暖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姐，咱俩晚上套麻袋把他打一顿。” 宋清禾看了眼妹妹，郑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暖诧异看向姐姐，她姐一向温柔，这次居然这么果断。 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宋清禾弯唇浅笑： “暖暖，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要你保护，我也该学会反击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宋清禾拉着妹妹走到男人跟前。 “霍同志，这次也要谢谢你，不过往后你还是注意一点，那就是个无赖，小心他赖上来讹你就不好了。” 在宋暖虎视眈眈下，霍嘉木看了眼宋清禾，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我不怕他，那我就先走了。” 宋清禾点头，再次道了声谢，随后姐妹俩便看着男人离开。 “姐，这人是谁？那个无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宋暖敏锐察觉到姐姐话里的也字，她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邦邦给那蒜头鼻两拳。 宋清禾拉过她的手，将人往宿舍带： “没有经常，一共就三次，那人上一次也是被霍同志赶走的，所以我才这么说。” 宋暖听闻警铃大作，这个姓霍的，为什么两次都能在这个时候帮助姐姐，他是不是对姐姐有所企图？ 她脑中飞快闪过无数想法，自从经历过张林那件事，宋暖脑中对陌生人的警报直接拉满，只要有意图不明确的人接近，她脑子里那根弦就会发出警报。 “姐，你可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咱们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但凡是接近你的人，一定有所图，你可得擦亮眼睛，不要让我和爸妈担心啊。” 她大道理一阵一阵，宋清禾听了不觉厌烦，反倒心里温暖，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家人是最爱她的，暖暖有时候比父母都要替她考虑得仔细，这样好的妹妹，让她怎么忍得住不心疼呢。 她牵着宋暖的手，一路来到宿舍门口： “暖暖，你放心吧，姐姐知道的。你来，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宋暖一头雾水，跟着她走进宿舍。宿舍里没人，宋清禾的舍友们都出去了，她的床铺在离门口最远处，宋暖走过去，被宋清禾按在椅子上坐下。 宋暖正纳闷，就见姐姐将衣柜打开，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只是一会，宋清禾手里提了件嫩黄色的布拉吉： “暖暖，你看喜不喜欢，我去百货商店一眼就看中了这条布拉吉，当时就觉得你穿上它肯定好看。” 宋暖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条裙子正是上次和程欢去百货商店看到的那条从沪市传过来的新款，她没想到姐姐竟然会给她买了。 “姐，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件。”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眨巴眨巴眼，将泪意逼退。 宋清禾哎呀一声，将布拉吉塞到她怀里，笑道： “小哭包，可别哭啊，快穿上给姐姐看看。” 宋暖嘴一瘪，只觉得眼眶里的泪更加汹涌了，她吸了吸鼻子，拿着布拉吉试穿起来。 待她穿好后，宋清禾这才将窗帘拉开，阳光从玻璃穿过，洒落在宋暖身上。 女孩眼眶微红，脸上却挂着明媚的笑，站在阳光下，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姐，好看吗？” 宋清禾已经看呆了，从她的视角看去，宋暖逆着光，花边圆领将她纤细的锁骨衬得线条流畅柔美，腰肢被掐腰的布拉吉修饰得盈盈一握，在嫩黄的碎花衬托下，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显白皙。 “暖暖，真好看，我就知道这条布拉吉写了你的名字。” 宋清禾声音都有些颤抖，将宋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上是骄傲自豪的笑容， “我妹妹真漂亮，便宜程也那小子了。” 宋暖嘻嘻一笑，挽着姐姐的胳膊，将头靠在姐姐肩窝，习惯性撒娇： “姐，你把钱都用来给我买裙子了，你自己都吃不好，瘦了好多。” 宋清禾敲了敲她的脑门： “哪有，我可没瘦，再说，咱们上大学有补贴，吃饭根本不用花钱，妈给的那五十块，我都没地儿用。” 宋暖哪里能不知道姐姐是节俭才没用那五十块钱，只怕她连国营饭店都舍不得吃一顿。 她将裙子换下，小心翼翼叠好放进包里，这才将姐姐拉出宿舍。 “走，咱俩中午去国营饭店大吃一顿，得把我姐丢失的肉找回来。” 宋清禾失笑，也没拒绝，将宿舍锁好后跟着妹妹出了门。 姐妹俩大吃一顿，宋暖又去附近的供销社给姐姐买了桃酥，鸡蛋糕，奶糖这些零嘴。 她豪爽的架势让供销社店员笑得合不拢嘴，却让宋清禾吓得连连摆手： “行了暖暖，别买了，再过两周就回去了，哪里能吃完。” 这倒把宋暖提醒了，总算住了手，又买了些林吉省特产，说是过年回去给家里添个菜。 宋清禾这次没阻止，反倒和宋暖一起挑起来，暑假天气热，东西买来不过一天就会坏，现在趁着天冷，给爸妈多买一点。 最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宿舍，宋清禾舍友们都很友善，也都认识宋暖，见她来了，帮忙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 夜幕降临，宿舍楼内亮起灯光。 宋暖姐妹对视一眼，揣上麻袋，蹲守在男生宿舍的必经之路。 只是，两人蹲了好半晌，也没见蒜头鼻路过，宋暖拦住一名路过的男同学，让他帮忙叫蒜头鼻出来，却被告知这人不在宿舍。 姐妹俩一脸可惜回了宿舍，宋暖暗自咬牙，这人运气好，再让他逍遥一天，明天一定套他麻袋。 殊不知，翌日等姐妹俩再次碰到蒜头鼻时，直接惊掉了下巴。 这人鼻青脸肿，那油腻的肥脸看起来更像猪头了。 第163章 我可以帮你们 “宋清禾，昨晚套麻袋打我的人似不似你！” 安静的走廊里，蒜头鼻脸肿得像个猪头，嘴里含糊不清控诉着宋清禾。 宋暖姐妹站在对面满脸懵逼：怎么回事？她们还没套呢，这人怎么就被打了？ 见两人不说话，蒜头鼻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宋清禾，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过就是想和你处对象，你不同意就算了，至于这么打我嘛，呜呜呜，我要去教务处告你。” 蒜头鼻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本就惨不忍睹的脸看起来更加不忍直视。 宋暖忍着恶心，习惯性将姐姐护在身后：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可没打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俩打的你。 一个大男人，到处哭闹说被两个女人打了，你害不害臊。” 宋清禾从妹妹身后站出，一改往日温柔，言辞犀利：“李壮，你为什么被打心里没点数吗，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得罪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吧，你仇家这么多，被打也是迟早的事，你应该庆幸我还没报复到你身上。” 她说完便拉着宋暖离去，独留蒜头鼻在原地哼哼唧唧哭个不停。 宋清禾真是好狠毒一人，原来他被这个女人的假象骗了，她不温柔，一点都不温柔，插刀插得比谁都深，他李壮再也不要喜欢这个毒妇了，呜呜呜。 宋暖被姐姐拉着往外走，她饶有兴趣看着姐姐，脸上都是欣慰的笑。 宋清禾见状没好气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这笑容咋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 宋暖脸上的笑容更甚：“姐，你骂人的样子真漂亮，我可太喜欢了。” 宋清禾：……她妹妹没救了。 没等她开口，宋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凑到宋清禾耳边悄声道： “姐，反正那蒜头鼻都怀疑咱俩了，咱们不揍他一顿岂不是对不起他的怀疑。” 她朝宋清禾眨眼，眼里都是坏心思。 宋清禾思量一番，也觉得她说得有理，再者，她被李壮骚扰这么多次，不亲自给他点教训实在难出这口恶气。 “行，瞧他那样子，今天应该不会出去，咱俩下午将他引到后山小树林，套麻袋打一顿。” 宋暖满意点头：“咱俩力气不够，就得在这个时候反击，趁他病要他命！” 宋清禾朝妹妹竖起大拇指：“暖暖，还是你机灵。” 宋暖骄傲仰起小下巴：“那是。”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姐，你能猜到是谁打的蒜头鼻吗？” 宋清禾眼眸微闪，脑中浮现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她一向和宋暖无话不谈，姐妹俩之间更是没有秘密，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霍嘉木干的，他是个热心肠，应该也看不惯李壮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 她这么一说，宋暖回想起昨天男人那张冷峻的脸，那张脸虽然长得不错，但怎么都不像是热心肠的样子。 此刻，宋暖脑子里那关于宋清禾的雷达狂响，这人怕不是对姐姐心怀不轨？！ 她琢磨两下，越来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于是赶忙挽住宋清禾的手： “姐，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还有，妈可说了，让你找对象擦亮眼，不要被那些个花言巧语的男人给骗了，找男人不能听他说了什么，一定得看他做了什么。” 她框框一大堆直接将宋清禾整懵，不知道怎么就扯到找对象上去了，但为了不让妹妹担心，她也还是乖乖应好。 宋暖一颗心像是护小鸡仔般，惶惶不安，恨不得贴身跟在姐姐身边，抵挡一切牛鬼蛇神。 “姐，我给你的辣椒水，你记得随身携带，不过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容易误伤到自己。” 这可是她亲身试验所得的结论，当初和张林周旋的时候，她用辣椒水确实有效，但可能是下雨天受限，效果没延迟多长，她自己反而被辣红了眼。 关于宋暖的事，宋清禾十分灵敏，一下子便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暖暖，你怎么知道辣椒水容易误伤？你用过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暖心高高悬起，没想到姐姐如此警觉，但她不可能让姐姐知道那件事，遂故作镇定笑道： “我哪里有事瞒你，不过就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走吧走吧，赶紧去吃饭，吃完咱俩去小树林踩点。” 成功将宋清禾注意力转移，宋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吃完饭，宋暖和姐姐一起来到后山小树林，这里可谓是处对象的圣地，说是山，其实就是一处陡坡。 此时正值冬天，小树林里的树叶早就枯黄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两人找了个极为隐蔽的大树，正在小树林入口处，是个偷袭的好方位，估量自己和姐姐力气不够，宋暖还提前找来两根手臂大小的木棍，在手上掂量掂量，只觉一定能给蒜头鼻一个深刻的教训，万事俱备，只需将蒜头鼻引过来。 两人打扮一番，用围巾将脸遮住大半，帽子将额头遮盖，只露出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宋暖嘴角在围巾下咧开，朝姐姐做了个手势，宋清禾心领神会，率先朝男生宿舍走去。 两人的装扮不算惹眼，但身高在男生宿舍附近却略显突兀。 抱着书路过的霍嘉木一眼便认出了宋清禾，他默不作声四处观察了一番，待没什么经过后，这才走向宋清禾姐妹。 这个时候，宋清禾正物色替她们引人出洞的人选，却不想在不经意间看见霍嘉木大步朝她们走来。 宋清禾一惊，生怕来人看见了她的脸，认出自己，遂将围巾往上又扯了扯，待将自己彻底捂严实后，又忙不迭慌地捂宋暖。 还没等她松口气，霍嘉木已经走近站立，他眼眸深邃，一眨不眨直视着宋清禾，明明早已将人认出，开口时却话锋一转： “同学，我瞧你们在这里站了半天，是要找什么人吗？我可以帮你们。” 第164章 套麻袋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认出她俩，宋清禾狠狠松了口气，不过她可不敢让霍嘉木将人带出来，免得波及到他，刚想摇头，身旁的宋暖抢先一步开口： “我们找李壮，麻烦你转告他，有人在后山小树林等他，去了就告诉他昨天套他麻袋的人是谁。” 宋暖毫不掩饰地说完，话落就拉着姐姐走离男生宿舍。 哼，这个男人腹黑得很，骗得过她单纯善良的姐姐可骗不过她宋暖一双火眼金睛。 明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们，还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假模假样上来问话，这人一定是觊觎姐姐，不然怎么会那么好心。 既然这样，那宋暖不介意把他当枪使，想追求她姐，就得过她这一关！ 宋暖这边气得牙痒，偏偏宋清禾一脸单纯，朝宋暖道： “暖暖，你瞧，我没说错吧，霍同志真的是热心肠，咱俩都捂成这样了，他肯定认不出，还主动上前帮忙，他人真的挺好。” 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宋暖卡在嗓子眼里教训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她纯真的姐姐喂，可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见宋暖欲言又止的样子，宋清禾只当她是赞同自己的话，又拉不下面承认错怪了霍同志，一脸“姐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拍了拍宋暖的手，拉着人避开人群朝小树林走去。 宋暖努努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任由姐姐拉着自己。 两人蹲在踩好点大树下，宋暖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她主前锋，看准时机上去套人。 宋清禾手里拿着木棍，紧张得咽口水，她主后攻，待宋暖将人套住后上去出招。 姐妹俩分工合作，主打一个默契。 在宋清禾数不清自己咽了多少次口水后，小树林外，总算见到了蒜头鼻那肥胖的身影。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宋清禾只觉口干舌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蒜头鼻，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头一次做这种事，宋清禾也算突破了她二十多年一贯的形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决不允许自己临阵逃脱给妹妹拖后腿，所以即便害怕紧张得发抖，她也还是咬着牙坚持。 在她看不到的身前，宋暖双眼放光，眼里的兴奋隐藏不住，关于套人麻袋这事，宋暖也算经验丰富，所以此时只有战前的热血兴奋，丝毫没有胆怯。 就在蒜头鼻一脚踏进姐妹俩早就划分好的出击范围内时，宋暖抿嘴，一双杏眼闪着精光，踮起脚尖，轻手轻脚来到蒜头鼻身后。 高举手臂，向前猛扑，宽大的麻袋顺利将蒜头鼻笼罩在内。 见宋暖得手，宋清禾也顾不上紧张，咬着嘴唇，双手举起木棍，快跑上前，击打在蒜头鼻肥胖的躯干上。 “嘭” 木棍打在蒜头鼻后背，发出一声闷响。打了第一下后，宋清禾便不再害怕了，想到这人一次又一次骚扰自己，她心中升腾起怒火，手上的木棍高举，一下又一下打在蒜头鼻身上。 怕这人身上的棉袄厚实抵御了伤害，宋清禾还专挑四肢和衣服薄的地方打，只把蒜头鼻打得吱哇乱叫，好不凄惨。 她越打越兴奋，宋暖一边收紧麻袋将人禁锢住，一边看姐姐打得起劲，眼里都是赞赏和骄傲。 不容易啊，她家清禾，终于学会打人了。 此时，僻静的小树林里，只有蒜头鼻哎呦连天的惨叫和求饶声，还有宋清禾挥舞木棍的破空声。 数下过去，宋清禾木棍杵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宋暖摇摇头，她实在是打不动了，举这手臂粗的木棍也是需要力气的。 她这边一停，麻袋里的蒜头鼻像是昏死过去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想装死？宋暖一脚踹在他身上，即便隔着麻袋，都能感受到蒜头鼻那肥胖的身体在颤抖。 又踹了两脚，这人还是没动，这下宋暖确信他是真的晕了，接过姐姐手里的木棍，拉着人从小树林另一头跑出，跑到树枝聚集处时，将手里的作案工具往地上一丢，任谁都不能在这一堆木棍中精准找出打在蒜头鼻身上的那根。 至于身后的蒜头鼻，她并不觉得将人打坏了，先不说姐姐力气根本没那么大，就说这人一身厚棉衣，也能给他抵挡一部分伤害。 整这么一出，一是为了给蒜头鼻一个教训，更重要是给宋清禾一个出气的机会，宋暖想姐姐知道，如果有人欺负她，一定要反击回去，无论使什么阴招损招，只要能报复回去，就算赢了。 一直跑到小树林外，宋暖姐妹俩才停下来喘气，宋清禾双手撑在膝上，回头朝小树林看去。 “暖暖，咱们就这样把他丢小树林里？这天冷得很，他会不会被冻死？” 虽然还没下雪，但北方的这个时候也非常寒冷了，宋清禾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可不敢闹出人命。 宋暖摇头：“姐，你放心吧，这才哪儿到哪儿，他过一会自己会醒的。” 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宋清禾忍不住多想，她家暖暖，好像对套人麻袋这事非常有经验。 “姐，咱们走吧。” 宋暖伸手去扶姐姐，她俩得快点回去，免得那蒜头鼻醒来。 宋清禾应了声，跟着宋暖抬步，刚走出两步，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目光落在一处假山后。 停顿两秒。 宋暖见人没跟上，疑惑询问：“怎么了？” 宋清禾抿嘴，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走吧。” 两人走远后，假山后走出一个男人，正是霍嘉木。 想到女孩强装镇定，后又因报仇痛快的小模样，霍嘉木嘴角弯起一抹笑。 看来小白兔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第165章 宋暖开始想程也了 这个周末过得惊心动魄，宋暖却觉得无比充实，就连被医学知识堆满的大脑，也因此得到了喘息，而她也是时候回学校去了。 走在前往公交站台的路上，宋暖拉着宋清禾的手像个老妈子般不断叮嘱道： “姐，要是蒜头鼻再来找你，你千万别露怯，一定要死死咬定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打的他，即使他告到了教务处，你也要提出他骚扰你在先，让老师为你做主，至于套麻袋被打，就让蒜头鼻自己拿出证据来，咱们不自证。” 这些话宋暖已经说了好几遍，宋清禾早就铭记于心，现在听着她的唠叨，宋清禾也没觉得厌烦，反而一遍又一遍跟宋暖确认自己记住了，甚至原封不动给宋暖背了一遍，她知道妹妹在担心她，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证明她身为姐姐，能保护好自己。 见她如此，宋暖总算松了口气，公交车行驶靠站，宋暖上车，坐在靠窗位置，探出脑袋朝宋清禾挥手。 姐妹俩隔着车窗道别，就在公交车缓缓启动之际，宋暖像是做出了决定，伸出头朝宋清禾喊： “姐，要是有什么事，你去找霍嘉木，他一定会帮你。” 宋清禾一愣，遂朝她笑着点头。 眼看姐姐的身影越来越远，宋暖坐直身子，长舒口气，她和姐姐不在同一个学校，即便有什么事，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霍嘉木想追求她姐姐，那就要将姐姐保护好了，这也是宋暖给他的考验之一。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傍晚，宋暖直接回了宿舍，程欢正等在她宿舍，原本小姑娘拿着书等在走廊处，但宋暖的舍友都认识她，怕小姑娘在走廊受凉，热情地将人迎进宿舍。 见宋暖推门而入，程欢起身，接过她肩上的包： “禾苗姐姐还好吗？” 宋暖点头，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从包里掏出一袋桃酥递给她： “你禾苗姐姐给你买的。” 程欢嘿嘿一笑，欣喜地接过：“禾苗姐姐真好，等下次我也给她买好吃的。” 待她走后，宋暖又拿出糖果，给舍友一人分了两颗，她们宿舍没有勾心斗角，都是一群不错的女孩，宋暖也乐于跟她们交好。 转眼便到了期末考试，宋暖觉得自己目前离年级第一还有一段距离，她非常渴望拿到那份奖学金，所以暗自在心里加油，大学四年，一定要拿一次。 即便重活一世，但人的智商却是不会因重生而改变 ，宋暖清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只适合走稳扎稳打的路线，要付出比现在成倍的努力，才能有机会获得那五十块钱奖学金。 果然，等一天考试下来，宋暖估摸着自己这次比期中进步一点，应该能排上年级前十，想要将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白望舒挤下去，还需要付出更多精力。 她叹了口气，等将饭店开起来，稳定后，她一定要将所有精力都投放在学习上。 回村前，宋暖特意去了趟小院，她提着一斤水果糖，敲响了隔壁大婶家的房门。 大婶开门，看见宋暖狠狠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庆幸道： “宋同志，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自从知道张林就是前两年那个强\/奸\/犯，还有那老张头居然是个拐子，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 公安说张林是在作案时被抓的，我一听直冒冷汗，生怕那个受害者是你，你可是我带去老木匠家的，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安心啊。” 一向爽利的婶子说着说着竟直接红了眼眶。 宋暖安慰道：“婶子别担心，我这不俏生生站在你面前嘛，前段时间我对象来看我，就没来看您，这不马上放假回家，我来拜托您帮忙注意着点隔壁小院。” 自张林那件事过去，宋暖便很少来小院这边，唯一几次还是和程也一起来的，两人还未结婚，被人看见进同一间屋子不好，所以都是避开人过来，没让人发现，邻居大婶不知道也是正常。 “嗐，只要你没事，婶子就放心了，你安心回去，婶子会帮你看着院子。” 邻居大婶恢复了往常的豪爽。 宋暖顺势将手里的一兜子糖递去： “快过年了，我提前给婶子拜年，这点糖拿回去给小孩吃。” 邻居大婶哪里肯要，连连推辞，见宋暖是真的想给，实在推辞不过，也就作罢接住了。 “宋同志你等一会。” 匆匆撂下这句话，邻居大婶提着糖便进了房间。 一会过去，她提着兜子出来，还是装糖那个，只不过糖变成了三瓶罐头。 “这几个罐头拿回去吃吧。” 宋暖自然不会要，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维护关系，往后父母过来，她们那个年纪的人，左邻右舍肯定得处好关系，宋暖提前和大婶交好，省去一些麻烦事。 见她不收，邻居大婶强硬塞她怀里，笑道： “收着收着，就这几个罐头就别跟婶子客气，我大儿在罐头厂上班，家里罐头多着呢。” 宋暖听闻也只好收下，这年头罐头精贵，也就婶子这种有门路的人才不觉得。 糖送出去了，宋暖便提出了告辞，却不想婶子将她叫住。 “宋同志，想来张林那件事你也很害怕，不过往后不必怕了，咱们这整个片区，白天晚上都有公安巡逻，现在安全得很，连那几个混子都老实了不少。” 宋暖点头，想来是出了张林这事，公安局为了安抚居民才如此。 告别邻居大婶，宋暖将小院打扫了一番，便准备关门回学校，明天就要回三道口，今晚得好好休息。 只是还没等她将门锁好，胡同口走来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为首的正是上次在公安局对宋暖照顾有加的女公安。 宋暖上前，主动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女公安还记得她，两人交谈了几句，分别前，女公安突然说。 “我们局里本来只派了晚上巡逻的队伍，那天有个叫程也的军官过来和我们局长聊了聊，这才增派了一个白天巡逻的小队，那个程也，是你对象吧。” 她话中带着笃定，见宋暖点头后，露出一个打趣的笑容。 “你对象是个会疼人的，你俩很般配，姐祝福你俩。” 女公安走后，宋暖在原地愣神了好半晌，原来程也在背后竟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宋暖开始想程也了。 第166章 这位是? 放假当天，同学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笑容，校门口不乏有疼爱孩子的家长来接，皆是一脸幸福之色。 宋暖后背背了一坨，手里还提着一袋，倒没带几件衣服，全都是从省城买回家的年货。 王艾君在信里说了，让姐妹俩只穿一身衣服回家就是，今年粮食收成好，家里挣了些钱，给她们姐妹从里到外一人做了一身衣服。 过年自然是要穿新衣服的，宋暖敢肯定父母舍不得给自己做新衣服，所以宋暖趁期末考完去百货商店给爸妈一人买了一套，还给姐姐买了擦脸的雪花膏。 今天的公交站台人格外多，程欢怀里抱了个包裹，手扶在宋暖背上，想给她减轻一点重量。 她们和宋清禾约好，在长途客车站汇合，老远就看见宋清禾站在路旁清丽的身影，程欢笑着和宋暖道： “禾苗姐姐在那里！” 宋暖望去，眼瞬间瞪大，眉头微微皱起，是她姐没错，只是站在她姐身边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车门缓缓打开，人群蜂拥而下，宋暖和程欢被挤着下了车。 宋清禾早就等在下车的地方，看见她俩，想伸出手接过宋暖手里的包裹。 但一只宽厚的男人的手从她身侧伸出，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给我吧。” 宋暖眼神上下扫过男人，并没有将自己的包裹给他，语气冷飕飕：“不用了，霍同志，你可真是热心肠。” 霍嘉木被拒绝也没在意，收回手安静地站在宋清禾身边 。 宋清禾接过妹妹手中的包裹，在她耳边小声道： “暖暖咱们快走吧，车票姐都买好了，等会就要发车了。” 宋暖拉过她，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姐，他为啥会跟你站在一起？” 宋清禾抿嘴不知道怎么说，旁边的程欢弱弱地问： “禾苗姐姐，这不会是你对象吧？” 宋暖气焰一下子高了不少，转头狠狠瞪向身后的男人，又伸手将姐姐拉得走快。 宋清禾脸羞得通红，没有点头也没有承认，只小声道： “哎呀，大庭广众别说这些，等没人了再告诉你们，咱们先赶车去。” 程欢作罢，乖巧跟在两个姐姐身侧，只是那双八卦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看样子是禾苗姐姐对象准没错，既然这样，那他哥岂不是很快就能娶到暖暖姐了！ 小姑娘心里笑嘻嘻，一边为自己哥哥很快抱得美人归感到高兴，一边又因为马上回家感到兴奋。 只是宋暖心情就没那么好了，回家的喜悦被眼前这个男人搅得稀碎。她现在的心里就像是家里好好保护的小白菜被野猪给拱了，糟心得很。 偏偏这拱她小白菜的猪都不知道身从何处，宋暖不安得很，生怕姐姐步上辈子的后尘，所以看霍嘉木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宋清禾似看出她心情不美妙，专门离妹妹坐得极近，宋暖被她和程欢包围在中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霍嘉木坐在三人同排的位置，离宋清禾只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 宋暖警铃响起，想跟姐姐换一个位置，恨不得把姐姐塞到最里边。 宋清禾笑着将人安抚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暖暖别气，姐姐心里有分寸的。” 姐姐的话就是宋暖最有效的安抚剂，宋暖果然消停了，只是一路上都拉着姐姐的手。 冬天的长途客车虽没了夏日的闷热，但外面天寒地冻，车里几乎没人敢开窗户透气，这也就导致了车厢内虽不冷，但味道着实不太好。 宋暖有些闷，上车就睡的毛病又犯了，脑袋一点一点地，最后直接靠在姐姐肩头。 快到晚上，大家都拿出干粮来吃，宋清禾也从包里掏出烧饼，递给两个妹妹。 程欢有些饿，没推辞接过饼子就着水吃起来。 宋暖实在没胃口，将饼子推给姐姐，自己闭目养神。 突然，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宋暖睁眼，就见姐姐捧着一小包蜜饯，示意她吃蜜饯开开胃。 宋暖疑惑，姐姐不是喜欢吃酸的人，怎么会突然买蜜饯。 看出她的疑惑，宋清禾凑到妹妹耳边，小声说： “是霍嘉木买的，他怕我们晕车难受。” 宋暖咬牙，偏过头看对面的男人，一眼便抓住男人偷看她姐的眼神。 霍嘉木镇定得很，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朝宋暖淡定点头。 宋暖更气了，伸手接过那包蜜饯，狠狠嚼起来，好像她咬的不是蜜饯，是觊觎她姐姐的臭男人。 宋清禾瞧她这小模样，笑了笑，也乐意随她去。 小半包蜜饯被宋暖一个人吃完，胃口是开了，牙也酸了，根本咬不动冷硬的烧饼。 宋暖又气了，臭男人不仅觊觎她姐姐，还想谋害她的牙齿！ 到达县城在第二天上午，宋暖全程只吃了半包蜜饯，和一小块烧饼，早就饿得不行。 下车时，霍嘉木要帮忙提行李，宋暖这下也没拒绝，费不着为难自己，她好心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三姐妹率先下车，行李被霍嘉木两手提下来。在她们身上沉重的包裹，被男人抓在手里仿佛没有重量。 宋暖又开始警惕起来，这男人看起来强壮得很，会不会像上辈子朱建强一样，家暴姐姐。 条件反射将姐姐护在身后，宋暖飞快从男人手里接过包裹。 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 程欢也乖巧道谢，她倒是挺看好这个霍同志的，整个路程，这个霍同志注意力一直都在禾苗姐姐身上，上下车也是，生怕她被人挤到，暗戳戳保护着。 小姑娘捂嘴偷笑，熟悉的磕cp雷达又响了。 这时，客车站门口走进来三个人，正是前来接孩子的宋振平夫妻和徐凤兰。 三人一眼便看见刚下车的宋暖等人。 “清禾，暖暖。” “欢欢。” 熟悉的声音传来，姐妹三人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王艾君和徐凤兰率先直直朝她们跑来。 “妈。” 宋暖放下行李上前，拉住王艾君的手。 王艾君眼眶都红了，忍不住上下打量两个女儿，生怕她俩在学校吃苦。 目光落到宋清禾旁边站得笔直的男人，她疑惑问道： “这位是？” 第167章 是我先喜欢他的 宋暖没说话，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宋清禾，姐姐绝对不会现在给这个姓霍的名分。 果然，在霍嘉木默默看向宋清禾时，宋清禾率先开口： “妈，这是我一个学校的同学，他家和咱们一个县的，刚好结伴一起回来。” 像是有些心虚，宋清禾连忙挽着母亲的手，想将人往车站外带： “妈，咱快回去吧，坐了这么久的车，累坏了。” 王艾君瞥了一眼两个女儿，站着没走，不动声色将霍嘉木打量一番，脸上挂起笑容： “霍同学是吧，刚刚看你帮清禾暖暖提行李，真是太感谢了，我们家离县城远，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也不好意思招待你，你多担待。” 霍嘉木礼貌回应，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婶子客气了，都是我该做的。” 王艾君客气笑笑，待宋振平将三姐妹的行李提上后，带着两个女儿走出客车站。 宋清禾还没想好怎么跟母亲说，瞧现在这样子，也不敢回头和霍嘉木告别，只能跟着走了。 去李大爷驴车的路上，都是程欢和徐凤兰说笑的声音，宋暖和姐姐悄悄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板着脸的王艾君。 宋暖上前，笑嘻嘻挽住母亲胳膊，发挥她惯用的插科打诨那套： “妈，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我和姐姐都快饿死了，那车上又闷又难闻，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宋清禾也连忙道：“妈，暖暖小日子还来了，咱们快回去吧。” 王艾君哪里看不出两个女儿想将这事混过去，她可是过来人，这点子小情小爱哪里能逃过她的法眼，只是再怎么都没俩闺女重要，于是嗔了眼宋清禾： “回去给我老实交代。” 又转身朝宋振平喊：“老宋，等会路过国营饭店，先给孩子们买俩包子，这大冷天，几个孩子都没吃啥东西。” 宋振平老实点头，于是等她们到达李大爷的驴车旁时，宋暖三人手里一人拿着两个肉包。 “几个丫头都放假啦？好久没见你们了。” 李大爷一脸慈爱跟几人打招呼。 三人礼貌回应，宋暖道：“李大爷过年好啊，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李大爷乐呵呵将鞭子一甩，毛驴哼哧哼哧走起来。 “那是，大爷身体好着呢，保准每年都能接你们回家。” 熟悉的驴车，熟悉的小路，宋暖吃着肉包，哼着小曲靠在妈妈身旁，只感觉寒风都驱散不了她心里的火热。 王艾君一手拉着一个闺女，身前是丈夫为她们挡风的身影，只觉原本空落落的心现在彻底安定下来，果然一家人还是要整整齐齐在一起才行。 她看了看驴车上的几大袋包裹，疑惑道：“不是让你们少带衣服回来嘛，咱还背这么多东西？” 宋暖神秘兮兮：“妈，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王艾君剜了她一眼：“净整些没用的。” 驴车晃晃悠悠抵达三道口大队时，宋暖三人已经垫了垫，各个精神抖擞从驴车上下来，一点看不出刚才的疲累。 大半年未见，两家人都有不少话要说，徐凤兰和程欢也早早在半路跟宋暖一家告辞。 依旧是记忆中的小院，只不过院子的栅栏好像更高了些，看起来也更结实些。 宋暖摸了摸篱笆院墙，问道：“爸，咋突然修整院墙了？” 宋振平不好意思地努努嘴，话有些说不出口。 一旁的王艾君接话道：“嗐，还能有什么，你爸怕隔壁翠花把他抢了去，在翠花要出墙头第二天连工都没上，哼哧哼哧把院墙加高不少。” 她话说完，宋振平耳根已经开始红了，抿着嘴不说话，逃似的跑去了厨房。 这点子事被女儿们知道，他这个当爸的还是要脸的。 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刚开始还是隐忍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放肆，宋暖更是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王艾君被她们逗得也有几分想笑，她是完全不担心丈夫和那翠花有一腿的，先不说宋振平根本不敢，就冲着这老男人明明都四五十岁了，晚上在炕上那劲还猛得很，老黄牛就不可能对别人有意思。 不过这话她可没跟两个女儿说，只是在她们快要笑出眼泪时一人给了一巴掌： “快别笑了，你爸他不要面子的吗，一个两个都这样，赶紧回屋洗脸去。” 宋暖和姐姐在母亲的巴掌下住了嘴，抹着眼泪回屋倒水，洗脸。 姐妹俩的房间早就被王艾君收拾出来，炕上铺着厚实的棉被，蓬松温暖。 暖水瓶也被灌满水放在桌上，旁边脸盆架旁放着以前的旧搪瓷盆，但一点灰尘都没有，被洗得锃光瓦亮。 宋暖嘴角的笑就没放下来过，看着房间里熟悉又温馨的摆设，她只觉得此刻幸福得想要冒泡。 这时，宋清禾已经洗完脸，将毛巾拧干递给她： “暖暖，快擦一擦。” 宋暖朝姐姐甜甜一笑，接过毛巾开始擦脸，只是擦着擦着想到那从天而降的霍嘉木，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眼下房间里只有姐妹二人，宋暖将毛巾洗干净挂回架子上，拉着姐姐坐在炕边，双手抱胸，一副审问的架势。 “姐，说吧，你和那个霍嘉木到底咋回事？” 她表情很严肃，即便早就猜到有这茬的宋清禾也忍不住默默捏紧了衣角。 女孩抿了抿嘴，脸上羞涩地浮起红晕，美眸里满是春光： “暖暖，我跟他，在处对象。” “什么？！” 脑中最不想承认的猜想被证实，宋暖简直要从炕上跳起来，他他他，好一个霍嘉木，她也就短短两三周没和姐姐在一起，再过来，家都被偷了是吧！ 她惊叫的声音略大，宋清禾怕招来父母，紧张得站起来捂住妹妹的嘴，她还没和宋暖通好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提这事。 “暖暖，你别叫了，是……是我先喜欢他的。” 第168章 后盾 宋暖满脸无语看着双颊粉红的姐姐，她单纯的姐姐啊，真的是你先喜欢他的吗？你怕不是被那个姓霍的臭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但看着眼前的姐姐完全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形象，宋暖闭了嘴，罢了，姐姐从来没谈过恋爱，一时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也属实正常。 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屋外传来王艾君的喊声： “暖暖，清禾，你们姐妹俩磨蹭什么呢，快出来吃饭。” 宋清禾正处于心虚状，飞快应了声，拉着欲言又止的宋暖走出房门。 宋暖只好将嘴里的话咽下，跟着姐姐来到父母房间的炕上。 炕桌上摆放着一盆酸菜炖五花肉，一碗王艾君自己做的蘸酱，周边还放了一盘洗好的蔬菜。 两人坐下后，王艾君从炕桌下的盆里一人给舀了一碗熬得浓浓的大碴粥。 宋暖惊叹：“妈，回来才多久，咋做了这么多？” 王艾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么点时间哪能做这一大桌子，这些都是老娘早上煮好的。” 姐妹俩这才知道原来父母一早起来就开始准备两人回来的饭菜，就为了她们回来时能吃一口热乎的。 宋暖厚着脸皮笑嘻嘻凑上前朝王艾君撒娇，待宋振平端着最后一碟炒鸡蛋进来后，一家人这才久违地围坐在炕桌前吃饭。 午饭过后，王艾君开始收拾起两个女儿的行李，她打开宋暖的包裹，一眼便看到了里边两三个黄澄澄的水果罐头。 “宋暖，你给我过来，老娘给你们钱是让你们在学校吃好的，不是让你买这些水果罐头回来的。” 她痛心疾首，两个女儿看起来比上次回来还要瘦些，肯定是将钱都省下来给家里买东西了，这精贵的水果罐头哪里是他们乡下人吃的东西。 宋暖小跑过来，一眼便看到母亲冒着火光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扣着指甲，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母亲说租下小院的事，坦诚相告肯定是行不通的，到时候只怕她妈会跳起来骂人，只能找个理由，让她妈自己提出去省城照顾她们姐妹。 眼瞧着小女儿的样子，王艾君火气消了大半，无奈地挥了挥手让她走近： “暖暖啊，妈不是怪你乱花钱，咱家虽不富裕，但我和你爸认真上工，也是能供得起你和姐姐上大学的，你俩在学校里吃得好点，多长点肉，我和你爸在家就放心了，着实不用你们省下口粮回来孝敬我们。” 宋暖低低应了声，上前挽着母亲的手臂，将头埋进母亲肩窝，声音带了丝哭腔： “妈，你和爸想让我俩好，我和姐姐也想让你们好，我们半年才回来一次，你就别说我了。” 王艾君没好气拍了拍她的胳膊，脸上露出笑容： “行了行了，这都买回来了，我和你爸还没吃过水果罐头呢，刚好借着俩闺女的孝心尝尝鲜。” 宋暖嘿嘿一笑，从厨房拿出两个勺子，拧开罐头盖，舀出一块黄桃递到王艾君嘴边。 黄桃的清甜混合着糖水浸满整个口腔，果肉还保留了清脆的口感，王艾君只觉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甜滋滋的，在这寒冷的天儿吃还有种透心凉的感觉，难怪小孩们都爱吃甜的，确实不错。 她吃过一口便不再吃了，将勺子推给宋暖： “去给你爸吃点，你和清禾也吃。” 宋暖应了声，又颠儿颠儿跑去宋振平跟前，一番推脱后，还是将黄桃喂进了父亲口中。 宋振平黝黑的脸上挂满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细细嚼着嘴里的黄桃，看着小闺女那亮晶晶的眼神，只觉一年到头农活带来的疲累被一扫而空。 他拼死累活上工赚钱，不就是为了此刻的温馨嘛。 嘴里的黄桃咽下，还有些回味无穷，见宋暖作势还要给他喂，老男人慌忙摆手： “爸不吃了，拿去你们姐妹吃。” 宋暖没应声，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见父亲吃后又才蹦跳着找姐姐去。 最后，整罐黄桃罐头被一家人分食干净，连糖水都没放过，喝了个精光。 王艾君咂吧咂吧嘴，感受到嘴唇上黏黏的触感，只觉心里甜滋滋的： “怪不得你们小孩都喜欢吃糖，这甜罐头确实还挺好吃的嗷。” 宋暖也是第一次吃水果罐头，自然也觉得很美味，她点头： “爸，妈，姐，你们放心，往后咱家一定有吃不完的水果罐头。” 宋振平夫妻俩笑笑没说话，只当她是小孩子家的憧憬，只有宋清禾知道，妹妹已经在筹划帮家里赚钱的事，她这话没准儿还真能实现。 晚饭过后，宋振平烧水让姐妹俩擦洗，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两人早就疲累不堪，匆匆洗完躺在炕上。 炕被父亲烧得暖呼呼的，身上的棉被也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很显然王艾君早早就给她俩晒好了被子。 宋暖窝在温暖的被窝，懒洋洋打着哈欠，眼皮仿佛千斤重，只想闭眼进入梦乡。 被子被掀开一角，宋清禾钻进被窝，身上还带了股水汽。 宋暖被微凉的空气激得清醒了片刻，迷蒙着眼，见是姐姐，便挪动身子朝姐姐靠去。 “暖暖快睡吧。” 见把妹妹惊醒，宋清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哄睡。 宋暖本来沉重的意识在姐姐轻缓的声音中反倒清醒了些。 想到姐姐有了对象结婚后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和她一起睡了，宋暖心里又开始不得劲。 “姐，你真的要和那个霍嘉木处对象吗？你俩才认识多久啊，他是个好人吗？男人大多都不是啥好东西，你这么单纯，那个霍嘉木一看就心眼子多，我怕他骗你。” 宋清禾笑了笑，在被窝下握紧妹妹的手，说道： “暖暖，姐姐都知道的，从前奶给我相看了那么多户人家，还遇上朱建强那样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这世间的险恶。 只是，我二十多年来头一次遇到心动的人，刚好他对我也有那份心思，姐姐不想错过了。 你放心，姐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咱爸咱妈感情好，程也对你也很好，我都看在眼里，定不会被男人骗了去，我只是想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 宋暖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是她想错了，姐姐早已不像上辈子深陷泥潭那般，如今的姐姐，有学识，有胆量，但也没失去她温柔的本心。 姐姐不需要被她时刻保护在身后，姐姐也需要自己面对人生，那她，便做姐姐最坚实的后盾，无论姐姐遇到什么样的风浪，她这里永远是姐姐的港湾。 第169章 年货 “姐，我知道了，我会支持你的。” 宋暖侧过身，看着姐姐清丽的面庞，小声说。 宋清禾浅笑，手在妹妹肩上轻抚： “快睡吧。” 肩上是姐姐温柔又规律的节奏，宋暖缓缓闭上眼，陷入睡眠，只是临睡前，仍旧不忘狠狠放话。 “那个霍嘉木，我会好好考察他的。” 身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宋清禾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 ——- 翌日，姐妹俩起床时，王艾君已经做好早饭，是浓稠的疙瘩汤。 好久没吃母亲做的饭，姐妹俩吃得喷香，宋暖一边吃，一边看着母亲忙活收拾年货，发现除了梁顶上挂着的腊肉香肠，剩下都是姐妹二人爱吃的小零嘴。 宋暖道：“妈，怎么不买点江米条和瓜子，你和爸不是爱吃嘛。” 王艾君嗐了一声，随手将糖袋子系好：“我俩都快五十的人了，哪还吃那小零嘴。” 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没说话，只是吃过早饭便挎着包出了门。 “你俩上哪儿去？这才回来一天不到，咋净往外跑。” 王艾君手里缝补着丈夫的衣裳，还不忘关注宋暖姐妹的动向。 宋暖朝里屋大喊一声：“妈，我和姐姐去找欢欢，中午回来。” 没等王艾君回话，姐妹俩手挽手跑走。 炕头的王艾君啧了一声，绣花针在头皮上挠了挠，又落回补丁处，摇了摇头： “这俩孩子，也不给人母女俩叙旧的时间。” 这边，宋暖姐妹一路来到村口，找程欢的借口是假，两人真正目的是想去县城给父母买零嘴。 家里的年货全都是姐妹俩爱吃的，她们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过完元旦，距离除夕还有二十来天，现在正是大家伙准备年货的时候。 姐妹俩到时，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婶子看见她俩，屁股一挪，朝里挤了挤，吆喝道： “快往里挤挤，给清禾丫头暖丫头让个座，啧，谁屁股那么大，往里挪一点。” 婶子们左挪右挪，还真给姐妹俩挪出两个位置来。 “俩丫头，还愣着干啥呀，快上来。” 婶子朝她们招手。 宋暖和姐姐这才道谢上车。 她俩这一上车，瞬间吸引了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大学生的光环还未褪去，村里的婶子们看着都稀奇得很。 “清禾暖暖上了一年大学了吧，看着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懂啥，人上了这么久大学，可不得成文化人的样子嘛，你以为还像你家那丫头，看着土里土气。” 那婶子也没恼，还笑着点头应和：“对对对，就是文化人的感觉，真好，上大学真好，只可惜我家那丫头没这命。” 眼瞧着气氛要往压抑的方向去了，宋暖赶忙转移话题： “瞧婶子说的，啥文化人，我俩还是三道口人，今年不也高考了嘛，咱大队有人考上大学吗？” 那婶子摇了摇头，叹气道：“这还真没有，不过今年知青们都开始回城了，知青点现在只剩两三个知青住，恐怕明年也要回去了。” “那些个城里孩子，还是早些回去得好，在咱们乡下，种地喊累，挑水喊苦，哎呦，我看着都糟心，就不是那块料，回去好，不然净搁这儿添乱。” 说笑间，驴车缓缓停到城门口，宋暖姐妹朝婶子们道别，便率先下车往供销社而去。 车上的婶子们陆续下车，将坐在最里边的翠花显露出来。 妇人阴沉着一张脸，朝宋暖姐妹离去的方向看去，嘴里嘟囔骂着脏话。 “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考个大学了不起啊，根还不是农村乡下的，王艾君那个臭婆娘，生不出儿子还那般泼辣，把这俩赔钱货捧在手里疼，真是没出息。” 她哔哔的声音仗着人都走完有些洪亮，李大爷在车头听了个清楚，见她磨磨蹭蹭还不下车，李大爷不耐烦了，鞭子甩在板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振兴家的，你到底下不下车！” 翠花被吓了一跳，一边骂着死老头一边跳下车去。 好巧不巧，车轱辘边上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翠花一个没注意，脚刚好踩到石子上。 “咔嚓”一声，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翠花一屁股摔倒在地，捂着脚踝哎呦声震天响。 李大爷挠挠耳朵：“这人老了，耳朵就是不好使，咋还有幻听了。” 他一鞭子抽在毛驴屁股上，吆喝一声，往大队赶回，“天儿还早，怕是村里还有人要上城，咱再跑一趟。” 毛驴哼哧哼哧起程，车轱辘陷在被冻硬的泥地上，没有激起尘土，反倒将小石子给带了起来，刚好砸在翠花脸上，又是一阵哀嚎。 城门口人流匆忙，即便有人注意到哭喊的翠花，也没人上去帮忙，先不说这人看起来壮实得很，再者，大家进城都是采买年货，生怕一个去晚，好东西都被抢走了，哪里还顾得上翠花这个不相干的人。 翠花见没人搭理她，哀嚎了半晌也渐渐闭了嘴，她龇牙咧嘴地扭动着脚，朝路边狠狠啐了一口，这才慢慢站起来，朝城里走去。 这边，宋暖姐妹俩已经来到供销社，供销社刚开门不久，但大厅早已人头攒动，各个柜台前都挤了不少人。 人们高举着钱票，不断挥舞，争先恐后朝柜台前面挤。柜台上方，会计高坐着，他身前是一条条铁丝，铁丝上挂着夹子，夹子随着售货员的力道被送到会计面前。 虽说宋暖姐妹对这个场面不陌生，但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就她俩这小身板，要挤上前，只怕要脱一层皮。 只是，往后恐怕天天都是这样的场景，她俩不想挤也没办法。 “姐，你牵紧我，我打前锋。” 宋暖将姐姐紧握，深吸口气，抱着股信念挤上大妈大婶的队伍。 她俩还是小瞧了大妈大婶的功力，连最外层都没突围，便被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推开。 姐妹俩踉跄后退，宋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见门口大妈一个助跑，直直朝她俩跑来，她惊慌睁大眼，眼看姐姐就要被那大妈撞飞，刚想伸手，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她先一步动作。 成功躲过一劫，宋暖和宋清禾齐齐松了口气，两人这才朝刚刚那只手的主人看去。 姐妹俩一个惊喜，一个瞪眼，同时出声。 “嘉木哥！” “怎么是你？！” 第170章 偶遇 姐妹俩的表情一致，都带着些惊讶，只不过宋清禾是惊喜，宋暖则全是意外，其中还有几分“敌意”。 霍嘉木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只觉要获得未来小姨子的认可真是任重道远。 他朝宋清禾点头，握住她白净的手腕，将人拉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我在外面，恰巧看到你们进了供销社，要买什么？就在外面等着，我去买。” 宋清禾在大庭广众被男人拉手腕还有些不好意思，听见他的话，下意识不想麻烦。只是还没等她拒绝，衣角被宋暖扯了扯，扭头一看，妹妹那一双杏眼都快要抽筋了，一直眨个不停。 想到宋暖昨晚的话，宋清禾脸上浮起浅笑，朝霍嘉木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要买点江米条和瓜子，还要一些红纸。” 说完便要掏出钱票给他。 霍嘉木应了声，没接她递来的钱票，径直走向拥挤的人群。 宋暖见状忙将姐姐拉至角落，就这样看着高出人群一截的霍嘉木被大婶大妈挤来挤去，不过好在他底盘很稳，即便有不少大妈伸黑手，也没影响到他半分。 “姐，你说他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偶遇吗？” 宋暖摸了摸下巴，一副怀疑的样子。 宋清禾将她摸下巴的手拿下，女孩子家家，就不要做这么猥琐的动作了。 “他大哥家就在县城的家具厂家属楼，县城不算大，能和咱俩偶遇也正常。” 宋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家事，好奇问起来： “他把家里的情况都跟你说了？他家庭和睦吗？有几口人？有几个兄弟姐妹？” 她一长串问题直接将宋清禾问懵，不过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宋清禾理了理思绪一一回答起来。 “他一共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已经成家分出去单过了，家里就剩他一个最小的。 听他说他爸爸以前在家具厂上班，早些年他大哥家过得不好，就把工作传给他大哥了，他爸自己回村在村子里干点木工活也能供他上高中。” 宋暖雷达又想了，家里唯一一份铁饭碗，传给大哥，有宋老太这个偏心的前车之鉴，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于是又问： “姐，霍家爸爸不会也是个偏心老大的吧，要是像宋老太那样的可要不得。” 宋清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到：“这点姐问得很清楚，他爸那工作相当于是卖给他大哥的，只是卖工作的钱每个月还一点，这两年也已经还清了。” 宋暖这才放心，看来霍家父母不是那偏心的主。 两人闲聊着，在柜台前“拼杀”的霍嘉木也两手提着东西过来。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宋清禾，直接将人盯了个大红脸。 宋清禾耳根都泛着红，伸手想要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谢谢霍大哥，东西给……给我吧。” 霍嘉木没动作，又转头看向宋暖，声音沉稳：“宋暖同志，我能申请跟你姐姐单独说会话吗？” 他这话一说，宋清禾脸更红了，本就害羞的人儿此时已经不敢再去看妹妹的脸。 宋暖倒是没什么表情，她伸手，从霍嘉木手里接过几包东西，又从兜里掏出钱票，一把塞进男人手里，表情带了几分冷酷： “买东西的钱票给你，我去国营饭店等你们。” 她说罢又看了看手表，“十点之前得把我姐姐送回来，李大爷的驴车可不等人。” 霍嘉木应了声，同宋清禾一起将宋暖送到国营饭店，转身又去窗口给买了豆浆和油条，这才提着打包的一份带着宋清禾出去。 宋暖看着一高一矮身高差十分相配的身影，心里不知怎地，有种既酸涩又欣慰的滋味。 喝了两口豆浆，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翻看起霍嘉木帮忙买的东西。 除了姐妹俩说的那些，网兜里还装着一袋子水果糖，以及一包油酥，想来是霍嘉木特意给她和父母买的，宋暖对这个“姐夫”的印象，总算好了几分。 她也不是贪图那点小便宜，在她看来，男人要是真心喜欢爱护，定会为爱人考虑到方方面面，她觉得天底下并没有所谓的直男，无非就是不够爱而已。 所以宋暖常跟姐姐说，不能听男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宋暖吃完油条喝完豆浆，也才早上八点半，就这样，她顶着服务员的目光，百无聊赖在国营饭店坐到了十点。 直到服务员快要忍不住上前赶她走了，霍嘉木和宋清禾的身影才出现在大门口。 宋清禾脸上还有红晕未消散，看见妹妹后，才觉得心中少了几分紧张。 反观霍嘉木，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脸皮厚，一张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将宋清禾带到宋暖的位置，转身就要朝窗口走去，但被人扯住袖口。 “霍大哥，不用破费了，爸妈肯定已经做好饭了的，我和暖暖就先回去了。” 宋清禾表情羞涩，但说起话来仍旧直视男人的眼睛。 霍嘉木见她坚持，便作罢，将两人送到驴车附近，他低声和宋清禾告别： “清禾，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话，我……我等你答复。” 这话一出，宋清禾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红晕腾的一下又升起了，她飞快点了点头，拉着宋暖便朝李大爷走去。 宋暖疑惑看看飞速奔走的姐姐，又转头看了看身后高大挺拔的男人，一头雾水，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一直到上了驴车，宋清禾还处于恍惚状态，宋暖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碍于四周都是爱八卦的婶子们，她又闭了嘴，只是将网兜打开，示意姐姐看霍嘉木多买的东西。 宋清禾看见多出来的东西，神情既纠结又复杂，刚刚霍嘉木表情严肃又认真，带她去了个安静的地方，明确提出了想要提亲结婚的想法。 她知道现在大多都是盲婚哑嫁，她能自由恋爱找到喜欢的人已经很不错了，但她还不想现在就结婚，她也舍不得妹妹和父母。 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将处对象的事和父母说呢，这就直接跳到提结婚，她妈到时候不得跳起来骂人啊！ 宋清禾表示很慌~~?_? 第171章 长的丑又玩得花 驴车在城门口等了一会，陆续有婶子们上来，看见宋暖姐妹都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宋暖一一笑着回应，直到看见翠花一瘸一拐走来，她脸上的笑慢慢淡下来，冷眼看着人走近。 宋清禾明显也看到了这人，身体立即坐直，拉着妹妹的手，呈防御姿态。这人不是啥好的，还想破坏她爸妈的感情，听说还一直磋磨招娣两姐妹，真不是个东西。 翠花显然也看见了被一群婶子围在身后的宋暖姐妹，她脸色越发阴沉，要不是遇见这两个死丫头，她也不会崴到脚，真是疼死她了。 本就壮硕的身躯因穿着棉袄显得更加魁梧，寒冬腊月里，脸被花头巾包裹，倒真和童话里的狼外婆有几分相像。 她一瘸一拐走到驴车前，表情因痛苦有几分扭曲，看着面前半人高的驴车有些犯难。 要是以前，这点高度她是轻轻松松，只是现在脚崴了，受不了力，想要爬上驴车，还真有一些困难。 她抬头，朝驴车上的众位婶子们看去，想找个人帮忙。 只是这一看，原本还在看她好戏的婶子们都挪开了视线，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要么看远方，就是不看她一眼。 翠花老脸挂不住，心里怒火升腾，这些人惯会踩高捧低，宋老二家不就是出了两个大学生嘛，有什么了不起，她儿子以后也能考上，现在不帮她，往后有这些人求她的时候。 其实婶子们并不是趋炎附势，主要是翠花的名声在大队里着实算不上好，就她嫁进老宋家这大半年来，老宋家那是鸡飞狗跳，宋老太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现在只剩皮包骨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都这个样子了，还要被翠花磋磨着到地里干活，虽然宋老太风评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有翠花这一对比，倒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宋老太都如此，更别说宋家三房的两个丫头，她们这些外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可见翠花有多心狠手辣，所以大队里的人都不愿同翠花来往。 见没人搭理自己，翠花眼神在宋暖姐妹身上来回打转，脑子瞬间蹦出一个想法，既能让她被扶上驴车，又能让宋暖姐妹俩风评受害。 她哎呦一声扒着驴车，作势就要倒下，身子斜斜靠在板车上，神情痛苦。 “暖丫头，清禾丫头，大婶脚都崴成这样了，你们还不快来扶我一下。” 宋暖宋清禾置若罔闻，宋暖甚至低头和姐姐讨论起对联的内容来。 驴车上的婶子们眼神滴溜溜直转，见宋暖姐妹不搭理人，看好戏的目光直直看向翠花。 翠花本想摆个谱，却没想到这俩死丫头根本不理人，火气瞬间冒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宋暖，宋清禾，亏你俩还是大学生，我看着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大学就是这样教你们无视长辈的？” 她说完似觉得还不够解气，想要将在王艾君那里受的气统统都发泄到宋暖姐妹身上来，说出的话更加难听, “我看王艾君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一个不下蛋的母鸡，生出两个赔钱货，还指望两个丫头片子给她养老送终，依我看，宋振平不如早些休了她，还能另娶生个带把的，往后也有人给摔盆。” 她的话着实难听至极，驴车上的婶子们和李大爷都忍不住皱眉，别人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这人嘴比粪坑里的苍蝇还臭，既然她上赶着找骂，宋暖便成全她。 冷眼扫过那张喷粪的嘴，宋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嘴闲就去舔粪坑，别在这儿叭叭叭，就你那点龌龊心思，别以为大家伙都不知道。 宋振兴也是真惨，白花二十块钱娶来个泼妇不说，只怕头上都变青青草原了，偏偏有些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真是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又玩得花。” 她这话指向性极强，一下子将大家伙的注意力转移到翠花的身上，婶子们身经百战，哪里听不出宋暖话里的意思，一个个看翠花的眼神都变得鄙夷。 咦，真没想到，这翠花不仅人泼辣，还是个不安分的主。 宋暖嘴角上扬，看着怒气冲冲的翠花，脸上满是挑衅，在场的可都是村里的八卦主力军，由她们将话传出去，村里大妈大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翠花淹死。 翠花知道宋暖嘴皮子厉害，却没想到王艾君能将她勾引宋振平这事告诉孩子，更没想到宋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饶是她脸皮够厚，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害怕的，主要是前些年批斗搞破鞋，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这时，前方赶车的李大爷没了耐心，皱眉往后一瞧，语气不耐： “到底上不上车，不上就走了，这大冷天的，大家伙可没时间跟你耗。” 说完便作势扬起鞭子驱赶驴车。 “要要要。” 翠花此时也顾不上脚踝的疼痛，双手往车板一撑，整个上半身直接趴在板车上。 前方，李大爷吆喝声响起，毛驴哼哧哼哧走起来，车板上翠花趴着，双腿还掉在车外，扑腾个不停。 奈何没人上前帮她一把，翠花只能不断扑腾往前拱，直到整个身子全都上车，她这才翻转起身，却在这时，左脚上的棉鞋脱落，径直落在地上，随着驴车的惯性，还在泥路上翻滚了两周。 翠花大惊，伸手想去捞鞋，下一秒，差点被颠簸的驴车甩下去。 她朝李大爷尖声大喊，最前面的李大爷掏了掏耳朵，拿出先前宋暖上车时给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嘴里还哼着小曲。 今年地里收成好，家里的小崽子们不缺糖吃，他老头子也能搭着暖丫头甜甜嘴喽，还别说，难怪臭小子们净嚷嚷着要吃糖，这糖还真不耐，甜呐！ 翠花最终还是没能捡到那只鞋，只能捂着受伤又冰冷的脚缩在板车上暗戳戳地瞪宋暖姐妹。 车上众人没一个理她，婶子们热络地讨论起今儿个买了什么年货，在看见宋暖网兜里的红纸后，有个婶子开了头： “暖丫头，清禾丫头，这是要自己写对联？你们大学生写得好，也给婶子们写写呗。” 宋暖笑眯眯点头：“好说好说。” 第172章 挨打，反击 等宋暖姐妹到家时，王艾君早已将饭菜做好，看见姐妹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她啧了一声，一边唠叨一边上前接过。 “你俩去县城了？咋买这么多东西？” 宋暖俏皮地笑着：“妈，你打开看看。” 王艾君顺着她的话打开，一眼便看到了江米条和瓜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笑着敲了敲小女儿的脑袋，又摸了摸大女儿的小脸，嗔怪道： “就属你俩最机灵，行了，快洗手吧，饭菜都做好了。” “好嘞。”宋暖应和一声，拉着姐姐去水盆边洗手。 她俩身后，王艾君目光慈爱，看看手里的网兜又看看两个女儿的背影，欣慰地笑了。 等到一家人开始吃饭，隔壁才传来翠花骂娘的声音。这人脚崴了，鞋又丢了，看来是现在才走到家。 尖锐又刺耳的污言秽语从篱笆院墙传出，由于宋振平加固了围墙，现在想看隔壁的热闹都看不见，只能听听声音。 听样子是在骂宋振兴和宋老太，之后又将怒火引到宋招娣姐妹俩身上。 出口的脏话是听了都要洗耳朵的程度，宋暖忍不住皱眉，看向同样皱着眉头的父母。 “她一直都是这样骂招娣她们吗？” 王艾君叹了口气，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菜：“可不就是，每天都没断过，老宋家人无差别攻击，特别是招娣来娣姐妹俩，还时常挨打。” 宋振平也很是心疼那俩孩子：“以前她俩虽然挨骂，但老宋家人从来没动手打过孩子，现在翠花来了，要照顾的人不仅多了两个，还要时常注意被打骂，那俩孩子真是不容易。” “那翠花怎么能如此恶毒。” 宋清禾眼眶都有些泛红，狠狠盯着隔壁院子。 宋暖没有说话，看似平静，只是那双紧握筷子的手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不喜老宋家人，但挺喜欢招娣这个知礼上进的妹妹，看到招娣受磋磨，她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沉到了谷底，见两个女儿都没胃口吃饭，王艾君开始活跃起气氛。 “你俩也别担心了，我看招娣不是呆站着挨打的性子，那丫头机灵着呢，好几次我偷偷给她拿吃的，她都知道避开老宋家人。” 她这话一说，宋暖几人放心不少。 老宋家。 宋招娣宋来娣此时正站在厨房被翠花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宋招娣自顾做着手里的活，没理会半分那狰狞的女人。 宋来娣缩在灶孔前，浑身颤抖，拿火钳的手都哆哆嗦嗦，她只想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只要她够透明，大婶就看不见她了吧，也就不会再打骂她了。 翠花叉腰大骂了半晌，见屋里的两个死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更气了，丫头丫头丫头，又是两个丫头，她才从宋暖姐妹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现在有被三房这两个丫头忽视，翠花只觉得她身为老宋家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她上前，伸手就想撕烂宋招娣那张冷漠的脸，这丫头不是一直面无表情嘛，她倒要看看，死丫头挨打的时候会不会痛苦求饶。 只是，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宋招娣，便被女孩一个闪身躲过。 女孩后退数步，站在离翠花两米远的位置，一脸警惕，双手死死握紧锅铲。 翠花目眦欲裂，鼻孔放大数倍，口水喷溅：“死丫头片子，你还敢躲，老娘撕烂你的脸，给老娘滚过来。” 宋招娣当然没动，但也没反过来激怒她，只是安静站着，呈防御姿势。 她不听话的样子彻底惹怒了翠花，壮实的妇人大步上前，一瘸一拐，脸上的横肉因愤怒颤动。 “你个赔钱货，老娘今天非要打服你。” 紧握锅铲的手早已泛白，宋招娣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神紧盯翠花那凶恶的脸庞，以及那宛如索命厉鬼般的双手。 两人距离随着翠花一瘸一拐不断缩近，待到那双恶爪近在眼前时，宋招娣锅铲狠狠铲在那双手上，一个用力，铁做的锅铲在那双手背上留下一道腥红的血印。 翠花被打得一个趔趄，不敢相信宋招娣竟敢反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面前哪里还有宋招娣的身影，女孩早已不知跑到了何处。 “啊啊啊啊！宋招娣，你给老娘滚出来。” 翠花勃然大怒，头顶的杂毛都被气得竖起来，捂着手背的伤口不断摩挲。 她这副样子被小孩看见就是童年阴影，缩在灶孔前的宋来娣明显被吓得不轻，鼻涕眼泪早已糊满了整张脸，抖着身子啜泣，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翠花正欲往外走，余光看见缩在角落的宋来娣，她顿住脚步，偏头看去，眼神狠厉。 “还有你这个贱丫头，你姐姐跑了，那老娘就先收拾了你。” 她抬步向瑟瑟发抖的宋来娣走去，表情阴沉凶悍，一把提溜起宋来娣的衣领，啪啪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 火辣辣的疼在脸上蔓延，宋来娣眼泪更加汹涌，流在脸上无比刺痛，但她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哭声将翠花惹怒。 “啪嗒”一声，是火钳掉落的声音。 翠花低头一看，随即冷笑起来：“怎么，你还想用火钳打我？你们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老娘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们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敢还手，老娘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俩什么叫尊重长辈。” 她说完不顾宋来娣死命摇头，作势又要扬起巴掌扇下去。 宋来娣呜咽地哭着，她好想说自己没有要还手的意思，想求饶，想让姐姐来救她，但她发不出声音，她害怕，害怕这个比魔鬼还恐怖的大婶。 女孩紧闭着双眼，死死咬着嘴唇，似做好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毒打。 只是，预料之中的巴掌没落下，她耳边传来翠花吃痛的惊呼，一睁眼，发现姐姐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她手里还举着那把锅铲，不断挥舞着，打在翠花身上，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第173章 离开 宋招娣最终还是将妹妹从翠花手中解救下来，晚上，姐妹俩缩在寒冷的房间里，宋招娣拿出上次王艾君悄悄塞给她的药，将药一点一点涂抹在妹妹脸上。 宋来娣眼睛红肿，有泪水流出。 “别哭，最后一点药，别浪费了。”宋招娣冷声道。 宋来娣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不敢再哭了，这罐药膏差不多都是被她用完的，她不敢再浪费。 见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宋招娣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未停：“来娣，你难道要这样一直受她欺负吗？她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药膏用完就没有了，你再挨打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宋来娣就忍不住瑟缩发抖，她颤巍巍扯住姐姐的袖口，小声道： “姐，二婶她，她还会给我们药膏吗？” 宋招娣一把甩开她的手，语气严厉：“宋来娣，二婶偷偷给我们送吃的也好，药膏也好，那是二婶心善，不忍看见我们受磋磨。 你要是全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谁也救不了你。” 见姐姐生气，宋来娣急忙拉住姐姐袖子，小声又急迫：“姐，姐，我知道错了，但是，大婶她太凶了，我不敢。” 她一想到翠花那张狰狞的脸，就害怕得想哭。 宋招娣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她这个妹妹从小性子软弱，只知道躲在她身后，根本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 看着扯住自己袖口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宋招娣心情十分复杂，她自知自己是个冷漠的人，整个老宋家，除了二叔一家，再让她放不下心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妹妹，但宋来娣自己没有独立的意识，她不是个圣人，也救不了。 心慢慢变冷，宋招娣一把扯开宋来娣的手，起身从墙角掏出一本书，凑到偷偷做的油灯下翻看。 宋来娣表情落寞，定定看着姐姐的背影，她知道姐姐生气了，气她没勇气反抗大婶和奶奶，但她真的做不到，她真的害怕。 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宋来娣怕浪费了药膏，赶忙平躺下来，让眼泪顺着眼角隐没在发丝。 幽暗的小屋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发出光亮，油灯燃烧起来，还散发着一股呛鼻难闻的味道，但灯下看书的人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依旧那般沉浸。 宋来娣躺在炕上，看着姐姐的背影，突然觉得姐姐离她好遥远，似乎下一秒就要抛下她远去。 她心中升起不安，翻身坐起，凑到宋招娣身后，声音细如蚊蝇。 “姐，你会离开这里吗？” 原本看书的宋招娣身体微僵，将书反过来放下，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来娣心中的不安更甚，但看着姐姐的眼睛，她不敢再问出口了，于是僵硬地转了话题： “姐，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看书，咱们又不能上高中考大学，你看书有什么用呢，奶都说了，再过两年就要给咱俩说亲了。” 宋招娣没搭理她，转过身继续翻看书本。 屋内陷入沉寂，只有自制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宋来娣就这样看了姐姐好久，随后才敛下眼眸。 她何尝不知道姐姐看书的目的，姐姐也对她说过不止一次，只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看书真的有用吗？ 良久过后，久到宋来娣以为姐姐不会再跟她说话时，宋招娣开了口： “宋来娣，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除非你自己立起来，否则我不会再管你了。” 这次换宋来娣沉默了，女孩静静躺在单薄的被窝里，眼角流泪，静静盯着房梁。 屋外隐约有隔壁宋暖一家人嬉笑说话的声音传来，宋来娣看了眼透风的窗户和光秃秃的墙壁，伸手擦了眼泪，但下一刻，眼角又变得湿润。 她羡慕极了，她为什么不是二叔二婶的女儿呢，为什么没有一个能保护她的父母，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替她遮挡风雨的家。 ———— 隔壁。 王艾君和两个女儿挤在同一张炕上，留宋振平一人独守空房。 大半年没见，母女三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般，嬉笑声就没断过，宋振平孤身一人躺在隔壁房间，虽然有些凄凉，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清禾，你老实告诉妈，前天那个男同志到底是谁？” 冷不丁，原本还温馨的氛围瞬间僵滞，王艾君随口就扔出了一枚“炸弹”。 宋清禾身体微僵，她没想到母亲如此敏锐，不过短短一面，就看出了端倪 。 她身旁，宋暖悄悄伸出手，握住姐姐微凉的手，轻轻捏紧，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 宋清禾咽了咽口水，反握住妹妹的手，鼓起勇气道： “妈，他叫霍嘉木，是……是我对象。” 话落，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宋清禾大气不敢喘，等待着母亲的发落。 宋暖轻手轻脚偏头，想看看母亲的脸色，待看到王艾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她头皮一紧，强扯起笑脸准备出声活跃气氛。 却没想到王艾君率先瞪了她一眼，宋暖刚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老老实实缩回被窝。 姐啊，不是我不帮你，妈那眼神太可怕了，妹妹我承受不住啊。 忐忑了许久，都没见母亲发话，宋清禾也有些耐不住了，试探地开口： “妈？” 王艾君叹了口气，伸手将大闺女捞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在你俩心里，妈就是这么凶残的人吗，瞧你俩那样，我还没发话呢，怂得跟鹌鹑似的。” 听了她的话，宋清禾一颗心算是落回了实处，鼻尖有些酸涩，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王艾君顺了顺大闺女的发丝，声音颤抖： “妈不是怪你，妈只是还没做好你们姐妹俩长大的准备，明明昨天还是跟在妈身后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转眼就要嫁人了。” 当妈的都很矛盾，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顺利茁壮长大，又恨不得孩子一辈子都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幼崽。 “妈！” 宋清禾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母亲怀里低低哭了出来。 泪水打湿了王艾君的衣衫，也浸湿了她的眼。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忧伤，母女俩都沉浸其中。 这时，一道声音弱弱响起。 “你俩哭啥，咱都还没嫁人呢。” 第174章 对联 霎时间，屋内悲伤的氛围凝固了一瞬，下一刻，宋清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艾君无奈抹了抹眼角的泪，没好气敲了敲宋暖额头： “你这臭丫头。” 宋暖嘿嘿一笑，她这不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嘛。 经过这一出，母女三人的气氛彻底变得轻松，宋清禾也同母亲讲了霍家的情况。 王艾君逐渐接受大女儿找对象的事，她琢磨半晌，说道： “霍家住的大队离你们姥家近，等初二回姥姥家，咱们打听打听再说，如果那孩子不错，可以定下来先处处，妈还不想你们这么早嫁人，至少得等到毕业以后。” 宋暖抱紧母亲胳膊，撒娇道：“妈，你放心，即便我结婚了，也肯定会把你和爸带在身边的。” 宋清禾点头应和：“我也会，咱们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 王艾君心里熨帖极了，她伸手，将两个女儿揽在怀里，一边一个，感叹以前小小的人儿突然长大，又感叹两个女儿无比孝顺贴心，她这辈子很幸福。 母女三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明。 翌日，早饭是宋振平做的，只因为母女三人深夜畅聊成功起晚了。 临近年关，今天家里要大扫除一番。 宋暖穿上干活的衣服，高举扫帚，清扫墙角的蜘蛛网和灰尘。 宋清禾则拿着抹布擦洗家具。一家人分工合作，不大不小的几间房很快被打扫出来。 有俩闺女帮忙，王艾君便去了厨房准备午饭，等她将灶火烧好，去大队帮忙杀猪的宋振平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块猪肉，看起来能有两三斤的样子。 “今年咋这么多？” 王艾君搓了搓手，从丈夫手中接过猪肉，仔细端详起来，还是一条上好的五花肉，咋可能分到她家。 宋振平憨厚一笑：“我想着俩闺女爱吃酸菜炖五花肉，就买了。” “村里那些大嘴婆没叨你啊。”王艾君有些奇怪，平日里那些婆娘可都不是吃亏的主，今天整的是哪一出？ 宋振平摇头：“大队长还特意问了，没人反对。” “嘶……真是怪了。” 王艾君嘴里疑惑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将肉用盐码上，挂在屋外，北方冬天就是天然的保鲜室，根本不怕坏的。 中午饭桌上，王艾君还在跟俩闺女感叹村里的老娘们改了性子，直到下午，她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原来不是改了性子，是有求于人。 “艾君妹子，在家没？” 院外一声吆喝，将盘坐在炕上的母女三人吓了一跳，王艾君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忙出去开门。 院外站着一个婶子，手上提着竹编篮子，看见王艾君出来笑得露出牙花子。 王艾君疑惑：“春花姐，你咋来啦，快进来坐。” 她将人引进屋，对于突然上门有些摸不着头脑。 春花顺着她的力道进院，伸长脖子朝里屋瞅去： “你家清禾暖暖在家没？” 王艾君更疑惑了，还是点点头：“在家，你找她俩有事？” 春花笑容更甚，从竹篮里掏出一袋子干花生，塞进王艾君怀里：“艾君妹子，我瞧着俩丫头昨天买了不少红纸回来打算写对联，邻里邻居的，让俩丫头也帮我写一副呗。” 王艾君恍然，她是看见俩闺女买了红纸，也知道她俩打算写对联，没想到村里这些婶子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等会，我把俩丫头喊来，你自己跟她俩说。” 将人招呼到堂屋，王艾君便进里屋喊宋暖姐妹。 等姐妹俩出来，就见春花婶子搓着手在堂屋，不断踱步。 反正写两副也是写，都是一个大队的，宋暖也乐于帮忙，遂点头同意了，更何况春花婶还给了一袋子花生。 见宋暖应下，春花婶高兴得见眉不见眼，今年大队收成好，大家都挣了不少钱，家里日子能过，可不就图着过个热闹年嘛。 反正眼下无事，宋暖干脆在堂屋支起了桌子，拿出红纸笔墨写起来。 她的毛笔字还是上辈子自学的，好久没动笔，刚开始有些手生，在废纸上写过几个字后，熟稔的手感慢慢回归。 笔锋游走在粗糙的红纸上，一撇一捺都承载着宋暖前后两辈子的心境，前世悲怆浮躁，这一世却多了几分安宁，她的字，好像又精进了些。 “笑语欢歌传千里，丰收硕果满人间。” “五谷丰登家家乐，六畜兴旺岁岁安” 堂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宋暖缓声念道的声音，春花婶子只上了几节扫盲班，很多字不认识，听到宋暖念出，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拍掌叫好。 “艾君妹子，你家暖丫头可有大本事，这对联看着和供销社卖的一样一样的。” 有人夸自家孩子，王艾君也眉眼弯弯，她毫不谦虚地点头：“那是，我家暖暖和清禾那可是第一！” 看她骄傲的样子，宋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字着实不算太好，只是前世练得多了，勉强像样而已，好在大家伙都是自家用，要不然她可不敢挑这大梁。 等待墨水干透的时间，王艾君和春花婶子唠起了家常，宋暖在一旁听着，耳朵竖得老高。 春花婶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身体前倾，凑到王艾君跟前小声说。 两人距离近得好似在说悄悄话，宋暖也赶忙斜着身子，偏头侧耳听。 “大队长家小儿子满周岁，说是准备办一场，程刚给掏了二十块钱，他家那口子知晓了，在屋里发疯呢，给程刚脸上挠了好几道口子，还是大队长将钱还回去后，这才作罢。” 春花婶说得双眼亮晶晶，脸上还带着鄙夷，王艾君啧啧两声，嘴一撇，表情明显很是嫌弃。 宋暖怔愣了一瞬，她好久没听到有关程刚和张婉宁的消息了，久到仿佛这两人已经完全从她的世界消失。 身侧的两人已经开始讨论大队长家的礼钱要给多少，宋暖也没心思再听下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心里无比轻松。 上辈子的苦难早已远去，她只需要过好眼下的生活便是。 墨迹渐渐干透，春花婶也准备告辞，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三五个婶子相携而来。 春花婶见状一笑：“瞧这些娘们，肯定和我一样，是找你家闺女写对联来了。” 第175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果然，等那几位婶子走近后，开口便是拜托宋暖帮忙写对联，不过婶子们也不是空手而来，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干活零嘴。 人家笑脸相待，宋暖自然不会拂了面子，再者也就几张红纸的事，不足挂齿。 宋暖写字的间隙，王艾君和婶子们聊起天来，小院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婶子们说笑的声音洪亮，顺利传到隔壁老宋家院子。 宋老太坐在堂屋门口，一张老脸没有了往常的容光焕发，变得死气沉沉，她颤巍巍扶着门框，探出头来，凹进去的眼眶看向宋暖家的小院。 隔壁的热闹与老宋家的冷寂形成鲜明对比，宋老太鼻头泛酸，看着自己比半年前苍老数倍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原先偏心宠爱的大儿变成如今怕媳妇的样子，连窝头都不肯给她吃一个，每天都是清汤寡水。 而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二儿子，日子却越过越红火，自从那俩个丫头考上大学后，老二一家在大队里也开始说得上话，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宋老太内心苦闷，幻想着宋老二看见她的样子还会不会念及母子情，将她接到家里养老。 她这副憧憬的样子恰巧被进院的翠花看了个正着，她嘴里骂骂咧咧，本就看不惯王艾君被“众星捧月”的场面，现在看着宋老太一副向往的样子，火气更是蹭一下冒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咋地，你就那么想去你二儿子家？老娘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 行啊，既然你那么想去隔壁，老娘就帮你一把，看你二儿子还愿不愿意认你，反正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老娘还不伺候了。” 她说完伸手就要去架宋老太的胳膊，那凶猛的架势，宋老太哪里还敢说话，双手死命扒拉着门框，嘴里吱哇乱叫着，说不出囫囵话来。 “老不死，给老娘把手松开，你不是想去隔壁嘛，老娘成全你。” 翠花目眦欲裂，伸手去抠宋老太扒在门框的手指。宋老太凸起的骨节死命扣紧门框，气力大到指尖都已经泛白，饶是翠花这么壮硕的身躯，也搬动不了宋老太半分。 翠花气急，扯着嗓子朝里屋大喊：“宋振兴，给老娘滚出来。” 她这一吼，宋振兴唯唯诺诺从里屋出来，双手背在身后，低头不敢去看翠花狰狞的面庞。 翠花上前，一把将他扯过，指着喘大气的宋老太说：“你妈想去隔壁，你赶紧把她弄过去。” 她声音如洪钟，挥手的瞬间，宋振兴下意识颤抖，显然是被打怕了。 男人早就没了先前在宋暖姐妹跟前耀武扬威的气势，此时怂得跟个鹌鹑似的，上前握住母亲的胳膊，小小声开口： “妈，走吧。” 宋老太不可置信看向大儿，老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振兴，儿啊，你真的不要老娘了？” 她对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儿子显然还抱有一丝幻想。 只是话落的瞬间，宋振兴低头不语，显然已经默认了。 宋老太老泪纵横，狠狠剜了眼翠花：“都是你这个贱货，都是你这个搅家精，把我好生生一个家搅得乌烟瘴气，你给我滚，你滚出老宋家，我老宋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这话在翠花面前没有半点杀伤力，请神容易送神难，宋老太既然想招她当牛做马，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现在掌家权在她手上，还轮不到宋老太指手画脚。 她冷笑，脸上尽是讽刺：“当初不是你求着我嫁进你们老宋家，现在想赶我走，晚了。” 想到当初求爷爷告姥姥找来这么个搅家精，还花了她二十块钱，宋老太一口气上不来，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的处境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老宋家的“热闹”早就被隔壁婶子们听见，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面，婶子们抓心挠肝，只恨宋暖家的篱笆院墙太高。 听见翠花要把宋老太架过来，宋清禾下意识看向母亲，只见王艾君嗤笑一声，表情冰冷又讽刺： “我们家振平早就和宋老太断亲了，这些年宋老太对我们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想把拖累甩给我们，做她的春秋大梦，老娘可不是吃素的，谁敢来就问老娘手里的笤帚愿不愿意。” 她这一开口，大家都想起她和翠花那场“战争”，那一战，直接让王艾君在大队里出了名，原来还没发现她如此凶悍，直接打得翠花那悍妇下不了床。 婶子们齐齐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 “就是就是，咱们可都知道你家和老宋家断了亲，现在想让你们养老，她翠花可不占理。艾君，你放心，咱们大家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即便闹到大队长那里也不怕。” 有人表态，各位婶子们都附和起来，声音传到隔壁，翠花一张脸绿了又紫，紫了又红，鼻孔放大，热气欻欻冒出，最后重重哼了声，大步进了里屋。 她这一走，宋振兴狠狠松了口气，放开宋老太的胳膊，蹲在自家老娘身边抹起泪来。 “呜呜呜，妈，谁叫你给我娶这么个媳妇，她简直是个母老虎，你瞧她给我打的。” 他伸出胳膊，挽起袖口，露出里面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还有很多陈旧的痕迹。 宋老太心疼不已，抱着大儿的胳膊，痛哭流涕，她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母子二人在堂屋门口哭了老半晌，直到里屋传来翠花洪亮的一声吼： “宋振兴，还不给老娘滚进来！” 宋振兴被吓得颤抖了一瞬，扶着门框起身，像是去赴死般，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屋。 老宋家一场闹剧仓皇结束，宋老太没被翠花驾到宋暖家，王艾君的摩拳擦掌也没机会发展，春华婶在内的一众婶子们高高兴兴拿着对联回了家，院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日子紧锣密鼓地过着，年关将近，村里过年的氛围也越来越浓重，改革的春风吹遍每个角落，积灰已久的红灯笼也高高悬挂，宋暖家的小院，迎来了一个好久未见的人。 “小姑，过年好！” —————— 宝子们发发书评吧，都三十多万字了还没评分，我真的要哭死，快动动你们的手指给我一个好评，跪求～ 第176章 归家 小年这天，一家人早早便起了床，宋清禾在厨房忙活，宋暖则帮着妈妈一起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母女俩说笑着，忽地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王艾君被吓了一跳，走到院门口朝外看去，只见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背着一个大包袱朝宋家小院而来。 “臭小子嗓门这么大要吓死你小姑啊。” 话这么说着，脸上满是笑意，她上前，一巴掌拍在王得森坚实的臂膀上。 “走，进屋，你清禾妹子刚把碴子粥熬好呢。” 王得森嘿嘿一笑，伸手扶上王艾君的胳膊： “小姑你可太了解我了，我在部队就想家乡这口大碴粥。” 王艾君嗐了声：“吃，可劲吃，中午小姑给你炖小鸡。” 姑侄俩其乐融融地进院，便见宋暖倚在门边，笑盈盈地看着。 “三哥过年好，这次放几天假呀？” 她边说边往男人身后瞟，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奈何王得森身后白茫茫一片，一颗心顿时落了空。 见她那副期待的小模样，王得森有些吃味，上前敲了敲宋暖脑门，没好气道： “见色忘哥的小鬼，别看了，程也过年要出任务，回不来。” 哎呦一声，宋暖捂着被敲疼的脑壳，气鼓鼓地看人，嘴上还狡辩着： “我才没看，哼。” 兄妹俩斗嘴的同时，王艾君和宋清禾已经将早饭端出，一家人聚集在火炕上，喝着暖呼呼的大碴粥，别提有多惬意。 吃过饭，王得森打开他那巨大的包裹，开始从包里掏东西： “小姑，我今天来是送东西的，家里晒了不少干货，爷奶让我给你们带点，还有程也给你们的东西，我都一并捎过来了。” 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未停，不一会，炕上就堆满了一大片。 宋暖一家人站在炕边，看着一大堆东西，陷入沉默。 “你爷奶也真是，干货家里多得是，哪里还用你大老远背过来。” 王艾君一边唠叨，手却诚实地伸向那堆干货，这可都是俩老人的一片心意，可得好好收着。 将干货收到粮食箱子里，这才将视线移到另一堆东西上。 都是程也让带回来的东西，有崭新的水壶，有胶鞋，还有一些轻易买不到的东西，让人想不到的事，居然还有一件军大衣。 宋暖看得目瞪口呆，看向王得森的目光都带了些佩服，她三哥是怎么把这一大堆东西背回来的，真是厉害。 王艾君夫妻俩这边对程也更是赞不绝口，这个准女婿，人虽未到，但心意是够够的，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将东西都拿出来后，王得森脚下还有一个包裹未打开。 “暖暖等会带我去一趟程家呗，这些都是程也带给家里的东西。” 宋暖自然不会拒绝，和王艾君说了声，把家里准备的炸丸子等年货装了一部分，兄妹二人便抬步往程家而去。 前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大队长带人清扫了主路，行走起来倒是方便得很。 “三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女孩的声音从红围巾里透出，有些闷。 王得森脑袋上顶着护耳帽，手里提着包裹，还不忘轻扶着宋暖，怕她摔着。 “我昨儿晌午回的，坐了好几天火车呢，可累人。” 知道程也不回来过年，宋暖心中其实有些失落，她很想程也。 但想到男人过年还要出任务，那丝失落又转化为心疼和担心，刚刚不好在父母面前问，现在就她和三哥俩人，宋暖便将担心问出了口。 “三哥，程也这次任务会有危险吗？” 王得森心下一滞，沉默两秒后，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宋暖戴着帽子毛茸茸的头顶。 “把心放在肚子里，小姑娘家家瞎担心啥呢，程也本事大着呢，不会有危险的。”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宋暖偏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地弯成月牙，可转过头的瞬间，嘴角那丝弧度却慢慢淡去。 见她恢复往常的活力，王得森总算放了心，伸手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没贴邮票的信封，递到宋暖跟前： “喏，这是程也那小子给你的。” 宋暖接过，信封有些厚度，她没立即打开，而是将之小心放进棉袄口袋里。 王得森还在旁边眼巴巴等着她打开看呢，程也那臭小子神秘兮兮地给他，还叮嘱他不准偷偷拆开看。 想到这个，王得森就一肚子气，他才不是那种人好吗，不用想就知道程也这臭小子肯定在信里勾引他小妹。 两人到达程家小院时，刚好碰到程欢从厨房出来，小姑娘见着来人，匆匆上前开门。 “暖暖姐，三哥，过年好呀。” 她同王得森见过数面，也知晓自家哥哥和他交好，所以便同宋暖一起就叫了三哥。 王得森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欢欢长高了，过年好啊。” 程欢最喜欢有人夸她长高，当即便乐呵起来，将两人往屋里带。 徐凤兰身体弱，炕烧得热，宋暖两人掀开帘子便觉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炕上徐凤兰老早就听见三人的声响，此时已经将零嘴摆满了整张炕桌。 “暖暖来了，快坐快坐，这是得森小子吧，好久没见，长壮实了。” 她一脸慈爱地招呼两人，心中却也猜测到程也过年不回家。 王得森将包裹里的东西拿出，又从另一边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徐凤兰。 “婶子，这是程也让捎的东西，他过年有任务在身，回不来，让你和欢欢在家吃好穿暖。” 徐凤兰心底虽有失落但这么些年也习惯了，程也当兵这些年里，过年回不来也不是一次两次，好在她还有闺女作伴。 两人在程家坐了好一会，陪徐凤兰唠嗑，王得森是个活泼性子，三两句便将徐凤兰哄得喜眉眼笑，就连心底那点对过年一家不能团聚的难过，也在他的耍宝中烟消云散。 临走前又是好一番推脱，虽然婉拒了徐凤兰留饭，但两人兜里装得鼓鼓的，都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第177章 龟儿子 刚走出房门，便看到程志伟抱着一个小奶娃出现，孩子身上穿着崭新的棉布衣裳，头上带着一个虎头帽，看着很是可爱。 四人直接打了个照面，程志伟将孩子往衣服里罩了罩，才笑盈盈和宋暖两人打招呼： “暖丫头，这是来找你徐婶子和欢欢说话？” 宋暖礼貌回应：“程伯伯过年好啊，这不是程也今年不回来，我和我哥来看看婶子和欢欢。” 她一开口，程志伟怀里的孩子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来。 “咦~咦~” 小孩在程志伟怀里扑腾，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露出几颗小米牙朝宋暖伸手。 萌萌哒的小豆丁惹人疼爱，宋暖心都快化了，朝他露出甜笑： “真可爱。” 程志伟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屁股，脸上尽是宠溺： “臭小子别乱叫，哪里是姨了，这是姐姐。” 小豆丁似乎还有些懵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姐姐和姨姨，只是觉得宋暖好看，便想要亲近。 孩子闹腾着要找宋暖，程志伟没法，只能将他塞到宋暖怀里。 这孩子被程志伟夫妻养得极好，一看就是娇宠着长大，脸上白白嫩嫩，没有半分干燥龟裂，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和大队里的其他孩子简直天差地别。 小豆丁在宋暖怀中十分乖巧，也不乱扑腾，安安静静地窝着，开始用那几颗小米牙磨手上的点心。 王得森也觉得新奇，时不时在旁边戳戳他的脸蛋，肉乎乎的脸被戳得duang~duang~，惹得几个大人笑出声。 “这臭小子还真会挑人，就喜欢姐姐抱着。” 程志伟眼角的褶子都写满了幸福，伸手摸了摸小豆丁的脑袋，怕宋暖抱久了吃力，赶忙将人拔了回来。 孩子回到父亲的怀中还有些不愿意，嘴里咿咿呀呀叫着，像是在抗议。 程志伟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表示抗议无效： “这天寒地冻的，你暖暖姐还要回去呢，哪里能一直抱着你。” 宋暖眉眼带笑，又逗弄了小豆丁两下，便和大队长提出了告辞。 有了小孩这一打诨，宋暖心情颇好，来时的忧心消散，眼角都是笑意。 却没想到在走出程家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程刚。 程刚一身粗布棉衣，补丁摞着补丁，脸颊两边微微凹陷，双目无神，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大圈，就连棉衣穿在他身上都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提着一篮子大白菜，显然是要给程志伟夫妻俩送来。 双方在门口碰面，皆是微微一愣，宋暖停步，不欲与他招呼，意思是让他先走。 程刚有些呆愣，看着眼前的宋暖，只觉恍如隔世。 宋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看了？明明穿着普通的棉衣，但仍旧这般明媚耀眼，亭亭玉立，即便站在这里，却仍与这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程刚呆站着没有动，就见宋暖皱眉朝他看来，被围巾遮挡住的半张脸露出，五官俏丽明艳，本就白皙的肌肤在红围巾的衬托下更是赛雪般无瑕，灵动又乖巧。 “干啥呢，还走不走？” 王得森上前一步，将宋暖挡在身后，看向程刚的目光满是警惕与敌意。 他可看得清楚，这小子直勾勾盯着小妹，指不定在心里琢磨什么坏心思。 程刚的劣迹在王家几兄弟当中已经传遍，这人已经被王家兄弟拉入了黑名单，要不是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王家兄弟只怕早就冲过来将这人大卸八块了。 王得森本就生得高大，现在穿着厚实的军大衣，站在宋暖面前就像一堵墙，完完全全将她遮挡严实。 面对周身散发不悦气息的王得森，程刚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最怕程也和王得森这种当兵的，身上有种狠起来不要命的气势，这是程也从小给他留下的阴影。 他这副懦弱的样子看在王得森眼中简直丢人现眼，男人嗤笑，不屑地切了声，丢下一句“孬种”便拉着小妹率先出门。 被人骂孬种，程刚没有半分怒意，往日嚣张的气焰不再，他的心早已变得麻木。 他定定看着宋暖被王得森拉着离开，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复杂，要是他没有和张婉宁在一起，要是他没设计逼宋暖退亲，那他和宋暖此时会不会也像她和程也一样，那他是不是也就不会和父母断亲。 有种名叫懊悔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程刚红了眼眶，下意识向前两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喊出了宋暖的名字。 前面二人停下脚步，宋暖没有回头，表情无比嫌弃，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从这人嘴里喊出，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她没回头，身旁的王得森却回过头，男人大步上前，三两下便来到程刚面前，一个用力，程刚的衣领被揪住，身体也被提起来。 王得森脸上怒意显现，恶狠狠地警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妹的名字，你最好把嘴给老子闭上，也别在我妹跟前晃悠，不然老子谁的面子都不给，打死你个龟儿子。” 他一个用力，将程刚重重摔在地上，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宋暖离去。 周身的戾气还未散去，王得森面容严肃，领着宋暖一言不发。 宋暖从没见过三哥生气的样子，也没害怕，反倒觉得安全感满满。 她笑着看向王得森，语气带了几分讨巧的意味： “三哥，龟儿子是什么东西？” 王得森正生着气呢，被她这么一问，气顿时消了大半，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习惯性挠了挠脑袋，暗自咬牙，怎么就在小妹面前说了脏话，这话还是他从西南战友那边学来的。 身旁宋暖还睁着大眼睛一个劲地问，王得森只好磕磕巴巴地解释： “不是什么好话，小姑娘家家可别学，要不小姑得锤死我。” 见他心情恢复如常，宋暖哦了声，在心中偷笑，她哪能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上辈子网上冲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下不过就是想转移三哥注意力罢了。 第178章 过年好 中午王艾君果真给炖了小鸡，放了些晒干的榛蘑，还贴了玉米面饼子，宋家小院上空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惹得隔壁院子的宋老太等人破口大骂，宋来娣更是一个劲地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好想二婶像以前一样，偷偷给她们送吃的。 饭桌上，翠花直接黑了脸，筷子重重一摔，怒骂道：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干脆都搬过去算了，待在家里只会浪费老娘的粮食，都别吃了，吃了也是浪费。” 她起身，夺过几人面前的碗筷，重新倒回锅里，就连一直没动作的宋招娣也没放过。 奈何没人敢反抗她，只能默默勒紧裤腰带悄悄嗅隔壁传来的香味充饥。 宋家小院却是其乐融融，王得森就像只被饿狠了的狼，一阵风卷云涌，吃得满嘴流油。 一边吃还不忘夸赞王艾君的手艺： “小姑，太好吃了，你炖的小鸡，怎么都吃不腻，我想这口想了好久。” 长辈最喜欢能吃的孩子，王艾君满脸疼爱，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给倒水，就怕他一个不注意噎到自己。 “慢慢吃，别急，这些都是你的，不够小姑再给你炖。” 王得森哪里还好意思再吃小姑一只鸡，饱餐过后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虽然部队里的食堂能吃饱，但大锅饭油水和口味终究没家里好，所以就吃猛了些，也不知道小姑一家吃没吃饱。 见他似有些羞窘，王艾君贴心地转移话题，开始打听起霍家。 霍家所在的大队距离王艾君娘家很近，走路只需半个小时，两个大队的人基本都认识，打听起来也方便。 “霍嘉木？”王得森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半晌后，才像是想到了这人， “我只听过这人的名字，好像是霍家老幺，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小姑你也知道，我常年不在家，大队里的人也不太了解，不过霍伯伯人还是很不错的，经常帮大队里的人做家具，有些人家拿不出钱，他也就算了，所以在两个大队风评都很好。” 听他这么说，王艾君放心了些，只是嘱咐他回去让爷奶多打听打听霍家的事。 王得森边听边点头，却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当即便看向一旁红着脸的宋清禾： “小姑，你该不是要给清禾妹子说亲吧？！” 他声音有些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啪”的一声，王艾君一巴掌拍在他膀子： “臭小子，声音小点，这还没定下呢，可别传出去。” 王得森默默闭了嘴，眼神在宋清禾和王艾君之间流转。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宋清禾实在羞赧，借口回房出去了，她走后，王艾君才道： “霍家老幺是你清禾妹子的对象，他俩是同学，清禾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又找了自己中意的对象，要是霍家不错，也是时候定下来了，你回去叫你爷奶多留意一下，不过也别宣扬，毕竟这事还没成。” 王得森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家里一共就俩妹妹，现在一个两个都要订婚，他这个做三哥的实在舍不得。 见他表情扭曲，王艾君又给了他一巴掌，笑嗔道： “臭小子，听到没？” 王得森撇嘴：“知道了小姑。” 话虽应着，他心里已经开始对霍嘉木那个小子有了诸多考量，哼，等回去就和兄弟几个探探，要是姓霍那小子不好，休想娶到他清禾妹子。 王得森是下午走的，说什么都不肯多留一晚，来的时候脚步松松，回去却似有千斤重，连背影都透着几分沉重。 宋暖姐妹将人送出院门，王得森回过头看了两个妹妹一眼，想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开口。 看着他的背影，宋暖只觉好笑，这个担子总算不止她一个人背了，想当初她知道姐姐被人觊觎时，心中可比三哥难受多了。 风雪潇潇，睁眼又是白茫茫一片，抬眸眺望，四处蔓延着袅袅炊烟，孩童欢声笑语响遍村庄每一个角落，有条件的穿着新衣提着小篓子，没条件的也换了干净衣裳挎着布袋，相携一起正挨家挨户拜年呢。 前些年间，田地收成不好，各家连饭都吃不饱，除夕更不准大肆庆祝，孩童拜年这个习俗也就作罢。 如今形势转好，压迫在人们心尖的枷锁慢慢褪去，在这华国人举国欢庆的大好日子里，往日被尘封的习俗自然而然回归。 童声欢快，一家接着一家，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挨家挨户早早便将院门大敞，等待着小福星们的到来。 宋暖和宋清禾早早便穿上了新衣，是王艾君还没过冬就给两人准备好的。宋暖是一件粉色棉袄，上面绣着精致的小花，衬得她更加活泼俏丽。宋清禾则是一件青色袄子，胸前绣着一株禾苗，让本就文静的人儿更显清秀。 在这个随处都是黑白灰的年代，要想买到这两种颜色的布，可见王艾君花了不少功夫。 姐妹俩自然欢喜得很，宋暖只觉百货商店里的衣服都不及她妈妈做的。 怕俩闺女冻着，宋振平特地端了个火盆，放在两人脚边，让她俩取暖。 两人面前，放着一袋子水果糖以及一小袋干花生，宋暖和姐姐时不时吃着花生等待小孩们来临。 终于，还没走近，便听见一阵蹦跳的脚步声，还有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明明是极寒冷的天气，孩子们的热情仍旧高涨，似乎还在讨论今天的收获。 “禾苗姐姐，暖暖姐姐，过年好！” “禾苗姐姐好，暖姐姐好，新年好，给糖吃~” “糖糖~糖糖~过连好~” “过年~（吸溜）好~（吸溜）” 一群小孩蜂拥到堂屋门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些半大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被哥哥姐姐强制营业，更有孩子被冻得小脸红扑扑，鼻涕挂得老长，还吸溜个不停。 宋暖扶额，面前的小不点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以及那看见糖就两眼放光的神情，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79章 新年快乐 “小朋友们排好队，姐姐要开始发糖喽，大家都有，乖乖听话不能挤哦。” 宋清禾一发话，原本还乱作一团的小孩们顿时开始排队，几个不知道排队是什么意思的小豆丁也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站好位置。 宋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群小皮猴们在姐姐这里这么听话？不过她又很快理解，姐姐从小就极有孩子缘，不管多调皮的孩子，在她面前都能乖乖听话。 这边，宋暖姐妹挨个给孩子们发糖果和花生，一个孩子两颗水果糖，一小把花生。 孩子们乐开了花，掀开小竹篓和布包将糖果花生装进去。 宋暖顺势看了一眼，不少孩子们已经装了小半篓零嘴，有糖果，更多的是瓜子花生这些干货。过年这样的日子，即便再穷的人家，也不会在这方面抠搜，大家图个吉利的同时，也是为了给孩子们甜甜嘴，毕竟自家孩子也能收获不少。 等孩子们都拿到糖，顿时笑成一片，都埋着脑袋查看自己的收获。 小院大门敞开，里面的欢笑传到隔壁院子，翠花自然知晓宋暖姐妹在发糖，看了眼流口水的儿子，她轻轻推了一把，抬头示意： “大家都去了，你也去，有糖不要白不要，大过年的，那俩死丫头难道还会不给不成。” 男孩看了眼母亲，眼里满是对糖果的贪婪，但是瞧着宋家院子里都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他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翠花啧了一声，一把将他推进小院。男孩高壮的身形在一众豆丁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欢笑声静了下来，孩子们一脸好奇看着来人，有个大点的孩子直接垮下脸来，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翠花婶的儿子可喜欢欺负人，偏偏他长得又高又壮，他们都打不过。 打不过躲得过，再加上翠花在大队里凶名远扬，久而久之，大队里的小孩没一个肯跟翠花儿子一起玩。 宋暖一看就知道这两母子是来打秋风的，她将糖袋子揣进兜里，冷声道： “我家没糖了。” 众人都将她的动作看得清楚，得到糖的小孩子们都捂嘴偷笑，翠花和她儿子则涨红了脸。 “咋到我家孩子就没糖了，你那明明还有，就是被你揣进兜里了！” 翠花明显不服气，就要上前理论。 宋暖双手一摊，耸肩撇嘴：“那又怎么样，我就不给。” 她气死人不偿命，越是这样越将翠花气得胸膛起伏。 眼瞧着要不到糖，翠花儿子当即就发起诨来，扭着翠花要糖。 翠花被磨得没法，正欲指着宋暖鼻子大骂，厨房做饭的王艾君听见声响抄着锅铲冲出来： “不要脸的贱货，大老娘们还来找孩子要糖，老娘是不是还没打服你，让你大过年的来我家找不痛快。” 她作势就要去打翠花，吓得翠花连连后退，她真是怕了那铁做的锅铲，宋招娣上次打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呢。 王艾君势头猛得很，三两下就将翠花赶出了宋家小院，待人拉着儿子回家后，她还狠狠朝老宋家的方向呸了声： “一把年纪不要脸，连小孩的糖都抢，也不看看自己胖得跟猪似的，我呸，再敢进我家院子，老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朝老宋家呸了两声，这才转过身打算回厨房，却不曾想下一秒直接愣在原地。 小院内的孩子们一脸崇拜看着王艾君，艾君婶子好厉害，连那么恐怖的翠花婶子都能骂走，比他们妈妈都厉害。 孩子们包括宋暖姐妹俩都是一副星星眼，王艾君颇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挥，喊道： “大过年的不扫兴，让你们暖暖姐再给一人发颗糖。” 话落，孩子们欢呼声震天响。 “艾君婶婶好，艾君婶婶好!” “艾君婶婶最好，又能有糖喽~” 王艾君满脸笑意，一一摸过孩子们的脑袋，简直合不拢嘴。 糖袋子空了，孩子们满载而归，宋暖一家喜笑颜开，皆大欢喜。 老宋家人不喜，孩子们直接跳过他们家去了下一户，一句吉祥话都没留下，路过院门口时更是哼哼两声，以示他们的不满。 翠花气得咬牙切齿，脸一阵青一阵红，不来就不来，反正她也没准备糖和干货，不来还给她家省粮食。 团年饭是晚上吃的，王艾君夫妻俩做了一大桌子菜，又是炖鸡又是炖肉，还有老早就腌制好的带鱼。 宋暖给徐凤兰母女送了些菜，又从程家端回不少好菜，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热热闹闹地吃起年夜饭。 三道口有守岁的习惯，一家人暖和地偎在炕上，说着话，手表滴答滴答，在和谐温馨的氛围中走到凌晨。 期间宋振平还去灶里掏了几个红薯，是他趁着晚上烧水时特地扔的，就怕媳妇闺女半夜肚子饿。 宋暖坐在炕上，吃着香甜的烤红薯，身边是最亲的家人，看着腕上的指针蹦跳至零点。 “爸妈，姐姐，新年快乐！” ——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宋家人起了大早，每个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 王艾君脸上洋溢着笑，风风火火地安排着，只觉这两年回家的腰杆都挺直不少。 她嫁到老宋家二十多年，往年每次回去都是两手空空，宋老太不仅不让她带东西回娘家，反倒要她拿娘家的东西，导致王艾君每到初二就很痛苦，她既想回娘家看看家人，又不想父母哥嫂知道她在老宋家受磋磨，每当看到他们心疼的神色，王艾君只觉得心如刀割。 不过现在好了，压在她头上的“孝”字彻底没了，她想带多少东西回娘家都可以，宋振平不敢也支持她这样做。 驴车缓缓驶进大柏树大队，老远就看到王得森王得水两兄弟在村口等候。 宋暖回姥姥家兴奋极了，看到两个哥哥便大声打起招呼，结果就是成功灌了满嘴冷风。 “咳咳~~” 宋清禾好笑地给妹妹顺气。 没有人注意到，村口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形静静站立，嘴角带笑。 第180章 回娘家 今天王家格外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两个舅妈在厨房操劳，哥哥弟弟们摆放桌椅板凳，帮忙洗菜端菜，姥姥姥爷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放下来过。 “哎哟，姥的两个乖囡，快给姥瞧瞧，咋上个学还变瘦了。” 宋暖姐妹一进院门便被王母逮着好一顿打量，沧桑的脸上满是心疼。 “姥姥，姥爷，过年好啊，我和姐姐想死你们了。” 宋暖与宋清禾一人一边，挎着王母的胳膊就往里屋走。 俏生生惹人疼的外孙女一发话，王母与老伴简直合不拢嘴，王父立马招来王得水，让他给两个妹妹冲糖水去，王母则反过来拉着两人往里屋走，她得给两个乖囡拿零嘴。 宋暖得了零嘴，吃得高兴，叫王母看了欣慰又高兴，无论孩子长多大，在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小孩。 午饭是二舅妈主厨，厨艺自然没话说，宋暖吃得直竖大拇指。 饭后，王艾君悄悄将姐妹俩拉到老两口房间，宋清禾立马会意，脸腾地红了，但她也没害羞走开，默默坐在母亲和妹妹身边，她也想知道霍嘉木到底是不是良配，要是再遇到老宋家这样的人户，她肯定是不愿的。 屋内，王父也知道她们要谈什么，这个话题他这个做姥爷的不方便开口，反正打听到的老婆子都知道，他也就提溜着烟杆子出去了。 老爷子走后，王母看着宋清禾娇俏的脸庞，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有些不舍，但也明白乖囡大了，也是时候说亲，他们能做的，就是帮乖囡打听清楚婆家。 “艾君啊，霍家家风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的。” 她这话一出口，屋内三人齐齐松了口气，王艾君更是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刚刚看她妈那严肃的模样，还以为霍家不好呢。 宋清禾心底的巨石也终于落下，其实她的担心不比母亲和妹妹少，毕竟是要携手走过后半生的人，她也不想深陷泥潭，不仅要反过来让家人担心，还要给她们增加负担。 这边两人都放心不少，只有宋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她看向姐姐的侧脸，知道这次姐姐终于寻到良缘，一方面为姐姐开心，另一方面则舍不得姐姐嫁人。 没等她想太多，王母又开了口： “霍家老爷子是个善人，他老伴在生完老幺没多久就病死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把几个孩子拉扯长大，还给娶了媳妇嫁了人，着实不容易。 霍家几个小子也都不错，两家离得近，我和你爹也算对霍家知根知底，霍家前面几个小子都已经结婚，只有一个老幺霍嘉木，媒婆说了好几个，那小子硬是看不上。” 说到这里，王母泛黄的眼睛看向宋清禾，将女孩上下打量了番，眼底都是笑意和骄傲, “臭小子眼光好，听说和咱们清禾在同一个学校，行，配得上咱乖囡。” 宋清禾被姥姥直白的目光闹个了大红脸，羞着低下头，只是红透了的耳尖出卖了她。 王母和王艾君相视一笑，也没去戳穿女儿家的心思，继续聊起其他的。 王艾君问：“妈，霍家小子这么多，那几个妯娌和姑姐可还好相处？” 王母细细回想了番，这才开口：“自然是比不了咱家的媳妇，但在两个大队也算安分了，不是搅家的主。 霍家老大一家搬到城里住去了，两个女儿也都嫁了出去，就嫁在咱们大队里，老宅里就剩霍老二霍老四两家。 前些年间吃不饱，妯娌之间矛盾是有的，霍老爷子嫌烦，就分了家，现在只有霍老六和他是一家，分家后，矛盾自然就少了，即便偶尔有龃龉，有霍老爷子撑着，她们也翻不了天。” 王艾君听闻看了眼温温柔柔的大女儿，眼底有担心闪过，清禾不比暖暖，暖暖性子活泼，遇到事也知道反击，程欢那丫头她看着长大，深知是个好姑娘。 但清禾从小就性子软，平日里不争不抢，要不是暖暖是个疼姐姐的，只怕在家里都要受不少欺负，只看以往在老宋家的日子就知道了。 再者，霍家人虽好，但妯娌之间避免不了口舌之争，清禾这性子，只怕会吃亏。 她脸上的担忧不假，王母这个过来人哪里能看不出来，遂拍了拍她的手，出声安抚： “你也别担心，霍家老幺不是个软弱的，只要他爱护清禾，就一定能护住她，再说，霍老爷子身子骨硬朗得很，清禾嫁过去想必就能分家，定受不了那些气。” 王艾君也知道这个理，只是当妈的都有操不完的心，即便想得明白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妈，你别担心，要是姐在霍家受了欺负，我立马去接她回来，锤死那些人，看谁敢欺负我姐。” 宋暖宛如一只战意满满的母鸡，微昂着下巴，将宋清禾牢牢护在身后。 宋清禾又感动又羞赧，她又不是小鸡仔，哪里就需要妹妹这般护着，看向王艾君道： “妈，你放心，我也不是傻到任人欺负的人，再说，再说我也没想这么快嫁人。” 她只是想处个对象，最多订个婚，嫁人肯定要等到毕业有工作再说，爸妈养她和妹妹这么多年，怎么能还没享一点福就看着她们姐妹双双嫁人。 “瞧，你俩闺女都比你勇敢。” 王母笑嘻嘻看着两个外孙女，眼里是要溢出来的疼爱和骄傲。 王艾君也欣慰一笑，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心中既感动又欣慰。 回家之时，宋振平手上提满了兜子，都是王母王父给拿的各种干货，还有二舅妈特地给熬的两罐辣酱。 一家人在亲人的注视中朝村口走去。 照例雇了驴车，赶车的大爷已等在村口，宋振平先将东西都放在车板，又转身来扶自家媳妇上车。 宋暖对姥姥姥爷还有些不舍，忍住泛酸的鼻尖，抬头深深吸了口气。 却在收回视线的瞬间，瞧到村口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她眨巴眨巴眼，又定定看了一瞬，待确定后，嘴角无奈抽动，伸手扯了扯姐姐的袖口，示意她朝那边看去。 “姐，霍嘉木在看你。” 第181章 我等得起 宋清禾看去，一眼便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形站在大柏树身侧。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棉袄，头上带着一顶护耳帽，帽顶上早已落了一层积雪，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见她看过来，霍嘉木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不是他笑不出来，只是脸早已被寒风冻得麻木，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扯得生疼。 他是知道初二回娘家的习俗，所以早早就等在了宋清禾姥姥家所在大队的村口，只为远远见一面日思夜想的人儿。 宋清禾显然明白他的想法，见男人被冻成这样，眼眶有些泛红，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看了眼快冻成冰棍儿的男人，又看了眼一旁的宋暖，待接收到宋暖鼓励的眼神后，她深吸口气，朝父母的方向走去。 板车旁，宋振平正准备扶女儿上车，却被大女儿扯住袖子，只见宋清禾看向一脸不解的王艾君，声音都有些颤抖： “妈，嘉木哥在那边，我能去和他说句话吗？” 宋振平听闻精神瞬间警惕，抬眼便顺着女儿示意的方向看去。王艾君眉毛一挑，也朝那方看去，一眼便看见盘顺条靓的霍嘉木。 她眼神有些闪动，见霍嘉木朝他俩礼貌点头问好，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小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军人的气质，说这话倒不是他有什么凌厉之势，只是觉得这人一看就是个正直的，断不会做些坏事。 王艾君对这个准女婿的第一印象不错，再者俩孩子已经在处对象，她也没必要管得太紧，当即便同意了： “去吧，只是别聊太久，驴车还等着咱呢。” 宋清禾得了母亲准许，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应了声便朝霍嘉木走去。 见女孩朝自己走来，霍嘉木也抬步朝女孩走近，男人腿长步子大，几步便接到了宋清禾。 有长辈在一旁看着，即便霍嘉木再怎么想拉住心爱人儿的手也不敢造次，只能看着脚下路叮嘱宋清禾慢些走，小心路滑。 宋清禾走近看着他脸上被冻伤的痕迹，眼眶更红了，直将霍嘉木看得招架不住。 两人在村口的大柏树下说着话，任谁都能看出来旖旎暧昧的氛围。 驴车上，宋暖和父母聊着家常，三人嘴上说着话，眼神却不约而同往树下两人看去。 即便宋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姐姐和霍嘉木站在一起，是极相配的。 王艾君和宋振平也是一样的想法，当父母的，即使再怎么舍不得孩子，在孩子遇到一个良人时，也会觉得很欣慰。 树下两人在宋暖三人的视线下也不好意思久说，宋清禾知道霍嘉木想结婚，便把家里的打算说了。 她面前，男人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变得锃亮，激动的心情让他忍不住朝女孩迈近，只是一步后又生生止住动作。 “清禾，你说真的？你父母真的同意你嫁给我了？” 怕他心急，宋清禾忙解释：“只是订婚，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霍嘉木哪里有不应的，被风雪冻得僵硬的脸也因激动涨得通红，他止不住地点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订婚也行，订婚也行，我等得起。” 宋清禾被男人直白的话闹得羞红，朝家人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温柔： “那我要回去了，天冷，爸妈等太久了。” 霍嘉木应声：“好，我送你过去。” 宋清禾没拒绝，丑女婿总要见岳父岳母的，她即便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也同霍嘉木一起并肩朝驴车走去。 驴车上的三人早就看见两人的动作，宋暖不是第一次见霍嘉木，心情自然没什么波澜。反倒是王艾君和宋振平，面对第一次见的准女婿，心里倒生出几分紧张。 随着两人的走近，王艾君立马做出和善的表情，偏头看了眼板着脸的宋振平，她嘶了声，伸手拍向男人的胳膊，几乎是用腹语说： “脸那么臭干嘛，别让小霍以为咱家人不好相处。” 宋振平嘴角抽了抽，表情总算没那么严肃了，只是嘴依旧紧抿着，就没有哪个父亲能心甘情愿将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这边，霍嘉木和宋清禾已经走近，男人先是给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接着又细心地照顾宋清禾上驴车，最后在王艾君温和的注视下开了口。 “婶子伯父好，我叫霍嘉木，是清禾的对象，我想申请明天去您家拜年，希望您和伯父能批准。” 宋清禾有些紧张，眼神在父母面上小心翼翼地打量。 王艾君和宋振平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能来这一出，想必刚刚清禾已经跟他说了他们的想法，这小子立马就想来家里拜年，这是想将两人的关系过明路啊。 “行，婶子明儿个给你炖鸡，你来便是。” 王艾君笑得和蔼，她本就满意霍嘉木，此刻见他如此着急清禾，哪还有什么挑剔的。 在自己媳妇的威压下，宋振平也点了点头。 霍嘉木得了准许，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直直站在村口目送驴车远去，直到宋清禾那张泛着羞色的俏脸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朝自家飞奔。 他得和老爹说说，明天可是正式拜见岳父岳母，得好生准备。 这边，宋暖一家在天黑前回到了三道口，驴车将她们送到村口便回去了。 路上已经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走去。 包裹都在宋振平手上，家里的顶梁柱绝不允许妻女身上有半点负担，看着身前的三个女人，老男人脸上是幸福的笑。 宋暖姐妹一人一边扶着母亲，就怕雪地路滑，王艾君丝毫不惧，嘴里还念叨着明天霍嘉木来时的菜色，女婿第一次上门，可不能寒酸了，免得小瞧了她家清禾。 当妈的总是事无巨细为孩子考虑。 宋家小院渐渐出现在视线中，眼瞧着距离越来越近，不和谐的怒骂也传入耳中。 宋暖皱眉，是翠花那大嗓门的骂声，她冷眼扫过老宋家的院子，透过低矮的篱笆院墙，能清晰看见院子里面的景象。 只见老宋家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个三角眼的老妇，和翠花长得相像，她们中间，宋招娣姐妹俩被指着鼻子辱骂，那老妇更是想上手推搡两姐妹，但被宋招娣闪身躲过。 老妇和翠花更怒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人动起手来，直接将宋招娣姐妹俩赶出了家门。 第182章 赶出家门 篱笆院门被砰地一声紧闭，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面对这种状况，宋来娣早就已经害怕得大哭起来。 宋招娣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她没有哭，而是围着篱笆院墙观察，看哪个地方最薄弱，能让她们姐妹翻进去。 宋暖一家离得不算远，将姐妹俩的状况都看在眼里，王艾君叹了口气，朝宋暖道： “暖暖，你去把招娣来娣接回家吧，这么冷的天，女孩子在外面冻太久，对身体不好。” 宋暖嗯了声，抬步朝宋招娣姐妹走去。 “招娣来娣，你们跟我回家吧。” 这边招娣还在寻找地方，耳边响起三姐的声音，她惊喜地睁大眼，朝旁边看去，一眼便落入宋暖那双带着暖意的眸子里。 明明刚才还很镇定的人，此刻眼眶却有些泛酸。 女孩吸了吸鼻子，并没有立马点头，她看了眼旁边眼露希冀的宋来娣，狠下心，摇头拒绝。 “三姐，谢谢你，二伯二婶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不能一直靠你们接济，我再找找地方，和妹妹一起翻墙进去。” 她的拒绝在宋暖意料之外，不免又高看了女孩两眼。 宋暖点头：“行，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要是实在没办法，一定要记得过来，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身体。” 鼻尖酸意愈发汹涌，宋招娣重重点头，看见王艾君等人过来，拉着妹妹再次道谢。 王艾君夫妻俩叹息一声，也尊重她俩的决定，在这样的家里，孩子能立起来，是好事。 一家人就这样回去了，宋招娣目送她们进屋，后又带着妹妹找起缺口。 终于，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一处破损的地方，宋招娣眼睛一亮，用手扒开篱笆的尖刺，小心翼翼地跨过。 “来娣，快跨过来。” 她身后，宋来娣有些害怕，她扭头看了眼宋家小院，在姐姐的催促声里，终于跨了过去。 姐妹俩就这样偷偷回到房间，不敢出去，只是这寒冬腊月里，不烧火炕屋里的温度简直冻得吓人。 眼见宋来娣披着被子嘴唇都被冻得发紫，宋招娣哆哆嗦嗦下炕，将能穿的衣裳都穿在身上，这才悄悄摸摸溜去柴房。 好巧不巧，女孩推开门的瞬间，恰巧碰到从里屋出来尿尿的翠花儿子。 顽劣的男孩脸上露出坏笑，在宋招娣冷漠又疏离的面容下大声叫喊。 “妈，那俩赔钱货悄悄溜回来了，你快出来 。” 翠花闻声而来，谩骂声渐渐逼近，宋招娣只觉身体的温度都变高了，她着实被气得不轻。 面前男孩得意地笑着，那高昂的下巴和讽刺戏谑的眼神，妥妥在挑衅。 垂落在腿边的双手紧握成拳，宋招娣低头寻找起什么，忽地，在房檐下看见一片碎落的瓦片。 她三两步上前，捡起碗口大小的瓦片，用尽全力朝男孩猛地一扔。 “哎呦。” 男孩捂着流血的额头后退数步，最后重心不稳，一屁股蹲儿摔在地上。 惊呼声痛哭声直接让翠花加快了脚步，看见躺倒在地的宝贝儿子，她惊呼一声，快跑上前： “我的儿子哟，你这是咋了，咋流了这么多血。” 此时男孩脸上早已被鲜血覆盖，看着很是骇人，宋招娣心底已经知道自己和妹妹的结局，匆匆跑回房间，将压在箱底的两块钱揣进兜里，这还是宋老太给宋振国的钱，欺负他不能下床，直接从十来块变成了两块。 屋外骂声一片，翠花和老妇人手忙脚乱地给男孩止血。宋来娣听到声音，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见姐姐从箱底拿钱，她忐忑不安，眼泪夺眶而出。 宋招娣没看她，只是把姐妹俩唯一一床被子叠好，用麻绳捆起来背在身上。 粗粝的麻绳陷入肉里，有点疼，但能忍。 就在她绑好麻绳的下一秒，屋门被人用力踹开，翠花红着眼走进，两手提溜起招娣来娣，那狰狞凶狠的表情，恨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 宋招娣面无表情，宋来娣早已被吓得流泪颤抖。 “该死的小贱人，还敢动手，老娘真是给你脸了，让你不知老宋家到底谁当家。 两个吃白食的还敢挑战老娘，都给老娘滚出去，冻死饿死老娘都不会再管你们。” 她一边一个，将姐妹俩重重摔在地上，又看了眼角落破损的篱笆院墙，她啐了一声，直接将其加固。 这下姐妹俩是彻底翻不进去了，宋来娣哭哭啼啼： “呜呜呜，姐，这下咱们怎么办啊？” 宋招娣没说话，默默捏紧了拳头，下唇被她咬得泛白，半晌过去，似终于做了决定，摸了摸衣兜，朝宋家小院走去。 宋家小院。 眼瞧着天色渐晚，一家人早就吃完饭准备洗漱上炕。 屋外静悄悄，倏地想起翠花那大嗓门，随即就是院门关闭的声音，宋暖姐妹相视一看，放下擦脸的毛巾，推门而出。 王艾君夫妻显然也是闻声而出，一家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拉开一人高的院门，便看见被冻得发抖的宋招娣姐妹。 “天杀的翠花，咋就这么狠心，让俩孩子冻成这样。” 王艾君心有不忍，拉过招娣来娣冰凉的手，将人往屋里带。 “老宋，你去烧水煮碗姜汤，暖暖清禾，去拿两件你们的衣服过来。” 一家人随着王艾君一声令下分工合作，很快便将招娣来娣姐妹俩安顿下来。 两个孩子脸上都长了冻疮，别说那双手，更是红肿一片，看着惨不忍睹。 王艾君不忍地别过脸，跑去了厨房，准备给俩孩子做点吃食。 屋内只剩两对姐妹，看着坐在炕上仍旧抖个不停的两人，宋清禾叹息一声，又从衣箱里拿出棉袄，盖在两人身上。 宋振平将炕烧得很暖，缓了一会，招娣来娣总算恢复了温度。 宋招娣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笑：“二姐三姐，谢谢你们。” 宋清禾又给她倒了杯热水：“都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 宋暖点头：“喝完水就躺下睡吧，今晚我们睡一起。” 夜深，四姐妹头一次睡在一起，宋来娣也是头一次盖这样蓬松暖和的棉被，在温暖舒适的环境里，女孩不安的心被抚平，沉沉进入梦乡。 炕上的三姐妹确是毫无睡意，房间里只有宋来娣绵长的呼吸，良久过去，宋招娣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看着宋暖的侧脸，轻轻开口： “三姐，省城好吗？” 第183章 彩礼 宋暖一愣，轻轻嗯了声：“好呀，省城有漂亮的大公园，有很多几层高的楼房，有物品齐全的百货商店，还有很多大学。” 她说完，屋内安静了片刻，宋招娣的呼吸很轻，轻得都快静止，很久后，女孩的声音轻响： “真好啊。” 她声音里是无尽的羡慕和向往，宋暖听得眼眶发热，这么上进又懂事的妹妹，怎么不惹人怜惜呢。 她翻身，看着招娣眼睛，明明屋内光线昏暗，宋暖却能清楚看见女孩眼里的水光。 宋暖喉头一梗，伸手握住宋招娣身侧肿胀又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打气般，话里都是温柔： “省城很好，但还有比省城更好的地方，我们招娣一定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宋招娣是个无比坚强的女孩子，她自认为自己是自私冷漠的，却在宋暖轻柔的安抚中落下泪来。 感受到眼泪划过脸颊，宋招娣自己都惊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哭过了，以前父母奶奶重男轻女没哭，现在翠花虐待打骂没哭，心里的那道防线却在宋暖面前完全崩塌。 女孩小声呜咽着，听得宋暖和宋清禾很不好受，心软的宋清禾也跟着抹起泪来。 宋暖没有打扰女孩好不容易的发泄，只默默握紧她的手，无声安慰。 宋招娣哭着睡着的，梦里还在抽噎着，宋暖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抱着姐姐的胳膊。 “姐，招娣她是个好的，不该被这么对待。” 宋清禾安慰地拍了拍妹妹，轻声说：“暖暖放心，招娣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翌日。 晨光洒进窗户，被窝里余温依旧，宋招娣醒来时，炕上已经没有人。 她心下一惊，匆忙穿好衣裳鞋袜，推门而出，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屋外，宋暖一家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碗，妹妹宋来娣也站在其间，看着怔愣的姐姐，宋来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容： “姐，你醒了，二婶做了玉米糊糊，二姐三姐给我烤了红薯。” 宋清禾把碗放在炕桌上，朝宋招娣招手： “招娣快来，二姐给你倒水洗脸。” 宋招娣鼻尖又开始泛酸了，她慌忙垂头，掩下泪意，低低应了声。 昨日脆弱的女孩不见，今天又是罩在保护壳里的招娣。 一家人吃过早饭，王艾君便开始准备起招待霍嘉木的饭菜。 宋招娣姐妹俩跟在宋暖姐妹身后，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二姐三姐，我什么都能干。” 宋来娣睁着大眼睛忽闪，一脸希冀看向宋暖姐妹，她可会干活了，什么家务都能干，只要二姐三姐别让她再回隔壁那个家。 宋暖也没打算让她吃白食，从地窖拿了些土豆和白菜给她：“那来娣帮我把菜洗一下吧。” “好的三姐，我马上去。” 宋来娣眼睛放光，抱着菜篮子便跑去水缸处。 宋暖在身后大喊：“锅里有水，别用冷水洗。” —— 几乎是小鸡杀好的同时，霍嘉木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听见声响，王艾君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满脸笑容迎上前： “小霍来了，快进来坐，清禾暖暖，给冲杯糖水过来。” 霍嘉木有些惶恐：“婶子，我不渴。” 王艾君一把将他按坐回凳子上：“走了这么远的路，哪有不渴的，别怕，就当是自己家。” 这时，宋清禾端着搪瓷杯过来，女孩脸颊 红扑扑的，很是娇俏。 霍嘉木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匆匆收回视线。 “小霍先和你伯伯聊一会，婶子做饭去。”王艾君吩咐一声，将宋振平待客的工作安排好，便带着两个女儿一头扎进了厨房。 堂屋内，宋振平和霍嘉木大眼瞪小眼。 午饭是在堂屋吃的，炕桌太小，坐不了这么多人，饭菜的规格与王得森那天相比不相上下，可以见得王艾君还是很看重这未来大女婿。 吃过饭，屋内的火炕烧起，大家伙坐在炕上说话。话题也渐渐偏向两人的婚事。 霍嘉木表情十分郑重：“婶子，我是真心想娶清禾，也尊重她的想法，订婚后这个时间也是对我的考验。 还请婶子和伯伯放心，别人有的清禾也不会少，三转一响立马就能买齐，另外我爸还准备了两百斤粮食。” 王艾君惊得目瞪口呆，和同样惊愕的宋振平对视一眼，她们乡下人，结个婚哪里就需要三转一响了，这个彩礼会不会太多了些，宋家陪嫁不够的话，清禾嫁过去会不会难堪？ 农村结婚也就给个几十块钱，早些年间一点粮食都能当做彩礼，她们三道口最高的彩礼也就是程家那二百块了，现在霍嘉木提出三转一响，还有两百斤粮食，那肯定会在村子里引起轰动。 王艾君夫妻不想这么大张旗鼓，也没有嫁女儿充面子的心思，两人只想女儿能嫁到一户好人家。 “小霍啊，咱们农村人，不讲究那么多，三转一响就不必了。” 最后，王艾君夫妻与霍嘉木商讨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就收两百块彩礼，其他的都不用准备，彩礼也在婚后交给小夫妻俩自行使用。 霍嘉木是带着喜讯回家的，翌日一早，霍老爷子便找人算了上门提亲的好日子，日子就定在初五这天。 宋家小院也是一片喜庆，宋招娣姐妹俩知道二姐要订婚，知道二姐夫家里如此看重二姐，姐妹俩也是真心替宋清禾高兴。 “来娣，二姐的亲事，别到处去说，特别是翠花和奶，一句话都不能讲，听见没。” 宋招娣满脸严肃叮嘱，宋来娣连连点头应承： “姐，我知道的，二姐一家人都对我们好，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关于妹妹这方面，宋来娣还是很放心的，来娣虽然性子软弱，但嘴严，不该说的绝不会乱说。 两人在宋暖家里过着从未有过的舒服日子，隔壁老宋家却因为没人干活而闹开了花。 ———— 招娣来娣不会在宋暖家长住，也不会白吃白喝，女主一家也不是圣母，如果有不喜的读者直接跳过便是，就不用告知我了（害怕被骂，求生欲杠杠的~） 另外，提亲日子我是真的翻了日历~严谨！（得意.jpg）(～o￣3￣)～ 最后，祝高考的学子们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第184章 辣不死你 “妈，你去把鸡圈里的鸡喂一下。” 翠花瘫在炕上，随口吩咐起老母亲，她妈自从初二那天来，就完全没有要回去的念头，别人都是初二回娘家，她倒好，初二娘家过来。 好在老宋家现在是她翠花的地方，即便宋老太有意见也没胆子说出来。 翠花妈正坐在炕上抠脚，一听女儿使唤她干活，当即就不干了，脚也不抠了，身子往炕上一倒，冷哼： “老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嫁出去了，结果还死了男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男人接手，还没享两天清福，竟还要被你使唤，老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呜呜呜。” 她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来，那样子与翠花撒泼时如出一辙。 翠花都无语了，她妈就知道用孝道拿捏她，偏偏她还不敢吭声，一声孝字大过天，在这个年代，不孝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宋振兴一大早出去躲懒了，没办法，翠花只好自己起身，剁了鸡食，冒着寒风走去鸡圈。 边走还边骂宋招娣姐妹俩： “两个死丫头片子，走前也不知道把鸡食剁了，还要老娘亲自上手，真是白吃了老娘这么多粮食，白眼狼。” 好不容易把鸡喂完，儿子才从屋里出来，扭着翠花的手嚷嚷着要吃炒花生。 看着儿子馋到流口水，翠花自然是不忍心，顺嘴就想吩咐宋招娣干活，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这姐妹俩被她赶出了家。 身旁儿子还在耍赖撒泼，翠花无法，只好自己进了厨房。 又是烧火又是炒花生，一个人两头兼顾，一通折腾下来，火是烧着了，花生也炒糊了。 看着和铁锅融为一体的花生，翠花儿子不干了，知道地上凉，他也没发挥惯用的那套，只是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噪音不绝于耳。 翠花皱眉，隐忍着怒气，只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亲生儿子，不能打。 她纳闷地看着锅里如碳一般的花生：没嫁到老宋家之前，都是她一个人做饭烧火，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往常这些活都是招娣姐妹俩在做，她久未上手，自然生疏。 好不容易用两颗水果糖打发了儿子，翠花还没坐下来歇口气，里屋内传来自家亲娘的呼唤。 那声嘶力竭的喊声，像是在催命，翠花拍拍屁股，快跑进屋，吓得直喘粗气： “怎么了妈？发生啥事了？” 翠花老娘翘脚躺在炕上，一只脚还悠闲地晃着，见翠花进屋，她哦了一声，表情没有丝毫转变： “你妈饿了，快给老娘做饭。” 翠花气还没喘匀，被这一句话堵得上不去下不来。 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翠花老娘把脚放下，嘴一撇，立马就要哀嚎起来。 翠花如临大敌，忙往房门退去： “妈，你别嚎，我这就去做饭。” 她逃似的跑开，翠花老娘翻了个白眼，重新将脚翘起，晃晃悠悠哼着小曲。 一天时间下来，翠花苦不堪言，明明是农闲猫冬时，她怎么感觉比秋收还累。 想到出去躲懒的宋振兴，以及在屋里装病的宋老太，翠花满肚子气，跑去宋老太房间大骂一通，傍晚又逮着偷溜回家的宋振兴拳打脚踢。 不行，家里不能没有干活的人，得把招娣来娣那两个死丫头喊回来。 打人也是需要体力的，一天劳累下来，翠花气喘吁吁，直直朝宋家小院走去，她是知道宋招娣姐妹俩被王艾君捡回家的，宋振平可是她俩二伯，哪里能真的不管不顾。 “砰砰砰” 篱笆院门被拍得震天响，翠花大嗓门也成功传入院中。 正在帮王艾君团毛线的宋来娣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而后惊恐地看向姐姐。 那个老妖婆来了，肯定是抓她和姐姐回去的，呜呜呜，她不想回去，她想一直留在二婶这里。 忽视掉宋来娣求救的目光，宋招娣径直下了炕，拿起来时穿的衣裳，将身上宋暖姐妹的衣裳换下来。 王艾君有些不忍：“招娣，不用换。” 宋招娣摇头：“二婶，这衣服穿回去也会被扒下来，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 王艾君抿嘴，说不出话来，宋暖姐妹更是喉头一梗。 外边，宋振平已经将院门打开，看见翠花，老男人开了门便往屋里跑，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翠花老脸一黑，看着那疯狂逃窜的背影，心中暗骂： 真是个瞎了眼的，偏偏看上王艾君那泼妇，老娘又不是洪水猛兽，跑什么。 这时，王艾君带着一众人从里屋出来，看见翠花，她面色不善： “你来干嘛？” 翠花看着躲在宋清禾身后的宋来娣，以及眼神冰冷的宋招娣，心里只骂这俩贱丫头不识好歹，她都亲自来接她俩了，还不乖乖过来。 “招娣来娣，你俩在二伯家玩也要有个度，这都两天了，大婶过来接你们回家。” 她将自己摘得干净，半分没提到是她将两个孩子赶出来。 王艾君嗤笑一声：“不要脸的泼妇，谎话连篇，你去村里打听打听，看谁能信了你的鬼话。” 说完看着眼站在身旁的两个孩子，一个早已瑟瑟发抖，另一个表面冷静，垂在腿边的双手却已紧握。 她给宋暖递了个眼色：“暖暖，你去程家找一趟大队长，今天这事，我王艾君管定了！” 看着两个孩子，王艾君揪心，每次见这俩孩子，她就觉得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暖暖清禾，也是这样受人磋磨，是她这个当妈的没做好，这次的多管闲事，不为别的 ，只当她为了缓解掉心中那点愧疚吧。 她话落的同时，宋招娣宋来娣齐齐看向她，女孩们眼底都闪着不可置信的光。宋招娣沉默了片刻，想到二叔一家好不容易才脱离老宋家，她欲开口，却被宋清禾攀住肩膀。 宋暖应声，便想往外走，却被翠花拦住去路，她手一掏，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红彤彤的液体，对准了翠花那张大饼脸： “你拦我一个试试，辣不死你！” 第185章 两元纸币 翠花吓得后退数步，那瓶子里红彤彤的液体看着可不是开玩笑的，宋暖这死丫头也太狠了。 见她害怕了，宋暖哼笑一声，恶人就要恶人磨，她狠辣你要比她更狠辣，自然就占上风。 宋暖出门，跑得飞快，三两下抵达程家，拉着大队长便往外走。大队长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却没想到一个趔趄，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弄折了。 “暖丫头，到底啥事啊？” 程志伟边走边扶掉落遮住眼睛的帽子，一张老脸因快走运动涨得通红。 宋暖眼珠子一转，觉得应该给大队长打好印象基础，于是焦急着一张脸道： “程伯伯，你一定要给招娣来娣做主啊，翠花她不仅每天使唤她们两姐妹干活 ，还动不动就打骂，前天更是直接将她俩赶出来，您说这天寒地冻的，外面还下着雪，要不是我妈心善叫她俩进屋，这两姐妹怕是……” 她有意放慢脚步，让程志伟好好消化话里的内容。 果然，程志伟听闻后脸色难堪，想到宋家三房那两个孩子，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翠花的泼辣在大队里有目共睹，大家伙也都知道这姐妹俩在她手底下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这次翠花这般过分，简直是想害死这姐妹俩。 这次不用宋暖拉，大队长自己就匆匆加快脚步。 宋暖见火候不错，又添了一把柴： “程伯伯，招娣来娣在我家，只要她俩能摆脱翠花的折磨，我家废点粮食也就算了，偏偏翠花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想把招娣来娣要回去，你说她俩就这样回去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程志伟一张脸黑沉如锅底，眼看天色渐渐晚下来，他也想早早将事情处理完回去逗小儿子。 两人紧赶慢赶到宋家小院时，翠花站在小院内瑟瑟发抖，她双眼死死盯着围在火盆面前的王艾君等人，恨不得将火盆扣在她头上，偏偏又不敢，王艾君这个泼妇，狠起来打人是真的痛。 见着大队长，翠花哎呦一声，一拍大腿，就差抱着程志伟的腿伸冤了： “大队长啊，你可得为我们老宋家做主，招娣来娣前天跟我说想来二伯家玩两天，我同意了，可今天王艾君却不让她俩回去，你也知道，家里就我和振兴两个能干活的，一大家子人张着嘴呢，更何况这俩丫头的爹还瘫在床上，总不能事事都让我来做吧，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她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作呕，程志伟挥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视线看向火盆边两个瘦弱的女孩。 这俩孩子明明已经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此刻却瘦弱得不成样子，脸上耳朵都是冻疮，看着可怜得紧。 程志伟心下不忍，语气放得和缓： “宋招娣，宋来娣，你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队长还是很有威严的，严肃的时候别说小孩，大人都觉得有些害怕。 宋来娣朝姐姐身后缩了缩，手指不安地扯住姐姐的衣袖，嘴唇紧抿，不敢开口。 宋招娣看了眼大队长，又看了眼暗自威胁的翠花，视线最后落在宋暖脸上。 小姑娘眼底都是不安，但更多的是勇敢，宋暖朝她露出微笑，轻轻颔首，给她打气。 宋招娣深吸口气，直面大队长，掷地有声： “大队长，大婶她虐待我和招娣，我俩不仅要干家里的所有活，每天也吃不饱，还要经常受她的打骂。” 她将宋来娣扯至身前，一把撸起女孩的袖子，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掐痕。 饶是宋暖一家人早已看到，也忍不住皱眉。 程志伟的脸更是黑了又黑。 宋招娣话还没说完，继续道：“是她把我和妹妹赶出家门的，我俩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上的破袄子，要不是二伯二婶看我们可怜，说不定我和来娣早就死了，大队长，求您帮帮我们。” 女孩说完朝程志伟深深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程志伟正是对孩子喜爱的时候，知道这种事心狠狠揪起，农村人打骂孩子已成了习惯，孩子不听话偶尔打骂也就算了，但这腊月里的天，将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赶出门，这纯纯是害人啊。 他看向翠花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翠花，孩子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今天不给个章程出来，我就要上报公社了和妇联了。” 翠花再怎么凶残也只是个大字不识的悍妇，听见要上报到公社和妇联，气焰顿时软成了一瘫泥，她支支吾吾，最后屁都没放一个。 堂屋里点起油灯，程志伟不耐烦了，这么晚了，他还赶着回去呢，于是看向宋招娣： “她不说那你来说，你有什么要求？” 宋招娣双拳紧握，似终于抓住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大队长，我……我要分家。” “不行！” 没等程志伟开口，翠花率先喊出了声，开什么玩笑，要是分家了，那往后家里的活岂不是全靠她一个人，那还不如就让这俩贱丫头留在王艾君家呢，她还省粮食。 程志伟皱眉瞪了她一眼，看向还没锄头高的女孩，不确定地问： “你真要分家？你爸的情况你也清楚，要是分了家，地里的活就全靠你们姐妹俩了。” 宋招娣看了眼妹妹，语气坚定：“我和来娣可以，反正老宋家的地我们也干了不少。” 程志伟一想还真是，每天上工都能见着这姐妹俩在地里忙活，他点头，深深看了眼不甘心的翠花： “分家毕竟是大人的事，先去问问你爸再说。” 一行人又去了宋振国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屎尿混合的气息已经将整间屋子腌入味。 饶是冬天，众人还是齐齐后退数步，捂着口鼻干呕起来。 就这情况，就能看出三房一家平日里过的什么日子。 实在没有勇气踏进屋内，程志伟只能朝着屋里大喊： “宋振国，你俩闺女想要分家，你同意不同意？” 他声音洪亮，回荡在老宋家小院上方，却迟迟不见屋内人的回应。 等了半晌，程志伟心道不好，这宋振国怕不是挂在里面了吧，这下不想进也得进了。 正欲跨进，房间内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男人声音粗哑如砂砾，听起来有种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虚弱。 “好。” 说完便再无了声响。 虽然声音小，但好在屋外的人都听清楚了，程志伟迈出去的步子收回，不顾翠花及宋老太的阻拦，趁着油灯的光亮，果断给三房分了家。 宋招娣姐妹高兴不已，有了钱粮，也多了几分底气，当即便朝宋暖一家道谢，抱着自家的棉被回了家。 瞧见姐妹俩眼底重新有了光亮，宋暖心情颇好，分了家，翠花也别再想苛扣姐妹俩的吃食，招娣来娣的日子虽然累，但也好过不少。 回屋打算将宋招娣昨天穿的衣服收进衣箱，刚拿起，纸张轻飘飘落地，宋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两元纸币。 第186章 订婚 霍家父子是一大早来的，两人不仅提了上门礼，还请了大柏树知名的媒婆上门。 李媒婆听到要请她给霍嘉木说媒，眼睛都瞪得老大，谁不知道这霍家老幺被两个大队的一群老娘们虎视眈眈盯着呢，这咋没个声响就要说亲了？ 哪家的姑娘能拿下这头倔驴？李媒婆表示很好奇。 霍家父子风风火火地走，又大摇大摆地来，直接将三个大队都炸了个遍。 不仅别的大队惊讶，就连三道口大队里的人，在得知霍家父子是去宋振平家提亲时，也都惊掉了下巴。 大队里不少人家都想着让自家儿子娶宋清禾这个大学生，只是这才回来多久，怎么就被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伙捷足先登了。 这一天，不知有多少个少男少女情伤落泪。 霍嘉木宋清禾不落泪，两人周身都冒着粉红泡泡，明明同处一个空间，宋暖只觉两人周围的温度都要高那么几度。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极有眼力见地接手王艾君的暖水瓶，给大家伙倒水，也不知道她和程也谈恋爱的时候，周边的人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般。 宋暖又开始想程也了。 本就两情相悦，两家大人也都是明事理的人，这门亲事很顺利便定了下来。 李媒婆原本对宋家姑娘还有几分好奇，在看见宋清禾时，一切都明了了。 这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笑起来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哪个男人不喜欢，没瞧着霍嘉木见着人就跟丢了魂似的嘛。 李媒婆在心底暗自感叹，难怪这霍家老幺看不上大队里的姑娘，原来喜欢这一款，还真是漂亮。 订婚书写好，霍嘉木宋清禾也正式成为未婚夫妻。 王艾君刚把婚书收好，就见霍嘉木正捧着婚书一脸傻笑，连老爹都不给，自个儿珍重地叠好揣进衣服内兜。 霍老爷子在一旁简直没眼看，这还是他那个一本正经的儿子吗？咋变傻了？ 王艾君笑着没说话，看霍嘉木的眼神反倒多了几分慈爱，能在女婿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她这个当妈的，也能放心了。 她脸上满是微笑，眼角的皱纹却有些湿润，偏头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两个女儿，王艾君心中既满足又失落。 她身旁，宋振平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早已红了眼，此刻正用宽大的杯口掩饰泪意。 幸亏，幸亏两个女婿人都不错，女儿们嫁了人，定会过得很好。 “亲家，李大姐，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午饭，振平，你在这儿陪亲家说说话。” 王艾君用力眨了眨眼，起身笑着朝众人招呼，今天可是喜事，不兴哭哭啼啼那套，她走到门口，朝宋暖姐妹道， “清禾你带小霍在家附近转转，暖暖过来给妈烧灶。” “好。” 姐妹俩应声，宋暖跟着母亲身后进了厨房。 午饭很丰盛，王艾君本还有些伤心，但被小闺女三言两语给哄好了。 一家人吃过饭，霍家父子便提出了告辞，王艾君夫妻带着宋清禾相送，几人走到村口，两家大人很贴心地给了俩孩子道别的空间。 霍嘉木看着眼前的人儿满眼都是喜悦，他不安的心终于平定下来： “清禾，开学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 被这么多人看着，宋清禾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耳朵早已羞红，点了点头，轻声说： “好，那你和霍伯伯回去注意安全。” 驴车渐行渐远，宋振平也带着妻女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少婶子从家中探出头来。 “艾君，你家清禾真的说亲了？” 那婶子还有些不死心，非要向宋家人亲口确认。 王艾君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不过想都别想，即便没有霍嘉木，她家清禾也不会嫁给村里的小伙。 先不说这些人配不上她家清禾，再说都是同一个大队，谁家里今天为了一粒米吵架第二天大家伙都能知道。 她承认大队里不是没有好小伙，但想要找到好婆家，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王艾君也想借这个婶子的嘴将宋清禾的婚事传出去，于是便笑道： “是啊，大柱娘，这不刚送亲家回去，到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嗷。” 大柱娘一听，心里最后那点子小火苗也被浇得透透的，但也不敢得罪了王艾君，遂笑哈哈应道： “那感情好，你家俩闺女都订了婚，你们两口子也就放心了，那我就等着吃你家喜酒了。” 双方很有体面地结束了对话，王艾君赶忙拉着男人和闺女往家赶。 晚上，夫妻俩躺在炕上，王艾君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起，一巴掌拍在宋振平身上，语气阴沉沉： “宋振平，我可告诉你了，咱家清禾的彩礼可别到处乱说，要是让老宋家人知道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振平刚眯着，被媳妇一巴掌拍醒，偏偏还不敢有怨言。老男人脸皱成一团，搓着被媳妇打巴掌的地方，肯定红了一片。 “啪” 王艾君又是一巴掌上手，不悦道：“你听见没有！” 宋振平点头如捣蒜：“听见了媳妇，咱家和老宋家又没关系，而且我又不是大嘴巴的人，你还不知道嘛。” “哼，你最好不是，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王艾君哼哼一声，嘴上放着狠话，手却诚实地伸向刚才打巴掌的地方， “有那么疼嘛，我都没用力。” 宋振平嘿嘿一笑，他媳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看着凶，实际可会疼人。 这边夫妻俩恩恩爱爱，隔壁房，宋暖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瞧着寒假没剩几天，马上就要去省城了，她要怎么在不把爸妈惹怒的情况下将两人带去省城？ 爸还好说，宋振平从来没对家里人急眼过，偏偏她妈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这可咋整啊。 第187章 举家去省城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宋暖辗转反侧的声音，宋清禾被她扰了清梦，迷蒙地睁开眼，一把按住宋暖正欲侧翻的身子： “暖暖，睡不着吗？” 宋暖一怔，有些抱歉：“姐，我吵醒你了？你继续睡，我离远点。” 被这么一闹，宋清禾也没了睡意： “你在想什么？能告诉姐姐吗？” 宋暖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能与姐姐一起想办法自然是好的，她将自己的顾虑一说，宋清禾也开始犯了难。 已知王艾君作为一家之主，脾气暴躁，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贸然知道宋暖擅自在省城租房，那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求该怎么才能让王艾君心甘情愿和姐妹俩一起去省城？ 结论只能利用王艾君的一颗爱女之心，采取苦肉计。 姐妹俩商讨一番，连明天该怎么演都想好了，就差来个彩排。宋暖总算放了心，有了姐姐的助力，她相信计谋一定能成功。 果然，第二天，在王艾君开始为姐妹俩收拾行李时，宋暖同姐姐对视一眼，开始飙起演技。 “妈，你给我多做些辣酱吧，我好就着窝头吃。” 宋暖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看着王艾君。 那小模样看得王艾君心头一酸,直喊着上个大学把俩闺女饿瘦了。 “咋能顿顿吃窝头，学校不是有食堂嘛，食堂再怎么都能有点肉吧。” 宋暖小嘴一撇，有些愤愤不平： “我们食堂一点油水都没有，那菜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寡淡无味。本来刚开学的时候菜里面还能见着几片薄肉，越到后面，连肉末星子都看不见一点。” 虽然有卖惨的嫌疑，但宋暖这话也不算说谎，她们食堂不仅饭菜难吃，就连食堂打饭的婶子大叔态度都极其不好，宋暖合理怀疑食堂背地里油水很足。 只是现在的食堂也是公家的，只要没有重大过错，学校决不会换食堂负责人。 想着刚接宋暖回家时，女孩脸小得吓人，比暑假回来时还瘦，过年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王艾君是真的怕小闺女又瘦回去。 她一张脸写满了担心：“这可咋办，要不妈把家里的肉都做了给你带上？反正这天儿冻在外面也不会坏。” 越想越觉得可行，说完便要起身行动，但被宋暖一把拉住。 宋暖手里汗涔涔，深知已经铺垫到位，开始进入主题。 她眨巴眨巴眼，使出惯用卖萌撒娇那套： “妈，要不你和爸去省城照顾我和姐姐呗，我和姐姐半年都见不着你俩，可想了。” 说好的演戏，但说着说着却成了真情流露，宋暖半年见不着父母，是真的很想。 宋清禾上前挽着母亲另一只胳膊，应和道： “妈，我也很想你和爸，我和暖暖距离挺远，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了一回，我这边有霍大哥照顾，暖暖和程欢两个小姑娘，身边也没个人，我也挺不放心的。” 王艾君一颗心狠狠揪起，她知道俩闺女都是能干独立的人，不会轻易朝父母诉苦，现在两人都这么说，想来真是在省城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如果一家人都去省城，没有房子住不说，家里的田地也没人照料，吃老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她叹了口气：“省城哪里是那么好去的，咱一家人去了住哪里，还别说城里吃穿到处都要用钱。我还是把家里的肉都给你俩炖了带上，等肉吃完了，暖暖清禾你俩就去国营饭店吃，不用给家里省钱，爸妈还能挣。” 心里压了块大石，王艾君十分不好受，抑住鼻酸便准备将剩下的小鸡都杀了，给俩闺女炖上。 这可不是宋暖的目的，当即便将人拉住，深吸口气，闭眼朝母亲坦白： “妈，其实我已经把房子都租好了，就差你和爸过去了。” 话落，屋里死一般寂静，一秒……两秒……直到数十秒过去，还是没有声音。 宋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王艾君已经被炸得当场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咕咚” 是宋暖咽口水的声音，女孩看着眼色，小心翼翼地说： “妈，我当时实在是太想你和爸了，所以就自作主张租了房子，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王艾君吃软不吃硬，眼瞧着小女儿这可怜见的模样，哪里还能生气起来。 她都能想到宋暖想爸妈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悄咪咪地哭，当妈的不敢想那个画面，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你爸马上回来，等会和他商量一下。” 见母亲松口，宋暖欣喜若狂，和姐姐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宋振平去给姐妹俩换鸡蛋了，家里的鸡蛋前两天招待客人吃完，这是准备煮给姐妹俩路上吃的。 回到家听说小闺女已经在省城租好房子要把一家人接过去，老男人手里的鸡蛋差点没拿稳，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王艾君一巴掌将他拍醒，老男人这才慌忙摆手： “不行不行，家里田地不能没人照顾，你妈去省城照顾你俩，爸就在家拾到田地，往后也不用在省城买粮食，直接从家里背过去便是。” 宋暖鼻尖一酸，她老实巴交的父亲，第一时间竟不是质问她为啥要擅自做主租房，而是准备一个人在家里种地干活。 但地谁都能种，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爸，已经改革开放了，省城也时不时有些小商贩出现，程也也说现在政策放松，买卖东西已经不算投机倒把，所以我就想着咱们一家在省城开个小饭馆，不仅能一家人在一起，还能赚钱，一定比在村里种地赚得多。” 她看了眼沉思的父母，接着说， “大学里多的是不差钱的同学，大家都觉得食堂不好吃，我租的房子就在临街，和学校相隔不远，再加上妈从二舅妈那里学来的手艺，咱们一家人在省城生活，还是很容易的。” 王艾君夫妻俩肉眼可见地动摇了，特别是王艾君，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准确来说，她是对王家二嫂的厨艺有信心，只是投机倒把的观念根深蒂固，必须谨小慎微： “暖暖，程也真的说政策松动可以开饭馆？” 不是她不信宋暖，程也的职业在这里，说的话就让人很有信服力。 宋暖点头，她也没撒谎，程也确实这么说过，而且现在管投机倒把的部门都变成工商局了，只要办了手续，一切合法合规。 见她确认，王艾君深吸口气，直接拍板： “行，咱就去省城开这个饭馆，妈也好过去照顾我俩闺女。” 不愧是王母一手培养的女儿，王艾君十分有魄力，一辈子都是农民，她深知下地干活的苦，能做生意赚钱养活一家，干啥还苦兮兮种地去。 宋暖知道她妈的性子，却也没想到她一个半辈子都在农村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勇气，当即便高兴地和姐姐对视一眼。 这时，宋振平开了口，对于媳妇的话，老男人第一次有了不同意见： “你们娘仨先去，我就在家里把地种好，万一省城的生意不行，咱还有个退路。” 宋暖知道父亲是个稳妥的人，她也没多加劝阻，等小饭馆生意红火起来，母亲一累，他自己便会提出去省城。 沉积在宋暖心头的大事就这么解决，她心情简直要飘上天，连带着去程家通知程欢都是一路哼着小曲。 只是不凑巧，徐凤兰屋里有其他婶子在，宋暖想到等她们一走，大队里的人迟早会知晓，便没有避开。 等她将来意说明，没等徐凤兰惊讶，那婶子已经惊叫起来： “啥？你在省城租了房子？” 徐凤兰也很吃惊：“暖暖，你爸妈知道吗？” 宋暖点头：“他俩都知道，我爸放心不下家里的田地，暂时不跟我们去，婶子和我妈一起去也能有个伴。” 她说完给程欢使了个眼色，小姑娘很上道地开始劝自家老娘。 等宋暖从程家回去，大队里王艾君和徐凤兰要去省城的消息已经四散开来。 出发前一天，宋振平放心不下妻女，将家里的粮食装了大半，大包小包就差把家搬空。 最后老男人还是不放心，路上除了霍嘉木都是女人，他还是决定亲自护送妻女去省城。 于是，等宋程两家将李大爷的驴车塞满启程时，大队里又开始传出宋暖一家都要搬去省城的闲话。 老宋家。 宋老太暗自流泪，翠花勃然大怒，宋招娣弯唇浅笑，手里拿着宋暖悄悄给留的省城地址，只觉日子充满了希望。 —— 超长一章，终于出了评分，没评分的宝子们还请给个五星好评呀，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づ￣3￣）づ╭?～ 第188章 初到省城 长途客车晃晃悠悠，抵达省城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这一路上，两家人的行李几乎全靠霍嘉木和宋振平这俩汉子，经过这一夜，宋振平夫妻对霍嘉木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起来，做事有章程，不慌乱，还能顾及到旁人的感受。 七个人的队伍还算庞大，宋暖带着大家伙去公交站台，好不容易上车，可能是天冷，路上没几个行人，公交上也只有零星几个乘客。 几人都坐到了位置，宋振平夫妻更是坐在了窗边，即便寒风飕飕从缝隙往里灌，两人也不觉着冷，反倒兴奋地瞪大眼，看着窗外的街景。 三个大人这辈子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冷不丁来了省城，活像小孩似的，好奇得东张西望。 宋振平手心都有些颤抖，手紧紧扒拉着座椅，用袖子擦去玻璃上的水雾，好再看得真切些。 他还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好在已经坐了回客车，上来时没出什么洋相。 这时，公交车驶出客车站范围，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宋振平眼前一亮，看着远处好几层高的楼房，忍不住感叹： “媳妇你看，好高的房子。” 农村人嗓门大，再加上他一激动，心里的话直接秃噜出来。 他说完便后悔了，双唇紧抿，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这般没见识，是不是给女儿们丢脸了？ 只是车厢就这么小，宋振平的话被乘客们听得清楚，有哂笑声传来，老男人脸更是红了又红，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王艾君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背，是安慰的意思，在村里一向泼辣的妇人在陌生环境下，也乖乖收起了脾气。 县城人都自觉高人一等，更别说省城人，能住在省城的大多非富即贵，可不是他们农村人惹得起的，别人笑就笑了，忍忍就过去了，可别给孩子们惹麻烦。 只是再怎么安慰自己，两人脸色也不好起来，一时间连窗外也不敢看了，默默坐着没吭声。 父母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宋暖眼中，简直比剜了她的心还难受。 她不觉得出生农村就低人一等，也不管车厢内其他人的看法，当即便坐到了父母身边。 “爸妈，你们看，那栋楼是百货商店，等明儿咱们去逛逛；姐姐的学校在那个方向，过几天咱们一起送她上学； 你们瞧，那边还有一座公园，里面可漂亮了，有山有水，池塘里还有锦鲤，等到开春了，我和姐姐带你们去玩； 快看快看，我和欢欢的学校快到了，我们学校可大了，走路都要半个小时，开学后一定带你们进去看看。” 她一路叽叽喳喳，给父母指着自己知道的地方，眼神亮晶晶，直把自己的喜悦传递给父母。 宋清禾程欢也学着她的样子，给家人讲起自己在省城的见闻，一时间，车厢里都是几个女孩的柔声细语，但没人觉得聒噪，反倒好奇地偏过头打量。 宋暖等人并没有在意别人的视线，她们只会在意家人的情绪，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兴奋地朝父母介绍分享。 宋振平王艾君早已心潮澎湃，两人眼底有水光闪动，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随着俩闺女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刻，来自农村自卑的心理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孩子们最炙热的温暖。 公交车走了多久，宋暖宋清禾就说了多久，最后还是王艾君怕两个女儿累着，温声打断她们的话，笑着示意两人坐下休息。 前座一位带着毛线帽的婆子转过身来，看着宋暖，满眼都是笑意赞赏，她朝王艾君笑道： “你家的孩子们都是顶好的，看样子是在省城上大学？不错，真不错。” 她直白的夸赞引得王艾君夫妻俩骄傲不已，后座的徐凤兰看着程欢也是一脸自豪。 王艾君先前的紧张不再，恢复了往日健谈的样子，与有荣焉： “可不是，这三孩子个顶个的好，我们做父母的都很骄傲。” 她没有丝毫要谦虚的意思，自家孩子，当然是要被肯定的，再说，这几个孩子优秀也是事实。 那婆子见她这样子，哈哈笑了起来，关系一下子活络，两人顺势交谈起来。 宋振平是个内向性子，也插不进去话，重新看向窗外的街景，看了一会，他朝宋暖小声道： “暖暖，我瞧着客车站附近有些小摊贩，这一路走来，也看见几处推车的小摊贩，看来这省城政策是松动不少。” 宋暖知道她爸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见他观察到这些也不奇怪，点了点头，刚想说让他放心，前方的婆子似听到了他的话，叹了口气道： “这些摊贩也是最近才兴起的，一般都在小巷子里，偶尔在街边，也只是停留一小会，只有客车站火车站附近多些。” 她瞧着宋暖一行人都是从乡下来的，也没抱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感叹道， “你们刚来不知道，虽然有这小摊贩，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敢在外面买东西的，前些年间投机倒把抓得紧，大家伙都害怕了，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被抓了，那可得不偿失。” 她的话也是现下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正是王艾君夫妻俩所担忧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心。 也不知贸然来省城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没给两人多想的时间，林吉大学站到了，宋暖一行人跟婆子招呼一声，便提着行李下车。 车站正对着林吉大学门口，恢弘的牌匾高立，徐凤兰忍不住惊叹： “这学校看起来好气派，欢欢和暖暖考了个好大学啊！” 当初录取通知书下来时，三个大人知道这是省城最好的大学，却也不清楚林吉大学到底有多好，如今只看门口就觉得气派，几人心里对孩子更是无比骄傲。 眼瞧着晌午快到了，宋暖也没给三人观摩校门口的时间，带着人往巷子里去。 穿过两条巷子，便又到了一处主街，宋暖带人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锁，推门，店铺顿时展现在众人眼前。 第189章 开店准备 也就二十多平的小店面，不算大，但胜在被宋暖重新粉刷了一遍，雪白的墙面映衬着黑灰色的地面，再加上一旁排列整齐的架子饭盒，显得整洁又明亮。 “暖暖，你是怎么租到这房子的，看着真好，还有这么大的铁盒子和木架，都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吗？” 徐凤兰连连惊叹，她着实没想到宋暖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能耐和胆量。 程欢挽着母亲的胳膊，笑道：“妈，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会还有更惊喜的。” 众人一听，眼神瞬间亮了，王艾君本还有些疑惑，现在也顾不上深究，眼神示意宋暖继续。 宋暖笑得明媚，解开偏门通往小院的锁，将大家伙带了进去。 一整个寒假没收拾，小院天井处雪化成一片，和泥土混合，变得泥泞不堪。光秃秃的树梢上还残留着积雪，此时正唰啦啦往下掉。 小院内是回字形的布局，王艾君等人站在廊下，看着眼前透亮的天井，宽阔的房间，简直要合不拢嘴。 宋暖带着姐姐妹妹一一将屋子打开通风透气，虽然一个月没开窗，但家具都是实木做的，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房间里反倒隐隐有木头的清香。 看着房间里做工精致的家具，耳边是王艾君和徐凤兰的惊叹，宋暖内心有些复杂，虽然张林父子不是好人，但这做家具的手艺却也是真的精湛。 “妈，这些家具可都是暖暖姐亲自准备的，她老早就给咱俩预留了房间，就连里面的上下床，都是暖暖姐亲自设计找木工打的。” 程欢一脸自豪，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她暖暖姐卖了个干净。 王艾君心底的疑惑更甚，她原以为小闺女是想爸妈一时兴起租下了房间，然后顺势提议要来省城开饭馆，本以为是一家人共同努力的事，却没想到小闺女一个人早已把所有准备做好。 暖暖好像是蓄谋已久！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王艾君恍然大悟，什么在学校吃不饱穿不暖，什么顿顿啃窝头，难道都是这丫头演出来的？ 宋暖只觉后背一凉，转头便落入自家老娘那双泛着寒意的眼睛。 她打了个哆嗦，露出讨好的笑，拉着王艾君和宋振平去他们房间。 “欢欢，你带徐婶到处逛逛。” 程欢欢快应声，带着母亲走进她俩的房间。 这边，王艾君掐着宋暖的胳膊，咬牙切齿： “臭丫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骗爸妈来省城。” 宋暖连连求饶：“妈，不是不是，我可没撒谎，姐姐能给我作证。” 她只是夸大了那么一丢丢，略施小计，怎么能算撒谎。 王艾君扫眼过去，宋清禾老实点头，这下总算放了心，却在下一秒又心疼起宋暖来。 她家暖暖，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明明也才在这陌生的省城待一年，却已经在为家里考虑，还独自做了这么多，她这个当妈的心疼啊。 宋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家老娘的变脸速度，偏门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富态婶子挎着菜篮子站在门口朝里张望，嘴里还喊着宋暖的名字。 宋暖一看，这不是邻居大婶嘛，顿时笑着迎上前。 邻居大婶见真是她，笑得见眉不见眼： “哎呦，宋同志，我前个儿还在说你啥时候回来，今天就看见你了，咋，这是把你爸妈都接来省城了？” 宋暖笑着点头，从行李中取出来一小袋干货，递给邻居大婶： “婶子过年好，这不要开学了，这边还没收拾，我就想着早点过来，这是从老家拿来的干货，婶子别嫌弃，带回去炖着吃。” 邻居大婶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她是个爽朗的性子，肯定和王艾君合得来，宋暖正欲给双方介绍，突然想起一事，凑到邻居大婶跟前： “婶子，年前张林父子那事，还要麻烦你不要在我爸妈面前讲，免得他俩听了担心。” 邻居大婶了然点头，她就喜欢宋暖这种贴心又孝顺的孩子。 果然，两个爽利性子一拍即合，大婶临走前已经拉着王艾君的手姐妹相称，还约定着两人一起去买菜。 送走邻居大婶，一行人也将小院参观完，柴房里虽有干柴锅灶但宋暖还是制止了徐凤兰和王艾君要做饭的举动。 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车，等会还要收拾打扫，饶是父母干惯了农活，宋暖也还是不想他们操劳。 于是大家分工合作，宋清禾霍嘉木去国营饭店买午饭，剩下的人留下来收拾屋子。 等小情侣把午饭买回来，宋暖等人也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 厨房不够大，一行人坐在前方的店面里吃完了午饭。忽地，宋暖想起霍家老爷子擅长木工，想到张林父子还来不及做的木质吧台，她将目光转向霍嘉木。 “霍同志，你会做木工活吗？” 原谅她实在喊不出姐夫二字，而且两人也还未结婚，宋暖含糊地用霍同志代替了。 霍嘉木也没在意她的称呼，小姨子已经比刚开始吹胡子瞪眼的态度好多了。 他点头：“我在家里时常帮着我爸干活，基本的木工活都会。” 宋暖惊喜：“那太好了，你能帮我在这边做一个吧台吗？大概这样长，这么宽。” 她用手在墙壁上比划，吧台顺着墙壁一路到门外，大概半米宽，极大程度利用了店面的空间。 霍嘉木挑眉，思考了片刻，点头应下。 宋暖解决了店面内最后一件家具，心下轻松不少，现在只需要采买些小东西，决定好菜品，再去工商局办理许可证，她心心念念的小饭馆就能开起来了。 没有浪费时间，宋暖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便前往工商管理局。 这个时候工商局也才刚成立不久，国情下，即便有心思活络的人想做生意也根本没有要手续齐全的意识。 所以当宋暖将来意向工作人员说明时，那窗口的同志直接傻了眼： “什么？你要办经营许可证？” 只是，惊讶瞬息过后，便是一脸鄙夷。 第190章 个体户 对于这个工作人员的态度，宋暖并未太在意，从古至今，士农工商，商人一直都是排在最末端。当下国情更是如此，人们追求的是稳定的铁饭碗，个体户在人们心中和投机倒把也没什么两样。 别说现在，就连后世，考公的人潮不还是一浪接着一浪，有些同学仿佛生来就背着考公的使命，刚上大学便开始着手准备考公。 那工作人员见她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是自卑了，高人一等的感觉更甚，嘴向下一撇，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 “你是乡下来的吧，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就把主意打到个体户上。” 宋暖也没反驳，在这件事上没必要非要争个对错，于是顺着她的话接道： “同志你真是好眼力，我就是从农村来的，这省城是好，地大物博，但也确实不好生存。” 她说完羡慕地看了眼周边的环境，又将目光落到那人的胸牌上， “真是太羡慕你们这些铁饭碗了，瞧瞧这办公室，风吹不到，太阳也晒不到，整天坐着喝茶就把事办了，不像我，一辈子操劳命，哎，说多了都是泪。” 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借着厚重的袖口抹起眼泪来。 那工作人员被捧得老高，本就觉得高人一等，再被宋暖这一奉承，心里的优越感简直要爆棚。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宋暖递过来的资料，开饭馆？行吧，看这小姑娘这么可怜的样子，她就发发善心，早点帮她把证办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哭了，我这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本来这证办下来要跑好几个地方，我看你一小姑娘可怜得紧，这样吧，我反正要去递资料，就顺便帮你办了，你两天后再来找我。” 宋暖喜出望外，她捧着这人就是不想被卡流程，要知道现在一共供销社售货员都牛气得不行，更别说这些政\/府工作人员，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把她的资料打回来。 却没想到这人虽然目中无人了些，但还是个热心肠，她脸上当即便露出笑容，出口便是一堆夸赞奉承。 “谢谢谢谢，同志，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不愧是为人民服务的同志，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虽有些夸大，到底也存了几分感激的真心。 那工作人员被夸得飘飘然，脸上也没了先前的不耐烦，还露出几分浅笑： “行了，别夸了，做人还是低调得好，宋暖是吧，两天后记得来拿证。” 宋暖一阵无语，大姐，你是真的低调。 解决完经营许可证，小饭馆距离开业迈近了一大步，宋暖回到小院时，霍嘉木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堆木头，正在按照她的要求做吧台。 他动作十分熟练，看样子没少干木工活，宋暖也就放了心。 厨房里，王艾君正带着徐凤兰在做饭，看见宋暖过来，王艾君朝她招手： “暖暖快过来，尝尝这个。” 她从锅里夹出一块混合着番茄的牛肉，吹了吹，待温度适宜后，这才送进宋暖口中。 牛肉上挂满了番茄鲜香的汁水，紧实弹牙的肉质，醇厚的香味，混合着番茄特有的酸甜，酱汁与牛肉在口中完美融合，简直是味蕾的一场烟花盛宴。 宋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妈，太好吃了，有这道菜我能多吃两碗饭。” 她讨喜的模样逗得两个大人合不拢嘴，王艾君宠溺地点了点她的眉心： “瞧你那样，活像老娘少了你吃似的，你那证办得咋样？” 宋暖应声：“办好了，后天去拿。” 一听两天就能办下来，王艾君还有些疑惑，那些铁饭碗一直都是鼻孔看人，今儿个咋这么好说话？ 不过没时间给她疑惑，看着眼前一锅番茄炖牛肉，王艾君问： “暖暖，你觉得咱卖这道菜怎么样？” 宋暖当即便点了头：“可以，牛肉扎实有肉感，番茄酸甜开胃，很下饭。” 王艾君松了口气，在做生意这块，她还真没有小闺女行： “今早隔壁大姐带着我去了这片的集贸市场，我瞧着牛肉比猪肉还便宜，就买了些，这样咱成本也低一点，不过暖暖，咱家可没那么多票，往后买菜可怎么办？” 这一说倒还真的提醒了宋暖，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不过她好像听说现在自由市场已经兴起，只不过没票要贵一些。 没有门路，宋暖决定去问问邻居大婶，朝王艾君招呼一声便风风火火出了门。 “哎，这孩子，吃完午饭再去啊。” 王艾君在后面喊着，奈何宋暖早已不见了身影。 果然，爽朗的邻居大婶一听她要去自由市场看看，立马应了下来。 “暖丫头，虽说现在没人抓了，但咱还是谨慎点好，这样，明儿个早些，婶子过来叫你，咱一起去，那里边婶子认识几个熟人，说不定还能给你便宜点。” 宋暖很是惊喜，她就知道邻居大婶这种社交恐怖分子肯定有门路。 “行，那就谢谢婶子了，您还没吃饭吧，我妈刚炖了牛肉，中午去我家吃吧，不是我吹，我妈做饭手艺一绝。” 两家逐渐熟络，宋暖在邻居大婶面前也没了以往的疏离，变得活泼。 邻居大婶最是喜欢这种孩子，当即便笑眯了眼，但也拒绝了宋暖请吃饭的动作，她哪能不知道宋暖家今天吃牛肉，肉都还是她带着人去买的，但今天家里可不止她和小孙孙，一大家子人去别人家吃饭，着实不像话。 她拒绝得干脆，宋暖没办法，只能让她稍等，自己又噔噔噔跑回厨房，舀了一碗番茄炖牛肉出来。 这下大婶没拒绝，愉快的接受了她的好意，宋暖一家的性子对她胃口，她也乐于跟她们交好。 翌日，天还没亮，宋暖迷瞪睁眼，瞧了眼手表，才五点多，想到等会要和婶子去自由市场，她一个翻身坐起，穿戴整齐，又叫醒了王艾君和宋振平。 今天可得把供货来源找齐。 第191章 宋家饭馆 小院处有个后门，连接着后巷，宋暖和父母出门时，邻居大婶已经等在门外。 “红梅姐，久等了吧，真是对不住。” 王艾君边说边迎上前。 宋暖这才知道原来邻居大婶叫红梅，她只知道这婶子姓李。 李大婶爽朗一笑：“没等多久，我也才刚出门，趁着天还没亮，咱快走吧，还能买到新鲜的。” 自由市场在另一个片区，距离小院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李大婶带着三人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一个胡同口。 “咱们从这里进去，这边东西都不要票，但总体比集贸市场贵一倍左右，等会我直接带你们去我认识的肉摊，你们买得多，说不定还能便宜些。” 现在猪肉大概七毛九一斤，不要票差不多得一块五毛八，牛肉大概三毛七一斤，不要票七毛四。 宋暖昨晚就和家人商量好，刚开始不求菜品丰富，每天只出五个菜。 两个荤菜，三个素菜，荤菜两毛钱一份不要票，素菜一毛钱一份不要票，主食免费不限量，但只能堂食不能外带，有杂粮饭，窝头，二合面馒头等，每天还有固定的免费汤水，夏季可以熬绿豆汤代替。 荤菜每天固定一个猪肉，剩下一个可以用牛羊肉，猪下水，猪内脏等代替，只要做得好吃，大家伙也不是不能接受。 素菜两分钱一斤，每天不重样，现买现做，保证新鲜量大实惠，能吃饱。 这样既满足了菜品的多样性，又保证了可观的利润，至少能保证去除成本，有五成的利润。 对于这个想法，宋暖也是摸石头过河，目前还处在试探阶段，两辈子从来没做过生意，她也只能根据从互联网上学来的知识探索。 但她觉得自己有试错的本钱和勇气，即便生意不那么成功，也不至于破产吃不上饭。 只要全家人一起努力，就不怕失败。 自由市场的卖家大多都是农民，天不亮就从农村出发前来，只不过现在正值冬季，蔬菜种类不多，也就白菜土豆冻柿子这些。 肉摊在市场最里边，此时已经有几个人等候在侧，李大婶将罩在脸上的围巾拉下，露出脸，朝摊主打招呼。 那摊主长得膘肥体壮，看着就是副屠夫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扇猪，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早上刚杀的。 “哟，这不是李大姐，今儿个买些什么肉？” 李大婶笑眯眯上前，凑到摊主身旁小声说了几句，宋暖就见摊主朝这边看过来，随后对着大婶点头： “行，既然是李大姐介绍来的人，我这里有肉肯定优先卖给他们，不过现在猪肉紧缺，怕是不好便宜。” 他故作为难的样子，让李大婶又攀着说了两句，这才松了口： “这样吧，看在您的面子上，我给个实诚价，猪肉一斤少一分钱，至于下水和牛肉这些，每斤给少三分钱。” 王艾君宋振平忙上前道谢，谈好了价，当即便买了五斤猪肉五斤牛肉。 之后，李大婶又直接带三人去了一处农家摊贩，摊主是个老爷子，看起来身体十分健朗。 李大婶走近便喊了一声三叔，看着王艾君有些惊讶，大婶还有些不好意思： “大妹子，你可别怪我有私心，我三叔一家老小都在农村，家里开销大，就来这自由市场卖菜补贴点家用。 我瞧着你们的饭馆刚好也需要菜，也想着能帮帮我三叔，这才带你们来这里。” 她拿起一颗大白菜，拍着胸脯保证，“大妹子，你瞧瞧这白菜是不是很水灵，我向你们保证，这虽然是我三叔的摊，但绝对不做那烂良心的事。” 她这样说，老人忙起身应和，只保证自家的摊子绝对良心。 王艾君一把握住李大婶的手：“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些天帮了我家这么多忙，今天还劳心劳力帮我们砍价，我们一家感激都来不及。” 她看着老人摊上的菜，都是些耐放需要的，大手一挥，全都包圆： “反正我们每天都需要蔬菜，咱们两家也算互利共赢，不如这样，往后老伯的菜直接送到我那里去，这大冷天的，也不用一直守在这市场上了。” 李大婶听了哪有不同意的，她本意就是想两边都帮衬一把，老伯更是笑开了花，见她们没有板车，执意要帮着推回家。 有宋振平这个壮劳力在，哪里能让一个花甲老人推车，于是一家人满载而归。 两家人分开时，王艾君感谢李大婶帮忙，要送她一斤肉，只是李大婶说什么都不要，最后直接将房门关上只留一条缝。 “大妹子，你能帮我三叔我已经很感谢了，他老人家一大早走几十里路来城里，这大冷天，一呆就是一上午，我还真不放心，至于肉摊那点子人情，啥都不算，我在他家买了十来年肉，这点子人情还是说得出口的。” 见她态度坚决，王艾君也就没再坚持，只是等一家人回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肉痛。 这一大早就花了十多块钱，可心疼死她了，要不是故作镇定，她给钱的手都在颤抖。 “暖暖，你说咱这能卖出去吗？” 宋振平也心疼得直咽口水，那可是十多块钱，他拼死累活，收成好时，一年也才分到几十块，这钱真是不经花。 宋暖给两人加油打气：“爸妈，咱们一定可以的，妈做菜这么好吃，不愁卖不出去。” 当天下午，宋暖口中的吧台便做好了，霍嘉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等宋暖验收成果，后天就要开学了，饭馆也打算后天开张，难为他连夜赶工。 饭馆内最后一件家具完工，宋清禾一番打扫，整个房间亮堂又干净。 原木的吧台靠墙而立，中间是六张四方餐桌，左边则是供菜的地方，六个大铁盒放在架子，底部有热水保温，一旁有汤桶，餐具架，小店看起来有模有样。 一家人站在店门口，宋暖双手抱胸，对眼前的成果十分满意。 这时，霍嘉木从旁边拿出一块木质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宋家饭馆”四个大字。 “婶子，伯伯，开业当天我来不及帮忙，就连夜做了这个招牌，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一家人都很惊喜，王艾君更是连连称赞，宋暖对这个姐夫印象又好了几分。 从李大婶家借了木梯，宋振平亲手将牌匾挂上，门口的热闹引得路过众人纷纷观望，宋暖趁机宣传起来，大家目光好奇，对于这种快餐模式感到陌生，有感兴趣的人直接问了价格，发现和国营饭店差不多，并且不要票，主食还不限量，顿时期待起来。 从围观人群的反响来看还是不错的，至于真正有几个人走进饭馆，那就不得而知了。 翌日，宋暖去工商局取了许可证，又是好一番吹捧，直接将那工作人员吹得脸都舒展开来，于是又趁机宣传了一波自家饭馆。 等她回去，宋清禾霍嘉木也要返回，说好送姐姐上学，一家人又上了公交车。 第二次坐公交，宋振平夫妻明显镇定不少，有霍嘉木在身旁照顾，宋暖和父母也很放心。 二月五号这天，宋暖等人开学，宋家饭馆也如期开业。 —— 以上的物价都是作者查资料找的，不同地区和年份物价肯定也有差别，望大家海涵。文中如有设定不妥之处，可以指出，作者酌情删改。 最后，大家多多书评评分呀，拜托拜托(～o￣3￣)～ 第192章 开学，开业 这天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王艾君和徐凤兰更是早早便进了厨房，做父母的没送孩子进大学已是憾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两个母亲说什么都不会错过。 宋振平内敛，他也掺和不进厨房的事，王艾君更是将他撵出厨房，连烧火都用不着他。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老男人也想为闺女做点事，于是拿着扫把将屋外的积雪都给扫干净，留出一条两人宽的干净小道。 厨房这边热水烧好，宋振平又忙不迭慌地拿着两个水壶灌热水。 等宋暖和程欢起床时，等待在她们面前的是热气腾腾的早餐和早已倒好的热水。 宋暖心下感动，程欢却已经红了眼眶，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家中只有母亲和哥哥，她虽是老幺，但也很早便懂照顾家人。 特别是母亲，身体常年病弱缠身，药更是没停过，怕她一个人在家艰难，她便和母亲哥哥提出辍学在家照顾，却被两人严词驳回，她犹记得母亲红着眼对她说如果这副破败身子耽搁了她上学，不如一死了之。 程欢害怕了，从此再也没说要辍学这种话，但她心底是深深的愧疚，对母亲，也对哥哥，所以她只能拼了命的念书，只有取得好成绩，才不会辜负了母亲和哥哥的付出。 好在老天似也觉得愧对她家，高考恢复，让她以一个好成绩考上好大学，也让她有了暖暖姐这一家近似亲人的家人。 看着几个大人忙前忙后的身影，程欢心中对家残缺的那个角落，好像也在慢慢补齐。 “你俩快快洗漱吃饭，开学头一天，可千万别迟了。” 宋振平手里端着碗，在一旁催促。 程欢掩下鼻酸，脸上露出笑容，轻轻应了声。 “好。” 俩孩子是被三个大人一起送到校门口的，徐凤兰不顾劝阻，依旧冒着寒风前来，她的身体这两年好了些许，自己心中也有数。 “爸妈，今天就做咱们昨天商量好的菜式，反正中午才开业，你们别紧张，我和欢欢报道完就回来。” 宋暖有些不放心，本可以寻个周末开业，但宋振平过几天就要回三道口，往后店里也只有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人，她俩都说迟早要经历这一遭，还不如早些，宋暖也就随了她们的意，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王艾君朝她挥了挥手，笑道： “放心吧，都是些家常菜，妈指定不会差，该嘱咐的你昨天嚷嚷了半晌，咱们都记着呢，你和欢欢赶紧进去吧。” 她身旁，宋振平为了让她安心也忙道： “暖暖放心，有爸在呢。” 宋暖点头，和程欢一起走进校门。 报到日没课，但两人需要去班主任那里退了学生宿舍，既然家人都在身边，且小院离学校也不远，没必要多花一份冤枉钱。 舍友们得知宋暖要从宿舍搬走，皆是一脸不舍，杨元上前挽住宋暖胳膊，撇嘴嗔怪： “暖暖，美华她们都是本地的，周末都要回家，你这一走，咱宿舍岂不是只剩我们几个，也太孤独了！” 高美华是林吉省本地人，父母都在厂里上班，自然是有房子住，她笑道： “暖暖不是说家就在学校附近嘛，周末也可以约着玩，只是不在学校睡觉而已。” 杨元瞪了她一眼，嘴翘得老高，语气幽幽怨怨： “你走开，你怎么懂我们独守空房的痛。” 话落，高美华便冲了上来，几个女孩顿时闹成一团。 宋暖身处其中，只觉这样的场面欢趣又美好，她的舍友们都是很好的人呢。 待几人笑闹后，宋暖才喘着气开口：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家在学校附近开了个小饭馆，我爸妈说中午请你们过去吃个便饭。”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几个女孩，心中忐忑她们对个体户的看法，别人的目光她可以不在意，但她拿着几个舍友当朋友，自然不想和她们生出嫌隙。 果然，听了她的话，几个女孩皆是一愣，高美华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揽住宋暖的肩膀，笑得一脸馋样： “上次吃过婶子做的辣酱我就心心念念，想来婶子做的饭肯定更好吃，这下好了，随时都能吃上，我也不用再忍受那寡淡的食堂了。” 她说得感慨，恨不得立即吃到王艾君做的饭菜，双职工家庭不缺钱，但父母忙得很，也没时间给她做饭，老是吃食堂和国营饭店，她都腻了。 她这一说，怔愣的几个女孩瞬间反应过来，一个劲地围着宋暖喊馋，杨元脸上都是羡慕： “暖暖，你爸妈真好，能为了你们姐俩来省城开饭馆，我爸妈也是农村的，咋就没这个觉悟呢。” 她们家那边也有小摊贩，但父母都嫌弃个体户，认为不光彩，但她觉得，穷才是最可怕的，没准个体户一天赚的钱比农村人一年赚的都多，那点子光彩还有啥用。 几个女孩的反应宋暖都看在眼里，她心中既感动又庆幸，也对这份友谊抱有了更多真心。 办理完退宿舍的手续，几个舍友帮宋暖提着行李走出宿舍，迎面便碰到抱着行李的程欢。 大家都是熟人，程欢乖巧打了招呼，空着手的舍友又帮程欢分担了行李，一行七个女孩走在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其中就有正要赶去食堂的白望舒和叶青青。 看着领头那人笑靥如花的脸庞，叶青青死死咬紧牙关，恨不得将宋暖盯出一个洞来。 要不是这个贱人，她怎么会受到学校这么重的处分，也不会被父母打骂，整整熬了一个寒假。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第一天就遇到她最讨厌的人，偏偏这人跟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件事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叶青青胸口涨疼，深深吸了口气，人缘好是吧，那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被你牵连，还会不会依旧站在你这边。 脑子里有念头闪过，叶青青总算消了气，刚想开口招呼白望舒，身旁哪里还有半分影子，再一看，白望舒早已抱着书走出去老远。 刚消下去的气又腾的一下炸起，叶青青头顶似乎都在冒热气，脸色憋得涨红。 该死的白望舒，书呆子一个，她巴结了这么久，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整整一个寒假，要不是她上赶着，这人只怕连她叫什么都能忘记。 宋暖并未察觉还有叶青青这号人，她带着舍友一路来到宋家饭馆，刚走出胡同，就见小店外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第193章 第一位客人 她走近，就见宋振平脸涨得通红，站在人群面前，磕磕巴巴地招呼。 乡下老实汉子哪里见过这场面，他没做过生意，也没见过生意人的吆喝，但此时店里除了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个妇人，只有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要立起来。 于是宋振平鼓足勇气，站在门前，朝门口聚集观望的群众介绍起店里的菜色和价格。 他牢牢记得宋暖所说店里的特色，要精准拿捏住人们爱占小便宜的心理，在王艾君手艺的引诱下，再加上宋振平最后放出主食免费的重磅消息，围观人群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现在粮食可要一毛多一斤，虽说店里都是粗粮，但最低只花一毛钱就能吃饱的事，谁听着能不心动呢，再说，他们老早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瞧着盆中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路过的人开始走不动道，眼神直往菜盆上瞟。 虽然心动，但围观人群没一个敢率先进店，灌输在群众脑中投机倒把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即便现在有流动小商贩兴起，但遇到这正大光明做生意的，宋家饭馆还是头一个。 小摊贩为什么能如此快被人接受，莫过于当场银货两讫，遇到有人抓堵也能快速逃离。 但像宋家饭馆这样的，吃饭期间万一来了人，简直是瓮中捉鳖，躲都躲不过去，所以人们犹豫也是正常的。 见他们明明意动却没人进店，招呼人的宋振平急出了满头大汗，只恨不得押着人进店消费，如果往后都是这样的场景，那这个店还能开下去吗？ 宋暖在人群外看了好一会，见父母急得不行，她看了眼身旁的舍友们，大家脸色都没有什么转变，似都已经做好了进去的准备，高美华更是一脸馋样，早已闻到空气中勾人的香味，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宋暖心情又好了几分，轻轻朝舍友们说了声，便抬脚朝小店走去。 这边，王艾君时刻关注着店外的场景，见宋暖带着人过来，她嗷了一嗓子，双手在围裙上一擦，匆匆跑出门。 宋振平焦头烂额，一时还没发现，被自家媳妇嗷着一嗓子，他总算看到了小闺女。 像是看到救星般，宋振平扒拉开人群，将小闺女一行人迎进店里。 “爸妈，这几位都是我的舍友，她们在学校都很照顾我。” 宋暖朝双方介绍，王艾君是个好客的，此时也将先前的担忧甩在脑后，热情地招呼起女儿的舍友来。 “你们好，你们好，老早就听暖暖提过你们，都是好孩子，快进来坐，婶子给你们盛饭。” 她熟练地将几位舍友带到座位上，动作像是在心中练习了千百遍。 舍友们还在新奇店内的装潢，这边，徐凤兰早已开始给几个孩子盛饭。 程欢将行李包裹放回房间，也过来和母亲一起帮忙。 王艾君招呼完，过来将她撵走： “欢欢过去和她们一起吧，这边有婶子和你妈呢。” 徐凤兰也是如此劝说，程欢只好作罢。 待几个餐盘上齐，搓着小手的高美华眼神瞬间亮了好几个度。 宋家饭馆的餐盘是个木质大圆盘，比普通装菜的还要大一些，菜被盖在饭上，每种菜都有不一样的浓香，只是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哇，这么多，婶子真是太客气了，看起来好好吃啊。” 话这么说着，高美华一双眼却紧紧盯着眼前的饭菜。 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却异常勾人，让人食欲大开。 王艾君笑道： “都饿了吧，快开吃吧，婶子每样都给你们盛了些，尝尝喜欢哪样，不够还有，一定要吃饱。” 她一说完，高美华率先开吃，鲜嫩多汁的牛肉在口中泛出汁水，爽口的酸菜混着肉丝，一口下肚，舌尖还残留着淡淡辣意。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将嘴里的菜嚼吧嚼吧咽下后才开口： “婶子，真是太好吃了，这些菜明明都吃过无数遍，但婶子做的总有不一样的味道。” 对于王艾君来说，这莫过于最顶级的夸赞，也不枉她在娘家二嫂那里进修。 看几个孩子吃得喷香，王艾君欣慰的同时，心中也涌起底气。 几个舍友简直是行走的活招牌，看着她们嘴角都泛着油光，店铺外的围观群众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起来真香啊。 宋振平见此眼前一亮，更加卖力招呼起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正值晌午，肚子早就唱了空城计，面对这样的诱惑，谁还能忍住。 宋振平大喜，眼瞧着第一位客人就要进店，却在下一秒，人群中出现几个身影，再下一刻，正欲进店那人又收回了跨出的脚。 来人正是牛哥和他的兄弟们，几人路过这条街，看着这边围满了人，不知何事。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有小弟抬头嗅了嗅，摸着早已饿瘪的肚子，提议道： “牛哥，我闻香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这条街莫不是出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咱们要不过去瞧瞧。” 牛哥也饿了，但他看着围观的人群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自己和兄弟们不招人待见，过去怕是会惹人嫌。 但耳边响起不止一个小弟饥饿的肚鸣声，牛哥哼了一声，抬步朝小店走去。 兄弟们跟着他就不能挨饿，反正他们早已臭名远扬，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 距离越近，霸道的香味直冲天灵盖，小弟们早已两眼放光，牛哥也咽了咽口水，吃惯了国营饭店，没想到还能被这街边的香味勾起馋虫。 几人走近人群，便看见宋家饭馆的招牌，小弟们急吼吼就要上前，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周围本还拥挤的人群一瞬间四散开来。 众人像躲避瘟疫般和他们离得远远的，边逃还边回头看，生怕他们追上前。 小弟们面色不虞，嘴里嘟嘟囔囔： “老子又不会吃人，至于嘛。” 这边，宋振平也被眼前几人吓住，面前几人衣着光鲜，看起来就不是差钱的主，但那流里流气的样子，看着着实不像好人。 店门口只剩牛哥等人，好不容易招来的第一个客人被吓跑，宋振平脸黑如锅底，面色不善地紧盯牛哥，质问道：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他站在店门口，试图以一己之力保护店里的女人们。 牛哥面上有几分难堪，他知道自己这群人不受人待见，却也没想过坏了别人的生意。 想着还饿着肚子的兄弟们，牛哥舔了舔嘴唇，看了眼里边的饭菜，一狠心，朝身后道： “咱们走，哥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 小弟们馋虫都被勾起了，现在走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也不敢违背了大哥的意思。 几人刚走出几步，身后却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 “等等……” 第194章 来者是客 向前的动作止住，牛哥诧异回头，便见一朱唇粉面的女孩从大叔身后走出，女孩手里还拿着筷子，落落大方朝他们招手： “来者是客，我家饭菜味道不错，保准量大管饱，几位里面请。” 她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将牛哥和他的小弟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旁边的宋振平更是疯狂给闺女使眼色，没客人不要紧，但这几人一看就不是好的，万一惹怒了他们，往后找母女俩麻烦咋整。 奈何宋暖睁着她那双大大的杏眼，硬是装看不见她爸快要抽筋的表情。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牛哥还有些不确定，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 “你是在邀请我？” 宋暖点头：“这里就剩你们几位了，还能有谁。” 这话一说，几个小伙脸有些臊红，既然店主都发话了，小弟们看向牛哥的目光都带着祈求，他们是真的想吃。 顶着几道饿死鬼的眼神，牛哥不自然地开口： “既然你都邀请了，那咱们兄弟就赏脸在你家吃吃看。” 宋暖有些无语，感情这牛哥还是个傲娇，她要不是知道这人不是个坏的，只怕也要被他的语气吓到。 想到那次偷听墙角看见这群人哭得鼻涕冒泡，再看看面前这几人装模作样的神态，宋暖差点笑出声来。 这边，牛哥几人一进饭馆，小弟们宛如饿死鬼投胎，直扑到打菜的柜台前：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咱们全都要，每人来一份。” 徐凤兰哪里见过这样的混子，当即被吓得手抖，王艾君脸色也不太好看，提防地扫视在几人中间。 小弟们目无章法，牛哥重重咳了声，冷哼道： “都给老子排队去，一个个挤在这里，还让不让人打饭。” 老大一发话，小弟们瞬间老实，挨个嬉皮笑脸地排队。 王艾君本还有些犯难，她怕这群人吃霸王餐，抬头与闺女交换眼神后，她镇定下来，闺女能让他们进来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重新挂起笑脸，热络地招呼起来。 等小弟们一个个捧着餐盘，牛哥又将人一个个赶到离程欢她们远远的吧台上坐着，就这样，饭馆内，两拨人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下吃饭。 高美华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原本还有些憷这些混混，现在见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了刚才的害怕，继续吃起饭来。 这时，王艾君宋振平走到宋暖面前，忧心地问： “暖暖，这几人到底是好是坏啊？” 宋暖知道父母今天定是担心了，安抚地开口： “妈，他们人不坏，是街坊邻居误会了，你瞧这些人不是挺规矩的。” 两人转头望去，几个大小伙正埋头哼哧哼哧扒饭，两边腮帮子鼓鼓的，活像那还未出栏的小猪仔。 王艾君沉默了，宋振平也满头黑线。 “还都是半大孩子，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咋整得流里流气的样子，看着吓人得很。” 王艾君叹了口气，拿出几个小碗，一人给舀了碗汤。 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小弟们震惊得睁眼，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歹是大哥，牛哥咽下饭菜，朝王艾君轻轻道了声谢，而后端着碗默不作声地喝起汤来。 小弟们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朝王艾君道谢，只是嘴里包着满满的饭菜，说出的话也没个囫囵样。 滑稽的模样将高美华等人逗笑，几个女孩也不敢笑出声，用手掩住嘴角，只是抖动的双肩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饭量大如牛，放开了吃只怕能将家里吃穷。 几人直接将王艾君徐凤兰两人准备好的饭菜吃去一半，就连那冒尖的窝头，也明显消减不少。 小弟们一个个撑得肚圆，牛哥看着盆里的窝头数量，还有些不好意思。 待结账时，原本一个人只要七毛，他直接甩出一张大团结。 “不用找了，就当付多吃的窝头。” 王艾君忙摆手： “不成不成，咱家说好主食免费，你们九个小伙子，一共也才六块三。” 她说完就要去找零，奈何牛哥不给她找零的机会，带着一众小弟直接出了饭馆。 “欸，那几个孩子呢，你俩咋不拦着点。” 她手里还抓了一把钱，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宋暖父女俩。 宋暖无奈摊手：“他们跑得飞快，拦都拦不住。” 宋振平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 “先记着，下次这几人再来吃，直接抵饭钱吧。” 王艾君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又看了眼盆里剩下不少的菜，“还剩这么多菜，也没个客人，这可咋整。” 夫妻二人又陷入焦急，宋暖在一旁安慰着： “爸妈，没事，做生意都是慢慢来，今天本来也没做多少，这剩得也不算多，咱们晚上自己吃。” 待将几位舍友送走，王艾君从兜里掏出那张大团结，无奈地笑了： “真没想到，咱家饭馆第一位客人竟是这样的，我瞧着那几个小伙人都不错，也不知这些街坊邻居怎么会误会。” 另一边，宋家人口中的小伙们抚着肚子回市场，小弟们一个个打着饱嗝，砸吧砸吧嘴，似还在回味刚才的饭菜。 一小弟提议道：“牛哥，咱们以后都去那家饭馆吃吧，那大婶菜做得好，人也好。” 小弟们纷纷附和起来。 “我觉得国营饭店都没她家好吃，不仅能一次吃五个菜，窝头馒头还不要钱，真香。” “那大婶还给我们盛汤，除了我爸妈，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嘿嘿。” 说话的小弟一脸傻笑，引得其他人一阵嫌弃，只是，这嫌弃背后，更多的是赞同。 自从他们跟着牛哥做生意后，连路过的狗都要嫌弃他们一番，更别说家里人，现在有家不能回，回去也是被骂，久违地感受到善意，大家伙都不想再感受别人的冷眼。 耳边小弟们叽叽喳喳，牛哥沉默着没说话，今天这事又何尝没有在他心里泛起波澜，只是想到被他们吓走的客人，牛哥堵在嘴边同意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第195章 似曾相识 之后的两天，牛哥一群人没有再来，那些对宋家饭馆感兴趣的人见周围没了混子，也壮着胆子进来吃饭。 王艾君的厨艺无疑是极好的，开业这几天几乎没有差评，两口子信心倍增，宋暖却有些心事沉沉。 小店开在学校附近的主街，学生们都不知道还有这处吃饭的地方，所以目前的客人几乎全是周边的街坊邻居。 这天晚上，宋暖辗转在床上，想着要怎么才能给自己饭馆引流。 想到后世的各种广告方案，首先冒出发传单这个念头，但下一秒就被宋暖给否决，先不说印刷传单需要成本，就这个年代，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公然在学校门口派发传单，指不定会被当成什么抓起来。 想来想去，宋暖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只是一切还需找舍友配合。 宿舍内，高美华一脸生无可恋躺在床上，摸着干瘪的肚子直咽口水。 “我快饿死了，好想吃艾君婶子做的饭啊。” 她这一吆喝，原本还能忍耐的几个女孩瞬间破防，霎时间，宿舍内唉声一片。 “呜呜呜，我好像闻到暖暖家的饭菜香了，我鼻子坏掉了。” “食堂狗都不吃，这两天的饭菜又少又难吃，我今天还被打饭的大妈瞪了，明明是她将掉地上的窝头给我，还不让人说。” “我今天也被那大妈说了，我明明给的二两粮票，她给我打的饭菜小孩都吃不饱，那菜叶子都蔫吧了，吃起来一股味。” “对对对，那大妈这两天凶得很，也不知道被谁惹到，中午我排在叶青青后面，明明一样的粮票，给她的菜就是要比我多两倍，而且唯一那点肉末全都给了叶青青。” 说起这事，杨元一口牙恨不得咬碎，那大妈偏心就算了，叶青青路过时脸上炫耀的表情，再对比自己碗里的饭菜，杨元恨不得一饭盒拍在叶青青脸上。 经过上学期造谣的事，班里的同学被牵连受罚，大家默契地都不跟叶青青来往，只有那几根腿毛依旧，想到这件事，杨元好似明白了什么，难道是叶青青和她们不对付，故意针对？ 但食堂的打饭阿姨为什么会受她指使，没经历过什么险恶的杨元实在想不明白。 于是她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顿时引起了众怒。 “咱们往后都提防着点，多多留意叶青青的动向，看看她和食堂大妈到底什么关系。” “这事还得告诉暖暖一声，叶青青本就因为造谣暖暖被罚，她能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恶意，想来对暖暖只增不减。” 女孩子们齐齐点头，高美华痛苦哀嚎： “要不是怕艾君婶子不收钱，我一定天天去宋家饭馆吃，这个破食堂，不去也罢。” 她的话得到了舍友们一致认同，开业那天王艾君说什么都不肯收钱，搞得几个女孩很不好意思，直接不敢去了。 几人商量好，本打算第二天上课告诉宋暖，却没想到，宋暖课后直接将她们带去了食堂。 “同志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宋暖一脸拜托之色。 舍友们各个挺直了胸膛，高美华更是拍拍胸脯，满脸义气： “暖暖你说，有什么能帮手的，我们尽力。” 看着几张郑重的小脸，宋暖心下一暖，露出笑容，凑到几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女孩们脸色由担忧到惊讶而后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暖暖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杨元像模像样行了个礼，调皮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 一宿舍女孩三三两两在食堂门口四散开来，前往不同的打菜窗口。 依旧是水煮的白菜，女孩们一脸菜色端着饭盒落座到人群最聚集的区域。 夹起一片黄不拉几的白菜，高美华重重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国家给我们补助的餐费，都用来吃这些玩意，就这样的菜，在我老家可是喂猪的。” 杨元赞同点头，毫无食欲地戳了戳碗里的菜，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迸出光亮，凑到高美华面前，故意说： “我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小饭馆，就在胡同后面的主街上，据说一到中午，那饭菜香，隔了整条街都能闻到。” 高美华来了兴致，问道：“国营饭店的饭菜都不便宜，私人开的小饭馆，肯定很贵吧，太贵了我可吃不起。” 杨元啧了一声，摆手道：“不贵不贵，我听说一毛钱就能吃饱，窝头馒头还不要钱呢，还有免费的汤，肯定比食堂这饭好千百倍。” 高美华更加心动了：“那咱们晚上去试试啊，要真是一毛钱就能吃饱，还吃什么食堂。” 像是有了盼头，两人感觉眼前寡淡的饭菜都变香了不少。 这时，同桌吃饭的几位同学凑上前问，她们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现在被杨元话里的饭馆勾得心痒难耐。 “同学，你们说得小饭馆在哪里啊？一毛钱真的能吃饱？” 那人眼神亮晶晶，看着杨元的目光都带了祈求。 杨元清了清嗓子：“就在咱们学校对面穿过两个胡同的主街，叫宋家饭馆，刚开张不久，听说每天只供应五个菜，有荤有素，先到先吃，卖完就没了。” 听到卖完就没了，那几个女孩对视一眼，将手里的饭盒一盖，匆匆道了声谢，径直出了食堂往校门口走去。 几人都是不差钱的，早就受够了食堂的饭菜，一听有这样的小饭馆，还等什么，赶紧的。 高美华杨元相视一笑，完美完成任务，赶下一场。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食堂的每一处，六位女孩舌灿莲花，演一场换一处，成功为宋家饭馆吸引到第一波人流。 另一边，宋家饭馆内，看着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宋振平王艾君简直要愁白了头。 宋振平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他后天就要回三道口，往后要还是这样的光景，仅凭他一人在家种地的收成，怎么让媳妇闺女在这吃穿都要钱的省城生活下去？ 夫妻俩各有各的忧愁，眼瞧着今天的饭菜又剩了许多，王艾君正想叹气，门口走进几位年轻女孩，一副学生模样，看着盆里的菜如饿狼扑食，两眼放光。 “这个，这个，这个，都给我们一人来一份。” 王艾君：……这场面，怎么似曾相识？ 第196章 数钱 这天，王艾君总算体会到了一次饭菜被一抢而空的感觉。 宋暖和室友们的宣传活动还在继续，像是已经进入了演员的角色般，她们不仅在食堂演戏，连带着在教室和宿舍楼也毫无痕迹地演起来。 瞧着那绘声绘色的神情，宋暖觉得，要是毕业后学校不分配岗位，她们几个去当演员也是可行的。 为了感谢室友们，当天下完课，宋暖便将几人拉回了宋家饭馆，把几人的功劳快速讲解一遍，获得了王艾君和宋振平的大力感谢。 王艾君更是拿出年前腌制的腊肉，给几位室友开了一次小灶。 一顿饭结束，宋暖送室友们回学校，期间高美华泪眼汪汪，拉着宋暖的手一阵感动： “暖暖，下次还有这种事，记得叫我，我随叫随到。” 香，真香，简直太香了，怎么会有人把腊肉炒得这么好吃，她前二十年的肉都白吃了呜呜呜。 另外几个室友也是猛点头，宋暖都怕她们把脖子折了。 “放心放心，接下来一周里，每天中午我都需要你们，包饭，饭管够。” 高美华惊喜呐喊，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晚上，徐凤兰母女俩早早睡去，宋暖一家人凑在一起，王艾君满脸喜意，小心翼翼从收钱的小布包中将今天的收益掏出。 零零散散的钱铺满了桌面，虽然面额都不大，但胜在数量多。 “暖暖，你数学好，快数数。” 王艾君将钱都推到宋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期待地看着宋暖手上的动作。 “一共二十五块三毛。” 宋暖说完，随之而来的是夫妻俩惊讶的吸气声。 王艾君声音都颤抖着，一脸不可置信：“暖暖，你……你没数错吧，真是二十五块三毛？” 宋暖摇头，将钱递到她手上：“妈，你自己数数，等会爸也数一遍，过过手瘾，嘿嘿。”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也能体会到当下的喜悦，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等夫妻俩都数了一遍，宋振平将一沓钱放在桌上，手都在颤抖。 他看向王艾君问：“媳妇，咱今天用了多少肉和菜？” 每天的成本像是时刻把控在王艾君脑子里，她当即脱口而出： “用了两斤猪肉，三斤牛肉， 素菜用了五十斤，成本一共也才六块三毛三，粮食都是咱自己家里的，我就没算进去，不过今天来的学生都没咋废粮食，一人两个馒头就饱了，大多都在吃菜。” 宋振平倒吸了口凉气，算了老半天，才颤巍巍开口： “那咱今天岂不是就赚了十八块九毛七？” 这个数字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王艾君下意识看向女儿，待宋暖点头确认后，捂着胸口直喘气。 老天奶的，这才一天就赚了人家铁饭碗半个月的工资，谁还敢瞧不起个体户，咱拿钱砸死他！ 这个利润宋暖还算满意，她本定的目标客户就是林吉大学的学生。 这些学生不像干惯了体力活的人，一顿能吃八九个窝头，学生们顶了天也就只能吃三四个窝头，他们是来吃菜的，即便只点一毛钱的素菜，宋家饭馆也亏不了。 不过她也要给父母打个预防针： “爸妈，接下来几天里人流量肯定还会增加，等这波人流过去后，咱们的营业额肯定会成倍缩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天天下馆子的，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别觉得有落差，特别是妈，你得把出餐量把控好，尽量减少损耗。” 听女儿这么分析，王艾君热上头的脑袋也冷静了些，她一个农村来的妇女，着实不懂怎么把控，一时之间犯了难。 “暖暖，今天本来菜都不够，还是你徐婶子帮忙，晚上妈又重新做了些，往后这菜到底要做多少，妈有些拿不准。” 宋暖安抚道：“妈，你别怕，我会帮你的，咱们根据每天的营业额定后一天的菜量就行。” 女儿给吃了一剂强心剂，王艾君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接着说： “今天要不是你徐婶子帮忙，妈还忙不过来，往常你徐婶也帮忙给妈切菜择菜，咱可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宋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早就在想这件事，于是开口和父母商量起来： “接徐婶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陪欢欢，她一个人在家程也和欢欢都不放心，现在你俩有个伴，又能一起做事，互相有个照应。 婶子也不是耍懒的人，肯定会给你帮忙，这样吧，妈你明天跟徐婶说一下，往后只要她帮忙，咱们给她每个月十五块钱怎么样。” 其实宋暖不太想让徐凤兰干活，先不说她和程也还没结婚，也不好使唤这个未来婆婆，再者，徐凤兰身体不好，宋暖怕她太操劳，旧病复发，那就跟接她来省城的目的本末倒置了。 但徐凤兰是个实诚人，要她看着王艾君一人忙前忙后她肯定坐不住，与其让她看着宋家赚钱久而久之产生别的心理，不如提前说好给工钱，这样往后她觉得累不干了，宋家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心理。 王艾君显然也想到这一层面，思量了片刻，她点头同意： “你徐婶也不是外人，咱先跟她说好，在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帮就帮，每个月给十五块钱，即便往后不帮了，两家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有嫌隙。” 见生意开始好转，宋振平也就放了心，一家人商量了半晌，宋暖回屋，王艾君开始给宋振平收拾行李。 “要是往后生意好，你也来省城，家里的地让大队长分给别人种去，暖暖和清禾都说了，一家人要整整齐齐才好。” 宋振平低低应了声，但留在家种地的念头依旧，他不是不想来省城，只是在省城呆了这么几天，兜里的钱那是哗啦啦往外流，要不是今天赚了钱，他都想开口让媳妇回三道口了。 他自认为是家里的顶梁柱，就不能让妻女有一丝饿肚子的风险，所以即便省城有多好，能赚很多钱，他也只想回村种地，至少他在后方，无论结果怎样，妻女都有退路。 第197章 开小灶 二月十号这天刚好是星期六，宋清禾霍嘉木赶车一大早过来饭馆这边，就是为了送爸爸回去。 王艾君上午要准备食材，没空相送，老男人还有些伤心，两人结婚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久。 面对眼眶都红了的老男人，王艾君尤为淡定，丝毫不影响手上择菜的速度： “老爷们儿可别哭哭啼啼的，省的让孩子们看了笑话，暖暖都说了，暑假是淡季，到时候我们娘仨一起回去。” 宋振平无语了，擦去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星子，又深深看了眼自家媳妇，这才跟着宋暖三人出去。 他走后，王艾君停下手里的动作，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 宋暖对霍嘉木这个姐夫的印象越来越好，一周不见，姐姐看起来更加容光焕发，这就可以说明霍嘉木对姐姐是极好的。再加上他忙前忙后为父亲买车票提行李，宋暖对他挑不出一根刺来。 长途客车慢慢驶离车站，宋暖对面前的小情侣说： “姐，你和姐夫周末都回家住吧，咱家饭馆现在生意可好了，周末让妈给咱们开小灶。” 她说完便朝着公交站台走去，身后，霍嘉木有些激动地握着宋清禾的手腕： “清禾，你妹妹这是认可我了？”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宋暖第一次见他时那带着敌意的眼神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大庭广众下拉手，宋清禾有些羞赧，不过她也没挣脱开，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 “暖暖这是拿你当自家人呢。” 霍嘉木今天心情颇好，干起活来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引得王艾君连连感叹年轻就是好。 接下来的一周，宋暖停止了引流行动，虽然周末的人流量会少一些，但也能保持在六成左右的利润。 经过她们宿舍这一周的宣传，一传十，十传百，再经过消费过的客人自发打广告，宋家饭馆在林吉大学彻底出名。 大家都知道宋家饭馆里的饭菜好吃量大，主食免费，最低一毛钱就能吃撑，虽说是素菜，但那味道也比食堂寡淡水煮好上千百倍，最主要的是，不要票啊，这不又省了一笔。 所以钱多的天天吃也没负担，钱少的工作日在食堂对付一下，省下的钱周末去吃顿好的。 这就导致了食堂的人流量大大减少，食堂负责人叶保卫还有些疑惑，怎么最近剩的菜越来越多了，要知道他们每天都是定量的菜，晚上剩下的大多都给员工们分了。 但最近两周，食堂的饭菜连一半都没卖出去，员工们三餐都敞开了吃都吃不完，晚上甚至每人还要带两饭盒回去才没有浪费。 疑惑归疑惑，叶保卫也没打算弄清楚原因，他们反正是拿死工资，食堂这份活计也算是铁饭碗，只要不出大错，学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周五这天，宋家饭馆迎来了一波人流小高潮，即便有宋暖程欢在一旁帮忙，四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食堂里吃饭的学生却是寥寥无几，叶青青一脸菜色，端着饭盒从后厨走出，天天吃食堂的菜，饶是厨子是自家老爸，她也受不了哇。 “妈，我听说学校附近开了一家饭馆，做菜特别好吃，同学们肯定都去那里吃饭了，你瞧这食堂，人还没往常一半多。” 罗晓红毫不在意地挖了挖耳屎，恰好这时有学生来买饭，她随手抄起勺子，这次没抖，给那人打了满满一勺。 这几天打饭的大妈手稳得很，实在是剩菜太多，她们也吃不下了。 “去就去呗，我和你爸都是死工资，吃饭的人少了，我们还省事。” 看着她继续用打饭那只手挖耳屎，叶青青只觉恶心，她看了眼饭盒里的菜，毫无食欲。 “妈，每天剩这么多菜也不是个办法，反正采购都是定量的，这天也冷，饭菜都不会变质，不如把晚上的剩菜放在第二天继续卖，咱家还可以从中捞一笔。” 她声音说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罗晓红眼神瞬间亮了一个度，叶保卫是负责人兼厨子，采购也是自家小弟，窗口这边她全权负责，整个食堂可以说是都受叶家拿捏，这事做得好，家里可得小发一笔。 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罗晓红也不挖耳屎了，急匆匆就去后厨找了叶保卫。 这之后，来食堂吃饭的同学们就发现，前几天突然变多的菜量又恢复到了往常，甚至比原先更少，饭菜吃起来也有一股异味。 同学们苦不堪言，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外边开小灶的，一些贫困的学生考上大学还要反过来给家里寄钱，所以他们也只能忍受食堂的恶行。 恰巧杨元就是其中一员，她家庭条件不好，早早便下了乡当知青，能在高考恢复第一年就考上大学，除了她们知青点团结一致凑复习资料外，也离不开运气。 同样的资料，同样努力，知青点里十个人，只有三个考上了大学，其中就属她考得最好。 家里弟妹年幼，母亲因生产后身体虚弱，只有父亲一人上工，一家人生活紧巴巴，哪里还有余钱补贴杨元。 杨元也懂事，学校发的补贴大多都省下来寄回家里，平时一个馒头都要分成两顿吃，唯一几次吃上好的，还是在宋家饭馆。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也早已记不得上一次吃肉是多久之前，要不是暖暖说感谢她们帮忙，杨元是绝不会动筷的，因为她还不起。 那几顿饭的滋味，是杨元即便面对眼前已经发馊的饭菜也能回味着吃下的美妙。 食堂越来越过分，同学们早已怨声载道，但也只能忍耐，杨元也是如此，她今天独自来厨房，刚好看见叶青青脸上都是喜色端着饭盒从后厨走出。 那人明显也看见了她，脸上尽是讥笑，故意朝她走来。 看着女孩碗里的饭菜，叶青青冷哼一声，语气尽是嘲讽： “怎么，宋暖家不是开了饭馆嘛，瞧你们这些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喽啰吃的是什么，喂猪的东西，也就你们配吃了，再怎么神气也就一个体户，你们在她身边打转，也不嫌丢人。” 她说完昂着下巴便大步离开，轻蔑的神情尽显。 杨元没搭理她，个体户怎么了，个体户一周赚的钱比这些铁饭碗一个月还多，再说舍友们已经很帮助她了，也没因为她家里穷就排挤轻视。 穷人也是有傲气的，交朋友就不能一味地索取。 只是等叶青青走过，杨元却皱起了眉，她鼻尖在空中轻嗅，是红烧肉的味道。 顿时，杨元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后厨的目光都带了一丝幽深。 第198章 食物中毒 一连好几天，杨元基本上每天都在食堂吃饭，也好几次撞见叶青青端着饭盒从后厨走出，这人像是要秀优越感般，每次都会从她面前路过，每次都要奚落一番才罢休，偏偏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词，见杨元根本不理人，觉得无趣才恼羞成怒地离开。 又是一个周五，杨元照例从食堂买了馒头，只吃一半，留下一半晚上吃。 宿舍内，高美华正轻手轻脚收拾回家的行李，其实也就一个小挎包，里面装了几本书。 其他舍友们都在床上午休，忽地，杨元面色惨白从上铺下来，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捂着肚子匆匆跑去厕所。 她的动静有些大，将午睡的舍友吵醒大半，有人问高美华： “她怎么了？” 高美华也是一头雾水，杨元动作太快，她都来不及问： “应该是着急上厕所。” 抬手看了眼手表，朝舍友道，“马上要上课了，你们也别睡了，快起来吧。” 等舍友们都从床上爬起来，杨元这才捂着肚子回来，她脸色愈发苍白，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很是狼狈。 舍友们吓了一跳，关切询问： “元元，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不好。” 杨元虚弱地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没事，对不起啊，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们了。” 高美华倒了杯热水递给她：“马上要上课了，不算吵醒。” 喝了杯热水，杨元明显舒服了些，感激地朝高美华笑笑，又无力地趴在桌上。 只是还没坐两分钟，熟悉的绞痛席卷而来，杨元忍不住痛哼出声，胃部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刚刚已经在厕所吐过一次，现在胃里只剩胆汁，顿时，宿舍内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舍友们吓了一跳，并没有嫌弃地上的脏污，慌忙上前查看杨元的状况： “元元，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杨元无力摇头，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捂着疼痛的腹部再一次跑向厕所。 等她回来时，地面已经被清扫干净，女孩面带歉意，明明已经浑身颤抖，却仍在开口道歉： “对不起啊，应该我来……” 话还没说完，女孩两眼一翻，直挺挺朝后倒去。 “元元！” 宿舍内一阵兵荒马乱，女孩们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手忙脚乱将杨元扶到床上平躺。 还是高美华镇定一点，伸手探了杨元的脉搏，结合她的症状，又在杨元的桌子上找到一个长了霉点的馒头，当即便推断出她可能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晕厥。 整个宿舍都是医学专业的学生，刚刚只不过慌乱了一瞬，现在都恢复了镇定，舍友们分工合作，有人去找班主任请假说明情况，有人去借自行车，剩下两人则准备将杨元背下楼送去医院。 折腾了好半晌，好在省人民医院距离学校不算太远，高美华将杨元绑在背上，脚蹬着自行车，骑得飞快。 到了急诊一看，好家伙，急诊室已经躺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好几张熟面孔，很明显都是林吉大学的学生。 学生们个个脸色惨白，瘫在病床上，输着液，直犯恶心。 护士医生穿梭在各个病床前，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搭理站在门口的两人。 见杨元虚弱得站不住脚，高美华一把抓住路过的护士，语气焦急： “护士，我室友难受得很，麻烦你帮忙看看。” 她虽推断出杨元的症状，但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自然不可能跟临床经验丰富的护士相比。 那护士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指向角落附近的空床铺： “你们也是林吉大学的吧？先去那边躺着，医生马上过来。” 很显然杨元这种症状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到，吩咐完两人便专注起自己的工作。 高美华将人扶到病床上，见杨元面色稍缓，她略微放了心，这才观察起周围人的情况。 一观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杨元摄入较少的缘故，她的症状在这一群人中还算轻的，病床上的同学，有些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还有些烧得面色通红，额头直冒冷汗。 要知道这可是北方的三月啊。 高美华心都跟着颤抖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食堂饭菜出了问题。 想到杨元桌上放着的半个发霉的馒头，她心下大惊，杨元这段时间不会一直吃的这种食物吧，那食堂怎么敢的。 她还处于震惊之中，医生擦着额头的汗小跑过来，确诊了杨元食物中毒的症状，又问了她基本情况，便迅速开了医嘱。 不一会，杨元输上液，虚弱的身体得到缓解，沉沉入睡，高美华守在她身旁，一边注意着她的输液瓶一边帮输完液的同学叫护士。 医护人手明显不够，高美华自告奋勇，表明自己是林吉大学医学生，跟在护士身后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等宋暖和舍友们赶来时，杨元已经输完液，躺在病床上熟睡，高美华脸蛋红扑扑，袖子高挽，累得气喘吁吁。 “暖暖，你们来了，别担心，元元她没事了。” 宋暖将手里两个饭盒放下，这是她得知杨元出事后，特地让母亲熬的清粥，其中还有给高美华的晚饭。 都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们身处异乡，只能互相依靠。 几人说话的声音叫醒了杨元，见她睁眼，舍友们纷纷关切上前。 眼前是一张张带着关心的脸，杨元眼眶发热，声音哽咽： “谢谢你们。” 舍友们轮番安慰一场，宋暖打开饭盒，浓郁的米粥香味扑鼻，表面还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粥油，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饿了没，医生说醒来可以吃些清淡的食物，这粥还温着，刚好能吃。” 杨元没推辞，含泪坐起身，一口一口舀着粥送入口中，只是眼泪无声掉落，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群舍友，每个人都那么好，好得让她愧疚。 这样的场面在急诊室内并不少见，善良的人总归是大多数，病床边不乏照顾关心的同学们，只是，一声责骂却打破了温暖的氛围。 第199章 我错了 “你就是这么上学的？为什么乱吃东西？为什么不注意身体？你知道一下午能干多少事，学多少知识吗？你白白浪费了一下午，错过了好几节课，你这么浪费时间，耽搁学习，对得起我从小对你的付出吗？” 女人声音尖锐，在急诊室内更显突兀，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床前，眉头紧皱，面带怒意，厉声质问病床上的女孩。 女孩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波澜，丝毫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责骂的愤怒。 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却死死攥紧床单，力气大到骨节都有些泛白，显然她内心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白望舒，你知道错了没？” 白大褂医生依旧不依不饶。 白望舒睫毛低敛，苍白的脸上尽是冷漠，她轻轻应了声。 但白大褂并不满意她的态度，依旧严声逼问： “说清楚，到底错没错？” 周围空气静悄悄，急诊室内没人敢再说话，都看着对峙的两人，大家明显是被这医生吓呆了。 白望舒心下难堪，嘴角隐约有一抹苦笑，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还经历得少吗，为什么还会有难堪的感觉，她真是不长记性。 面前母亲表情不善，依旧是维持了几十年苛刻的样子，她慢慢松开手，强打起精神，好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虚弱： “我错了。” 白大褂满意了，看了眼白望舒手上的吊瓶，又见周围中毒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同学照顾，刚想说些什么，门口走来一名护士： “白医生，这边有个病人找你。” 白素秋点头，转头就走，没分给病床上白望舒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走后，急诊室内像是被开启了播放键，议论声不绝于耳，大家一边悄咪咪观察着闭眼假寐的白望舒，一边小声议论起两人的关系。 有医学院的同学认出了人，小声说： “那是我们学院年级第一，每天几乎书不离手，没想到她妈妈这么严厉，好可怕。” “不是吧，这真是亲妈？第一时间竟不是关心女儿的情况，开口就是指责。” “看她妈妈的样子，好像从小就这样，难怪白望舒次次都能拿年级第一，只是她面色好像不太好，看起来很不舒服，咱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有好心人想上前帮忙，但被同行人拦住： “可别，你没瞧着她妈凶得很嘛，再说，她身边一直跟着叶青青，想来两人是好朋友，叶青青再怎么也会来照顾她吧。” 只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叶青青的身影，眼瞧着白望舒的脸色愈发苍白，竟是比先前更差，宋暖等人对视一眼，高美华道： “咱要不要去叫护士来看看？” 宋暖没开口，一旁的室友抢先道： “她和叶青青是一伙的，你没听元元说，叶青青老是在背后挑拨我们，还常说暖暖坏话。” 她这一说，高美华也噤了声，但身为医学专业的学生，救死扶伤本就是原则，几人良心极尽煎熬。 最后，还是宋暖开了口：“还是去叫护士吧，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护士赶来，给白望舒打了一针，见她睡沉后，又拜托旁边的同学帮忙看着药水，这才叹了口气走出。 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引起了学校的注意，校领导更是亲自来医院看望了中毒的同学们。 在得知大家都是吃了食堂的饭菜才出现的症状时，校领导脸色一片铁青，不仅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给受害的同学们申请了补贴，更是承诺学校会严查此事，给同学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都是年轻人，恢复得也快，杨元在舍友的照顾下输完两天液后，就又变得活力满满。 大家接二连三地出院，并团结起来写了一封投诉信，投诉食堂不仅卖腐坏变质的食物，还缺斤少两，态度恶劣，大家强烈要求严惩食堂一众员工及负责人。 当学生管理处的老师找上门时，叶保卫和罗晓红正忙不迭慌地蒸新的馒头。 事情闹大，叶青青早已收到风声，跑到父母面前特地嘱咐了番。 刚开始罗晓红丝毫不在意，扬言不就吃了些隔夜菜，这些学生真是娇气，可当管理处老师找上门来时，她着实慌了，脑中回想起女儿的嘱咐，和叶保卫一起，手忙脚乱将长了霉斑的馒头倒进潲水桶。 “领导，我们真是冤枉啊，我在食堂也干了这么多年，哪里出过这种事，咱们每天的肉量菜量都是固定的，采购人员也做好了账，您随时都能查。” 叶保卫痛心疾首，满口喊冤，那样子活像受了好大的委屈。 管理处的老师皱眉，语气严肃： “把采购单拿出来看看。” “欸，好好，我这就叫人拿给您看。” 叶保卫点头哈腰，朝一旁的小舅子使了个眼色，男人微微颔首，忙小跑进后厨。 趁着这个间隙，管理处老师开始检查食堂各个窗口，罗晓红谄媚上前，掀开锅盖，热气扑面，黄澄澄的馒头暄软喷香。 “领导您看，这都是我们大早上做的，有玉米面的，这边还有白面的，还有这些菜，您瞧瞧这肉，这土豆子，都是现做的，保证干净好吃。” 管理处老师没发话，表面上的东西确实挑不出错来，但无缘无故，那么多同学不可能同时中毒，矛头还同时指向食堂，检查的老师们不傻，也不会相信一面之词。 这时，采购账单拿来，趁着老师对账的间隙，叶保卫在小舅子耳边嘱咐了几句，小舅子点头，趁机溜向存放潲水的地方。 食堂内静悄悄，经过集体中毒这件事，大家一时之间都不敢再去食堂吃饭，这倒便宜了宋家饭馆，迎来了开业后的人流大热潮。 罗晓红眼珠子一转，面露苦涩，语气幽怨： “领导，食堂员工和学生们都是吃的同样的饭菜，我家女儿也是咱学校的，我们大家都没事，就那几个学生中了毒，怕不是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可听说，咱学校附近开了一家饭馆，很受欢迎，莫不是那饭馆不干净反倒来栽赃咱们学校食堂？” 对账的老师没说话，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 这一眼看得罗晓红心里打鼓，想到女儿说学校大部分人都去过宋家饭馆，她心里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两名保卫科的同志押着一男人从后厨走出，男人奋力挣扎着，求救的眼神直射罗晓红。 罗晓红脸色巨变，暗道不好。 第200章 处罚 “姐，姐，你快救我，让他们放开我。” 罗晓丰一边挣扎，一边朝罗晓红大声呼救。 叶保卫脸黑沉如锅底，看着罗晓红，凶厉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她当然知道自家男人的意思，夫妻这么多年，罗晓红深知自己男人的脾气，顺他意还好，要是一点不合他心意，下一刻巴掌就要落下。 眼前这意思，明显是警告她让自家弟弟闭嘴，别牵连到叶家身上。 罗晓红心里五味杂陈，弟弟是她从小带大的，也是她拜托丈夫塞进食堂的，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软，一点骨气都没。 看着自家弟弟嘴里还念叨着她的名字，罗晓红一个头两个大，即便心中不舍，眼下也不得不舍弃罗晓丰。 她嘴一撇，哎呦连天上前： “晓丰啊，这是咋了，你咋被保卫科的同志抓来？” 刚想趁乱将弟弟解救，便被保卫科的同志一把掀开。 那两名保卫科同志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两人来到管理处老师跟前，声音亮如洪钟： “领导，这人在后面，打算倒潲水桶，那桶里都是长了霉斑的馒头。” 话落，管理处老师面色铁青，看了眼罗晓丰，凌厉的眼神直逼一言不发的叶保卫。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叶保卫脸色很不好，剜了眼自家媳妇，就是这臭老娘们，净出些瞎主意，现在好了，被学校抓个现行，这些日子的油水怕是都要打水漂。 盯着丈夫似吃人般的眼神，罗晓红害怕得直打颤，她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扇在罗晓丰脸上，直接将人扇了个趔趄。 那速度，两名保卫科的同志根本没反应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整些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我和你姐夫天天在食堂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能让咱学校的学生吃上一口热乎饭，这下好了，咱们的辛苦没被看到，反倒害得学生们生病住院，反过来投诉我们，真是造孽哟，这年头老实人难当，我心里苦啊。” 她声泪俱下，直接将整口黑锅踹到了罗晓丰头上。 被打懵的罗晓丰一阵耳鸣，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这事可都是姐姐姐夫两口子策划的，他不过就是帮忙倒了下潲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叶保卫抢先一步开口： “你个白眼狼，我和你姐对你这么好，学校给你的福利也这么好，你就是这般报答我们的？ 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我和你姐真是没脸见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在食堂工作，直接回家吧。” 罗晓丰只觉天都要塌了，他要是回家了，这每个月四十块钱的工作不就空着了，要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食堂里可有不少人盯着他这个岗位呢。 “姐，姐夫，你们怎么能这样，我还不是为了帮……” “啪！” 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是重重一巴掌，罗晓红用力得手都在颤抖，喘着粗气怒骂： “你还有脸说，我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弟弟，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罗晓丰此时已经被彻底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鼻下一热，血哗啦啦往外流。 管理处老师在这时开了口，她也不能真让人被打死在学校，于是朝两个保卫科的同志说： “麻烦两位同志带他出去处理一下。” 罗晓丰走后，叶保卫罗晓红两口子像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眼眶通红，直抹眼泪，看样子痛心疾首得很。 管理处老师哪里看不明白两人在装，只是已经有人出来顶罪，学校也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食堂还需要运行。 “这件事我已经了解清楚，你们也要记住教训，以后这种事情万万不可再发生。 咱们是学校，五湖四海的同学过来，是为了学好知识，建设祖国，为了保证同学们的身体健康，食堂的后勤工作一定要做好。 切记断不可再出现这样的差错，往后我们管理处的老师也会悄悄过来巡查，要是再发现一次食物腐败，缺斤少两，态度不好的问题，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只一人下岗。” 她说完深深看了眼叶保卫，直将人看得心虚，叶保卫连连上前谄媚保证。 管理处老师冷哼：“接下来我们会专门开会，食堂的处罚择期通知。” 于是，周一早上，学校公布栏贴了一张通报批评的大字报，上面写了关于学校对食堂不尽责所做出的处罚。 罗晓丰被开除下岗，叶保卫扣除两个月工资以做给受害学生的赔偿，至于食堂其他员工，也扣除了半个月的工资和福利，并限时食堂整改，随时欢迎同学们的监督。 同学们放了心，宋暖等人看见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只是她们笑意盈盈的脸在叶青青眼中，格外刺眼。 叶保卫这段时间捞的油水都赔了出去，甚至还自掏腰包贴了一点，罗晓红也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就连每个月学校给补贴的粮票，现在都没了。 眼瞧着只能靠吃老本生活，两口子急得嘴角长泡，罗晓红更是在处罚出来的当天，被叶保卫按着狠狠捶了一顿，就连缩在墙角当透明人的叶青青，也被她暴躁的父亲扇了几巴掌。 叶保卫很气，要不是这没长脑子的娘俩，他也不会受到处罚，现在食堂的员工都颇有怨言，他这个负责人说的话都不怎么管用了。 这边叶保卫急得跳脚，旁边罗晓红叶青青母女俩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所以等叶青青顶着一张带着巴掌印红肿的脸来学校时，校园里为食堂下场拍手叫好的同学们都被她记恨上了。 当然最恨的还是宋暖，要不是宋暖家的饭馆，食堂的人流也不会减少，她也就不会动歪心思，父母也就不会被处罚，她也就不会挨打，一切都是宋暖的错，叶青青眼里的凶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恨不得化成眼刀砍在宋暖身上。 第201章 打架 她的眼神太过阴毒，宋暖自然也察觉到了，但没有丝毫惧意，叶青青家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不知是谁先发现，自从同学们知道食堂负责人是叶青青父母后，大家都自觉跟她划清了界限，现在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大家只觉痛快，一家子蛇蝎心肠，还是离远点吧。 就连时常跟在叶青青身边的几个腿毛，平日里常靠她家食堂这层关系，只用花少少的钱就能打到比别人多出一倍的饭，而如今这些个腿毛也不敢明目张胆跟叶青青玩，生怕惹了众怒。 叶青青那个气啊，只觉在学校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无比煎熬，恨不得直接回家去，不，回家还要挨打挨骂，叶青青只觉世界之大，但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罗晓红也没比叶青青好到哪儿去，食堂员工们受叶家人牵连，好处没捞着，处罚一起受，大家都不是冤大头，就哪两盒子剩菜剩饭，哪里能笼络住。 叶保卫的威信在食堂大大降低，工人们面对比往常多出一倍的工作量，一个个怨声载道，再看看那少了一倍的工资条，工人们只想将饭勺拍在叶家人脸上。 叶保卫还能在后厨躲懒，只是哭了罗晓红，只能在窗口遭受大家的白眼，偏偏她们没理在先，还不能说什么。 罗晓红越想越不甘心，琢磨着得让大家的矛头指向别处。 “大家真是冤枉我了，我也没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啊，咱们大家都不容易，一个月累死累活只能赚个三四十块钱，不像那宋家饭馆，不仅抢了咱食堂的人流量，听说一天都能赚三四十呢。” 她这一说，食堂的大妈们纷纷侧目，满脸惊讶： “啥，一天就赚三四十？真的假的，个体户这么赚钱？” 罗晓红一脸痛心：“可不是嘛，你们想想，要不是那宋家饭馆骑到咱们头上，咱们大家伙也不至于被领导处罚，也不用扣工资和福利了。” 一说到工资，众人都不淡定了，谁抢了她们的工资，简直比要她们命还难受，顿时气愤起来： “真是气死人，我家儿子还要娶媳妇呢，这一扣就是十几块钱，都能买好多布了。” “可不是嘛，难怪我时不时听学生们说平时少吃点，周末去宋家饭馆加餐，感情她们每天赚得比我一个月还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人性往往都是贪婪的，涉及到自身利益，大家对宋家饭馆显得分外眼红。 罗晓红趁机拱火： “一个破个体户还敢在咱们跟前叫板，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还害得大家伙扣工资，咱可不能让他们好过。” 这话彻底点燃了大家伙的怒火，有人跟着附和： “对，也不看看惹了谁，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要不咱们去教训教训他们，或者咱们直接去举报，量他一个个体户也不敢声张。” “咱们被扣了半个月工资，既然那个体户这么赚钱，就让他把咱们扣除的工资补齐。” 这话一出，获得了大家一致赞同。 人群里还是有理智的人，出声劝道： “他家将学生引了去，还给咱们减轻了工作量，也没必要非要去找人家麻烦吧。” 这话一说，顿时引起了众怒，大妈们七嘴八舌骂那人怂货，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装鹌鹑。 那人默默闭了嘴，离开了人群。 只是，由谁带头去找宋家饭馆的麻烦却成了难事，大家都不是傻子，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是懂的， 眼瞧着火已经拱到位，就差抛去宋家饭馆了，罗晓红绝不会就这么放弃，于是又暗戳戳采用激将法。 只是那几位大妈不太好糊弄，扬言道： “罗晓红，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办法，那自然由你带头，你家那口子被罚得最重，咱们大家伙也算是替你们出气了。” “是啊，你可别想缩在后面，要是你不去，那这件事就算了，我们只当亏了十几块钱。” 罗晓红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半下午时，趁着不在饭店，罗晓红领着七八个大妈气势汹汹来到宋家饭馆门前。 店里面没几位客人，大家都闷头吃饭，并没有注意到来人，还是王艾君眼尖，一眼便看见门口的人，刚挂起笑脸招呼，看着这几位大妈的气势，她直觉不是来吃饭的。 “几位这是吃饭？” 不管是敌是客，礼貌做得挑不出刺来。 面前是穿着粗布补丁衣裳的妇女，罗晓红鼻孔冒烟，重重哼了声： “谁是老板，让他出来。” 王艾君眼皮一跳，这些人果然来者不善，她脸上也没了笑容，伴着一张脸，试图将人吓退： “我就是，你们做什么？” 没想到老板竟是个女人，罗晓红眼神轻蔑，上下扫了一眼，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一个女人出来开店，真是不害臊，我说，你家饭馆严重影响了我们食堂的生意，还害得我们被扣了半个月工资，这件事都是你造成的，你不仅要把我们扣的工资补齐，还要赔钱。”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王艾君只觉自己三观都受到了冲击，她连这几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一开口就是要钱，难道她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吗？ “简直无理取闹，你们是谁我都不认识，自己被扣了工资，凭什么要我赔钱。” 她态度坚硬，一点没被大妈们吓到，倒是把大妈们惹怒，罗晓红更甚，上前，一把推开王艾君，径直走向店里，高举架子上叠放的碗筷，而后重重一摔。 吃饭的客人们早就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眼下见着双方开始动起手来，连饭都不敢吃了，生怕惹到了这群疯子。 离开的客人中有两名林吉大学的学生，他们一眼便认出了罗晓红等人，两人常在宋家饭馆吃饭，每次无论吃多少馒头王艾君都没有丝毫不悦，还笑呵呵给他们盛汤。 于是等路过王艾君身边时，其中一位男孩朝她快速说了声： “婶子，这些人都是我们学校食堂的。” 这下王艾君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自家饭馆挡了别人的路。 食物中毒的事她也是知道的，杨元那姑娘遭了老大罪，本就清瘦，现在更是瘦得吓人，这些人不仅不知悔改，反倒将主意打到自家头上。 王艾君可是个火爆脾气，当初能打得翠花下不了床，现在哪里能忍受别人欺负到自家头上。 在拜托那俩男生去学校通知宋暖的同时，她已经挽着袖子上前干架了。 徐凤兰听见声响从偏门出来，一眼便看见王艾君正扯着一壮实女人的头发，那女人哎呦连篇，但又还不了手。 但即便王艾君异常凶猛，也碍于对方人多占了下风，眼瞧着妇女的巴掌就要扇到王艾君脸上，徐凤兰也顾不上身子，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打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以二敌八，徐凤兰还只能勉强算一个，这架自然要打输。 眼瞧着输已成定局，罗晓红顶着火辣辣的头皮，露出邪笑，这娘们凶得很，只不过再凶还不是要乖乖把钱掏出来。 就在这时，门口路过几道身影，领头的男人见屋里这副景象，脸色一变：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 第202章 肠子都悔青了 这边王艾君和徐凤兰还在和几个大妈拉扯，下一秒，门口跳进来几道如窜天猴般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踢上前，直接一脚将打算偷袭王艾君的壮实大妈踹出去老远。 那大妈哎呦一声，捂着老腰摔倒在地，嘴里呼痛连篇。 王艾君人都傻了，看着三两下就将罗晓红一群人制服的小伙子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再眨巴眨，总算认出了来人，原来是开业当天过来吃饭的那群小伙子，她就说咋这么眼熟。 “艾君，你没事吧？” 徐凤兰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扫帚，杵在地上累得直不起腰。 王艾君惊呼，忙搬了把凳子让她坐下，她徐婶本来身子就不好，今天这一出要是让她旧疾发作，那可就完了。 “你快坐下，瞧你喘的，我给你倒杯水去。” 徐凤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虽然累，但好久没这么大幅度动过，倒有几分爽快。 面前罗晓红等人还在被牛哥和小弟们按在地上暴打，眼瞧着对方来了帮手，罗晓红打不过，但嘴上不甘示弱： “一群小兔崽子，不懂尊老爱幼也就算了，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哎呦，呸，都是些二流子，你们怕不是和宋家饭馆一伙的，我要举报你们，把你们通通拉去蹲笆篱子。” “哎呦喂，打死人了，宋家饭馆打死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这人说一句话挨一顿揍，牛哥等人都是打架的老手，知道打在哪处又痛又看不出痕迹，死命往几个大妈身上招呼，他们反正是二流子，可没有不打女人这一说，只知道谁要是惹到他们，狗都得揍上一顿。 眼瞧着几个大妈哭都哭不出来了，王艾君怕这群小伙下手没个轻重，忙上前阻止，可不能闹出人命来： “小伙子，快别打了，别闹出人命了。” 牛哥适时住了手，朝地上的罗晓红狠狠啐了声，这才命令小弟们停手。 像是怒气没发泄完，牛哥又朝地上的人狠狠踹了一脚，这才看向王艾君： “婶子放心，我们收着力呢，保准这些人去医院都查不出伤。” 地上的罗晓红听到这话，恨不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她都快疼死了，这人还说自己收着力，老天奶啊，要是使出全力，岂不是一拳都能送她上天。 王艾君眉心跳了跳，看了眼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罗晓红： “哪来的滚回哪儿去，下次再敢到我家来惹事，就不是今天这力道了。” 罗晓红心有不甘，讪讪看了眼狠厉的牛哥，只感觉骨头缝都疼，她眼里迸发出仇恨，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话来： “你不仅投机倒把，还和二流子勾搭在一起，你这里简直是黑店，我要去举报你，你们都不得好死。” 牛哥嘶了一声，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死老太婆，看来老子还没把你打服是吧。” 刚踏出去半步，胳膊被王艾君拉住，只见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证书，凑到罗晓红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时工商局给发的经营许可证，改革开放怎么没把你脑子给改一下呢，大家伙都知道跟着国家的步伐走，咋地，你就这么不服管教？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隐藏在群众里的反\/动分子，你不是要告公安吗，我这就去把公安叫来，说这里有人寻滋闹事，破话人民群众财产安全。 我不仅要告公安，还要告到学校去，这事别想就这么算了，你们一群黑心肝的，我要让你们通通下岗。” 她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刚伸出去的脚被地上的罗晓红一把抱住，牛哥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她胳膊，罗晓红吃痛，迅速缩回手，连连求饶： “大妹子，大妹子，消消气，都是我们不对，往后在也不敢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罗晓红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哪里知道宋家饭馆还在工商局里备了案，人家经营得合法合规，现在还要反过来告她，这事要真捅到校领导跟前，她肯定会被自家男人打死的。 没等王艾君开口，罗晓红率先连滚带爬溜出了饭店，还在地上躺着的几位大妈直接傻了眼。 牛哥见状怒喝一声：“怎么，打还没挨够，要不要老子再给你们两拳。” 大妈们哪里还敢再躺下去，互相搀扶着起身，连头都不敢抬，灰溜溜走了。 宋暖回来时恰巧见到罗晓红及一众大妈从店里出来，几人佝偻着背，头发衣服乱糟糟，脸上都是血印，但脚步却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放松了些，这些人明显没讨到好，一副灰溜溜的样子，看来是自家老娘赢了。 虽然架打赢了，但饭店里就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宋暖还是害怕她俩受到伤害。 急匆匆跑到店门口，只见王艾君早上还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已经散乱，脸上倒是没什么痕迹，就是脖子上被挠了两道血印子。 徐凤兰坐在她身后，手杵着扫帚，脸色有些苍白，但眼里发着光。 “妈，你们没事吧？” 宋暖心狠狠揪起，几乎是瞬间，眼泪含满整个眼眶，她大步进屋，拉着王艾君的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见确实只有脖颈处的伤痕后，她又将目光转到徐凤兰身上。 徐凤兰没有外伤，她一直举着扫把远程作战，一般人近不了她的身。 两人都朝宋暖摇了摇头，王艾君脸上还有笑容： “放心，妈和你徐婶都没啥事，那些不要脸的婆娘瞧着咱家没个男人好欺负，老娘可不是吃素的，打架就没怕过。” 她昂着脑袋说完，又看向一旁的牛哥等人，拉着宋暖过去道谢： “小伙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虽然婶子打架不差，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要不是你们及时赶来，婶子怕是要在那臭老娘们手里吃亏。” 宋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母亲身上，此时才发现屋里还站着几个大男人，她惊讶，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牛哥？！” 第203章 住院 似觉得这样的反应有些突兀，宋暖忙诚恳道谢： “谢谢你们，以后要是有能帮上忙的事，你尽管说。” 她说完真心实意朝牛哥等人鞠了一躬，要不是他们，妈和徐婶怕是要受欺负。 牛哥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感谢，忙侧身躲过宋暖的鞠躬，男人脸上浮起两团迷之红晕，挠了挠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咱们兄弟也就是顺手的事，再说，兄弟们打的架多了去，对付这几个老娘们，没费啥力气。” 嘴一下子秃噜完，牛哥这才察觉自己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慌忙找补道， “你们别，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咱都有正经工作的，打架也都是小打小闹。” 虽然大家伙都说他们是二流子，混混，但牛哥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和兄弟们只不过干点小生意，穿的可都是羊城来的潮流货，明明拉风得很，在那些人眼中却成了二流子。 刚开始他还会替自己辩解两句，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说了，二流子就二流子吧，他一天挣的钱，比这些人十年挣的都多。 王艾君嗐了一声，笑着拍了拍牛哥的肩膀，那样子像是对待家中小辈： “婶子知道你们都是好的，瞧你们年纪也不大，和我侄子差不多，反正这情况下午也开不了门，干脆闭了店，晚上大家伙留在这里吃饭，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身后的小弟们听到这话嘴角早已咧到耳后根，自从那天吃过王艾君做的饭，兄弟们做梦都馋，国营饭店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要不是老大不让他们来，怕他们影响了婶子的生意，兄弟们肯定天天来将饭菜包圆。 牛哥也知道自家兄弟的德行，再者他也馋了，于是点点头应下： “行，那就麻烦婶子了。” 王艾君爽朗一笑：“不麻烦，不麻烦，婶子还要谢谢你们呐。” 她上前，亲手将店铺门紧闭，转身的瞬间，脑袋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下意识抓紧门栓不让自己倒下。 “妈！” 宋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母亲的异样，脸色巨变，飞奔上前扶着母亲的肩膀。 好在眩晕只有一瞬间，王艾君很快恢复意识，眼瞧小闺女被吓得不轻，她故作镇定露出笑容： “妈没事，指定是被那几个婆娘气的，过会就好。” 徐凤兰也被吓着了，顾不上无力的身子，上前扶着王艾君坐到凳子上。 宋暖眼眶通红，抬头去看牛哥等人，语气抱歉： “对不住，今天怕是不能请你们吃饭了，我妈这个样子我得带她去医院看看。” 牛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没事没事，婶子身体要紧，这边离省人民医院近，我让兄弟们回去骑自行车，送你们去医院。” 宋暖感激道谢，小伙子们脚程快得很，没过多久就一人骑了辆自行车过来。 平日里强健的老妈都这样，宋暖也害怕徐凤兰有个三长两短，于是三位小弟骑着自行车将她们送到医院。 眼瞧着时间渐晚，宋暖怕程欢回来担心，遂拜托了牛哥帮忙通知一声，经过一步步了解，她对牛哥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于是也没将店门关上，让牛哥和他的兄弟们在店里歇脚。 几人到达医院，医生诊断王艾君只是些皮外伤，在宋暖的一再要求下，王艾君徐凤兰两人将医院能检查的仪器通通检查了个遍，算是做了个全身体检。 结果显示王艾君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之外，身体健康得很，徐凤兰则是贫血气虚，需要好好调养。 碍于王艾君眩晕的迹象，有脑震荡的怀疑，医生建议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留院观察两天。 两人见宋暖额头都是汗，也没说浪费钱不愿意那话，乖乖住进了病房。 待将两人安顿好，宋暖眼中浮现出怒意，咬了咬牙，她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让医生帮忙给开了诊断书，还专门将脑震荡给写了上去，宋暖站在办公室外，手里紧紧攥着诊断书，眼中全是恨意。 叶家人是吧，造谣她就算了，还欺负到她家人头上，食堂已经从根上烂起了，她不把这群人从食堂里踢出去，她就不姓宋！ 宋家饭馆。 程欢对有人上宋家饭馆找茬打架这事还一无所知，她抱着几本书走在路上，心中还有点疑惑今天暖暖姐怎么没等她一起放学。 等走过最后一个胡同口，一眼便看见宋家饭馆内坐着三三两两疑似混混的小伙。 程欢心中警铃大作，一边跑一边朝里看王艾君和徐凤兰的身影。 奈何她连片衣角都没看到，程欢着急了，又恐惧又害怕，待看到牛哥坐在屋内的瞬间，她的警惕直接拉满： “你们在干什么！我妈和艾君婶呢，她们在哪里？！” 牛哥只见过程欢一面，自然认不出她，谨慎地问： “你就是程欢？”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听在程欢耳中却成了绑匪的威胁。 小姑娘默默后退两步，右手悄咪咪摸向裤兜，那里装着宋暖给她的辣椒水。 “我……我是程欢，怎么了！” 她昂着小脑袋，一副勇敢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在想哪条路线能快速跑到公安局。 确认了来人，牛哥放心了，他也没戳穿面前女孩佯装镇定的样子。 “有人来饭馆闹事，宋暖带着两位婶子去省人民医院了，她让你放了学就过去。” 程欢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牛哥是不是好人，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撒腿就想往医院跑。 还是牛哥先一步拦住了她，指了指一旁的自行车： “这样要跑到什么时候，上车，我送你过去。” 来不及考虑，程欢当即便坐上了牛哥的自行车。 店门口的小弟们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这女同志长得不错，配得上咱老大。” 有人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你脑子都装了些什么废料，都啥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滚过来把门关上，老大让咱们把店看好了，地扫干净了嘛，再去扫一遍。” 那人撇撇嘴，不情不愿拿着扫把挥舞起来。 第204章 出院 一路上，程欢整个人陷入焦急的情绪，牛哥在前面都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于是开口安慰： “放心吧，两位婶子都没事，我兄弟亲耳听见医生说的，只不过为了保守起见，留院观察两天而已。” 男人声音浑厚，虽然是好心安慰，但对目前的程欢来说，却起不了半点作用，她现在满脑子想着母亲，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哪里能听见别的去。 好在牛哥骑车速度飞快，没过多久便将人送到了医院。 来不及道谢，程欢从车上一跃而下，大步朝医院奔去。跌跌撞撞问了前台护士，又马不停蹄赶往病房，牛哥跟在她身后，冷静地在女孩失去方向时开口提醒。 两人赶到，宋暖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额头冒着汗珠的程欢。 小姑娘脸色惨白，着实被吓得不轻，宋暖上前将人揽住，顾不上去打饭，直接领着人进病房： “欢欢别怕，徐婶没事，只是累着了，医生给开了两瓶营养液，这两天在医院好好调理一下。” 程欢对宋暖是无条件相信，心下放松不少，接着便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徐凤兰，她惊呼一声，快步走到病床边，待将母亲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妈，到底怎么回事，你和艾君婶怎么会到医院来？” 徐凤兰笑得温和，安抚地拍了拍闺女的手： “只是些不长眼的来找茬，你艾君婶勇猛得很，把那些人都赶走了，妈啥事没有，反倒是你艾君婶，受了点伤。” 程欢下意识朝王艾君看去，语气担忧：“婶子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王艾君侧过头，将脖颈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脸上还带着笑： “喏，就着两道小印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没咱秋收掰苞米叶子划得疼。” 程欢破涕而笑，彻底放下心来，婶子还能开玩笑，说明真的不严重。 这时才想起刚刚送她来的牛哥，四处张望，却没看见男人的身影。 宋暖猜到她在找谁，开口解惑：“牛哥刚刚走了，他回去还有事。” 程欢有些遗憾：“刚刚太着急，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宋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姐帮你说了。” 她又看向病床上的两人，“妈，徐婶，我去食堂打饭，让欢欢在这儿陪你们。” 宋暖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姐姐，母亲没大碍，也就住两天的院，没必要让姐姐担心请假来医院跑一趟，这边有她和程欢陪在旁边，完全够了。 两人出院正值周五，走出医院大门，王艾君伸了伸胳膊，扭了扭头，只觉躺了两天身体好似生锈般，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哎，我就是个劳苦命，这躺两天都不习惯，躺得我软绵绵的。” 有过共同作战的经历，两个大人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不少，徐凤兰开起玩笑来也比往常熟稔： “看来我是享福的命，我躺惯了，胳膊腿都退化了。” 王艾君爽朗一笑：“虽然这么说，她徐婶，我可不羡慕你，我还是喜欢动起来，忙忙碌碌有盼头。” 一路说笑着回家，宋暖和程欢陪伴在侧，期间几人还去路边的供销社买了几斤糖果和糕点，王艾君更是斥巨资买了新鲜的苹果，只为了招待牛哥一行人。 等她们回到宋家饭馆，推门而入，饭店内一片整洁，前两天被罗晓红打碎的碗碟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饭盆里的剩菜不见，几个饭盆被洗得锃光瓦亮，倒扣着沥水，就连碰乱的桌椅板凳都归为整齐，桌面像是被人仔细擦过，一尘不染。 几人两天没回家，直接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下巴，王艾君更是红了眼眶，她真的被那群小伙子们感动到，一个个明明都是热心肠，却一直被别人诟病，该有多委屈啊。 她声音哽咽，手指拂过光洁的桌面： “真是群很好的孩子，咱们承了他们这么多情，以后要好好待人家。” 宋暖赞同点头，在这件事之前，她对牛哥等人的印象仅是脑子活泛被人误解的二道贩子，却没想到，在这群人不羁的外表下，还隐藏着这样一颗善良的心。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屁股还没坐热，门外传来牛哥等人的说话声，王艾君高兴迎上前： “来得好，来得好，婶子还在想该怎么找你们呢，真是多谢你们帮忙收拾店里，给婶子省了好多事。” 牛哥笑着上前，将手里的网兜递上： “知道婶子今天出院，兄弟们都闹着要来看看婶子，这是刚从南方运来的香蕉，婶子拿去尝尝鲜。” 王艾君哪里见过这东西，只听是从南方运来的就知道价值不菲，连连摆手推辞： “这精贵东西，婶子不要，你快拿回去自己吃。” 她虽不知道牛哥等人什么来路，但就凭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流里流气，但料子剪裁都是极好的，更别说这从来没见过的香蕉，想来这群小伙子收入不菲。 牛哥想要送的礼，就从来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他将网兜放在桌上，随意岔开话题： “那天盆里还剩了不老少饭菜，我怕放在外面坏掉，就做主让兄弟们吃了，婶子算算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果然，王艾君的注意力从香蕉上转移：“哪里还能收你的钱，你帮了婶子这么大忙，再说，上次你吃饭多付了四块钱，婶子还没找给你呢。” 两人推来推去，牛哥身后的小弟们看得一阵头疼，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磨磨唧唧了，于是一小弟提议道： “要不然婶子请我们吃饭吧，兄弟们都饿了，嘿嘿。” 他的话引起了一众附和，王艾君看着这群半大小子，满脸都是笑意： “好好好，本来就打算今天请你们吃饭，走，进屋，婶子给你们做最拿手的小鸡炖蘑菇，保证香得你们吃了还想吃。” 第205章 坦白 宋清禾和霍嘉木在晚饭前回来，见饭馆大门紧闭，两人还以为出了啥事，急匆匆敲门。 开门的瞬间，一眼便看见屋里好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宋清禾没见过牛哥他们，印象自然是先入为主，有些担忧地看向宋暖，小声问： “暖暖，这些人来干啥的？” 两人打小就亲昵，宋暖更是秒懂姐姐的意思，笑道： “姐，放心，他们都是好人，还帮了我们大忙。” 她将前两天发生的事简短描述，还刻意将语气放轻松，却不曾想第一次被姐姐拍了巴掌。 宋清禾一巴掌打在妹妹屁股，气得眼眶都红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咋就不告诉我，妈都住了两天院，我现在才知道，你真是要急死我。” 姐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宋暖害怕了，她连忙上前安慰，好一阵哄，总算将女孩哄高兴。 待缓过情绪后，宋清禾开始心疼妹妹，伸手在宋暖后腰处揉了揉： “对不起暖暖，姐姐打疼你了没？” 宋暖摇头，挽着姐姐的手撒娇： “没有，就你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姐，下次我不这样了。” 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应该打着为姐姐好的旗号，做姐姐不愿意的事。 母亲受伤，身为家中最大的女儿，姐姐肯定是担心的，与其事后才知晓，不如让她参与进来，这样心里肯定好受些。 姐妹俩携手走进厨房，母女三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待确认母亲身体无碍后，宋清禾总算放心下来，只是心中对于没有照顾母亲住院这件事依旧盛满愧疚。 女人们在灶前忙活，期间牛哥和他的小弟们帮忙把院子里堆积的干柴都砍成小块，霍嘉木也在帮忙重新做碗盘餐具。 大家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眼里的容不下一点活，一直忙活到王艾君叫洗手吃饭，这才消停下来。 晚餐无疑是非常丰盛的，一共十二个人的饭菜，直接拼了两张四方桌。 长条的桌上摆满了佳肴，王艾君直接炖了两只鸡，分成两盆，一盆放在牛哥和小弟面前，一盆放在宋暖几个小孩子跟前。 除了小鸡炖蘑菇，还有不少好菜，酸菜炖五花肉，酸菜粉条，地三鲜，蘸酱菜，清炒干豆腐，还有一个小甜菜，拔丝地瓜。 每个菜分量极大，分成两份，分别放在众人面前。 小弟们垂涎欲滴，摩拳擦掌，只差一声令下，就要举起筷子开造。 看着他们一脸馋样，王艾君这个掌勺的人无比开心，大手一挥，直接开席。 “婶子你做的菜真是绝了，咱也算吃遍了南北方的菜，还是咱东北菜最合胃口。” “对对，这小鸡和我奶炖得一模一样，太好吃了，我能炫三碗饭。” “还有这酸菜，我在羊城就好这一口，别的地方做不出来婶子这味道。” 听着他们嘴里冒出一个个地名，王艾君也来了打听的兴致： “瞧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咋去过这么多地方？” 小弟们顿时哑了声，要知道这年头二道贩子可算投机倒把，一般人避之不及，他们也就一时嘴皮子秃噜，实在不想错过婶子这手艺。 饭桌上一时噤了声，有些尴尬，王艾君清了清嗓子： “没事没事，婶子也不知非要知道，咱们吃饭，再不吃这菜就要凉了。” 正想把这一段略过，牛哥却开了口，他放下碗筷，表情有些郑重： “婶子，我想你也猜到了，我们就是别人口中的二道贩子，我们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 咱东北虽然大，但发展确实没南方快，每到冬天，粮食猪肉也是短缺，我一开始只是想倒腾一点粮食，后来发现南方有不少好东西，特别是最近两年，羊城沪市新奇玩意多得很，咱北方见都没见过，倒腾过来利润直接就能翻一倍。 你瞧我们身上这衣服，在咱北方看着流里流气，这些可是羊城那边的新款，等潮流传过来，肯定得卖爆。” 即便王艾君有猜想到，对于牛哥的直白，她还是倒吸了口凉气，做个体户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打破固有观念了，更别说牛哥这二道贩子，这不是投机倒把嘛，要知道，投机倒把可是要接受改造的。 她咽了咽口水，话说得有些艰难： “婶子不懂你说的那些，婶子只知道，你们干这一行，一定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别被人抓住了，这一抓可不得了。” 牛哥有想过王艾君知道他们的工作后变脸，甚至已经做好了他和兄弟们直接被赶出去的场景，却没想到，王艾君第一念头竟然是叮嘱他们小心。 牛哥鼻腔有些泛酸，话梗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是真的感动，宋暖同志是第一个没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们的人，艾君婶子则是第一个明明知道他们的工作，还给了他们温暖的人。 旁边的兄弟们显然也是一样的心情，一时间，饭桌上除了霍嘉木，剩下的小伙子，扒饭的动作都停了，一个个眼眶通红，嘴角颤抖，就差哭出来。 宋暖实在看不下去这煽情的场景，在她的观念，现在的二道贩子，才是最有商业头脑的人，她也见不得这么多男人在她跟前哭，于是忙夹了一筷子菜到王艾君碗里： “行了行了，牛哥他们经验丰富，肯定知道怎么规避风险，妈，你快吃饭，吃完咱还得早些休息。” 她这一打岔，气氛总算缓和过来，牛哥等人收拾好情绪，饭桌的氛围重新热络起来。 周末很快过去，宋暖挎着包站在校门口，对程欢道：“欢欢，你先去教室吧，我去一趟学生管理处。” 与程欢分别后，宋暖深吸口气，按了按兜里薄薄一层纸，迈步走向管理处办公室。 “扣扣扣。”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匍匐在书桌前的钱主任抬起头。 “进。” 宋暖开门而进，礼貌问好。 钱主任疑惑看向宋暖，她并不认识这名同学，于是问： “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宋暖抿嘴，从衣兜里掏出两张诊断书及一封举报信，摊开摆放在钱主任面前，掷地有声： “老师，我要举报食堂罗晓红等一众员工，嚣张跋扈，目无纪法，利用学校食堂一职，欺行霸市，敲诈勒索，不仅毁坏人民群众财产及人身安全，还侮辱诋毁个体户，与国家政策背道而驰。” 第206章 举报 钱主任眉心一跳，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拿起桌上的举报信和诊断书看起来。 宋暖说完刚刚那段话便没再吭声，眼看着钱主任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至铁青，她才缓缓开口： “老师，如果这些证据不够，我还有人证。” 那天帮忙给她通风报信的两个男同学，她特地问过专业和班级。 “啪”的一声，纸张被重重拍在桌上，钱主任面色不虞，揉了揉眉心： “这个叶保卫，上次已经警告过他，这才过多久，就任由他手底下的员工做出这么恶劣的事，真是不把学校放在眼里。” 她长舒口气，看向宋暖： “同学，你放心，这件事学校一定会严惩罗晓红等人。” 这个回复不是宋暖满意的，她敛下眼眸，轻声问： “老师，请问罗晓红她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钱主任有些犯难，这个年代基本没有开除这一说，上次罗晓丰下岗也是叶保卫罗晓红两人一手造成的，所以学校能给出最重的处罚，只怕也只有扣工资福利了。 见她久久不语，宋暖心中冷笑，她早已经猜到这个结局，但还远远不够，那些人能欺负到她家人头上，只扣一点工资怎么够。 她双手垂落，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疼痛瞬间席卷，宋暖眼眶霎地红了，语气委屈又无助： “老师，我妈去医院的时候头晕得站不起来，在医院做了好多检查都没发现原因，最后医生才说有可能是脑震荡，连仪器都检查不出来病因，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呜呜呜。” 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好不可怜，钱主任本是雷厉风行的人，现在面对这可怜见的女孩，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放缓声音： “同学，你……你擦擦眼泪，老师明白你的担心。” 宋暖接过帕子，抹去脸颊上的泪珠，轻轻摇了摇头： “老师你不会懂的，我妈一个农村人，千里迢迢来这人生地不熟还处处要用钱的省城，只为了照顾我们姐俩，我们小老百姓，跟着国家的步伐走，只想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偏偏就挡了别人的道，咱们学校明明这么好，却被食堂这群人抹黑，我真的很痛心。” 她抽抽搭搭，没有嚎啕大哭，反而压抑着情绪，只是细碎的啜泣还是避免不了从喉间溢出。 钱老师一向很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但宋暖这哭法，她着实讨厌不起来，反而多了几分心疼和同情。 她揽过宋暖的肩膀，将她带到木质沙发上，又从暖水瓶里倒了杯热水，递到宋暖跟前： “同学，你缓和一下，喝点水，学校和老师都能理解你的情绪，咱们有什么困难需求你慢慢说，学校能帮的一定帮。” 宋暖摇头，抽泣两声，慢慢止住眼泪，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悬挂在睫毛上，十分令人怜惜： “老师，这次受伤的不仅是我妈，您也看见了另一张诊断书，那是我婶子，也是我未来婆婆，我未婚夫远在军区，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婶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平日里根本干不了重活。 我将她接到省城，也是不想她独自留在乡下，万一有个三病两痛，家中小辈都不在，可怎么办，现在倒好，我本来是抱着让她享福的目的，偏偏好心办了坏事，还让她住了院，我未婚夫要是知道了，得多担心啊。” 她说完又掩面哭了起来，悲伤崩溃的情绪压都压不住。 宋暖是真的止不住泪来，本来只想装一装，说着说着就带上了真情实感。 棉布做的手帕很快被泪水浸湿，钱老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同学竟还是军属，更没想到食堂那群蠢猪竟能将军属打进医院。 省人民医院的诊断书做不得假，那名叫徐凤兰的同志身体确实很虚弱。 这件事，怕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同学，这件事你们是受害者，你想怎么解决？”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宋暖埋在手帕里的眼睛闪了闪，不枉她真情流露这么长时间。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眶给她增添了几分娇柔，声音还带着厚重的鼻音，但表情却是愤怒又痛心： “想必老师也知道先前食堂偷工减料，给同学们吃腐烂变质的食物，导致同学们集体食物中毒。 不瞒老师，我室友就在其中，她受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学校虽然给出了处罚，但这些人不知悔改，变本加厉，蛇鼠一窝。 食堂负责人不作为，不仅自私加塞亲戚霸占食堂岗位，还一次次纵容媳妇蛮横，就连她们的女儿叶青青，也因为有食堂这层关系，欺负同学，恶意辱骂刁难同学，还时常为拥护她的同学走后门。 这些事我们班的同学们都知道，学校可以自行查证。”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叶家人的恶行一一说出，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脆弱，变得坚毅又果敢, “老师，我认为这样的人不配再继续呆在食堂，狗改不了吃屎，这群黑心的人，能中饱私囊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要是让他们继续干下去，不仅对咱们全校同学不利，也抹黑了咱们学校的脸面。” 她将心中的话一股脑说完便没再开口。 钱老师沉默了良久，她又何尝不知道叶家人干的事，只是这种事在这个社会多了去，要不是这次食物中毒事件，学校只怕也不会严管。 宋暖见她脸上犹疑，起身，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我今天是有私心不假，叶家人欺负了我家人，我很生气，但我更不想全体同学受这种苦楚，她们今天胆大妄为敢打军属，下一次岂不是变本加厉地欺负毫无背景的同学。” 这话直接在钱主任心中敲了一个警钟，是啊，叶家连军属都能欺负，只怕那些毫无背景从农村来的同学不知受了多少欺负。 见她表情似有松动，宋暖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学校肯定也很为难，毕竟这一罚就是很多名员工下岗，我有个想法，还请老师您听一听。” 第207章 投票下岗 钱主任正犯难，听她一说，不由眼前一亮： “你说说看。” 宋暖抿了口水，缓缓道来： “食堂的恶行我相信同学都饱受折磨，我们不想学校为难，不如就让全校的同学们自行决定。 学校主张民主与平等，既然是全体同学投票投出来的结果，想来即使叶家人不服气，也不会埋怨到学校身上。” 钱主任沉思片刻，朝宋暖点头： “你这个主意不错，这样吧，我现在就上报领导开会决定，等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宋暖缓缓吐出一口气，叶保卫和罗晓红，还有欺负她家人的那一群大妈，往后别想好过。 只可惜这把火现在还烧不到叶青青身上，虽有遗憾，宋暖也满意了，能在这个铁饭碗时代让他们下岗，属实不易，饭一口口吃，人也需要一个个解决。 钱主任果然没让她失望，周二一早，学校告示栏便张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有人举报食堂负责人及其一众员工态度恶劣，中饱私囊，肆无忌惮，不把学生的权益放在眼中，现征集全体同学的意见，是否同意更换食堂工作人员。 这一告示张贴，让平静的校园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奔走相告，不一会，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得知了这一消息，纷纷来到告示栏前。 “学校这次总算动了真格，我早就看不惯食堂那群人了。” “上次管理处惩戒她们过后，打饭窗口那大妈态度也就只好了两天，之后又变成往常那张嘴脸，气死个人。” “本来就是，咱们又不是没给钱票，凭什么对我们凶神恶煞，本来二两的饭，只给我打一两，我说了她还骂人，我舍友都被骂哭了好几回。” 同学们早就怨气冲天，现如今得知有机会让食堂那群恶霸下岗，个个摩拳擦掌起来，恨不得冲破人群，立马投票。 “前面的别愣着，快写完投票啊，后面这么多人等着呢。” “哎哟，可别挤我，人多着呢，一时半会排不到咱。” “快点滴，我等会还有课呢，投完得赶紧上课去。” 告示栏下，放着两个投票箱，一边是“赞同”一边是“反对”，有老师守在投票箱旁，保证本次投票的公平性。 只是，这边“赞同”的投票箱后不知不觉竟排了老长一支队伍，从告示栏一直排到了教学楼下，期间还有学生源源不断地加入，那样子怕是投个一天一夜都投不完。 再看“反对”一边，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梢上单薄的叶片。 秋日没来得及掉落的残叶被风席卷着脱落，随着春风飘飘零零，晃荡了好一阵，最后直接落在“反对”投票箱上方。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投“赞同”，“反对”的投票箱里还是有一票的。 叶青青看到告示栏的瞬间，只觉五雷轰顶，傻愣着不知作何动作。 怎么会， 学校怎么会要让爸妈下岗，不止爸妈，看样子食堂工作人员会一起大换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食物中毒那件事不是已经罚过了嘛，现在为什么突然整这一出？ 叶青青想不明白，正在愣神，不知被谁推了一下，那人边跑边回头道歉： “同学对不起，我赶着去投票，咱不排队只怕要等到晚上了。” 叶青青如梦初醒般朝那人的方向看去，这一眼直接看到了“赞同”区那如长龙的队伍，此时还有不少同学加入，甚至都看不见末尾。 她差点一口老血堵上心头，再看看自己所站的“反对”区，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叶青青脸瞬间红了个透，一股羞恼又窘迫的情绪袭上心头，她甚至能感受到旁边队伍里传来鄙夷的视线和议论的声音。 她恼恨的同时，快速在纸上写下名字，将纸条匆匆投入“反对”箱后，撒腿跑离告示栏。 她身后，长龙队伍里的同学满脸愤恨鄙视。 “这人谁啊，食堂都这样了，还能投反对票，脑子有病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受虐倾向吗？” “我知道她是谁，听说她是食堂负责人的女儿，还有打饭区那个很凶的大妈，是她妈。” 这话一说，同学们脸上都是同样的讨厌之色。 “难怪要投反对票，原来是蛇鼠一窝。” “她爸妈是那样的人，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的。” “那可不，这人以前在班上有个小团体，她团体里的人每次都能打到比我们多一倍的饭菜，真是气死人。” “走后门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考进我们学校，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也不知道她那群小团体会不会帮她投反对票。” 自然是不会的，叶青青的腿毛们此时早就不知去了哪儿，她们不敢得罪叶青青，更不敢明目张胆投赞同票，所以直接弃权。 食堂里，叶保卫和罗晓红还不知道出了啥事，眼瞧着快到中午，食堂里却没几个学生，她们还纳闷得很。 罗晓红坐在窗口后，脸上都是悠闲，上周去宋家饭馆打砸一番，得知她们有工商局的经营许可证后，她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王艾君扬言要告到公安和学校。 可是一个周末过去，学校和公安都没来人，她还在食堂待得好好的，心就放松了大半。 “哼，说得那么狠，还不是怕老娘报复，量那两个死老娘们也不敢声张，老娘在学校里可是铁饭碗。” 罗晓红狠声蛐蛐着，只是声音细若蚊蝇，这件事她没敢跟自家男人讲，她身上还痛着，告诉了叶保卫只怕还要再挨一顿胖揍，也不知道那几个二流子什么招式，打人疼得要死，偏偏还没留啥印子。 她正揉着胳膊，却见叶青青急匆匆跑来，瞧着女儿满脸胀红，额头都是汗，罗晓红站起身，迎上来人： “青青啊，跑这么急干啥，饭盒咋没拿来，妈早就把肉都挑出来了，全给你留着呢。” 叶青青此时哪里还有闲工夫吃肉，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气喘吁吁： “妈，不好了，学校要把你和爸都开除下岗，大字报都写出来了，同学们正投票呢。” “轰隆”一声，是罗晓红脑子里那根弦崩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宋暖已经出了校门，走在前往公安局的路上。 下岗还不够，有什么话跟公安说去吧。 第208章 银手镯 宋暖来到公安局，恰巧碰到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公安，女公安手里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姑娘脸蛋红扑扑，手里握着一把木质手枪，双眼亮晶晶，小小年纪竟有几分飒爽，活像和女公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公安显然也看到了宋暖，脸上露出笑容，带着小女孩上前： “宋同志，真是好久没见，最近过得好吗？” 宋暖微笑打招呼：“公安同志好，托你们的福，最近挺好的，这是您女儿？” 女公安点头，弯腰朝小女孩道：“这是宋姐姐，淼淼快叫宋姐姐好。” 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笑起来脸上还有一对小梨涡： “宋姐姐好。” “淼淼好，我都二十多了，还是叫阿姨吧。” 她笑着从兜里掏出两颗青苹果糖，递到淼淼身前，语气温柔，“阿姨请你吃糖。” 淼淼看了眼面前的糖，又抬头看了眼妈妈，待妈妈同意后，才乖巧地接过糖果，甜甜道谢，“谢谢宋阿姨。” 女公安有些不好意思：“破费了。” 宋暖摇头，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顺的发丝，眼里都是喜爱， “别这么客气，多亏了你们，才能让这个片区重新恢复安宁。” 见宋暖语气真诚，小女孩脸上是对妈妈的自豪以及崇拜，女公安伸手揉了揉女儿头顶，看向宋暖，问道， “宋同志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暖点头，将来意说明，引得女公安一阵愤怒，她低头，朝小女孩道：“淼淼就呆在这里好不好，妈妈等会再去给你买鸡蛋糕。” 似知道妈妈马上要出任务，淼淼乖巧点头， “妈妈放心，淼淼会乖乖听叔叔伯伯的话。” 小姑娘软萌的脸上是郑重的神情，像个小大人似的，宋暖看了有些好笑。 女公安带着两人进去，快速组建一支队伍，朝林吉大学赶去。 宋暖和公安队伍一起回了学校，到学校门口时，身穿制服的公安引起了一阵骚动，同学们本还在排着投票的队伍，见一女同学带着公安前来，顿时炸开了锅议论起来。 “咋了咋了，谁犯事儿了？这些公安来抓谁的？” “不会吧不会吧，咱们学校还有其他坏人？” “不应该啊，同学们都很好，只有食堂那几颗老鼠屎。” 大家众说纷纭，华国人爱看热闹的心藏都藏不住，个个蠢蠢欲动伸长脖子朝公安走过的方向看去。 “哎呀，要不是怕又要重新排一次队，我恨不得跟上去看看。” “谁说不是呢，这队伍也太长了些，要我说还排啥啊，结果不明摆着嘛。” “欸，你们瞧，你们瞧，公安好像朝食堂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排队的同学们齐刷刷朝食堂方向看去，原本还没啥兴趣的学生，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也抻着脖子张望。 果然，就见那名女同学带着几名公安直奔食堂而去。 罗晓红此时正顶着一个巴掌印跟自家男人商量对策，她实在害怕了，再者也瞒不住去找宋家饭馆麻烦的事，即便知道要被男人打，也还是只能如实告知。 叶保卫听完当即就是一巴掌，直把罗晓红打得一阵耳鸣，叶青青也是才知道她妈还敢在这个关头去找人麻烦，简直无语，眼下看着母亲挨打，顿时没了往日的难过，反倒觉得她爸应该多打两巴掌。 “妈，你要去找宋家饭馆的麻烦也不能现在去啊，学校才刚处罚，你们转头又去挑衅惹事，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把柄抓嘛。” 叶青青简直要被她妈这个猪队友气哭了，要是没了学校这份工作，她们家还怎么在省城生活下去，她可不想过那种紧巴巴的生活。 被女儿这么一说，罗晓红更慌了，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家男人， “保卫，这可怎么办啊，看学校这样子怕是要让咱们都下岗，这工作可是咱好不容易买来的，买工作的钱才还完，要是真下岗了，咱俩怕不是要回乡下种地去。” 过惯了城里的日子，哪里还想回乡下吃苦受累，罗晓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唯唯诺诺揪着叶保卫的手，不肯松开。 叶保卫啪一声打掉身上那只肥猪爪，他早就看不惯这个臭婆娘，一天到晚只会偷懒耍滑，不仅长得丑，脑子还不好，净给他整些麻烦事。 只是眼下刻不容缓是要想怎么才能保住工作，他猥琐地摸了摸下巴，而后将目光看向罗晓红，语气森然，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至少咱家要保证留一个，晓红，要是等会钱主任过来，你就抱着她的大腿卖惨吧，咱家青青还小，又是这里的学生，那钱主任肯定不会赶尽杀绝，只要能保住我这个位置，等风声过去再把你塞进来，都不是事儿。” 罗晓红沉默着没说话，她实在不想下岗，她也想上班拿工资，只是面对自家男人高举的巴掌，她也只能应下。 期期艾艾地点头：“我知道了。” 只是，没等来钱主任，反倒迎来公安同志。 看见公安的那刻，罗晓红和叶保卫直接傻了眼，叶保卫心都慌了，怎么回事？公安怎么来了？不就是吵个架闹了两句，怎么把公安引来了？ 他看向罗晓红，罗晓红此时整个人心虚得不行，蜷缩着肩膀，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死婆娘还真告了公安，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那婆娘这般硬气，她说什么都不会去找茬的。 叶青青则在看到宋暖的那一刻瞪大了眼，她握紧双拳，满眼仇恨，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只想撕烂宋暖那张脸。 该死的，这个宋暖怕不是生来就是克她的，只要有宋暖在，她总没好事！ 叶青青气得牙痒，罗晓红恨不得钻进地里，叶保卫谄媚上前，还想和领头公安寒暄一番。 只是，该来的总会来，领头女公安一把掀开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径直走向罗晓红。 她表情严肃冷厉，从侧腰拿出银手镯，往罗晓红手上一铐。 “罗晓红，你涉嫌寻滋闹事，殴打军属，损坏人民群众财产安全，现在我要押你回局审问，希望你配合。” 第209章 道德绑架 罗晓红整个人都傻眼了，殴打军属？她啥时候打了军属？ 抱着公安抓错人这最后一丝期望，罗晓红嘴皮子张得飞快： “公安同志，我没……没打军属啊，冤枉，真的冤枉。” 女公安冷哼一声，指了指宋暖，眼里都是怒意： “这位就是军属，你跑到宋家饭馆闹事，可知道那里面都是军属，你还有脸狡辩？” 罗晓红有些呆滞地看向宋暖，女孩长得和宋家饭馆那老板娘有五分相似，一看就是母女俩。 她的心彻底凉透，她怎么知道就那么家小饭馆里面竟都是军属，况且谁家军属想不开来做个体户啊，罗晓红只觉自己有苦难言，恨不得穿回前几天一巴掌拍死那个作死的自己。 此时叶保卫也回过神来，他看了眼女公安，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宋暖，审时度势地走到宋暖跟前，面带祈求。 “这位军属同志，我媳妇这人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粗俗的乡下妇女，还请你发发善心，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见宋暖不说话，他一把扯过身旁的叶青青，大手压迫着她的脑袋，想让叶青青给宋暖鞠躬， “军属同志，我家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才上大二，要是她妈去蹲了笆篱子，你让我女儿往后怎么在学校立足啊。 叔瞧着你俩差不多大，军属同志你高抬贵手，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青青，赶紧给军属同志赔礼道歉，不行咱就下跪磕头，磕到军属同志消气为止，快啊！” 宋暖脸色随着他这一番话越来越难看，这人莫不是想道德绑架她？ 先不说他一口一句感情牌，再者就这简短的几句话里，就带了不知道多少个军属同志，还要逼迫自己女儿向她磕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军属仗势欺人，压迫无辜父女呢。 看着叶保卫那张虚伪又狰狞的脸，宋暖紧皱眉头，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朱建强身上。 眼瞧着叶青青就要被叶保卫押着朝宋暖跪下，宋暖刚想开口，叶青青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爸，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才不要和这个贱人下跪。” 她在叶保卫手下七扭八扭，试图挣开父亲的束缚。但用舆论压制宋暖是叶保卫能想出来的最后一招，他哪里肯让叶青青毁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手更用力往下压，直压得叶青青腰弯成九十度。 女公安看不下去了，皱眉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放手，你还敢在公安眼皮子底下虐待妇女？” 宋暖适时出声：“我劝你别做这些无用功，罗晓红殴打侮辱军属是事实，我人证物证俱在，你一口一个军属，现在又来下跪这一出，不就是想用舆论压我。” 她看了眼还在剧烈挣扎的叶青青，唇边挂起一抹冷笑， “你不如问问叶青青为什么这么挣扎，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对我做过的事。” 没想到心底的计谋能被宋暖戳穿，叶保卫眼尾抽搐了片刻，脸上露出老实又无辜的笑，像是听不懂宋暖的话，手上的动作却加重了几分。 “军属同志不愧是文化人，说的话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听都听不懂，我媳妇她犯了大错，我这个当丈夫的没能力，也只能和女儿一起给军属同志道歉。” 就在这时，叶青青不知从哪里来的牛劲，头猛地向上一顶，直接挣脱开叶保卫的束缚逃向后方。 她累得只喘粗气，手指着宋暖便开始破口大骂： “宋暖，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还想让我给你下跪，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叶保卫当机立断，趁宋暖和女公安还没发话前，上前一巴掌扇在叶青青脸上， “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骂军属，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嘴里不干不净，老子是这样教你的？还不赶紧给军属同志道歉。” 叶青青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光看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就知道叶保卫手劲有多大。 她看着宋暖，仇恨的视线像是要直接穿透宋暖的身体，嘴唇紧抿，绝不肯出声道歉。 叶保卫高举着巴掌，还想再扇上去，被女公安一只手拦住， “你住手，敢在公安面前打人，信不信老子送你进去。” 叶保卫老实了，女公安又看向叶青青，声音依旧凌厉， “你侮辱军属，还不道歉，想和你妈一样被抓走吗？看在你是大学生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眼瞧着叶青青死咬着嘴唇，罗晓红生怕这人死倔，叶青青本就被记了大过，要是现在被公安抓走，学校只怕会让她退学。 她颤抖着声音说：“青青，你快道歉啊，别不知悔改。” 叶青青显然也想到了记大过这一茬，她此刻还真不敢再硬气，看了眼宋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道歉。 “对不起。” 含含糊糊说完三个字，叶青青便不再开口，女公安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叶青青深吸口气，这次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宋暖，对不起！” 宋暖没理她，眼瞧着那天欺负王艾君和徐凤兰的一众大妈都被铐上银手镯，转而对着女公安道： “今天麻烦了，后续结果出来后，您招呼我一声，我立马过去。” 女公安点头，和同事一起，人手一个，押着罗晓红等人走出食堂。 钱主任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瞧见宋暖站在队伍后面，她走过去，疑惑地问： “公安是你叫来的？” 宋暖点头，朝她露出微笑：“老师，现在罗晓红她们被公安抓走，有了案底，学校想要开除掉这些人，也更加名正言顺，不是吗？” 钱主任没说话，只深深看了眼宋暖，这姑娘有勇有谋，却又护短得紧。她敏锐察觉到身后叶青青狠毒的视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怕是被人记恨上了，往后可怎么办。 宋暖自然也察觉到叶青青的视线，可那又怎样，敢欺负她的家人，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210章 你是谁? 公安们大喇喇地来，又押着人风风火火地走，还在告示栏前排队的学生们眼瞧着罗晓红一众人被银手镯铐着带走，简直像烧开的沸水般沸腾不已。 大家伙言三语四地议论着罗晓红等人犯了什么事，先前给宋暖通风报信的两人正在人群中，大胆的猜想在脑子里迸发。 他们将事情始末同旁边人一讲，同学们个个惊得张大了嘴。 “我就说这两天宋家饭馆怎么没开门，原来是被食堂这群人打砸了。” “王婶子没事吧？我已经三天没吃到她做的饭了，太馋了。” “瞧食堂这些人五大三粗，壮实得很，王婶子肯定很吃亏。” 那俩男同学听闻默默抽了嘴角，大家伙还真看走了眼，那王婶子哪里是吃亏的主，食堂大妈在她手上撑不过两分钟，不过是吃了人少的亏而已。 眼瞧着公安已经将人押出校门，那俩男同学悄声说：“刚刚瞧见带着公安过来的女同志没，她就是王婶子的女儿，听说她还有个姐姐，在省师范上学。” 又是一阵惊呼。 “豁，家里两个大学生，王婶子也太牛了。” “那可不是，更别说还是两个女孩，咱们乡下一般都不让女孩念书，看来王婶子不仅饭菜做得好吃，思想观念也很开明。”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王艾君的美名直接在学生圈里传开了，大家眼巴巴等着宋家饭馆重新开业，好去解解馋。 叶家这边却陷入了困境，眼瞧着投“赞同”票的人越来越多，那投票箱都已经装了大半，而“反对”这边的票数只有叶青青自己那孤零零的一票。 叶保卫急得焦头烂额，看了眼旁边还捂着脸满脸不情愿的叶青青，叶保卫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上前，一脚踹在女孩后腿窝。 “你个小贱人，和你妈一个死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子喊你道个歉都不肯，你这膝盖骨是铁做的吗，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跪不跪得下来。” 他说完又狠狠朝叶青青后腿窝踹了两脚，只把她踹得扑通跪倒在地，这才叉腰喘气恶狠狠道： “这不是能跪嘛，那你刚才跟老子摆谱，是不是纯粹不想听老子的话，好好好，你妈去蹲笆篱子，我反正也要下岗了，你干脆也别上这个学，咱们一家回乡下种地算了。” 叶青青哭得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一听到要回乡下老家，她跪爬上前，抱着叶保卫的大腿祈求： “爸，我知道错了爸，求求你不要带我回乡下，咱们费尽心思才上的大学，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啊。” 叶保卫冷笑，一脚踢开面前的女儿，四下看了看，才道： “你还好意思说，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老子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来上这个大学，叶兰兰，你不会真忘了当初是怎么求到我跟前的吧。 说什么你比二姐更聪明，比二姐更有孝心，往后分配到工作也能将钱全都给我，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好端端把叶青青嫁了人，让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上来。” 叶青青被他说得身体一僵，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见食堂内空无一人，这才重重放下心来。 她低头，双手撑着身子，眼里是藏不住的仇恨，是，她是抢了叶青青的录取通知书，可那又怎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过是想越过龙门，她又有什么错，况且难道默认了这一切的叶保卫和罗晓红就没有错了吗？ 现在她才是真正的叶青青，那个脑子聪明性格软弱的二姐早已经顶着她的名字嫁人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学，她才不会轻易放手。 罗晓红已经无药可救，眼下最重要的事不能让叶保卫也下岗，叶青青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又跪爬上前，扯住叶保卫的裤脚，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 “爸，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不让你下岗，咱们去拉票，只要反对的票比赞同多，学校也没理由开除你。” 叶保卫眉毛一挑，脸上带起一丝笑容，伸手扶起地上的叶青青，语气对比刚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青青啊，爸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要是完不成，后果你是知道的。”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但叶青青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她仓惶点头，顾不上脸上的巴掌印，朝图书馆飞奔而去。 她得去找白望舒，要是年级第一都投了“反对”票，投票结果肯定就不会一边倒。 想到自己每天跟在白望舒身后端茶倒水，那女人应该还是会给她一点面子的吧，好好哄一哄，一定行，反正那人的脑子里只有学习，根本没有其他事。 果不其然，白望舒正在图书馆学习，叶青青一路小跑而来，声音之大，惊扰了不少正在学习的学生。 但白望舒丝毫不受影响，她背脊笔直地坐在书桌前，不断在本子上书写着，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入定状态。 一般这种情况叶青青是不会上前打扰的，只怕把她惹生气，只是目前情况紧急，叶青青也顾不上许多，喊了两声无果，她直接伸手将白望舒手上的钢笔夺下。 笔尖浸出的墨水随着力道在手上留下一行墨渍，白望舒眉头下意识皱起，面无表情的脸总算多了丝波动。 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手帕，仔细将手上的墨渍擦净。 这时，叶青青已经在她耳边说开了，女孩声音都带着哭腔，脸上顶着两个红肿的巴掌印，看着可怜又吓人。 “望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了，呜呜呜，学校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爸下岗，要是他没了工作，我怕是都不能上学了，往后也只能回农村种地。 望舒，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帮我投一票好不好，你是年级第一，肯定有很多同学相信你的选择，只要你帮我，往后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哭得梨花带雨，让本在图书馆自习的同学们侧目看来，这个时候还在学习的人大多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众人还不知道投票这一事，也不知道外面早已闹翻了天，听见叶青青的话，下意识想看看这个年级第一会不会帮忙。 左等右等没等来白望舒的回话，就当大家都以为这个年纪第一要将人忽视彻底时，只见女孩有条不紊地将手帕叠好，又规规矩矩地放回兜里，这才看向小声啜泣的叶青青，她开口问： “你是谁？” 第211章 真心换真心 “噗嗤” 不知是谁竟笑出了声音，叶青青脸涨得通红，就连那巴掌印，在这一张猪肝红的脸上都显得没那么突兀。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头，声音尖锐得都破了音： “我啊，我是叶青青，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我们以前每天都在一起的。” 似不喜这般尖利的声音，白望舒忍不住皱眉，但她也仔细回想了番，似乎好像确实有一道影子天天跟在她身边来着，不过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她确实不记得。 从小对朋友二字没什么理解的望舒同学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叶青青愈发肿胀的猪头脸，又淡淡地回过头将视线落到书本上。 “我不认识你，帮不了你。” 想抬手写字，发现钢笔先前被这人抢走，白望舒又从兜出手帕，将钢笔拿回，仔细擦干净，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 嗯，总算舒服了。 看着再次入定的白望舒，叶青青只觉喉间一梗，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这人！这人！这人不记得她也就算了，还嫌她脏？ 只是这次任凭叶青青怎么在耳边叫唤，白望舒像是失去了听力功能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境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图书馆其他同学自然是不满叶青青的大吼大叫。 有人不耐烦道：“同学，人家都不认识你，你即便喊破了喉咙她也不会帮你的，赶紧出去吧，不学习别在这儿影响我们。” “对啊，快走，再不走我叫老师了，在图书馆要保持安静不懂吗？真是没素质。” 没素质的叶青青在一众学霸的声讨中恨恨离开，但是她不敢回去，没了白望舒这最后一张牌，她爸的工作肯定保不住，往后可怎么办啊。 投票结果以肉眼可见的压倒式展出，都不用唱票，“反对”箱里那孤零零一张票就已经足够讽刺。 叶保卫当晚便卷着铺盖卷离开学校，至于去了哪儿，谁也不知。 叶青青害怕她爸非要将她带走，连宿舍都没敢回，躲在教学楼里缩了一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叶保卫放过了她，这货总归是在学校留了下来。 公安局里，宋暖面前是从罗晓红等人手里抠出来的钱票，经过公安同志小小威慑，这些外强中干的大妈还没等审问员问话，就已经将事实哆哆嗦嗦一股脑喷出。 结局自然是大妈们不仅要蹲一段时间笆篱子，还要赔偿宋家饭馆的所有损失，以及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人住院的所有医疗费。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扣了半个月工资，眼前又赔了不老少钱，出去后有了这个污点，还能有哪家单位敢要她们。 大妈们气不打一处来，都是罗晓红撺掇拱火的，要不是她，大家伙也不会有那胆去打军属，也就不会丢了工作又赔钱。 于是等晚上关在牢房里，几位大妈趁公安同志不注意，每人欻欻几拳，只把罗晓红打得抬不起头来。 像是早有准备般，在食堂全体员工下岗的第二天，新的员工就已经到岗。 等到中午同学们走进食堂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干净，这么明亮，还是他们学校的食堂吗？ 原本被油污覆盖的地砖此时已重新恢复本来的颜色，墙上的污渍也被粉刷干净，就连窗口的玻璃都锃光瓦亮，整个厨房焕然一新。 再瞧餐食，虽说还是平常能见到的菜式，但很是新鲜，含肉量简直比往常一个月还多。 打饭的大妈手也不抖了，给出的粮票该多少就是多少，虽然饭菜味道还比不上宋家饭馆，但对于常年受叶家人压迫的同学们来说，这已经算得上难得。 钱主任站在门口，她身旁是一位穿着厨师服的男人，男人身形魁梧，目光如炬，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严肃，但明明是这么板正的一个人，身侧却有一只空荡荡的袖口。 “方同志，食堂就交给你了，有你在这，学校相信食堂会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姓方的男人沉稳点头：“钱老师请放心。” 对于眼前这男人，钱老师那是放了一万个心，方同志可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那可是上过战场的炊事兵，只不过在战场上受了伤，断了一只手臂，但这些对方同志来说都不算事，铁血军人，从不丧失斗志，即便退下来，他照样能在灶台上闯出一片天地。 食堂重新开业的第二天，宋家饭馆也重新开张，同学们特意提前问了宋暖开张时间，待中午一下课，便撒腿跑向宋家饭馆。 馋是真的馋，但大家更想看看那个和蔼的王婶子身体有无大碍。 在看见王艾君乐呵呵站在店门口时，同学们放了心，活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开始“指点江山”。 “婶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一份。” “欸，好嘞，婶子马上给你盛，后面的孩子们，桶里有现熬的大骨汤，大家伙先喝着暖暖，婶子一个个打饭嗷。” 傍晚，宋暖回家时还看见母亲坐在店门口，脸上全是笑意。 宋暖走近，觉得今天她妈十分奇怪，于是问道： “妈，你咋了，今天咋这么开心？” 她朝盛菜的铁盒里看看，空空如也，今天做的菜全都卖完了，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妈没必要这么开心吧。 似看出她的想法，王艾君没好气嗔了她一眼，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妈高兴是因为你们学校的那些孩子们。 妈不过一个小小的个体户，这才关门几天，那些孩子们今天一个个都来关心我的身体，更有些过来不是为了吃饭，只是专门来看看妈。 我王艾君何德何能啊，不过一个农村妇女，哪里对得起这么多孩子的关心。”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吹红了王艾君的眼眶，一向坚强，连和人打架抓头发都没红过眼的妇人，在这温柔的春风里蓄起泪来。 宋暖莞尔，掏出手帕细心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第212章 情书 昏黄的灯光下，小屋内两道略显急促的呼吸格外明显。 王艾君端坐在桌前，双手交叠，不断揉搓着，眼角的皱纹都在跟着宋暖数钱的动作随之变化。 “一共一千八百九十五块两毛三分。” 宋暖将厚厚两沓钱放在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屋内想起王艾君倒吸凉气的声音，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说句话还差点破音。 “暖……暖暖，你没数错？” 宋暖无奈地笑笑，将钱推给母亲： “妈，我在你的监督下都数了两遍了，要不你自己数一下？” 看着两沓板砖厚度的钱，王艾君默默咽了咽口水，缓缓摇头： “我就不数了，妈信你。” 宝贝似的将两沓钱收回口袋，顿了顿，又从里面抽出两张大团结， “这是给你和姐姐的零花钱，你先收好，等周末清禾过来你悄悄给她。” 她想了想，又从里面抽出好几张大团结，推到宋暖面前： “暖暖啊，虽然你和程也订了婚，程也待你也好，每个月都会给你寄津贴，但你俩还没结婚，咱不能理直气壮地花程也拼命挣来的钱。 妈知道你去年租下这个房子是用的程也的津贴，这些钱你拿着，把用掉的那部分补回去。 家里能赚这么多钱全都靠你，妈心里门清，这些钱妈都存着，等你和姐姐结婚的时候，妈全给你们充嫁妆。” 宋暖没想到她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鼻尖瞬时一酸， “妈，家里的钱你和爸该吃就吃，该穿就穿，咱们店也算走上正轨，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你和爸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能为了省钱拖垮了自己。” 王艾君哪里不知道小闺女在关心他俩，乐呵地拍了拍她的手，笑得一脸慈祥。 “妈的傻暖暖，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和你爸还要等着抱外孙呢，肯定得把身体顾好。 等明儿我就去信用社把钱存起来，就存三份，你和清禾一人一份，我和你爸也存一份。” 宋暖笑得明媚，故意打趣道： “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您不跟爸说一声？” 王艾君傲娇地哼声：“不跟他说，等暑假回去吓死他，老娘在省城一顿忙活，叫他过来这人还不乐意。” 嘴上这么说着，眼底的情意都快溢出来。 宋暖捂嘴偷笑，她妈就是口嫌体正直，明明一直牵念着爸爸，却总是嘴硬得很。 翌日，等王艾君去信用社时，宋暖收到了一封久违的信。 信是程也寄来的，一共两封，宋暖在接徐凤兰来省城前就先一步在信中跟程也说了此事，也附上了小院地址。 这还是开学两个月以来，程也寄给她的第一封信。其实程也的信不算准时，有时一个月一封，有时两三个月才能有一封，每当这时，宋暖就知道程也出任务去了，直到重新收到男人的信，她才会放心下来。 将徐凤兰那封信交给她后，宋暖回了房间，手抚上熟悉的苍劲字体，久违的情绪涌上，嘴角在不自觉间带上了笑。 “亲爱的暖暖：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两个月没给你写信，不知是否牵念？ 吾心甚念，脑海是你，梦中是你，心里还是你。 王得森说你姐姐订了婚，我甚是欣喜，距离娶到你的日子又近了一步，还请暖暖放心，我会努力升到营长，让你随时都能来随军。 得知你带我母亲去了省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盼与暖暖早结连理，共度良辰，誓死保卫祖国和你。 今年过年争取归乡，望吾妻安好，勿念。 程也。” 简短的一封信，却又那般直白又热烈，羞色从耳尖蔓延到脖颈，隐没在衣衫下，宋暖指尖都泛着淡淡羞意，却又难掩欢喜。 程也他，明明是写了一封情书！ 鼻尖萦绕着淡淡墨水香，宋暖手抚上信纸，描绘着程也的字迹，一字一句，仿佛看见了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垂眸伏案，书写着浓烈的思念及爱意。 她满心的酸胀无法诉说，俯趴在桌上，偏头将程也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笑得嘴角泛酸，才小心翼翼地将信件叠好，重新塞回信封。 信封里还有一张汇款单，上面存着程也寄来的两个月津贴，宋暖将其一一收好，这才从书桌里拿出信纸，抬笔回信： “亲爱的程也： 展信佳，久久未见，我也甚是想念……” 窗外艳阳高照，金色光芒悄悄爬上屋檐，又调皮地穿透玻璃洒在女孩满面含春的笑颜上。 四月的春风拂来，和天井处的小树一起嬉笑，沙沙作响，为两个沉浸在爱河的人儿颂起赞歌。 趁着下午没课，宋暖将写好的信件压在书里，她打算给程也和王得森做些吃食寄过去。 徐凤兰听闻也着手准备起来。 两人一起来到供销社，徐凤兰先去买了布料，转头看见宋暖提了好大一袋子糖，她有些惊讶： “暖暖，你买这么多糖干啥？” 宋暖还在买核桃和瓜子，一边将钱票递给售货员一边解释道： “程也喜欢吃甜食，我做些糖给他寄过去。” 殊不知徐凤兰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疑惑的味道： “程也喜欢吃甜食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她小声嘀咕着，宋暖没听清，遂又问了一遍，徐凤兰摆手，从她手里接过一部分东西， “没啥，瞧你提了这么多，婶子帮你分担一点。” 宋暖也没勉强，确实有点重，于是将比较轻的一袋递给了她。 售货员刚招待了一个大客户，心情颇好，看着两人善意地笑道： “你们母女俩感情真好。” 宋暖一怔，偏头看向徐凤兰，两人视线正好对上，皆是噗嗤一笑。 徐凤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朝售货员解释： “这是我准儿媳，不过也和我闺女差不多。” 似没见过这样和谐的婆媳，那售货员十分震惊，后又连连称赞： “大姐你真是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大妹子你也是，瞧你婆婆是个好相处的，你俩看起来比母女还亲。” 这话两人自然是乐意听的，宋暖心情好，满脸都是笑意，于是大手一挥，又称了两斤水果糖。 第213章 程也凭什么吃这么好 等到王艾君回家，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厨房里还蒸着粗粮饭和窝头，中午要出餐的肉和菜也被切好洗好，只等她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她手里拿着三张存折，有些疑惑宋暖和徐凤兰两人的行踪，但也没纠结太久，回屋放了存折便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 等宋暖两人回来时，王艾君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两人忙上前帮忙，王艾君得知她们收到程也的来信，准备给做点东西寄过去后，她思量了一番，朝徐凤兰道： “我明天多买几斤牛肉回来做成麻辣肉干，我娘家二嫂给得森做过一次，那味道，霸道得很。” 宋暖想到二舅妈做的肉干，口水自然分泌，她忙咽了咽，朝王艾君讨好卖乖： “妈，你多做点呗，我也想吃了，嘿嘿。” 王艾君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 “大馋丫头，就你会吃，行，妈明天多买一点，做好给清禾小霍拿点，那俩孩子不像你和欢欢，能随时吃到家里的饭菜，做点肉干就当零嘴了。” 王艾君能对程也这么大方，徐凤兰自然是感动又感激的，这个年头，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做那会缩水的肉干。 虽然她也知道宋暖家开这饭馆赚了不少钱，但她一点都不眼红，甚至真心替她们高兴。 宋暖一家怎么走到今天，同在一个大队，她比谁都清楚，她们一家人纯粹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现在。 宋暖在孝敬父母的同时还不忘将她接来省城，说是拜托她帮忙给家里搭把手，可徐凤兰知道，这孩子是怕她一个人在乡下孤独受累。 徐凤兰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宋暖不要她给的房租，她也不会收王艾君提出的工钱。 她能和闺女每天在一起，就已经够知足了，更何况宋暖一家吃住都不要她付钱，不过是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一辈子饭都做出来了，这点活哪里还能被累着。 两家人不似外人，徐凤兰也就没再说给王艾君钱的事，刚好她正准备给程欢做一条裙子，现在多做两条给宋暖和宋清禾也不耽误，好在扯够了布料，一定能在夏天到来前让仨姑娘穿上。 这边徐凤兰在屋里忙着给程也的针线活，宋暖帮王艾君招呼完客人后，便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她这次准备做米花糖，花生瓜子酥，还要做一个红糖麻花，米花还是她和徐凤兰回来时恰巧在街边看到有人在爆爆米花。 老式的铁桶在火上翻转炙烤，随后砰地一声巨响，烟雾漫漫，一股焦香直冲鼻尖，宋暖当时便咽了口水，好在眼下家里有了条件，家里的小零嘴就没断过，宋暖直接承包了一锅米花。 白糖融入水中熬制冒泡，用筷子沾起放入冷水能形成一层晶莹的脆壳。 宋暖趁此机会做了两个大大的苹果糖葫芦，又将膨胀的米花倒入锅中。 加入花生，核桃，芝麻，翻炒均匀，而后倒入盘子里整形。 压实放凉后切成适口的方块，再用报纸包起来，香甜酥脆的米花糖完成。 小院上方弥漫着糖浆与坚果混合的香味，王艾君在店铺里都闻到了味儿，不由伸长脖子在空中嗅了嗅， “嘿，还是小年轻会吃，这味道闻着就香。” 屋内，徐凤兰手中是一件快要成形的薄外套，闻着空气里香甜的味道，她嘴角带笑，手上的动作加快。 小两口感情好，暖暖心疼自家儿子，她高兴还来不及。 灶孔的火还在噼里啪啦燃烧，宋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重新熬糖做花生瓜子酥。 等她将所有东西做完，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程欢抱着书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小姑娘眼里亮晶晶，问守在店里的王艾君： “婶子，家里咋这么香？” 王艾君瞧着她那副小馋样就好笑，微昂下巴示意她去厨房： “你哥上午来了信，你暖暖姐正在倒腾吃食呢，快去偷个嘴。” 程欢瞬间想到久违的花生酥，嗷了一嗓子，欢快地跑进厨房。 王艾君看着她跳脱的样子，眉眼都舒展开来，这孩子也算她看着长大，以前还没和老宋家分家时，暖暖清禾受了不少罪，这孩子时常悄悄接济姐妹俩，这些她都是知道的，所以王艾君看程欢就跟看自家闺女差不多，喜欢得紧。 成功偷嘴到一块刚出锅的糖麻花，程欢小嘴张大，不断哈气，明明已经烫得不行，却硬是不愿意吐出来。 她双手举起大拇指，脸上都是满足之色，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 “暖暖姐，太太太太好次了，又脆又甜。” 她看着旁边做好的米花糖和花生瓜子酥，小嘴翘得能挂起酱油瓶， “程也他凭什么吃这么好，哼！”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宋暖轻笑，指了指旁边另外装出来的盘子， “好了，别气，喏，那边是留给咱自己吃的，快端出去给我妈和徐婶尝尝。” “嗷，我这就去！” 程欢嘻嘻，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出门，给王艾君和徐凤兰一人塞了一块，又迫不及待找了片干净的油纸包起来。 禾苗姐姐还没回来，得省点吃，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等王艾君的麻辣肉干做好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恰好是周末，宋清禾霍嘉木从学校回来，刚到家嘴里就被程欢塞了一小块甜甜的米花糖。 小姑娘看着禾苗姐姐吃还不忘拿一块给霍嘉木这个姐夫， “禾苗姐姐，好不好吃？暖暖姐做了好多，还有红糖麻花，婶子也做了麻辣肉干，我们都放着等你和姐夫回来一起吃呢。” 米花糖香甜酥脆，吃在宋清禾嘴里，只觉得比百货商店里卖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瞧着两个妹妹期待的小表情，她幸福地眯起眼，重重嗯了声。 “嗯！特别好吃！” ——— 麻烦宝子们多多评论，点点评分，写写书评呀 第214章 饯行 食堂得到整顿，宋家饭馆的生意也趋于平稳，宋暖一家与牛哥等人的关系也拉近不少。 为了不影响宋家饭馆的生意，牛哥和他的兄弟们特意脱下了羊城来的潮流服装，换上了随处可见的普通黑色布衫。 在得知他们的用意后，王艾君感动不已，对他们更像对自家小辈一样温和和蔼。 久而久之，经常在宋家饭馆吃饭的人们也了解到牛哥等人并没有表面那般凶神恶煞，那些刻板印象也在时间的推动下慢慢消散。 周六这天，宋暖正在店里帮忙，老远便看见牛哥带着几个兄弟过来，几人手上都提着东西，看起来沉甸甸。 “宋暖妹子，王婶在吗？” 牛哥十分自来熟地将东西往桌上一搁，见宋暖在拖地，他朝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秒懂，笑嘻嘻上前抢过宋暖的拖把。 大家都这么熟了，宋暖也没客气，一人给到了碗水，才道： “家里没酱油了，我妈去供销社买去了。” 牛哥豪迈地喝完水，后粗狂地用手抹了把嘴，把宋暖看得嘴角抽抽。 喝个水而已，咋整得跟梁山好汉似的。 “宋暖妹子，这些都是今天刚杀的猪肉和牛肉，还要麻烦婶子帮忙做一下，兄弟们明天要出远门，今晚得吃好一点。” 宋暖打开袋子一看，果真是新鲜的肉，看样子还不少，起码有个十来斤，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牛哥： “这些全都要做？” 牛哥摆手：“哪能都做完，做一半，剩下的留给你们吃。” 听见这话，宋暖忙将袋子朝他身前推了推，一副不敢接的样子： “那你自己跟我妈说，收你这么多肉，我可不敢。” 牛哥嘿了声，又将袋子推回：“还跟哥客气啥，让你收着就收着。” 这烫手山芋宋暖可不敢接，要是让她妈知道了，指定得唠叨老半天，她故意转开话题道： “牛哥，你们这次去哪儿啊？” 牛哥睨了她一眼，故作沉稳：“南方来了一批好货，重要得很，得要你牛哥亲自押运回来。” 宋暖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装13，她倒是对牛哥的生意蛮感兴趣， “你们这行是不是赚得蛮多，我看就自由市场那些商贩都能赚不老少。” 虽然家里的饭馆也能稳步赚钱，但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呢，她想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就要往多方面考虑，先试探试探再说。 牛哥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兴趣，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你一个大学生，做什么不好，可别把心思打到这个上面。我们这一行风险太大，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宋暖撇嘴，不过牛哥的话也很有道理，她没有反驳。 可能是怕她还抱有不该有的心思，牛哥再一次开口： “你可别犯糊涂，好好念大学才是正经事，有什么困难跟哥说，哥能帮的一定帮。” 他一番好心宋暖自然能感受到，虽然牛哥也没比她大多少，但好赖话她还是听得明白的。 “我就是好奇问问，放心吧，我哪有空去做这个，念书都来不及呢。” 见她不似作假，牛哥这才放下心来，干他们这一行，哪次不是在刀口上舔血，一不留神，全副家当就会打水漂，指不定人都得没了，这种事宋暖这个小姑娘做不来，牛哥也不希望她去做，他希望王婶子一家全都能平安团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出去买酱油的王艾君也回来，见牛哥等人，她脸上立马挂起笑容，上前招呼。 得知他们要出远门，王艾君就像家里的长辈，一边张罗着吃食，一边琢磨给远行的孩子们带些什么。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牛哥和一众小弟看得心暖，平日里连火都不会烧的大小伙们一个个挽起袖子上前帮忙。 最后从宋家饭馆出来时，牛哥和小弟们一个个扶着肚子，手里还提着王艾君专门给烙的饼子和辣酱。 宋暖陪着母亲到门口送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艾君叹息： “这些孩子真不容易，明明才二十来岁，怎么就要过这种日子，家里的大人咋都不心疼呢。” 宋暖没说话，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并不觉得牛哥这群人选的路有什么不妥，反而她十分佩服这些人敏锐的头脑，只是有得必有失，这些就不是他人能左右得了。 送走牛哥一行人，接下来的日子，宋暖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当中。 马上要期中考，宋暖想着至少也得考进年级前二十，她还想着大学期间拿一次年级第一的奖学金呢。 为了那五十块钱，也为了考上年级第一让父母骄傲，宋暖痛下决心要两耳不闻窗外事。 废寝忘食做不到，空闲时间泡图书馆还是可以的。努力后确实就有收获，这次期中宋暖考到了年级第十五名。 对于这个名次，宋暖自己还是挺满意的，她没有程欢那样扎实的基础，也不像她那般全身心投入学习，所以能考到十五名，宋暖已经非常满意，毕竟能考进林吉大学，就没有傻的。 年级第一依旧是白望舒，成绩出来时，班主任大肆夸赞了番，让全班同学都要向白望舒学习，书不离手，不骄不躁。 讲台上班主任情绪激昂，一番夸奖唾沫横飞，台下白望舒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场面她从小到大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早已经习惯了，心中着实翻不起涟漪。 殊不知她这表情看在叶青青眼中就是目空一切狂妄自大。 凭什么，凭什么白望舒这样的小人都能考年级第一，叶青青肺都要气炸，却只能厚着脸皮上前恭喜。 她本不想再凑到白望舒面前，经过上次图书馆那事，叶青青心里已经将白望舒撕成碎片。 但叶青青不敢不听叶保卫的话，上周末她偷偷摸摸回了一次家，本想看看她妈罗晓红有没有被放出来，殊不知恰巧遇到一身酒气的叶保卫。 毫无意外，她又挨了一顿揍，即便在艳阳高照的天里，想到叶保卫那泛着酒气的狰狞面孔，叶青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耳边叶保卫如催命般的声音犹在： “叶兰兰，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老子好好学习，一定要进最好的省人民医院，拿最高的工资。 老子的前途都被你们臭娘俩毁了，要是再拿不到你的工资，老子就上你们学校举报你，让你退学，再把你拿去换彩礼，说起来也是半个大学生，应该能换到不少彩礼吧，嘿嘿。” 第215章 制服控 叶青青一阵胆寒，她才不要被退学，也不想嫁给乡下泥腿子，她是要做医生的人，要拿铁饭碗工资的人。 于是乎，进省人民医院就成了叶青青最后的目标。 大一开学的时候班主任讲过，大四实习按成绩分配医院，叶青青看着成绩单上垫底的排名，只觉心中荒凉一片。 偏头看着白望舒冷淡的侧脸，叶青青暗自咬唇，靠成绩是行不通了，为了能进省人民医院，她叶青青豁出去了，不就是脸面，没什么要紧的。 “望舒，你真厉害，又考了年级第一，班主任都说要拿你做榜样。” 她舔着脸，故作崇拜地看着白望舒，她要一步步攻略白望舒，引起注意就是第一步。 奈何白望舒这人除了学习，根本看不见别人，匆匆瞥了眼成绩单后，就开始进入入定状态。 叶青青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只感觉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嘲笑她，但她又不敢对白望舒甩脸色，只能死咬着唇挪回自己位置。 大家对叶青青时不时抽风已经见怪不怪，自从食堂那件事过去后，班上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叶青青这号人，也不想跟她有任何来往，现在见她想往白望舒跟前凑，大家只觉好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同学只对学习有关的事感兴趣，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还舔着脸上前，如今被忽视，真是该。 叶青青没放弃攻略白望舒，她使出浑身解数，只觉比追人还累，总算在白望舒那里挂上了号，不过也就是能叫出名字的程度。 但这对于叶青青来说，简直喜大普奔，她恨不得让全校人都知道，油盐不进的白望舒终于能记得她的名字了，呜呜呜。 宋暖在听舍友们讲起这件事时，只觉无聊，她看不懂叶青青的脑回路，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努力学习，偏偏要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宋暖不懂，但她尊重祝福。 期中考过她就和程欢一直泡在图书馆，两人互相帮忙占座。 大二医学院增加了实验课，每当宋暖穿着白大褂从实验室走出，小姑娘眼里都发着光，摇着身后隐形的尾巴上前，一个劲儿夸暖暖姐好酷，暖暖姐好帅，那痴狂的模样，看得宋暖后背冒汗。 宋暖猜想程欢肯定是个制服控。 白大褂不能在实验室以外穿，程欢蠢蠢欲动想试一试的念头被无情磨灭。 小姑娘嘟着嘴，和宋暖一起去了图书馆。 “你就那么喜欢白大褂？” 宋暖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好笑。 程欢蔫蔫地看了眼她，语气十分幽怨： “我就是觉得你穿上白大褂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用牛哥的话来说，就是帅呆了。” 宋暖无语，制服控实锤了！ 两人这些天一直图书馆教学楼两头跑，只不过宋暖多了个实验室，看着两人愈发消瘦的小脸，王艾君徐凤兰这两个做母亲的揪心不已。 但孩子学习上进是好事，她们也不好阻拦，只能默默熬上了滋补身体的补汤。 两位母亲合计半晌，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给孩子炖一个汤，鱼汤，鸡汤，筒骨汤换着来。 王艾君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煤炉子，还特地买了砂锅，等宋暖两人回家时，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味还有些愣神。 “欢欢你闻这是啥味儿？” 程欢仰头，在空气中猛嗅了几下，一脸惊喜： “是老母鸡汤，还炖了干蘑菇。” 这时，徐凤兰端着碗从偏门出来，瞧见两人，忙笑着招呼： “你俩回来了，今儿个好不容易买到一只老母鸡，艾君给炖了汤，味道香得不行，你俩快洗手，赶紧吃去。” 程欢双眼亮晶晶，嗷了一嗓子，朝水龙头飞奔而去。 看着她跳脱的背影，宋暖无语，小姑娘真是属狗的，鼻子真灵。 鸡汤鲜美，鱼汤清爽，筒骨汤滋补，在王艾君手艺的加持下，味道简直一绝，时常勾得在店里吃饭的客人们直淌哈喇子。 奈何老板笑说是上学女儿专供，客人们只能作罢，更有调皮的学生问王艾君还缺不缺女儿，惹得大家伙直乐呵。 宋暖和程欢在两位母亲的喂养下，瘦下去的那点子肉成倍膨胀，就连只有周末回来的宋清禾霍嘉木，也涨了好几斤肉。 手里捏着程欢富有肉感的小肚子，宋暖警铃大作，直觉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汤里都是嘌呤，再这么吃下去，脑子没变聪明，身体变成大胖子，到时候程也回来只怕会认不出她来。 于是当天晚上，在宋暖一顿专业科普下，王艾君和徐凤兰才歇了继续给她们熬汤的心思。 不过营养还是得跟上，王艾君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三袋子奶粉，给了宋清禾一袋，剩下两袋每晚准时给宋暖和程欢冲泡上。 “这可是老娘好不容易搞来的，可贵了，你俩必须得天天喝。” 王艾君在一旁耳提面命，她对孩子们大方得很，但要让她自己喝这么精贵的东西，肯定是舍不得的。 宋暖吨吨吨喝着，悄悄打量起自家老妈，奶粉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东西，她家也没有奶粉票，宋暖合理怀疑自家老妈去黑市了。 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老妈在省城混得风生水起，一边吨吨吨喝完，唇边沾了一圈奶渍，她舔了舔嘴唇，朝王艾君道： “妈，这奶粉有营养，你和徐婶也一起喝，你俩也需要补补。” 王艾君一把夺过杯子，嘴上还骂骂咧咧： “这玩意老贵，我俩可舍不得喝。” 宋暖：…… 在两个妈妈精心喂养下，宋暖在22的“高龄”还往上蹿了两厘米，原本一六五的身高变成了一六七。 程欢更是从一五八直接蹿到了一六二。 瞧着愈发亭亭玉立的女儿，王艾君徐凤兰欣慰极了。 就这么过去了俩月，五月份的日历即将翻过，牛哥等人也终于回来了。 只是，瞧着眼前瘦了一大圈，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男人，宋暖左看右看，怎么都不敢将他往那意气风发的牛哥身上想。 第216章 牛哥受伤 “牛哥？你这是怎么了？” 宋暖惊呼，双眼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牛哥苦笑一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包裹，“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帮哥接过去。” “哦哦……”宋暖上前接过，还挺沉，瞧着男人瘦削的下巴，以及那浓密的胡茬，她好奇地问， “牛哥，你们这一趟不太平？” 牛哥没想到小姑娘还懂这些，遂瞥了她一眼，眼底带了几分考究： “你一个大学生，咋知道这些社会上的事？” 宋暖剜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大学生咋了，大学生也会动脑子的好吧，这个世道不太平，你们手里押着这么多货，半路上遇到点什么也是能猜到的好吧。” 牛哥沉默了：好吧，不愧是大学生，脑子果然好使。 他默默转移话题，朝店里看去：“咋没见到王婶她们。” 宋暖将人引进屋，又给他倒了碗水，“我妈在厨房，欢欢和徐婶去百货商店了，你先坐着，我去叫我妈出来。” 牛哥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他坐坐就走，只是宋暖那身形比兔子还快，他刚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下去。 王艾君走出来，一眼便看见“惨不忍睹”的牛哥，她惊愕地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还是牛哥见她被吓着，故意扬起笑脸，故作轻松朝她打招呼： “咋地，这才俩月没见，婶子这是不认识我了？” 王艾君眼眶都有些泛红，上前啪啪两巴掌打在牛哥肩膀， “你这孩子，咋把自己搞成这样，瞧你这胳膊，受了不老罪吧。走之前我就说让你们小心小心再小心，咋还不听话呢，瞧你现在这样，要是搁外面，我都认不出来。” 她是真的有些心疼这几个半大孩子，明明比她家暖暖清禾大不了两岁，却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前些年间日子那般难过，这些孩子都熬过来了，咋到现在日子好过了，反而还受了伤呢。 她唠唠叨叨，听在牛哥耳里却无比温暖舒心，男人也不反驳，只是嬉笑着任由王艾君唠叨。 直到王艾君口水都快说干了，牛哥这才将她制止： “好了好了，婶子你快别说了，喝点水。” 王艾君虎着一张脸：“咋地，就你这样子，你还嫌婶子唠叨？” 牛哥直求饶，“婶子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怕您嘴干嘛。” 他求救似的眼神瞄向宋暖，好一阵挤眉弄眼，宋暖才忍住笑上前： “行了，妈，这伤都已经这样了，你说再多也没用，牛哥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肯定会小心的。” “对对对，宋暖妹子说得对，我以后一定谨慎小心。” 牛哥忙不迭慌点头，就怕回答慢了王艾君又开始讲大道理。 王艾君哼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嫌我唠叨。” 两人又是好一番哄，这才将王艾君给哄高兴，只是看着牛哥的眼神仍旧满是疼惜。 “等会就别走了，婶子给你做好吃的，你这手是折了吧，放心，婶子给你熬大骨汤，吃啥补啥，保证让你这手好得飞快。” 牛哥心窝一阵暖意，嘴上连忙道谢，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宋暖一言难尽的表情以及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从包裹里拿出好大一袋子海货，里面海鱼干，虾干，小虾米，海草应有尽有，像是献宝般，一股脑推到王艾君面前。 “婶子，这些都是兄弟们这趟的收获，咱们这儿不靠海，这海货不轻易吃到，这海鲜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可惜路途遥远，只能带些干货，要是你能够吃到新鲜的，那才叫美味。” 海腥味扑鼻，王艾君哪里见过这东西，当即被熏得皱了鼻子，她着实不太习惯。 “这玩意儿我还真没见过，咋吃啊？” 牛哥见她不习惯海味，忙将东西都收回袋子里，嘿嘿一笑： “蒸煎炸炖都可以吃，还能煮汤喝，您别看这味大，煮出来的东西可鲜这呢。” 王艾君笑了，伸手拍了拍那重重一包： “行，难为你出远门还惦记婶子，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等婶子琢磨琢磨做法，到时候喊你过来吃。” 见王艾君不推辞，牛哥也很高兴，又从包裹里拿出三个发卡，放到宋暖面前。 “宋暖妹子，你可别说哥忘了你，喏，这是给你们仨带的发卡，我瞧羊城可流行这玩意，大街上的女同志头上都戴着，好看得紧。” 发卡亮晶晶，是后世最普通甚至老掉牙的款式，但放在这个年代却显得无比耀眼珍贵。 宋暖拿起发卡仔细打量，眼睛笑眯成一弯月牙，朝牛哥道谢： “那我也不客气了，谢谢牛哥，这发卡真漂亮，我很喜欢，我姐和欢欢肯定也会喜欢的。” 牛哥只把这三个女孩当妹妹看，见宋暖如此高兴，他这个送礼物的人也很有成就感，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玩意儿，哥下次去羊城再给你们带。” 送完礼物，王艾君这才问起来他们路上发生的事。 “你咋一个人来的，那些孩子们呢？还有，你这胳膊到底是咋弄的？” 长辈关切的问候让牛哥下意识想隐瞒，但触及到王艾君的眼神，牛哥直觉自己要是说谎下场不会好过。 他咽了咽口水，故意将经过说得轻松些： “没啥大事，就是我们这趟让人眼红了，有人想搞我们劫道，这种黑吃黑咱经历得多了，兄弟们应付起来完全没问题。” 王艾君越听越后怕，瞧着他那轻松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完全没问题你胳膊咋成这样了，你身边那几个孩子不会都受伤了吧。” 牛哥被噎有些不好意思，听见王艾君问，忙摆手： “没有没有，都是些轻伤，养两天就能好，就是有两个兄弟挨了一刀，还在住院。” 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显得十分没底气。 王艾君倒吸了口凉气，老天奶啊，这得多危险，还要挨刀子。 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切，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小牛啊，咱就不能换个行当？你这也太危险了，像婶子这样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不行吗？” 牛哥表情有些复杂，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宋暖截过话头： “妈，牛哥和他的兄弟们还等着吃饭呢，不是说要煲汤吗，再不煲中午怕是喝不上。” 被她这一打岔，王艾君顿时忘了刚才的话，一拍大腿，着急忙慌地进了厨房，还不忘让牛哥等会给医院的兄弟送去。 眼瞧着这关过去，牛哥松了口气，给宋暖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其实王艾君的想法他们都能理解，但无论哪个年代，想要赚大钱，危险和机遇都是并存的。 这个年代没有健全的法律约束，也没有完整的商业体系，全靠自己摸索打拼，一些见不得光的动作更是不可避免。 这些事王艾君不懂，但宋暖和牛哥懂。 “牛哥你别介意，我妈她不懂这些，说话有欠考量。” 牛哥啧了声，嗔了她一眼，“我能不知道婶子是为我好嘛，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没脑子还小气吧啦。” 自从离开家里，他就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王艾君能说出这番话，他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很感动温暖。 第217章 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王艾君的汤在中午前煲好，牛哥呼啦啦喝下去两碗，才意犹未尽地擦嘴， “这汤真好喝，我们在外面就想着婶子的手艺，这下总算吃到了，爽。” 王艾君乐意见到自己的手艺被人喜欢，想到躺在医院的孩子们，她忙将饭盒递过去， “你吃完了快送去医院吧，可别耽误了。” 她又看看牛哥吊着的半边胳膊，有些怀疑道： “你这样子能骑车吗？要不坐公交去吧。” 牛哥只感觉他潇洒的形象被这半边胳膊所耽误了，忙接过饭盒，保证道： “婶子放心，不就一个自行车，我不用手都能骑。” 他说完便走了，独留王艾君和宋暖满头黑线。 “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咋还不着调。” 王艾君笑着吐槽，转而又想起牛哥等人惊心动魄的场面，叹息一声： “暖暖啊，妈不求大富大贵，只想你们姐俩还有你爸能平平安安，咱一家人在一起，赚点小钱，过安稳日子就成。” 她略带担心地看宋暖，小闺女主意大着呢，她真是害怕宋暖想不开。 看出她的想法，宋暖挽着母亲的胳膊安慰： “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学习都来不及呢，没其他精力搞其他事情，而且我也希望咱们全家平安顺遂在一起。” 有了宋家饭馆，家里暂时也没了经济压力，她确实不打算现在做些什么，即便要做生意，也得等到安稳些，法律健全些再说。 宋暖重活一辈子，不求生活有多奢靡，只要吃穿不愁，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就行。 在王艾君坚持不懈地喂养下，牛哥和他的小弟们很快便好了起来，应王艾君强烈要求，牛哥整整喝了一个月的筒骨汤和猪蹄汤。 最后像只气球般直接胖了一圈，像是有了应激反应，每当看见王艾君端着砂锅出来，他下意识捂住嘴，拼命摇头，生怕王艾君端出一碗筒骨汤来。 宋暖在一旁看着偷笑，总算有人懂她妈窒息的爱了，哈哈哈。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底，期末考试随之而来。 经过这大半学期不懈努力，宋暖成功考进了年级前十。 发放成绩时，班主任特地将她点名夸奖了番，依旧是唾沫横飞的样子，夸赞宋暖进步大，学得扎实，这可把叶青青肺都要气炸了，看着自己手中250的排名，叶青青牙齿咯吱作响，气冲冲地将成绩单揉作一团。 她身边，白望舒冷淡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仍旧是年级第一，她心中无波无澜，对那五十块钱奖学金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叶青青正在立志于在白望舒跟前给宋暖上眼药，无非就是说些宋暖的坏话，白望舒的思维却已经发散到天边。 她久坐年级第一已成了习惯，除了第二三名，其他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也不想分心思关注。 想到手里的成绩单能暂时堵住母亲的嘴，白望舒在心底松了口气，只要她稳坐年级第一，她妈就挑不出错来，那她趁着暑假的空闲时间，是不是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白望舒有个小爱好，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特别喜欢织毛线，错综复杂的针法能让她短暂逃避学习所带来的压迫。 想到上次在百货商店看到的针织小兔子，白望舒开心又兴奋，暑假可以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织出来，小兔子一定很可爱。 她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丝毫没发现叶青青在旁边说得嗓子都冒烟了。 似乎已经习惯了白望舒将她当空气，叶青青一顿输出后，也熄了火。悄悄瞪了白望舒一眼，这人真是根木头，她嗓子都说哑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考完期末，暑假正式开始，王艾君也着手准备回家的行李。 宋清禾霍嘉木一放假便提着行李过来，打算和母亲妹妹一起回家。 有了霍嘉木这个壮劳力在，王艾君收拾东西更加肆无忌惮，早在还没期末前，她就逛遍了供销社和百货商店。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还是非常心疼自己男人的，宋振平一个人在乡下操持地里的活计，她在省城赚了钱，自然是要给自家男人买点东西回去。 再加上店里没吃完的腊肉海货，她也得带回去给自家男人尝尝鲜。 就这样东塞塞西凑凑，等包裹收拾出来，那重量堪比一口大铁锅。 王艾君还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霍嘉木的胳膊， “小霍啊，辛苦你了，你叔能不能吃到这些好东西就靠你了。” 霍嘉木还能说什么，未来岳父岳母，他说什么都要挺直腰板表现。 宋暖在一旁看得直抽抽，宋清禾则是捂嘴偷笑，她拉过妹妹的手，悄声道： “不管他，咱们去准备带给老爸的东西。” 姐妹俩挽手去了房间，这时，饭店门口却来了人。 牛哥丧着一张脸进来，见店里空空如也，饭盆比他脸还干净，顿时更泄气了。 他走进偏门，看着大家伙都在忙着收拾回家的行李，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不得劲。 宋暖出门恰巧看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着还是关心一下这个爱装13的哥哥。 “牛哥，你咋啦？咋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牛哥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抬起手作势要敲她脑门。 宋暖一个闪身躲过，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嘿嘿两声。 牛哥剜了一眼，不想跟她一般计较，叹了口气悠悠说： “你们都走了，我的快乐老家都要没了，我咋还开心得起来，妹子，你说哥这两天咋就这么不顺涅。” 瞧他一副丧气样，宋暖大发善心打算安慰安慰。 “你说说看什么事，以我聪明的脑袋瓜，肯定能帮你想到办法。” 牛哥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神情明显是不相信，见她小脸上写满认真，觉得找个人倾诉一下也好，于是便开了口。 “昨天得了个消息，羊城那边有一批从港城过来的货，三千块电子表啊，转手就能翻两倍，只给我一周时间筹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你也知道哥上个月押了一批货，本钱全砸进去了，现在那批货还没出完，哥手头上紧得很，哪里能筹到那么多钱。” 他说完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么好大赚一笔的机会就要被自己错过，很是可惜。 宋暖听完整件事，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看着一筹莫展的牛哥，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第218章 心疼死她了 “牛哥，你那边还缺多少钱？” 宋暖问，她并没有贸然将心底的想法说出，而是朝牛哥打听起细节。 “东拼西凑也就凑够了五千，起码还差六千左右。” 牛哥烦躁地搓了搓头发，这个年头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四十块，即便在省城，家里能有一千块钱存款的也不在多数，哪里有人能一下子拿出六千块来。 他根本没有考虑找宋暖一家借钱，即便知道宋家饭馆可能赚了些钱，但这家店也就才开了五个月，更何况王婶子是个保守稳妥的，断不会借他钱做这种倒卖的事。 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一段关系，如果掺杂了钱财，就不那么纯粹了，牛哥舍不得破坏他心中宋家饭馆的美好。 可宋暖不这样想，她是知道这个时期港城的货有多流行，特别是在羊城这种发达地区。 一块手表在百货商店最低也要一百五十块左右，还得要票，然而港城的电子表，成本价才三块多，牛哥至少都能翻一倍卖出，这里面的利润可想而知。 有这个薅羊毛的机会，宋暖不愿放过。 她凑近牛哥，挑了挑眉，笑得一脸狡猾： “哥，我有办法帮你，想不想听？” 宋暖还是头一次叫自己哥，虽然有这么个妹妹挺好，但牛哥却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慌忙退后两步，双手抱着胳膊，不断上下搓动： “妹子，你别这样，我害怕。” 宋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转身，寥寥丢下一句： “你不听就算了，哎，送上门的赚钱机会，就这么错过，啧啧啧，可惜啊~” 见她作势要走，牛哥着急了，也顾不上跟她贫嘴，忙上前两步，挡住她的去路，笑得一脸谄媚： “别别别，妹子，你别走，是哥不对，你跟哥说说，这事要是成了，哥保证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见他额头都快急冒汗了，宋暖清了清嗓子，也不故弄玄虚，朝他勾了勾手指。 牛哥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眼，见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根本没空管他们两人，这才朝宋暖走近两步。 宋暖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凑到牛哥耳边，悄声说： “我出钱投资，赚了钱你分成给我。” 牛哥脸上都是惊诧，他看着宋暖，只觉这姑娘也太大胆了些。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他有些怀疑，宋家饭馆再怎么也赚不到六千块吧，更何况宋暖还只是个大学生。 宋暖啧了一声，虎着脸看他：“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牛哥有些为难，他着实不想跟宋家人扯上利益关系，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温暖地方，他不想就这么破坏掉。 可能是看出他的顾虑，宋暖开了口， “牛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好了，我来说服我妈，即便没挣到钱，甚至亏了，咱们之间的关系也依旧，我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投资本就有风险，虽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但谁也不敢保证能百分百赚到钱。凑够六千块，对宋暖一家人来说也算倾其所有，但她既然开了口，便不会后悔。 见牛哥还在犹豫，宋暖提议道：“不如这样，我先去找我妈说说看，如果她实在不同意，那就算了。” 牛哥这次松了口，他也确实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再者，如果真的能筹到钱，他也有信心不会让宋家人亏。 他点头：“好，你跟婶子说，无论最后是赚是亏，我保证不让她亏本。” 宋暖笑了，朝王艾君的房间走去。 屋内，王艾君还在考虑要不要再带点东西回去，房门被宋暖敲响，她看去，就见宋暖一脸郑重进来。 “暖暖，咋啦？”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宋暖拉着母亲坐在床边，语气真挚：“妈，你信不信我？” 王艾君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妈最相信你了。” 宋暖露出浅笑，握紧母亲有些粗糙的双手，她知道这些钱都是靠母亲操劳辛辛苦苦赚到的，但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宋暖不想放过。 “妈，牛哥那边有批货，资金周转不过来，我想投资参与，你能把咱这几个月赚到的钱借给我吗？” 她一开口就是几千块，王艾君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声音都有些颤抖： “暖暖，那可是四千多啊，咱辛辛苦苦一学期赚到的钱。” 她表情一言难尽，还想尽力劝说女儿，“妈知道小牛那行当赚钱，但暖暖你说过，那行风险也是巨大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感受到掌心的濡湿，宋暖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坚定点头： “妈，我想清楚了，这钱就算是我管你借的，如果牛哥那边亏了，我会想办法补回来。” 虽然她自信有八成的机率不会亏，但为了让王艾君安心，也只能这么说。 王艾君嗔了她一眼，“你这说的啥话，没有你，咱家这店还开不起来，也不会赚这么多钱。 妈一直知道你有主见，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拿去吧。” 她起身，从衣箱里拿出一块叠好的粗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三张存折。 母亲毫不保留的信任让宋暖红了眼眶，存折被塞进手里，宋暖掩下眼底的湿润，故作调皮地开口： “妈，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这钱都打了水漂？” 王艾君点了点她的眉心，没好气道： “我怕啥，钱没了再赚就是，不就半年时间，咱亏得起。” 宋暖感激地抱住王艾君，“妈，谢谢你。” 她知道这笔钱对王艾君来说何其重要，母亲能信任地交到她手上，宋暖只觉这份心意有千斤重。 王艾君拍了拍小闺女的肩膀，语气温和，“好了好了，快去吧。” 宋暖点头，大步走出房门。 王艾君视线牢牢锁定她手里的存折，待宋暖走出去后，这才龇牙咧嘴痛心疾首。 她的老天奶哟，那可是四千多啊，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存折都还没捂热呢，可心疼死她了。 第219章 抱大腿 宋暖出了房间便立即朝等候在天井处的牛哥比了个ok的手势。 牛哥：……？？? 他也不懂宋暖妹子是啥意思，只能眼睁睁看她又进了房间，不过看她那轻松的表情，王婶子应该是答应了。 牛哥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都重了些，这一趟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他自己亏了是小事，一定得让王婶和宋暖妹子赚到钱。 这边，宋暖带着三张存折回了自己房间。 她从凳子腿里掏出用油布包裹的一沓钱，这么小众的存钱方式她还是从宋老太那里学来的。 清点了一下，她原先的存款除去装修小院花费了二百多，还剩一千一百八十五块钱，再加上程也寄给她的津贴，一共八百，她这边就能凑齐快两千。 再看王艾君给的存折，一共三张，有两张存折分别存了一千五，剩下一张里边有一千六百五十二。 宋暖打算只凑够六千，剩下的六百多还是归还给她妈，她都能猜到母亲有多心疼，有了这六百块钱，起码日子还能有个底。 拿着全家所有家当，宋暖推开房门，刚踏出一步，便被牛哥那闪着钛合金光芒的眼睛晃了一下。 宋暖无语，朝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微昂下巴，表情有些傲娇。 牛哥狗腿上前，嘿嘿一笑，朝宋暖竖起大拇指： “妹子，你真是这个，从今往后，你就是哥亲妹子。” 宋暖才不理会，这人熟了嘴上尽是牛皮，再说她才不想当他亲妹子，她有一个亲姐姐就够了。 “走吧，咱先说说怎么个分成法，我先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嗷。” 牛哥拍着胸脯保证：“你牛哥谁啊，道上的人谁不知道你牛哥大名，我坑谁也不能坑我亲妹子啊。” 两人来到前面店铺，对立而坐，宋暖掏出一沓钱，又拿出三张存折。 “这里加一起刚好六千。” 牛哥着实对她刮目相看，眼前这姑娘有脑子，有胆量，更有魄力，要是他处在宋暖的立场，要他将家底掏空，是万万没这个勇气的。 “行，哥知道了，你放心，电子表成本三块多，卖出去起码也得八到十块，再怎么都不会亏本的，咱们四六分成你看行吗。” 牛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看了眼宋暖，“你觉得我六你四咋样？哥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兄弟，大家或多或少都出了点钱，也得让兄弟们赚赚。” 宋暖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只是她却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我三你七吧，我只出钱不出力，也没承担危险，占四成不像话。” 牛哥的心再一次被击中了，被宋暖的实诚击中，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个二十四岁的大老爷们儿，差点就要在这小姑娘面前哭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真诚的一家人，明明冒了很大的风险帮忙，却还嫌他给得太多。 牛哥拱了拱鼻子，摇头，语气坚定，“不行，妹子，哥不能占你便宜，要是没你这六千，这笔生意还真做不成，说好四成就是四成，哥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看着他斩钉截铁慷慨激昂的样子，宋暖简直没眼看，这二货是怎么在省城黑市混成这样的？？？ 她就没见过哪个商人上赶着往别人手里送钱，但宋暖也有自己的底线，要知道这个时期能抢到港城来的货，一般都不是什么正规途径，靠的是不断积累的人脉和经验。 牛哥他们能在这行混得风生水起，肯定少不了打点人脉，既然有这一次，那么就有下一次，她想的是长久生意。 这次换宋暖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己着实有些厚脸皮，但还是开了口： “咳咳，哥，妹妹我只要三成就够了，哥你们到处奔波也不容易，妹妹怎么能占你的便宜，不过妹妹有个小小的心愿，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还希望哥能带妹妹一起发财。” 她眨巴眨巴眼，一脸无害的表情看着牛哥，做期待状。 耳边全是妹妹妹妹循环播放，牛哥下意识便点了头： “小事小事，妹妹都这么说了，哥能不同意嘛。” 说完才惊觉不对，像是被雷劈似的，怔愣在原地。 此时宋暖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乖巧，变得狡黠，活像个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打工牛马。 “哥，就这么说定了哈，妹妹等你的好消息。”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小院，那飞一般的速度，生怕牛哥反悔。 牛哥总算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她的道，他无奈地摇头，心中却没有半分被人算计的不痛快，瞧着眼前的六千块钱，他轻笑出声，郑重地揣进兜里，意气风发地跨出宋家饭馆大门。 他走后，宋暖悄悄从偏门处探出脑袋，满脸笑意。 “暖暖，你怎么在这里？” 宋清禾从身后拍了拍妹妹肩膀，见她朝外看，也跟着探出脑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你在看什么？” 宋暖摇头，神秘兮兮凑到姐姐跟前， “姐，我替咱家抱上大腿了。” 牛哥能在这动荡时机有这般敏锐的商业头脑，钱途肯定不可估量，她可不就是抱上大腿了嘛。 宋清禾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但宋暖却不肯再多说，摇头晃脑地去了王艾君房间。 将有零有整的六百多块钱尽数交给母亲后，宋暖总算瞧见母亲脸上的轻松之色。 王艾君谨慎地将钱藏进裤子内的夹层，心里总算有了层底，有了这六百块钱，她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翌日清晨，宋暖一行六人挎着行李，踏上回三道口的路。 霍嘉木身为队伍里唯一的男人，肩上的担子无疑是沉重的，不仅忙前忙后搬行李，还要时刻注意着几个女人的行踪，就怕有人脱离了队伍，毕竟这个年头，客车站鱼龙混杂，拐子更是多得很。 好在大家伙非常听话，一行人在第二天上午抵达安宁县。 还没进站，宋暖便眼尖地瞧见客车站大门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激动地拍了拍母亲胳膊，指着那抹身影道： “妈，你看，爸在那里！” 王艾君看去，还真是自家老头子，夫妻俩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分开这么长时间。 看着男人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王艾君眼眶发酸，强势惯了的她不愿在女儿面前落泪，只能哽咽着将眼泪憋回去。 宋振平得知妻女今天回来后，一大早便包了李大爷的驴车来县城，眼瞧着从省城来的客车进站，他颠儿颠儿地跟着跑去，想第一时间接到妻女。 只是，在王艾君等人下车的那一瞬，老男人脚步微顿，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眼。 谁来告诉他，时隔半年未见，他媳妇咋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220章 配不上你 熙熙攘攘的车站，老男人怔愣在原地，穿过人流遥看妻子。 王艾君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翻领的确良衬衫，领口处有镂空花样，下身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脚上是百货商店里最流行的皮质凉鞋，看起来年轻又时髦。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番，衣服和鞋子都是俩闺女买的，平日里干活舍不得穿，如今要见自家男人，自然是要好好打扮，闪瞎那男人的狗眼。 见宋振平一脸呆滞地震惊在原地，王艾君心里偷笑，表面却做出一副嫌弃样儿，朝宋暖吐槽： “瞧你爸那傻样，愣在那里干啥呢，也不知道过来帮帮忙。”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要太明显，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都在心中偷笑。 “妈，肯定是你今天太漂亮了，你瞧爸都看呆了。” 宋暖一脸揶揄，她老远就看见爸爸那张黝黑的脸上都是惊艳。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还笑话起你妈来了，去把你爸叫过来，傻帽样让人看了笑话。” 王艾君嘴上不饶人，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心情极好。 宋暖一骨碌跑走，她怕再不走自家老妈的巴掌就要落下。 眼见愣神被小闺女瞧见，宋振平还有些羞窘，一脸憨笑上前。 宋暖可没打算逗弄他，她爸脸皮薄，可别把人逗急眼了。 “爸，咱快过去吧，妈和姐姐都在等着你呢。” 宋振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看了眼小闺女，嗯，没瘦，好像还胖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可能真是王艾君变化太大，大到宋振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敢偷偷瞧。 那灼热的目光，看得王艾君老脸一红，偏过头瞪向老男人。 这人真是，大家伙都在呢，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等在县城外的依旧是李大爷的驴车，只是大爷瞧着好像苍老了些许。 宋暖从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笑嘻嘻塞到李大爷手里： “大爷辛苦了，劳烦您这么热的天还来接我们。” 李大爷仍旧是那副乐呵样儿，也没跟宋暖客气，揣了糖进兜里， “不辛苦，不辛苦，往后大爷还来接你们回家。” “好嘞，那大爷您可得保重好身体，我每次放假都盼着您呢。” 拖车的驴似乎也在慢慢变老，李大爷赶车的速度也不再那般迅速。 一路上晃晃悠悠，时不时一阵暖风吹过，虽然有些晒，但也多了几分惬意。 霍嘉木在岔路口和他们分开，乡下不比城里，还没结婚留宿总归不太好。 王艾君给他拿了包海货，让他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 小情侣分别总归不舍，宋暖瞧着姐姐姐夫隔老远都能拉丝的眼神，只觉今天的狗粮格外撑得慌。 一行人抵达三道口时，正好遇上下工回来的村民，瞧着宋振平背上的大包裹，再看看宋暖宋清禾姐妹俩，大家伙这才认出那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是王艾君。 有婶子吓得锄头都掉了，双眼瞪得溜圆看向王艾君： “艾君妹子？哎哟我滴老天爷哟，你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省城的空气果真能让人年轻啊！” 她这一喊，路过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十几双眼睛欻欻扫射，激光般的视线让宋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看王艾君，不知什么时候脸上挂起笑容，微昂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 妈真的是社交恐怖分子！ 这是宋暖脑中唯一的想法，程欢和徐凤兰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在众人看过来的下一刻便提出了告辞。 看着两人逃似的背影，宋暖尔康手~~ 要不要这么没义气！ 眼瞧着王艾君已经被婶子们包围，宋振平带着俩闺女默默退到一旁，站在阴凉处看着王艾君显摆。 “爸，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眼瞧着宋振平额头都是汗，宋暖一边掏出手帕给父亲擦脸，一边提议。 宋清禾则是拧了水壶给父亲喝水。 宋振平眼神一直在自家媳妇身上，一边享受着贴心小棉袄的照顾，一边得意地看着王艾君。 瞧他媳妇，都四十来岁了，还漂亮得跟朵花似的。 愉快的心情在婶子们一句“这下振平都配不上你”中戛然而止。 宋振平嘴角弧度僵在脸上，只觉明明是大晴天，怎么会有惊雷劈到他头上。 眼瞧着自家老爸快要碎了，宋暖一着急，也顾不上破坏她妈显摆，大声喊道： “妈，这大太阳的，咱们快回去吧，我饿了。” 那边王艾君眼神撇过来，先是应了声，再看到自家男人那张黑得惨白的脸，她又回过头来和这群婶子们严肃地声明： “你们嘴上可给我把个门，咋啥话都能说出来，我和振平老夫老妻几十年，可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自家闺女有出息，能把老娘接到省城享福，还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怎么就不能显摆一下了。 但王艾君可没想玩脱，她和他家那口子感情好着呢，可不能被这些大嘴老娘们说出了嫌隙。 她这么一说，众位婶子自然是应好，眼瞧着宋振平一家像是发达了，谁都不想给得罪了。 宋振平脸色总算好了些，真不知道明明是那样黝黑的皮肤，咋就一眼能看出惨白。 一家人回到家，小院被宋振平收拾得整整齐齐，堂屋的桌椅板凳被擦得锃亮，就连宋暖和宋清禾的房间，都被宋振平提前清扫了番。 炕上是新铺的草席，为了让俩闺女睡得安心，宋振平提前好几天开始给各个屋子熏艾叶，此刻宋暖姐妹俩闻着满屋子艾叶的清香，只觉眼眶湿润，感动又温暖。 屋外王艾君已经将整个院子巡察了个遍，她就像个突袭的领导，通过房间的蛛丝马迹来判断宋振平这半年一个人在家的生活。 宋振平就这样跟在她身后，满脸紧张，最后见她走进厨房，才松了口气。 “媳妇，我提前煮了水饭，炒两个菜就能开饭了，你回屋歇着吧，饭好了我叫你。” 对于自家男人的体贴，王艾君还是很受用的，她当初就是因为看中这人的老实本分才同意嫁给他。 等她回房间换了件干活的衣服，厨房里宋暖姐妹已经在帮忙给老爸打下手。 一道皮蛋拌茄子，一道腊肉炒豆角，再加上冰凉的水饭，简单的农家午饭完成。 第221章 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省城吧 晚上，一家人洗漱完各自回屋，夫妻俩半年未见，老男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媳妇在一起。 男人那火热的目光只想把王艾君烧出一个洞来，剜了眼炕上急不可耐的男人，王艾君慢条斯理拿出雪花膏，对着红色塑料镜子抹起脸来。 去一趟省城，钱赚了不少，她也懂得更爱自己，就像暖暖说的，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嘛，雪花膏虽然贵，但以她们家现在的条件来说，还是抹得起的。 浓郁的香味随着女人的动作蔓延至整个房间，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宋振平忍不住直咽口水。 媳妇去省城这半年，好像白了许多，也更丰腴了些，就连脸上的皱纹，好像都淡了些许。 宋振平只觉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两人新婚时，那时的王艾君，还没有被老宋家人磋磨，也还没有被做不完的农活家务拖累，好像也是这般迷人。 思绪一下子回到二十多年前，往事回忆如电影般一幕幕放映在宋振平眼前。 有两人相看的画面，有新婚夜红烛燃烧的画面，有王艾君怀孕眉眼温柔如画的画面，还有俩闺女咿呀学语的画面。 但充斥在这些美好画面之中，更多的好像是无尽的争吵，是老宋家人欺负侮辱的愤怒，以及没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的不甘与懊恼，就连妻子的第一罐雪花膏，甚至都不是他买的。 这一刻，宋振平回想起中午那婶子说的话，他好像，真的配不上艾君，一直都配不上。 男人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下来，眉眼肩膀都耷拉了，王艾君想不注意都难。 但她没理会，今天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故意显摆新衣服新凉鞋，故意在他面前抹这精贵的雪花膏。 她要让这个男人看着，即便家里没有他这个父亲，她和两个女儿也能过得很好，她要让宋振平有紧迫感，不然这倔驴一样的男人说什么都不会跟她娘仨一起去省城。 明明能有更赚钱更轻松的活计，干嘛还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 眼瞧着男人已经忍不住抓头发，王艾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爬上炕。 “你干啥呢，头上有虱子啊？可别传给我了。” 她说完还将枕头移得老远，一副嫌弃的样子。 宋振平挠头的手一顿，快速放下，眼瞧着媳妇离自己八丈远，老男人立马将自己的枕头移过去。 油灯熄灭，窗外蛙鸣阵阵，宋振平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给自家媳妇扇风。 夏夜是月光的主宰，透过单薄的窗户，洒在墙边，将枕边人儿的侧脸照得清晰。 “媳妇，你喜欢省城吗？” 安静的屋内，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 男人手上的动作未停，黝黑的肌肤就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带着亮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盯自家媳妇。 王艾君平躺在炕上，双手盖在肚脐眼，一副祥和的样子，她懒懒道： “喜欢啊，我不喜欢省城，难道来喜欢这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农村吗？” 宋振平下意识看了眼屋顶，前段时间确实下了两场大雨，屋顶也确实有几处漏雨，但他怕妻女受罪，已经趁天晴修过了。 “咱家饭店生意好吗？你和程也他娘忙得过来不？” 王艾君眼睛依旧闭着，“有段时间忙不过来，给我整得腰酸背痛，不过最近生意平稳，稍微好些。” 她顿了顿，想到宋暖拿走的四千块钱，心肝又开始疼了，宋振平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自从林吉大学食堂整顿后，宋家饭馆的生意就趋于平稳，甚至隐隐有下降趋势。 想来也是正常的，她家卖的饭菜又不是啥稀奇的款式，也就普通家常菜，和林吉大学一个样，要想让生意重新变好，等下学期开学怕是要加新菜式，她得和暖暖商量一下。 不得不说王艾君成长了很多，从一开始连菜都不知道要备多少，直到能独当一面，更别说现在还能想到增加新菜式这一说。 要是宋暖知道她妈这想法，指定得感动得热泪盈眶。 见媳妇说完便久久不语，宋振平以为她睡着了，凑上前看，就见自家媳妇那眼珠子在眼皮下滴溜溜转个不停。 “媳妇，你想啥呢？” 老男人今晚格外多愁善感，就想和自家媳妇说说话。 王艾君正想着要添点什么菜式才能重新将生意抢回来，被宋振平这一打岔，思绪一下子断了。 她睁眼，就见一张黑脸凑在自己眼前，不自觉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卧室内格外响亮。 王艾君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明明没使劲儿啊，咋这么大声音。 “你……没事吧。” 宋振平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 “媳妇，你干嘛打我？” 老男人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委屈。 王艾君不自在轻咳两声，绝不承认是自己失手，嘴硬道： “咳咳，谁让你杵一张大黑脸到我面前，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嘛。” 她伸手胡乱在老男人脸上抹了两把，而后重新躺下， “行了行了，我又没使多大劲儿，别整得像小媳妇儿似的，快躺下睡觉。” 莫名其妙的，宋振平就这样被哄好了。 独守了半年空房，媳妇又像年轻了十几岁，今夜情绪起伏格外明显的宋振平只觉燥热难耐。 夏日火热，老夫老妻，久旱甘霖，畅快无比。 窗外的蛙鸣不知何时渐渐停歇，炕上夫妻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两人依偎在一起，随着温度升高，宋振平鼻尖都是妻子身上淡淡雪花膏香味。 蒲扇带来的夏风有一股特有的凉爽，王艾君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自家男人低沉的询问。 “媳妇，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省城吧。” —— 谁能懂忍着生理期的痛码字，然后看见好不容易涨起来的评分少了0.1。 累觉不爱o(╥﹏╥)o 第222章 筹划 久违的上工锣声响起，宋暖一家人起床，穿回打着补丁的衣裳，戴着草帽，顶着夏日清晨的露水来自家田地。 地里已经集结了很多村民，见宋暖等人过来，一个个笑着朝她们打招呼。 特别是王艾君，脱去了城里光鲜的衣裳，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三道口村民，距离感一下子拉近，婶子们说起话来也轻松不少。 “艾君啊，你们都是城里人了，咋还来这地里受罪。” 问话的婶子语气酸溜溜，明显不怀好意。 王艾君横眉冷对，“哪个大嘴婆娘说我是城里人了？我不过就是去省城照顾俩闺女上学，怎么在你们口中说出来就是资本家的意思，我可告诉你们，我们一家无论什么时候，根儿都在三道口，谁再敢胡说，小心老娘撕烂她的嘴。” 她语气不善，做了半年生意，什么人没遇到过，就连罗晓红那样的泼妇她都给打了回去，岂能在自家被欺负。 这下没一个人再敢吭声，半年未见，大家伙都忘了王艾君这人以前在大队里的凶名，她可是连翠花那个泼妇都敢打的呀。 有和善的婶子出来打圆场，笑道： “艾君啊，省城咋样啊，你跟大家伙说说呗，咱有些人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这婶子不是个多嘴的，见大家伙都挺好奇，王艾君也乐意跟大家伙闲聊几句。 “省城可大了，到处都是几层高的楼，马路也可宽敞，公交车都能并排走，还有百货商店，里面有好几层，啥东西都有，有些还是从沪市运来的新鲜货。” “好家伙，沪市啊，这么远。” 有人惊呼，大家伙心中省城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远在南方的沪市，那可是华国的大都市，想都不敢想。 “我瞧着咱县城里出现了好多挑着箩筐和推着车的商贩，现在也没人抓了，艾君，省城也有这些吗？” 好久不做农活，王艾君手杵着锄头，捶了捶酸痛的老腰，歇息一会，这才看向问话的那人： “有啊，咋没有，咱国家都改革开放了，往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小商小贩都不算投机倒把，我在省城还看见有私人的饭馆呢。” 私人饭馆，这是大家难以想象的出现，十年投机倒把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也是正常。 见大家伙神色各异，王艾君接着道：“这有啥，你们瞧着县城里是不是很少有红袖章出来抓人了，这就说明政策在慢慢放松，咱大家伙要跟着国家走啊。” “那不就是个体户嘛，那可不兴做啊，一点都不光彩。” “确实，咱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吧，今年收成好，日子也有盼头。” “可我觉得个体户好像还挺赚钱的，我那天瞧着挑箩筐那人，兜里的钱都要溢出来了。” “你不怕丢脸就去，我可不当个体户，我是贫农我骄傲。” 大家伙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只是瞧不起个体户的人占绝大多数。 王艾君没再吭声，她言尽于此，还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个大队的面子上。 这番话下来，有人鄙夷，有人附和，更有人默默记在心里。 宋家三房的地就在不远处，招娣来娣此时正扛着比她俩还高的锄头锄草。 早八的太阳准时升起，姐妹俩眼睛被汗水眯得睁不开，撩起脖颈上的汗巾擦了擦。 宋招娣舔了舔嘴唇，看向不远处的宋暖一家人，二婶的话她听得真切，她也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有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姐妹俩从来没出过三道口，就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省城，宋招娣是极其向往的，她也想去省城看看，更想去二姐三姐的学校看看。 念头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疯狂生根发芽，宋招娣在心中默默有了个计划。 看了眼身旁任劳任怨挥洒汗水的宋来娣，她内心有一丝不忍，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 “姐，你咋了？要不要喝水？” 见姐姐愣了好半天，宋来娣有些疑惑，乖巧地掀开旁边的篮子，拿出水碗，递给姐姐。 明明自己也渴得不行，她还是将第一口水分给姐姐。 饶是宋招娣再硬的心，此刻也在泛酸，她摇摇头，声音颤抖： “我不渴，你喝吧。” 说完便背对着人，继续地里的活计。 分家这半年来，姐妹俩相依为命，虽然不再为吃不饱而发愁，但时不时还是要忍耐翠花的辱骂。 宋来娣性子懦弱，通常只是默不作声，但对她这个姐姐，却是言听计从。 想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宋招娣无奈地闭眼，再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不想辜负来娣对她的好，但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要逃离这令人作呕的老宋家，要甩掉宋振国那个累赘，往后的日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王艾君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能让宋招娣生出莫大的勇气。 宋来娣更是想不到，姐姐已经在默默筹划，她起身，擦了把汗，抬手挡住眉眼，遥看天空中的烈日，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太阳真好，快快晒吧，地里的庄稼也能快快长大。 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眼瞧着太阳越来越毒辣，王艾君夫妻将宋暖姐妹赶回家做饭。 宋来娣主动留在地里，让姐姐回家做饭，老宋家就一个厨房，她实在争不过翠花那魔鬼。 三姐妹在路上汇合，瞧着宋招娣精气神比半年前好了不少，宋暖笑道： “招娣，你们最近还好吗？” 面对两个姐姐，宋招娣是放松的，也很开心，她重重点头， “嗯！分家后我和来娣能吃饱饭了，也不用受翠花打骂。” 对于这两姐妹现状的改变，宋暖觉得欣慰，她揽住宋招娣瘦弱的小肩膀，问道： “招娣还有在看书学习吗？初中的课本有没有不会的？” 宋招娣鼻尖一酸，差点没忍住泪意，只有二姐三姐会叫她好好学习，也只有二姐三姐会教她为自己以后考虑。 她是真的很喜欢念书，说起学习的样子神采奕奕： “三姐，你和二姐给我的书，我都已经看完了，二姐的笔记很细，除了一些复杂的，其他我都能明白。” 宋清禾笑得温和，“那趁着二姐三姐放暑假，你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问，我们教你。” 第223章 新菜品 宋招娣脸上露出渴望，还有几分羞赧：“那……那我晚上吃过饭来找二姐三姐。” 三姐妹在宋家小院门口分别，看着宋招娣纤细又笔直的背脊，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露出宽慰的笑容。 这么上进又有分寸的妹妹，谁能不喜欢呢。 午饭是姐妹俩一起做的，等宋振平王艾君回来温度刚好能入口。 饭桌上，王艾君提起了增加菜式的事，宋暖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想到后世那些学校门口的美食，她立马想到了两样， “妈，要不咱们做煎饼果子和茶叶蛋吧。” 说完又顿了一下，摆手道，“茶叶不便宜还要票，还是做卤蛋吧，卤蛋也很好吃。” 卤蛋还知道是个啥，煎饼果子一家人连听都没听过，王艾君问： “暖暖，煎饼果子是个啥，咋又是煎饼又是果子的？” 宋暖噗嗤一声笑出来，“妈，这是鲁省有名的美食，我也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晚上我做出来你们吃吃看，要是能行，咱就做这个。” 鲁省是哪里王艾君宋振平不知道，但他们相信女儿，遂开口道： “那行，暖暖你下午就别去地里了，在家把那煎饼果子整出来，生意比较重要。” 不得不说如今事业心最强的莫属王艾君，眼瞧着日收下降，又要停业两个月，也就是说整整两个月没收入，王艾君表面无事，心里那个着急啊，恨不得宋暖立马教会她做那什么果子。 “好好好，我下午就来琢磨。” 午休过后，一家三口去了地里，独留宋暖一人在家。 煎饼果子的灵魂那必然是薄脆，家里还有两斤白面，宋暖全给拿来，一半加水和面，揉成光滑的面团，松弛后擀成长方形的面片。 另一半加玉米面，加水调成糊状备用。 点火倒油，小半缸豆油全被宋暖倒下，要是被王艾君看到，简直是妈见打。 在长方形面片上划拉两刀，油温合适后，下入油锅炸蓬松。 面片很快变得金黄，一片片漂浮起来，油香四溢。 宋暖用筷子夹出，找来一个干净的筲箕，沥出多余的油分。 家里的自留地被宋振平打理得井井有条，翠绿的小葱生菜，挂满枝头的辣椒茄子，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长势喜人。 宋暖扒拉了几根葱，又摘了几颗生菜，路过鸡窝，又从两只瑟瑟发抖的母鸡屁股下掏出两个鸡蛋。 她悠悠地来，满载而归地走，独留母鸡在身后咯咯哒直骂。 太阳公公到点下班，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余晖残影，王艾君三人摇着草帽回家。 “妈，好香啊，暖暖的煎饼果子肯定做出来了。” 一天劳作下来，宋清禾脸蛋早已被晒得红扑扑，闻着空气中的油香，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做饭老手王艾君一闻这味道就知道宋暖在家霍霍了多少油，哎呦喂，给她心疼地哟，要不是知道自家闺女在捯饬新菜品，她高低得唠叨上两句。 等三人进院，宋暖刚从厨房出来，厨房闷热，女孩额头上的汗水不比几人少，见到父母姐姐，笑得比太阳更明媚。 “爸妈，姐，你们快洗洗手，马上开饭了。” 王艾君问：“你那煎饼果子做出来了？” 宋暖神秘一笑：“那当然，我还能失手不成，你们就洗手等着吧。”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堂屋，桌上是早就凉好的绿豆汤，宋暖蹬蹬从厨房跑来，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 “当当，煎饼果子新鲜出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妈你先吃。” 王艾君笑着从她手里接过一坨，笑骂她鬼灵精。 打开油纸一看，金黄柔软的面皮上点缀着翠绿的小葱，一股麦香混合着蛋香扑面而来，光是卖相，看着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见她迟迟不下口，宋暖着急了，催促道： “妈，你快尝尝啊。” 咬上一口，薄薄的面皮柔软又富有弹性，咸香的酱料十分开胃，细细品味，其中竟还有酥脆的口感，油腻的感觉被鲜嫩的生菜掩盖，只剩下醇香。 这一口口感丰富，层次分明，咸香适口，还带了丝丝辣意，简直就是味蕾的极大享受。 一家人紧盯着王艾君的动作，见她迟迟不开口，宋振平咽了咽口水，问道： “媳妇，咋样啊，好不好吃？” 王艾君猛地点头，朝宋暖竖起大拇指，“好吃，特别好吃，比国营饭店的包子还好吃。” “暖暖，走，姐和你一起做去。” 宋清禾已经忍不住想尝尝看到底什么味道了。 来到厨房，才发现灶上堆着好几个破碎的半成品。 宋暖嘿嘿一笑，“用着大铁锅摊煎饼还是很需要技术的，这些都是练手失败的。” 宋清禾嘴角抽抽，要让妈看见，她指不定得跳起来。 “这就当咱明天早饭了。” 好在宋暖已经熟练，第二个煎饼果子没几分钟便完美做出。 宋清禾拿去给了翘首以盼的父亲，待她回去，宋暖已经在做她的那份。 煎饼果子受到了一众好评，在得知所用的原材料后，王艾君当即便做出决定： “开学后，咱们就开始卖这个煎饼果子，有菜有蛋，还用了白面，两毛钱一份还是能卖出去的。” 这时，一直埋头猛吃的宋振平开了口： “我和你妈商量了，下学期我和你们一起去省城。” 前一晚睡着后根本不记得的王艾君： ？？？什么时候商量的？她咋啥都不知道？ 没接收到自家媳妇疑惑的信号，宋振平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这个吃食很方便，很适合在路上吃，上次瞧着客车站附近有很多摊贩，不如咱们也支个摊卖这煎饼果子怎么样？还能赚两份钱。” 宋暖简直要对她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父亲刮目相看，原来不是父母没有敏锐的头脑，是眼界限制了他们。 仔细考量一番，宋暖还是说出了顾虑： “客车站火车站这种地方虽然人流量大，但是鱼龙混杂，如果咱家生意好，其他摆摊的商贩看了难免眼红，到时候爸你一个人应付，我们着实不放心。” 第224章 血缘的神奇 屋内沉默了一瞬，宋振平显然没女儿想得全面，但恰巧就是这份果敢，也让他有拼一拼的勇气。 “暖暖，爸知道做生意都不容易，更别说省城那么大的地方，但爸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有这么大一个市场，放弃了太可惜。 爸以前懦弱，无能，让你们母女三人受了不少苦，但爸不想一直这么下去，爸也想给你们撑起一片天。” 宋振平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导致宋暖母女三人同时怔愣在原地。 王艾君更是直接红了眼眶，自家男人虽然性子老实了点，但他没有大多数男人的蛮横，更没有重男轻女那一说，即便早些年间宋老太无尽的责骂，这个男人也只会默默扛起一切。 这也是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的原因。 宋暖胸口酸胀，她一直都知道爸爸是他们家背后的那个支撑，无论是哪辈子，她爸从来没有对不起妻女。 爸爸不会说好听的话，只会在宋老太指手画脚时默默挡在前面，只会寒风呼啸时为妻女抵挡风雪。 看着宋振平郑重的表情，宋暖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她点头： “好，咱们就去车站，不被未知的困难阻碍，先做了再说！” 宋清禾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对，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就不信做不好。” 王艾君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光，笑看两个女儿，又一脸骄傲看向宋振平：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我们娘仨都在后面给你加油。” 妻女的无条件支持给了宋振平莫大的勇气，老男人黝黑的脸上尽是兴奋，那种对一件事向往坚定的神情，是母女三人从未见过的。 他抹了把脸，掩饰住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露出标志性憨厚笑容： “好！爸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屋内气氛其乐融融，小院外响起弱弱的敲门声，宋招娣声音小小传来。 “二姐三姐，你们在家吗？” 宋清禾起身去开院门：“招娣来了，暖暖你去给招娣也做个那啥煎饼果子吧。” “好。” 宋暖应声进了厨房，中午调的面糊还有不老少，趁着灶孔里还有炭火，刚好能做。 这边招娣抱着书本进屋，见大家伙都在堂屋坐着，还以为来得不凑巧，二伯家还没吃饭。 她有些踌躇地站在门口，“二伯，二婶，你们还没吃饭吗？” 她还是故意等过了饭点才来的，就怕二伯一家要留她吃晚饭。 宋清禾笑了，拉着人进屋，“我们吃过了，不过你来得刚好，暖暖今天捣鼓出一个新吃食，你帮我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宋招娣慌忙摆手推辞：“不不不，我在家吃过饭才来的，不用给我拿吃的。” 她以为宋清禾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特意这么说。 小姑娘敏感得很，宋清禾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于是看向母亲。 接收到女儿的眼神示意，王艾君笑得温和，朝宋招娣招手： “招娣快过来坐，你也知道二姐三姐在省城读书，省城开销大，我们就想着卖些吃食，这不你三姐提议，说是鲁省的美食，你刚好帮忙试试，看这味道能不能卖得出去。” 见大家的表情不似作假，特别是二伯，显得格外一本正经，宋招娣总算是信了，随即认真地点头： “三姐做的一定很好吃！” 小姑娘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宋暖在她心中本就多了层滤镜。 这话恰巧被从厨房出来的宋暖听到，被人这么坚定的信任，宋暖心情颇好，嘴角的梨涡显现。 “快来尝尝刚出锅热腾腾的煎饼果子，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她将泛着热气的油纸包递到宋招娣手上，又顺手给小姑娘舀了碗绿豆汤，然后在宋招娣身旁坐下。 四双眼睛直勾勾盯向瘦弱的女孩。 宋招娣有些不自在，双手捧着油纸，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小心翼翼打开。 入目黄灿灿绿油油，还有一股很浓郁的鸡蛋香。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这什么果子里还放了鸡蛋？！ 宋暖颔首，示意她趁热尝尝。 小姑娘悄悄咽了咽口水，几近虔诚地轻轻咬下一口，瞬间眼睛瞪得溜圆。 好香！ 见她这表情，围观的四人纷纷露出姨母笑，宋暖指了指煎饼中间的薄脆， “你尝尝这个。” 宋招娣乖巧咬下，又被惊艳了一脸。 好脆！ 她还记得要给三姐反馈，于是竖起大拇指，表情无比真诚： “三姐，这个真的很好吃，有白面和鸡蛋，中间这个脆脆的也很香，一定能卖得很好。” 她懂事得令人心疼，王艾君有些揪心，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招娣慢慢吃，这里还有绿豆汤，回去的时候让你三姐多做两个，留着你们姐妹俩明天早上吃。” 宋招娣摇头拒绝，“不用了二婶，我和来娣有粮食，这些你们留着卖钱吧。” 这饼里可放了鸡蛋，一个鸡蛋就要五分钱，想必三姐这饼再怎么也能卖个一毛钱，拿来卖钱的东西，怎么能给她们姐俩吃。 王艾君没说话，默默给宋暖递了个眼神。 宋暖秒懂，看着安静吃东西的宋招娣，她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招娣，你想不想赚钱？” 宋招娣吃煎饼的手一顿，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想，我想赚钱读书。” 王艾君眼眶又是一热，当妈的人，看不得孩子这般懂事。 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坚定，宋暖会心一笑， “那三姐带你赚钱，等咱赚了钱就上高中，考大学。” 宋招娣眼里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今天在地里听了二婶的话，她就在想该怎么才能赚钱，没想到晚上三姐就说要带她一起。 想到手中的煎饼，宋招娣犹豫了： “三姐，这是你们赚钱的手艺，我……我不能学。” 二伯一家对她比亲爹妈还好，二姐三姐在省城的花费更高，她不能贪心，还要抢了她们的营生。 她太过懂事，宋暖忍不住点了点小姑娘脑门， “小孩子家家别想那么多，这个目前也不适合你卖，三姐教你其他东西。” 这下宋招娣放心了，巴掌大的脸绽放笑容。 老宋家人虽然品行不好，但人都长得标致，宋招娣这一笑，倒和宋暖有一丝相像。 可能这就是血缘的神奇吧。 ———— 好多读者在说称呼问题，二伯二婶是作者老家这边的叫法，我也就这样写了，着实没想到官方叫法二伯娘，要改的话前面有好多处，要不然咱将就将就，嘿嘿～?(????) 第225章 流动小摊 宋暖想教宋招娣做卤蛋生意，卤蛋成本低，味道好，卖出的价格也不会太贵，想来更适合县城。 姐妹俩给宋招娣讲完知识点，宋暖将她送到院门口。 看着小姑娘难掩激动的神情，她拿出一个油纸包： “这个拿回去给来娣吃吧，明天别忘了过来，我教你做卤蛋。” 只闻香味，宋招娣就知道油纸里面是煎饼，她想推辞，但被宋暖强行塞进怀里。 宋暖笑着将人往老宋家推，“行了行了，你吃了来娣还没吃呢，接着吧，晚上早点睡。” 宋招娣没在拒绝，只是在宋暖回去的时候默默转身。 看着那温暖的背影，宋招娣狠狠吸了吸鼻子，默默在心里做出决定，往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二伯一家，特别是三姐！ 卤料家里还有现成的，是王艾君过年剩下，宋暖找来，一一配好。 家里只有十来个鸡蛋，宋暖又去鸡窝晃悠一圈，只把那两只母鸡吓得咯咯直叫唤。 她只好作罢，第一次做，这十来个就当练手了。 晨鸣破晓，宋暖不去上工，便早早起来热了早饭。 早饭是昨天的煎饼果子战损版，破烂又厚薄不均的饼皮包裹这薄脆和生菜，虽然看起来不咋滴，吃起来口感也不好。 但好在家人们都很给面子地吃完了，宋振平咬下一口硬邦邦的死面团子，眼尾抽抽，嚼吧嚼吧硬着头皮咽下，又猛喝了两口水，这才觉得嗓子眼通畅了。 看来这煎饼果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要想摆摊，他还需要多多练习。 宋招娣在一家人吃完早饭过来，手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躺着七八个鸡蛋。 她颇为不好意思：“三姐，家里只有这些鸡蛋，够吗？” 分家没分到鸡，这些还是她早上和别的婶子换的，只希望三姐不要嫌少。 “够了够了，咱们今天先试试味道，好吃明天再煮。” 两人在厨房忙活起来，宋暖让宋招娣将接下来要用到的香料记下，她自己则将鸡蛋外壳洗干净，放进冷水里。 鸡蛋煮熟，泡进冷水，轻轻弄碎蛋壳，使其熬煮时有花纹显在表面。 煮好的鸡蛋放入锅中，倒入香料，酱油，盐，糖等调料，再加几个干辣椒，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焖煮二十分钟。 掀开锅盖，卤香四溢，霎时整个厨房都是馥郁的香气。 宋招娣不自禁深吸口气，看着锅里还冒着热气的卤蛋，眼神都在放光： “三姐，好香啊，这就做好了吗？” 宋暖摇头，将一个个鸡蛋捞起，放入大盆里，又将卤汁全部倒入其中，这才道： “还不能吃，还没入味呢，最好泡一晚再吃，但这个天儿热，泡一晚上怕是要坏了，那就中午吃吧。” 宋招娣一双眼紧盯着盆里的卤蛋，一颗颗漂浮着的鸡蛋在她眼中仿佛跟金子似的，馋归馋，但宋招娣更想拿它来赚钱。 倒是宋暖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卤料，要是卤点鸡腿兰花干，那得多好吃啊。 只可惜兰花干不仅要风干，还需要油炸，现在这个条件，哪里吃得起。 等待下工的间隙，宋暖又给宋招娣讲起初中的知识。 宋招娣基础不算扎实，但好在她够刻苦，原先那点薄弱也在她不断努力下补齐，宋暖可以肯定，以她现在的水平，一定能考上县一中。 只是摆在她面前的不止考学一个难题，首先便是经济压力，宋暖提议教她做卤蛋，虽然是想在县城试试水，但又何尝不是在帮宋招娣呢。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眼瞧着快要下工，宋暖起身去厨房做午饭。 宋招娣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家里吃饭，宋暖只好将卤蛋加热，给她尝尝。 浸泡了好几个小时，鸡蛋由原来的白色转变为酱油色，剥开外壳，卤汁从裂缝中浸入，染出一道道不规则的花纹，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怀揣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宋招娣轻轻咬下一口，蛋清还保持着原来的弹嫩，多了一股浓郁的卤香，咽下，舌尖还残留了丝丝辣意。 蛋黄沙沙绵软，又很好地保持了湿润度，不干巴噎人，虽然没有蛋白入味，但味道也很是不错。 宋招娣再一次被惊艳，原来还有比水煮蛋更好吃的鸡蛋！好吃超多倍！ 看着手上仅剩的半个鸡蛋，她都有点舍不得下口了，直到宋暖说凉掉就不好吃，她才打消了要带回去给妹妹的想法。 临走前，宋暖将她提来的鸡蛋捞出，宋招娣说什么都不肯要，最后只拿走一个，说是拿回家给宋来娣尝尝。 待宋振平三口回来时，还没进门便被直冲脑门的卤香硬控在门口。 宋清禾再一次咽了口水，偏头看父母： “妈，暖暖这卤蛋，还没吃我就知道成功了。” 从来没有谁家卤味能这么香，香到她肚子开始抗议。 卤香飘散四溢，顺着夏风吹到挨家挨户门前。 今天大家伙的午饭在宋暖这霸道的卤香中多吃了一碗。 宋清禾王艾君更是赞不绝口，当即便决定明天一早去城里卖。 家里的鸡蛋不够，王艾君去村里熟识的婶子家买了不少，走了好几家，将婶子们家里的存货都搬了个空。 五分钱一个，一共百来个鸡蛋，但第一天试水宋暖只打算做三十个出去卖，先试探试探。 下午宋招娣送来五块钱，说是不能让二婶贴钱给她做生意，宋暖收下了，让招娣凌晨过来准备卤蛋。 卤水还能重复使用，只要保存得当，再用两天不成问题。 再就是工具，宋暖家里有一个双耳铝制大锅，正好能放在竹篓里，缝隙中塞一层棉衣，既能保暖又能保持稳定。 下午卤蛋已经浸泡到位，宋暖端了几个去程家，她得找徐婶借用自行车。 卤蛋再一次征服了所有人，程欢听闻她们一早要去县城卖卤蛋，更是嚷嚷着要一起。 宋暖哪有不应的，两人约好时间，她将自行车骑回家，宋振平将竹篓固定在后座上，简直完美。 流动卤蛋小摊就这么完成！ ———— 超喜欢卤味里的兰花干，真的很好吃很吸汤汁，只可惜查了老半天资料，兰花干制作过程就是油炸，这个环境下不太合适。 想想招娣还能卖些什么呢？~o( =nwn= )m 第226章 卤蛋生意 凌晨三点，宋家小院照起光亮，宋招娣兴奋得一晚没睡，看见油灯便穿上衣服出门。 乡下晚上夜露深重，短短几步路，宋招娣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暖给她开了院门，今天打算让招娣亲自动手，如果学会往后就可以自食其力了。 招娣是个好学的，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回，做起事来有条不紊。 宋暖就在灶前帮她掌控火候，见她井然有序，也放下心来。 其实工序并不复杂，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这么早起床只是为了让卤蛋多浸泡几个小时，入味一点。 等夏天一过，完全可以傍晚煮好，浸泡一晚上，也不会坏掉。 卤蛋做好后，两人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时间来到六点，程欢也已经准备好出发。 今天去县城的人就宋暖程欢带着招娣，宋招娣不会骑自行车，宋暖先一步出发，程欢带着招娣坐李大爷的驴车后来。 三人在县城门口汇合，此时才不到七点，还没到工厂上班的时间。 “三姐，咱们要去哪里卖啊？” 街道两旁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推着板车前行，更有不少穿着厂服的工人，那衣服板正整洁，没打一个补丁。 宋招娣有些紧张，不自觉倚靠身边唯一的亲人。 宋暖看出她的不安，朝她露出安抚的笑： “咱们去纺织厂门口。” 纺织厂是县城最大的工厂，人流量当然也是最大的，她们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单身青年。 年轻人总归对自己好一点，在外面打个牙祭也是常有的事。 “纺织厂好呀，咱们去那里一定能卖完。” 程欢笑道。 宋招娣很聪明，此时也转过弯来，看着宋暖的眼神更加崇拜。 纺织厂在县城东部，离城门口不算近，三人脚程快，也就走了二十分钟。 上班的人群已经开始涌动，宋暖将自行车停在工厂门口附近，既不打扰上班的人群，又能让所有人注意到这边。 棉被掀开，铝制锅盖打开，馥郁卤香飘散开来。 一阵风吹过，携卷着悠悠卤香飘进每一个人鼻尖。 原本匆匆赶往工厂的人们好奇看来，就见是三位女同志站在大门旁边，身旁还停放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放了一个竹篓，香味就是从竹篓里飘出来。 见有人注意到她们，宋暖忙招呼两个妹妹： “招娣欢欢，咱们吆喝起来，不然别人也不知道咱们卖的啥。” 说完她率先做了示例： “瞧一瞧看一看喽，新鲜出炉的秘制卤蛋，味道一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女孩声音清脆悦耳，吆喝起来也不惹人恼，反倒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宋招娣和程欢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瞧着人流里蠢蠢欲动的身影，也放开了嗓子吆喝起来。 “香喷喷的卤蛋，一口一个，卤香四溢，大家过来瞧一瞧喽。” “卤蛋，秘制卤蛋，味美实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吆喝声一开始，两个女孩也没了害羞的意思，逐渐放开嗓子。 三人的吆喝声传出去老远，从来没有人在厂门口卖东西，自然引起了大家伙的好奇心。 一穿着深蓝色厂服的大娘过来，脖子伸得老长，看向竹篓里的卤蛋。 她好奇问：“这卤蛋多少钱一个？” 宋暖笑着上前，用勺舀一个出来，盛给大娘看： “大姐，一毛五一个不要票，咱家卤蛋绝对新鲜好吃，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那大娘瞥了眼宋暖，心中窃喜，嘴上却说着挑刺的话： “叫什么大姐，我这年纪都可以当你妈了，你这卤蛋也太贵了吧，鸡蛋都才五分钱一个呢。” 宋暖哎哟一声，“原来是婶子啊，我刚刚瞧着您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嘴一时秃噜，婶子可别怪我。 婶子您瞧，我这卤蛋个头大还不要票，用料扎实，凌晨就起来做了，保证入味，您一个月赚这么多钱，吃个卤蛋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她神情十分真诚，看着完全不像在说谎，那婶子被哄得高兴极了，脸上不自觉就带起了笑，嘴也没刚刚那般挑刺： “行吧行吧，瞧你们吆喝半天了，我就买一个尝尝。” 她从兜里掏出一毛五，宋暖忙用油纸包好递到她手上，还贴心地嘱咐： “婶子您小心烫嗷。” 那婶子也不走，站在三人面前就开始剥壳，深棕色的蛋壳剥开，露出里面弹软的蛋清。 咬上一口，满齿留香。 宋暖笑问：“婶子您吃着觉得怎么样？” 那婶子三两口吃完，似还觉得不够过瘾，视线看向锅里： “好吃，再来两个。” “好嘞！” 宋暖机灵递上，婶子将油纸往兜里一揣，转身走进厂里。 做生意就是这样，有了第一位尝鲜者，剩下的顾客蜂拥而上。 原本看愣在原地的程欢和宋招娣也赶忙上前帮忙，短短十来分钟，三十个卤蛋卖得一干二净。 有好些人没买到，神色不悦，宋暖连忙安抚： “真是对不住，今儿个第一天，只准备了三十个，明天早上我们还来，保证一样的新鲜好吃，还请大家伙明早捧场。” 她话说得漂亮，没买到的人们也不好意思再生气，说笑两句便进了工厂。 宋招娣此时已经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根本没想到卤蛋会这么受欢迎，从来到这里，到卖空，半个小时都没有。 上班的铃声响起，纺织厂门口也没了人流，宋暖将锅盖盖好，又将棉被搭在上面，晃了晃，确定竹篓绑得很稳，这才看向两人。 “走吧，咱去副食品店买点香料，家里都用得差不多了。” 她又看向宋招娣，“招娣，三姐刚刚怎么吆喝，怎么售卖，你都看清了吗？明天换你来卖。” 宋招娣知道三姐今天是专门为了教她，她也有在一边认真学习，遂点了点头： “都看清了三姐，我会努力的。” 宋暖摸了摸小姑娘脑袋，满脸欣慰： “好，三姐相信你，明天三姐再陪你来一次。” 招娣总归是要一个人挑大梁，只要她能放开手脚，宋暖相信凭招娣的聪慧，一定能将生意做好。 第227章 姐，你居然会笑! 鸡蛋成本一块五，卤料往大了算五毛，今日总收入四块五，纯利润二块五。 宋暖一边走一边给宋招娣算账，三人去副食品店买了卤料，又去供销社打了酱油，回去的路上，趁着四下没人，宋暖将剩下的钱掏出，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拒绝，今天她全程没出力，就连卤蛋都是三姐凌晨帮她一起煮的，要是收了这个钱，她自己都觉得没脸。 “三姐，这钱我不要，调料柴火都是你家的，我啥也没做，这钱拿着亏心。” 她又看向程欢，小声道，“程欢姐姐，往后你不在家，我能借用你的自行车吗？我用钱租，一天五分钱你看可以吗？” 她说得小心翼翼，她和程欢不太熟，着实怕程欢不同意。 程欢嗐了声，摆手无所谓： “反正车放在家里除了我二叔也没人用，你要用就去拿，都是一个大队的，说什么钱不钱。” 但宋招娣却很是坚持，她深知程欢能借车给她完全是看了三姐的面子，三姐手把手教她挣钱，她不能得寸进尺。 最后程欢还是收了钱，三人腿着回到三道口，将剩下的卤料煮开保存，宋招娣开始学习骑自行车。 往后她一个人干这活计，有了自行车总不可能推着走，来往也方便许多。 家里人都上工去了，宋暖也无事，两人便找了个宽敞地儿学自行车。 宋招娣人虽瘦小，但身体灵活，悟性又好，三两下便能保持平衡。 小姑娘一双眼亮得惊人，手紧紧扶着车把，脸上总算有了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 “三姐，我会骑了！” 她语调上扬，带着浓烈的惊喜，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高兴。 宋暖跟在她身后，双手敞开呈保护状，就怕她一不留神摔下。 “骑得很好，招娣你真聪明。” 夸赞的话脱口而出，真诚又温柔，听在招娣耳中，却让她红了眼。 自行车是程也特地买来给程欢上学用的，买的是二六大杠，宋招娣骑在上面，视野开阔。 暖风吹在脸上，吹散了女孩落下来的泪珠，也吹眯了她的眼。 宋招娣想，她这辈子感受到最大的温暖，全都来自于三姐。 翌日。 今天是宋招娣独自上手的日子，宋暖没有帮忙，但她站在旁边就已经给了宋招娣莫大的安全感。 两人在工厂上班前赶到，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流，车刚停好，便有顾客上前。 “今天的卤蛋够量吗？先给我来四个，我和我媳妇一人俩。” 这人一出手就是六毛钱，这可是笔大单，宋招娣强稳心神，一丝不紊地装蛋，收钱。 “这是您的卤蛋，慢走。” 那人走后，来了一大波顾客，宋暖只是看着，顺便吆喝两句，没有帮忙，招娣迟早要一个人面对，就当提前习惯吧。 好在宋招娣干惯了活，这点工作量对她来说不足为虑，三两下送走这波顾客，她松了口气，看向宋暖，眼中隐隐有期待。 宋暖咧嘴，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做得很好！” 小姑娘耳尖羞红，脸上也挂起笑容，对于姐姐的夸赞，显然颇为受用。 一百个卤蛋不到一小时卖完，宋招娣兜里揣着钱，神情兴奋： “三姐，一百个都能卖完，明天是不是还要多做点。” 宋暖思量一番，提出建议： “卤蛋新奇，刚开始确实好卖，但等后面大家尝够了味，再准备这么多只怕会卖不出去，明天可以适量增加，但往后得按照经验来准备。” 宋招娣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三姐。” 做小生意也是需要学习的，宋招娣这两天从宋暖那里学到的知识，足够她反复琢磨。 今天纯利润接近十块，宋招娣难掩兴奋，卤蛋生意长期做下去，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能上学。 宋来娣满头大汗回家，破天荒看到笑容满面的姐姐，她惊奇睁大眼，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姐，你居然会笑！” 天知道，她活了十一年，从来没在姐姐脸上看到过这么明媚的笑容。 下一秒，宋招娣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她两天没上工，地里的活计全靠来娣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来娣，要不你跟我一起卖卤蛋吧。” 可观的利润让宋招娣起了野心，一天就挣了铁饭碗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要是她们姐妹俩一起卖卤蛋，就能早些挣够学费，来娣也能和她一起读书。 但宋来娣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小脸上满是怯意： “姐，我不行，我害怕，要是咱俩都去卖卤蛋，家里的地没人种，爸那边也没人照顾。” 对了，还有宋振国这个废物。 宋招娣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着实生不出来好感，她自认是个冷血的人，有时候想为什么宋振国都已经瘫了，还不赶紧归西，只会给她们两姐妹增加负担。 但她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去落人口舌，所以照顾宋振国的活计一般都交给了宋来娣。 听到妹妹的话，宋招娣抿嘴沉默。 这一刻，两人面前的有一条分叉路，很明显，姐妹俩的选择大相径庭。 * 宋招娣的卤蛋生意算是走上正轨，宋暖也确定了卤蛋生意的可行性，能在县城受欢迎，那省城肯定卖得更好。 回三道口也有段时日，自从宋振平打算和家人同去省城，整个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地里的活计也提前跟大队长说好，等他们走后，拜托他找人帮忙照顾，等秋收过去，地里的收成分那人四分之一。 距离秋收也没几个月，这点粮食相当于白捡，宋振平相信肯定会有人愿意。 王艾君也知道自家男人的迫不及待，但好不容易回趟家，不去娘家看看着实不像话，再者，她的厨艺还是娘家二嫂教的，自家人找到了赚钱的活计，能拉一把娘家人也算是她的一片孝心。 于是乎，翌日一早，宋暖一家坐上李大爷的驴车，背着大包小包朝大柏树大队而去。 第228章 一个都没有了 宋暖一家的出现给王家人带来了惊喜，特别是王母，脸上的褶子都没舒展过，一个劲拉着姐妹俩的手叫乖囡。 王艾君给家里人带了不少海货，还给两个嫂子买了雪花膏。 嫂子们都是敞亮人，以前对她这个娘家姑子更是多加照拂，也因为这样，王家的凝聚力在大队里是出了名的好。 两个嫂子拿到雪花膏，笑得见眉不见眼，嘴里说着浪费钱，实际上宝贝得不行。 王艾君刚想提出让两个嫂子去县城做生意，大门口，王得水一手提鱼一手提着豆腐回来。 小麦色的肌肤上有点点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光，他咧出一口大白牙，朝宋暖姐妹俩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清禾，暖暖，瞧二哥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中午让你们二舅妈给炖鱼汤。” 宋暖视线落到两块豆腐上，眼前倏地一亮，快步上前： “二哥，这豆腐哪儿来的？” 王得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道： “队里二愣子他爹那里换的。” “他家专门做豆腐吗？” 王得水点头：“咱大队吃豆腐都是在他那里换的，一斤黄豆换一斤豆腐，两斤玉米也可以换一斤豆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暖所吸引，王艾君察觉到她的意图，疑惑地问： “暖暖，这豆腐还能放进去卤不成？” 宋暖点头：“可以，不过豆腐得加工一下。” 母女俩这一番话让大家伙更疑惑了，王母问出了声。 “艾君啊，你们母女俩在打什么哑谜？” 王艾君笑着应道：“妈，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现在政策放宽，县城里也有不少小摊贩，我就想着二嫂厨艺这么好，不如做点东西去卖，暖暖前两天帮宋家三房的妹妹干了卖卤蛋这活计，收益不错，就想着让你们也试试。” 她抬头，看着宋暖，“暖暖肯定想着只卖卤蛋品种单一，要是能再加上豆腐，肯定更受欢迎。” 宋暖简直要佩服她妈了，短短半年时间，就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一下就能看出她的想法。 “没错，姥姥，虽然招娣也在卖卤蛋，但县城这么大，她最多在纺织厂附近片区，剩下几个厂，二舅妈她们卖也能赚不少。” 她扬了扬手里的豆腐，继续道，“把豆腐做成豆干，再放进卤水里煮，做成香干，肯定能卖的更好。” 没有兰花干，香干也是不错的，豆制品卤出来大多都好吃。 不知什么时候，二舅妈从厨房出来，她眼里有期盼的光，看向王母， “妈，我想试试，我也想给咱家挣点家用，再说，得水马上要说亲，又是一大笔开销，如果这生意真能成，你们压力也缓和不少。” 王母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相信小女儿绝不会坑自家人，也相信宋暖这个大学生的眼界，当即便拍板同意。 卤蛋教学立即开始，其实以二舅妈的手艺，宋暖还真教不了什么，不过是她比二舅妈更舍得用料。 在将工序说明后，宋暖便让二舅妈自由发挥，果然，在二舅妈先天厨师圣体的加持下，调出来的卤汁更胜一筹。 宋暖立即把用料数量记下，回去再给招娣一份。卤蛋在熬煮，她还是准备做香干。 王得水又被自己老娘派出去换豆腐，宋暖毫无负担地征用了中午做鱼汤的两块。 将豆腐切成方块，放入锅中蒸五分钟，再用蒸布隔开，上面放置重物，压出水分。 这一步需要好几个小时，等待的时候，锅里的卤蛋好了。 大家伙都好奇地凑过来看，他们老早就被这霸道的味道勾起了馋虫。 吃过卤蛋的王艾君三人只觉得王家二嫂做出来的似乎要比暖暖的更香一些。 待下午卤蛋浸泡入味，宋暖压的香干也初具雏形，压出水分的豆腐变得极具弹性，没有了一碰就碎的特质，反而更有韧劲。 卤水烧开，将香干放入，熬煮二十分钟，再浸泡一小时入味。 大家伙都没见过豆腐这种吃法，一时间新奇得很，忍不住想尝尝味道。 待尝到味道的那一刻，原本对这个生意还抱有疑心的王家大嫂瞬间被征服了。 “二弟妹，这也太好吃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口感的豆腐，拿出去卖一定能赚钱。” 宋暖也没想到能做这么成功，要不是怕她妈唠叨费油，她都想试试做兰花干了。 等下次炸果子的时候，一定要炸点兰花干出来。 王家的生意很快做出决定，宋暖带了一部分卤香干回家，把做香干的方法教给招娣。 她对两边都是不藏私的，一旦让她划为自家人，有什么好东西当然要共享。 只可惜不知道三道口大队有没有会做豆腐的人，这样招娣要买豆腐也省事。 和她猜想的没错，在卤蛋吃腻过后，香干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弹软的口感，带了黄豆和卤水特有的香气，不仅能空口吃，还能买回去炒一盘菜出来。 一时间，县城开始流行卤蛋和卤香干，更有不少脑袋灵活的人模仿起来。 但宋暖交代过，卤水的配方绝对不能泄露，所以即便有类似摊贩出来，味道也没宋招娣和二舅妈的好，生意自然没得说。 卤香干同时也带动了卤蛋的生意，原本有下降趋势的卤蛋再一次供不应求，这就导致了三道口大队的鸡蛋不够宋招娣每天的出货量，还要跑到隔壁大队收购。 村民们赚了钱，自然高兴，大家伙知道宋招娣在县城做生意也没眼红，都知道俩小姑娘分出家单过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挨家挨户都把鸡蛋留着，就为了卖给宋招娣换钱，就连一向受宠的小孙孙，也没了往日的待遇。 孩子们哭天喊地，大人们不为所动，一天到晚恨不得蹲在鸡窝旁守着母鸡下蛋。 三道口大队的母鸡叫苦连连：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ヽ(*。＞Д＜)o゜ 第229章 宋老太病重 有需求就有供应，大队里会做豆腐的人家见招娣每天的需求量大，主动找上门来。 见招娣光明正大地做起生意，那人脑子活泛，提出长久合作。 招娣自然是应允的，能用黄豆换豆腐，也就免了她高价在副食品店买。 就这样，招娣二舅妈的生意步入正轨，宋暖一家也放了心，开始准备回省城。 暑假还剩半个多月，宋振平托人问了霍嘉木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去，小霍同志自然是满口答应。 和宋清禾分开这一个半月，每天睁眼就是自家老头，他早就看惯了。 殊不知霍老爷子也早就受不来这臭小子，成天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像是谁欠了他两张大团结似的。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他看这臭小子还没娶上媳妇，就已经忘了他这个老爹。 于是宋振平一托人问话，霍老爷子就已经开始给霍嘉木收拾行李。 当然大多都是给宋清禾这个未过门的儿媳的，一些木工做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以及家里晒的干货。 只是，还没等宋振平一家人起程，隔壁老宋家出了幺蛾子。 宋老太病重，高烧不退，看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表示束手无策，让翠花将人带去县城医院。 翠花哪里肯愿意，县城医院去一趟就得花不少钱，她又不是钱多烧得慌，怎么可能把钱浪费在半截入土的死老太婆身上。 宋振兴没有决定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娘被翠花下了死亡通知书。 后背上宋老太温度烫得吓人，宋振兴被热得满头大汗，只觉自己背了个火炉般，恨不得将人甩下去。 他心中对宋老太是怨恨的，他恨宋老太给他娶了翠花这么个凶婆娘，恨宋老太当初不拿钱给他升职，导致他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个这样的结局。 所以当翠花说将宋老太背回去时，宋振兴没有半点反对意见，当然他也不敢有。 两人走在路上，头顶灼灼烈日，翠花被太阳晒得心烦，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宋振兴废物。 宋招娣那俩丫头片子不知何时做起生意，家里每天都是卤香，翠花儿子被馋得直流口水，偏偏宋招娣那死丫头跟防贼似的，每次做饭宁愿被热死在厨房，也要将门关得死死的，做完就端回屋里，根本不给她偷看的机会。 还不都是宋暖那死丫头，教谁不行，偏偏教宋招娣那俩赔钱货。 等等，宋老太如今生死未知，宋振平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娘去死吧。 翠花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她朝身后看了眼，宋老太一张老脸烧得通红，在烈日下愈发骇人，就这个样子，起码要住好几天院，那她岂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敲上一笔。 似乎能预料到一张张大团结长着翅膀飞到她兜里，翠花笑得一脸奸诈，转头冲着宋振兴嚷嚷： “没用的废物，浪费粮食的东西，这么大个男人，连你老娘都背不起。” 她说完转身朝村口的方向走去，见宋振兴站在原地没跟上来，她回头，恶狠狠道： “还不赶紧跟上，没长脑子还没长眼睛吗。” 宋振兴已经被骂习惯了，认命地跟上翠花的脚步，眼瞧着快要走到村口，宋振兴脑子里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 翠花不会是要找个地方把他妈活埋了吧！！！ 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饶是炎炎夏日，宋振兴只觉后背发凉，他也不觉得身后宋老太重了，看翠花的背影像是看地狱索命的厉鬼，恨不得转身就逃。 他惊恐的视线可能太过明显，翠花像是有感应般回过头来，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还没等她说话，宋振兴腿脚已经开始不利索，每上前一步都抖得厉害，走了两步，直接给翠花来个原地下跪。 “呜呜呜，你别杀我，我以后都听你的。” 他将宋老太往地上一丢，整个人恨不得匍匐到地里。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妈她本来就快不行了，和你没关系。” 他越说声音越颤抖，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直接糊满了整张脸。 翠花刚升起那点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这煞笔到底在想什么，他有没有脑子？不会以为她要埋了宋老太吧？！ 翠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非常怀疑宋振兴当初是怎么在玻璃厂混下去的，这人怕不是脑干缺失。 眼瞧着宋振兴都快吓尿了，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抓起男人衣领邦邦两拳： “你特么的都在想些什么，老娘可是大大的良民， 咋地，老娘带你妈去县城医院看病你个不孝子还不乐意？” “啥？去县城医院看病？” 宋振兴小小的脑子大大的疑惑，随即又是怀疑起来，翠花能有这么好心？ 两人结婚这么久，这男人一撅屁股翠花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此时哪里还看不懂他的眼神。 嘿，她这个暴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也顾不上大太阳，快步上前，欻欻给了宋振兴两耳光。 “瞎了眼的废物，再敢多说一句，老娘让你比你妈先走一步。” 宋振兴唯唯诺诺不敢再看，更不敢再吭一声，老老实实背起陷入昏迷的宋老太跟在翠花身后。 走去县城用了一个多小时，宋振兴只觉得宋老太没挂他快要挂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连连叹气，这老太太不知烧了多少天，早已经陷入昏迷，即便是用药退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翠花还指望着利用宋老太敲宋振平一笔呢，哪里能让她这么快死去，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朝医生哭诉： “医生，我婆婆命不好，家里三个儿子不是瘫就是不孝顺，现在也只有我们大房照看她，求求你救救我婆婆。” 医生叹了口气，看了眼痛哭流涕的翠花，又看了眼生无可恋快要归西的宋振兴，脑中闪过疑惑，这家人真奇怪 ，儿媳怎么看着比儿子还像亲生的。 本着医者仁心，医生朝翠花道： “我们尽力，只是你婆婆这药费可不低啊。” 翠花毫不在意摆手： “无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治，只要我婆婆好起来就行。” 反正医药费又不是她掏，多花一点就能多坑宋振平一点。 第230章 士可杀不可辱 宋老太被安排住院，直到看见医生给她输上液，翠花才拿着缴费单马不停蹄赶回三道口。 临走前，翠花将宋振兴逮至楼梯口，脸色阴沉，带了股威胁的意味： “宋振兴，你最好把你妈给看好喽，别坏了老娘的好事。” 宋振兴此时也想到这女人打的什么念头，顶着两个巴掌印，颤颤巍巍地点头： “我……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不知又是哪一句惹到了翠花，带着老茧的巴掌扇来，楼梯间内回荡着响亮的巴掌声。 翠花甩甩手，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去你爹的， 不会说话把嘴给老娘闭上，老娘是去要钱，又不是去黄泉。” 说完也不管宋振兴站没站稳，转身大步下楼。 宋振兴被打得耳鸣，慌忙扶上栏杆，但眩晕感充斥在脑中，他一个不察，右脚踝被狠狠崴了一下。 “嗷！” 疼痛让大脑一瞬间清明，宋振兴眼里布满仇恨，看着翠花离开的方向，恨不得那恶妇从此一去不返。 不过他的期盼终究没有成真，翠花安全返回三道口，顾不上满头汗水，径直冲向宋家小院。 “嘭嘭嘭。” “宋振平，王艾君，给老娘开门，妈都生病住院了，你们两个不孝子还在家里躲着享福，滚出来开门。” 她将篱笆院门拍得砰砰作响，直接将炕上的宋暖一家人全都叫了起来。 王艾君拧着眉毛，面色不虞，“这个翠花又在吵什么！” 见媳妇动怒，宋振平忙安抚道： “媳妇你别生气，我出去看看。” 老男人穿好短褂，来到小院内。 “你敲什么，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翠花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宋振平竟也会有赶人的时候，她气得牙痒，挥舞着手上的缴费单，开口便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 “宋振平，你妈都住院了，你大哥顶着大太阳背她去县城医院，你倒好，当儿子的到现在还搁屋里乘凉呢，你妈把你从小拉扯大多不容易啊，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她可真是造孽啊！” 她情绪激动，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宋振平嫌恶地后退两步，生怕被她四溅的唾沫星子沾染到身上。 老男人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宋老太住院这个消息在他心中起不了任何波澜。 他冷冷道：“你回吧，我不是老宋家人，也不是宋老太的儿子，她的生恩养恩，早在我帮老宋家当牛做马几十年中还完了。” 看着翠花那张目眦欲裂的脸，宋振平有些嫌弃， “当初她偏心大房，那宋振兴就该给她养老送终，你既然是宋振兴媳妇，就应该和他一起承担，找我没用，我就是个外人。” 他说完转身正欲走，身后翠花震惊了两秒，继而发出惨烈的怒吼： “宋振平！你不能这么狼心狗肺，一声孝字大过天，要是让别人知道宋暖宋清禾这两个大学生，有一个连自己亲娘都冷眼不救的不孝子爸爸，你猜别人怎么想。” 触及到俩闺女，宋振平脚步微顿。 见他犹疑，翠花心中闪过惊喜，继续吼道： “振平，我知道你怪宋老太偏心，但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你瞧瞧这两年她是不是也没在你跟前晃悠，现在她快要死了，还有什么怨念过不去的呢。” 宋振平在心中冷哼，为什么宋老太这两年不在他家跟前找存在感，还不是因为她已经自顾不暇，在翠花手底下讨生活属实不易，宋老太早已瘦得皮包骨，哪里还有精力来找宋振平。 “你想要什么？” 宋振平平静地问。 翠花嘴角忍不住上扬，贪婪本色尽显，她将缴费单一角露给宋振平看，上面赫然写着县医院的名字。 “妈住院咱们做子女的就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个天气，振兴背妈走去县医院已经是掉了一层皮，你这个当二弟的，大哥大嫂也不指望你出尽心照顾，这样吧，你就拿一百块钱出来，就当是给妈的住院费和伙食费了，毕竟住院可得花不少钱。” 宋振平没有给钱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翠花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一百。 他都要被气笑了，这个翠花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没脑子，把他当傻子耍呢。 没理会还在振振有词的翠花，宋振平转身就走，将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翠花本还在好言好语相劝，她想着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好好哄哄宋振平，以这男人的老实程度，应该很容易被唬住才对。 却没想到宋振平只是讽刺地看了她一眼，还把门关得震天响。 一时间，翠花被震得当场愣了几秒，待她回过神来，只感觉手中随风飘扬的缴费单显得格外嘲讽。 她这是被宋振平无视了？ 下一秒，翠花彻底爆炸，也不指望能好好劝服宋振平，一脚踹上宋家的篱笆院门。 原本十分坚固的院门在翠花的暴力毁坏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但翠花似觉得还不解气，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脏话。 屋内宋振平回到屋，将事情告诉给王艾君，宋暖姐妹早就闻声而来。 两人在宋振平与翠花对峙时悄悄听了会墙角，见宋振平没有松动的意思，也就放了心，来到父母房间。 一家人在屋内扇着风乘凉，期间宋振平还将凉在水缸里的西瓜切出来送到妻女房间。 小院外的翠花就这样见着他大喇喇地走进厨房，又抱着西瓜飞快跑进房间，没分给她一个眼神，似乎完全把她这么大一个人当空气。 屋内欢声笑语传来，宋暖一家吃着冰凉的西瓜，说说笑笑讨论去省城做生意的事宜，丝毫没有将门外翠花的狗吠放进耳里。 屋外，翠花站在烈阳下，头顶冒烟，面容赤红，双目瞪得充血。 士可杀不可辱，翠花肺都要炸了，觉得自己一张脸被宋暖一家狠狠踩在地上碾压。 重重一脚踢在篱笆院门上，却不知何时将院门踢断了一处，木刺断裂，深深扎进翠花鞋中，将她的脚直接扎出一个血窟窿。 “嗷！” 翠花捂脚大跳，看着带血的木刺，只恨这一家不仅人碍眼就连院门都极不合她心意。 缓过劲来，翠花鼓起胸膛，朝宋家小院呸了一口，捏紧缴费单朝一方向走去。 第231章 赔钱 她走后，宋招娣宋来娣姐妹俩悄悄从屋内探出脑袋，在确定翠花离开后，宋招娣快步朝宋家小院跑来。 “二伯，二伯娘，开开门呐！” 小姑娘脸蛋被晒得红扑扑，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浸出，却仍坚持拍打有些摇晃的院门。 听到她的声音，宋暖一家都走出房门，宋振平上前给侄女开了门，还朝四周望了望， “她没回去？” 他连翠花的名字都不肯叫，显然是厌恶极了，还以为那人嚷嚷了半天，见没人搭理她，自觉无果便回了。 宋招娣摇头，神情有些急迫， “二伯，翠花朝大队长家去了，她在你这里没讨到好，肯定要在大队长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老太婆确实烧了好几天，她和宋振兴本来打算带人去赤脚医生那里看，现在送她去医院肯定是为了找你们要钱！” 她将自己的猜想尽数说出，十几岁的女孩，已经深知名声的重要性，她不想两个上大学的姐姐受到伤害，也不想一直对她们很好的二伯二伯娘背上不孝的名声。 瞧她说得口干舌燥，宋清禾贴心地倒了碗水。 但宋暖一家面对宋老太的态度是坚决的，老宋家的所作所为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要是宋振平这一次被孝道裹挟，迫于舆论妥协，那面对他们的，将是翠花和宋振兴无尽无穷如吸血虫般的贪欲。 更何况，宋暖不认为翠花告到大队长那里有什么好结果。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宋招娣，伸手替她将贴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招娣别担心，翠花翻不起什么风浪，大队长和村里人也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更何况我们本就不在乎那莫须有的名声。 你记住，在这个情况下，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挣脱条框的束缚，那些所谓的用老旧思想压迫你的名声，通通都只是个屁。” 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宋暖的真实想法，上辈子就是因为要名声，毁了她全家，刚重生时她也还不够强大，并不能摆脱这些封建教条。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家有充足的底气，来与这吃人的名声教条对抗。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在在场人耳中无疑是振聋发聩。 原本还在担心牵连俩闺女的宋振平，此时也握紧了拳头，闺女说得对，现在他们家有底气，也有能力，翠花别想再从他身上讨到一点好处！ 宋招娣仰头看向姐姐，宋暖逆光而站，阳光打在她背后，给她镀了层金色的光，就连发丝，看在宋招娣眼中，都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这一刻，宋暖的话在宋招娣心中留下深深烙印，她的形象也被宋招娣深深刻画在心尖。 这时，不远处传来喧哗，宋暖朝外张望，翠花带着大队长朝小院走来，大队长脸色很不好，很是不耐烦，偏偏翠花这人像是看不见般，生拉硬拽将人带过来。 他俩身后跟着一溜人，程欢也在其中，小姑娘顶着草帽，藏匿在一群看热闹的大妈大婶中，不断给翠花及宋老太上眼药。 这就导致了还没等翠花发挥功力，吃瓜众人的心就已经偏向了宋振平一家。 “招娣，你先回去吧，免得这疯狗看见了往后找你麻烦。” 宋暖摸了摸她的脑袋，颔首示意。 宋招娣点头，在翠花等人还没走近前，快步闪身回家。 只是在临走前，她指着院门小声控诉： “三姐，翠花她将你家的门踹坏了，你记得找她赔。” 宋暖噗嗤笑出来，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眼瞧着一群人就要走到门口，王艾君拍了拍自家男人。 “你去把西瓜切来，这大热天儿，大队长也不容易。” 一码归一码，他们家在宋老太这事上绝不退让，但也不会落人口舌。 宋振平十分听话地照做，等翠花气势汹汹带着大队长前来要个说法，刚好碰到宋振平端着一盘子西瓜出来。 王艾君让俩闺女端出板凳放在屋檐下阴凉处，又招呼大家伙吃西瓜。 她面带笑容，十分和善， “这大热天，大队长也辛苦了，吃点西瓜解解暑。” 被这么拖来，大队长早出了一身汗，被翠花带起的那丝烦躁也在王艾君一块西瓜中消散。 西瓜清爽脆甜，镇在水中更是凉爽，吃上一块，一路走来的暑气都消散了。 原本来吃瓜看戏的大妈大婶们，瞧着王艾君这没事人的样子，也开始跟她唠起嗑来，无非就是问啥时候去省城，以及宋招娣那生意到底赚不赚钱。 唠嗑的声音越来越大，翠花本还想着拿块西瓜吃，却没曾想王艾君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径直将盘子端走。 就这样，原本被她故意喊来刁难拱火的一群人，像是忘了来时的目的，整个小院变成了唠嗑乘凉的场所。 翠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哎呦一声，哭天喊地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但下一秒，又被地上炙热温度烫得跳起来三尺高。 大家伙顿时笑出声来，看她的眼神活像看杂耍的猴。 “翠花，你这撒泼打诨的功力不行啊，抵不上宋老太三成。” “哈哈哈，可不是，宋老太好歹还会装点可怜，瞧你五大三粗的样，装可怜都没人信。” “欸，你说宋老太住院了，那你这个做儿媳的不在医院照顾，还来找振平一家的麻烦。 你不知道吗，宋振平早就和老宋家断绝关系了，哦，就是在宋振国断腿瘫痪的那天，宋老太想赔上两个儿子的命救你家男人，就这样的妈，还认她干啥。” “这事咱们村都传遍了，大家伙可都知道，当时大队长就在现场。” 翠花如遭雷击，她是知道宋振平不认宋老太，但她不知道原由，只以为宋老太偏心伤了二房的心。 现在整个村都知道宋老太当初的无情，大队长还是见证人，那她今天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想到医生那句药费不低，翠花打了个寒战，她不死心地甩了甩手上的缴费单，跑到大队长跟前。 “大队长，再怎么宋振平也是宋老太生出来的，这药费不能全靠我们大房出吧。” 大队长冷冰冰看着她，“人家无缘无故，凭什么帮你承担药费。一天到晚就知道整些没用的事，有那找麻烦的闲心，不如多照顾照顾你婆婆，多去地里逛逛，比什么都好。” 他说完起身就要走，见大家伙都没帮腔的意思，翠花自知想坑宋振平一笔无望，此刻恨不得飞去医院停了宋老太的药。 只是，她刚走出一步，宋振平出了声，老男人一本正经指了指院门， “你把我家院门踹坏了，赔钱！” 第232章 医生，救……救命啊! 翠花诧然回头，只见宋振平郑重其事上前，朝大队长颔首示意。 他指着被翠花踹得松垮的院门，和那明显断裂的木刺道： “大队长，翠花无缘无故来对着我家院门一通拳打脚踢，我们一家无辜被骂不说，难道还要承担她造成的损失？” 翠花咬牙，刚想开口辩驳，宋振平先她一步继续道： “这段时间我家院门是好是坏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我肯定是不会不分好赖冤枉人的，就是怕有些人强词夺理，反倒说我们一家讹人。” 翠花满腔怨怼被堵在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本想着狡辩一下，但被宋振平这么一说，哪里还有狡辩的余地。 “不就是个破门，我还没怪你家的门把我脚戳伤了，你还好意思让我赔。” 她显然是不打算掏钱赔偿，左脚把右脚后跟一踩，那只被木刺刺伤的脚趾大喇喇展现在众人面前。 炎炎烈日，饶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脑门都出了不少汗，更别说捂在鞋里从三道口到县城来回跑了几个小时的脚。 那味道，简直堪比夏日发酵的化粪池，在场的人无一例外皆被这酸爽迷了眼，捂着鼻子倒退数步，只差把刚吃下肚的西瓜吐出。 “你个死婆娘，还不赶紧把你的臭脚拿走，熏死老娘了。” 一大婶面如菜色，朝翠花怒骂。 大家伙干惯了农活，出汗多，脚上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好闻，但谁也没有当众脱下鞋子给别人闻脚臭的癖好，再者，翠花这脚深一块浅一块，不知多久没洗，脚上的死皮随着她脱鞋的动作刷拉拉往下掉，看着恶心得紧。 宋暖干哕了两声，避之不及，赶忙拉着王艾君和宋清禾回了堂屋，这简直是生化武器，她现在不仅想让翠花赔院门，更想让她赔精神损失费了。 大婶的怒骂并没有让翠花停歇，像是故意恶心人，她单脚杵地，伸出右脚，想让在场的村民好好看看她脚上的伤口。 这一举动直接犯了众怒，被西瓜压下去那点子躁意此刻显露无疑，男人们不好上前，婶子们可管不了那么多，簇拥上前，三两下将翠花赶出宋家小院。 “欸欸欸，我的鞋子，鞋子……” 翠花单脚跳跃，还不忘要回自己的鞋子。 不知是谁一脚将她的鞋子踢出，好巧不巧，刚好踢到翠花腰间。 翠花一番胡搅蛮缠，就是想着逃避赔钱给宋振平，奈何宋振平这边不依不饶， 好似非要给她一个教训。 大队长阴沉着脸，看向翠花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嫌弃与厌恶，老宋家时不时出些幺蛾子，简直讨厌至极，以前宋老太奸懒馋滑不说，现在娶了个泼妇进门，更是将整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他们三道口简直被老宋家这一颗老鼠屎坏了整个大队。 “翠花，你毁坏宋振平家的院门在先，要么赔他一块钱，要么赔二十斤粮食。” 翠花还想反驳，但被大队长嫌恶的表情扼住咽喉，她还要在大队里生活，着实不敢把大队长彻底惹恼，只能不甘心讪讪道， “要钱没有，二十斤粮食等我从医院回来再给。” 宋振平却不应，鬼知道等大队长走后，翠花还会不会拿出赔偿，他实在不想同这泼皮无赖再多说一句，再者，他们一家后天就要走，着实不想再生是非。 大队长没说话，默认了宋振平的坚持，翠花无法，只能飞跨进了自己院子，从粮食柜里拿出二十斤粗粮。 “喏，一斤不少，你可别再讹我了。” 她将袋子甩给宋振平，转头就朝村口跑去，天杀的死老太婆，坑不到钱不说，还要反过来花她的钱，简直做梦，她这就去让医生停了药，是死是活都不关她的事。 这人刚赔了二十斤粮食，更是舍不得花钱包李大爷的驴车，硬是靠跑一路跑到县医院。 此时宋振兴正垂首坐在宋老太旁边，看着宋老太输着液却丝毫不见效果，依旧昏迷不醒，宋振兴只觉头大。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宋振平自从分家后便再也不受控制，想到宋老太以往对宋振平做的那些事，他直觉翠花这次讨不到好。 一颗心惴惴不安，宋振兴害怕得起身原地踱步，要是翠花没坑到钱，现如今宋老太已经住院输液就花了不老少钱，双重怒火加起来，那他岂不是要挂？！！ 宋振兴害怕极了，脸上的巴掌印及脚踝还在隐隐作痛，看着宋老太平静的脸，宋振兴上前两步，手触碰到输液管。 他紧抿着唇，脑子里有两道不同的声音不断交织。 “你的不幸全都是宋老太造成的，现在还要害你饱受翠花磋磨，拔了她的输液管，让她烧死过去，她该死！” “她再怎么说也是生养你的妈，从小偏心你，你不能这么做，杀人犯法，是要偿命的！” “宋老太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要不是她，你现在依旧在玻璃厂工作，说不定早就升为小组长了，更不会和冯春燕离婚，依旧是那个被所有人羡慕的宋振兴。” “翠花那恶婆娘快回来了，再不做决定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你身为一个男人，被女人家暴简直丢了男人的脸！” 越来越紧迫的催促在宋振兴脑子里回想，他痛苦的捂住脑袋，满眼猩红看着病床上的宋老太，那仇恨的样子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同一病房的病人感受到这边不同寻常的氛围，一转头便被宋振兴那双嗜血的眸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一时间，病房内安静如鸡，病友不敢直视，纷纷将头转至一边，大气不敢出。 房间内只有宋振兴沉重的喘息，看着输液瓶里一滴一滴缓慢流下的液体，宋振兴抬手，最终做下决定。 干瘪如枯木的手背上出现一冒着血珠的针孔，输液管被人连瓶带针不知道扔去了哪里。 没有外力按压，鲜血顺流不止，不一会便染红了床单。 殷红的印渍在发黄老旧的床单染成朵朵红梅，病友好久未听其声，小心翼翼转过头，霎时被吓得瞪圆了双眼。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喊声从病房吼出。 “医生，救……救命啊！” 第233章 沉默的心意 好一阵兵荒马乱，祸害遗千年，宋老太在医生的救治下，重新输上了药水。 翠花到时见到的就是医生那张冰冷又严肃的脸，妇人身上全是汗，见到医生的第一句便是， “医生，我们不治了，马上出院。” 医生才把宋老太从鬼门关拉回，眼下要是停了药，是死是活还真说不准。 本还想着这儿媳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先前竟然是作假，他脸色铁青，语气也带了几分严厉， “简直是胡闹，你们简直是浪费医疗资源！你婆婆刚过了一次鬼门关，现在出院就是害她的命！” 翠花才懒得管宋老太的命，她越过医生，探出脑袋朝病房里看，语气阴恻恻： “宋振兴呢？这死男人跑哪里去了，欸，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脸上有巴掌印的男人？” 她毫不客气地问起病房里的人。 同一病房的病友们都被宋振兴的狠厉以及宋老太的惨状吓傻了，他们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住个院碰到这一家杀神，这一家人的精神好像都有点不正常，女人狂躁，男人狠辣，还是个杀人犯。 这边翠花还在追问，病友们害怕的同时又担心宋振兴这个杀人犯回来，于是求救般看向医生， “医生，我们要换病房，这家男人是个杀人犯，我们亲眼看见他扯了他妈的输液管，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这老太婆血都要流干了。” 医生无语，厉声科普，“别胡乱造谣，就这点出血量，还不致死，这位病人严重的是高烧不退。” 那病友恍惚了一瞬，这老太婆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致死，想到宋振兴那阴毒的脸，病友打了个寒颤， “我不信，我一定要换病房，这老太婆的输液管就是被她儿子亲手拔下的，那男人就是要害死他老娘。”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显然被宋振兴吓得不轻。 翠花都震惊了，宋振兴还有这胆子？ 不过眼下倒正好方便了她耍横，“医生你听见没，她儿子都不想让她活，我这个做儿媳的也没办法，家里实在是没钱看病了。” 一边是无知吵着有杀人犯要换病房的病人，另一边是要接生死未知的婆婆出院的儿媳。 医生一个头两个大，他大喝一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小陈你去帮这位病人换病房。” 吩咐完护士，他转而看向抓耳挠腮的翠花，“你确定要办理出院？” 翠花猛地点头。 医生叹息，拿出一份免责声明，“那把这个签了，如果出院后病人出现任何状况，和我们医院没关系。” 翠花还有些犹豫，她还想着要是宋老太出院挂了能敲医院一笔，但在看到医生那张明显已经沉下去的脸时，她默默咽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巧在翠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后，医生又拿出缴费单递给她， “缴完费你们就可以走了。” 翠花想也不想接过来揣进兜里，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缴费，宋振平的钱没坑到，她可不会再搭钱进去。 医生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这类病人他们着实看得多了。 待医生走后，翠花扛起宋老太偷偷摸摸溜出医院。 至于宋振兴去了哪里，翠花也懒得去想，这男人身上一分钱没有，这个年头也讨不到饭吃，快饿死了自然会回家，到时候等待他的将会是翠花沉积已久的怒火，何必现在浪费时间去寻他。 折腾了一下午，翠花好不容易将宋老太扛回家，要不是怕村里人起疑心，她真想就这样把人埋在外面，老不死的，烧了这么久还不归西，浪费钱不说还浪费了她二十斤粮食。 不得不说宋老太命硬得很，被这么一番折腾，烧竟奇迹般地退了。 可能是高烧太久，她醒来时，整个人都变得痴傻，活像烧坏了脑子。 老宋家的变故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三道口，大家伙下工家也不回，绕路都要来瞧瞧宋老太。 待看到那比麻杆还瘦的身体坐在地上玩泥巴时，村民们一阵唏嘘。 这宋老太偏心了一辈子，也作妖了一辈子，临了到头，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一切都跟宋暖一家没有干系，一家人收拾着回省城的行李，这一次宋振平也去，家里剩余的粮食都要带走，免得被老鼠霍霍了。 靠人力肯定带不了这么多，宋振平直接包了李大爷的驴车，将大半行李都拉去县城邮寄。 家里的钥匙打算给宋招娣，这边灶台空着，铁锅柴火都有，小姑娘也不用跟翠花那悍妇共用一个厨房。 宋招娣很是感谢，拍着胸脯保证道： “二伯，二伯娘，你们放心吧，我保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你们过年回来。” 王艾君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二伯娘谢谢你，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做生意的时候也别累着自己，你和来娣还在长身体，赚了钱别太省，该吃吃，女孩子更要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宋招娣泪目，她活了十四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就连她爸妈都没有。 这样的温暖，全都来自于二伯一家。 宋清禾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二姐的高中课本都在炕柜里，还有好几本笔记，要是有不懂的尽管去翻。” 宋招娣郑重点头。 临到宋暖，她看向眼眶通红的小姑娘，轻声道： “还记得我给你的地址吗？有什么困难，随时写信给我们。” 宋招娣彻底绷不住了，眼泪默默流下，她哽咽地应声， “我记得，三姐放心吧。” 驴车缓缓走出三道口，宋招娣站立在石子路上，远看宋暖一家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消失。 她抹干净眼泪，转身朝宋家小院走去。 三姐每一次回家都见证了她人生的跨步，好似自从她给三姐通风报信起，她的人生，就已经被三姐推动着朝另一条道路发展了。 宋家小院，厨房，一麻袋黄豆静静伫立在墙角，那是宋振平沉默的心意。 第234章 分钱 家是下午回的，钱是晚上分的。 牛哥像是专门派人蹲守在宋家饭馆旁一般，等宋暖一家刚到没多久，他便拎着一个袋子赶来。 空了一个多月，房间里积了不少灰尘，一家人趁着天还没黑，紧锣密鼓地打扫起来。 牛哥走进店铺，就见宋暖正哼哧哼哧擦着桌子，他微昂起下巴，轻咳两声，大摇大摆进来。 宋暖抬头望去，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桌边，身前放了个袋子，里面装着似板砖样的东西。 她眼前一亮，视线从牛哥那傲娇的脸下移到胀鼓鼓的袋子，来回数下，笑嘻嘻上前。 “哎呦，这不是咱牛哥嘛，来来来，哥你喝点水，千万别渴着了。” 牛哥豪饮完一碗水，抹了把嘴，显然很受用她这副狗腿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朝宋暖招呼， “妹子，来，算账！” 他自认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用了宋家的钱，那就要将账算得清清楚楚。 这大庭广众下数钱算账，怕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宋暖连忙将人制止，拉着人带上王艾君一起进了房间。 宋振平和牛哥只有一面之缘，印象还停留在这人是个小混混，眼瞧着妻女和他一起进去，还有些担心。 正想上前阻拦，被一旁的宋清禾拉住， “爸，牛哥不是坏人，他帮了咱们许多忙，今天过来想必是找暖暖和妈商量事，你就放心吧。” 闺女一向靠谱，宋振平这下也放下心来。 屋内，王艾君冷不丁被拉来原本还一头雾水，但在瞧见牛哥袋子里那一板砖大团结后，她咽了咽口水，成功闭了嘴。 这下没了外人，牛哥重新拿出小本子，一笔一笔给宋暖算起账来。 “这批手表一共三千只，成本价一只三块三，就算一万块钱。我们售价在九块钱左右，一共赚了两万七，除去成本，净赚一万七。按照咱俩的约定，给你分三成利润，就是五千一，再加上原来的六千，一共一万一千一百块，都在这里了，妹子你数数。” 牛哥一口气说完，猛地灌了一口水，后粗狂地抹了把嘴。 这笔生意全靠宋家这笔钱才能做起来，再加上宋暖妹子实诚，只愿意分三成利润，牛哥也就没有把路费及人情往来这些成本算在里面。 宋暖自然也是知道的，在脑中默默算清楚，确实和牛哥所说无误，她也没当面数钱，先不说她相信牛哥的人品，再者，这一万块大团结，她得数到什么时候去。 “哥，钱就不用数了，我们一家都相信你，只希望往后有这样好事，你再带带妹妹。” 有事哥哥妹妹，没事牛哥牛哥，宋暖将话说得好听极了，巧的是牛哥还真就吃她这套，宋家人的信任对他来说非常暖心。 “瞧你说的，咱俩合作这么愉快，哥要是还有这好事，指定第一个找你。” 他说完怕王艾君多想，解释道：“婶子，您别担心，这种好事也不是时常有，妹子这边纯投资，一点风险都没有，您把心放肚子里。” 王艾君已经被那板砖似的一万多块钱吓傻了，听他这么说，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应道： “婶子对这些不懂，你们年轻人胆子大，自己搞去的吧，婶子只嘱咐一点，出门在外，人最重要，一定要小心！” 长辈关心，牛哥哪有不应的，见宋家人还忙活着收拾屋子，他也不方便久留，便提出了告辞， “那婶子你们先忙，等店里开张了我再来。” 牛哥走后，王艾君才看向桌上那“一块”钱，宋暖将钱往她身前一推，笑道： “妈，牛哥这一趟，咱们净赚五千一，比咱辛苦一学期还多，家里放这么多钱不好，你明天拿去信用社存了吧。” 她从中数出一沓钱，“这时程也的津贴，就不和咱家的钱混在一起了。” 王艾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上学期挣的那四千多也是她分批次存的，眼下这一万多现金，带给她的冲击力着实不小。 她咽了咽口水，探出的手在半空微颤，将钱重新推到宋暖面前，这才镇定了些， “暖暖啊，这钱看似来得轻巧，实际上没那么好赚，咱还是老老实实做小生意。 你给妈数四千，把咱店铺上的账平了，剩下的自己存着吧。 这些是你和小牛一起赚的，算是你自己的生意，妈不要，饭馆的收益就用作公中和你们姐妹俩的嫁妆。” 她是个爱钱的，但也做不出来昧自家闺女钱的事，小闺女脑子好，抓住了这个机会，那赚来的钱自然归小闺女所有。 宋暖没想到她妈这么开明，五千块啊，比家底还多，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也没打算推辞，这些钱她打算留着和牛哥做生意，有了本钱，就不会像这次还要借公中的钱了。 数出四千块给王艾君，宋暖抱着厚厚一沓钱回了自己房间。 除去程也津贴八百，目前宋暖自己的小金库就足足有六千三之多。 在当下这个年代，是大部分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数目。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宋暖打算明天和她妈一起去信用社存起来，还要将程也的津贴单独存，用作往后她和程也小家的启动资金。 于是翌日天刚大亮，一晚没睡的王艾君匆匆做了早饭便要拉着宋暖去信用社。 宋暖和牛哥的生意只有她们三人知道，王艾君嘱咐谁都不能说，包括宋振平和宋清禾。 倒不是不信任自家人，只是二道贩子这种事，还是人少知道为好。 当然，宋家饭馆的收益全家都知道，宋清禾对家里生意有数，得知赚了四千多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倒是宋振平，被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次回家王艾君怕宋暖这钱一去不返，就没跟自家男人提钱的事，宋振平也没有主动问，他还以为媳妇给忘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他。 这下宋振平的压力愈发大了起来，媳妇和两个女儿操持这家店，完全可以过得很好，他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却这般不顶事，实在没脸。 第235章 火车站摆摊 饭店开业，牛哥上门时，宋暖一家向他打听起三轮车和卖煎饼果子所需要的锅具。 牛哥人脉广，三两下就将宋暖定制的煎饼果子铁锅做好，还不知从哪儿给搞来一辆人力三轮车。 架上煤炉，放上铁锅，宋振平的流动小摊初见雏形。 鸡蛋是从乡下收来的，比县城贵了一分钱，还算在宋家的承受范围内。 下一步就是练习摊煎饼，一连两天，大家伙的餐食全是宋振平练习的失败品，原本还对这煎饼果子赞不绝口的霍嘉木在接连吃了十几个失败品后，面如菜色，夸不了半分。 在废了好几斤面粉以及几十个鸡蛋后，宋振平这个大老粗终于能摊出完美的煎饼，做出和宋暖一样色香味俱全的煎饼果子。 趁着炸果子的间隙，宋暖买了几斤豆腐做她心心念念的兰花干。 油炸出来的兰花干煮在卤汁里，一咬下去，韧劲十足，汤汁充盈。 王艾君和宋清禾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宋暖一直念叨这玩意儿，它是真好吃啊。 只是油炸成本太高，这买卖做不了，自家人打个牙祭还行。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在临近开学前十天，宋记煎饼果子顺利出摊。 宋振平拒绝了一家人想要去帮忙的想法，早在前几天，他每天都会去火车站附近踩点，已经看中了一块好位置。 火车站距离林吉大学骑车需要四十多分钟，为了开个好头，宋振平天还没亮便起了床，风风火火收拾了三轮车，独自踏上摆摊的征程。 王艾君很不放心，自家男人的性格她是了解的，老实没心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做生意需要灵活，她怕宋振平在外面吃亏。 她不是个内耗的人，反正还没开学，店里生意不算好，她托了徐凤兰和程欢守店，自己带着俩闺女坐公交车去看宋振平。 火车站人头攒动，宋振平的小摊正对着大门口，崭新的三轮车在一群独轮车中间格外显眼，再加上卤料霸道的香味，宋暖站在街对面都能闻到。 来往人群自然被宋振平的小摊吸引，老男人一改往日沉闷的性子，遵循小闺女的教导吆喝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煎饼果子卤鸡蛋，保你吃了还想来。” 男人声音浑厚响亮，吸引了不少火车站附近的人，大家伙没见过煎饼果子这新奇玩意，好奇尝试。 香飘万里，宋振平的小摊很快被人围住。 见自家男人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王艾君那是既骄傲又着急啊，忍住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她朝两个女儿道： “看来是咱们小瞧了他，你爸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咱们回去吧。” 姐妹俩点头，走前，宋暖回头看了眼分身乏术的父亲，又看了眼周边的商贩，抿了抿嘴。 傍晚，宋振平风尘仆仆回家，疲累的面庞难掩他惊喜的神情。 一家人吃完饭，宋振平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大把零钱，只把王艾君吓了一跳。 煎饼果子定价三毛钱一份，成本算八分，卤蛋一毛五一个，成本算七分。 宋振平早上拉出去的一桶面糊和一锅卤蛋此时已经卖得精光。 “除去成本，今天爸一共赚了三十九块四毛五分。” 这话一出，全家倒吸了口凉气，摆摊一整天的利润，竟和宋家饭馆相差无几。 宋振平兴奋得眼都红了，双手激动地搓在一起，看向自家媳妇，期望得到表扬。 王艾君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家顶梁柱，往后我们娘仨就靠你了。” 她朝宋暖姐妹俩使了个眼色，机灵如宋暖，立即反应过来，连连夸赞： “爸，你可真厉害，这省城人生地不熟，你都敢一个人去火车站摆摊，还赚了这么多钱，可太牛了。” 宋清禾接着妹妹的话说：“往后爸带着咱家过上好日子，谁也不敢再小瞧了咱。” 一句接一句的夸奖直接淹没了宋振平，老男人嘴角翘得老高，浑身充满干劲，只觉一天的疲累都在妻女的夸赞中烟消云散。 火车站人流量大，宋振平每日收入也很稳定，眼瞧着马上要开学，宋家饭馆也准备增加菜量。 这天中午，母女三人坐在店铺里唠家常，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姐妹俩的婚事上来。 说起结婚，宋清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和霍嘉木讨论过，家里只有她和宋暖姐妹俩，暖暖为家里做了这么多，她身为大姐没有经商赚钱的头脑，那就要把爸妈照顾好。 再者，程也远在军区，两人时常见不到面，暖暖嫁过去肯定是要随军的，她要帮着暖暖在父母跟前尽孝。 霍嘉木没什么不同意，他家兄弟姐妹多，且都和他家老头离得近，往后有几个哥哥在身边，他也不用担心老头的安危，至于养老问题，该他承担的责任他肯定不会推脱。 这话他跟霍老爷子说过，老爷子顿时一巴掌抽来，看老儿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倒霉孩子怕不是上赶着倒插门去了。 不过霍老爷子心胸豁达，自家老儿子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小儿媳家里又只有姐妹，小两口想多照顾那边也是无可厚非。 宋暖并不打算让姐姐一人照顾父母，程也工作特殊，两人处对象一年到头见不到面，她不想婚后也这样。 如果能有随军的条件，宋暖是愿意去随军的，等她安顿下来，再把父母一起接过来也未尝不可。 眼瞧着俩闺女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养老生活，甚至有越扯越远的趋势，王艾君连忙喊停， “我和你爸还没老到走不动道，养老这事还远着呢，你们姐妹俩先别抢。” 俩闺女都孝顺，她自然是高兴的，母女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街对面，白望舒一袭白裙站立，看着母女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手里是脏污残缺的针织小兔，白望舒紧抿着唇，耳边回荡着母亲不堪入耳的谩骂，她仰起头，逼迫自己将眼泪压下。 ——— 各位看官，写写书评点点评分呀，给你们卡文的小作者一点鼓励吧( w ) 第236章 针织小兔 “白望舒，你整天在家就是织这破玩意儿？” 卧室门被大力掀开，白素秋横眉瞪目，手中的书因愤怒被攥得皱皱巴巴。 白望舒下意识将手里还未完成的针织小兔藏在身后，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尽是惊恐。 细微的动作彻底惹怒了白素秋，女人一个用力，将手里的书重重砸向对面。 “啪”地一声，两指宽厚度的书砸在白望舒手臂，又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白皙的手臂立即红肿一片，看起来有几分骇人，白望舒颤抖了一瞬，忍住手臂传来的剧痛，又默默将藏在身后的针织小兔朝角落送去。 这是她趁着母亲没在家，悄悄织了整个暑假的兔子，她不想让这唯一的爱好被毁去。 奈何正在气头上的白素秋并不理会女儿那点小心思，在她这里，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都是荒废时间，有那点小心思，不如多做两道题。 她冲冲上前，脚步快得生风，大力将白望舒推到一旁。 女孩瘦削的身子哪里能承受住这股力量，当即便摔到了地上。 眼瞧着母亲手伸向针织小兔，白望舒红了眼，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几近乞求般扯住母亲的胳膊。 “妈，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拿走我的小兔好不好。” 白素秋不为所动，冷冷瞪了一眼不懂事的女儿，将人掀开，依旧伸手向那洁白的针织小兔。 白望舒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害怕极了，从小到大被母亲掌控的恐惧让她心生惧意，但在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织起来的小兔就要被母亲扔掉，她心中又是悲凉又是绝望。 她一直被安排着，从小到大，从没有哪一件事遵循过她的意见，仿佛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走白素秋定好的路。 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思想，有爱好，她唯一的兴趣就只在针织上，这是她逃避学习和掌控的避风港。 只是，这唯一的港湾，现在也要折损在母亲手里吗？ 温热的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明明是热的，白望舒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她小声啜泣着，近乎绝望地最后一次祈求： “妈，你能不能把小兔还给我，我以后好好学习，再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了。” 白素秋啪地一声打掉她的手，女人细长的眸子打量起手里的针织小兔。 雪白的毛线构成小兔整个躯体，圆润的脸颊不知用什么点缀了两点腮红，整个小兔看起来柔软可爱，玲珑精致。 饶是外行人都能看出来针脚细密整齐，做这个的人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在白素秋眼中，纯粹是浪费时间，荒废生命的垃圾。 圆润的小兔在她的大力下逐渐变了形，原本高高竖起的双耳也被拉扯出了线条。 她在毁了它！ 意识到这一点，白望舒惊呼一声，猛地扑上前，夺过母亲手中残缺的小兔。 女孩心如刀割，脸上早已糊满了泪痕，她声嘶力竭地吼道： “妈，不过是一个兔子，你就这么忍不下吗，我就这一个爱好，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 像是怕小兔再一次被夺了去，白望舒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床边。 她厉声大喊：“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受你掌控的傀儡，我也有思想，有喜恶，我不喜欢学习，一点都不喜欢，非常厌恶！”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白望舒一股脑将二十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话尽数吼出。 最后像是力竭般，跌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没有后悔，也没有害怕，反倒有些痛快，原来遵循自己的本心，竟是这样爽的一件事。 反抗在猝不及防间，白素秋显然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竟敢违背她的意愿。 强势惯了的女人显然忍受不了一点违逆，她要的是一个温顺服从的女儿，决不能容忍白望舒偏离她既定的轨道。 怒从心起，白素秋咬紧牙，上前一巴掌扇在女孩脸上。 沉闷的巴掌声在空荡的房间里荡起回音，女孩白净的脸上立即浮起指印。 单薄的身体被巨力打偏，白望舒俯趴在床上，偏头，执拗又冷静的眸子看着母亲。 “我看你是上了大学翅膀硬了，还敢瞪我！ 白望舒，我辛辛苦苦操持整个家是为了谁，你爸死得早，我一个女人顶着流言白眼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爸死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几句？你就是这么听我话的？ 你扪心自问还有脸见你爸吗？！” 白望舒没有回答，爸爸临死前让她好好听妈妈的话，她都记得清楚。 可这真的是对的吗？ 高考她明明考了很好的分数，明明可以去首都上最好的大学，可她为了听妈妈的话，硬是改了志愿留在林吉，这是对的吗？ 她明明不喜欢学医，就是为了听妈妈的话以后进省人民医院，这就是对的吗？ 白望舒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般坚定，她想为自己而活！ 耳边白素秋还在一声声质问： “白望舒，你知道错了没？” “回答我！” “我没错！错的是你！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依附你思想能被你操控的玩具！” 女孩的声音坚定且掷地有声，这种挣脱牢笼的束缚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快感，好似命运那根被牵制住的线又回到了她手上。 面对女儿的怒吼，白素秋有片刻怔愣，她讨厌一切不受她掌控的东西，以前每当她教育女儿时，那个碍眼的男人总会在旁边打岔，好不容易等到他病死，女儿在她的指挥下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眼前的女儿脱离了掌控，变得陌生极了。 白素秋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本能地抬手，却被敲门声止住动作。 她冷冷看了眼呈保护姿态的白望舒，稍微整理下衣服，转身去开门。 来人是医院的同事，白素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白望舒趁机从窗户逃走，掌心的小兔散发着温度，像是活过来般，指引着白望舒逃离这个家。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宋家饭馆跟前。 常年饱受折磨的胃又开始折腾，白望舒皱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朝来人怀中倒去。 第237章 宋暖，我记住你了 “欸，白望舒？！” 宋暖惊呼，一把搂住晕倒的女孩，她本是看见了白望舒朝自家饭馆过来，见女孩脸色很不好，本着友爱同学的念头，才想来打个招呼，却不曾想白望舒竟惨白着脸晕倒在她面前。 店内王艾君宋清禾被吸引视线，两人哎呦一声，忙上前帮忙将人搀扶进去。 “妈，她估计是低血糖了，你帮忙冲碗糖水吧。” 宋暖和姐姐将人扶在凳子上，转头吩咐起母亲。 王艾君连忙应声：“欸，好好，妈这就去。” 糖水很快端来，宋暖仔细喂着白望舒喝下，女孩恢复了些意识，主动喝起水来。 待将一碗糖水喝下，白望舒也缓过劲来，只是仍旧惨白着一张小脸，她轻声道谢： “谢谢你们。” 宋暖擦了把汗，摆手道：“不客气，这还没开学，你咋跑到这里来了？” 白望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宋家饭馆门口。 她看着宋暖，只觉眼前这张脸有些面熟，遂问道： “你认识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暖：……？？？ 给她整无语了，好歹做了两年的同学，况且她猜想叶青青没少在这人面前说她的坏话，这个白望舒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似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白望舒敛下眼眸，心情有些落寞： “对不起，我以前除了学习没关注其他的。” 瞧她这样子，宋暖那一点无语立马消散，“我叫宋暖，是你的同班同学。” 白望舒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个名字好耳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 记不起来的事她一向不会纠结，再次郑重地朝宋暖道谢： “宋暖，我记住你了，谢谢你帮我。” 宋暖嘴角抽抽：“额……不用谢。” 这时，饭店进来一位吃饭的客人，宋清禾上前招呼，盛菜的盖子打开，香味直冲鼻尖。 被白望舒遗忘的胃再一次抗议起来。 肠鸣响在几人耳中，宋暖和王艾君下意识朝女孩看去。 白望舒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视线从盛满美食的盒子移开，迎上宋暖，她问： “我饿了，能在你家吃饭吗？我给钱。” 自家闺女的同学，小姑娘顶着一个巴掌印，看样子几天没吃饭，王艾君一颗护崽心被激发，哎呦一声拉着人来到宋清禾面前。 “吃，想吃什么告诉姐姐，让姐姐给你盛。” 姐姐？ 这个词对白望舒来说十分陌生，她下意识抬头，一眼便望进宋清禾含笑的清澈眸子里。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多少钱？” 学霸即便是离家出走也带够了钱票，白望舒掏钱的动作被人按住。 王艾君笑得温和，接过宋清禾递来的餐盘，将人带回座位： “你是我家暖暖的同学，婶子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吃吧。” 白望舒定定看了她一眼，这婶子笑起来好温柔。 她没有拒绝，低低道了声谢，埋头吃起来。 即便肚子已在抗议，但她吃饭的动作仍旧慢条斯理，显示着良好的家教。 要不是每一口的量都让她脸颊鼓鼓，宋暖差点以为刚刚的肠鸣是自己幻听。 餐盘边放下一碗汤，白望舒脸颊鼓鼓，抬头看去，就见宋暖微微颔首，轻声说： “喝点汤，别噎着。” 将嘴里的饭菜咽下，白望舒轻声道谢：“谢谢你，宋暖。” 宋暖着实没想到年级第一是个这样的性子，她原以为这人是个高冷的，现在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只是瞧着女孩脸颊上愈发红肿的指印，宋暖想到她那看起来十分严厉的母亲。 她回房间，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消肿的药膏， “这个给你，擦一擦吧。” 白望舒此刻已经将饭菜光盘，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闻到清凉的味道，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哦，她刚刚被妈妈打了。 “不用了，过两天就能消。” 见她坚持，宋暖也不强求，只是默默问了句： “你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吃点？” 白望舒摇头，站起身来： “不用了，谢谢你，宋暖，也谢谢你妈妈和姐姐，开学再见。” 她的道谢十分郑重，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一板一眼，母女三人将她送至门口，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王艾君悠悠叹了口气： “这孩子看起来也蛮可怜的。” 是那种懂事的可怜，说不出来的感觉，让王艾君胸口涨涨的。 宋暖沉默着没说话，耳边响起宋清禾的惊呼。 两人回头一看，宋清禾手中赫然是一张纸币以及一张粮票。 显然是白望舒留下来的。 “这孩子，啥时候放的，我竟没看见。” 王艾君表情有些焦急，想追上白望舒，但街道上早就没了女孩的影子。 宋暖宽慰道：“妈，算了，我这个同学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收着吧。” 白望舒无疑在王艾君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晚上宋振平回来，她还在跟自家男人谈论起今天发生的事。 只是久久等不到男人回应，她偏头一瞧，男人定定望着天花板，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啧，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王艾君不满地推了他一下，宋振平这才回过神来，迷茫问： “媳妇，你说啥了？” “啧，你咋了？咋心不在焉的，累了吗？” 王艾君有些担忧地问，自己男人的性子她了解，即便再累也会将她的话听在耳里，今天这种情况倒是不多见。 宋振平眼神有些闪躲，不自然地翻了个身， “今天客人多，可能是有点累了，媳妇，我先睡了嗷。” 两人结婚几十年，老夫老妻，王艾君一下子察觉出异样，蹭地坐起来，表情严肃： “宋振平，老实交代，到底咋回事？” 宋振平下意识翻身，眼瞧着媳妇脸色越来越黑，他起身，脸上才表露出为难。 “媳妇，咱家摊子好像被人盯上了。” 第238章 处处都是坎坷 “你说什么？！” 王艾君一声惊呼，吓得宋振平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媳妇，你小点声，别把俩闺女吵醒。” 老男人着急得很，马上要开学了，可别再让俩闺女操心家里的事。 王艾君点点头，一爪子拍开男人的手，音量明显放低了不少, “你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自家小摊这才开张多久啊，拢共就十天不到，咋就被人给盯上了呢。 见媳妇着急起来，宋振平这才将来龙去脉说出， “咱家生意好，每天煎饼果子和卤蛋都能卖完，来往的客人几乎都被咱家摊子吸引过来，别人赚不到钱，可不就得眼红嘛。” 他揽住王艾君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松， “没事，现在他们只是爱搭不理，我摆摊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交朋友。” 王艾君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说被人盯上是怎么回事？” 宋振平组织了下语言，“我第一天去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火车站片区有个老大，是一个小摊贩的靠山，那个小摊贩平日里霸道得很，几乎是看谁东西卖得好，就模仿谁，直接把别人的生意搞黄，我这两天时常能看到他在咱家摊位跟前转悠，所以才说被人盯上。” “那他要模仿咱家的吃食咋办，这可是咱县城独一份啊。”王艾君撑起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男人，“暖暖好不容易想出这个吃食，要是被别人学了去，咱家岂不是亏大了。” 宋振平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但仍稳定好情绪安慰自家媳妇， “别想那么多，暖暖这酱料卤料都算秘制，再加上这油炸的果子，咱家生意成本不低，别人想学也得看看能不能舍得，再说，只要我不将秘方透露出去，即便他将表皮学了去，只要味道不如我的好，顾客就不会丢失。” 这话将王艾君的担忧消减不少，一家人好不容易决定在县城生活，怎么处处都是坎坷。 这一晚，夫妻俩都没怎么睡好，两人担心的并不是那个欺行霸市的摊主，而是他背后的老大，那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惹得起的人。 天还未亮，王艾君打算起床做早饭，她一动，宋振平立马便醒了。 老男人凌晨才眯着，一直浅眠，此刻看着自家媳妇眼下的乌青，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将人按住，声音沙哑：“天还早，再睡一会，别想太多，即便咱不在火车站摆摊，这省城还有不少厂子，去哪里都能摆。” 王艾君也想通了，她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胳膊， “没事，即便摆不了摊，咱家这饭店的收益完全能够自家人生活。 我睡不着，清禾小霍再过几天就要开学，我做点辣酱给俩孩子带上。” 宋振平没再阻拦，两人这么一说他也没了睡意，默默穿上衣服去灶前给媳妇帮忙。 又过了两天，以往傍晚就能将面糊卤蛋卖完的宋振平，这两天却经常拖到天黑了才回家。 王艾君一见到他这样就知道定是火车站那人又在整幺蛾子，偏偏为了不让俩闺女担心，老两口还不能表现出来。 将满头是汗的老男人拉进厨房，王艾君给他递了条汗巾，悄声问： “今天那李麻子又作妖了？” 宋振平咕咚喝完两大碗水，粗矿地抹了把汗，这才道： “他想让我把配方交出来，我没给，他就在顾客买东西时故意捣乱。 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火车站大多都是旅客，都不想惹事，最后连东西都没买就走了。” 他没说的是，为了避开李麻子，他挑了个最偏僻的摊位，好不容易才将整桶面糊卖完，最后一点甚至是他跑到附近厂家属楼卖的。 王艾君抿了抿嘴，“要不咱不去那火车站了，这两天面糊准备得本来就没往常多，再这么下去，我怕那李麻子找人来硬的。” 宋振平思考了一番，点头同意： “行，我明天再去最后一天，今天火车站卖票员找我定了七个煎饼果子，说是在门口闻了好几天味儿，明天和同事约好了一起吃，咱做生意的，得讲信用。” 王艾君也轻松下来，笑着打趣： “这说明你摊煎饼的手艺很棒嘛，连售票员都被馋到了，我男人真厉害。” 都老夫老妻了，两口子的感情自从分家后更是升温不少，甚至隐隐有初见时的那种悸动。 宋振平被自家媳妇这么直白地夸奖，忍不住老脸一红，嘿嘿笑了两声。 王艾君就喜欢他这没出息的样，两人在厨房说了这么会话，也该出去了。 “饭菜在锅里温着，吃完把碗放灶台上我等会来洗。” 她嘱咐两句，走到门口，“记得瞧瞧灶里的火，大家伙都等着水洗澡呢。” 宋振平应声，在厨房扒拉完饭，顺手就把碗洗了，他媳妇每天做饭也辛苦，这点小事随手就做了。 翌日，宋振平依旧是一大早出门，王艾君特意嘱咐他早些回来，后天孩子们开学，宋清禾霍嘉木要提前一天去学校收拾宿舍，所以今晚做点好吃的大家伙聚一聚。 她还时刻想着牛哥那群孩子，特地提前通知了，牛哥和兄弟们一听有好吃的，什么都顾不上，拍着胸脯保证提前来帮忙。 除了摆摊的宋振平，其余人都在，王艾君带上霍嘉木从自由市场买了不少肉回来，还提回来一只鸡一只鹅，准备做个铁锅炖大鹅。 估算一下今天有十来个人呢，其中大多都是半大小子，可不得多准备着点。 做好店里卖的菜已经快中午，牛哥带着兄弟们大包小包上门，各个手里都提着东西。 都是老熟人，小伙子们嘴甜得很，婶子婶子地叫着，只把王艾君徐凤兰两人逗得合不拢嘴，干脆让他们连午饭也一起吃了。 午饭过后，宋暖宋清禾程欢跟着王艾君一起在厨房忙活，徐凤兰守在店里，小院内，牛哥带着一众小弟跟霍嘉木一起处理肉类和清洗蔬菜。 大伙分工合作，倒是默契得很。 今天宋家饭馆早早便关了门，店里的桌椅都清空，只留两张长桌合并凑成大方桌。 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不仅有北方特色菜，还有宋暖亲手做的卤味，王艾君更是在宋暖的指导下做了辣味川菜。 好菜怎么能少的了酒水，念及是和长辈一起吃，牛哥没有带酒，只提了不少饮料，其中就有宋暖在后世常见的可口可乐。 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货，宋暖侧目，牛哥能耐还挺大的。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摆摊归来的宋振平，只是左等右等，却仍不见宋振平回来的身影。 第239章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啦 “喂，新来的，你这卖的什么东西，火车站的客人全都被你圈走了，就连售票员都来找你买，这么好吃，也给老子整一个。” 李麻子叼着一根烟，掏出火柴盒，偏头歪嘴斜斜地点起火苗，一副狂妄不羁的样子睨着宋振平。 宋振平刚给一位客人打包好，他冷眼看着李麻子，不知道这人今天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明明他早就看见自己卖的吃食，早上还换了锅炉打算模仿他，现在却来装模作样。 见他没有动作，李麻子呸了口，两根手指将烟夹起，猛吸一口，朝宋振平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宋振平皱眉，忙把面糊和卤锅的盖子盖上，吃食生意，怎么能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沾染。 他的动作让李麻子嗤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挑衅般将还在燃烧的烟蒂捻灭在煎饼锅上。 动作快得宋振平来不及阻止，只能拧着眉头怒道： “你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老子在教训你，这里摆摊的谁不知道老子的大名，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巴佬，还想抢了老子的生意，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得不得罪得起老子背后的大哥。” 他手放在面糊桶上，手指一点一点规律地敲击着，像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手下的东西。 宋振平再傻都不会将自家酱料配方告诉这人，只是普通老百姓，哪里惹得起道上混的大哥，他也不想给自家招来麻烦。 老男人忍下怒意，语气缓和了几分，这是他最后一天在火车站摆摊，只要熬过了今天就好，他赔笑道： “李哥，我这都是小本生意，比不得你赚大钱，还请你高抬贵手，要是饿了我这就给你做一个。” 然而他的让步却让李麻子愈发变本加厉起来，男人将面糊木桶敲得闷沉作响，咬牙切齿盯着宋振平这块硬骨头。 往日他一将背后龙哥搬出来，这些人哪个不是上赶着将自家吃食的方子老老实实奉上，懂事的还会送点礼巴结他。 眼前这家伙做的什么果子，是他在火车站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受欢迎得很，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这乡巴佬人看起来老实巴交，骨头却是硬的很，简直油盐不进。 他沉下声，语气阴狠，威胁道： “别给老子整那些有的没的，老子问你最后一遍，这方子，你教还是不教！” 周遭的空气变得凝滞，原本紧挨着一起摆摊的摊主们，见李麻子开始刁难，各个都将自家的摊位搬得离宋振平远了些。 以前不是没有硬刚的人，但李麻子仗着背后有老大罩着，摔盆打砸，猖狂得很，他这样的行事作风，平常人哪里惹得起。 现在又来一个倒霉蛋，大家伙只希望李麻子别殃及池鱼。 宋振平不想跟他硬碰硬，眼瞧着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他还记得自家媳妇的话，让他今天早些回去。 老男人没理会李麻子的叫嚣，自顾收拾起摊位来。 李麻子被忽视得彻底，只觉自己平日里维护起来的脸面被宋振平这个乡巴佬踩在地上狠狠碾压。 他作威作福惯了，一向都是被捧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视。 胸口气得发胀，李麻子怒瞪着一双眼，鼻孔喷张，热气升腾，趁着宋振平收拾摊位的间隙，一巴掌掀翻了盛着面糊的木桶。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声好气让你教方子你不教，还害得老子费钱做面糊，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在这火车站，我李麻子说一不二！” 本来也没把这劳什子煎饼果子放在心上，不就一点面糊，他调吧调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天做出来的玩意儿没人买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售票员还用嫌弃的眼神看他，李麻子哪里能受这样的气，非得在宋振平身上找回来不可。 面糊桶翻倒在地，还没用完的面糊四溅开来，沾满了宋振平一身。 这可都是粮食啊！ 宋振平自己就是庄稼汉，自然知道粮食的可贵，现如今粮食在自己眼前被打翻，他自然是生气的。 “李麻子，你这是作甚，粮食多精贵啊。” 李麻子却不在乎，见宋振平情绪终于有了起伏，他讥笑一声，还想去翻卤蛋锅。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宋振平紧盯着，吃了一次亏，老男人哪里还能再吃一次，当即便捏紧了李麻子欲作祟的那只手。 干惯农活的人力气自然比城里人大不少，再加上宋振平本来就是力大如牛的形象，轻轻松松将李麻子制服住，挣脱不了半分。 眼瞧着形势越来越紧张，周遭看戏的人各个都睁大了眼，这男人可真大胆，那可是李麻子啊，他身后可是龙哥，这人还敢和混子作对不成。 生怕火星子烧到自己身上，小摊贩们生意也都不做了，各个匆忙收拾起自家摊子，打算溜之大吉。 这边，李麻子被人轻易控制住，只觉丢了好大的脸，大家伙都看着呢，他今天要是不给宋振平一点教训，还怎么在这群人中树立威信。 掌风袭来，李麻子空闲的右手径直扇向宋振平侧脸。 饶是宋振平这般好脾气的人也被惹恼，他一味忍让，反倒让这人觉得他好欺负。 反正现在也撕破了脸皮，他已经被李麻子记恨上，那还换什么地方，这么好的地盘，好不容易打出去的招牌，他可不忍心放弃。 想通了这点，宋振平也不再畏手畏脚，钳住住李麻子的双手，一个用力，男人瞬间呼痛起来。 哎呦声阻止不了宋振平，已经动了手，索性把人打服帖喽。 拳头没有章程，哪里痛打哪里，宋振平一把子力气，直接将李麻子当沙包揍。 李麻子痛得龇牙咧嘴，捂了这边又挨了那边，嘴里一股子血腥味，朝地上一吐，直直掉出两颗牙来。 他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牙，来不及怒骂，宋振平的拳头已经到了跟前。 “嘭”的一声，是李麻子呆滞倒地的声音。 宋振平活动活动手腕，瞧着他这副惨样，害怕将人打死了，忙上前查看一番。 李麻子下意识想抬手挡，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略微挪动。 见他还能动，宋振平放心了，他可收着力，都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 三两下将地上的面糊收拾干净，宋振平将三轮车骑得飞快，天都黑了，媳妇肯定已经等了很久，回去只怕是要挨骂。 宋振平打了人潇洒离开的背影给一众想要溜走的摊贩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可是李麻子啊，就这么说打就打了？ 本着害怕的心情，大家伙悄悄上前查看李麻子的死活。 只见李麻子躺地看天，虽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仍旧能看出他的生无可恋。 原以为是团棉花，却没曾想是个蛮牛！ ———— 宋振平：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啦(～o￣3￣)～ 第240章 爸，你人设崩了呀! “振平，你这是咋了？！” 王艾君惊呼，放下碗筷朝满身面糊的男人看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宋振平却久久未归，王艾君不可能让这么多客人等下去，于是趁着饭菜还没凉，给自家男人分装一些，大家伙便动了筷。 但没想到，饭吃到一半，宋振平满身狼狈地回来，看样子竟是和别人打了一架。 王艾君心都快要跳出胸口，她男人老实得很，性子沉稳，那李麻子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能逼她男人动手？！ 宋暖宋清禾也很是惊讶，但更多的是担心，母女三人齐齐上前，将宋振平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在确定老男人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仅仅是拳头有点红后，三人才放了心。 谁都不知道宋振平还是个打架的好手，在三人眼中，丈夫\/父亲就是个老好人，猜谁打架都不会猜到宋振平身上。 这下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宋振平明显是路上遇到了事，王艾君将人赶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拉着人坐上餐桌。 “遇到啥事了？让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李麻子找你麻烦了？” 宋暖姐妹俩还没听过李麻子的大名，遂开口问： “妈，李麻子是谁？是不是爸爸摆摊遇上麻烦了？” 俩闺女心思一向细腻，事到如今，王艾君夫妻也没法再继续瞒下去，于是便将事情缘由粗略过了一遍。 宋振平也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述说。 大家伙听在心里，皆是一肚子气。 还没等宋暖姐妹愤起，牛哥气得拍桌而起： “老子管他什么李麻子，张麻子，敢欺负咱叔，先问问我牛俊峰同不同意！” “对，兄弟们，走，给叔报仇去！” “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咱还怎么混！” 牛哥一起，几个小兄弟也跟着起来，声势一个比一个大，看得桌上众人直抽抽。 牛哥在宋暖一家人面前一直是个机灵小伙的形象，这匪气的一面，今天总算给暴露出来。 给宋暖看得眼皮直跳：……难怪以前街坊邻居都怕他们呢，这不是混混是什么？？这氛围，这环境，咋看咋想hei帮聚会啊。 她下意识看了眼大门，嗯，还好给关上了，大晚上的，外面应该没人吧。 王艾君嘴角抽了一瞬，而后跳起来赶忙将牛哥给拉住，她怕再晚一秒，牛哥和他的小弟们就要抄家伙跑了。 “小……小牛啊，咱冷静一点，你叔他没事，有事的是人家。” 宋振平也被这阵势镇住了，见媳妇朝自己使眼色，他也飞快起身，磕磕绊绊道： “啊对对对，我没事，李麻子有事，他被我打掉了两颗牙。” 死一般寂静。 大家伙看看老实巴交的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宋振平，又听他说打掉别人一颗牙。 听听这是什么话？！！ 在这个气氛下，谁还能想起来自家摊位被针对了？！ 宋暖扶额，看这一本正经的老爸，只想说：爸，你人设崩了呀！ 好在冲动劲儿过去，牛哥也冷静下来，他嘿嘿一笑，朝小弟们挥了挥手： “啧，都坐下，坐下，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咱们可都是正经人。” 小弟们规规矩矩坐下，乖巧得仿佛刚刚扯着嗓子叫嚣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牛哥朝王艾君露出讨巧的笑：“婶子你别怕，我们就是一时冲动，你知道的，年轻气盛嘛。” 王艾君没眼看，点了点头，“哈哈，年轻气盛嘛，婶子知道，只是小打小闹就算了，这群殴可使不得。” 这次换牛哥等人无语了，你叫打掉人两颗牙叫小打小闹？ 眼瞧着气氛又要尬起来，宋暖出来打圆场：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爸肯定还饿着肚子呢。” 空气像是破了冰，大家伙立即笑起来，举起筷子招呼： “对对，先吃饭，吃饭。” 一顿饭吃得说不出来的滋味，总觉着有些惊心动魄。 饭后，王艾君给开了水果罐头，摆在桌子中间。 牛哥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宋振平： “叔，那李麻子背后的老大是龙哥？” 宋振平点头，“对，这人仗着背后有龙哥撑腰，在火车站作威作福，附近摆摊的基本都被他欺负过，大家也不敢惹他。” 王艾君悠悠叹了口气：“本来想着今天去最后一次，明天开始换个地儿摆摊，现在彻底把人得罪狠了，我看也不用换位置了，该来的总会来。” 她语气故作轻松，但话里隐隐有几分忧愁，并不是责怪自家男人打了架，被人都欺负到底线上了，自然是要反击回去，只是，小老百姓怎么跟道上老大抗衡，这才是两人所担忧的。 牛哥听出了她的顾虑，笑道： “巧了不是，我和那龙哥认识，他这几天去外省了，等他回来我去打听打听，试试这李麻子的真假。” 林吉省幅员辽阔，分了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黑市老大自然不是同一个，这些年互相争夺地盘，好不容易才达到互相制衡的场面，自然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有了牛哥的关系，王艾君两口子放心不少，两口子别的不怕，就怕给两个上大学的女儿引来麻烦。 “好好，那婶子就麻烦你了。” 相识这么久，王艾君也清楚牛哥的性子，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向机灵乖巧，只是今天露了点性子，还全是因为自家人，她感激得不行。 牛哥摆了摆手，随手叉起一块黄桃送进嘴里： “婶子跟我客气啥，都是小事。” 边含糊不清嚼着黄桃，边看向深藏不露的宋振平， “叔，你要不这几天就别去火车站摆摊了，等我先问问龙哥再说，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到你跟前碍事。” 宋振平摇了摇头，神色坦然，有种豁出去了的气度： “反正都把人得罪死了，龙哥也没在省城，李麻子即便再想找我的麻烦也没人帮他。” 这时，霍嘉木开了口：“叔，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宋振平摆手：“你和清禾明天去学校，不用担心，那李麻子打不过我。” 众人都沉默了，好像还真是。 第241章 果子哥 翌日，宋振平照旧去了火车站摆摊，王艾君和宋暖将宋清禾霍嘉木送上公交车。 宋清禾有些担心，对母亲道： “妈，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咱们一起解决。” 王艾君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出不了事。” 又看向一旁高大的霍嘉木，“你俩互相照顾着，周末了就回家，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霍嘉木沉声保证：“婶子放心，我会照顾清禾的。” 目送两人上车，宋清禾回过头来，朝宋暖嘱咐： “暖暖，你帮姐姐好好照顾爸妈。” 宋暖知道出了昨天那事，姐姐放心不下，点头如捣蒜地保证： “姐，放心吧，我机灵着呢。” 宋清禾是相信妹妹的，深深看了眼两人，跟着霍嘉木坐上公交车。 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宋暖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慢悠悠往回走： “妈，等会我去看看爸。” 王艾君表示不用，十分信任自家男人：“你爸总归要成长，这是他在省城面对的第一个困难，就让他自己解决吧，解决不了再说。” “好。” * 火车站。 宋振平来得和往常一样早，只不过这次他没挪去偏僻的摊位，而是大喇喇将车停放在正对火车站门口的位置。 他这个态度完全就是摆烂了，反正打都打了，那就啥都不在乎了。 一同摆摊的摊主们无一例外，都将自家摊子支在宋振平五米开外，丝毫不敢靠近，生怕李麻子以为他们和宋振平交好。 这就导致了宋振平小摊前形成了一个五米宽的真空地带，往来火车站的人们一眼就能看见他，自然而然的，宋振平今天的生意愈发好起来。 老男人忙得不亦乐乎，没分半点注意力在旁边泛着酸水的小摊贩身上。 原本还有些警惕李麻子，也在一波接着一波的顾客中昏了头。 倒是李麻子，昨天被打得那么惨，还是摊贩们连夜将人送去医院包扎，今天居然顶着一个猪头脑袋过来摆摊。 大家伙都以为李麻子肯定要报复回去，宋振平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就等着看宋振平的好戏呢。 哪知道李麻子像没事人一样，做回了原来卖烧饼的活计，只敢悄咪咪往宋振平的方向看。 众人疑惑了，这不应该啊，接下来的戏码不应该是奋起复仇嘛，龙哥这个靠山咋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都说穷家富路，来火车站的都是要出远门，大家伙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眼瞧着宋振平的小摊已经被顾客包围，有人眼红焦急，壮着胆子去问李麻子。 “李哥，那煎饼果子这么不知好歹，龙哥咋不帮你教训教训？” 那人讨好地问，还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毕恭毕敬地给李麻子点上。 李麻子被宋振平打得破碎的自尊心总算拼凑了些，他深深吸了口烟，砸吧砸吧嘴，斜睨了眼来人， “你懂什么，龙哥岂能是说来就来的，老子再让那家伙蹦跶几天，不着急。” 那人哈着腰，不断点头，嘴里说着奉承话。 没人注意到，李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龙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眼瞧着日落西斜，火车站周围的摊贩大多都离开了，宋振平也收拾着摊位，余光却瞥见李麻子畏畏缩缩朝他走来。 警惕心瞬间拉满，宋振平面色不虞紧盯着李麻子，拳头已经握紧，只要李麻子有异常，立马出击。 腾腾杀意升起，李麻子只觉汗毛瞬间竖立，瞧着面前如斗牛般的宋振平，他默默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只是这一笑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缝隙，那是昨天宋振平给打落的门牙。 “嘿嘿，果子哥，咱也算不打不相识，我都不计较你昨天打我了，你放松一点。” 果子哥什么鬼？ 宋振平皱眉，很不喜欢这个不正经的称号，他可还记得这人打翻了他半桶面糊，记仇着呢。 李麻子又近了两步，手伸进兜里，像是怕宋振平误会再给他两拳，他掏兜的动作快得有残影。 掏出一包大前门，李麻子客客气气地放在锅盖上，自觉后退了一步。 “果子哥，昨天那事是小弟的不对，你给我个面子，咱们翻篇行不。” 他边说边朝四周看，发现大家伙都走完后，才松了口气。 宋振平全程没说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自然不会上当。 冷冷看着锅盖上的烟，他表情严肃开口： “烟拿走，我不抽。” 李麻子见状飞快拿回烟，又是嘿嘿一笑，这才回去。 这个过程莫名其妙，宋振平搞不懂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牛哥那边还没有结果，他按兵不动，对于李麻子的示好不接受也不拒绝就是了。 今天特意多调了面糊，全都卖完了，宋振平心情颇好，骑车的速度更是加快。 王艾君和宋暖见人全须全尾地回来，齐齐松了口气。 “爸，今天没人找你麻烦吧？” 宋振平摇头，将今天李麻子的反常给妻女说了下， “这人怕不是被我打坏了脑子吧？” 那可就罪过了！ 王艾君：…… 宋暖：…… 她爸着实是想多了。 宋暖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 “这人怕不是见威逼不行，来利诱这一招吧，他可能想花钱买咱家煎饼果子的配方。” 王艾君也同意女儿的说法，忙叮嘱自家男人： “宋振平，无论他给多少钱，咱都不能卖，可不能被这点蝇头小利给蒙蔽了，咱可是赚的长久钱。” 宋振平无奈点头，这娘俩是不是当他没脑子，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能不懂嘛。 说起这个，宋振平将李麻子叫他果子哥告诉了娘俩，惹得王艾君宋暖一阵好笑。 从此，宋振平在王艾君这里便多了一个外号，果子哥。 翌日。 宋暖开学，宋家饭馆正式迎来林吉大学的学生流，宋振平照例去火车站摆摊。 老男人今天忙活的同时还不忘关注闲来无事的李麻子。 就见李麻子果然一直注意着自家摊位，眼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他心中冷哼，这人最好别再整事。 只是，说什么来什么，临近收摊时，李麻子趁着众人都走后，又来到了宋振平跟前。 宋振平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冷面寒霜： “咋地，还想挨打？！” 第242章 听说，你是我亲戚啊? 李麻子下意识后退数步，嘴里慌忙念叨： “不不不，果子哥，我不是来打架的。” 宋振平又被这句果子哥给气了一下，看李麻子的眼神也愈发不善起来。 “那你挡着我干什么。” 李麻子讨好地笑着，从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小心翼翼地递到宋振平跟前： “果子哥，咱俩商量个事呗，我不白要你的方子，我用钱买行不，这里是五十，你要是嫌少，我再加十块。” 他正要掏钱，被宋振平打断，男人语气不悦，看都不看那五十块一眼： “多少钱都不卖，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完骑着三轮车扬长而去，带起的灰尘喷了李麻子整张脸。 这人也忒小气了些，虽说五十块钱也不少了，但他也就两天就能赚到，很多时候还不止五十块，把方子卖了，他图啥，图顾客被分走，还是图自家赚钱少。 宋振平自认为自己虽然老实，但他可不笨，不然也生不出来暖暖和清禾这两个聪明闺女。 他没注意到的事，身后，李麻子的表情狠辣，眼神像是淬了毒般。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这人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下手狠。 他倒要看看，这煎饼果子有多大能耐，打得过他一个，难道还打得过一群不成。 快速推起自己的摊车，李麻子朝胡同走去，他得去摇人。 这边，宋振平回到家，便看见牛哥带着一群小弟坐在自家店铺里。 半大小子们一个个像是饿了三天三夜，哼哧哼哧比那快出栏的母猪还能吃，简直抬不起头来。 他看得一阵抽抽，好在这些人赚得多，要不然没哪家能养活得起这样的吃法。 打了个饱嗝，牛哥满足地擦嘴，发现了嘴角抽搐的宋振平，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起身朝宋振平过去。 “叔，龙哥那边我打听到了，咱俩进院子里说去。” 他压低了声音，将宋振平拉进偏门，店里还有别的客人，这种事被人听见了，对饭店还是不好的。 宋振平也知道这个道理，倒是多看了这小子两眼，前几天那样子，原以为是个豪气的，没想到心眼还挺细腻。 “叔，龙哥说了，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李麻子张麻子，这人纯粹就是狐假虎威，打着龙哥的旗号招摇撞骗，你不用怕他，反倒是这个麻子，怕是要倒霉了。” 他没说的是，龙哥知道有人顶着他的名号到处欺行霸市，已经气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当场将人压来打一顿。 他们这些做黑市生意的老大，根本看不起摆摊那点子蝇头小利，更不允许有人坏了自己名声。 虽然他本来的名声也没见得有多好，但一码归一码，龙哥决定明天得去将人揪出来好好教训教训。 宋振平着实没想到李麻子与龙哥的关系竟然是杜撰的，他觉得这人胆子也蛮大，那些同样在火车站摆摊的人，要是知道了这事，岂不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不过他也没那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知道这人没后台，龙哥也不屑管火车站这点生意，他就放心了。 往后李麻子要是还敢往他跟前凑，凑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服为止，乡下人，一把子力气。 牛哥瞧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好笑，宋暖妹子这一家人，各有各的性格，都还挺好玩的。 他走前嘱咐了宋振平两句： “叔，明天记得离那麻子远一点。” 宋振平一时没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他就把这事告诉了妻女，王艾君听了也是满脸黑线，搞了半天，白担心一场，你要说这人没点脑子吧，他还知道借老大的威风，但你要说他脑子聪明，这也不见得。 宋暖砸吧出牛哥最后那句话的味儿来，她朝父母道： “爸妈，龙哥肯定不会放过那个李麻子，牛哥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李麻子明天就要被收拾，爸你到时候离远一点，咱们隔岸观火，要是被龙哥注意到，爸你也别怯场，能交好就交好，咱不惹事就成。” 宋振平一向听劝，老实点头。 第二天，等他刚将小摊支起来，就见李麻子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将他围住。 此时火车站售票处还没开门上班，群众们大多都等在外面排队。 本想在小摊上买点吃食，见这阵势，大家伙四散开来，生怕一个不注意被误伤。 宋振平没动，眼神扫过这群人，双拳紧握，已经做好了以一敌十的准备。 包围他的都是这附近摆摊的商贩，显然全都是被李麻子拉来做打手的。 见他身体僵直，李麻子嘲讽地笑出了声： “咋地，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打我的时候咋没见你怕呢。 老子和和气气跟你说话，你非不听，今天大家伙就来教教你，该怎么同我们说话，是不是啊，兄弟们！” “对，不就是个臭摊煎饼的，凭什么抢了咱大家伙的顾客，你一个人赚得腰包鼓，让咱大家伙喝西北风吗？” “就是，同样是摆摊的，凭什么你就要比我们赚得多，还打了李哥，李哥是你能打的吗，咱这片区可都是归龙哥管，有龙哥罩着，李哥想收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话听得宋振平想笑，他要是不知道李麻子狐假虎威就算了，现在他知道了，看着李麻子一脸神气的样子，他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他看向李麻子，语气戏谑：“龙哥真的是你老大？” 李麻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气势都到这儿了，输人不输阵，他梗着脖子道： “龙哥也是你能喊的？我告诉你，龙哥不仅是我老大，他还是我亲戚。” 宋振平脸皮直抽抽，完全是憋不住笑，视线越过人头朝后看去，回归到李麻子身上， “你真是龙哥亲戚？” 李麻子以为他害怕了，愈发狗仗人势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老子和龙哥是亲上加亲，兄弟们，咱们上，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好！” 商贩们握紧拳头就要往前冲，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摞人，直接将商贩们围住。 只见人墙缓缓让出一个缺口，一光头穿着羊城最流行的衣裳，大摇大摆地走近。 路过李麻子时，光头停下脚步，歪嘴邪笑，拍了拍那人的脸，冷哼一声： “听说，你是我亲戚啊？” 李麻子快要被吓尿了，他哪里见过这阵仗，自然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他哆哆嗦嗦地开口： “龙……龙哥……” o((⊙﹏⊙))o. 第243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龙哥就这样盯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但狠人的气势不怒自威，李麻子颤抖着腿，要不是被小弟架着，此刻怕是早已吓瘫了。 被钳制住的商贩们个个都傻了眼，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是龙哥的亲戚吗？这咋看着不像啊？ 有人小小声开口：“李~~李哥，龙~~龙哥都来了，你赶紧让他给咱们撑腰啊。” 李麻子此时已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闲工夫，他只盼着这些人赶紧闭嘴，好让龙哥的怒气值消散一些。 龙哥冷冷看了说话那人一眼，直接略过了李麻子来到宋振平面前。 闻着锅里浓郁的卤香，以及看起来就香脆的果子，他开口： “什么玩意儿？给我整一个。” 宋振平咽了咽口水，忙将锅里的卤蛋和香干一样给装了两个，递到龙哥面前： “龙哥你先吃，我这就给你做煎饼果子。” 说完他还将舀鸡蛋的勺子直接放在龙哥面前，示意他吃完了自己舀。 等他熟练地将煎饼果子做好，这边龙哥也已经将卤蛋和香干吃完。 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龙哥递给宋振平一个识时务的眼神，咬下一口，满口醇香酥脆。 他眉毛一挑，“和我在鲁省吃的差不多，你是鲁省人？” 宋振平从来没见过这么强气势的人，以往在三道口见过最厉害的人也就是大队长，到了省城，虽说牛哥本事也很大，但牛哥拿他当长辈，自然也没这么大气势。 现在被龙哥问话，老男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好歹做了这么久生意，说话的技巧也练出了些。 “龙哥见多识广，我家就在林吉省，只不过是从乡下来的，这吃食是我家闺女从她同学那儿知道的。” 龙哥挑眉：“你闺女是大学生？” 说起俩闺女，宋振平没了紧张，满满的都是自豪，“对，我俩闺女都是大学生。” 龙哥点了点头，难怪能劝得动大人来省城干个体户，大学生眼界就是宽。 瞧着两人已经开始聊起来，龙哥甚至也在吃那煎饼果子，李麻子双腿愈发颤抖，骚臭的液体从他腿间渗出，浸到地上，格外碍眼。 龙哥吃煎饼的手一顿，眉头紧皱，顿时倒了胃口。 猝不及防间，他将手中剩余的煎饼朝李麻子脸上一砸。 略微烫手的温度将李麻子砸了个趔趄，被小弟架住才稳定身形。 “tmd，老子吃个早饭还要被你倒了胃口。”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嘴后又擦手。 随后朝身后的小弟一扔，颔首示意： “拉下去，两笔账一起算。” 立马多了几个人上前，架住李麻子就要将人往小胡同里带。 “龙哥，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顶着你的名声出来做事了。” “龙哥，求求你放过我吧，龙哥，龙哥！” 求饶声一声大过一声，被李麻子教唆的商贩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被李麻子给骗了，原来李麻子根本就不是龙哥的手下，自然也不是龙哥的亲戚。 顿时，火车站门口求饶声不断，商贩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是有小弟架着，他们就差给龙哥跪下了： “龙哥，我们也是被李麻子给骗了，再也不敢了。” “对，求求龙哥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龙哥没理会众人的求饶，掏了掏耳朵，看向宋振平： “你每天早上都来这儿摆摊？” 宋振平点头。 龙哥朝一小弟招呼：“以后每天早上来给我买一个煎饼果子，还有那卤蛋，也来两个。” 他吩咐完就准备走，刚走两步停住脚回头看来， “刚刚的煎饼，要不要付钱？” 宋振平哪里敢收他的钱，有了龙哥的订单，这火车站谁还敢来找他麻烦，慌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 老实人的极限也就在这里了，让他再说两句好话巴结龙哥，那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龙哥撇嘴，对宋振平识相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同样都在火车站摆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他一走，架着商贩们的小弟也跟着走了，整个火车站只剩宋振平孤零零一个小摊支在那里。 往常虽然也是他的摊前生意最好，但好歹也有一部分人流被其他摊子分了去。 今天倒好，只剩他一人，赚得腰包鼓鼓的同时，也将老男人累得够呛。 宋振平表示这样的好事还能再多来几次，他可不嫌钱多。 从这天起，火车站再也没有李麻子的身影，被龙哥抓去的商贩们在第二天也老老实实出了摊。 只不过一个个鼻青脸肿，走路不太顺溜，更没人敢眼红宋振平，挨打的滋味可都记在心里。 原来真正的大佬竟不声不响就在身边！ 宋振平还不知道他的凶名已经在商贩之间传开了，大家伙都以为他才是被龙哥罩着的那个，难怪这人一开始就不怕李麻子的刁难。 没人敢惹宋振平，也没人敢和他套近乎，火车站附近虽仍旧是宋振平一家独大，但好在也找到了平衡。 人家吃饭，他们喝口汤就行。 宋振平乐得安静，每日风风火火地做生意，眼前没有碍眼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距离宋暖开学也过了一个月，这学期至关重要，宋暖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每天课后都和程欢一起泡在图书馆，直至天黑。 宋振平傍晚准时下班，估摸着到了时间，就到学校门口接两个女孩。 宋暖没想到长这么大还能被父母接放学，她自然是乐在其中。 孩子们学习有多刻苦做家长的都看在眼里，一到周末，王艾君和徐凤兰就琢磨着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周六早上，宋家饭馆准时开门，却没曾想，在门口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 呜呜呜，这个流量要吃不起饭啦，求一个免费的为爱发电～ 第244章 买房 “付婆婆，您怎么来了？”（132章） 宋暖的哈欠打了一半收回，惊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她在心地暗暗算了日子，每个月六号收租，今天才三号，婆婆提早了三天。 付婆婆没了往日的精气神，看起来有些疲态，她朝宋暖笑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暖丫头，婆婆找你妈说会话。” 她知道这家是王艾君做主，也不打算将糟心的事告诉孩子。 宋暖将人引进屋，给付婆婆倒了杯水，“付婆婆您先坐会，我这就是叫我妈。” “欸，好。” 老人满眼慈爱，看着宋暖脚步轻快地走进偏门，宋家人租房的这两年里，她也知道这一家人品性很好，母慈子孝。 想到这里，付婆婆眼角泛起愁容，这事之前，她家又何尝不是像宋家这样的氛围，儿子儿媳孝顺，孙子孙女乖巧惹人，她只觉得死而无憾。 只是天不遂人愿，安宁的日子被噩耗打破，她身为一家之长，不得不振作起来。 王艾君出来时，见付婆婆正擦着眼角，老人头发比上个月白了不少，没了往日的容光焕发，脸上每一道皱纹似乎都承载着沉重的悲伤。 她心下大惊，立即迎上前： “付婶子，您这是？” 关切的话语一说出，付婆婆像是打开了泪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宣泄而出。 王艾君将老人揽住，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形，她吩咐宋暖： “暖暖来，和妈一起将付婆婆扶进去。” 老人现在的样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王艾君心思细腻，猜想肯定是付婆婆的家人出了状况。 母女俩将老人扶到屋内，宋暖重新倒了杯热水，又拧了热毛巾递给付婆婆。 善意总是很能打动人心，付婆婆渐渐平复好心情，她接过宋暖递来的毛巾，轻声道谢，而后将脸上的泪痕擦净。 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掉眼泪。 王艾君猜想老人肯定有满肚子话倾诉，她朝宋暖使了个眼色，宋暖懂事点头，轻手轻脚走出，将房门关上。 屋内，付婆婆红着眼朝王艾君倾诉： “艾君啊，婶子这个月提前了三天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王艾君忙道：“婶子哪里的话，理所应当的事。” 她刚想从兜里掏钱，下一秒，手被付婆婆按住，老人有些难以启齿，但咬咬牙，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艾君啊，婶子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将明年的房租提前给我，这事是婶子不地道，往后这房租每月给你减一块钱。” 这一年的房租可不是小数目，王艾君大吃一惊，虽说这房子租了两年也没和房东有过龃龉，但这么一大笔钱，她还是要谨慎些的。 “婶子，您家里是出啥事了吗？” 说到伤心处，付婆婆眼眶有开始蓄起泪来， “我儿一直在粉尘车间，上个月咳血，肺查出毛病，问题还不小，厂里承担了医疗费，但后续还要一大笔钱，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找你。” 从老人声泪俱下的神情，王艾君就能猜到这病没那么简单。 只是付婆婆家就她儿子一个壮劳力，这一百来块，真的够吗？ 老人显然也知道这点房租只是杯水车薪，她环顾四周，屋里的家具齐全，暖水瓶搪瓷盆都是新的，细枝末节无一不显现出宋家的家底 她犹豫着开口：“艾君，不知你们家打不打算在省城买房，要是有这个想法，你瞧着要不要把我这老屋买下来。 你们住这两年，老屋没有丝毫损坏，反而更有人气儿了，把这屋子交到你们手上，我和我死去的老头也放心。” 王艾君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家里的生意需要稳定位置，这小院虽不算大，但胜在地理位置好，环境也不错，只是，买房这样大的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付婶子，我也很想把这房子买下来，不过这事还要和我家那口子商量，最迟明天，我给您答复。” 付婆婆自然是欣喜的，脸上的愁容都淡去不少，她道： “好，好，你们好好商量，房租我就先不收了，你们要是决定买下来，我这老屋就八百块卖给你们。” 她说完就要起身，王艾君赶忙将人扶住，一路送到门口，付婆婆朝她挥手，示意她回去： “不用送了，老婆子还能行，艾君啊，我明天再来。” 瞧着比上个月苍老好几岁的付婆婆，王艾君心下说不出的滋味，她点头： “婶子你慢点走。” 老人挥了挥手，蹒跚着走进胡同。 晚上，宋振平按时回家，一家人刚吃完饭，便被王艾君给拉去了房里。 买房这样的大事，还是得听听俩闺女的意见。 “我没意见，都听你们娘仨的。” 宋振平率先表态，他挣的钱每天都会上交给媳妇，只要一家人日子过好了，他住哪里都行。 王艾君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看向俩闺女，“清禾暖暖，你俩怎么想。” 宋清禾抿了抿唇开口：“妈，我觉得可以买下来，咱家饭馆已经在周围打出了招牌，要是贸然换地方，只怕对生意有影响，再者，以咱家现在的能力，买了这房子日子也不会紧张。” 都说读书明智，宋清禾早已不是三道口那个没有主见的女孩，她温柔的本质不改，但心中对往后的路却有了自己的考量。 宋暖十分认同姐姐的观点， “妈，姐说得对，咱不仅要买这个房子，往后还要多买房子，爸，你在火车站多观察观察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好像这样临街店铺带院子的，火车站位置好，往后咱家不仅能卖煎饼果子，还能拓展点其他吃食。” 宋振平向来是妻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点头： “行，爸往后注意着。” 就这样，买房的决定一家人全票通过，第二天清晨，付婆婆早早便等在门口，听王艾君决定买房，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从昨天到现在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城镇居民自由买房政策还没兴起，但人民有人民的对策，当天付婆婆的儿媳就带着王艾君将老屋过了户。 房子在王艾君名下，一家人在省城也算落了根。 第245章 你的兔子很可爱 九月一到，农村开始进入秋收战斗，大队长提前给来了信，说是已经找到人帮忙收割家里的粮食，但这些粮食不好运输，宋振平还是要回去一趟。 于是十月中旬，宋振平停了摆摊的活计，买票只身回了三道口运粮。 家里的饭馆和他的小摊每天要耗费不少粮食，自家地里有现成的，花点人力运送，对宋振平来说根本不算啥。 宋振平走后，一家人还有些不习惯，总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没了父亲晚上接送，宋暖和程欢也不敢在图书馆学太久，每日提早了两个小时，趁着天还没黑便回了家。 为了不打扰两人的学习，徐凤兰专门去百货商店买了明亮的大灯泡，开关一拉，整个屋子都笼罩在白光下。 两人就这样在宋暖的房间学习，有时候学习到夜里，程欢怕回房打扰母亲休息，也就直接在宋暖房里睡下了。 年后医学院就要开始附属医院的临床课程，所以大三上学期的任务格外繁重。 简短地过了个周末，宋暖早早来了学校，此时教室里已有几个人在自习，仍没见到白望舒的影子，以往她总是第一个到校学习，最近却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松弛。 两人不过点头之交，宋暖也没有上前询问 怀里的书似板砖厚，宋暖找到座位，将书摊开到昨晚看的位置，默默背了起来。 周一早上班主任例常班会，只是今天却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 “寒假会在京市举办全国医学联赛，这次比赛每个学校各有四名参赛选手，三个正式选手和一个替补选手。 本次报名首先要经过学校的筛选，筛选通过的报名同学会经过学校层层考核确定最后参赛人员。 你们要注意的是，这次比赛是全国性，含金量非常高，但与之而来的压力也是巨大，后续不仅要完成学校课业，还要兼顾比赛培训。 同学们都想清楚了，一旦确了名额，决不允许弃赛的事情发生，等会班长会将筛选条件张贴出来，如果愿意报名且符合条件的，可以到班长这里报名。” 此时讲台下同学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全国性的比赛，可想而知如果获了奖，对在校成绩有多大的助力。 大家伙一时讨论得热火朝天，一个个激动得满面红光，哪里还有刚才背书时萎靡不振的样子，恨不得立马去找班长报名。 看着同学们都很积极，班主任也放了心，她拍响巴掌，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学们有积极性是好事，这次比赛的重要性不用我赘述，不仅关乎到在校成绩，如果能在比赛中获得名次，学校特批可以自主选择实习单位，由校方出面交涉，尽量满足需求。” 这话彻底点燃了同学们的积极性，本就蠢蠢欲动，此刻恨不得立马上前查看报名要求。 其中就有叶青青在内，她坐在白望舒后侧，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身体都在发颤。 要是能在全国性的比赛里获得名次，那她也就不用热脸去贴白望舒的冷屁股了。 视线移到白望舒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叶青青眼里闪过怀疑，要不是她每天都跟在白望舒身边，她都差点以为这人被调了包。 这学期一开学，白望舒学习没往常刻苦，连图书馆也很少泡，不仅如此，叶青青有次甚至看到她在织毛线。 这人不学习居然在织毛线！！！ 她还记得当时差点惊掉下巴的场面，要不是白望舒上课依旧认真，也依旧记不清她的名字，叶青青都快怀疑她吃错了药。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叶青青再也不想过这见鬼的生活，她想靠自己进省人民医院！ 于是，等下课铃声响，班主任一出教室，班长还没来得及将筛选条件张贴就已经被同学们团团围住。 大家伙七嘴八舌，单薄的班长被吵得耳朵嗡鸣，只能一遍又一遍回答大家的问题。 宋暖自觉挤不进人墙，反正距离报名截止还有两天，班长肯定会抽空将筛选条件贴出，她也就不去凑热闹了，老老实实上起课来。 名是一定会报的，她也想在全国性的比赛拿到名次，当听到能自主选择实习单位的那一刻起，她就势在必得。 一劳永逸的事，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 上午的课程在同学们激动的心情中结束，报名条件也被班长张贴在教室门口。 宋暖放学时路过看了一眼，记住需要准备的材料，便和程欢一起往家走去。 两人说说笑笑走着，突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宋暖疑惑回头，就见白望舒朝她走来。 女孩面色看起来比暑假时红润不少，似乎圆润了些，也没了以前的呆板木讷，像是空洞的躯壳里终于有了灵魂。 她小跑上前，微微喘气，问宋暖： “你要报名这次的比赛吗？” 宋暖点头：“当然，这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白望舒点头，像是在思量。 宋暖问：“你呢？要参加吗？” 白望舒有瞬间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她嘴角有细微的弧度： “当然！” 自暑假和母亲争吵后，白望舒就开始了肆意的生活，她在和母亲抗衡，母女俩的关系降至冰点。 但白望舒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她终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白素秋为了掌控她彻底断了她的经济支持，但白望舒有自己的小金库，爸爸去世前将私房钱偷偷给了她，只为了在这种迫不得已的关头让女儿有底气。 白望舒从没有那刻有这样的好心情，虽然她不喜欢学医，但事已至此，她目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既然学了，就努力下去，反正从此学习不再是母亲压迫她的枷锁，等她面前出现分叉路，她再做出抉择也不晚。 女孩脸上都是轻松，是宋暖从来没在她身上见过的神情，心情不由跟着她变好了几分。 针织小兔被她重新织好，变回了原来洁白圆润的样子，此刻就挂在她的包上。 精致可爱的小兔随着她走路微微晃动，活灵活现，就像在蹦跳。 宋暖真心夸赞：“你的兔子很可爱。” 白望舒低头，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对上宋暖真诚的目光，她开口： “那我织一个送你，就当是礼物。” 第246章 我的母语是无语! 联赛报名热火朝天地进行，这两天医学院的同学都在谈论此事，大家热情空前高涨，这就导致了学校图书馆一座难求。 宋暖和程欢互相帮忙占座，有时候依旧找不到位置，只好回家学习。 宋振平在周六下午回来，在客车站雇了几个板车，几大车粮食就这样一路推回饭店，好在这个时候的人品质都淳朴，只要钱到位，大家不在意出一点力气。 他这次三道口之行令人格外难忘，王艾君见他回来时表情不太好，将他拉至房间，一问，这才知道宋老太在他回家当天落水而亡，紧接着在宋老太入土的当天，宋振国也跟着去了。 大家都在说老宋家倒霉，半个月不到接连走了俩人。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嗑，宋振平表情悠悠： “那翠花真不是个人，宋振兴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风气都没那么严了，家里一下走了两个，起码得悄悄办一下，他俩倒好，草席一卷，直接下葬，连副棺材都没有。” 好歹是自己的生母，虽然已经和宋老太断了母子情谊，但以宋振平的纯善，看见宋振兴两口子的做法，他心中也积攒了一股子郁气。 王艾君看着自己男人不好受，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叹气道： “好歹是你亲妈，要不咱买副棺材？” 宋振平却摇了头：“不买，就这样翠花两口子都还想打我的主意，咱要是买了棺材，指定得被这俩狗皮膏药缠住。” 这话一出，王艾君也没再说什么，她只要自家男人心里好受就行。 “等往后风气彻底好起来，咱去给爹烧点纸就行，多的就不用了，整个老宋家，我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我爹。” 老男人心中对父亲藏着愧疚，这是他无法言说的伤痛，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相信如果爹还在世，肯定也希望他能过好。 眼瞧着父亲脸色暗了下去，宋暖姐妹这做女儿的也不好安慰这事，只能岔开话题： “爸，宋振国死了，招娣来娣怎么办？” 这话一出，宋振平果真没心思想其他的，脸上总算露出点松快神色： “他这一死，对招娣来娣来说反而轻松了，招娣那丫头是个有成算的，临走前，我叫她跟我一起来省城，她拒绝了，说是要带着妹妹重新念初中。 还说已经跟公社的初中老师说好了，姐妹俩直接期末考，成绩合格了就能拿到毕业证，也不知道这孩子咋和老师说的。” 一家人都真心替招娣姐妹俩高兴，王艾君问： “这丫头脑子活泛，和咱家暖暖差不多，只是招娣那丫头又要上学又要做卤蛋生意，还要兼顾自家地里，忙活得过来吗，可别把身子搞垮了。” 她是真的担心，毕竟整个老宋家，也就这俩孩子有分寸，特别是招娣那孩子，家里没了人，压力全压在她一个小小人儿的肩膀上，妹妹又是个没主见不顶事的，她一个做长辈的可不得操心操心嘛。 说到这里，宋振平也挺佩服招娣那丫头， “你们放心好了，招娣聪明着呢，那孩子将地都租给别人种了，像咱们一样，每年只需要收点租金就好。 她现在把做卤蛋的手艺教给了来娣，姐妹俩一直在倒腾卤蛋生意，县城东边几个厂都被她俩包圆了，我瞧着不比咱家这饭馆赚得少。” 见娘仨都露出欣慰的神色，老男人憨憨一笑，朝王艾君道： “孩儿她娘，这次回去我也去看了爸妈，咱家爸妈身体都好，大嫂二嫂做卤蛋生意忙得很，二嫂还把豆干捣鼓出了新吃法，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你就放心吧。” 知道自家男人虽然老实，但是个心思细腻的，王艾君笑着给他倒了杯水。 宋振平回去时她也没提让他回娘家看看，因为她知道宋振平肯定得替她回去。 媳妇默不作声的关心对老男人很受用，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笑看自家媳妇。 父母的恩爱秀得明晃晃，让宋暖宋清禾两个超大瓦的灯泡格外不自在，趁着还没酸掉牙，姐妹俩赶紧借口逃出了房间。 老男人心里那点子感伤被自家媳妇一晚上抚平，第二天又是干劲满满的摆摊小贩。 又是周一的早上，经过学校的筛查，班主任在早会时公布了通过名单。 一共五十位同学，其实大多都是年级排名靠前的同学。 被刷下来的同学也不觉得气恼，因为筛选条件第一条就是要成绩优异。 大家伙也就抱着捡漏的心态报名，只有四个参赛名额，甚至有一个还是替补，这激烈的竞争，能选上的自然是优秀中的优秀。 同学们心态好，知道自己被刷后全身心投入了学习，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半，往后肯定还有机会，他们要更加努力才行。 一片祥和中，有一个人例外。 叶青青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怎么能被刷下来，那五十个人中就不能有她叶青青一个位置吗？？ 想到自己还要继续巴结白望舒，她只觉得人生都变得灰暗了。 但进省人民医院是她的最终目标，叶青青不得不对现实低头。脚步挪动，她认命地打算去白望舒身边，却在抬头的下一秒，硬生生定在原地。 怎么回事？白望舒怎么会和宋暖那贱人在一起？一起就算了，为什么还说说笑笑？白望舒脸上那是什么？跟在她屁股后面两年都没见她对自己露出过笑容，凭什么对宋暖笑得那么开心？？？ 这一刻，叶青青嫉妒心被彻底点燃，脑子全是凭什么以及对宋暖和白望舒的怨恨。 她那个气啊，只觉得自己的怨念都快化为实质冲向那两个还在说笑的贱人。 可能是恶意的眼神太过明显，宋暖皱眉看来，恰巧看见叶青青阴狠的表情。 脸上的笑容不在，宋暖不想理这会咬人的疯狗，想拉着白望舒走开。 “宋暖，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白望舒转头朝她视线看去，叶青青那张黑得滴血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白望舒多看了两眼，眉头倏地皱起，她看向宋暖，问道： “宋暖，你认识那人吗？她看起来怎么凶得很？” 宋暖：…………………………………… 我的母语是无语！ 第247章 宋暖，等着瞧吧! 学校的考核定在周二下午放学，时间紧急，通过初筛的五十名同学紧锣密鼓地学习，就连吃饭都省了，馒头就水对付过去。 宋暖和白望舒依旧三餐规律，自从暑假白望舒在宋家饭馆吃过饭后，这学期女孩几乎每天都来光顾，这就导致了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人都已经记住了她。 图书馆没位置，宋暖邀请白望舒没课时在自家学习，白望舒欣然答应，为了表示感谢，她决定给两位婶子一人织个小玩意。 于是每当学习间隙，前一秒还在专心看书，下一秒就见女孩从包里掏出毛线和棒针，手速飞快地织起来。 这一套操作看得宋暖直抽抽，她好奇地凑到旁边，问道： “你也太熟练了，又要学习又要织东西，不累么？” 白望舒一心两用，手快速动作着，脑子却在思考宋暖的问题，她仔细想了下，而后摇头： “我不觉得累，织东西是我唯一的爱好，我觉得很放松。”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宋暖发现白望舒这个人很单纯，是那种傻傻的单纯，除了学习和针织，宋暖甚至觉得她很难自己一个人生活，因为这人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就好像前二十年，她的生活里事无巨细都被操控着。 有时候宋暖甚至觉得她像一个小孩，连怎么快速生火，怎么和面蒸馒头都好奇地观望。 所幸王艾君和徐凤兰都将她当孩子看，问什么答什么，一点不吝赐教。 周二傍晚，五十名学生经历了学校统一的笔试，这次笔试和平常期末考一样正规。考室定在学校大礼堂，有数十名老师同时监考，足以见得学校对这次比赛的重视。 学校考核分为三个部分，笔试，面试以及实践操作。笔试结束，刷下来二分之一的同学，面试过后，进入最后考核的学生只剩十人，其中就有宋暖和白望舒。 对于接下来的实践操作，宋暖没有紧张，她几乎是稳定地通过了前面两关考核，最后一关实践操作又是她的强项，所以宋暖觉得这次联赛名额，肯定有她一个。 不过她也没自满，该练习的时候也加倍练习，十位同学几乎将学校空闲的实验室承包。 一连练了两天，总算迎来了最后考核日期。 这场考试，不仅他们十位同学紧张，连带着整个医学院，都笼罩在焦灼的气氛中。 终于，考核结束铃声响起，等候在外的同学们迫不及待伸出脑袋，想看看是哪四个高人通过了考核。 落选的同学一个个垂头丧气走出考场，最后教室内只剩两男两女。 宋暖和白望舒赫然在内，剩下两名男同学是隔壁班上的席学博和高开朗。 四人都是年级前十，大家伙自然都认识，能被这四位同学打败，他们也不算冤枉。 “我就知道还得是他们，这四位都太强了，我甘拜下风。” “你是没看见这几人做实验，那手速，那精准度，我在旁边看了直冒汗。” “嗐，别说了，我刚刚后背都湿了。” “他们四个去也挺好，给咱学校挣个名次回来，最好是特等奖。” “这还没开始比赛呢，别给人家太大压力。” 教室外同学们激烈讨论着，教室内，负责这次联赛的裴老师开了口： “你们四位组成参赛小组，不仅是为学校争光，更多的是为了你们自己。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同学，相信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老师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最后一点，这次联赛的小组长，由咱们期中考的年级第一担任，小组长的好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大家加油，老师看好你们。” 一听小组长还要竞选，教室外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小组长肯定能加学分，太羡慕了！” “这可是全国联赛啊，学校不仅会褒奖，应该还会写在档案里。” “你们说这次年级第一会是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白望舒啊，你哪次见她下过第一？” “我也觉得是白望舒，她真的太强了！两年里次次第一，每次瞧她面无表情拿奖学金，我都羡慕得流口水。” “我瞧着不一定，你们没发现吗，这学期开始，白望舒都不怎么泡图书馆了，以往她可是天天不拉的，都快把图书馆的椅子坐穿了。” “难道不是因为抢不到位置吗？” 大家伙讨论得热火朝天，丝毫不顾及里边的人能不能听见。 白望舒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这学期确实没怎么去图书馆，但不代表她没有认真学习，如果年级第一的位置被别人坐上，那也是她技不如人。 但白望舒不后悔，她不想再过那种二十四小时都被学习占领的日子了，现在的生活正合她意。 同学们的话不仅白望舒听见，宋暖也听得真切，她悄悄握紧了拳头，眼里燃起昂昂斗志，年级第一，这次她势在必得！ 此时距离期中考还剩不到两个月，宋暖愈发刻苦学习，她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压缩到看书上，甚至连吃饭，脑子里都在演练着实验的过程。 她并不是天才，面对优秀的竞争对手，她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加辛苦的努力才行。 但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行呢。 她的努力不仅家人看在眼里，同学们也都看得真切，他们自认为没有宋暖这股不服输的劲头。 于是乎，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多月里，关于期中考白望舒仍旧蝉联第一的说法逐渐有了改变。 宋暖似乎也成了能和白望舒争一争第一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期待期中考的到来，叶青青也期待，但她期待的不是看谁能成为联赛小组的组长，她期待的是看宋暖被踢出联赛小组的场面。 一想到那精彩的场景，叶青青就忍不住笑出声。 宋暖，等着瞧吧！ 第248章 开朗同志，你有对象没? 期中考场位置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安排，宋暖在第一考场，叶青青自然是倒数。 不能亲自动手解决宋暖，叶青青思考着怎么让学校将宋暖踢出联赛小组。 她想了整整一个月，最后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既能让宋暖滚出小组，又能为自己寻得一个免费的课外补习老师。 只是要牺牲一下自己，不过为了达到目的，她忍了！ 装模作样打扮一番，斥巨资在百货商店买了支口红，将嘴唇化得红艳艳。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叶青青嘴角噙笑，颇为满意地抚了抚脸边的碎发，就她这样子，只怕学院里的男人都要拜倒在她布拉吉下。 哼，男人，简直手到擒来！ 十一月的北方已经不算暖和，大家伙都开始穿外套，叶青青却只穿着单薄的长袖布拉吉走在校园小道上。 这是回男生宿舍必经的一条路，她可是踩好了点，确定了高开朗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路过才过来的。 要说她为什么看上了高开朗，那自然是联赛小组里两个男生，就属他长得好看些，人如其名，高高大大，性格开朗。 那个席学博简直就是白望舒的翻版，眼镜比她脸上的粉还厚，整日抱着书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 叶青青是真的怕了这类人，她已经被白望舒搞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她一袭白裙站在树下，两条麻花辫垂落在胸前，从背影看倒有几分清纯样子。 只不过这份清纯装得不合时宜，这大冷天，大家伙穿两件都觉得冷，这人穿个裙子站在男生宿舍附近，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回宿舍的男同学们纷纷侧目，大家觉得有病的同时，也想看看这奇葩到底是谁。 只是没想到，这人转过身来，撅着一张血盆大口，眼神轻蔑又高傲。 男生赶忙及扭过头，心中默背校规，天老爷哟，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咋这么吓人！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洗洗眼睛，感觉进了什么脏东西。 男生们一个个跑得飞快，看在叶青青眼中就是这些臭男人看见她害羞地跑了。 她撅着嘴，娇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不成，也对，就她们学校这些女生，个个穿得比熊还厚，素面朝天，灰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打扮自己，那肯定是比不过她的。 其实叶青青这条裙子还是她爸妈没被辞退前买的，那时候她的日子过得确实不错，有零花钱，她妈为了充面子，每年都会带她去百货商店买新衣服。 虽然是旧衣服，但叶青青仍旧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那些个乡巴佬配不上跟她比。 萧瑟的秋风吹过，道路上的同学们走得更快了些，正常人都不会这个时候在路上停留。 秋风掀起了叶青青的裙摆，将她的小腿露了出来。 叶青青惊叫一声，慌忙压住裙摆，警惕又嫌弃的目光直射被她的尖叫吸引朝这边看来的男同学们。 大家本还以为有人需要帮助，被这么一看，撇撇嘴，快速扭过头去。 “哼，看什么看，都是些臭流氓！” 叶青青嘴里嘟囔着，手在胳膊上上下搓动，这个高开朗怎么回事，往常不都是这个时候回宿舍的嘛，今天咋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可冷死她了！ 单薄的布拉吉抵御不了寒冷，叶青青只能靠来回踱步增加暖意。 等着等着，就当她快忍不住放弃时，终于在远处看见了高开朗的身影。 青年身旁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同学，正是席学博，两人拿着一张纸，嘴里还在讨论着，显然是刚培训完回来。 在看到席学博的瞬间，叶青青眼底闪过厌恶，随后看见高开朗，表情总算轻快了些。 刚想小跑上前，小腿却不听使唤抽筋，酸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出声，奈何此时路上只有他们三人，其中两人沉浸在刚刚的题目里，根本没听见她的惊叫。 叶青青蹲下身，揉搓着小腿，眼瞧着高开朗离她越来越近，她得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疼痛在揉搓下减缓不少，叶青青调整好表情，露出她对镜练习了一周的完美微笑。 她坚信，这个弧度能将她的美最大程度展现出来，再加上口红的加持，她就不信今天拿不下高开朗。 只是，等她挺着胸脯微笑站起身时，眼前哪里还有半分人影，回头一看，高开朗和席学博早已走过去老远。 叶青青急了，眼瞧着期中考在即，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情急之下，叶青青朝两人的背影大喊： “高开朗，你站住！” 冷风嗖嗖吹过，卷起一片残叶，死一般寂静。 叶青青咬了咬嘴唇，不死心地又大喊两声： “高开朗，高开朗你站住！” 前方两人步伐有瞬间停顿，席学博推了推滑落至鼻梁的眼镜，偏头朝高开朗看去：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高开朗点了点头，“我好像也听见了。” 两人四下张望了番，并没有见着人，正欲往前走，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这下是真的听清了，两人齐齐向后转，就见一白衣女人张扬着头发朝他们奔来。 那女人脸色惨白，偏偏嘴唇鲜红，脸颊两边还有两坨不知名粉色，此时正张牙舞爪朝他们过来。 高开朗眼神惊恐，瞪得老大，拼命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见！鬼！了！ 席学博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青年本就泛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直接加重了一个度，他悄悄后退两步，朝高开朗的身后躲去。 余光瞥到席学博的动作，高开朗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好的兄弟，你小小的动作伤害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时，叶青青也已经跑至两人跟前，她累得直喘粗气，胳膊撑在膝盖上。 高开朗就见女人两条辫子在半空中晃啊晃，直晃得他起了身鸡皮疙瘩。 “你……你……你是人是……？” 鬼字没说出口，青年很是谨慎，绝不落人口舌。 叶青青气还没喘匀，被这么一问，差点一口气憋死。 她忿忿抬头，就见高开朗的瞳孔骤然紧缩。 距离似乎有些近了，叶青青瞧着青年的面庞，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她理了理因跑动散落的头发，做出娇羞的表情，眨着眼，夹着嗓子朝高开朗看去。 “那个……开朗同志，你有对象没？” 第249章 多照照镜子吧 猝不及防一道惊雷，震得高开朗说不出话来。 这时，席学博从他身后悄悄探出脑袋，同情地看了眼高开朗，小声道： “高同志，那个……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高开朗吭声，青年甩着胳膊大步朝男生宿舍跑去，整个过程不敢朝叶青青那边看上一眼，那速度，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高开朗此时像是被解了穴，二倍速朝席学博的背影伸出手： 兄弟，别走，我害怕！ 叶青青可不打算给他逃跑的机会，她一个健步上前，拉近了与高开朗的距离。 危险来临，高开朗下意识后退数步，直到离叶青青两米远，这才站定。 不是他不想跑，只是仔细观察了番眼前的女人，他认出这是隔壁班的叶青青，和宋暖白望舒一个班。 他好几次观察到这人看宋暖和白望舒的眼神古怪，像是在憋着坏。 都是一个小组的，大家还要一起去京市参加联赛，他可不想紧要关头整出些事来。 再说，这人就冲着他来的，不把人打发了，指不定还会去班上找他，到那时可就说不清了。 “你想干什么？我有没有对象不关你的事。” 他声音都带了层霜，在这萧瑟的天气下更加冻人。 叶青青似不满他的态度，娇俏着睨了他一眼，只把高开朗看得汗毛竖立。 “你要是没有对象，那我就勉强当你对象吧。” 她语气高傲，不像是表白，更像带着股施舍的味道。 高开朗又退了几步，生怕沾染了这人周遭的空气。 没等他开口，叶青青继续道： “我可以答应和你处对象，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听说期中考到年级第一就能当你们小组长，你肯定也想竞争上吧。” 她自认为拿捏住了高开朗心底的小心思，嘴角带笑， “只要你能在考场上举报宋暖作弊，让她被学校开除，你就少了个竞争对手，也不会有成为替补的风险。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这对你来说可是一箭双雕的事，既能除去一个对手，又能拥有像我这样的对象。” 她昂起下巴，骄傲地顺了顺辫子，那姿态，像是在等着高开朗反过来求她。 高开朗总算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他不知道宋暖怎么惹到这个神经，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整她。 不过，他高开朗要想当上小组长，那是要堂堂正正凭借成绩考上去的，在背地里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即便他成功当上了小组长，也会唾弃自己。 而且，他们小组四人成绩不分伯仲，即便有差距，也相差不大，这样的良性竞争，胜起来才更有成就感不是么。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叶青青脑子蠢笨到狂妄自大不说，看样子还觉得和他处对象是件多么吃亏的事。 想到这里，高开朗只觉满肚子气，他辛辛苦苦培训完回来，只想休息休息，眼下在路口吹冷风不说，还要听这脑残讲话。 越想越生气，也顾不上那点子虚伪的礼貌，高开朗直接输出： “你找错人了，脑子有病要去医院看看，我还不是医生，帮不了你。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长脑袋只是为了显高，拜托你蠢而自知一点，我的时间很宝贵，浪费在你身上真的很不值！” 他语速惊人的快，甩下两句话转身就要走，只是心里总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还不够过瘾！ 他回头，扫射了番呆滞的叶青青，冷冷吐出一句： “叶同学，你宿舍没镜子吗？多照照镜子吧。” 就这能吓死人的脸，以及这阴恻恻的衣服，还敢来他跟前卖蠢，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同志，高开朗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好歹出了口气，心情舒畅了些，没有理会身后的人，迈步小跑向男生宿舍。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转角，叶青青似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这人，这人是什么意思，不仅骂她蠢还嫌弃她丑？？！！ 叶青青只觉人生都受到了冲击，高开朗他凭什么！ 即便计谋没有成功，叶青青也不打算从高开朗身上下功夫了，这人嘴毒得很，还没长眼睛，活该被宋暖和白望舒踩在脚下。 呸！她诅咒高开朗永远当不上小组长！ 叶青青之后的打算不得而知，高开朗在第二天见到宋暖时，就将这人在男生宿舍楼下发疯的事描述一番。 四人听得嘴角抽抽，大家在一起培训了一个多月，关系自然比普通同学更亲近些，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 高开朗狠狠瞪了眼满脸心虚的席学博， “还是不是兄弟了，你就这么看着我被那神经病缠上，你好狠的心呐！” 席学博自知理亏，连连抱歉： “这次是我不对，往后保证不这样了。” 高开朗避之不及，一次就算了，哪里还能有往后。 他看向宋暖，嘱咐道： “你还是多提防一点，别让这脑残打扰了培训进程。” 知道他是好心，宋暖点了点头，谨慎起来，就怕叶青青搞出点什么东西藏在她身边。 她的谨慎无疑给叶青青带来巨大麻烦，本打算悄悄在宋暖包里放点让人起疑的东西，谁知道这个宋暖每次上下学都要在教室将包翻一遍，就连书都不放过，甩甩看有没有夹杂东西。 她不确定是不是高开朗跟宋暖说了什么，但即便是这样，她也绝不会罢手。 期中考如期而至，宋暖轻装上阵，全程只带了两支笔，足以见得她有多小心谨慎。 直到考试结束，叶青青那边都没整出幺蛾子，但以两人的仇怨，宋暖不觉得叶青青会就这样放弃。 第250章 年级第一 考试成绩三天后出来，同学们眼巴巴盯着阅卷老师办公室，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年级第一花落谁家。 宋暖四人倒显得尤为淡定，四人水平相差不大，能考多少分自己心里门清。 每到下课，老师办公室外扒满了一排学生，搞得阅卷的老师总有种被虎视眈眈盯着的紧迫感。 实在顶不住同学们狂热的眼神，阅卷老师自发加了个班，原本三天才出的成绩，在第二天下午就批改出来。 “终于改完了，我都蹲了两天，脚都给我蹲麻了。” “可不是嘛，欸，你们说这次谁第一？” “我猜白望舒，百分百是她。”有人笃定地说。 话一出口，引来了不少持反对意见的人： “我觉得是宋暖，她成绩也不错，这两个月超级努力，白望舒反而松懈了。” 被反驳的那人脸一垮，哀嚎道： “啊，不会吧，我们宿舍还打赌来着，我赌白望舒第一，不然剩下半学期的卫生都要包圆了。” 那人嘿嘿一笑：“我们宿舍也是，我赌的宋暖。” 宋暖再怎么都猜不到，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期中考，却让这些无聊的同学们开启了赌局。 她这名次，到底承载了多少同学的躲懒愿望。 话说为什么没人赌高开朗和席学博的成绩？ 大家伙表示这两人成绩着实太稳定，一眼就能猜出非三四名莫属。 高开朗：…… 席学博：…… 名次表由班长粘贴在班级门口，从办公室到教室的这一路，柔弱的班长掌心都是汗，一米六的个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简直都呼吸不过来。 好在大家伙还算有点秩序，没凑到她面前抢着看，等将名次表粘贴在墙上后，班长默默松了口气，挤出人群，擦了擦掌心的汗。 人群蜂拥而上，大家伙都争着想看看到底谁是第一名，好让他们摆脱打扫卫生的痛。 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哀嚎。 宋暖没上前，她自知挤不进去，同学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通报结果。 掌心的濡湿告示了她的紧张，宋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内心也不是彻底平静，原来她对自己，也不是百分百自信的。 “年级第一是宋暖！宋暖！我赌对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众人的视线兵分两路，一部分朝宋暖看去，另一部分朝白望舒看去。 两年半来，白望舒第一次落到年级第二，她会不会很难堪？ 一时间，教室内的声音安静下来，大家伙不敢再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让白望舒难过。 女孩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面对同学们的起哄也好，哀嚎也好，她心如平静。 早在将学习时间分给爱好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年级第一这个名次，是她耗费了所有精力才坐稳的，能在高考恢复第一年里考上大学的人，都不是蠢蛋，大家名次差距拉得极近，只要有人比她更加努力，超过她是迟早的事。 宋暖也在看白望舒，她内心高兴自己总算达成了目标，但想到白望舒那严厉的母亲，她心中隐隐担忧。 两人现在也算说得上话的伙伴，她喜欢白望舒现在的样子，不想让她被母亲责骂。 似察觉到宋暖担忧的视线，白望舒偏过头，两人视线相撞。 大气不敢出的同学们此时已经抿紧了唇，完了，完了，难道现在就要撕起来了吗？这还没去参加联赛呢，万一闹了矛盾，可咋整啊！ 求救般的目光看向班长，众人眼神不断示意班长起来主持大局，都是一个班的，可别伤了和气。 班长只觉汗流浃背，妈的，早知道班长这么难当，当初说什么都不会竞选！ 深深叹了口气，班长认命地想起身，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白望舒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朝宋暖道： “恭喜呀，宋暖。” 空气寂静了一瞬，下一秒像是炸开了锅。 “哇哇哇，白望舒是不是笑了？你们看见了没？” “看见了看见了，同班两年半，我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表情，太神奇了！” “妈呀，白望舒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多养眼呐，要是她能经常笑笑就好了。” “嘿嘿，突然觉得白望舒考第二也没什么不好了。” 大家伙的话题从期中考名次毫无痕迹地转移到白望舒的笑容上。 饶是白望舒这么高冷的人，也抵不过大家的调笑。 这些人嘴上也太没个把门了，怎么什么都说！ 女孩故作镇定坐下，装作看书的样子，却悄悄红了耳尖。 同学们都知道分寸，说笑两句，也不敢将人惹急眼了，最大的悬念揭开，大家伙也没了兴致，看了眼自己的名次后，默默回到座位上看书。 直到这时，宋暖才发现好像一直没看见叶青青的身影。 她直觉不对，朝教室张望了番，一一扫过众人，确认叶青青没在教室。 这时，教室外传来脚步声，班主任面容严肃，身后跟着高开朗席学博两人，她走到门口，对上宋暖的视线： “宋暖，你出来一趟。” 说完又看向第一排的白望舒，“白望舒，你也跟着一起。” 宋暖和白望舒对视一眼，将摊开的书合上，跟着班主任朝办公室走去。 她们走后，教室响起窃窃私语声，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照理说这次期中考同学们考得都还不错，班主任不应该是这么严厉的表情和语气，还将联赛小组的人都叫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注意到，叶青青悄悄从后门进入的身影。 听见同学们的议论，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知道她得知宋暖将白望舒比下去后有多气愤。 凭什么宋暖这个个体户的女儿能考年级第一？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她打转？凭什么她就能代表学校参加联赛？ 叶青青自认为她不比宋暖差，怎么就没人发现她的优点呢。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以她原本的打算，无论宋暖能不能考年级第一，她都会被踢出联赛小组。 现在好了，宋暖成为年级第一，当上小组长，等她被踢出去的时候，落差更大。 想到这里，叶青青只觉无比畅快！ 她讥笑地看着热火朝天的同学们，期待他们得知“好消息”的表情。 就在这时，教室外跑来一同学，那人气喘吁吁，朝大家伙喊道： “不好了，告示栏上不知道是谁贴了封举报信，举报宋暖考试作弊，要让学校把她开除！” 第251章 诬陷 与此同时，告示栏下已经围了不少同学，好多都是医学院的学生，大家自然认识宋暖等人。 宋暖等人跟着班主任走来，同学们自发给他们让了条道，碍于有老师在场，没人敢大声喧哗，但却有不少人用鄙夷的目光悄悄看向宋暖。 没在一个班，大家也不了解宋暖的品性，只知道既然有人明目张胆贴了举报信，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说明宋暖这个第一极大可能真是作弊得来的。 班主任面色铁青，看向举报信。 信上没给出任何实质性证据，空口白话举报宋暖为了当上联赛组长不惜作弊。 她是真没想到学校里竟有这么心胸狭窄的同学，宋暖是她班上的同学，她自然知道宋暖的品性和成绩。 这孩子最近一年学习起来不要命，几乎每天书不离手，这次能考到年级第一，也是实至名归。 这次联赛含金量大，参赛名额少之又少，学校已经努力做到公平公正，却仍有同学做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班主任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肺都要气炸了，当即便找了宋暖白望舒几人，就怕这几个孩子心态崩掉，还是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得好。 “宋暖，去把它撕下来。” 班主任发了话，四下也没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宋暖抿着唇上前，小心撕下这封荒诞的举报信。 她心情说不出来的平静，原来叶青青在这儿等着她，只是，这手段未免也太过愚蠢了些。 班主任接过举报信，将她高举，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失望。 她看向围观的医学院同学们，声音洪亮： “我不管是谁写的这封举报信，请你拿出实际证据来，没有证据空口造谣，林吉大学教不出来这样的学生。” 锐利的眼神扫过周围每一个同学，直将那些原本还在鄙夷宋暖的学生们看得抬不起头， “此事关乎咱们全国联赛，学校自然会严查，咱们学校考试制度，相信大家都清楚。 我想告诉那位同学，与其等学校查清事情真相，不如你自己站出来，学校绝不会姑息任何作弊以及造谣！” 她说完，看了眼四周，带着宋暖四人走出包围圈。 办公室内，负责这次联赛培训的裴老师早已等候多时，她神色如常，见她们回来，还悠闲地抿了口茶水。 班主任气得胸口发胀，将举报信递给裴老师， “老裴你看看，有这样的学生，真是心寒呐。” 她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宋暖，语气明显多了些关切， “宋暖同学，你放心，你的成绩品性，老师们都看在眼里，这种口说无凭的东西，学校不会允许它的存在。” 倒不是她有多么偏爱宋暖，她只是相信学校的考试制度，无论是期中还是期末，老师们都尽职尽责，绝不允许有作弊现象存在，一经抓到，可是会留在档案上的污点。 这时，裴老师也将举报信看完，她没班主任的愤怒，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看向宋暖四人。 “这件事学校会解决，在学校通报出来前，组长的位置待定。 你们回去吧，注意别影响联赛的培训进度。” 宋暖点头，表示同意老师的决定，但脚步却没挪动半分。 裴老师疑惑，眼神示意她怎么还不走。 宋暖视线落到那封举报信上，平静开口： “老师，我有怀疑人选，如果通过对比笔迹找出诬陷我的人，是不是就可以还我清白？” 裴老师眉毛一挑：“你说说看，如果能将人找出来再说。” 宋暖看向班主任：“老师，麻烦您将叶青青平时的作业拿出来对比一下。” 班主任眉头紧皱，又是叶青青？！ 她抿唇，走到办公桌后，从一堆试卷中抽出叶青青那张。 老师们拿着两张纸一笔一划对比起来。 一晃半小时过去，老师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笃定。 班主任冷哼一声，失望到极致：“这个叶青青，当初造谣是不是惩罚得还不够重，这次还敢来诬陷这一套，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你们的比赛状态，她承担得起吗！” 宋暖没说话，朝高开朗递了个眼色。 高开朗颔首，朝两位老师开口： “我能做人证。” 似有些难以启齿，在两位老师疑惑的目光下，高开朗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期中考前，叶青青在男生宿舍附近堵我，她说……她说要跟我处对象，条件是让我在考场上诬陷宋暖作弊，我没同意，只怕她是恼羞成怒才做出这样的事。”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高开朗只觉自己名声受损，他一个黄花大闺男，还没牵过女同志的手呢，就要被叶青青毁了名声。 为了还宋暖一个清白，他可是豁出去了。 接收到青年略微幽怨的眼神，宋暖朝他感激点头。 多谢了，兄弟！ 两老师此时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这着实超出了她们的三观和认知。 现在的女同学，都已经奔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班主任脸色涨红，当然是被气的，她朝席学博道： “你去把叶青青喊过来。” 席学博：……他能说他不想去吗，那女人疯得很。 奈何没人给他拒绝的机会，只能悻悻地去了。 刚走到门口，叶青青那毒辣的眼神就落到他身上。 席学博只觉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个遍，硬着头皮道： “叶青青，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原本喧嚣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叶青青有一瞬间慌乱，没想到这么快找到她头上。 不过，她是趁着四下无人贴的举报信，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就没证据证明这事是她干的。 席学博将人带到办公室，生怕招惹到这人，恨不得离她十丈远。 叶青青盯着前面青年瘦削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呸，她还不想和这书呆子一起走呢。 叶青青出现，办公室内的气氛又压抑了些，两位老师脸色都不好，威严的目光看向来人。 正欲开口，门口传来一同学的惊呼。 “老师，校门口有人找叶青青。” 那同学在看见叶青青时，瞳孔骤然紧缩，狠狠吸了口气，才道， “她说，她才是真正的叶青青！” 第252章 真假叶青青 办公室内有瞬间凝滞，叶青青脸色巨变，惊慌，不安，愤恨，一系列情绪交织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表现明显。 班主任还以为是自己被气蒙了出现幻听，她皱眉疑惑道： “什么意思？叶青青不就在这里嘛，怎么又出来一个？” 叶青青惊慌失措，下意识上前想让报信的同学闭嘴。 下一秒，宋暖侧身一步将她挡住。 无视了叶青青要吃人的眼神，她挑眉，平静开口： “叶同志，老师都没让你走，你要干什么去？” 裴老师知道今天这事没那么简单，她朝宋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叶青青盯紧，后道： “叶青青，你就在这里，事情还没解决，不准离开。” 这时，门外报信的同学弱弱开口，“老师，校门口有位怀孕的女同志，说她才是叶青青，咱们跟前这人，是顶替的。” 这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办公室，班主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她造的什么孽啊，要让她遇到这样的学生。 只是，自己选的工作，咬牙也要坚持下去，现在还搞不清事情到底咋回事，但诬陷宋暖作弊，这叶青青是逃不掉了。 她看向裴老师，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裴，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点，我去校门口看看。” 裴老师点头，见班主任走后，朝宋暖等人颔首，示意她们坐下。 当然，叶青青是没得坐的，这样品性败坏的学生，真是丢了林吉大学的脸，听说还是个惯犯，有什么资格坐下。 老师的意思，叶青青自然不敢吭声，她不敢忤逆老师，但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怨气。 看向宋暖和白望舒的眼神像淬了毒般阴狠。 裴老师本在看书，无意中瞥见她的眼神，顿时皱起眉来。 她不悦道：“叶青青，看样子你还挺不服气啊。” 叶青青低头不语，她确实满肚子怨气，但她还是不敢在老师面前放肆，再者，校门口那人到底来干什么，她简直不敢想。 见她老实不少，裴老师没再说话，将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 二十分钟过去，就在叶青青腿都站麻时，班主任回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 那孕妇看起来三十来岁，面容憔悴，嘴唇龟裂，但五官和脸型看着和叶青青很是相像，只不过叶青青要更加年轻些。 宋暖等人的注意力被这孕妇吸引，视线来回打量在叶青青与这人之间。 大家都很疑惑这人是叶青青的谁，只有宋暖眼尖地发现，这孕妇在看见叶青青那一瞬，眼底闪过的恨意是那般明显。 仔细看来，两人不仅五官相似，连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那就是这孕妇脸侧有一颗黑痣，而叶青青没有。 宋暖微微蹙眉，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经历过后世，她是知道这个年头，想要顶替别人上大学，不是没可能。 更何况是如此相似的姐妹俩，即便有照片，仅凭这孕妇侧脸上的黑痣，很难分辨得清。 此时的叶青青彻底慌了神，来不及掩饰神情，她下意识上前， “二……二姐。” 孕妇并没有应声，捂着肚子防备地后退，看向叶青青的眼神全是恨意。 班主任将人往身侧拉了拉，看向叶青青，问道： “叶青青，你认识这人？” 叶青青低头，不敢直视班主任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 “她是我二姐。” “你二姐叫什么名字？”班主任继续问。 叶青青嘴唇泛白，不自觉咬住，开不了口。 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往外一看，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趴满了人。 同学们个个捂嘴噤声，就怕惹恼了老师，不让他们吃瓜。 老师们没那闲工夫管他们，眼前这事非同小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班主任像是要逼着叶青青回答，迟迟不开口说下一句。 叶青青无法，只能弱弱道： “她叫……叶兰兰。” “你放屁，叶兰兰，你好大的脸，我辛辛苦苦考的大学，你说顶替就顶替了，你有没有点良心！” 叶兰兰三个字彻底将孕妇激怒，女人突破了班主任的保护圈，一个健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叶青青”脸上。 “叶青青”毫无防备，被打了一个趔趄，捂脸回过神来时，孕妇早已被班主任拉至身后。 班主任简直要哭死，这人怀着孕还如此冒失，这要是在她们学校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老师也做到头了。 冷不丁砸来一个重磅消息，窗外的吃瓜同学们简直惊掉下巴。 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震惊。 天哪，他们身边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 有同学发现了不对，悄声道：“你们发现没，这两人长得很像，不仔细看不太好分辨，那孕妇侧脸上有颗痣，叶青青脸上没有。” 有人纠正他的说法：“别喊叶青青了，现在谁是真正的叶青青还不知道呢。” 眼瞧着事情越来越大，一直没说话的裴老师开了口： “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我看这事不小，有什么去教务处说吧。” 她率先起身，朝宋暖等人道， “宋暖和高开朗跟过来，白望舒和席学博回教室上课吧。” 白望舒：…… 席学博：…… 老师，我们也想吃瓜！ 可能是两人的眼神太过幽怨，裴老师清了清嗓子，有些无奈： “我瞧着你俩也能做个人证，一起过来吧。” 班主任：……这么草率？能不能把她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 见老师们出来，趴在窗口的同学们作鸟兽状四散开来。 “叶青青”心底发慌，视线紧盯着被班主任护在身前的孕妇。 目光下移，孕妇手中还拿着厚厚一叠纸，看起来十分有分量。 “叶青青”直觉有了这叠纸，她的大学生涯怕是要到头了。 惊恐让她忍不住上前，噗通一下跪在孕妇跟前， “二姐，我求求你回去吧，只要你回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孕妇被她这出吓了一跳，本能地捂着肚子。 在听见“叶青青”的求饶时，她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是么，那你去死吧！” 第253章 她恨所有人! “去啊，不是说做什么都答应我吗，那就去死吧。” 孕妇脸上满是快意，冷冰冰盯着跪地的“叶青青”，说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虽然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直接让人去死，还是让清澈的大学生们有些受不了。 “叶青青”自然不会去死，她还想着大学毕业呢。 见她跪着不动，孕妇从鼻间重重哼了声， “既然你不去死，那我也没办法，叶兰兰，你从前在我这里抢走的，我今天全都要夺回来！” 这一出班主任那是拦都拦不住，她也不敢拦这个孕妇，只好让人把气撒了再好生劝道： “那个，同志，有什么咱们去教务处说吧，你先别生气。” 说完眼神严厉看向跪地的人， “别跪了，赶紧跟上。” 周遭同学们或探视或俾倪的目光看在“叶青青”身上，直将她看得抬不起头来。 在班主任等人走出的下一秒，她快速起身，跟在她们身后，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教务处内，先一步过来的裴老师已经将事情始末讲述给教务处主任听。 主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们学校怎么会有品行如此不端正的学生，又是诬陷同学作弊，又是顶替别人上大学，简直是给林吉大学抹黑。 他看向当事人宋暖，只觉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宋暖及时替他解了惑： “老师，上次叶青青造我的谣，也是您出现解决的。” 这话一出，主任瞬间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叶青青”早就有过前科。 他重重哼了声，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罚这人。 等班主任带着孕妇到时，就见裴老师带着宋暖四人好整以暇等待着。 眼瞧着教务处主任黑沉如锅底的脸，班主任递给孕妇一个眼神。 “上啊，开始你的表演。” 孕妇成功接收到眼神，想到这么多年的不易，眼眶自然而然变得通红。 她流着泪，将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叠纸放在主任桌上。 “老师您好，我叫叶青青，是77级考上林吉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我要向您举报有人用我的录取通知书，顶替我上了大学。” 她抹去掉落的眼泪，重新变得坚强， “老师，这里是我高中老师和同学们的证明信，还有我高中的成绩单和所有试卷。” 看完自己的，她丛中分出一沓，指了指上面不及格的分数： “老师，这些是叶兰兰的成绩单和试卷。我们两个的成绩天差地别，这足以证明我具备考上林吉大学的能力。” “如果这些证据还不够充分，那这是我的高考准考证，上面有我的照片，我右脸有一颗黑痣，虽然照片上看不清楚，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主任低头看去，果真在右脸颊处看到一快阴影。 这时的照片都是黑白照，加之像素模糊，时隔两年半，能找出这点阴影实属不易。 证据确凿，叶兰兰冒充叶青青，顶替自家姐姐上大学的事算是板上钉钉。 叶兰兰此时万念俱灰，她以为只要让父母偏心她就可以了，万万没想到叶青青竟然会回高中搜集证据，并且还拿她的出来做对比。 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了，眼下叶青青还大着肚子，看样子过不了两个月就要生产。 主任看她条理清晰，证据充分，也十分可惜学校错过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他叹息道：“既然能找到证据，你为什么要等到两年后才来揭穿，要是早一点……” 剩下的话没说完，他惋惜得开不了口。 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孩终于得到理解，叶青青当即便落下泪来。 她声音哽咽，话里是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我也想早点举报，但是我没想到父母能偏心到这个程度，明明我才是考上大学的那个，明明我才是又聪明又努力的那个。 奈何我那瞎了眼的爸妈信了那贱人的鬼话，打晕我，将我卖给乡下汉子。 我逃过，但是我逃不掉！ 没过多久就怀上了孩子，就连这些证据，都是我一点一点，哄着人才搜集到的。” 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叶青青眼底是道不明的情绪，几个孩子都不是她心甘情愿所生，但又都是她的骨肉。 她恨所有人！ 恨那个强迫她的男人！恨叶兰兰！也恨她偏心的父母！ 但她唯独狠不下心恨自己的孩子！ 她恨这样的自己！ “老师，我来也不是为了上大学，你们也瞧见了，过不了俩月我就要生了，这是我第三个孩子，我已经没精力再上大学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眼泪无声滑落，讽刺又悲哀，下一秒，叶青青一个转身，揪起叶兰兰的衣领将她摔倒在地。 女人双眼腥红，脸上都是恨意，颤抖着手指向趴伏在地的叶兰兰： “老师，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让这个贱人被开除，永远不被录取，她不配上大学！” 她动作之快，快到班主任都来不及阻止，只能上前将她扶住，缓声安慰： “同志，你注意身体。” 办公室内没人再讲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叶青青原本有着大好的人生，却硬生生被家人摧毁，直至落到这个地步。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真相。 主任惋惜地叹了口气，看向红着眼的叶青青，他点头： “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情节严重，学校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顶替你名额的同学，根据校规，学校予以开除处分，并且将信息上报至教育局，往后禁止参加任意一届高考。” 话说到这里，他有些抱歉，“没有识别顶替之人，学校也有过失，我们会给予一部分补偿，但大学名额，怕是没有了。” 得了主任的准话，叶青青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朝主任颔首道谢： “谢谢老师，我知足了。” 又看向一直护着她的班主任，“老师，谢谢您一直护着我。” 班主任鼻尖一酸，忙摆手，要是没有顶替这回事，两人也算师生一场。 终究没这个缘分！ 事已定局，饶是叶兰兰再怎么恳求也回天乏术。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254章 好消息 叶兰兰被学校开除，当天就卷着行李灰溜溜出了大门，一起通报的还有她故意造谣诬陷宋暖作弊之事。 原本鄙夷宋暖的同学们知道自己听信了谣言，各个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看见宋暖时丢下一句道歉便匆匆跑开。 宋暖对这些毫不在意，她凭借自己努力清清白白当上联赛小组的组长，并励志要在期末稳住年级第一，拿到奖学金给家人买礼物。 期中考后，联赛小组四人开始紧锣密鼓的培训，大家每天上完学校的课程，还要去实验室待几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天黑，裴老师才放他们回家。 好在有宋振平每天接送，宋暖也不再害怕走夜路，自老木匠那件事过后，如果没有人接，她是绝对不会在晚上出门的。 十二月悄然降至，眼下天气变冷，宋暖早上推门都能见着天井处小树上的冰溜子。 宋振平手上老茧厚，不怕烫，每天早上烧一锅滚烫的水，兑好热水拧干毛巾给妻女擦脸。 毛巾的温度还有些烫手，宋暖敷在脸上，只觉睡意都消退大半。 等她擦好脸，短短十几秒里，毛巾已经变得微凉。 宋振平接过，问她：“还要不要再擦一下，爸给你拧。” 宋暖甜甜一笑：“不用了，谢谢爸。” 闺女每一声爸爸喊在宋振平心里都无比熨帖，老男人憨厚一笑，揉了揉闺女的脑袋， “去前面吃饭吧，你妈和徐婶把饭都做好了，晚上爸去接你放学。” 一家人吃好早饭，宋暖和程欢去上学，王艾君徐凤兰准备当天店里的饭菜，宋振平照旧骑着三轮车去火车站摆摊。 培训任务越来越重，时间紧迫，宋暖中午就直接在学校食堂吃了。 等她晚上到家，才知道今天邮递员送来了程也的信。 徐凤兰显然也收到了儿子的信，她一颗心无比踏实，朝宋暖笑道： “程也寄了两封信，你那封艾君给放到屋子里了。” 小两口说点悄悄话，不想让长辈知道，她是过来人，哪有不懂的。 程也给宋暖的津贴，她也是知晓的，不过徐凤兰没什么意见，家里都靠大儿子养活，她这副身子也没王艾君结实，干不了重活，所有压力都让儿子一人承担，她这个做母亲的本来就愧疚。 至于儿子寄钱给未婚妻，先不说宋暖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和欢欢亲近，两家关系好，她几乎是拿宋暖当女儿对待。 再者，即便儿媳妇不是宋暖，她也没理由掌控着儿子拿命拼来的所有津贴。 徐凤兰的思想不像大多数农村妇女，丈夫的早死，生活的不易，造就了她比一般人看得通透得多。 她这辈子只想俩孩子平安健康，要是能活到抱孙子外孙的时候，她也就无憾了。 在她温柔的注视中，宋暖腼腆一笑，脸微微泛红走进自己房间。 依旧是熟悉的字迹，只不过这次没有情书，程也在信中说他刚出任务回来，又立了功，领导派他去京市军校进修一年。 军校假期多，有一个月的寒假，希望能将这一整年的缺席补齐。 真是个好消息！ 宋暖嘴角上扬，领导能派他去军校进修，其中深意不言而喻，程也怕是要升营长了。 想到程也是为了能让她早日随军才如此拼命，宋暖一颗心酸酸胀胀，只觉她对程也的亏欠，越来越多。 不过想到裴老师说的，只要在联赛上拿了名次就能自主选择实习单位，宋暖心情又好了几分。 她要给程也一个惊喜！ 军校放假的日子估计和比赛日期接近，宋暖想着，要不先给程也一点小惊喜尝尝。 趁着这个时候，两人好好在京市逛一逛，再一起回来过年。 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但还得找人配合，宋暖颠儿颠儿去了徐凤兰的屋子。 “徐婶，程也放寒假应该恰巧是我去京市比赛的时候，您能帮我拖住他，让他不那么快回来吗？” 女孩心思不言而喻，徐凤兰自然是乐得见俩孩子感情好，她朝宋暖眨了眨眼，笑道： “行，这有啥难的，包在婶子身上。” 宋暖不知道徐凤兰是怎么说的，反正等她再次收到程也寄来的信时，男人在那头说要晚两天回林吉。 新的一年过去，华国人民迎来了崭新的八十年代。 跨年当天，牛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箱子烟花，一伙人聚餐后，牛哥和小弟们带着宋暖姐妹三人在店门口放烟火。 绚烂的烟花引来不少胡同里的小孩子嬉闹，这冰天雪地的，孩子们很少有娱乐活动，好不容易见着新奇玩意儿，大人们也随了他们的意。 宋暖穿着棉袄，头上戴着护耳帽，一张小脸被温暖舒适的红围巾包裹，只剩一双滴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盯着牛哥的动作。 宋清禾程欢站在她身旁，三人身边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像是什么紧要时刻，大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牛哥的动作。 窜天猴被插在雪堆里，向着黑沉沉的天空，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牛哥鼻头冻得通红，笑看着身后的一群孩子，手里拿着一盒火柴。 “都准备好了吗？” 孩子们齐齐点头，手捂住耳朵，眼神充满期待。 “biu~~” 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窜天猴升至半空，发出清脆的爆鸣。 火光在漆黑的底色中乍现，孩子们欢呼雀跃，拍手叫好，一个个蹦跳到牛哥身旁，围着他打转，哪里还有半分往常见着他就躲的样子。 烟花对小朋友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但对大朋友就刚刚好。 牛哥伸手在每个孩子的脑袋上薅了薅，笑道： “这玩意儿可不是你们玩的。” 他看向宋暖三人，颔首调笑， “你们仨敢不敢玩？” 宋清禾程欢胆子小，忙摇头后退，她们看看就行了，可不敢放这玩意儿。 宋暖昂着脑袋上前：“我来，这有啥不敢的。” 牛哥将火柴盒递给她，后拉着孩子们走到一边。 宋暖捋了捋袖子，火苗蹿动在掌心，她一手挡着风，慢慢将火苗靠近。 引线燃烧，短短几秒，宋暖将燃烬的火柴棍丢向一边，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她脸上，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欢愉。 ———— 今天请假，只有一更，对不住大家，最近状态很不好，我有些焦虑了，明天会正常更新的，谢谢理解。 第255章 元旦 跨年夜后便是元旦，今天学校放假一天，王艾君和宋振平也打算停业休息一天。一家人来省城大半年，还没好好逛一下省城。 虽说天气渐冷，但仍旧磨灭不了一家人的热情。 高强度培训了几个月，裴老师终于给了小组四人一个喘息的机会，宋暖黑眼圈快要掉到脸蛋，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自然是要睡到自然醒。 王艾君和宋振平默契地没有打扰闺女，小闺女学习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心疼但又无济于事，只能在衣食起居上多照顾照顾。 元旦早上，一大家子人早早起床，但都默契地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宋暖休息。 但遵循已久的生物钟不给宋暖睡懒觉的机会，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边姐姐的位置早已冰凉。 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宋暖顶着鸡窝头坐起，无力地打了个哈欠。 “啊啊啊啊，好困，但是睡不着了！” 可能是她的怨念太过强烈，被屋外路过的宋清禾听了个正着。 女孩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妹妹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小姑娘头发乱糟糟，迷蒙着睡眼，脸上还有被枕巾压出来的红印。 时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宋暖也是这般可爱懵懂，宋清禾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她轻笑上前，揽过妹妹的肩头，宋暖顺势靠在她的颈窝，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回。 “还早呢，今天反正也没事，暖暖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姐姐温柔的声音响在耳侧，鼻尖似有姐姐特殊的味道，宋暖毛茸茸的脑袋又朝姐姐颈窝拱了拱，难得有几分小姑娘的娇憨。 “睡不着了，现在几点钟？” 宋清禾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七点一刻。” 手表是霍嘉木买的，两人订婚后，男人觉得宋家只要彩礼不要三转一响委屈了清禾，于是偷偷给买了手表，宋振平夫妻俩知道时，对这个未过门的女婿愈发欣慰。 宋暖从姐姐怀里退出，强撑起身子，睁开眼，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 “不睡了，妈不是说找牛哥换了几张澡票，走，咱家一起搓澡去，早点去洗头茬。” 宋清禾抿嘴笑，拿来梳子替妹妹梳头，“行，早饭温在锅里，你吃完了咱就去。” 她动作熟练，宋暖乌黑浓密的头发在她的打理下逐渐规整变成两条精致的麻花辫。 姐姐的动作很温柔，手指穿梭在发丝间，时不时还有幽香传至鼻尖。 宋暖很是舒服，闭眼享受起来，她犹记得小时候每次起床都是姐姐为她梳辫子，无数个清晨，她都是被姐姐温柔的轻唤叫醒。 对宋暖来说，姐姐不仅是家人，还是她童年里为数不多温柔的存在。 姐妹俩走出房门时，宋振平已经将热水兑好，王艾君将灶上温着的早餐端出，宋暖洗漱完直接在厨房吃起来。 今天全家出动，一共七口人浩浩荡荡出发去澡堂。 北方洗浴文化盛行，一直流传到后世，受南北温度差异影响，北方人冬季一般不轻易洗澡，更何况在这个年代，要是因洗澡受凉生病，那可算遭老罪了。 城镇居民相对便利，几乎每个街区都有澡堂子，只不过澡票没点关系是搞不到的。 宋暖一家托了牛哥的福，各种票据几乎不用发愁，牛哥以成本价折算给他们。 澡堂烟雾缭绕，搓澡师傅们一个个手搓出残影，看得王艾君连连称奇。 宋暖几人先去淋浴区冲洗，后进入泡澡区。热水池里此时已经有几位大妈，像是熟识，正热火朝天唠着嗑。 王艾君带着几个孩子找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边还没有人泡过。宋暖慢慢进入水池，温热的水将微凉的肌肤包裹，几人同时发出一声喟叹。 真舒服！ 王艾君不是第一次来澡堂，但每次来都觉得舒适度拉满，果然挣了钱就是要享受，想到自己前几十年冬天都是在家里草草擦洗，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赛过神仙。 年关将近，两位大人聊着过年要准备的年货，由于宋暖和程也要等联赛结束才能回来，王艾君和徐凤兰一合计，今年春节干脆就在省城过算了，等过完春节再回三道口看看老人。 这是两家人在省城过的第一个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年货自然也要准备齐全些，所以俩妈妈一致决定从现在开始着手买年货。 宋暖只觉依照她妈和徐婶的架势，今年这个春节大家伙不吃胖几斤都说不过去。 大人们讨论着，宋暖姐妹三人也聊起天来，宋清禾程欢都羡慕宋暖能去京市，华国的首都，那是所有华国人都向往的地方。 宋暖想着姐姐妹妹去不了，所以老早就准备好将京市的风景带回来给她们看。 宋清禾程欢听她这么说还有些迷糊，风景怎么能带回来呢？ 于是等一行人来到百货商店时，一切都明了了。 宋暖和父母打了声招呼，便拉着两个姐妹来到相机柜台。 宋振平不放心三个女孩子，找了霍嘉木跟在她们身后，俩爷们儿自从从澡堂出来后，气氛就有些微妙，宋暖她们去买相机，倒是给了霍嘉木喘息的机会。 相机柜台设立在百货商店最高层，和收音机，缝纫机等值钱的大件摆在一起。 这层楼空闲得很，几乎没什么人，少有几人也是聚集在手表等柜台，至于相机柜台，那售货员已经闲得打起瞌睡来。 售货员约莫三十来岁，被宋暖几人的问候声吵醒，不悦地皱起眉头， “有照相机票没？没有不卖。” 宋暖从里兜掏出票，那售货员见状才有了些好脸色， “要看哪一款？” 宋暖指了指旁边的国产相机，“同志，麻烦你将这两款拿给我看一下。” 售货员打开玻璃展柜，小心翼翼拿出两台相机，一台是海鸥牌，一台是凤凰牌，虽然价格没有进口相机昂贵，但无论是哪一台，都是她一个小小售货员赔不起的。 能在相机柜台工作都会经过培训，售货员见宋暖是真的想买，给她介绍起相机的功能来。 两台相机优缺点不一，价格相差也不算大，宋暖考虑再三，还是选了海鸥牌。 见她决定要买，售货员态度好了许多，她将相机包好，朝宋暖道：“加上胶卷一共两百三十块，外加一张照相机票。” 这不是一笔小钱，宋清禾程欢都被震惊到了，两人都知道宋暖不是个乱花钱的，也没有出言阻止。 两百三在宋暖预算范围内，她痛快掏出钱票，收获了售货员一个大大的微笑。 买相机是宋暖得知要去京市时就做好的决定，往后时代发展只会越来越迅速，她得将回忆都记录下来。 王艾君和宋振平得知小闺女花两百多买了台相机，老两口也没说扫兴的话，只在背地里心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暖暖有自己的想法，钱花了就花了，王艾君甚至打算悄悄给宋暖回点血，但被宋暖拒绝了，有这么个不扫兴的父母，实属难得。 —————— 晚点还有一章 第256章 临别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王艾君买了好几块布，打算给家里人一人做一套冬衣，当然这个活计主要靠徐凤兰，她手艺好，在三道口时就时常用针线活同乡亲们置换东西。 吃过午饭，宋暖迫不及待调试起相机，她也不怕浪费胶卷，调好光圈找好角度后，给家里人每人都来了两张。 搓了一场澡，大家伙都换了干净衣裳，正是容光焕发的时候，照起相来个个神采奕奕。 拍过几张后，王艾君喊了停： “好了好了，把胶卷留着过年拍，到时候也小子回来，咱大家伙拍个全家福。” “行！” —— 假期短暂，元旦过后宋暖投入到更加紧密的培训中，有时忙起来连饭都忘了吃，恨不得直接睡在实验室。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林吉大学的学生们也迎来了期末考试。 宋暖依旧轻装上阵，经过这半学期的学习，她比期中时自信许多，觉得自己一定能拿到年级第一的奖学金。 付出成倍的努力，收获当然也更加丰厚，宋暖如愿蝉联第一的位置，收获了她人生中第一笔奖学金。 虽然只有五十块钱，但对宋暖来说确是意义巨大。 当晚回家告诉了王艾君宋振平这个好消息，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内心的骄傲那是成倍的膨胀。 学校早在期末前就买好了去京市的火车票，日子定在腊八节当天。 从林吉坐火车去京市直快都要三十几个小时，宋暖等人几乎要在火车上度过三天，学校怕几人身体承受不住，专门提前了几天，好让参赛四人有个调整休息的时间。 距离去京市还有三天时间，王艾君已经开始给宋暖准备行李和干粮。 这个时候卧铺票要托关系才能买，学校自然不会带头搞特殊，只能给宋暖等人安排硬座。 硬座车厢人员密集，空气流通不好，为了不招人眼红，王艾君准备的干粮都是几乎没味道的。 绵软香甜的红豆沙还带有颗粒感，加上韧劲十足冷了也不会变硬的饼，这是王艾君专门为宋暖准备的干粮。 当然还有自家现成的茶叶蛋和香干，放在饭盒里，用热水温一温，好吃又营养。 再加上百货商店买的饼干大白兔，还有宋暖最爱的青苹果硬糖，这些吃食几乎占了宋暖包裹的大部分空间。 直到宋暖受不了喊停，王艾君这才止住继续往包裹里塞东西的动作。 小闺女从来没出过远门，虽然这次是由学校老师带队，但身为父母，王艾君和宋振平依旧非常担心，恨不得将整个家给宋暖背上。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应裴老师要求，宋暖要在下午一点前到达火车站。 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送宋暖去火车站的任务就落到了宋振平头上。 老男人今天没去摆摊，特地起了个大早将三轮车擦洗干净，又在车兜里铺了床棉被，好让闺女坐得舒服些。 宋暖看见时差点没忍住红了眼眶，但她告诫自己不能哭，爸妈本就不放心她出去，她要是哭了，岂不是更让他们担心。 本着这个念头，宋暖和家人告别时都是笑嘻嘻的，她被爸爸扶上三轮车后座，屁股底下是柔软舒适的棉被，一点都不觉得硌得慌。 前面宋振平骑着车，为闺女挡住夹杂着雪花的寒风，车后座，宋暖将脸从围巾中露出，朝家人挥手告别。 宋振平是亲手把闺女交到老师手上才放心回去的，老男人走得一步三回头，将宋暖拉至跟前说悄悄话： “闺女，穷家富路，在外别省钱，吃好穿好，但也别露富，这火车站扒手多着呢。” 宋暖听话地点头，将父亲的叮嘱记在心中。 直到大家伙要进站，宋振平才依依不舍地和闺女告别。 从来没见过有父女感情这么好，大家伙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白望舒紧了紧包袋，敛下眼眸，她有些想爸爸了。 高开朗不是个沉闷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了，他一脸羡慕地看着宋暖： “宋暖，你们一家感情真好。” 宋暖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炫耀，她知道白望舒的家庭，断然做不出在她伤口上撒盐这种事。 火车进站的提示响起，裴老师拍了拍手，叮嘱道： “高开朗席学博，你俩一前一后走，宋暖白望舒走在中间，火车站人多，俩男同志护着点女同学。 好了，大家跟在我身后，咱们出发去京市！” 裴老师领头，俩男生前后护法，宋暖右手提着行李，伸出左手，牵上白望舒的右手。 白望舒惊愕抬头，对上宋暖明媚的笑脸，她有些不自然地握住宋暖的手，两人一起跟着裴老师走向火车。 火车停留数分钟，随着嘹亮的鸣笛，开始况且况且发动。 高开朗和席学博还没坐过火车，两位女孩就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青年新奇的目光随着火车行驶而移动，神情更是激动。 在这规律的况且声中，宋暖等人的京市之程拉开帷幕…… 第257章 急性心肌梗死 宋暖一行五人，从下午两点上车一直到晚上九点都没阖过眼。 高开朗和席学博这俩人也早就没了那股子兴奋劲儿，此刻只觉得屁股痛得要命。 宋暖看两人隔一会扭一下，龇牙咧嘴的看着就像那峨眉山的猴子，她好笑道： “你俩要不起来走走，活动一下？” 裴老师见他俩实在坐不住了，也就点头同意，“去吧，就在车厢附近，别走太远。” 随后又看向宋暖白望舒两人，关切道： “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最好跟着他俩，火车上人员复杂，你们两个小姑娘一起，很有可能遇到拐子。” 她身为学校老师，自然要注意到安全问题，把学生们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宋暖摇头，觉得自己还没那么难受：“我没事，老师你一个人看着行李也不安全。” 白望舒紧跟着说：“我也不去。” 俩男同学走后，宋暖两人被裴老师喊去了靠窗位置歇着，半个小时过去，高开朗和席学博也放风回来。 他俩自觉地承包了看行李的工作，坐在外面让三个女同志睡觉休息。 裴老师自然不可能让他俩守一晚上，假寐了两个小时便起身和他们换班。 夜渐渐深了，宋暖在火车规律的况且声中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饶是宋暖这么能忍的人坐了这么久的硬座也有些受不了，她皱着眉头站起，伸了个懒腰，只觉腰酸背痛，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裴老师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早没了头一天的精神，脸上都是疲态。 五人轮流去洗漱，宋暖刚准备拿出饼子吃早饭，车厢连接处传来列车员的喇叭声。 “咱们车厢有没有医生？前方车厢有位乘客突发疾病，需要急救，如果有医生请举手告知。” 宋暖一愣，下意识看向裴老师，只见裴老师满脸凝重，哪里还有刚才的疲累，此刻已经站起身打算和列车员交涉。 “同志，我们是林吉大学医学院的，我是老师，也是医生，请问患者在哪里？” 列车员脸上满是感激，快速穿过车厢小跑到裴老师跟前： “太好了，乘客在前面五号车厢，同志麻烦你们过去看看。” 裴老师点头，正准备转头吩咐学生拿好急救箱，却见宋暖等人已经整装待发，那急救箱早已被宋暖提在手上，一副随时准备听令的样子。 她脸上闪过骄傲的神色，朝列车员道： “同志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行李，我们这就赶过去。” 说完便带着几个学生匆匆赶往五号车厢。 五号车厢是卧铺，宋暖等人要穿过四节硬座车厢才能到达，好在一路上有其他列车员开路，几人一路小跑，终于在几分钟内抵达了患者车厢。 车厢内人满为患，明明是清晨，走廊处却停留了不少人，患者被这群人围在中间，根本看不清症状。 裴老师皱眉，朝列车员道：“同志，麻烦疏散人群，患者需要流通的空气。” 列车员忙上前，宋暖等人紧随其后，人群打开一个口子，只见患者已经失去意识，面容苍白，手还捂着胸部，他旁边，地上还有一滩呕吐物。 裴老师紧皱着眉头，患者明显已经休克，她一边上前查看患者的生命体征，一边询问旁边的乘客： “这人发病时有什么症状？” 旁边床铺的乘客已经吓白了脸，忙道： “他早上起床就觉得不舒服，脸色也不好，刚刚说胸口痛得紧，然后浑身都在抖，我刚准备喊列车员，这人就吐了，吐完立马就晕过去了。” 他擦了把汗，颤颤巍巍道：“医生，他……他不会死了吧，我可不想和死人在同一个车厢。” 裴老师没工夫理她，她偏头，看向几位学生，吩咐道： “听诊器给我，宋暖量血压，席学博去联系列车员停站，白望舒高开朗辅助我。” “好！” 指令一下，宋暖等人立即行动起来，经过这半年的培训，几人早已不是学校里只会读死书的学生。 带上急救箱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发生，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碰上了，所以此刻配合起来十分默契。 宋暖拿出水银血压计，绑在患者手臂，观察水银上升高度，她表情严肃看向裴老师： “血压85\/45mmhg。” 裴老师此时已经在给患者做心肺复苏，她头也不抬说道： “时刻注意血压脉搏，有恢复立马告诉我。” 她已经判断出患者的病因，大概率是急性心肌梗死，如果不立即进行抢救，错过黄金时间，这人极大可能会失去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患者仍旧没有任何起色，裴老师早已满头大汗，她力竭，高开朗立马补位上去。 宋暖也很紧张，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患者的生命体征上，时刻注意着脉搏和血压。 这是她身为医学生第一次参加抢救，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血压计依旧没有起伏，听诊器下也没有脉搏跳动，但裴老师白望舒以及高开朗三人还在坚持做急救。 北方的冬季将人冻得刺骨，车厢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饶是三人已经被汗水糊了脸，也没有一丝停歇。 时间流逝，有人开始说丧气话， “估计是救不过来了，你们也别白费力气了。” “哎，这人是真的惨，坐个火车还把命搭进去了。” “我才惨呢，我和他同一个包厢，这下人死了，晚上你们谁还敢阖眼啊。”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咋这么自私，死者为大知不知道。” 矛盾一下转移到那人身上，大部分人都是对生命的惋惜，只有那么零星几个在自私地考虑自己。 旁边已经喧闹开，列车员焦急不已，努力维持着秩序。 都这个时候了，添什么乱啊！ 耳边的喧嚣丝毫没有影响到宋暖几人，白望舒力竭被裴老师换上，宋暖只觉眼睛干涩，盯着血压计不敢眨眼。 床板随着裴老师的动作颤动，力道之大，只怕肋骨都被压折了两根。 周遭场面好不容易被列车员控制，就在大家快要放弃之际，宋暖眼眸一亮，朝裴老师大喊： “老师，有心跳了！” 第258章 给你一大嘴巴子 裴老师重重松了口气，顾不上擦汗，接过宋暖递来的听诊器。 仔细检查一番，确定脉搏血压都恢复过来，她才朝列车员点头示意。 “救过来了，立马送往最近医院才能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原本已经觉得这人死定了的乘客们，此时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 不知是谁起的头，车厢内响起热烈的掌声，众人拍手叫好，不断竖起大拇指，赞美的话像是不要钱般往外冒。 有乘客一脸讥讽看向说风凉话那人，嘲笑道： “现在怎么不说了，人医生都没说放弃，你算老几，连别人的死活都不顾，只知道自私。” 那人被说得抬不起头来，脸色通红，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也不知道前方到了哪个站，等火车彻底停靠到站后，席学博带着早就等候在月台的医护人员匆匆赶来。 医护人员专业地将患者固定在担架上，抬下火车送往最近医院。 待人走后，连续做了几十分钟急救的三人早已脱力地坐在位置上。 宋暖和席学博是五人中仅有的两个保存体力的人，两人一人扶着一个，高开朗被列车员扶着，五人一起回了硬座车厢。 行李被列车员看着，完好无损，见他们回来，列车员赶忙让人坐下歇着。 在听到人被救回来后，列车员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地朝裴老师道谢。 裴老师无力地摇了摇头，“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相信每个医生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挺身而出。” 列车员激动点头，带头鼓起掌来，有了她的带领，车厢内的乘客也自发鼓起掌来。 宋暖脚趾快要抠出三室一厅，老天奶啊，她一个不社恐的人此刻都要被逼成社恐了。 再看白望舒，女孩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尴尬神情，宋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不是她一个人尴尬。 正准备回头，余光瞥见两个红得像番茄的人，定眼一看，这俩番茄不是高开朗和席学博还能是谁。 两人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挺胸抬头，站得笔直，活像是在站军姿，那满脸的骄傲与自豪，就差把我是医生写在脸上了。 高开朗也就算了，这人一向是个活泼的，宋暖没想到席学博竟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看来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啊…… 好说歹说，裴老师总算止住了列车员的动作，这大清早的，又做了一场体力活动，同学们都还饿着肚子呢，先让人吃了早饭再说。 列车员表示理解，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热水瓶，给宋暖等人的水壶都灌满了热水。 火车上的热水都是免费的，裴老师也没拒绝再一次道谢后，让几个孩子去洗手吃饭。 不说还不觉得，一提醒，宋暖等人只觉饿得手都在发颤，心慌得不行。 宋暖用热水烫好茶叶蛋和香干，分给老师和伙伴们，大家都把自己的吃食拿出来分享，倒是有几分郊游的味道。 早饭吃得格外香，也特有成就感，只是吃饭过后，疲倦感袭来，宋暖和席学博自发看守行李，让其他三人补觉休息。 火车停停靠靠，早上一耽搁，抵达京市的时间又要推迟几个小时。 宋暖只觉没有哪刻比现在煎熬，她无比想念后世的飞机，再怎么也要软卧！ 可能是老天奶心疼人，傍晚时分，在火车靠站停歇时，早上的列车员又过来了。 这次她带来的是好消息，“同志您好，为了感谢您和同学们的临危不乱，我们列车长特地为您和您的学生留出了一个硬卧包厢，由我来送你们过去。” 同学们喜出望外，宋暖眼里都闪着光，真是个大惊喜！ 只是一切由裴老师定夺，无论裴老师做什么选择，他们都会听话照做的。 不就是征服这小小硬座嘛，他们肯定能行的……吧？ 裴老师脸上闪过纠结之色，这个时代有着诸多需要谨慎的地方，为人师表，她着实不想搞特殊。 看着自己学生的疲惫的面容，以及那期待的神态，裴老师知道，即便她拒绝了列车长的好意，同学们也不会有埋怨。 但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裴老师心疼这几个乖学生，自从培训以来，无论压力多大，培训力度多重，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顶不住，但这几个孩子没一人喊累，更没人喊苦，他们都默默撑了下来。 他们是林吉大学医学院最好的学生，不仅吃得苦，面对突发状况也能临危不乱，积极配合老师，就这样的学生，裴老师怎么能不心疼呢。 她看向列车员，提出了一个办法： “我们非常感谢列车长的好意，但我们也不能搞特殊化，硬卧票价比硬座高，我们过去补齐接下来路程的差价。” 列车员还想再劝两句，这本就是他们应得的，但在看到裴老师坚定的神情，以及宋暖等人赞同的眼神后，她默默闭了嘴。 “我们国家有您这样的老师，和你们这样的大学生，一定未来可期！” 在列车员的帮助下，裴老师当着众人的面，补齐硬卧的差价后，带着宋暖等人前往硬卧车厢。 大家对此都没有异议，人家自掏腰包补车票，且早上还帮助列车员救死扶伤，他们敬佩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怨言。 但一锅粥总会有那么几颗老鼠屎，硬座难熬，有人不乐意了，嘟囔道： “还说什么不搞特殊，有本事别去硬卧车厢啊。” “凭什么给他们留硬卧车厢，我屁股都要坐烂了。” “哎，谁叫我们不是大学生呢，大学生不得了，高人一等呗。” 这些人小声叨叨，但还是引起了注意，有汉子怒目而视，直接开骂： “tnnd，老子就知道有人得了红眼病，人家累死累活救人的时候怎么没人出来放屁？” “就为了堵你们这群蠢驴的嘴，人家老师都自补差价了，还tm有人逼逼叨叨。” “来来来，有本事上老子跟前来说，看老子不给你一大嘴巴子！” 汉子粗犷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没人敢再说一句，都默默闭了嘴。 宋暖等人对此事毫不知情，终于不用再忍受宛如刑具的硬座，大家伙满脸幸福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肚脐眼，表情格外安详。 第259章 绝不受这个鸟气! 火车抵达京市时，已经是27号早上六点，原本38个小时的车程被耽搁到42小时。 裴老师带着宋暖等人下车，同学们睡眼惺忪，好在精神头都挺好，多亏了硬卧的福。 列车员站在车门边上，待他们走近时，微笑道别： “裴老师，你们慢走，祝你们旗开得胜，一举夺冠！” 裴老师温和地笑着，和列车员握手表示感谢： “借你吉言了，谢谢你们所有同志的照顾与帮助，咱们后会有期。” 紧握的手在半空中上下颤动，列车员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看着裴老师率先走下火车，宋暖等人一个个跟在后面，路过她时都礼貌地点头致谢。 列车员只觉得这趟行程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饱含热泪看向五人的背影，只觉心中激昂澎湃。 依旧是来时的队形，宋暖和白望舒手牵着手被高开朗席学博两个男同志护在中间，前方是裴老师笔挺的背影，一行人朝公交车站而去。 裴老师不是第一次来京市，学校也是看中了她的经验和学识，才指派她为这次比赛的带队老师。 为了不出纰漏，裴老师提前做了不少功课，此时熟门熟路地带着学生们去坐公交。 京市的公交和林吉没什么两样，道路两旁也都是低矮的砖瓦房，这让宋暖等人都有些讪讪。 其实这个时候，除了东部沿海地区崛起，东北的发展反而名列前茅。 不过大家伙对首都有着天然滤镜，在看见一些标志性建筑时，脸上的兴奋和激动怎么都掩饰不住。 裴老师很理解他们两眼放光，于是笑道： “等咱们比赛结束，学校专门给了两天修整时间，到时候可以带你们去逛一逛。” “真的？太好了，我好期待！” 高开朗忍不住欢呼出声，双拳紧握像是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就连一向沉稳的白望舒，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显然也是非常期待。 裴老师见他们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先别激动得太早，这两天大家要收收心，这次比赛可不是小儿科，你们的对手都是来自名校最优秀的学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话一出，几人的情绪明显内敛了许多，宋暖面色认真，和队友们互相对视一眼，沉稳地开口： “裴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其他三名队友皆郑重点头，他们一定不会辜负老师，不会辜负学校，更不会辜负努力了这么久的自己！ 裴老师很是欣慰地点头，和蔼的目光看向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她自然是相信他们的。 公交车缓缓靠边，裴老师提起行李，朝宋暖等人示意： “咱们到了，下车吧。” 几人提好行李跟在老师身后，入眼便是一座三层高的招待所。 旁边写着“红星招待所”几个大字。 此时门口还有不少人进去，看起来和他们是同龄人。 瞧见他们疑惑的眼神，裴老师解释道： “这是联赛指定招待所，所有参赛的老师和学生都住在这里。 考场在京市医学院，距离这里步行也就一刻钟左右，方便管理。” 宋暖等人恍然，原来刚刚看到的人，全都是竞争对手。 原本还挺轻松的心情立马紧迫起来，直到这一刻，大家伙才觉得肩上的担子是实打实的重。 裴老师正欲叫他们进去，却见几人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她上前，温声开解： “别想那么多，距离比赛还有好几天呢，好好调整心态，咱们不比别人差，老师相信你们。” 见大家神情都缓和了许多，她笑着开口， “行了，走吧，咱们去登记入住，争取住进一个好房间。” 这个时候的房间不比后世，厕所浴室都在每层楼的最里边，要是被分到挨近浴室和楼梯的房间，浅眠的同学根本休息不好。 几人脚步加快，跟着裴老师进入招待所内。 不愧是京市的招待所，连大堂都这么宽敞，只不过大堂内此时已经站了好些人，四人一队，直接将大堂的长凳都坐满了。 前台在进门靠墙的一方，裴老师拿着几人的介绍信和学校开的联赛证明去前台登记办理入住。 宋暖这个组长带着队员们站在另一侧，尽量避免挡在门口。 他们旁边是一支三男一女的队伍，看起来条件很不错，衣服板正有型，剪裁合体，没有打一个补丁，甚至是百货商店里最贵的料子。 三位男同志头发梳得锃光油亮，其中一位还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是一副文化人样子。 那名女同学戴着羊绒帽子，颈间围着雪白的毛茸茸的围巾，是宋暖几人见都没见过的款式。 这几人完全没有刚下火车的狼狈，和宋暖四人一对比，高低立现。 同是竞争对手，大家都在互相打量。 看着宋暖一行人满脸疲惫，衣服也是最普通的款式，两个男生的棉袄上甚至还有补丁。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同志不着痕迹地抿嘴，朝队友身边靠了靠，像是不想和他们离得太近，免得沾染了穷酸气的样子。 宋暖等人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虽说后半程都是硬卧，但长时间路程带来的疲惫感难免显现了几分。 再者，大家都是普通人，除了白望舒，其他三人都是从农村考上的大学。 高开朗和席学博家庭条件算不上好，自然也不会有崭新的衣服，就连身上这件，都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棉袄里最新的了。 四人平常在一起培训，白望舒没看不起他们三个乡下人，她和宋暖自然也没嫌弃高开朗席学博两人家庭条件不好。 队友们都没看不起，却被他人嫌弃了去，两支队伍离得近，眼镜男的动作和表情自然都被宋暖四人看了个真切。 高开朗不是个敏感自卑的性子，相反他十分自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乡下人条件不好就低人一等。 本还对京市之行抱有浓重的期待，却没想到第一天就遭人嫌弃，他自然是不干的。 在场的都是参赛学生，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着个人，更是代表了学校。 所以，他绝不受这个鸟气！ 第260章 我们赛场上见 “眼镜同志，请问你是眼睛不舒服吗？怎么一直斜着眼睛看人？大家都是来参赛的同学，你要是眼睛不舒服，我帮你叫老师去，早点把你送去医院，免得耽误了比赛。” 高开朗面带微笑，只是笑不达眼底，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 “噗嗤”一声，周围响起憋笑的声音，大家都不是瞎子，这几人穿得光鲜亮丽，每进来一支队伍都要嫌弃打量一番，他们早就看不惯了。 四周小声的议论像是巴掌直接扇在眼镜男的脸上，原本文质彬彬的形象瓦解破碎，那人脸歘地红了，似还有些不敢相信高开朗这个土包子敢出言嘲讽他。 眼镜男立马站起，指着高开朗鼻子大骂：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我面前叫嚣，我就斜着眼看你们怎么了，瞧你那寒酸样，补丁都不知道摞了几层，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我劝你们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趁着比赛还没开始，赶紧弃赛，别到时候输了连火车都坐不起。” 他说完得意洋洋看了眼高开朗，似想在他脸上看出无地自容的神情。 他身后，队伍其他三人只是静静坐着，脸上无波无澜，没有丝毫起伏。 他们都认为队友说的是事实，反正第一名是属于他们沪市第一医学院，这些人来了也是白费力气。 高开朗冷哼一声，眼神从上到下将眼镜男扫射一番，最后啧啧啧摇了摇脑袋： “同学，我不过看你眼睛有毛病，好心想帮你叫老师而已，你至于戾气这么大吗？ 对，我是从乡下来的，我是劳动人民我光荣啊，你瞧瞧大家伙，哪个不是光荣的劳动人民，说不定就连你祖上，都是农村人。 你这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我们劳动人民，我瞧着你们衣着不凡，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莫非你们是……” 资本主义还没说出口，高开朗的话便被眼镜男身后一男人打断。 这人是他们四人当中最有领导气质的，一看就知道是队长。 男人严肃着一张脸，将眼镜男拉过，冷冷开口： “同志，还请你慎言！” 他身后，眼镜男也听出了高开朗话里的意思，气急败坏起来。 “你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可不怕你，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别以为就你能说会道！” “冯诚，闭嘴！” 眼镜男被呵斥，不服气地看了眼队长，悻悻闭了嘴，只是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开朗，恨不得上前给他两拳。 这人嘴巴真毒！ 没了眼镜男添乱，那队长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朝高开朗伸出手，语气没什么温度： “同志，我们是沪市第一医学院的，我队员不过是不小心多看了你们两眼，没有恶意，还请你口下留情。” 这人来阴的！ 高开朗眉头立马皱起，他是个敞亮人，最不喜和这种人打交道。 席学博也知道他的脾气，刚想上前，被宋暖拉住。 对方一个男人，他们这边要是上去两个，不合适。 她朝席学博和白望舒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抬步上前替高开朗握住那男人的手。 指尖相触短短一瞬，宋暖便收回了手，她同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朝对方点头示意： “同志你哪里的话，我们队员明明是好心提醒，怎么到你口中反倒成我们故意的了。” 她露出不解的神情，朝高开朗递去一个眼神， “哎，咱们小地方来的，惹不起大人物，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免得得罪了人，万一比赛出什么岔子，后悔都来不及。” 高开朗秒懂，配合地唱起双簧来，惶恐地朝对方道歉： “抱歉啊同志，我不该多嘴问候，我们乡下人嘴笨，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眼镜男被阴阳了一番，脑子里的火瞬间被点燃，他本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暴脾气，哪里还能忍受宋暖和高开朗的双重阴阳。 不顾队友的阻拦，他蹭地跳起，指着宋暖的鼻头怒骂： “你谁啊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嘛，别以为你是个女的就能胡说八道！” 他早就没了先前的绅士模样，衣着光鲜，面容却因愤怒变得无比扭曲。 宋暖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接连后退，高开朗见状直接将她挡在身后。 正想开口骂回去，身后的衣角被宋暖扯了扯。 他闭上嘴，默默将话又咽了回去。 宋暖眼眶有些发红，从高开朗身后出来，表情倔强又坚定。 “同志，你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不仅看不起光荣的劳动人民，现在还侮辱妇女，人人都说男女平等，怎么在你口中，我一个女同志就是在胡说八道呢。” 她指向四周，语气愤怒： “这里不止我一个女同志，每个队伍中都有女性，就连你自己的队伍，都有一名女同志，你瞧不起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看不起在场的所有女同志！” 她的话掷地有声，敲击在在场每一位女队员心中，本来就莫名其妙被人嫌弃，现在还变本加厉瞧不起女同志，能来京市参加比赛的，各个都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凭什么要被人看不起！ 顿时，大堂里的队伍中纷纷发出抗议的声音，言辞激烈，全都在声讨眼镜男和他的队伍。 声音过大吸引了前台老师们的注意，见两个学校的同学对峙而站，带队老师上前。 声讨声在老师们的脚步中渐渐熄灭，裴老师认出了这个队伍是沪市第一医学院。 她眼眸微动，率先朝宋暖问道： “宋暖，怎么回事？” 宋暖当着两个老师的面，将刚刚发生的事公平公正地叙述了一遍。 在场的学生们都听得清楚，她也不怕某些人反驳。 果然，等她说完，眼镜男只是愤恨地盯着她，并没有出言反驳。 事情成立，对错立现，沪市第一医学院的带队老师立马出来打圆场。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着和稀泥： “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学生，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裴老师并没有接他的茬，露出疏离又礼貌的微笑： “方老师说笑了，能参加联赛的学生各方面都是最成熟的，哪里有年轻气盛这一说。” 她看向宋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咱们不能要求所有人稳重沉着，专注自身就好。” 方老师嘴角抽了又抽，打着哈哈将这件事翻篇。 联赛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参赛人员闹事发生冲突，以沪市那群人的心高气傲，自然不会道歉，这事只能就此揭过。 双方老师皆已办好了入住手续，两方队伍并排朝楼梯走去。 宋暖走在最前面，她旁边，是对方的队长。 男人偏头，看着宋暖，语气悠悠： “宋暖同志，我记住你了。” 宋暖朝他露出微笑，神色淡然， “我们赛场上见。” 第261章 赛前准备 宋暖等人分到的房间在三楼中央，一共三间房，两两一间，裴老师单独住一间。 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同学们都很疲累，裴老师没占用太多时间，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回房间好好休息。 “浴室和厕所都在最里边，大家先洗漱休息一番，等到了中午我会来叫你们吃饭。” 宋暖等人乖乖应声，便各自回了房间。 招待所的房间不算大，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十分温暖，每个房间都有暖气管，一张书桌，以及一张双人床。 房间里有暖水瓶，宋暖口渴得紧，赶忙倒了杯水。 “望舒，你喝水吗？” 白望舒正从包里拿出行李，闻言一怔，也没拒绝宋暖的好意，点了点头道： “喝，谢谢。” 两人喝完水，宋暖收拾好了行李，她问白望舒： “你刚刚有瞧见靠近出口的一支队伍吗？” 白望舒点头： “看见了，他们也是两男两女，看穿着和沪市第一医学院那群人没什么两样，但明显沉稳许多。刚刚他们没有一个人发言，只是在默默观察。” 宋暖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白望舒看去： “我猜他们是京市医学院的队伍，不显山不露水， 明显是在坐山观虎斗，这样的队伍，我们不得不忌惮。 沪市那群人除了眼镜男，其他三个都是城府极深，特别是那个队长，咱们得多注意他。” 白望舒显然也赞同宋暖的观点，她放下水杯，心思有些沉重： “除了这两支队伍，其他队伍也不容小觑，只怕每支队伍实力差距都不会太大，比的是心态和细节。” 宋暖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鼓气： “咱们四个人都不是粗心的，放心吧。” 她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颔首示意， “坐了这么久火车，咱俩先洗洗去。” 两人一起来到浴室，在门口恰巧碰到沪市第一医学院队伍里的女同学。 她身为队伍中唯一的女同志，被单独安排在三楼。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见宋暖和白望舒，那人本就冷淡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嫌恶。 宋暖两人毫不畏惧，迎上她厌恶的视线，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一步，直接在浴室门口僵持了起来。 最后还是从浴室中出来的一名女同志，见三人堵在门口，她认出了宋暖，皱眉，语气不耐朝沪市第一医学院那人喊道： “洗完就赶紧走，挡在这里别人还怎么进来。” 那女同学冷哼一声，朝三人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向自己房间。 宋暖朝女同学道谢： “同志，谢谢你。” 女孩豪爽地摆了摆手： “我就看不惯他们那副心高气傲的样子，大家都是来参加比赛的，难道他们还高人一等不成！” 互相打了声招呼，两人走进浴室，匆匆洗漱一番，擦干头发，时间已经快到十点。 宋暖常和姐姐一起睡，对有人在她旁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白望舒一个人睡惯了，冷不丁来个人睡在她身旁，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火车的疲累渐渐将她的意识淹没，耳边是宋暖平稳绵长的呼吸，不知不觉中白望舒也慢慢阖上了眼。 12点刚过，两人的房门被敲响，门口传来裴老师的声音： “宋暖，白望舒，该起床了。” 宋暖迷迷糊糊睁眼，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含糊地应了声，待老师走后，又重重躺了回去。 磨蹭了两分钟，她转头看向同样迷糊的白望舒： “咱们该起了，裴老师只怕是先叫的他们。” 果然，等两人穿戴整齐开门，就见裴老师正和高开朗席学博说着什么。 见她们出来，裴老师关切上前： “怎么样,休息得好吗？” 两人连连点头：“挺好的。” “那就下去吃午饭吧，下午先去京市医学院熟悉一下场地。” 午饭是在招待所附近的国营饭店吃的，这次参赛的学校大多都选择在这里吃。 比赛的食宿路费完全由学校承担，为了保证同学们的比赛状态，学校给了充足的资金，裴老师点起菜来毫不手软，比高开朗和席学博平日里在食堂吃得还要好。 “饿了一上午，快吃吧，吃完我再说事儿。” 裴老师一声令下，四人齐齐开始动筷。 北方的冬天菜式着实算不上多，除了土豆白菜几乎没什么新鲜蔬菜。 不过肉菜分量十足，大家伙也吃得不亦乐乎，特别是两位男同志，简直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宋暖三人放筷后，他俩还在埋头猛吃。 似觉得气氛有些安静，两人脸颊鼓鼓抬起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裴老师笑道：“没事，你俩慢慢吃，不够老师再点，咱别浪费就行。” 小伙子们嘿嘿笑了两声，瞬间又沉浸在饭菜香里。 干坐着等也不是那么回事，裴老师开始说起这次比赛的注意事项。 “这次比赛由教育部和卫生部联合主办，考场就在京市医学院，一共十五支队伍，共计60名参赛选手，除了最后的竞答环节替补队员一起，其他环节只有三名正式队员参加。” 她看向席学博，语气安慰：“学博，你不比宋暖他们三个差，替补队员也是至关重要的。” 席学博擦了擦嘴，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裴老师，您放心，我能来参加比赛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说，最后一轮我也能上场的。” 见他心态没什么转变，裴老师放心不少，继续说道： “这次比赛，十五支队伍全都是华国医学界顶尖学府，不仅有京市医学院，还有中山，华西协和，同济湘雅等，还有上午和咱们对上的沪市第一医学院。大家都不容小觑，所以这两天咱们也不能松懈下来，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每天早上来我房间演练。” 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震得人心口发麻，宋暖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郑重点头。 下午，各队老师带领自家学生提前熟悉比赛场地，赛场一共有两个场地，初赛复赛在大礼堂进行，决赛和竞答环节在室内体育场进行。 每个学生面上皆是斗志昂扬，宋暖等人也不甘示弱，从赛场回来便投身到演练当中。 这一练就是四天，其中宋暖不止一次遇到来自沪市那名男队长，两人像是没有丝毫龃龉般，点头打招呼，但又在背过身去下一秒，面无表情。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参赛选手也终于迎来了比赛之日…… ———— 手指甲发炎了，今天去医院，刚出门给我摔个大马趴，双重伤害导致码字速度直线下降，晚点还会有一章，大家等等嗷~ 第262章 比赛只会更加激烈! “尊敬的各位领导、裁判、专家、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这里是第一届全国高等院校大学生医学联赛比赛现场。 本次比赛共计三天，一号进行初赛复赛，二号进行赛道式考核决赛，三号进行竞答环节以及颁奖典礼。 此次比赛临床思维和理论实践相结合，不仅考察了学生们的基础知识，更检验了学生们的临床技能，决断能力，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心理素质。 在这里，每一位同学都能展示自己的才能，都有可能创造出优异的成绩，希望大家能在比赛中，学习，进步，成长。 最后，预祝各位参赛同学都能发挥出自己最大水平，在比赛中获取优秀成绩。 我宣布，第一届全国高等院校大学生医学联赛初赛正式开始！” 随着教授的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监考老师们开始分发试卷。 京市医学院大礼堂非常宽敞，足以容纳好几百号人，这也就导致了各位参赛选手之间间隔距离足有两三米之远，再加上数十名监考老师，就连笔试用的文具，都由举办方统一发放，所以作弊可能几乎为零。 每个学校的参赛人员都被打乱，虽然都在同一个考场，宋暖三人确是连眼神都连接不上。 看着监考老师一张张分发试卷，宋暖默默深呼吸，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初赛以笔试为主，内容涵盖了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急救、皮肤、护理等专业知识，主要以考察参赛选手的医学基础。 能来参加比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顶尖选手，基础知识自然不在话下，都扎实得很，一场考试下来，虽没人提前交卷，但大家皆是一脸轻松。 裴老师和席学博接到三人，并没有立即问考试状况，反而直接带他们去了食堂。 午饭是在京市医学院食堂吃的，现在是寒假时期，学校专门给参赛人员开了小灶，大家吃得都很满意。 下午的复赛两点开始，中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为了能让宋暖四人有足够的时间休整状态，大家伙一吃完便被裴老师带回了招待所。 复赛主要考察学生们的临床能力和科研能力，这不仅考察了同学们的学习能力，更显示了各学校的师资力量以及沉厚底蕴。 虽都是名校，但学校之间还是有略微差距的，京市沪市的学生明显比其他地区稍稍领先。 好在早前裴老师就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所以考完出来，宋暖等人心理状态也没太大波动。 大家一起回招待所，眼镜男所在的队伍像是故意般，和宋暖一行人并列而行。 前面两个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身后，眼镜男依旧梳着油头，面露嘲讽，假意和队友们闲聊。 “哎呦，我还以为某些选手有多厉害呢，两场比赛下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身边是那名女同学，此刻听了他的话，满脸不屑： “冯诚，没必要将注意力浪费在其他人身上，除了京市医学院的那伙人，没人能是我们的对手。” 眼镜男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明天可是实践操作，完全是我们的强项，某些实力差的人，不如早点弃赛，免得到时候输了，连面子都找不回来。” 他指桑骂槐地说完，双手插兜，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看得人恨得牙痒。 高开朗席学博两人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上去揍得他满地找牙。 但比赛明令禁止发生冲突，他们不能这么做。 高开朗眼珠子一转，掏了掏耳朵问向宋暖： “队长，你听见猪叫没？这偌大的京市，咋还能听见猪叫呢？” 宋暖悠悠叹了口气， “开朗同志，你别侮辱猪了，猪猪多可爱啊，你听到的声音，指不定是蛤蟆叫呢，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高开朗：“什么话？” 宋暖狡黠一笑，“生活索然无味，蛤蟆点评人类！” “噗嗤。” 高开朗席学博齐齐笑出了声，就连白望舒都掀起了嘴角。 高开朗赞同点头，连连鼓掌：“精辟，简直精辟，不过这大冷天的哪儿来的蛤蟆？” 宋暖抬了抬下巴，总结道： “这有什么稀奇，闲出来的呗。” 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将阴阳怪气演绎得淋漓尽致，宋暖只觉自己又多了个会怼人的优点。 没见那眼镜男已经被气得面色涨红，头顶冒烟了嘛。 要不是对方队长死死拉着人，只怕眼镜男要当街暴喝起来。 前方，两名老师将事情发展听得明明白白，对方老师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看向裴老师： “裴老师，贵校学生真是好口才啊。” 裴老师笑得无害，摆了摆手： “嗐，这不也是形势所迫嘛，我这些学生们，就是太善良了，被欺负了也不会告状。” 对方老师假笑僵了一瞬，呵呵两声，回头递给眼镜男一个警告的眼神。 眼镜男瞬间熄了火，狠狠瞪了眼宋暖等人，扭头不再看去。 “裴老师，我们先行一步，你们慢慢来。” 裴老师点头，微笑着告别：“您好走。” 对方老师笑容都挂不住了，走在前面双腿抡得飞快，他身后，眼镜男等一众队员小跑追上前。 待他们走后，高开朗直接笑出了声， “还得是咱队长，欸，宋暖，你吃什么长大的，嘴比我还毒。” 宋暖嘴角抽抽：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见他们状态不似受影响的样子，裴老师心下稍安，但还是出言开解了番： “这些人故意来扰乱咱们心态，不要去理会他们的话，明天的赛道式考核也是咱们强项，训练了这么久，大家把自信拿出来！” 四人齐齐点头，他们的心理素质可不是盖的，要是凭眼镜男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影响了他们，那还参加什么比赛，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大家伙该吃吃该睡睡，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裴老师在吃完饭后直接将几人扔进了房间。 接下来的比赛只会更加激烈! 第263章 战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裴老师温和的声音穿过木门传进宋暖耳中。 “宋暖，白望舒，该起床了，吃完早饭咱们就去赛场。” 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响起白望舒清冽的回应。 “好的，我们这就起。” 门外没了声音，宋暖懵逼了一瞬，理智渐渐回归，对了，她还在京市比赛呢。 脑子比眼皮率先清醒，她睁眼，眼前是白望舒那张泛着红晕的净白小脸。 宋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白望舒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 脑中出现这个念头，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探白望舒脑门的温度。 却在下一秒，尴尬地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像树袋熊一样扒在白望舒身上！！！ 羞窘了一秒钟，宋暖故作镇定地收回了手脚，轻咳两声，朝白望舒解释： “咳咳，不好意思啊，我这人睡觉不太老实，在家就喜欢抱着我姐睡。” 白望舒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同床而睡，更别说一晚上都被人抱着，饶是她这么冷淡的性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自然起身，抿了抿嘴： “没事。” 宋暖也知道她平时都是一个人睡觉，害怕自己的睡相影响她的睡眠质量，有些抱歉： “望舒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被我打扰，要不我去找裴老师问问，看能不能再开一间房？” 白望舒摇了摇头：“没事的，不打扰。” 其实她没说的是，宋暖睡在她旁边，反倒带给她强烈的安全感，她是有失眠这个毛病的，在家时每当房门口传出动静，她便会立马惊醒。 但和宋暖睡在一起这两天，她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良好的睡眠质量导致她今天很早便醒了，她被宋暖抱住，一动不敢动，被迫看了好久宋暖恬静的睡颜。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宋暖这样的妹妹还挺好，她就像个小太阳，又护短又活泼，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带来温暖。 白望舒第一次对其他人有这种想法，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宋暖穿戴整齐，已经帮她倒了杯水，她突然道： “宋暖，如果我也有个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她语气中的羡慕不似作假，宋暖走向床边，拍了拍她刚睡醒还有些凌乱的发顶， “我可比你大两岁，当姐姐还差不多。” 白望舒不着痕迹地努了努嘴，姐姐也行，妹妹也好，只要是有她这么温暖的家人，那么回家好像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了。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匆匆洗漱完，来到裴老师房间。 高开朗和席学博已经在坐着吃早饭，裴老师是个非常合格的带队老师，将学生们的衣食起居照顾得很好，让他们能在比赛期间保持身体最佳状态。 见两人进来，裴老师朝她们招手： “快来吃早饭，我早上去国营饭店买的，一人一碗馄饨，一个包子，一杯豆浆，要是不够，老师这里还有。” 她边说边将餐食给宋暖两人摆上，招呼着两人过来吃饭。 就这伙食，普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四人都很感动，也很感谢学校和老师这么照顾他们。 宋暖白望舒坐下，朝裴老师道谢： “谢谢裴老师，您辛苦了。” 裴老师咬上一口包子，是猪肉大葱馅儿，她笑着摆手： “这哪里辛苦，都是老师应该做的，快吃吧。” 一顿早饭吃得大家伙心潮澎湃，眼瞧着他们快要吃完，裴老师开始嘱咐今天的比赛。 “赛道式考核咱们练习了无数次，大家每个项目都很熟练，老师对你们很放心。 这个项目各个学校都练习了千百遍，咱们比的是速度和细节。 配合方面你们都很默契，但一定要注意审题和操作细节，特别是无菌操作，一定要做到位！” 这话裴老师不止说过一遍，但四人依旧听得认真。 见大家伙都听进去了，裴老师也不过多赘述，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前往比赛现场。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大堂，刚好碰到沪市第一医学院的队伍。 双方队伍都虎视眈眈，凌冽的空气中都能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眼镜男那一双眼恨不得剜在宋暖身上，就是这个女人，让他每次都讨不到好！ 队伍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宋暖朝他看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眼镜男瞬间沉不住气，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只想冲动上前。 刚走出一步，身前队长那双阴冷的脸出现，男人声音冰凉，带着警告的意味： “冯诚，别忘了昨晚方老师说的话，不服气就在赛场上赢他们！” 眼镜男咬了咬牙，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宋暖这边一路哼着小曲，心情颇好地来到室内体育馆。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眼镜男实力虽然不错，但着实不是个沉稳的，刚才的挑衅，不过是战术而已，如果激一激就能让他在赛场上失了分寸，那也只能说明他心理素质太差。 考试时间到，宽阔的体育场内响起总裁判长的口哨声，倒计时在一分一秒减少，宋暖三人小跑向第一个站点，配合操作起来。 第264章 反超 赛道式考核是一种新型比赛方式，整个体育场被分割为五条赛道，每条赛道共五站，每个站点都有不同的考题迎接选手。 选手们需要在三十五分钟内完成所有站点的考核，也就是说每个站点最多只有七分钟操作时间，用时越少，操作越规范精细，获胜的机率越大。 考核内容采用已知症状，检查结果，要求比赛选手根据给出的题目完成操作，采用的是标准化病人，高度契合临床实际环境，以便于更加全面地考核参赛选手的医学综合实力。 为了保证公平性，每条赛道都是同样的题目，除了正在比赛的五支队伍，剩下队伍都不允许进入比赛场地。 宋暖三人在第一赛道，好巧不巧，旁边刚好是沪市第一医学院。 他们面对的第一个考题，便是气管切开。 这个项目宋暖操作了数百遍，也在脑子里演练了数百遍，三人配合默契，宋暖主刀，高开朗和白望舒辅助，操作熟练准确，完成度极高，团队协作能力也非常好。 一旁的两个裁判员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第一站仅用了五分钟，大家神情专注，紧接着跑向第二站点。 第二站点考题是婴儿鼻饲，三人很快决定由白望舒主刀，宋暖和高开朗辅助。 白望舒手很稳，仍旧将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左右。 顺利完成了两个站点，三人渐入佳境，马不停蹄赶往第三第四个站点。 旁边赛道，眼镜男三人还在第三个站点，操作的间隙，他余光瞥到宋暖三人已经完成了第三站点的考核跑向第四站点。 紧迫又愤怒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想到早上宋暖那挑衅的笑容，眼镜男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第三站点的考题是脓肿引流，经过他这么一大力，手术刀在表皮上划出一个极不规范的刀口。 队伍里的女同志愤怒地惊呼： “冯诚，你在干什么！” 下一瞬，手术刀被男队长抢去，继续接下来的操作。 冯诚红着一张脸，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默不作声在一旁辅助。 两名裁判员对视一眼，纷纷低头记录在表格上。 与此同时，宋暖三人已经完成了第四站点的考核，前往最后一个站点。 赛道外，裴老师和席学博看着场中三道沉稳的身形，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席学博满头大汗，身侧的拳头都在颤抖，连眼镜何时滑落至鼻梁都不知晓。 裴老师也没好到哪里去，五个队伍中，宋暖三人是完成最快的，她全程看到底，学生们每一个操作都在她眼中。 非常完美！ 只要能以这个速度和精确度完成最后一站，那他们完全可以反超沪市第一医学院，排名第二！ 短短几分钟，在裴老师和席学博看来，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几天，两人紧咬着牙关，紧盯着宋暖三人，根本不敢眨眼。 终于，在倒计时还剩最后八分钟时，宋暖三人完成了最后一站考核。 他们是队伍里最先完成所有站点的人。 三人好似这才注意到时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这是他们培训以来最好的成绩！ 要不是怕打扰了其他队伍的考试，三人简直要尖叫了，即便是这样，宋暖还是忍不住握紧白望舒的手，无声尖叫。 白望舒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激动，她双眼含笑，反握住宋暖的手。 掌心濡湿一片，两只紧握的手微微颤抖。 高开朗没人握，但依旧磨灭不了他激动兴奋的心情，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双眼放光。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三人朝场外的裴老师和席学博看去。 此时倒计时还没结束，大家伙没有大声喧哗，只亢奋地挥舞着手臂。 “嘟” 倒计时归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宋暖三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退出场地。 三人像离弦的箭奔向裴老师和席学博，皆是一脸眉飞色舞。 三个女同志抱成一团，两个男同志不好参与，高开朗一把抱住席学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兄弟，我们反超了！” 席学博本是内敛的性子，此时也狠狠抱了抱伙伴， “你们真棒，真厉害，比咱们培训时候还要快！” 高开朗嘿嘿一笑， “那是，咱们四个的默契，可不是吹牛的。” 即便席学博没有上场，但这份喜悦这份荣誉也照旧属于他，他永远是这个队伍的一份子。 大家伙沉浸在喜悦中，另一边，沪市第一医学院的队伍却一片阴沉。 眼镜男自知拖了后腿，埋着头一言不发，他身旁，表情愤怒的一男一女正在指责。 带队老师方老师和男队长冷眼看着，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和失望。 待那两名队员发泄一阵后，方老师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结果已经成这样了，说再多也没用，只要竞答环节得分高，咱们不是没有机会反超。” 男队长也道：“切记不要再次中了别人的计，沉住气，拿出咱们该有的实力，反超不是难事。” 经过这一茬，眼镜男哪里还敢冒失，连连保证， “你们放心，竞答环节我一定好好答。” 旁边的女队员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并未搭话。 场馆内有半个小时整理时间，接下来是另外五支队伍进来比赛。 每支队伍比赛的顺序都是提前抽签决定，裴老师手气好，抽到了第一轮，他们比赛完就直接可以回招待所休整了。 五支队伍结伴回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回去的路程格外平静，就连一直嚣张的眼镜男也变得罕言寡语。 老师们走在前面，方老师回头瞥了眼宋暖，突然抛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裴老师，你的学生真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啊。” 裴老师自然知晓这人在发什么颠，她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方老师说笑了，联赛比的不仅是技巧，当然还有心理素质，我的学生们好在都心性单纯，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影响。” 方老师气得眼冒火光，林吉大学一群人简直伶牙俐齿！就连带队老师，都不是个善茬。 说什么心性单纯，呸，要真单纯，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式故意挑动冯诚的情绪吗！ 方老师很生气，沪市第一医学院整个队伍都很生气，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打打嘴炮，还要被反怼回来。 接下来的路，方老师带着四人走得飞快，恨不得直接跑回招待所。 大家伙只觉眼前场景无比眼熟，好似重现了不止一遍。 此时还没到午饭时间，裴老师也没打算让他们继续练习，将他们都赶回房间休息，下午再巩固应付竞答环节的题目。 明天是席学博第一次上场，竞答环节是他的强项，这也就导致了他想为队伍拉大差距的心愈发强烈，怕打扰了高开朗休息，他捧着书本敲响了裴老师的房门。 林吉大学的队伍在赛道式考核中大放异彩，反超沪市第一医学院，跻身第二。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不仅引起了其他队伍的忌惮，也让他们成为了京市医学院警惕的竞争对手。 —————— 比赛设定参考现在的医学技能比赛，如有出入，纯为私设，大家伙看个乐子就行啦，如果有医学方面不合理的地方，欢迎指出～ 第265章 竞答环节 二月三号，今天是联赛的最终日，为了压缩比赛时间，节约成本，举办方将竞答环节和颁奖典礼放到了同一天。 八点左右，大家伙准时出现在室内体育场，竞答环节是拉分关键，同学们各个精神抖擞，只为等会有个清晰灵活的思路。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第一届全国高等院校大学生医学联赛最后一天。 接下来，咱们将按照抽签顺序，进行五人一轮的竞答环节。 竞答环节分abcd四个选项，每支队伍四名选手分别进行四轮比赛，每轮五道试题，均为选择题，其中包含单选题及多选题。 单选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多选题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正确答案，多选，少选，或选错均为回答错误。 每道题题干和选项分别展示，题干展示20秒，选项展示15秒，选项倒计时结束后，方可按答题器抢答，否则视为违规，失去答题权。 抢到答题权后，选项消失，参赛选手需要在十秒钟内同时出示所有正确答案，已经出示不可更改，否则视为答题无效。 每队基础分共计100分，每题十分，答对加分，答错扣分，四轮竞答结束累计得分则为全队得分。” 主持人将规则讲述完，底下的同学们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竞答环节不仅要求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还要求选手有迅速的反应力，少了一项便有可能落后。 沪市第一医学院那四人早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待会大展身手，他们今天的对手，不仅有京市医学院，还有宋暖四人。 随着总裁判长一声哨响，抽到第一轮上场的五个人坐上竞答位置。 席学博是四人中第一个上场，跟他一轮的，有京市，同济和中山的同学，还有一个眼镜男。 昨天的失误给了眼镜男很大的教训，他今天不敢再狂妄，生怕又被宋暖激起了性子，他今天连头都没转一下，老老实实坐在离宋暖等人最远的位置。 待他们坐好，开始进行模拟抢答演示。 简短的三十五秒，坐在后侧看他们答题的其他选手也在跟着紧张。 “叮” 抢答铃声响起，模拟题目被京市医学院的同学抢到，他沉稳地举起手中的选项牌。 “回答正确。” 裁判员确认答案无误，朝五人问： “请问选手们是否已了解清楚规则？” 五人齐齐点头，裁判员接着道， “好的，接下来，竞答环节，正式开始！” 场馆内瞬间寂静无声，只有参赛选手隐藏在胸口剧烈的心跳。 一共五道题，席学博抢答对了三道，京市医学院的同学抢对一题，剩下一题无人应答，自动作废。 比分在此拉开差距。 竞答环节并不是莽撞地抢答，各个学校的战术都很统一，大家已经在前三轮有了差距，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的题目，直接放弃抢答，这样虽然不能得分，但也没有丢分的风险。 早在培训前，席学博知道自己前三轮不能上场时，就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竞答环节上。裴老师还专门给他找来了抢答铃和秒表，这也就成就了席学博惊人的手速。 一轮结束，眼镜男一道题没抢过，面对队员们失望又愤怒的眼神，他无力地垂首，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这次比赛就是冲着特等奖来的，他不敢想象要是没拿到特等奖，回到学校他会面临怎样的眼光。 第二轮第三轮由白望舒和高开朗轮流作答，保守起见，两人都只答对了十分。 前三轮结束，此时京市医学院比分130，沪市第一医学院比分110，林吉大学比分在150，竞答环节位列第一。 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很容易被反超。 宋暖在心中默算，如果最后一轮她能答对三道题，那么林吉大学第一名的位置彻底稳了，特等奖非他们莫属！ 想到这里，宋暖只觉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她转头看了眼同轮比赛的选手，沪市第一医学院的男队长赫然在列，还有京市医学院的队长，几乎是默认般，几个学校的队长全在这一轮出列。 这无疑是这几天来她最紧张的时刻，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宋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几轮深呼吸下来，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这时主持人邀请上前，宋暖目不斜视，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当坐到位置上那刻，所有紧张与压力消散一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抢答题目。 随着裁判员一声哨响，前方工作人员举起一张海报，上面印刷着比赛题目。 第一题：男性，70岁，反复咳喘25年。体检：桶状胸，双肺呼吸音减低。肺功能测定：肺活量正常预计值70%，第一秒用力呼吸气容积占用力肺活量50%，残气量占肺总量45%，肺总量稍降低。 其肺功能损害属哪一类型： 宋暖不敢眨眼，脑中飞速思考，在心里默默确定答案。 二十秒过去，工作人员展示出选项。 a、限制型通气障碍 b、阻塞型通气障碍 c、以限制型为主的混合型通气损害 d、以阻塞为主的混合型通气损害 e、混合型通气损害 短暂的十五秒过去，倒计时结束的一瞬间，宋暖蓄势待发，按响抢答铃。 “一号选手抢答成功，请出示正确答案。” 宋暖举起“d”选项牌。 “回答正确，加十分。” 来不及松口气，第二题紧随其后。 第二题：cvp的高低主要取决于？ a、血容量 b、静脉血回流量 c、右心室排血量 d、肺循环阻力 e、胸内压 这是一道多选题，但对医学生来说很是基础，这也就导致了每位同学的按铃速度格外迅速。 最后是沪市第一医学院的队长更快一筹。 他毫不犹豫举起正确答案，获得十分，总分差距在逐渐缩小。 此时还剩最后三道题，宋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湿漉漉的掌心，表情凝重看向出题人。 第266章 第一名 第三第四题分别被宋暖和京市医学院的队长抢到，此时比赛才真正算到了白热化阶段。 只要宋暖抢答对最后一题，林吉大学将荣获这次联赛第一。 场内静可落针，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大家伙不自觉捂住嘴，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打扰了场上的选手。 白望舒高开朗席学博三人更是觉得心跳都快静止了，目光直直盯向场中那道单薄的背影。 二月的北方，三人却出了一脑门子汗，只觉压力大得令人喘不过气。 连他们都这样，不敢想此时的宋暖，心里的负担该有多重！ 白望舒垂下眸子，眼中突然有了泪意，她不敢再去看宋暖，但又在最后一道题目出现时，忍不住抬头。 第五题：男性，66岁，既往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史，某日晨起后出现头晕，声音嘶哑，走路不稳。体格检查：神志清楚，构音障碍，左侧指鼻试验，跟膝胫试验欠稳准。临床拟诊：瓦伦堡综合征。 以下说法正确的是： a、患者可出现眼球震颤 b、患者头晕于前庭神经核受累有关 c、患者可出现病灶对侧共济失调 d、患者可出现交叉性感觉障碍 e、患者可出现horner征 又是一道案例分析题，对于还没上过临床的大学生来说，这种题目无疑是困难的，更何况，这还是一道多选题！ 果然，等题目一展示出来，在场的五人中几乎有一半打算直接放弃。 宋暖悬在抢答铃上方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脑子风暴思考着正确答案。 十五秒倒计时过得飞快，几乎是倒计时结束的下一秒，清脆的铃声响彻在场馆内，也重重砸在每个选手的心尖。 “一号选手抢答成功，请出示正确答案。” 宋暖抿嘴，屏住呼吸，举出abde四个选项。 其余四人都看见了她的答案，或懊恼或惊讶或佩服的神情在他们脸上一一乍现。 有人确定了正确答案，已经在开始盘算队伍的总分，有人并不知晓正确答案，只盼着宋暖回答错误，好扣去十分。 但随着裁判员一声“回答正确”，那些盼着宋暖答错的念想，终究是落了空。 第一名花落自家，宋暖满脸涨红，这才惊觉自己竟忘了呼吸。 她胸膛快速起伏，第一时间回头看向自己的伙伴们。 高开朗等人脸一个比一个红，纯粹比赛场地不许大声喧哗给激动的。 三人齐齐朝宋暖猛点头，脸上是前所未见的狂喜和骄傲。 白望舒脸上已有两道浅浅泪痕，待宋暖从场上退回，她一把握住宋暖的手，心情无以言表。 两双湿润又冰凉的手紧握，语言在这一刻失去了光彩，唯有同样热烈的心，在快速跳动。 走出场地的那一刻，四人看见了在场馆外翘首以盼的裴老师。 四人互看一眼，两位男同志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大家伙一起冲向那和蔼的人儿。 裴老师不知道里面的结果，此时被孩子们熊抱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声音发紧，问道： “比分咋样啊？” 三人没有应声，将好结果留给宋暖宣出。 宋暖眼眶蓦地红了，想到裴老师年近半百，还不知疲倦地教导他们，无论四人在实验室熬到多晚，她总会是最后一个回家。 明明是她付出了更多精力，但裴老师却仍时常把学生的辛苦挂在嘴边，她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公平对待每一位同学，毫无保留地传授自身的学识，也不会给他们太大压力。 能遇到裴老师这样好的恩师，是宋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老师，我们拿到第一了！” 颤抖的声音脱口而出，宋暖激动得眼眶翻红，紧紧拉住裴老师的衣角。 裴老师怔愣了一秒，而后惊喜地看着四人， “真的？咱们反超京医大了？！” 宋暖四人重重点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裴老师。 这是高考恢复以来，林吉大学参加的第一次比赛，这几个孩子，给林吉大学赢得了一个开门红！ 裴老师自是激动不已，她满含热泪，手摸向每一个学生的脑袋，嘴里不断念叨着： “好！好！不愧是咱林吉大学的学生！老师为你们骄傲！” ———— 颁奖典礼在下午两点开始，最终排名早已确定，林吉大学位列第一，京市医学院第二，沪市第一医学院排名第三。 回招待所的路上，没了碍眼的人，其他学校的同学们都上前来恭喜，大家没了比赛时的竞争，都松懈下来，整个气氛其乐融融、 一向高冷的京医大也前来道贺，宋暖不仅结交了几位京市本地朋友，还熟识了几个性格火辣的川妹子。 这才真正验证了那句老话，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午餐是在国营饭店吃的，裴老师自掏腰包，点了很多菜，还有京市地道的涮羊肉，吃得大家伙两眼放光。 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宋暖总觉着自己像是忘了事儿。 等到快要吃完时，她才惊觉自己将程也给忘了个干净。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赛前去找程也，这次比赛十分重要，她不允许有外界因素影响自己。 本来打算比赛完第一时间告诉裴老师，却没想到差点没想起来。 好在她脑子还没完全清空，当即便放下碗筷朝裴老师道： “老师，我能不能不和你们一起回去？我对象在京市军校学习，我和他晚两天再回去。” 话落，埋头吃饭的几人都朝她看来，那揶揄的眼神，直接给宋暖看了个大红脸。 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有不少学生孩子都有了，处对象这样的小事，在裴老师看来不算事儿。 只是她没想到宋暖的对象还是个军人，军人好啊，顿时看向宋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她问道： “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她将人带来，便要健健康康将人带回去，要是家里人不知道，即便是军人，她也是不会允许的。 宋暖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人和他家人都知道的。” 这话一出，大家看她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打趣。 裴老师此时哪儿还有不同意的，只是叮嘱宋暖要让她见过人后才能完全放心。 宋暖知道裴老师负责，表示明天带程也来见她。 这顿饭在几人的起哄中总算吃完，排名自在心中，下午的颁奖典礼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宋暖等人还获得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奖项。 ———— 所有题目均来自网络。 第267章 最佳团体奖 午休过后，在裴老师的监督下，宋暖四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颁奖典礼是无比荣耀的时刻，当然得以崭新的面貌迎接。 为了留下这个值得纪念的瞬间，宋暖特地带上了相机，大家伙见她拿出这新奇玩意儿，既好奇又不敢上手，只敢用眼睛观望观望。 颁奖典礼举办得很是隆重，教育部和卫生部的领导都有出席，大家按照指定的位置站在领奖台下，看着台上的领导一通长篇大论输出。 好不容易等到颁奖时刻，主持人已经在召唤三等奖的学校，宋暖趁这个时候，拜托一位工作人员，在他们上台颁奖时帮忙给拍两张照片。 那工作人员也听说了这次比赛林吉大学第一，乐呵地保证包在她身上。 窗外阳光不知何时悄悄穿过玻璃洒落在领奖台上，裴老师带着宋暖四人上台领奖。 迎接他们的是华国教育部及卫生部的领导，还有医学界有名的专家教授，这份荣誉，无疑是沉甸甸的。 主持人热情澎湃的赞美之词响彻在整个体育场内，领奖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纯粹的赞赏，当然，不排除个别心思龌龊之人。 “请领导们为林吉大学的四位同学颁发奖状，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贺林吉大学成为本次比赛特等奖获得者！”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裴老师手中捧着奖杯，宋暖四人手上各拿一张奖状及信封，信封内是获得特等奖的奖金，每人一百块。 信封的厚度让四人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切。 特等奖的奖状颁发完，就在大家都以为接下来进入拍照环节时，主持人神秘一笑，朝底下地观众道： “以上便是第一届全国高等院校大学生医学联赛所有奖项，但本次颁奖典礼并未结束！” 嗯？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其他奖项不成？ 就在大家伙满脸疑惑交头接耳时，工作人员端着奖杯上台。 卖够了关子，主持人这才笑盈盈地说： “这是本次比赛的最佳团队奖，本来没有设置这个奖项，但就在两天前，我们举办方收到一封来自铁路局的感谢信。” 她故作停顿了片刻，吊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宋暖四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没给四人脑补的时间，主持人悠扬的声音传来： “医生的本质是救死扶伤，咱们林吉大学的同学们，虽还没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但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临危不乱，迅速响应，在火车上帮助一名心肌梗死的患者成功脱离生命危险。 这种专业、冷静、果敢的精神，是成为一名医生的真正素养！ 我们坚信，有林吉大学这么优秀的老师同学们存在，咱们华国的医疗行业，定会有源源不断的后起之秀，定会更加欣欣向荣！” 话落的瞬间，场馆内响起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掌声，台下的众人个个面红耳赤，神情激动，看向裴老师和宋暖等人，活像是在看偶像。 虽然很高兴拿了这个最佳团体奖，但面对这么多双放着光的眼睛，宋暖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心中也不免涌起一股莫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似要冲破胸膛，令人为之发颤。 台上台下的人皆是一脸澎湃，这么一幅壮观的场面，怎么能不记录下来，于是宋暖便看见，她拜托的那个工作人员，满脸兴奋地对着台上台下众人疯狂按快门。 等宋暖他们下场时，那工作人员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将相机交给宋暖，满口保证： “宋同志，你放心，我每一张都拍得很好，绝对没有浪费你的胶卷。” 宋暖笑着道谢，又拜托她帮忙在京市医学院门口拍了几张照片。 裴老师举着两个奖杯，脸上是骄傲又温和的笑容，宋暖四人将她围住。 快门声响起，黑白的胶卷上倒映出浓厚的师生情。 颁奖典礼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此时还未天黑，大家伙准备回招待所休息。 不知为何，宋暖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动，这股冲动迫使她想立马见到程也。 她不是个纠结的人，当即便跟裴老师打了招呼。瞧着她迫不及待的样，裴老师笑着应允，只是嘱咐她晚上一定要回招待所。 和几人分开后，宋暖随机抓住一名工作人员，问清楚军校的具体位置，顶着众人八卦好奇的目光，坐上了去军校的公交车。 与此同时，京市军校，宿舍内，程也正在焦急地收拾行李，学校已经放假一周了，好不容易有假期，室友们大多都回家过年了，但他却是有家不能回。 早在还没放寒假前，徐凤兰便来了电报，叫他多买点京市特产带回去，还勒令他晚一周回家。 程也不知道自家老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都已经整整一年没见到他这个儿子，难道他妈就不想吗？ 心里虽嘀咕着，程也还是老老实实地买了一堆京市特产，只是，回家的指令迟迟不下来，他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难道妈身体又不好了？还是程欢和暖暖有什么？ 不应该啊，他和暖暖明明每个月都有来信，如果真出了事，暖暖不可能瞒他。 不安感在放假一周后达到顶峰，程也忍不了了，这个时候没有电话，最快速的联系方式便是拍电报，奈何徐凤兰拍来拍去也就那几个字，完全不告诉他发生了啥事。 所以程也打算抗命，买了四号一早的火车，准备回家搞个突袭。 他再怎么都想不到，为了宋暖这个惊喜，徐凤兰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程度，明明他老娘最是认死理的一个人。 宋暖也想不到，她这份惊喜，直接给程也快吓出多疑症了，好在她提前找来，不然等到了明天，学校里哪还有程也这号人。 ———— 晚点还有一章，甜甜的恋爱要来喽~~ 第268章 我把你当对象，你把我当笔友? “同志，你找谁？” 庄严的军校门口，站岗的警卫员将宋暖拦在两米开外。 此时已是五点多，冬日夕阳调皮地散发着金黄的光晕。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宋暖颈间围着红围巾，听到有人问话，白皙的小脸从围巾中抬起，鼻尖还泛着红。 她声音有些闷闷地传出，朝两名警卫员露出和善的微笑： “同志你好，我找步、兵指挥专业的程也，我叫宋暖，是他对象。” 即便是放了寒假，学校也是有不少同学留校的，两名警卫员也没太惊讶，拿出登记表，让宋暖登记。 宋暖乖乖写好，填好信息后，她眨巴眨巴眼看向警卫员。 警卫员知晓她是大学生，防备一下子减轻不少， “同志，雪大，你可以在屋檐下等，我这就帮你叫人去。” 宋暖谢过他的好意，也没傻站着淋雪。 宿舍内，程也已经收拾好行李，正想坐下歇会，房门被敲响。 “你是程也吧，校门口有人找，说是你对象。” 程也只觉自己想宋暖想得出现了幻听，他不确定地问： “我对象？” 暖暖不是应该在林吉吗，怎么会来京市？ 那人见他愣住，脸上的笑有几分打趣： “校门口警卫员亲自来喊的，你对象是叫宋暖吧，人就在门口等着呢，还不快去。” 下一刻，那人只觉眼前一阵风刮过，再一看，哪里还有半分程也的影子。 他不由失笑，他们当\/兵的，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家，更别说处对象，现在有哪个年轻女同志愿意一年只见对象一次，所以部队里大把找不到媳妇的单身汉。 如今看见程也和宋暖这样子，他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此时程也已经快跑到了校门口，二月的雪如鹅毛般飘落，透过雪做的帘雾，程也隐约可见警卫室门口那俏丽的身影。 宋暖穿着一身嫩黄色棉袄，底下是米白色灯芯绒棉裤，颈间围着他送的那条红围巾，扎着两个麻花辫，活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儿。 程也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任凭萧萧寒风灌进肺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一点他胸口的火热。 雪花越下越大，似立志要为两个久别未见的恋人增添一抹浪漫氛围。 夕阳暖黄的光照耀下，晶莹如花瓣状的雪花仿佛在发着光。 宋暖很久没有好好看看这样的美景，她心下放松，伸出手，想接一片雪花好好欣赏欣赏。 只是雪花像是有意识般，调皮地从她掌边飞过，逗弄着她一起玩耍。 宋暖嘴角翘起一丝弧度，今天的好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忽地，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一道男声。 “暖暖。” 男人声音有丝干哑，似还带了些颤抖和不可置信。 宋暖转过头，就见一高大的身形逆着光站在两米开外。 夕阳太过耀眼，耀眼到她看不真切程也的表情，但她能明显感受到男人此刻惊喜的神态。 宋暖展笑颜开，原来刚刚的好心情不是顶峰，此刻才是！ 她笑颜如花，是程也每日梦回的样子，暖色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程也只觉她好似比梦中更美了些。 腿不自觉上前，一步两步，离她越近，程也只觉心跳越猛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 随着他的靠近，宋暖总算看清了程也的面庞，他似乎比一年前瘦了许多，也黑了，仔细看，右侧眉骨上还有一道浅浅泛着红的疤痕。 宋暖猜想是他这次任务受的伤，她想开口说些话，但嘴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胸口酸酸涨涨，程也特有的压迫气息靠近，许久未见，宋暖还不太习惯这样近的距离，下意识后退一步。 霎时间，有种叫尴尬的情绪萦绕在两人中间。 程也有瞬间怔愣，随后若无其事地朝两名警卫员打了声招呼。 他很有分寸地离宋暖远了些，只是一双眼却始终没离开她半步。 宋暖抿着嘴，不敢看他，说不出是害羞还是什么，只觉两人好像没有往常亲近了，有种陌生感。 她是头一次处对象，还是这种一年都见不了两次的异地恋，根本不知道此刻该如何破冰。 她刚刚后退的动作，程也不会生气吧？ 想到这里，宋暖缓缓抬头，悄悄瞥了眼程也，那心虚的小眼神恰巧被男人抓个正着。 她瞬间怂了，将脸埋进围巾里不敢再看。 这边，程也跟警卫员报备了归校时间，由于是放假期间，军校的管理稍微松懈一点，只要有正当理由，能在报备时间归校，学校一般是不管的。 他报备的时候，宋暖乖乖站在一旁等他，只是趁着男人的注意力都在登记表上，才壮着胆子将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 她这点小眼神哪里能逃过程也敏锐的观察力，只是碍于两人刚见面，他怕暖暖害羞，故意没戳破罢了。 “走吧，带你吃饭去。”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暖轻轻嗯了声，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两人中间的缝隙，几乎可以塞下一名观众。 警卫员怀疑人生：这俩是不是不太熟？ 一路无话，眼瞧着已经走了快十分钟，两人仍旧没有半分交流，宋暖能察觉到程也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此刻她耳尖羞得泛红，还好有护耳帽遮挡，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两人好歹是对象，虽然一年未见，有些陌生，但宋暖也不想就这么冷下去。 于是她主动挑起了话题，问程也： “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呀？” 程也见她终于肯说话了，心里松了口气，忙回道： “去东来顺吃涮羊肉可以吗？” 两人四目相对，宋暖心跳快得根本没听清楚男人说出的话，只模糊地捕捉到“可以吗”三个字。 她胡乱地点头，又羞得把脸埋进围巾里。 怎么回事，亲都亲过了，怎么还会这么害羞？！！ 宋暖搞不懂，只是这简短的三两句问话后，气氛再一次尬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内心的小人儿已经在抓狂，宋暖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脑子飞快转动，想找点话题。 程也心里更是百爪挠心，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年之久 ，再和暖暖见面，会是这样尴尬的场景。 暖暖好像对他有种陌生感，想来也是应该的，这一年之间，两人仅凭每月的书信联系，有时他出任务甚至两三个月才写一封，暖暖觉得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内心迫切地想和宋暖拉近距离，但他本就是个寡言的性子，碍于小心翼翼维护宋暖的心情，根本不知道该挑起什么样的话头。 就当他要随便说些什么的时候，宋暖再一次抬起了头。 程也眼中闪过希冀，暖暖终于要理他了嘛？ 只是，下一秒，男人眼中的希冀瞬间碎成渣渣。 宋暖嘿嘿假笑两声，故作打趣道： “程也，你说，咱们俩像不像笔友见面？” 程也：…………我把你当对象，你把我当笔友？？？！！！ ———— 嘿嘿，酸酸甜甜，开不开胃~~ 第269章 行走的暖宝宝 眼睁睁看着程也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僵硬，宋暖默默抿起了嘴，好吧，她好像似乎可能说错话了。 默默将脸埋进围巾里，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程也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叹了口气，眼瞧着女孩低着头就快要撞上路边的树干，他抬手，轻轻扯了扯宋暖的袖子，将她拉至自己身边。 “看路，要撞上了。” 宋暖哦了声，没接话，默默走在他身旁。 两人的距离从能塞下一位观众变得亲密，好歹有了点小情侣的样子。 东来顺距离军校不算近，还得坐半个小时公交车，不过好在临近饭点，公交车上空荡荡，没什么人。 宋暖找了个靠窗的双人位，朝程也招手。 程也付了钱，大步走向她，熟悉的肥皂香混合着冷空气，清冽扑鼻，是记忆中的味道！ 宋暖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两眼，努力想甩开这股陌生感。 可能是视线太过强烈，程也偏头，和她对上。 眼波流转，这次宋暖没再躲开，视线从程也愈发棱角分明的侧脸慢慢上移，直至微抿干燥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落到他眉间淡淡疤痕上。 正想开口问，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被一只干燥炙热的大手覆盖。 她微微诧异，注意力被手上的触感吸引。 可能是肌肤相接触及了脑海中的回忆，宋暖那股子陌生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手背上的掌心滚烫，和她记忆里那双手一模一样，只是男人掌心的老茧似乎更厚了些。 宋暖抬头看了程也一眼，发现他似乎从见面就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朝男人露出浅笑，翻过手背，和他十指紧扣。 她的回应给了程也莫大的勇气，梦中细嫩的手此刻就在眼前，那只被他在梦中握住了千百遍的手就在掌心，他怎么可能放过。 两只手掌心相贴，程也的手就像一个行走的暖宝宝，宋暖原本还有些冰凉的手逐渐染上了他的温度，变得滚烫。 他们坐在车厢后方，周围并没有人，牵在一起的手大大方方展露在空气中。 似还觉得不够亲密，程也将女孩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膝上，他低头，观察着女孩一寸一寸细腻的肌肤。 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女孩光洁的手背，纤细的指节在他的把玩下微微泛着粉意，一下一下，似不知疲倦般，程也像是对待什么稀释珍宝，爱不释手。 男人的动作很温柔，生怕将她弄疼，却反倒让宋暖起了丝丝颤意。 好痒！ 宋暖抿嘴，想收回手，转头却见程也眉目温柔，一瞬不瞬盯着她的手，那多情的样子，没有哪个女人能顶着住这样的目光。 好吧，不就是一只手，既然他喜欢，那就让他玩玩吧。 她耳根发烫，回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灰扑扑的街道被套上了一件白棉袄，街边屋檐及树梢上凝结着一条条手指粗的冰溜子。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帽子围巾手套装备齐全，纷纷裹紧棉袄，顶着寒风快速朝家赶去。 京城的街景对宋暖来说也是新鲜的，她静静看着，很快便入了迷。 忽地，掌心闪过一阵酥麻，是程也在上面轻挠，回忆一下子涌入宋暖脑海，去年在医院，她也是这般挠程也痒痒。 熟悉感逐渐增加，连带着眉眼都柔和许多，宋暖回头看向程也，眼里含着深深笑意。 这一刻，先前那股尴尬的陌生感似乎离他们远去，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女孩和眼前的人儿重叠。 程也的心，又被击中了！ 他轻轻捏了捏宋暖手，干哑的喉结上下滑动， “要下车了。” 宋暖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发现自己根本不熟悉京市的道路后，又朝程也狡黠一笑。 “我不认识路，你可别把我卖了。” 程也低低笑了两声，趁着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 “卖到我家里去。” 宋暖睨了他一眼，在男人掌心挠啊挠，直到手指被男人抓住，这才作罢。 东来顺是京市老字号，坐落在京市着名的王府井大街，其涮羊肉一直广为流传至后世，引得不少游客前来。 都说来京市必须得吃烤鸭和涮羊肉，来都来了，宋暖自然要尝一尝。 这个时候的王府井大街已经初见后世的繁华，不仅有各类店铺，还有一座五六层楼高的百货大楼。 宋暖和程也到时，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百货大楼已经关门，只有几家餐馆里边热闹非凡。 “看着点路，小心滑。” 程也怕她光顾着打量周围摔倒，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护着。 “程也，京市的百货商店好大啊，我们明天能不能再来一趟，我想给大家买点礼物。” 她可一直没忘记自己还有五十块奖学金没用呢，再加上比赛的奖金，整整一百五呢，能买好多东西了。 她的提议，程也自然是满口答应，能和暖暖一起逛街买东西，这是他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就好像新婚夫妻一样。 宋暖可不知道男人的小心思，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给家里人带些什么回去。 等两人在烟雾缭绕的东来顺坐下后，程也这才问起宋暖来京市的原由。 面对亲昵的人，宋暖脸上没有了比赛时一贯的沉着冷静，整张俏脸都写着骄傲二字。 “我跟着老师来京市参加医学联赛，我们可厉害了，还拿了第一名，下午的颁奖典礼，连教育局和卫生部的领导都来了，我还照了相。” 她边说边解开围巾帽子，顺手递给程也，程也顺手接过，放在一旁，两人的动作默契十足，好似这样的事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冬天吃涮羊肉无疑是种享受，整个大堂闹哄哄，大家伙围着锅炉，三五成群，铜锅里涮着羊肉，身边是亲朋好友，好不惬意。 趁着伙计还没把锅炉端上桌，宋暖悄悄凑到程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程也，我这个期末拿到奖学金啦，联赛也有奖金，一共一百五呢，我也能请你吃涮羊肉！” 她得意的小表情像是在程也心尖上挠痒痒，可爱得紧。 程也耳根都泛着红意，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与爱意，被女孩的兴奋所感染，他坚毅的脸上带起笑意，他夸奖道： “暖暖真棒！” 第270章 笔友能嘿嘿吗? “嘿嘿。”宋暖被他直白的夸赞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害羞地笑着，不敢再看程也那双能电死人的眼睛。 好在伙计及时将她解救，冒着热气的铜锅上桌，锅边的汤汁清亮，只漂浮着葱姜等最基本的调料。 一同端上来的还有现切的羊肉和麻酱等调味料。 没让宋暖动手，程也给她调了碗麻将，沾沾筷子尝一下，麻将鲜香，还带着丝丝回甜。 锅开，下羊肉，清亮的汤底被羊肉洗礼慢慢变成淡奶白色，程也将涮好的羊肉放置宋暖碗中。 羊肉鲜嫩，没有一点膻腥味，裹挟着醇香的麻酱，吃起来柔嫩多汁。 宋暖眼睛一亮，微微睁大，朝程也看去： “好吃！” 男人嘴角溺着笑，继续将涮好的羊肉放在她碗中。 眼瞧着碗里的肉越来越多，宋暖忙捂着碗口， “够了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 程也这才将筷子收回，陪同她一起吃起来。 吃完涮羊肉，再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汤汁鲜美浓郁，在这寒冬腊月里喝上一碗，仿佛能驱散冬日所有寒意。 吃完饭已经快七点，这个点对后世来说只算傍晚，但在八十年代，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睡觉的时间。 程也有门禁，宋暖也怕裴老师担心，于是在两人匆匆见面几个小时后，就又要分别了。 虽然在首都，但这个时候治安也不算太好，宋暖没拒绝程也送她回去的提议，好在这边离招待所不算远，程也能在门禁前赶回去。 公交车人更少了，两人坐在后排靠窗位置，遥望着街景，都没有讲话。 可能是分别的情绪太过感伤，一年未见，今天也只相处了两三个小时，甚至前半部分都是尴尬状态。 好不容易重新熟悉一些，马上又要分开，两人的心情变得低落。 宋暖不想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她想珍惜和程也在一起的时光，想让在一起时都是欢乐的。 想了想，她从挎包里掏出两颗青苹果糖，碰了碰程也的胳膊，悄悄递去一颗。 程也低头，就见翠绿的糖果静静躺在女孩掌心，昏黄的路灯穿过玻璃悄悄溜进车厢，洒在玻璃纸上，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指尖微动，男人将女孩掌心的糖果拿起，两双眼睛相视一笑，安静的车厢内响起窸窸窣窣剥开糖纸的声音。 糖块在唇齿间游走，与牙齿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小小的一颗青苹果糖，却是连接两人姻缘的纽带，也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甜。 夜晚的公交车很不尽人意，速度快到口中的糖块还没完全化开，便抵达了目的地。 招待所和公交车站还有几分钟路程，宋暖被程也带下了车，手指向对面路边发着光的招牌。 “招待所就在那边，不远，我自己过去吧，你不是还有门禁。” 程也摇了摇头，趁她不注意将手牢牢牵在掌心。 “这边没路灯，我送你过去。” 四周黑黢黢，能见度直线下降，确实有些渗人，宋暖也就没再拒绝，被男人牵着手走。 路上没有人，宋暖壮着胆子，快走两步，手搭上男人手臂，挽住，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哎呀，程也，我好累呀~” 她语气是难得的娇嗔，故意和程也撒着娇，只为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程也怔愣了一瞬，身体不自觉僵硬片刻，又逼着自己放松下来。 他偏头，对上女孩狡黠的视线，嘴角弯起， “那我背你过去？” 宋暖轻轻哼了声，“才不要，万一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虽说两人已是未婚夫妻，但这个时代风气，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 亲昵的举动，在四下无人的晚上做做就行了。 交错在一起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眼瞧着穿过马路就快到招待所，程也突然有些不想放她回去了。 宋暖也舍不得，相牵的手不自觉收紧，不想在下一刻分开。 步调默契放慢，陷入爱河的小情侣怎么舍得就这样分开。 宋暖撅着小嘴，正打算松开手和程也告别，突然，男人一个用力抱着人窜进街边的小巷。 “啊！” 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便被程也粗粝的掌心捂住，宋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似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放手了，别叫。” 耳边是男人极具磁性低沉的声音，宋暖点了点头，下一秒，唇上炙热的手被挪开。 她忍不住捶上男人胸膛，嗔怪道： “吓死我了，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气声中还带着丝颤抖，明明话里都是嗔怪，听在程也耳中，却像是在撒娇。 他低低笑了声，一把握住女孩捶在胸口的手， “我错了，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哼，认错认得还挺快。”宋暖撅嘴，大度地不欲与他计较，只感觉男人的气息越靠越近，她偏头，双手撑在男人胸前，有些羞赧， “不是有门禁嘛，还不回去？！” 程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低低应声：“来得及。” 宋暖不说话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她鼻尖全是男人身上的淡淡皂香。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烈，明明巷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宋暖却觉得耳边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得这么快！ 姿势还保持着对立而站，漆黑的夜，宋暖根本看不清程也的五官，只能大致描绘出一个轮廓。 她看不清不代表程也看不清，男人的视线灼热得像是要将她点燃。 呼吸越靠越近，冬夜里，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 宋暖下意识闭上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似已经准备好接受男人下一步动作。 只是，好几秒过去，却没等来该有的触感，她疑惑地掀开眼眸，耳边同时响起程也小心翼翼的请求： “暖暖，能亲吗？” ！！！这种问题要让她怎么回答！！！ 宋暖从未觉得脸上的温度能烫到这个程度，面前男人还在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她心一横，不知是谁给的勇气，双手探向男人的衣领，用力将人往下拉。 滚烫的唇瓣相接，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程也这只饿狠了的狼将人霸道揽入怀中，低头，加深了这个热烈又眷恋的吻。 唇\/齿在稀薄的喘息中分离，男人将女孩按进怀里，低头埋进女孩颈窝，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丝禁欲， “暖暖，笔友能亲亲吗？” —— 好久没写感情戏了，这两章给我写成翘嘴（づ￣3￣）づ╭～ 有没有人在看呀，快来个人夸我一下～（默默流泪.jpg） 第271章 你男人不怕烫 宋暖没想到他能将那句笔友记这么久，当即又羞又窘，呼吸都没喘匀，伸手掐上男人腰间的软肉。 只是，冬天的棉袄太过厚实，除了一层棉花，哪里还能掐到其他的。 程也看着她这副娇嗔样儿，只觉喜欢得紧，别说要掐他，就算打骂他也绝不吭声。 宋暖还在与他衣服对抗，丝毫没察觉到男人纵容的表情。 微凉的手被捉住，耳边传来程也一本正经的提议。 “隔着衣服掐不到，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宋暖打断，她直觉这男人嘴里吐出来的一定不是她想听的话，趁着他没有防备，宋暖双手撑在男人胸膛，将他推出去一米远。 “我得回去了，再晚裴老师该担心了。” 程也没再逗她，重新牵起女孩的手，带人走向招待所。 此时，招待所大堂，裴老师和白望舒已经等候了半个小时。 看着漆黑的夜色，裴老师有些担心： “这么晚了，宋暖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望舒知晓宋暖不是没分寸的人，安慰道： “您别担心，宋暖不是说她对象是军人，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现在也不算太晚。” 裴老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七点三十五，对年轻人来说确实不算晚，心稍稍安定下来。 两人刚说完话没多久，宋暖便出现在门口，见裴老师没休息还在等她，宋暖升出几分愧疚。 “老师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见她安好地回来，裴老师松了口气，笑道： “没等多久，回来就好，快上去洗漱休息吧，比赛这段时间辛苦了。” 三人走上楼梯，宋暖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白望舒接话：“明早裴老师带我们去爬长城，后天一早去看天安门，下午赶火车回林吉。” 说到这个，裴老师问宋暖： “我今天没买你的车票，你买车票的钱下学期开学找学校报销。” 宋暖乖巧点头，也没真想找学校报销，是她坚持不和队伍一起回去，车票自然应该她来承担。 迅速洗漱一番，等她带着满身疲惫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八点半了，也不知道程也到没到学校，这个时候还没有手机，想随时联系是真难啊。 灯光熄灭，房间内静悄悄，床上两个女孩闭眼而眠，只是，没有了比赛紧迫的压力，一时间竟很难入睡。 直挺挺躺了半个小时，羊都数了千百只，宋暖仍旧没有一丝睡意。 她无奈地睁开眼，呆滞地盯着房梁，企图利用眼睛疲劳来催眠自己，奈何盯了半晌，除了眼睛干涩，反倒越来越精神了。 “睡不着吗？”耳边传来女孩的询问。 宋暖一怔，偏头看向白望舒，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我吵醒你了？” 白望舒下意识摇头，想到大晚上宋暖不一定看得见，她这才开口： “没有，我也睡不着。” 比赛结束后，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一时难以适应。 像是在斟酌要说的话，两人沉默了片刻，白望舒好奇地问出了声： “宋暖，处对象是什么感觉啊？” 她很难想象自己和一个男人建立亲密关系，可能是从小父母的婚姻就不幸福，导致她对结婚这件事，充满了恐惧。 宋暖微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短短几个小时，她和程也从有陌生感到重新熟悉再到心动，这种感情很微妙，三言两语难以概括 白望舒也没再讲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宋暖才理清思绪开口： “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是甜蜜的，酸涩的，也有痛苦艰难的时候，但只要想到能和这个人过完一生，那点子痛苦艰难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白望舒静静听着，这么复杂的情绪，是她从未触及过的，她愣愣地哦了声，感叹道： “原来是这样的啊。” 宋暖轻笑，替她掖了掖被角， “当然，这是我现在的情绪，人都是会变的，或许等你再过二十年问我，没准就变成了另外的答案。” 这话让白望舒一下子想到父母，她的童年里，除了成堆的书本，只剩下父母没日没夜的争吵。 父亲的早逝，母亲的强势，被掌控压迫着的不幸的童年，造就了白望舒淡漠的感情。 她很羡慕宋暖，羡慕宋暖有疼爱她的家人，羡慕宋暖如小太阳般温暖的性格，当然，她也喜欢宋暖，没人能在这种温柔下保持坚硬。 不知不觉间，屋内交谈声渐渐淡去，两道绵长又安宁的呼吸声响起。 翌日，宋暖和白望舒很早便醒了，昨夜畅谈让两个女孩的友谊又进了一步。 见他们都起了，裴老师正准备叫大家伙一起去国营饭店吃早饭，没曾想楼下大堂的婶子上来问： “谁是宋暖啊？楼下有人找。” 众人目光齐齐朝宋暖看去，看得她脸颊泛红，赶紧朝裴老师道： “老师，应该是我对象来了，我去带他上来。” 裴老师笑着点头，“行，把他也叫上，咱一起去吃早饭。” 宋暖还是昨天那身衣裳，噔噔噔下楼，就见程也提着两个饭盒站在大堂内。 她走近，一眼便看见男人眼下淡淡乌青，有些心疼道： “怎么来这么早？你昨天几点回去的？” 军校离这边不算近，现下刚到七点，程也还提着早饭，可想而知他起得有多早。 程也昨天回去根本没敢睡，生怕昨日两人的相聚就是黄粱一梦，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小憩片刻，惊醒后就马不停蹄赶来。 看到宋暖那刻，男人高悬的心才重重落回实处。 他笑得温柔：“想早点见到你，就来了。” 旁边还有双眼放光想听八卦的大婶，宋暖睨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 程也适时止住嘴，提起手中的饭盒，颔首示意： “你们一共五个人吧，我买了早饭过来，昨天不是说要你们老师要见我？” 宋暖点头，刚想接过他手里的饭盒，被男人闪身躲过。 “包子在怀里，还热乎着呢。” 宋暖朝他怀里一看，果然有一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她拿出来，还有些烫手。 “烫不烫？要不我来拿。”程也很是贴心。 宋暖摇头，反问他：“你烫吗？” 两人边对话边朝楼梯口走，程也嘴角含笑，低头，凑到她身边，悄声说： “你男人不怕烫。” 第272章 我就要那个当礼物 宋暖是红着脸上楼的，裴老师四人齐齐站在楼梯口，好奇打量的目光将程也从头扫到尾。 好在程也心理素质够强大，面不改色地站在宋暖身旁，任由几人打量。 宋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出声介绍： “裴老师，这是程也。” “程也，这是联赛培训我们的裴老师，其他三位是我队友，白望舒，高开朗和席学博。” 程也身姿笔挺，哪里还有刚才和宋暖调笑那股子顽皮劲儿，此时装得一本正经。 “裴老师好，你们好。” 他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却又带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只是站在原地，一眼就能让人猜到他的职业。 看着两人登对的样子，裴老师满意点头，朝程也道： “你好，程也同志，宋暖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又看向宋暖，“你们回去前一定要给家里说一声，马上要过年了，也别在外面玩太久。” 两人点头应好，宋暖抬起手中的包子，朝他们示意： “程也买了早餐过来，咱们趁热吃。” 没想到程也情商这么高，原本还想着带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饭的裴老师连呼破费。 好不容易将裴老师要掏钱给程也的动作止住，一行人这才开始吃起早饭。 听闻两人今天要去百货大楼，高开朗和席学博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拜托宋暖帮忙给带一份京市老字号的糕点。 这点小事，宋暖自是乐意帮忙，她看向白望舒问： “望舒，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白望舒啃着包子摇头，“我没啥想买的。” 买了带回去也没人送。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送走裴老师一行人，宋暖和程也又坐上去王府井大街的公交车。 “你啥时候买的相机？”程也问。 白天的公交车十分拥挤，宋暖被程也护在怀中，但也要扒着栏杆才能站稳。 她谨记父亲说的财不外露，凑到程也跟前悄声道： “来京市前买的，想多拍点京市的照片回去给大家看。”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高开朗和席学博两人也有这个念头，只是碍于自身条件，买不起相机，所以在得知宋暖两人今天只逛百货大楼后，高开朗红着脸找到宋暖，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她的相机，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自己摔了都不会摔到相机。 宋暖被他逗得好笑，也没收他给的押金，只是称回去洗照片的钱自费。 高开朗自然是千恩万谢，宝贝似的将相机挂在颈间藏进衣服里，和席学博两人笑眯眯地走了。 程也定定看了她片刻，只觉心中似般柔软甜腻，心脏的滚烫更是将这柔软化成了一滩糖水。 他道：“等后面有机会，咱把大家都接到京市玩，让他们亲眼看看首都的样子。” 宋暖笑眯了眼，她知道，离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白日的王府井大街没了晚上的烟火气，变得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临近年关，百货大楼里挤满了人，大家都抢着来买年货。 宋暖和程也来得还算早，除开一楼食品柜台，其他柜台都还算空闲。 早在一周前，程也就奉徐凤兰之命买了不少京市老字号糕点，每家都有，除去自家和宋暖一家，他还惦记着三道口的爷爷和二叔，甚至连宋暖的姥姥姥爷都考虑在内。 他思虑周全，省了宋暖不少事，当即便拉着人来到化妆品柜台。 这个时候的化妆品没有后世齐全，但最基本的口红和腮红还是有的，底妆还有粉饼。 她上辈子看新闻时知道八一年前后，国家引进外资，其中最早涉足国内化妆品行业的就是一日资品牌，当然，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也买不起，想要进友谊商店，是有门槛的。 买不了国外化妆品，咱华国几千年历史流传下来的古法化妆品也不差，宋暖当即便挑选起来。 家里有好几个女人，即便这些化妆品不便宜，宋暖还是给每个人都挑选了一些。 两个妈妈一人一只口红，都是大气提气色的橘红色，宋清禾是温柔优雅的豆沙色，程欢是活泼的嫩红色。 大家的都很好选，到了她自己，反倒犯了难。 余光瞥到呆站在一旁僵硬的程也，她拿起一只嫩红色和一只豆沙色，问道： “程也，你觉得哪种颜色更适合我？” 程也目光僵滞了一瞬，看了眼宋暖，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口红，咽了咽口水，接过来仔细观察着。 口红在他手中像是缩小了一倍，这么小的玩意儿，搞不懂为啥会这么老贵。 不过程也觉得暖暖喜欢的东西，这么贵肯定有他的价值，只是看来看去，无论他怎么打量，这不都是红色嘛。 五分钟过去，宋暖没想到他居然能认真选择这么久，久到化妆品柜台的售货员都已经在偷笑了。 看着他犯难的样，宋暖突然想起了后世网上流传的一句话，男人永远分不清口红色号。 正当她想找个台阶让程也下时，男人突然抬起视线，脸上纠结的神色不减，小心翼翼观察着宋暖的脸色， “暖暖，要不咱两支都买了吧。” “噗嗤。”售货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男人外表看着板正刚毅，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唬人，却没想到选起化妆品来是这副样子。 宋暖还没见过程也这么纠结小心的样子，顿时觉得被他可爱到了。 都说喜欢一个男人就是觉得他可爱，宋暖只觉自己更加喜欢程也了。 她笑着从程也手中接过那两支如临大敌的口红，将豆沙色放回柜台，朝售货员道： “我就要这只嫩红色好了。” 结账是宋暖付的钱，说好用奖学金给家人买礼物，程也没跟她抢。 只是给所有人都买好礼物后，程也说什么都要单独给宋暖买件礼物。 “你都送我礼物了，也让我表现表现。” 宋暖拗不过他，但也着实没有想要的东西，提议道： “外面还有很多商店，要不咱出去逛逛再说。” 程也同意了，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在王府井大街上。 忽地，一间特殊的店铺闯入宋暖眼中，她眼前一亮，身子不自觉朝那边走去。 程也下意识拉住她，视线随着她看去，霎时脸色爆红。 枪\/林\/弹\/雨都没有丝毫惧意的男人少见结巴起来，视线下移根本不敢再看一眼，磕磕巴巴道： “暖……暖暖，咱们还是看看别的吧。” 宋暖回头，就见男人已经从耳后红到了脖颈，她看看橱窗里精致漂亮的内\/衣，又看看脸红到爆炸的程也，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 “程也，我就要那个当礼物。” ———— 八零年真有内\/衣店，写得还超级直白，过不了审的那种，不是我乱编哒。 第273章 我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程也挣扎几次无果，见她铁了心要买，只好硬着头皮上。只是走到内衣店门口，却无论怎么都不肯进去。 他连看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生怕被当成流氓，宋暖还是第一次见他脸红成这样，只觉逗他好玩得紧。 “哈哈，好了好了，不要你进去，我自己去，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程也顿时狠狠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暖暖非要他陪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进这种店铺。 快速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票，塞进宋暖掌心，程也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 “暖暖你慢慢逛，我……我去街对面等你。” 待宋暖进店后，程也抹了把脑门上的薄汗，呼出口气，快步朝街对面走去。 店铺消失在视线内，程也又恢复成往常板正坚毅的形象，站在街边目不斜视，来往的人都自动离他一米远，还以为这人在站岗呢。 店铺里，宋暖正在沉浸式购物，果然还得是京市，内衣店里的款式完全不输后世精致。 在林吉，百货商店只有普通白色棉质内衣，甚至在三道口时，宋暖的小衣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背心。 眼前的内衣颜色显眼，完全是后世的款式，又舒服又精致，宋暖忍不住挑选起来，打算给家里的女人们都来上两件。 她不确定王艾君和徐凤兰能不能接受这么新奇的玩意儿，但爱美之心人人有，先买了再说。 店主很贴心，见宋暖买得多，为了让她好携带，还专门用布兜装了起来，外面再套一层网兜，别人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她从店铺里出来，一眼便看见程也活像一根笔直的电线杆子站在路旁。 她嘴角扬起笑，穿过人流朝他走去。 程也虽目不斜视，但余光一直注意着宋暖的身形，见她手里的东西看不出原貌，心稍稍放下，朝她伸出手： “给我吧。” 宋暖笑看男人，见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故意打趣逗弄： “现在不害羞了？” 程也眼睫颤了颤，弯腰将她手里的网兜提过来，下一刻，手指弯曲在宋暖额间敲了敲： “还敢调笑我。” 宋暖毫不畏惧，扬起小脸，跟上男人的步伐。 女孩像是蝴蝶在男人身边翩翩飞舞，脸上是明媚又纯净的笑容。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故意凑到程也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就要调笑你，程也，我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程也抿唇没说话，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女孩俏丽的容颜，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在内衣店门口看到的画面，如果那衣服穿在暖暖身上，肯定美极了。 一股寒风将他脑子里的废料吹尽，程也下意识深呼吸，红透了耳根，不敢再去看宋暖。 他刚刚居然！ 宋暖没察觉到男人的异样，见他脸色又有变红的趋势，好奇地蹦上前，眨巴眨巴眼观察男人的侧脸。 “程也，你怎么又红啦？” “咳咳咳……”猛地咳嗽两声，程也以拳抵嘴，手伸向宋暖头顶，默默将女孩的脑袋扶正， “看路，仔细摔着。” 宋暖哦了一声，也没在盯着男人看，将注意力转到街边的店铺上。 男人悄悄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解了颗领口的扣子。 这寒冬腊月，怎么还这般热！ 逛完王府井大街，程也手上已经提满了网兜，眼瞧着快到中午，宋暖提议去吃烤鸭。 她的提议，程也自然不会反对，除了逛内衣店。 说起京市烤鸭，脑子里冒出来的肯定是全聚德，还没走近，烤鸭浓郁的香味被风裹挟着送入鼻中。 整条街道都充斥着沁人的香味，路过行人无论吃或不吃，都要猛吸两口气。 此时正值饭点，店里有不老少人，伙计带着两人走到一处靠墙位置坐下，程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挑鸭子。 这个时候的烤鸭都是客人现挑现做，烤炉就在店铺门口的位置，烤鸭师傅刷上酱料糖水，在顾客的注视下，将吊在铁钩上的鸭子送入烤炉中。 十几块一只的烤鸭，对现在的城镇居民来说，抵得上半个月的工资，但店里依旧座无虚席，跑堂的伙计在餐桌间穿梭，脑门上都已浸出一层虚汗。 宋暖双手撑着下巴，十分享受这样的烟火气，这样热闹的场景，只怕过了几十年，便再难见到了。 上辈子没吃过全聚德，多亏了网络，让她足不出户也能见识到天下事。 门口传来一阵惊呼，将宋暖的注意力吸引，原来是烤鸭出炉了，引得客人惊喜称赞。 零下的温度，刚出炉的烤鸭还滋滋冒着热气，棕褐色的表皮油光锃亮，糖水与酱料完美融合，宋暖都不敢想这得多脆爽。 烤鸭的香味吸引了店内大部分顾客，大家都抻着脖子朝门口看。 跑堂的伙计赶忙端来盘子，将烤鸭送至客人桌上。 这时，程也选完鸭子回来，见女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伙计黏在烤鸭身上。 他失笑，朝宋暖伸手：“烤鸭还要等一会，我点了几个菜，先吃些垫垫，帽子围巾给我吧。” 宋暖朝他甜甜一笑，解下帽子围巾递到男人手中。 她问道：“你说咱们能不能带两只烤鸭回去？” 程也仔细将围巾叠好，放在一旁，头也不抬地回应， “可以，等回去前再来一趟，多买两只。” 这么贵的烤鸭，程也眼都不眨地答应下来，惹得宋暖内心悸动，她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男人，故意撒着娇： “程也，你怎么这么好呀。” 程也抬头便闯进她的视线，怔愣了一瞬，随即嘴角带笑。 大堂里很是热闹，没人注意到靠墙角落里的两人，程也大胆地凑近了些，注视着女孩潋滟的眸子，完全没有刚才在内衣店前的羞涩。 他语气悠悠，明显是在撩拨人，声音低缓得像是电流穿过身体，带起一阵酥麻。 “暖暖，我只对你好。” 宋暖此时只想给他一个奖励的亲亲，奈何场合不对，只能悄悄勾了勾男人的手指。 程也将其反握，十指紧扣，借着厚重的冬衣遮挡，摩挲女孩细嫩的手指。 好不暧昧~ 第274章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儿吗? 下午两人去了书店，宋暖没忘记老家的堂妹，给招娣来娣各挑了两本书。 时间在两人中间悄悄溜走，早早吃了晚饭，程也带着人来到了电影院。 宋暖还是第一次看电影，她惊奇地发现，上辈子什么都没体验好像也不是坏事，这样她就能和程也一起，把上辈子没体验过的新鲜事儿，通通来一遍。 电影院门口有老爷爷推着车在卖烤红薯，宽广的街道，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宋暖站在路边，遥看程也小跑到老爷爷跟前。 男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军大衣穿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般，有种莫名禁欲的美感。 他手里捧着烤红薯，观察着街道左右，待道路上的车都通过后，才向着宋暖小跑而来。 “给，拿着暖暖手。” 他将烤红薯塞进宋暖手中，炙热滚烫的温度隔着手套传至掌心，香甜的烤红薯香味直钻鼻尖。 明明在他手中正常大小的烤红薯，宋暖却要双手才能捧住。 她惊叹：“你莫不是买了那大爷烤炉里最大的红薯，怎么吃得完。” 程也勾起嘴角，将人往卖炒瓜子的小摊上带， “没事，剩下的我吃。” 在他的坚持下，宋暖看电影的零食从烤红薯，增加到怀里还抱着炒瓜子花生。 她抱着满怀的零食，满头黑线跟在男人身后。 这个时候来电影院的大多都是小情侣，路过的女孩们看着宋暖怀里的零食，嫌弃地瞪向自家对象。 “你瞧瞧人家，再看看我！” 女孩对象连忙将人拉走，远离到看不见宋暖两人的位置，赔笑道： “咱吃过晚饭来的，肚子不饿就别吃了。” 女孩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宋暖完全不知怀里的零食还惹得人家小情侣吵架了，她此刻沉浸在要看电影的喜悦中。 程也难得没买战\/争片，估摸着宋暖的喜好，挑了部爱情片《庐山恋》。 这部电影可是经典中的经典，虽然宋暖没看过，但也听说过这部电影，听说里边还有着名的“华国银幕第一吻”，还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见她迫不及待兴奋的样子，程也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选对了片子，还好他听从了售票员的建议，没有买战\/争片。 这时的电影院没有后世高级，每场电影的观影人数相当的多，简直座无虚席。 但宋暖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对一切都新鲜极了，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 昏暗的环境下，程也都怕她摔着，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心点。” 两人的座位在第三排中央，人潮拥挤，宋暖被程也护在身前，朝座位前进。 好不容易坐下来，宋暖松了口气，烤红薯被程也塞过来， “还要等一会，你先吃着。” 油纸包裹着烤红薯，宋暖将其掰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块递给程也。 程也还想说什么，被她抢先一步， “刚吃晚饭，我吃不下这么多。” 程也作罢，接过红薯，大口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宋暖将将吃了三分之一，那大半烤红薯就已经进了程也的肚子。 她看看手中的红薯，又看看程也的侧脸，眨巴眨巴眼，将剩下的烤红薯递过去，小声道： “我吃不下了。” 程也看了她一眼，顺手接过塞进嘴里，又将怀里的炒瓜子花生塞给她， “吃这个，不占肚。” 宋暖：…… 好在电影很快开始放映，昏黄的灯光熄灭，一束光影打在巨大的幕布上，氛围感瞬间拉满。 这个时候看电影对大伙来说算得上奢侈，开始的瞬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没人再说话，大家聚精会神，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剥花生壳的声音。 宋暖本还在享受着程也剥花生的服务，但随着电影剧情的深入，她所有感官都跟随者男女主角，时而悲伤时而姨母笑，分别时泪意盈盈，相聚时喜笑颜开，直接将身旁的程也甩在了脑后。 程也一钢铁男人，这种情情爱爱的电影勾不起他的兴趣，他本就只想陪宋暖看电影，这下连剥花生的活计都没了，暖暖也不理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没想到看着看着也看入了迷，男女主之间酸涩又艰辛的感情，不由代入到他和宋暖身上。 他偏头看着宋暖的侧脸，内心窃喜，还好两人之间没有阻碍，也不会分开，他们在一起就能共同进步。 电影院里时而想起啜泣和偷笑，就在男女主约会时最激动人心时，随着女主轻轻一吻，昏暗的影院内，响起一阵惊呼。 这个年代的感情是含蓄的，受社会因素影响，夫妻之间走在外边都要避嫌，更别说大庭广众下亲吻。 大家伙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一双眼却紧紧盯着荧幕，男主角的紧张腼腆，女主角的羞涩大胆，无一不敲击在人们心中。 原来爱情也能这般热烈美好！ 随着影片落幕，大家伙依依不舍起身离开，宋暖和程也避开人群，走在最后。 女孩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她回过头，看向程也： “这部电影真好看，周筠和耿桦的爱情太坎坷了。” 程也正想着该怎么回应她，却没曾想她下一句话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周筠的衣服可真好看，每套都不重样。” 这可着实难倒了程也，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去专门注意女同志的衣服，就连泳装那个片段，他都是刻意避开的。 宋暖也没想从男人口中听到什么赞同的话，她自顾自地说着，一路和程也分享自己的见解。 天色渐晚，等两人坐上公交车，天已经黑了。 程也照旧将人送到招待所，依旧是昨天那条漆黑空旷的街道，两人大胆地牵着手，待即将跨进光亮时，宋暖止住脚步。 程也低头看她，眼神疑惑。 女孩脸上是狡黠的笑，她抬头，看向男人， “程也，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儿吗？” 这是电影里的台词！ 程也还没回过神来接她的话，衣领被女孩揪住，他顺着力道低头，脸颊传来温润的触感。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宋暖亲完像只偷腥的小猫，嬉笑着跑开。 第275章 日出 二月五号这天，是裴老师等人回林吉的日子，天还未亮，白望舒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宋暖。 宋暖在她下床的时候便醒了，睁开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手表，发现才凌晨五点。 这个时候的天安门并不是每天都会升国旗，一般只有重大节假日，比如元旦，春节，五一这种，才会举行升旗仪式。 所以裴老师他们这么早去，完全就是想看太阳初升时的天安门。 见她醒了，白望舒语气抱歉： “对不起，是我声音太大了吗？” 宋暖摇头，起身穿好衣服，打算跟她一起去洗漱， “我自己醒的，等会咱们一起去天安门。” 两人洗漱时，裴老师高开朗席学博三人也起了床，今天大家洗脸洗得格外认真，都想以自己最精神干净的面貌迎接天安门的日出。 大家穿戴整齐，宋暖回屋拿了相机，给程也留了一张纸条放在大堂婶子那里，便一起前往天安门。 走了好半晌才坐上早上第一班公交车，一直在运动，除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其他地方还不算冷。 五人抵达天安门时，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外地人，和他们想法一致的不在少数，都想来一览天安门的宏伟壮观。 七点左右，天边泛起层层光晕，太阳公公就躲在云层后边，一点一点露面。 大片云朵被染成橘黄色，一颗赤红的咸鸭蛋慢慢展露在众人眼前，从一个小月牙，到半边身子，直至最后大大方方任人欣赏。 天空越来越亮，短短几分钟，云朵却已经换了好几身衣裳，从洁白的雪纱到橘黄的锦袍，再到现在金黄的礼服。 天安门上的大家纷纷抬头仰望，看着金色的光芒慢慢洒落在天安门的一角，一寸一寸蔓延，直至整个天安门都被笼罩在初升的暖阳下。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雪花在她身旁起舞，太阳为她镀上金光，朝阳就在当下，未来只会更加美好。 眼前的景象太过壮观，宋暖从后世回来，心中的澎湃自然比他人更甚。 她喉间哽咽，难掩鼻酸，眼眶中包含热泪，看着欣欣向荣的人民，看着恢弘庄严的天安门，看着迎风高挂的五星红旗。 此刻她才彻底明了，脚下是先辈们的血汗，沉睡的巨龙，早已清醒，未来，华国才是世界的主宰！ 这场日出太过壮观，以至于大家坐在公交车上都还没回过神来，裴老师难掩激动，看向宋暖： “暖暖，回去洗照片的时候，帮老师也洗一份吧，托你的福，咱们大家在历史这条洪流中，也能有一份留念。” 其余三人自然也是这个想法，什么都能省，但这次京市之行的回忆，确是再怎么都不能割舍的，他们这群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来京市，说什么都要留一份照片做纪念。 宋暖满口答应，只可惜现在买不到彩色相机，刚刚的日出，实在美丽，却记录不下来。 等她们回到招待所，程也已经在大堂等了一会，他看了宋暖留的字条，知道他们去天安门看日出，也没着急。 裴老师他们是下午一点的火车，大家伙趁现在上去收拾行李，再吃个午饭就能前往火车站了。 他们一走，宋暖也没必要继续住在这里，程也帮她找好了招待所，离军校很近，两人见面也就不用他起大早过来。 大家伙来时的行李就一个包，但回去时，身上都挂了不少特产。 程也帮忙提行李到楼下，眼瞧着快到午饭时间，大家将行李拜托招待所的婶子照看，一起前往国营饭店。 裴老师说什么都要请程也吃一顿饭，这小伙子不仅人长得帅，人品也好，最关键的是，很照顾宋暖和他们。 程也不想老师破费，但又推脱不掉，只能领了情。 一行六人点了七个菜，这是裴老师几人在京市的最后一顿，回去还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自然是要吃饱的。 最后在高开朗和席学博的猛吃下，七个菜被清扫一空，两人连菜汤都没放过，沾饺子吃了。 拿好行李，裴老师没让宋暖和程也相送，两拨人在红星招待所分别。 经过这段时间，裴老师已经像家中的长辈，又将宋暖和程也两人唠叨了一番，直到宋暖向她保证回去了立马给她报信，这才作罢。 将他们送上去火车站的公交，宋暖站在车站朝几人挥手告别，直到公交车渐渐驶出视线范围，吸了吸鼻子。 “大家相处这么久，分开了还有些舍不得。” 程也默默递了个手帕给她，还是那张绣着暖字的手帕， “别伤心，等回去了还能见。” 宋暖才没哭，看见手帕的瞬间还有些懵， “我的手帕怎么在你那里？” 程也微怔，表情有些不自然， “去年你拿给我擦汗，就一直放在我这里了。” 宋暖：…… 她就说怎么翻箱倒柜都找不到这条手帕，原来被这人拿了去，还一直带在身上。 新住的招待所不算大，但该有的家具都有，只是突然变成一个人住，宋暖有些不习惯。 程也陪她上来放东西，被大堂的婶子虎视眈眈盯着，勒令他不许久待，放完赶紧下来。 明明是正经人，还是未婚夫妻，也没打算在上面干些什么，大堂婶子锐利的注视下却莫名有几分心虚是咋回事。 眼瞧着程也将行李放下，宋暖都来不及收拾，赶忙推着人往下走。 “快快快，快下去，免得那婶子老用不正经的眼光看我们。” 程也无奈地跟着人下楼，边走边嘱咐： “晚上睡觉用桌子把门抵住，谁敲门都别开，窗户也要关紧。”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宋暖一个人住在这里，提议道， “要不我晚上就在楼下大堂，免得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宋暖声音拔高了两分，只想打消他这荒诞的想法， “说什么呢，你还想一晚上坐在大堂不成，还要不要命了。” 程也想说他出任务时几天不合眼也是常有的事，但在看到宋暖那张明显严肃起来的脸时，又将话默默咽了回去。 第276章 救救……我 两人下午的行程是爬长城，昨晚白望舒回来，满脸兴奋地跟她讲长城的宏伟壮观，并建议宋暖一定要去一次，简直不虚此行。 趁着今天天气好，宋暖便把爬长城安排到了下午。 这个时候爬长城的人还不算多，而且还是在中午，人就更少了。 两人的路线是北长城，比较陡，一共十二段，宋暖自认为体力还可以，打算挑战一下，当个好汉。 虽然还飘着小雪，但太阳大，又一运动，反倒还出了一身薄汗。 程也拿着宋暖的围巾和帽子在前面领路，两人一路走来，也就遇到了零星几人。 爬了一个半小时，宋暖有些不行了，扶着岩壁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不行了不行了，程也，我走不动了。” 程也站在高处看她皱着一张小脸，脸蛋因运动变得粉扑扑的，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可爱得紧。 他也没强迫宋暖继续爬，反倒下了几个台阶，照着宋暖的样子坐在她身边。 东西都在程也身上背着，包括宋暖的小挎包，此时男人从挎包里拿出水壶，拧开，递到宋暖面前， “累了就歇一会，先喝点水。” 宋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看着男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撅嘴，将水壶往男人身前推了推， “怎么都不累的，你也喝。” 她小声吐槽逗得程也轻笑，没拒绝她的好意，就着壶口喝了点水。 “要不要吃点东西？”程也问。 宋暖摇头，皱起小脸指了指小腿，“好久爬这么多楼梯了，腿肚子酸。” 程也将东西放在台阶上，将女孩的小腿抬起，放到自己膝上，轻轻揉捏按摩。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得很到位，没有将宋暖按痛，也恰到好处地消散了小腿的疲累。 宋暖舒服得直哼哼，将大半身子都靠到了程也身上，简直幸福得想打盹。 但程也没给她打盹的机会，见她小腿的紧绷缓解不少，轻轻将人叫醒， “暖暖，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程也想到她今天很早便起了床，有些心疼地问： “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宋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要，好不容易爬一次长城，不能半途而废，我休息好啦，咱们继续。” 程也确定她不是勉强，这才拉着人起来。 宋暖干劲满满，只是就她这点体力，在一个小时后又消磨殆尽。 还有最后半个小时的路程，宋暖不想放弃，于是北长城上就出现了这一幕。 男人颈间挂着一小布包，身上还背着水壶相机，手背在身后，面不改色地爬着楼梯。 他身后，女孩喘得像只小狗，双手搭在男人背后的手上，几乎是靠男人撑着，一步一步爬向顶峰。 总算到达目的地，宋暖手杵上膝盖，弯着腰喘气。 程也在一旁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心里又心疼又无奈， “怎么体力这么差，以前不挺好的嘛。” 好不容易将气喘匀，宋暖猛灌了两口水，才道： “以前在三道口要下地干农活，现在只读书，家里连碗都不让我洗，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学习，一点都没锻炼，体力可不得差嘛。” 她是真的后悔了，想当年她也是干一下午农活不会喊累的人，如今这体力，只怕还比不上招娣。 知道她学业繁重辛苦，程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心，他道： “还是要劳逸结合，不锻炼身体受不了，回林吉后，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出操。” 见宋暖一脸震惊的样子，脸上明晃晃写着“要我命就直说” 他眼底闪过笑意，语气无奈，“没叫你一开始就上我这个强度，咱们慢慢来。” 宋暖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顶上照了几张相片，可惜没有路过的人，只能来了几张自拍照。 程也手长，左手拿着相机，右手揽着宋暖的肩膀，宋暖在他怀里笑得明媚灿烂。 时间在此刻定格，合照中的两人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和幸福，他们身后，是祖国的大好河山。 回去的路上，宋暖总算轻松了些，她被程也牵着往下走，边走边看沿途的风景。 “往后每五年咱们都来拍一张吧，这可是咱俩第一次合照的地儿。” “行，往后不仅咱俩来，把爸妈他们都带上，还有咱俩的孩子，咱们一起来长城拍全家福。” 宋暖哼了声，手指蜷起，在他掌心挠了挠，娇嗔道： “谁要跟你生孩子。” 程也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笑意， “自然是我媳妇儿。” 他边说边把宋暖揽进怀里，故意逗弄地问： “你说是吧，媳妇儿。” 宋暖想伸手推他，但力气没男人大，脸上羞得一片粉意。 “放开，还不是你媳妇儿呢。” 四周空无一人，美妻在怀，程也自然是不会放开。 嬉笑打闹间，程也突然止住了脚步，一脸警惕看向周围。 宋暖从男人怀里抬起头，便看见男人严肃的下颌角。 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程也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将她拉到一旁，悄声道： “那边有点动静，你就在这里，有不对劲立马跑。” 说完他就要走，手被宋暖下意识拉住。 男人回头，轻轻拍了拍宋暖的手以作安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毅然决然地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他身后，宋暖神情关切，眼里的担心都快溢出，这长城上，会有什么动静呢。 即便很担心，宋暖却没上前半步，她只有保护好自己，才不会让程也分神。 这是她在决定嫁给程也当军嫂时就做好的觉悟。 此时，程也已经走到死角处，动静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很微弱的声音，但逃脱不了军人的警惕。 这是一段下坡路，全是阶梯，阶梯尽头是一个约莫九十度的转角，是视野盲区。 程也观察着阶梯上的痕迹，沿着墙壁，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探。 直到视野盲区尽数展现在他眼前，一中年男人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不断用树枝敲击地面。 只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小，敲响的声音十分微弱，好在程也耳力好，即时发现了他，不然这冰天雪地，又没有行人，这人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在陷入昏迷前看见了程也，求生欲让他强撑着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救救……我。” 第277章 白先生 程也蹲下身，确定男人还有脉搏和呼吸，这才喊宋暖下来。 宋暖也被男人的惨状吓了一跳，这人不仅头破了，右脚踝还呈扭曲状，很明显错了位。 好在她是个医学生，懂得急救，当即便掏出手帕，给男人止血包扎了下，还让程也去捡两节树枝，用程也的皮带将男人的右腿固定住。 虽然不能确定这人的身份，但两人也不能见死不救，此刻也顾不上这人的骨折，程也将人背上就往山下走。 “暖暖，你自己小心点，看着路。” 他背着人还不忘叮嘱宋暖，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宋暖手里拿着一个摔坏的相机，是受伤男人的，这款相机她在京市的百货大楼里见过，不便宜。 独自一人带着相机爬长城拍照，这人有何居心，又是什么身份，宋暖不知，这种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程也他们专业的人干。 两人下山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背着这么大个人，程也的呼吸也没那么平稳，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宋暖看着又着急又心疼，只能待下山后跑去附近的公安局求助。 公安早些将人送去医院，程也就能早些轻松。 公安同志听了她的话，二话不说，开着三轮摩托车去后面接程也。 好在这是京市，公安同志的设备高级，要是放在安宁县那种小地方，哪里有这后世俗称的“八嘎车”，县城的公安还都是骑着自行车办案呢。 患者被公安同志送往附近医院，程也总算不用负重前行，看着宋暖小跑过来，嘴唇微张，还在喘气儿，程也朝她咧出一个笑， “多亏了暖暖机灵，不然我还得将人背到医院去。” 宋暖睨了他一眼，掏出手帕替男人擦汗。 “刚刚那公安同志叫我们跟着去医院。” 程也直起身点头，表情有些严肃，“咱是得去，还不知道这人有没有问题，走吧。” 两人一路来到附近医院，公安同志已经将人送进急诊室，此时正等在诊室外。 见他俩过来，公安同志朝两人敬了个礼。 程也回敬一个军礼，将自己的疑点和他说明。 宋暖很自觉地走开回避，低头，看见脖颈上挂着的两个相机，她这才想起，赶忙将破碎的相机交给公安同志。 “同志，这是那位先生的相机，交给你们吧。” 公安同志接过，明显对宋暖和程也亲和了不少。 急诊室的灯还没熄灭，干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眼瞧着饭点要到了，宋暖正准备提出去打饭回来，就见走廊尽头急匆匆赶来一男人。 男人一边找寻着门牌，一边急得擦汗，待看见公安同志后，重重松了口气，小跑上前。 “公安同志，白先生他没事吧。” 公安并未回答，反问道：“你是谁？和里面人什么关系？” 男人老实回答：“我就是个拉纤儿，白老师让我帮他卖房子，这不今天有信儿了，约好下午见面谈，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我还以为出事了，就来长城碰碰运气，没想到被公安告知他进医院了。” 公安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会来长城。” 说起这个，拉纤儿也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这白先生也是个苦命的，十年前被打，在乡下牛棚一待就是十年，好不容易平反了，家中除了他，再没有剩下一人，这不心灰意冷，想要去国外投奔亲戚，所以才想着卖房。 他没几天就要走了，这一去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就想着逛逛咱祖国的大好河山，记录记录，只是这咋还记录进医院了捏。” 他急得抓耳挠腮，这年头能一下子拿出几千块钱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买得起这房子的，白先生这么一耽搁，人家见房主不守时，转头就走了。 想再问问白先生什么情况，严不严重，话还没出口，急诊室的灯熄灭，护士推着病床走出， “公安同志，人已经醒了，右脚骨折，脑袋缝了几针，其他都是皮外伤，我们现在将人转进普通病房。” “行，辛苦了。” 白先生被推出来，脚打着石膏，脑袋上缠着纱布，看着很是惨烈。 他虚弱地睁着眼，看见程也，瞳孔放大，正想感谢，一道虚影穿过几人窜到病床前。 “白先生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头还晕不晕？腿还能走吗？你的命太苦啦，你说说你，干啥要一人去爬长城，你找我一起啊。” 没想到这个拉纤儿还挺热心肠，只是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奇怪。 一时间，周围几个人都被无语住了，包括躺在病床上的白先生。 他嘴角抽搐，轻咳两声，虽说面容憔悴，却仍旧掩盖不了一身文人气质。 他拍了拍拉纤儿的肩膀，悠悠道： “王同志，谢谢你啊，能不能让我跟恩人说两句话。” 姓王的拉纤儿这才忙不迭慌地让位。 白先生看向程也，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同志，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这副贱命今天只怕是要交待在那儿了。” 十年牛棚批斗都熬过来了，即便他早已万念俱灰，但也不想就这么荒唐地死去。 他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把钱票，手无力地伸至半空， “同志，还请你不要嫌弃。” 程也并不打算接他的钱，微微颔首， “钱就不用了，我是军人，我对象是医生，无论是谁，我们俩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先生没想到两人的职业，一时怔愣，只好将钱收回，又说了两句感谢的话。 他被推回了病房，程也和公安同志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宋暖离开。 “在想什么？”男人突然询问。 宋暖诧异抬头，一眼望进男人关切的眼神中，她没想到程也这么敏锐，短短时间，就能察觉到她有心事。 宋暖抿嘴，不知道该不该说，刚刚得知有拉纤儿这个行当，她正在纠结要不要趁现在买套四合院，毕竟再过一二十年，四合院的价值，可是数千数万倍增长。 第278章 捡漏 程也没说话，就这样默默等她想清楚再开口。 宋暖纠结片刻，最终做了决定，朝程也说明， “我想在京市买套四合院。” 她还没来得及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却见程也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同意， “行，我那里还有点钱，这几次做任务的津贴，我明天拿过来给你，咱们找这个拉纤儿。” 宋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带了钱，上次和牛哥赚了一笔，够买四合院了。” “牛哥是谁？”男人重点抓得很精准。 宋暖便将与牛哥相识结交的过程说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毕竟这个时代，二道贩子还不是正经职业。 程也表情平静，安静听着宋暖的话，刚刚冒出来那点危机感瞬间被抚平。 见宋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他叹气，伸手在宋暖头上挼了挼， “是我不好，不能经常在你身边照顾，你和牛哥做生意我不反对，但要小心一点，好吗？” “嗯，好。”宋暖重重点头，程也对这些没有偏见，她就放心了。 不过等到第二天，男人还是将身上的钱全都拿给了宋暖，还不让她推辞， “暖暖，这本就是该给你的，等咱俩结婚，我的津贴全都给你，你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现在只不过提早了一些而已。” 宋暖闭了嘴，默默将装着钱的信封塞进里兜，她准备回去将这笔钱和程也寄来的津贴存在一起，用作两人往后的小家。 至于买四合院，还是用她自己的钱好了，好在她来京市前将自己的存折给带在了身上，就怕路上有个万一，好做两手准备。 没想到还真让她用上了这存折里的钱，存折里一共六千三百块钱，只要不买皇城根儿下的房子，买个一进二进应该是够了吧。 白先生找的拉纤儿，肯定靠谱，两人没有那拉纤儿的联系方式，只好又来医院找白先生。 刚到病房门口，却没曾想听见白先生和拉纤儿的谈话。 “白先生，您说您这摔得也忒不是时候了，昨天那人本来都不打算讲价了，您这一耽搁，这事儿直接泡汤。” “咳咳，王同志，真是对不住，还劳烦你再帮我找找，我这也没几天就要走了，要是买家人不错，价格便宜点也可以。” “您都这样了，还要走吗？那飞机能让上去？” “能，无论怎么都要走，买机票不容易，能出去也不容易，我不能再放弃这个机会了。” 可能是白先生最后一句话说得太过悲怆，病房内一时静了声，没人再说话。 宋暖与程也对视一眼，敲响病房门。 门是那拉纤儿开的，看见两人，挂起笑容，朝病房内的人道： “白先生，你的救命恩人来看你了。” 宋暖：……这人是真的热情。 将带来的罐头放在床头，再次获得白先生连绵不断的感谢，眼瞧着这人眼眶都红了，宋暖适时开口： “白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找王同志，只不过刚刚在门口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对话。” 拉纤儿好奇地凑上前，问：“您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宋暖看了眼拉纤儿，又看了眼白先生，开口道： “刚刚听到白先生愁房子卖不出去，我正好想在京市买套四合院，不知白先生的房怎么样，如果各方面合适的话，咱俩可以交易。” 这话一出，面前两个男人眼里都迸发出激动的光，白先生更是直接红了眼眶，想和宋暖握手致谢，但又碍于她是女同志，只能不断地点头感谢。 拉纤儿更是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刚还在说买家没了，愁短时间卖不出手，现在从天而降一个买家，还是救了白先生的恩人。 顿时，他看白先生的眼神都变了，真心实意道： “白先生，否极泰来，您以后一定会一帆风顺的。” 白先生自然是千恩万谢，“承你吉言，还要感谢两位恩人同志。” 宋暖忙道：“别叫恩人了，我叫宋暖，这位是我对象程也。” 白先生忙改口：“感谢宋同志和程同志。” 买房的事一直都是宋暖在说，程也就坐在旁边静静听着，白先生也没问程也的意见，他活了这么几十年，这点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这两人之间，明显是宋同志占主导地位。 在病房内将房子的基本情况了解了大概，这套二进院子是白先生的祖宅，当初他被下放，年迈的老母亲受不住打击，当时便走了。 他不忍妻女跟着他受苦，于是便离婚登报断绝了关系，苦苦熬过十年，他这次平反，想找寻妻女，妻女却早已不知所终，他四处打听，这才知道离婚后，妻子带着女儿回乡下娘家，因离婚受到不少磋磨，流言蜚语更是将她们淹没，妻子受不了娘家人和村子里的白眼，对丈夫也心生埋怨，万念俱灰之下，竟带着仅有两岁的女儿跳河自尽。 从那以后，他白某人在这世上，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至于这房子，位置在五棵松附近，是座二进院子，价格从原来的八千一路降到现在的七千五，然而白先生给宋暖报的价却只有五千。 五千买二进院子，这几乎和白送一样了，宋暖不想占他便宜，白先生却怎么都不跟再多收，他都听医生说了，要不是宋同志及时帮他把骨折的腿固定，要是再晚些来，他这腿只怕往后会瘸。 谈好价格，拉纤儿王同志当即便带两人去看了房子。 是一座很标准的二进院子，朱红色的大门两旁坐落着两个方形砚台，穿过广亮大门，是一排倒座房，倒座房和前院连接，院子中央有一棵枯树，看不出来原先是什么品种。 穿过垂花门，到达内院，院内一片枯枝败叶，尘土积攒，一走一个脚印，整个院子有种萧条衰败之感。 好在正房和东西厢房保存的都比较完整，青砖黛瓦，朱门，绿窗，房内虽没有家具，但也能看出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对房子很是爱惜。 宋暖对房子很满意，当即便决定下来，等白先生出院，就去办理过户手续。 五千买一套二进四合院，怎么说都是她捡漏了，宋暖只觉得这趟京市之旅，不虚此行。 第279章 回林吉 白先生在第三天出院，从医院租了个轮椅，全程由姓王的拉纤儿推着。 双方约好在房管局见面，干拉纤儿的都有门路，很快便将过户手续办好。 走出房管局，宋暖将提前准备好的中介费掏出，那拉纤儿却连连摆手： “您不用给，费用白先生都已经提前给我了。” 宋暖诧异，却见白先生朝他们笑得温和： “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老宅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再次感谢宋同志和程同志的救命之恩，希望你们往后一切安好。” 他非常真诚，这几天接触下来，宋暖觉得白先生是个儒雅斯文的人，十年的磋磨都没泯灭他身上的书卷气，这样的人，宋暖只希望他往后的日子里能平安快乐。 “谢谢您，白先生，也祝您生活顺遂。” 看着白先生远去的背影，宋暖眼眶有些泛酸，总觉得白先生这样的人，不该受那种屈辱。 程也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将女孩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安慰道： “往后的日子会好的。” 今天没有下雪，暖阳高照，晒得人很舒服，可能老天都在庆贺白先生重获新生。 宋暖吸了吸鼻子，甩掉脑中低沉的情绪，咧开笑容， “程也，咱们在京市有家了，走，打扫去。” 两人简单买了点工具，将院子大致清扫了番，院子里枯黄的落叶也被程也堆在一起，前院那颗早已枯死的树被程也连根挖去，只留下一个深坑。 宋暖叉腰站在坑前，琢磨着这里要种一棵什么树，她回头，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在这四方天里，往后再没有分离，只有欢声笑语，温馨和睦。 她想，这应该也是白先生希望看到的吧。 这个时候的装修行业还没兴起，宋暖也没时间现在将院子装修，一切等往后稳定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回林吉，距离除夕一周不到，只怕家里人都等急了。 从四合院出来，两人直奔火车站，买了第二天一早的票，依旧是从京市到林吉的直快，宋暖只希望这次路上别再出岔子，延误行程。 来时只有一个手提的包裹，回去程也身上却背了大包小包，就连宋暖手上也提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她和程也在火车上的吃食。 可能是老天奶听到了宋暖的心声，返程一路顺风，除了硬座有些难熬，但那点子腰酸背痛在晚上程也轻柔的按摩下也缓解许多。 十号下午，两人顺利抵达林吉火车站。 提前一天个给家里拍了电报，此时宋振平早就骑着三轮车等候在火车站门口。 闺女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老男人念得紧，每天出摊都在车站门口张望着，就怕闺女突然回来没人接。 “暖暖，爸在这里！” 宋振平站在人群第一排，双手挥舞着，看见宋暖的身影眼神都在放光。 程也个儿高，一下子看见宋振平，领着宋暖朝那边走去。 “爸！” 宋暖欢喜地喊着，一手拉着程也的手腕，穿过人群朝宋振平跑去。 明明程也这大高个就在旁边，但宋振平此时眼里只有半个月未见的小闺女，捧着闺女的小脸，翻来覆去地检查。 “好，好，我闺女没瘦就好。” 他心情激动，高悬的心总算放下来，接过宋暖手上的包裹，这才看向程也。 程也没打扰他们父女团聚，安静等着，待宋振平看过来时，才出声打招呼， “叔。” 宋振平笑得满脸褶，看着程也高大的身形一个劲地点头。 他伸手，在程也肩膀上拍了拍， “好小子，一年多没回来了吧，你妈都想死你了，咋看着还瘦了，走，回家，你妈和你婶子做了老多菜。” 不顾程也的阻拦，宋振平强硬地从他手上抢过一个包裹，掂了掂，欣赏的目光看向程也。 嘿，不愧是当兵的，小子就是壮实。 三轮车停在火车站外，车斗里依旧铺着棉被，程也把宋暖扶上车后，自觉地打算去前头骑车。 这次宋振平再怎么都争不过他，哪有让老丈人骑车带女婿的道理。 见他坚持，宋振平也就乐呵呵地上了车跟小闺女坐在一起。 家里两个女婿他都是满意的，只要心疼他闺女，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有一种饿叫长辈觉得你饿，像是专门给宋暖和程也接风洗尘，徐凤兰和王艾君准备了十来道菜，比过年都丰盛。 一家人专门等在这个时候，只为和两人一起吃饭。 宋暖下车，先是被王艾君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而后又被宋清禾程欢团团围住。 宋清禾眼眶有些红，从来没和妹妹分开这么久，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她都有些不习惯。 将人好好安抚了一番，宋暖朝两个姐妹道： “姐，欢欢，我有给你们带礼物哦，等晚上给你们一个惊喜。” 她挤眉弄眼，卖足了关子，直将宋清禾程欢两人吊得心痒痒。 另一边，程也同样被徐凤兰一番打量，一年没见着儿子，说不想是假的，徐凤兰抱着程也眼里含着泪水。 母子说了会话，徐凤兰又将宋暖拉至跟前仔细打量一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王艾君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她身后，霍嘉木端着一锅汤。 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宋暖赶紧拉着程也上前介绍。 “姐夫，这是我对象，程也。” “程也，这是我姐姐的对象。” 程也率先伸出手，眼神热烈，一句姐夫像是早已准备好般， “姐夫！” 霍嘉木勾起嘴角，握上他的手， “程也你好，我叫霍嘉木。” 两只手在半空中交握，男人们眼里隐隐闪着期待。 宋暖一头雾水，她还没见到程也如此情绪外露地面对第一次见的人。 宋清禾站在旁边，也很是新奇，难道这俩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投缘？ 姐妹俩不知道的是，面前的俩男人有多么期盼对方的出现，特别是程也，在得知有了姐夫这号人的时候，那激动的心，只恨不能立马将宋暖娶回家。 第280章 礼物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牛哥提着大包小包来了，见大家伙这个点才开始吃饭，还有些怔愣，待看见宋暖后，牛哥嘴角大大地咧开： “哟，这不是宋暖妹子，你今天回来啦？” 宋暖笑着起身，给牛哥端了个板凳，招呼道： “是啊牛哥，才回来你就赶上了，来，再吃点。” 大家都这么熟，牛哥也不是假客气的人，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大喇喇坐下来。 “叔，婶子，我那里新到了一批货，带来给你们尝尝。” 王艾君笑着给他夹菜，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心实意。 待他吃上两口，宋暖给程也介绍起来，双方对视点头，程也从宋暖口中听过牛哥的大名，此时总算是见到了。 牛哥是个爽利性子，身上有股江湖气，当即端起饮料杯，朝程也道： “程也同志，我可知道你的大名，两位婶子嘴边可经常念叨着你呢，你是宋暖妹子的对象，我也算是她哥了，来来来，咱哥俩喝一个。” 他举杯那豪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杯子里当真装的是酒呢。 宋暖憋笑，给程也递了个眼神：瞧吧，我没说错吧，牛哥是真的牛！ 程也含笑看了她一眼，照着牛哥的样子举起饮料，两人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做生意的脑子活泛，情商也高，牛哥自然不会冷落了霍嘉木，也像模像样地干起杯来。 牛哥就像个行走的气氛活跃机，饭桌上的氛围因他又热闹了几分。 直到王艾君笑着喊停：“行了行了，先吃饭，喝酒你们哥仨晚上喝去。” 这一顿晚点的午饭吃得格外热闹，快结束时，牛哥摸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朝王艾君道： “婶子，我过两天打算回家一趟。” 话落，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朝他看去。自从被逼下乡逃跑后，牛哥在社会上闯荡多年都没回去过一次，这次回家，太过突然。 其实这对牛哥来说，也是个突然的决定，这两年里，他结识了宋家人，不知在宋家饭馆感受过多少次家的温暖。 他起了贪念，要是父母知道他在省城赚了钱，会不会也很高兴，他是不是也能拥有像宋家一样的家庭氛围？ 抱着这个念想，牛哥做出了决定。 大家有怔愣片刻，王艾君当即便红了眼眶，满脸欣慰地拍着牛哥的肩膀，一个劲地说好： “好好好，好孩子，回家去看看吧。” 她不知道牛哥回家会面对什么，但好歹这孩子解开了心结，勇敢地踏出了这一步。 牛哥是提着京市特产走的，走出熟悉的宋家饭馆，他心中充满了对家的期待与渴望，希望下一次来看王婶子时，能有好消息告诉她。 午饭吃得晚，这就导致大家伙根本没胃口吃晚饭，吃糕点垫垫肚子，便各自洗漱回了房间。 宋暖还是和姐姐睡在一起，程也被安排和霍嘉木一个房间。 时间还早，宋暖拉着姐姐来到父母房间。 她手里提着大包裹，里面装着给家人带的礼物，像个圣诞老人，每人都发上一件礼物。 宋振平的是皮夹克，里面有一层绒毛，皮夹克穿着不漏风，还暖和，老男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不开。 王艾君的礼物是一只口红，她今年在百货商店买了衣服，宋暖也就没给母亲买衣服。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口红这玩意儿，王艾君很是新奇，宋暖给她浅浅抹了一层，橘红色很称肤色，显得王艾君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爸，你瞧瞧好看吗？” 宋暖打趣，看着老父亲手足无措，老脸涨红，她和姐姐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王艾君斜睨着两个女儿，嗔怪地挥手： “去去去，还敢打趣你爸来了。” 宋暖宋清禾抿嘴，不敢造次。 将第一轮礼物送完，宋暖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三人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地凑上前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惊掉了下巴，王艾君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结结巴巴问宋清禾： “清禾啊，你帮妈看看，这上面莫不是写着京市的房产证明吧。” 宋清禾咽了咽口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慎重点头： “妈，你没看错，暖暖在京市买了一套二进四合院。” 王艾君看了眼房产证明，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宋暖，猛吸了两口气，颤颤巍巍指向小闺女： “你这胆子到底是遗传了谁，京市的房子啊，这说买就买了？” 宋暖嘿嘿一笑，将遇见白先生的始末讲述一遍，听得王艾君直叹幸运。 白先生幸运，宋暖和程也也幸运。 最后，王艾君让宋暖把房产证明收好，关切地问： “钱还够花不，不够妈再给你。” 宋暖老老实实点头：“够的，我自己还有钱，程也的奖金也给我了，嘿嘿。” 待姐妹俩出去时，宋暖偷偷摸摸掏出一个布袋，飞快地塞到王艾君怀里，匆匆撂下一句话便拉着姐姐跑得没影： “妈，悄悄看。” 王艾君一头雾水，坐在床边，宋振平好奇地凑上前来，想看看小闺女买的啥新奇玩意儿。 布袋打开，一件淡紫色的内\/衣出现在两人眼前，王艾君哎呦一声，飞快将布袋合上，宋振平老脸爆红，直接从耳朵红到脖颈，别过头不敢去看自己媳妇。 这款式咋和他见过的不一样？！ 这边，宋暖叫来了程欢，姐妹三人聚在房间内，床上的布袋早已吸引了全部注意。 “当当，瞧我给你们买了什么好东西！” 布袋掀开，淡粉，淡蓝，淡黄色整整齐齐排列在眼前。 宋清禾程欢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内\/衣，心中自然是欣喜得紧。 姐妹三人好久没见，宋暖又带回来不少好玩意儿，房间内的嬉笑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腊月二十六这天，宋暖早早便起了床，今天家里要来两个小客人，得提前去车站接人。 接人的活计被宋暖姐妹俩揽下，姐妹俩穿戴整齐，朝客车站出发。 临近年关，街道两边多了不少卖吃食的小摊贩，烟火气十足。 车还没到，宋暖买了四根糖葫芦，和姐姐一人一根吃着。 客车缓缓进站，姐妹俩朝车站里走去，一眼便看见两个局促不安的身影。 笑容盛开，宋暖踮起脚尖，朝那两道身影挥手： “招娣来娣，这边！” 第281章 招娣真棒! 是记忆里熟悉的清脆声音，宋招娣手紧紧抓着妹妹的衣角，朝车站门口看去。 二姐三姐的笑颜闯入眼中，眼里的惶恐散去，有光芒重新闪现，宋招娣拉着妹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宋暖和宋清禾奔去。 “二姐三姐！” 宋来娣还处于懵逼状态，被姐姐拉着踉跄一跑，小姑娘手牢牢抓住背上的行李，看见两个堂姐双眼亮得惊人，连初到省城的紧张都淡去不少。 宋暖姐妹也没干站着，小跑上前，接过两个妹妹的行李。 看着宋招娣明显比以前活泼的笑脸，宋暖在小姑娘头上挼了挼，笑道： “路上辛苦了，害不害怕？” 宋招娣摇摇脑袋，眼里尽是兴奋之色： “不害怕，队长叔把我们送上客车才回去的，还特地嘱咐了我们不要跟陌生人讲话。” 也就是宋招娣心智成熟，不会被人轻易拐了去，大人们才敢让她们姐妹俩独自坐车来省城。 半年未见，招娣来娣姐妹俩虽仍旧瘦弱，但气色明显好了些许，没了往日的面黄肌瘦。 宋清禾抚了抚来娣的肩膀，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两个妹妹， “饿了没，先吃个糖葫芦垫垫，你们二伯娘在家里做饭呢。” 宋来娣胆子小，还有些紧张，不安地看了眼姐姐，接收到宋招娣的示意，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糖葫芦，朝二姐道谢： “谢谢二姐。” 小姑娘哪里吃过糖葫芦，她只在县城见过有人卖，此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舔着上面的糖衣。 宋暖和姐姐看在眼里，有些心酸，姐妹俩一人牵着一个妹妹，朝公交车站走去。 车上的人不少，宋暖找了个靠窗的过道站下，将两个妹妹牢牢护在身前。 车上吃东西危险，招娣来娣便将糖葫芦谨慎地握在手上。 窗外的街景很是热闹，两个女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静静看着，脸上都是新奇之色。 宋暖和宋清禾很能理解这样的心情，每当路过一个地方，两人总会耐心地跟招娣来娣讲解一番。 耳边是三姐轻柔的声音，宋招娣双手扒着栏杆，眼里都是向往和期盼，仔细看，还有一股跃跃欲试的野心。 想逃离三道口的心，愈发坚定了，省城都这般好，更别说首都，她要闯出去，她想看看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不想被困在三道口那井口大的地方。 招娣来娣的到来受到了宋家人的热烈欢迎，两人被安排和宋暖姐妹一起睡，好在宋暖房间的床够大，这大冬天，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吃过午饭，宋家人带着招娣来娣姐妹俩去了澡堂，浑身上下都清洗了番，换上王艾君早就准备好的新棉衣，女孩们整个人都大变样，一点看不出往常胆小唯诺的样子。 老宋家基因好，稍微打扮一番，就能看出优出常人的底子。 这一整天里，除了中午睡了个午觉，招娣来娣姐妹俩像是娃娃般被宋家人打扮梳洗，捧在掌心里疼。 两姐妹没想到三姐去京市还不忘给她们带礼物，收到书本的时候，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晚上，姐妹四人睡在房间，来娣人小，舟车劳顿早已沉沉睡去，宋招娣挨着三姐，兴奋得睡不着，双眼亮亮地盯着屋顶。 宋暖轻笑，为她掖了掖被角，问道： “不累吗？” 宋招娣摇头，翻过身看着宋暖模糊的轮廓，轻柔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三姐，我拿到初中毕业证了，下学期就去县城高中上学。” 宋暖嘴角弯起，语气骄傲赞扬： “招娣真棒！” 宋清禾也还没睡，听见两人的对话默默笑了，也跟着宋暖的话夸奖： “招娣真厉害！” 黑暗中，宋招娣腼腆一笑，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还得多亏三姐，这半年来，我和来娣卖卤蛋和香干赚了一千五，足以支撑我俩上完高中了。我还要像二姐三姐一样，考大学。” 姐妹俩自食其力过得很好，宋暖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心， “翠花有没有眼红找你们麻烦？” 宋招娣摇了摇头： “她不敢，自从宋老太死了，她和宋振兴连棺材都没买一副，这事已经被村里人逮着骂了。宋振国死后，队长叔也很照顾我和来娣，时不时就要过来看上一眼，村里的人也时常护着我们，翠花即便眼红，也不敢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语气都带了些讽刺， “二姐三姐，你们知道吗，宋振国临死前居然朝我和来娣道歉，说他对不起我俩，没能做一个好父亲。 我觉得好讽刺，要不是他瘫了，只有我和来娣在他身边照顾，他还会觉得对不起吗，肯定是不会的。” 她声音很坚定，完全没有半点悲伤，宋暖和宋清禾一时沉默了，这句道歉着实没有分量，只有一个失败男人的软弱和无能。 这些话埋在宋招娣心里，没有人能让她安心地倾诉，只有两个姐姐。 可能是周遭的环境令她太过放松，宋招娣吸了口气，将心底的话尽数说出： “来娣在他死后还掉了几滴眼泪，我没哭，甚至还有点高兴，宋振国为什么不早些死，非要拖累我和来娣这么多年。” “三姐，你会觉得我狠心吗？” 小姑娘问得小心翼翼，生怕给宋暖和宋清禾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暖不着痕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宋招娣的肩膀，鼓励道： “你没错，做得很对，往后你和招娣，只为自己而活。” 宋招娣放了心，她本就是个冷情的人，自从宋振国死后，她算是彻底脱离了老宋家，能自己挣钱读书，她只觉整个人都鲜活了。 其实不仅是她，宋来娣虽然流了几滴眼泪，但除了觉得解脱，完全没有怜悯宋振国的意思。 在宋来娣心中，姐姐就是她最大的倚靠和仰仗，她从来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只想乖乖跟在姐姐身后。 姐妹三人聊天到深夜，大多都是宋招娣在倾诉，宋暖姐妹倾听。 夜渐渐深了，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稳，宋暖替她掖了掖被角，翻过身，熟练地抱住姐姐，闭眼陷入梦乡。 第282章 留恋 腊月二十八，距离除夕还剩一天，王艾君和徐凤兰开始准备年夜饭要用到的材料，宋振平在厨房帮手。 三个大人在厨房忙活，程也和霍嘉木两个大男人站在凳子上贴对联和窗花。 红红火火又是新的一年，活灵活现的窗花贴在玻璃上，只是看着，都觉得喜庆。 招娣来娣两个小姑娘也没了刚来时的胆怯，来回跑着帮哥哥姐姐递浆糊。 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见几个孩子忙碌的身影，摆糕点，装糖果，搬鞭炮烟花，三个大人看得嘴角带笑，这才是过年嘛。 王艾君手里捏着饺子，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小牛那孩子咋样了，回家还顺不顺利。” —— “你是谁？”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男孩目光警惕看着来人，门缝似的眼睛上下扫射一番，视线落到来人手里提的东西上。 牛哥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男孩估摸有个七八岁，仅从那条缝都能看出他的圆润，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他穿着崭新的棉衣，胸前染了大片污渍，能看出来虽然性子顽皮，但在家里却是极为受宠的。 被小男孩这么盯着，牛哥有些疑惑，后退两步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没找错地方，这才又看向那孩子。 “你是谁家的孩子，牛国庆和马桂兰在家没？” 男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手指着网兜里那一盒饼干道： “给我吃饼干，我就告诉你。” 牛哥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屋内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阳，你在跟谁说话？不是让你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嘛。” 妇人的唠叨声由远及近，明显是冲着小男孩来的，但却让牛哥僵直了身体，他瞳孔放大，似这才看出这男孩的五官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孩捂着耳朵，朝牛哥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跑进屋子里。 老旧的木门随着他的力道摇晃，妇人嘴里骂着，边骂边走向门口，想要将房门关上，却在下一秒，整个人震惊在原地。 “哐当”一声，妇人手里的锅铲掉落，嘴唇微张，双目瞪圆，看着门外健壮的男人。 她声线颤抖，带了丝不确定地问： “你是……俊峰？” 牛哥眼眶一下子红了，脚步下意识上前，哽咽道： “妈，是我，我是俊峰。” 妇人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目光有些慌乱，颤巍巍上前，将男人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 “你真的是俊峰？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八九年，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你好狠的心啊。” 她抱着人，脸靠在牛哥胸前，放声哭嚎。 牛哥半拥着母亲，眼里含着泪水，颤抖着声音安慰： “妈，别哭了，我这不回来看你们了嘛，我还给你和爸买了东西。” 妇人果真不哭了，低头看向牛哥手里的东西， “妈没白生你，还是你孝顺，知道买东西回来，来，快进屋，你爸出去打酱油，一会就回来。” 屋子里陈设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个剜眼看他的男孩，他疑惑地问： “妈，这是？” 马桂兰有些无措，将小男孩揽在身前，尬笑着介绍： “俊峰啊，这是你小弟，叫牛小阳，快九岁了。” 牛哥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能多出来一个九岁的弟弟，估摸着时间，应该是马桂兰在他离家不久后怀上的。 还没等他说话，牛小阳率先开口，语气不善：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马桂兰赶忙将人拉住，温声解释： “小阳，这是你三哥。” 牛小阳明显接受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哥，他哇地一声哭闹起来，要不是被马桂兰拉着，挥舞的手脚早已招呼到牛哥身上。 “我才没有三哥，你不是说家里除了大姐二哥，只有我最宝贝嘛，怎么现在又冒出个三哥，我不要，不要。” 小孩的哭闹让牛哥忍不住皱眉，听这意思，难道家里人从来没在牛小阳面前提起过他？ 看着马桂兰好声好气哄着，牛哥敛下眼眸，掩饰心里的苦涩，他妈何曾这样温声细语哄过他，连二哥都没有。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牛哥强撑起嘴角，朝男孩道： “小阳是吗？你不是想吃饼干，三哥拿给你。” 牛小阳抹了把眼泪，飞快地从牛哥手里夺过饼干盒，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跑进屋子，将房门摔出巨响。 马桂兰尴尬地笑着：“这孩子被宠坏了，俊峰你别见怪。” 牛哥摇了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那是往日二哥住的房间，二哥在家里最受宠，住的也是最大的房间，此刻却被小弟占了去。 他苦笑了声，强打起精神，拿出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一样一样说给马桂兰看，期待从她脸上看到惊喜。 马桂兰自然是高兴的，牛哥带来的这些，好多都是连百货商店都没有的，她双眼放光，捧着貂皮大衣爱不释手。 “俊峰啊，你这是赚了不少钱吧。” 牛哥嘴角的笑容微僵，并不想欺瞒家里人，于是点头道： “是赚了点小钱。” 马桂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也真切了许多，她将大衣小心翼翼叠好，放置在一旁，挽着袖子走进厨房。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紧坐着，妈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牛哥心里酸胀，这次回家虽然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总体还是好的，他妈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过，不然也不会让他代替二哥去下乡。 这顿午饭极为丰盛，马桂兰一直殷勤地给牛哥夹菜，就连一向板着脸的父亲牛国庆，看着牛哥拿回来的礼物，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饭桌上，一家人说着话，牛国庆问起牛哥现在的工作。 牛哥心里咯噔一声，当初他逃过下乡，做起黑市生意，曾经也悄悄摸摸回过家，没曾想家里人见他回来，非要押着他去街道办认错下乡，父亲在得知他混黑市时，还扬言要去举报他投机倒把。 牛哥害怕极了，也恨极了，趁晚上全家睡着后，才偷偷逃出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想回过家，也只把自己当成没家的孩子。 见他久久不语，牛国庆放下碗筷，板着一张脸问道： “你莫不是还在做投机倒把的勾当？！” 牛哥再也不是那个害怕被家人举报的孩子，他神色如常地点头： “对，我还是在黑市，但这已经不算是投机倒把了。” “啪”的一声，牛国庆重重拍在饭桌上，眉梢高高挑起，眼冒怒气： “混账，这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年纪轻轻不干正事，我老牛家生不出来你这样的东西，你给我滚！” 牛哥紧咬着牙，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低头不语，隐忍着怒气。 马桂兰在旁边打圆场：“国庆，这说的什么话，孩子赚了钱，回来还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话恰好将牛国庆点燃，他猛地起身，拿起牛哥带来的礼物朝门外扔去。 貂皮大衣被扔在泥泞的地上，马桂兰心疼地想去捡，被牛国庆一把拦住。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我老牛家不稀罕。” 双拳在颤抖，牛哥噌地一声起身，没分给两人半分眼神。 他走到门外，一一捡起地上的东西，大步流星离开，不再有丝毫留恋。 第283章 mua! 像是在为除夕团圆做准备，二十九的月亮格外的圆，男人怀里抱着一堆沾满泥泞的礼物，昂贵的貂皮大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奢华，就像此刻的心情一样，那般可笑。 主街上行人匆匆，皆是三五成群，大家伙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个时候，家人团聚，好友成群，说笑打闹着，气氛融洽温馨。 此时天空刚好下起了小雪，牛哥走在道路最里侧，埋着头，不敢去看街上的热闹非凡。 他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就好像一个泛着七彩光芒的肥皂泡泡被戳破，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泡泡本就会破碎。 夜渐渐深了，牛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前方是何处，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宋家饭馆门口。 门框上贴着对联，木门正中央贴着红艳艳的福字，一看就是宋暖的巨作。 牛哥突然就笑了，他用力眨巴眼，将仅有的那点水光压下，收拾好心情，挂起笑容，敲响宋家饭馆大门。 门是宋暖和程也开的，在看见牛哥笑容那瞬，宋暖只觉有些心酸，他怀里的东西已经说明了一切，没必要诧异，宋暖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牛哥，就等你呢，快进来，咱们今晚吃火锅。” 牛哥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抬步朝里边走： “那我赶巧了，走走走，正饿着呢。” 程也关门，宋暖朝他使了个眼色，男人瞬间接收，微微颔首。 他两步上前追上牛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将人带到饭桌上。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去问牛哥回家的情况，纯当他像平常一样来蹭饭。 面前三个大男人，王艾君将人使唤得团团转，搬桌子的搬桌子，移煤炉的移煤炉，一些力气活全靠这三个大小伙。 宋暖姐妹几个也没闲着，端菜端作料拿碗筷，等一家人正式坐在桌前，天井处的雪花已经飘大。 别人都是围炉赏雪，宋家人是吃火锅赏雪，也算体验了把围炉的惬意了。 火锅雾气蒸腾，一共有两种汤底，羊骨汤底和麻辣汤底，北方的辣不算霸道，川味一出来，直刺激得人连打喷嚏，但却也放不下筷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隔着氤氲的雾气，看起来倒有几分不真切感。 这种感觉在牛哥心中更甚，他抿唇，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可能是被火锅辣的。 今天的饮料是解辣的酸梅汤，放在室外，一会就降了温，喝起来格外舒爽。 王艾君站起身，举杯提议， “今天不算正式的团圆饭，只庆祝这一年里，咱们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们三个老的身体越来越好；家里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清禾暖暖欢欢嘉木的学习更上一层楼；也小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立了功；招娣来娣也取得了初中毕业证；还有小牛，多亏了他，咱家的生意才能立足。 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好好庆祝，我提议，咱们一起举杯，祝明年更好！” 每个人的进步都是有目共睹，笑容也是真心实意，举杯相碰，冰爽的酸梅汁翻滚荡起，像是海浪拍打在沙滩，卷起阵阵水珠。 “祝明年更好，干杯！” ———— 一顿火锅吃得酣畅淋漓，宋暖脸蛋被热气熏出了两团红晕，趁着大家伙都在收拾残局，她将程也拉至房间。 程也还有些懵，随着女孩的力道进屋，眼睁睁看着她大胆地将门关上，男人还有些慌，忙道： “暖暖，叔和婶子都在呢。” 宋暖噗嗤笑了一下，在衣箱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条新手帕。 她上前，揪住程也的衣襟，将男人压制她的方向。 “mua！” 一个响亮的亲亲，点到为止，亲得程也头脑发懵，还不知道咋回事，跟随本能找寻宋暖的唇瓣。 但下一秒，额头被女人纤细的手指抵住，宋暖眼睛弯成月牙，笑得像只小狐狸。 像是没听到男人愈发粗重的喘气，她俏皮道： “程也，你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手帕在两人中间展开，是淡蓝色的棉布，上面绣着两人的名字。 虽说只是一份简单的礼物，却让程也如宝般珍重。 房间内，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双手捧着一条小手帕，表情惊喜感动懊恼来回切换，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暖暖，我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宋暖甜甜一笑，踮起脚尖印上男人侧脸，留下浅浅一吻， “好啦，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啦。” 程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收礼物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送情人节礼物只是宋暖将人拉来的小目的，更多的是想让程也和霍嘉木今天多陪陪牛哥。 “程也，等会我给你们做点下酒菜，你和姐夫今天好好陪牛哥说说话吧，感觉他状态不算好。” 程也珍重地将手帕叠好放进里兜，又抚了抚宋暖毛茸茸的发顶，他微笑： “我们暖暖真是善解人意的小仙女，放心吧，刚刚我已经和姐夫说了。” 原来他们早就有准备了，宋暖放下心来。感情都是相互的，牛哥对他们家没话说，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宋暖也自然要为牛哥着想，这不关乎于男女之情，只是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相处。 “原来你早就注意到啦，那我们程也也是心思细腻的乖宝宝。” 宋暖含笑，踮起脚尖想要去摸男人的脑袋，下一秒，伸出去的手被男人握住。 炙热的掌心烫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下，程也声音干哑，带了股危险的意味， “小仙女，没人告诉你男人的脑袋不能摸吗？” 宋暖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接蹦跳起身在他脑袋上挼了挼，摸完还嫌弃寸头扎手，手感不好。 程也被她气笑，伸手想要将人禁锢住，却被宋暖用胳膊抵住胸膛， “别闹了，牛哥还在外边等着你呢。” 程也眯起眼眸，轻轻哼了声，在女孩唇上重重亲了两下才将人放开。 他走后，宋暖对镜整理一番，去了厨房，刚好遇到宋振平端着下酒菜出来。 “你妈看小牛心情不好，专门做的，打算让他们哥仨好好喝一顿。” 宋暖只觉心窝一暖，这腊月的风也吹不凉人心嘛。 这一晚，三人直接喝到深夜，牛哥在程也和霍嘉木的房间睡下，程也职业使然，只略微沾了些酒气，将两个醉醺醺的汉子安顿后，看了眼宋暖的房间，眼底的柔情更甚。 第284章 那我就不客气啦～ 大年三十一到，收音机里唱着恭贺新春的祝福曲，宋家人早早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开始准备一年中最隆重的团圆饭。 人多的好处彻底展露，一人一项分工出去，王艾君和徐凤兰这两个主力军轻松不少。 牛哥是在王艾君的笑骂声中睁眼的，屋外王婶子熟悉的吼声响彻整个小院，她在骂振平叔将灶火烧得太大，汤汁都干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笑话，逗得大家齐齐乐开了花，最小的两个妹妹原本还很腼腆，此时也是咯咯直笑。 牛哥手臂搭在眼睛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心底的阴郁过了一晚已经散去，听着屋外的欢声笑语，他想，肯定是宋暖妹子讲了什么笑话，她总是有魔力，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 男人在床上躺了许久，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隐没在枕巾上，留下一滴深色的印渍。 “牛哥，你终于起啦，早饭还温在锅里呢，快去次。” 程欢嘴里还嚼着刚偷嘴到的丸子，一张一合的小嘴此刻还在往外冒热气，说出的话也是囫囵样儿，牛哥都害怕她烫到。 “你可快别说话了，赶紧嚼吧嚼吧咽下去。” 程欢嘿嘿一笑，手指向厨房，“婶子做的丸子一绝，大家都在偷嘴呢，你也快去。” 牛哥憨笑着摸了摸脑袋，抬步朝厨房走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从来没吃过婶子做的丸子。” 大家都把牛哥当成了一家人，王艾君简直没眼看他那鸡窝头，甩一个丸子将人打发了去洗漱。 一整天的忙碌终于将团圆饭端上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端了一盘菜，牛哥本还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被王艾君一声喊，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 他端着一盘酱肘子出来，明明是很机灵的长相，此刻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倒显得有些憨憨了。 自从分家以来，宋暖家每年的团圆饭都比上一年丰盛，今天更是达到了顶峰，一共十一个人，菜式多得两张长桌都放不下。 招娣来娣直接被二伯一家的大手笔给吓傻，活了十几年，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往常老宋家能在过年做一道荤菜就算不错了，眼前这两张桌子，却是让宋招娣一阵好找，才在最边边找到一盘清炒大白菜。 姐妹俩握着筷子，被眼前的大鱼大肉迷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先吃哪一道菜为好。 最后还是宋暖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排骨，姐妹俩才开始吃起来。 这一顿团圆饭可算将大家伙吃美了，一直到开始能听到左右邻居放鞭炮的声响，众人才抚着撑圆的肚子往门外走。 宋振平老早就买好了鞭炮，还给孩子们买了不少烟花玩。 一长串鞭炮被挂在竹竿上，活像是红彤彤的辣椒，程也和霍嘉木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高举着竹竿，牛哥和宋振平划着火柴点燃引线。 噼里啪啦鞭炮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宋暖手捂着耳朵，看向烟火里的程也。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程也回过头，视线穿过烟雾和宋暖对上，酥麻的电流闪烁，相爱的男女对视一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幸福和满足。 小情侣有种旁人融入不进去的特殊结界，程欢站在宋暖和宋清禾之间，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浓烈。 她左右看看，浑身一颤，直接起了身鸡皮疙瘩，偏头看了眼同样孤寡的牛哥，挪动脚步，默默从两位姐姐身边退出，来到牛哥旁。 “牛哥，你闻到酸味儿了嘛？” 牛哥瘪嘴，猛地点了两下头，“早就闻到了，咱俩还是离远点。” 两人默契后退一步，将自己与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小情侣们隔开。 大年三十的晚上格外热闹，省城里每条街道都弥漫着一股鞭炮的火药味，孩子们直接放飞，三五成群蹲在地上，扒拉没炸响的漏网之鱼。 招娣来娣姐妹俩从来没放过烟花，刚开始还有些害怕，在两个姐姐的鼓励下，小姑娘们勇敢地尝试，放了一个又一个烟花。 璀璨的烟花盛开，倒映在每个人眼中，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幸福。 这几天的生活太过梦幻，宋来娣总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每当觉得幸福的时候，小姑娘总会悄悄掐一把大腿，直到清晰的痛感传来，她才放松地咧开嘴。 省城好大，比三道口和安宁县都要大，也很美，美得让她移不开眼，美得让她心底生出名叫梦想的嫩芽。 指针慢慢走向零点，王艾君和徐凤兰掏出红包，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往年每到过年，大人们能发一毛钱压岁钱就够孩子们欢天喜地了，如今日子好过了，长辈的压岁钱也丰厚了许多。 三个长辈上座，晚辈们挨个拜年，双手接过压岁钱，喜滋滋地打开。 “呀，居然有一块！” 随着宋暖的惊呼，大家伙赶忙打开自己的红包，都装着一块钱。 招娣来娣有些惶恐，这也太多了。 王艾君笑道：“给你们了就收着，听说明个儿一早中心广场有秧歌队和二人转，到时候自个儿兜里揣着钱买零嘴吃。” 又是好一阵高兴，宋暖嘴甜，冒了一长串吉祥话，只把三位长辈逗得咯咯乐呵。 牛哥守完岁就回去了，昨晚和程也挤了一晚，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程也和宋暖送他去门口。 “行了行了，这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回去，别送了。” 他晃了晃手电筒，朝两人挥手告别，两人就这样看着他走进转角。 月亮高悬，四下无人，程也牵起宋暖的手，将两个红包放在女孩掌心。 宋暖眨巴眨巴眼表示疑惑，男人轻笑， “说好的每年都给你压岁钱，我的红包也都给你。” 女孩的眼眸微闪，只比星辰更加耀眼，她将红包握紧，笑得明媚张扬： “那我就不客气啦~” 第285章 红配绿赛狗屁 初一早上，主街上的人一下子变多起来，都是全家出动，朝中心广场那边赶。 还没走近就已经听见锣鼓喧天，宋暖忍不住扯了扯姐姐的衣角，眼神亮亮， “姐，好热闹！” 姐妹俩一人牵着一个妹妹，和程欢一起，几个女孩并排走着，程也和霍嘉木两个大男人充当保镖尽职尽责跟在她们身后。 看着孩子们玩得开心，王艾君和徐凤兰也倍感欣慰，两人手挽手，徐凤兰笑得格外温和慈爱。 “真没有谁家像咱们两家人关系这么好的了，都是好孩子，咱这个妈当得，可真省心。” 王艾君赞同地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可不是嘛，孩子们都是极好的，都是一家人。” 中心广场很大，周遭有不少小摊贩推着车卖东西，有烤红薯，糖葫芦这些零嘴，还有卖小玩具的，生意都很好，摊主们收钱收得合不拢嘴。 孩子们刚拿到压岁钱，可不正是消费的时候嘛，再者，这一年到头也就只过这么一个春节，孩子们撒撒娇，做大人的也给买了。 宋振平看着小摊贩们还有些眼红，瞧瞧这人流量，不比火车站差多少啊，可惜今天没准备出摊，宋振平只觉亏了一个亿。 王艾君瞥见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白了一眼，没好气道： “你就是个劳碌命，忙活了大半年，休息两天在怎么了，这大过年的，孩子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多陪陪孩子不好吗！” 宋振平本就只是想想，摆摊这大半年来，他一个人赚的不比宋家饭馆少，甚至还有超越的趋势，尝到了赚钱的甜头，老男人的事业心被狠狠激发，除了陪媳妇孩子，他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 此刻被自家媳妇骂了他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赔笑。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只是想想嘛，欸，那边有表演，咱们过去看看。” 王艾君对自家男人非常识相这点还是很满意的，这大过年的，也没继续唠叨他，抻着脖子朝宋暖等人喊： “暖暖，清禾，走，咱去那边看看。” 一家人朝人群聚集地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唱二人转拉场戏。 在场的大多都是拖家带口，二人转演员们逗弄有趣，抛出的包袱逗得人捧腹大笑。 大人们乐开了花，小姑娘们羞红了脸，小孩们仰着脑袋，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宋暖耳根通红，这戏唱的，尺\/度未免也忒大了，她偏头，宋清禾程欢不遑多让，羞得像那水灵灵的桃子。 小孩宋来娣不解，看了眼二姐三姐，又看了眼身边笑得开怀的二伯娘，她悄悄扯了扯二伯娘的袖子， “二伯娘，你们在笑什么呀？” 王艾君低下头一看，呦呵，她咋就忘了这里还有小孩儿。 嘴角抽搐，她一把将人往宋暖身边推了推，出声撵人： “去去去，这哪里是你们小孩能看的，暖暖，你带招娣来娣去那边看秧歌去。” 宋暖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同龄人一起看还好，和长辈一起听hun话，也太尴尬了。 几人逃似的离开，去街边看秧歌队。 随着震天的锣鼓声响，秧歌演员们化着花脸，脚踩高跷，一个个穿红戴绿，粗眉红脸，摇着大红扇子舞动起来。 街边人头攒动，围观人群的目光聚集在秧歌演员身上，活泼的观众跟着节奏扭动，引得众人嬉笑。 宋暖看得稀奇，插到人群缝隙处，抻着脖子咧嘴笑着朝里边看。 招娣来娣瞧着三姐的样子，也像模像样学起来。 程也在后面看得好笑，一个个的，活像小猫探头，他和霍嘉木只是匆匆一瞥，还不忘了身上的职责，时刻注意着围观人群。 “姐，你快看，那个人上面穿绿的下面穿红的，头上还戴着花，好搞笑。” 宋来娣眼神锃亮，指着最高那名高跷演员给姐姐看。 宋招娣自然也注意到那名演员，她心情颇好地跟来娣开起玩笑，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来娣眨巴眼，好奇问：“啥话？” 宋招娣：“红配绿赛狗屁。”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可得记下来，以后千万不能这么穿。” 宋来娣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小姑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热闹的春节，对任何事物都有着深深的好奇。 此刻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小孩手上的糖饼。 糖饼是刚炸出来的，在这大冷天里还冒着热气，宋来娣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的兜里的两块钱，她小声朝姐姐提议： “姐，我有压岁钱，我给你们买糖饼吃吧。” 宋招娣一眼就看出是她嘴馋，表情有些无奈： “就你那两块钱，还是自己留着吧，等着，我去给买。” 说完她扯了扯宋暖的衣角，拉着宋暖去买糖饼，程也不放心两人，也跟着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宋来娣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姐姐是疼她的。 宋清禾神色温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糖饼摊围了不少人，油香飘出去老远，咬上一口，酥脆甜糯，难怪来娣馋呢，这谁能忍住不馋。 宋招娣一下子要了十个，一毛钱一个，总共一块钱。 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宋暖和程也付钱，直接将一块钱塞给摊主。 两人也就没再坚持，宋暖语气略有些夸张： “那就谢谢招娣请哥哥姐姐吃糖饼啦，肯定很好吃。” 三姐的话太过直白热烈，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宋招娣耳根泛红，有些害羞。 刚出锅的糖饼很烫，表面撒了一层芝麻，里边包着白糖，咬下一口，烫得人甜蜜蜜。 宋暖双手捏着油纸，趁热小口小口吃着，边吃还不忘点评美味。 三人正打算拿着其余的糖饼回去，却不曾想刚走出两步，宋招娣便眼尖地发现不对劲，她拉着宋暖的衣袖，示意她朝那边看去。 “三姐，你看，那里有个小孩。” 宋暖一瞧，可不是嘛，那小孩正独自一人对着糖饼摊流口水呢。 第286章 胖丁儿 中心广场人来人往，这小孩独自一人，怕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街上的拐子还是很多的，要是谁家里的孩子被拐了去，只怕很难再找回来。 宋暖和程也对视一眼，拉着宋招娣朝小男孩走去。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呀？你爸爸妈妈呢？” 宋暖蹲下身和小孩平视，尽量将语气神情放得温和。 小男孩的注意力本还黏在诱人的糖饼上，被宋暖这么一提醒，他无辜地扫了眼周围，没发现熟悉的家人，惊惶无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呜呜呜，妈妈，妈妈怎么不见了。” 小男孩下意识就要往人群中跑，胖乎乎的小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花，小短腿捣腾得飞快，宋暖一时竟没能将他抓住。 好在程也眼疾手快将人拦下，这才不至于小男孩混进人群跑没影。 程也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还不到他腿高的小男孩面前，那气势简直比山还压迫。 孩子哭得愈发大声了，脚步一转朝宋暖的方向奔来。 “呜呜呜，有坏人，坏人。” 程也：…… 看着男人逐渐龟裂的脸，宋暖忍不住憋笑，一把搂过小男孩，温声细语地问： “小朋友，哥哥不是坏人，哥哥是军人哦，他能帮你找妈妈。” 小男孩沉浸在与妈妈走失的惊慌中，哪里能听得进去宋暖的劝说。 见他有越哭越猛的趋势，宋暖哄了两句，着实再没有哄孩子的招数了，四下张望起来，看看有没有着急找孩子的妇女。 小孩哭声刺耳，宋招娣眉头皱得死紧，她最不喜欢小孩的哭闹，在老宋家着实是听够了，现在迫切想找个东西堵住小男孩的嘴。 纠结了片刻，宋招娣还是认命地将手里的糖饼递了过去， “喏，快别哭了。” 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小男孩本就是被糖饼的香味勾过来，垂涎已久的糖饼就在眼前，他哪有错过的道理。 他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个糖饼哄好，宋暖满头黑线，趁着他吃糖饼的间隙问： “小朋友，你住在哪里呀？哥哥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小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住在家里呀。” 宋暖：…… 宋招娣：…… 程也：…… 一句话让三个人无语，这孩子的脑回路也是绝了。 程也上前接过孩子，将他高高举起，正打算利用身高优势寻找孩子的妈妈，却见宋清禾带着人寻来，她惊愕地看着程也手中的孩子。 “不是买个糖饼，哪里来的小孩儿？” 宋暖简洁讲述一番，众人瞧着程也手中啃糖饼啃得正起劲的缺心眼小孩，简直没眼看。 于是，糖饼摊附近，一高大男人手举着小孩，小孩正沉浸式啃糖饼，他周围，四五个女孩高声喊道： “有没有人丢小孩？谁家的小孩儿丢了？” 家人从糖饼摊一路走到高跷秧歌队，程也和霍嘉木轮流举着小男孩。 这奇葩的一幕引得众人好奇侧目，虽然丢了孩子着急，但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时候，北方群众的热心肠被彻底激发，大家伙秧歌队也不看了，扯着嗓门大喊： “谁家孩子丢了？” “有没有人丢孩子的。” “哎哟喂，快别看了，都瞧瞧自家孩子丢了没。” 围观群众的喊声让宋暖等人轻松不少，这扯着嗓子吼还是需要力气的。 找家长的人急得团团转，孩子本人却悠闲得很。 像是确定了宋暖他们不是坏人，小男孩吃完糖饼，发现自己正被山一样的大哥哥举高高，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底下都是人头，好高，好好玩！ 大家伙看着这孩子缺心眼的样儿觉得好笑。 “嘿，这小孩儿还玩起来了。” “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心眼儿，走丢了也不怕。” “回家屁股肯定要开花。” 寻人队伍横穿了整个广场，就在宋暖等人以为找不到孩子妈妈时，声嘶力竭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胖丁儿！” 程也举着孩子翻了个面，小男孩看见来人，小胖手胡乱挥舞着，喳喳叫个不停。 “妈妈，大哥哥举高高，好玩儿！” 见儿子安然无恙，妇女惨白的脸色才终于缓解了些，她大步上前，从程也手中接过孩子，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在小胖丁儿屁股上。 “哇~” 胖丁儿哭声震天响，眼泪瞬间飚出去老远，看得宋暖等人嘴角抽抽。 “你这孩子，我叫你乱跑，叫你乱跑，妈妈是不是叮嘱过出门不能乱跑！” 妇女气喘吁吁，在胖丁儿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孩子哭得伤心，她又心疼地将人搂进怀里。 “是妈妈不好，妈妈没看好你，胖丁儿不哭，不哭。” 小胖丁儿被哄得止住眼泪，窝在妈妈怀里小声抽泣。 妇女安慰好儿子，见宋暖等人欲走，她忙上前感谢： “同志，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谢谢。” 她说完就要鞠躬致谢，被宋暖拦住。 “您别这样，孩子找到就好，他一个人跑到糖饼摊那儿去了，下次可得注意了。” 说起糖饼，小胖丁眼神瞬间亮了，短呼呼的小胖手指着宋招娣，喳喳叫唤： “妈妈，姐姐给糖饼吃。” 宋招娣以为他还想吃糖饼，默默移开视线，将手里的糖饼往身后藏了藏。 这些可都是要给家里人的，这小胖子已经把她的吃了，休想再要第二个。 一毛钱一个呢，她只舍得买给家人吃！ 妇女却听明白了自家儿子的意思，当即就要掏钱给宋招娣： “小姑娘，谢谢你，阿姨还你糖饼钱。” 宋招娣正想说算了，虽然她确实很小气，但和二姐三姐在一起，她还是想表现得大度点。 就在这时，一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男人神色焦急，额头上有细密汗珠，见妇女怀中的儿子安好，狠狠松了口气。 妇女见着男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哽咽着上前： “永昌，儿子找到了，多亏了这几位同志。” 中年男人将胖丁儿抱在怀里，就要朝几人道谢。 却在这个时候，宋清禾诧异地发出一声问候： “杜教授？” 第287章 她才是姐姐最忠心的小妹 杜永昌朝声音来源看去，见着是宋清禾，他脸上浮现出笑意： “宋同学，原来帮助我儿子的是你们一家人啊。” 他话里带了几分庆幸，宋清禾在学校一直品学兼优，这几年里一直都是班里前几名，老师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女儿，说明她家人也都很有教养。 宋清禾也觉得很有缘分，恰巧是自家人遇到了走失的胖丁儿，又恰巧胖丁儿是杜教授的儿子，这位杜教授在学校可是很有威名，也算是她们省师范的金牌教授了。 既然遇到老师，那肯定是要拜年的，宋清禾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师母和胖丁儿应该都被吓着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一家团聚了，学生祝您和师母新年快乐。” 杜永昌一脸和蔼，看宋清禾的目光愈发欣赏起来，他点头道： “是老师该谢谢你的家人，也祝你们新年快乐，今天不方便感谢，明日一定登门道谢。” 宋清禾惶恐地摆手，她哪里能让老师登门道谢，这也太不礼貌了，刚想开口婉拒，话头被一旁的妇女抢过。 妇女眼眶还有些红，脸上的后怕还没完全消散，原本齐整的头发此刻也略微凌乱，她牵着胖丁儿的小手，神情是那般坚定： “宋同学，你就别推辞了，你们不仅救了胖丁，也救了我们全家，今天出门也没带东西，不然我是万万不会让你们就这样离开的。” 宋清禾拗不过，刚好这时王艾君三个大人找来，看见这副场景还以为家里孩子闯了祸，忙凑上前来。 王艾君问清楚原由，也没说不让杜教授道谢，只邀请老师上门来坐坐，尝尝她的手艺。 初二这天，王艾君做了一桌子好菜，等杜教授夫妻俩带着胖丁儿携礼前来时，差点被这一桌子菜闪瞎了眼。 这宋家还真是深藏不露！ 夫妻俩抿嘴，在心里默默清点了提来的礼物，发现一个无奈的真相，宋家回的礼，貌似比他们送出去的还要丰厚。 两夫妻在心里发愁，眼下都进了门，哪里还有再出去买的道理。 胖丁儿才不管父母的心思，此刻他一双眼已经牢牢黏在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上。 小孩儿都爱吃甜食，王艾君还专门为他做了一道拔丝红薯，香甜的气味勾得小胖丁儿口水直流，眼巴巴盯着父母，到底啥时候开饭呐！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幽怨，王艾君看着好笑得紧，开始招呼杜教授夫妻俩吃饭。 众人落座，胖丁儿不愿意跟着妈妈坐，非要坐到宋招娣身旁，他可还记得，昨天就是这个小姐姐给他糖饼吃。 宋招娣眉毛倏地跳动，咋回事？这小胖子莫不是缠上她了？ “姐姐，你吃这个。” 小胖丁儿夹筷子还不太熟练，好不容易夹起一块拔丝红薯，狗腿地放进宋招娣碗中。 宋招娣斜睨了眼他沾满口水的筷子，简直难以下口。 胖丁儿完全没看见宋招娣略带嫌弃的眼神，他正在同筷子做斗争，致力于将每道好吃的菜都夹给小姐姐。 他的举动放在大人眼里很是可爱，但在宋来娣眼中，完全是闪着黄光的危险分子。 这小胖子咋回事？不会要抢她姐姐吧？！！ 来娣的危机感瞬间拉满，她才是姐姐最忠心的小妹！！！ “姐，你吃这个丸子，超好吃。” 宋来娣不甘示弱，夹菜的手就快要舞成残影，胖丁儿夹一道菜，她就要夹两道。 俩孩子虽竞争激烈，但也只是暗自较劲并没有打扰大人们的寒暄。 直到宋招娣碗中的菜快要堆得冒尖，她才满头黑线地喊停。 这一喊，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宋来娣默默止住动作，她一时间竟忘了饭桌上还有大人。 小胖丁儿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没接收到来自自家母亲的眼神信号，仍旧一个劲地给宋招娣夹菜，他夹菜的同时也没亏待自己，小嘴吃得油光锃亮，脸颊都鼓了起来。 胖丁儿妈眼睛都快抽筋了，见儿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红着耳朵按住儿子的手。 “胖丁儿，怎么这么没礼貌。” 胖丁儿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 “姐姐给糖饼，胖丁儿给菜菜。” 胖丁儿妈一阵无语，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家傻儿子，你给的也还是人家的菜啊！ 王艾君笑着打圆场： “小胖丁儿真可爱，还知道给姐姐夹菜呢，你瞧姐姐都快吃不完了，她已经收到了你的好意，接下来胖丁儿自己吃吧。” 胖丁儿看了看宋招娣冒尖的碗，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好，菜菜好吃，胖丁儿吃。” 胖丁儿妈尴尬一笑，借着氛围再次朝宋招娣道谢： “小姑娘，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胖丁儿，这孩子从小就嘴馋，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道。” 宋招娣默默点了下头，看着胖丁儿两腮鼓鼓，嘿，这名儿取得真贴切。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杜教授开始说起宋清禾在学校的情况，王艾君和宋振平听得极为认真。 话题又转移到宋暖身上，在得知宋家两个女儿都是大学生时，杜教授夫妻俩看宋家人的眼神都变了，对王艾君和宋振平更是多了几分尊敬。 能在高考恢复第一届就让两个女儿考大学的农村家庭，还能有这样的魄力举家来省城干个体户，这样的家庭，做成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仅宋暖姐妹让他们惊叹，在得知招娣来娣靠自己卖卤蛋赚钱读书后，杜教授夫妻俩看招娣来娣的目光愈发和蔼。 这样好的家风才能养育出这样上进的孩子，夫妻俩又看了看吃得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大学教授，一个附属学校教导主任，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就是除了吃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吃货？ 这一顿饭将两家的关系拉近不少，杜教授夫妻俩回时还在感叹宋家的阔气。 “咱们道谢的那点礼真的太拿不出手了。” 杜教授推了推眼镜：“也是宋同学的家人太热情好客了，我也没想到会如此。” 他顿了顿，看向妻子，“你们学校高中部招新生吗，看看能不能给招娣来娣一个机会，那俩孩子也不容易。” 胖丁儿妈思量片刻，点头应下：“我先打听打听，这事先别告诉宋家人，免得白给人家希望。” 杜教授：“这是自然。” 夫妻俩说着话，胖丁儿早已在妈妈怀里哼起了小呼噜。 第288章 火车站买房 正是拜年好时机，初二晚上，宋振平展示了他生意人的觉悟，拉着媳妇商量拜年事宜。 “媳妇，这半年来，要不是有龙哥在火车站罩着，就凭咱家摊子那赚钱的速度，肯定得惹不少事儿。 龙哥还时常光顾咱家摊子，煎饼果子更是每次都买好些个，大家都以为他是我背后的靠山了，咱们承了人家的情，还是应该回报一下。” 他自顾自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待将话说完，才发现自家媳妇正揶揄地看着他。 老男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轻声询问： “媳妇，你咋这样看着我？” 王艾君笑容扩大，拍了拍丈夫的手背，笑得开怀： “振平啊，你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吗，你瞧瞧你现在变化多大，有自己的主见，还懂得维护人际关系，你咋越来越可靠了呢，真不愧是咱家顶梁柱。 我明天得和清禾暖暖说道说道，让她俩好好跟爸爸学学为人处世，这才是一家之主真正的样子。” 她语气极为真诚，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砸下来，砸得宋振平整个人都晕乎乎。 驭夫之道，一顿猛夸，别管自己信不信，只要男人信了就成。 瞧，宋振平此时看她的眼神都迷蒙了。 王艾君掩下嘴角上扬的弧度，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男人，精准地拿捏了儿童心理学的要点。 “艾君，你放心，以前是我性子软，不知道拒绝，往后我绝不会再这样，我好好经营咱家的小摊，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们娘仨一个安稳的生活。” 宋振平眼眶都红了，抓着媳妇的手一个劲地保证，此刻只觉心中激昂澎湃，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王艾君满脸欣慰地点头，反握住他的手，关切道： “我就知道我王艾君没嫁错人，暖暖清禾有你这样的爸，是他们的福气，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钱永远都赚不完，你好好的才是我们娘仨最大的心愿。” 一顿嘘寒问暖将老男人拿捏得死死的，要不是王艾君及时止住话头，老男人只怕要当场给她表演一个泪洒现场。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明天一起去给龙哥拜个年，送点礼，感谢他的照顾。 龙哥对宋振平的印象很好，他这个人最讨厌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宋振平做生意老实本分，从不欺行霸市，也不打着他的名头招摇，龙哥也愿意帮他一二，当然，大多还是看了牛哥的面子。 宋家夫妻提着礼物前来，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好歹是他们的一番心意，龙哥也没推辞，让小弟收下。 待夫妻俩走后，小弟提着网兜上前，从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龙哥： “老大，这宋振平人看着老实，还挺上道的。” 龙哥嗤笑一声，打开红包，里面装着二十张大团结，呦呵，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瞧你们一个个见钱眼开的样子，还不如人家卖煎饼果子的，都给老子学着点，你们要是有这机灵劲，老子还用这么辛苦吗！” 他拿着红包，一个个拍在身旁小弟的脑门上，最后将红包随意扔给身旁的小弟，漫不经心道： “拿去分了吧。” 小弟喜出望外，美滋滋地将红包揣进兜里，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子，他朝龙哥道： “老大，我听说这个宋振平前段时间一直在打听火车站附近的店铺。” 龙哥挑眉，“你带他去找老太婆，她正好要卖院子，能不能买下来，就看宋振平的本事了。” 小弟乐呵地应下，他没那好心白白帮忙，以宋振平的机灵，买到房子还不得给他包个大红包啊。 龙哥自然知道小弟打的什么心思，他也乐得给宋振平一个便利，只是，那老太婆心贪得很，能不能拿下那套院子，就靠他自己了。 宋家饭馆内，王艾君正带着两个女儿收拾回三道口的行李，再怎么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刚好送招娣来娣回家。 只是没想到，行李还没收拾完，一个好消息直接砸进家门。 龙哥的小弟报完信便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喝着茶水，宋振平被这个惊喜砸懵圈，还是身旁的王艾君不着痕迹地怼了怼他的胳膊，老男人这才如梦初醒。 他借口去厨房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网兜，网兜里装了些京市的糕点，还有一个红包。 小弟假意推辞了番，悄悄摸了摸红包的厚度，在心里直点头，看宋振平的目光都写了“上道”二字。 看在这家人如此会来事的份上，小弟清了清嗓子开口： “这套院子本来是我们龙哥看中的，只是这老太婆狮子大开口，龙哥可不会惯着她，火车站这么多房子，要什么买不到。” 他嗤笑一声，“龙哥开了口，现在谁还敢买她这院子，这老太婆愁得不行，如今求龙哥都没用。” 他看向宋振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明天那老太婆要是敢狮子大开口，你直接报龙哥的名字，量她也没那胆量。” 狐假虎威说得就是这一套，宋振平也没打算真这么做，他知道龙哥看中什么，要真这么做，岂不是亲手斩断了这份关系。 翌日一早，王艾君夫妻俩带着全家出动，人多势众，凭她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程也霍嘉木俩高大挺拔的小伙子，她就不信那老太婆还敢狮子大开口。 小弟给的地址就在火车站对面的主街上，是一间五六十平的店铺，除了有些老旧，没其他的缺点，里边连带的院子也比宋家饭馆的大，几乎只是匆匆一撇，宋家人就决定要将其买下。 老太婆本就被龙哥一行人搞得神经衰弱，此刻面对宋家呼啦啦一众人，哪里还敢狮子大开口，老老实实报了个价，两千五。 自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王艾君巧舌如簧，直接砍价到两千。 老太婆此时只想跳脚大骂，但在看到王艾君身后的一众人，她又默默闭上了嘴。 “两千一，再少我就不卖了。” 王艾君眼前一亮，“行，就两千一。” 她答应得痛快，老太婆顿时觉得自己亏大了，但她也想将这房子卖掉，街边闹哄哄，搞得她晚上都睡不好。 等龙哥听小弟提起宋家以两千一买下了老太婆的房子且没提他半个字，龙哥眼底划过赞赏，对宋振平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他道：“这人倒是个识相的，往后叫兄弟们多照看照看。” 第289章 来娣的抉择 买了院子，宋家一行人回三道口的行程只能推迟几天。 趁着家里的小伙子们都在，宋振平带着程也和霍嘉木将院子里里外外都重新粉刷了一遍，霍嘉木木工活好，买了许多木头堆在房里，打算照着宋家饭馆的样式帮家里做点家具。 王艾君也不可能让未过门的女婿干重活，只交代他做些桌椅板凳，其余的家具还是找附近的木工做。 一家人忙前忙后，新院子总算初见雏形，现在有了固定的店铺，宋振平打算增加几样新吃食，火车站人流量广，但固定性不高，最适合卖些包子馒头馅饼等拿了就走的东西。 除了宋振平这边，宋家饭馆也准备在新学期推出新菜品，之前林吉大学附近只有他们一家店，学生们人来人往，宋家赚得盆满钵满，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眼下个体户逐渐多起来，王艾君年前就发现距离他们家不远处正在新装修一个店面，看样子是准备模仿宋家饭馆卖一样的吃食。 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但做生意一成不变迟早会被淘汰，王艾君有了深深的危机感，等小闺女一从京市回来就和她商量了这事。 出现竞争对手在宋暖的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晚才出手，她早就想好了新菜品。 “暖暖，你那麻辣烫能在开学前搞定吗？” 眼瞧着对面店铺已经装修完，王艾君忧心忡忡。 宋暖递给母亲一个放心的眼神，胸有成竹道： “妈，你放心吧，你觉得前几天的火锅好吃吗？” 王艾君赞不绝口：“好吃，那底料味道足，涮菜涮肉都好吃，只不过对我和你徐婶子来说有些辣。” 她灵光一现，惊喜地看着宋暖，“你那麻辣烫莫不就是用火锅底料做的？” 宋暖赞许地点头：“这是川省的特色，咱们北方吃辣没他们厉害，但大学生的接受能力很强，对新鲜事物的适应力也很厉害，麻辣烫肯定能火爆林吉大学。如果吃不惯辣，我还有骨汤锅底，配上麻酱，又能迷倒一大片。” 麻酱王艾君在吃火锅那天试过，确实能减轻不少辣味，还能增添浓郁的口感和香味，看着小闺女信誓旦旦的样子，王艾君焦虑的心情被抚平，她们主打做年轻人的生意，家里的年轻人都说好，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持续创新就不怕被模仿。 夫妻俩每人一个店铺，信心满满要将自己的店经营红火，只是眼下有个难处，王艾君这边有徐凤兰稍微帮手，暂时不缺人手。火车站的店铺面积比这边还要大，宋振平一人经营，怕是忙不过来。 初六晚上，宋家人聚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宋暖提出招人帮忙，王艾君还有些犹豫。 “暖暖，个体户现在都被人看不起，要是咱再大张旗鼓招人，怕是有人会说我们家资本主义。” 十年思想已经在大家伙心中烙出深印，王艾君和宋振平更是亲眼见过牛棚那群人被拉出来的场景，场面是不忍直视的，换了他们在台上，只怕很难过心里那关。 宋暖一时无言，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打消父母的疑虑。 这时，一直安静的宋清禾开了口： “爸妈，马克思都说了，只要我们和工人一起直接参加生产过程，就不算资本主义，是介于资本家和工人阶级之间的小业主，即便别人说，我们也占理。” 宋清禾将来可是要当老师的，王艾君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眼神都亮了： “清禾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招人，就洗菜洗碗打杂，厨房里的活还是家里人亲自来。” 会议圆满结束，本次会议成功解决宋家眼前面临的困难。 家里要招人的事很快被招娣来娣知晓，来娣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小姑娘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决定，当即便找到姐姐， “姐，二伯娘准备招工，我……我想留在省城帮二伯和二伯娘。” 招娣惊愕了一瞬，很快恢复淡定，她问： “你不打算继续上学了？好不容易拿到的初中毕业证。” 宋来娣神情暗淡，沉默着摇了摇头： “姐，我没你聪明，根本就不是学习那块料，初中毕业证也是你每晚辅导我好久才拿到的。等上了高中，我跟不上进度，你也有学业，要是继续帮我补课，会耽误你的。” 宋招娣深深看了她一眼，来娣确实不算聪慧，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乖巧听劝，宋招娣深知读书的重要，秉着做姐姐的责任最后劝了一句。 “读书有多重要你心里清楚，看看二姐三姐，你就不想和她们一样考大学吗？ 来娣你也十二岁了，是大人了，你已经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读书，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向来是个自私冷情的人，能同来娣说这么多，能帮来娣拿到初中毕业证，已经负了她身为长姐的责任了。 宋来娣垂头不语，伫立在屋檐下思考了良久，初到省城时的惊叹一直萦绕在心间，省城的热闹，繁华，二伯娘家铺子的红火，无一不刻印在她心尖。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追求和梦想，她不像姐姐，励志要靠自己走出三道口，看着姐姐卖卤蛋挣钱还不忘熬夜学习，凭努力拿到初中毕业证，还争取到了县城的高中。 宋来娣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她有限的人生里根本没有方向，从小被忽视打压，只有姐姐会对她伸出援手，她的目标就是跟在姐姐身后。 渐渐的，宋来娣发现她已经跟不上姐姐的脚步了，姐姐迟早会离开三道口，那她到时将何去何从？难道还要成为姐姐的拖累吗？ 宋来娣不想自己变成累赘，好在这次的省城之行让她从迷茫中找到方向，看着忙碌的二伯一家，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她也像姐姐一样，有了自己的梦想！ 檐下的风吹得人头脑愈发清明，宋招娣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等待着，直到宋来娣抬起头，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翻版的自己，来娣眼中，有了光亮。 “姐，我决定了，不读书，我要留在省城，攒钱，买院子，我也要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店！” 第290章 我不是个好姐姐 小姑娘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期盼，宋招娣心中诧异，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尊重你，只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 获得姐姐的支持，宋来娣嘴角露出浅笑，她上前，小心翼翼拉住姐姐的手，这个动作是二姐三姐做过千百回稀疏平常的举动，但却从来没有发生在她和姐姐身上。 有时候宋来娣会想姐姐是不是很讨厌她，但从小到大又是姐姐一直护着她，她很想和姐姐亲近，就像二姐三姐那样。 妹妹突然的亲近让宋招娣下意识僵硬，她很不喜欢和别人有肌肤接触，刚想板着脸让宋来娣放手，下一刻，却因宋来娣的话怔愣在原地。 “姐，往后你安心读书，我在省城挣钱，咱们再也不用因为钱而发愁了，你也不用将窝头分成两顿吃了。” 她小小声说着，握着姐姐的手却不自觉加大了力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姐姐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来娣很心疼，但她不知道怎么帮助姐姐，现在她总算找到了方向，往后姐姐可以尽情去追逐她的梦想，她要做姐姐最坚实的后盾。 短短几句话，让宋招娣心中泛起惊天巨浪，一股酸涩顿时涌入鼻腔，让人忍不住哽咽。 掌心传来妹妹手掌冰冷的触感，宋招娣一把反握住妹妹的手，将她拉直跟前，近乎逼问地说： “来娣你……你是因为我才不想上学的吗？” 宋来娣眨了眨眼，懵懂又老实地点头又摇头， “我不喜欢读书，我想挣钱，更想养姐姐。” 宋招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她回过神来，屋外依稀传来宋来娣雀跃的欢呼，二伯娘答应让她留在省城帮忙了。 宋暖推门而入，就见女孩怔愣地坐在床沿，眼眶猩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自叹了口气，宋暖放轻步子上前，柔软的床铺微微凹陷，温热的掌心搭上女孩的肩头。 “招娣，怎么了？” 温柔的问话让宋招娣鼻尖更酸了，她在宋暖面前向来不会隐藏情绪，顺着姐姐的力道将头埋进姐姐颈窝。 滚烫的泪滴落在宋暖微凉的肌肤上，她微怔，放松身体，给足了招娣安抚。 “我不是个好姐姐。” 细碎哽噎的自责传出，宋招娣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煎熬。 没做卤蛋生意之前，宋招娣是一只埋伏在深夜的猛兽，盯准一个时机，即便要狠脱一层皮，也要逃离绝境。 做卤蛋生意后，猛兽改变了极端的策略，韬光养晦，一步一步存积，等到变得强悍，再爆发出击。 她的计划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宋来娣。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自私冷情，但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还会这般难受？ 宋招娣情绪久久发泄不完，她似乎打算将十五年的眼泪一次性流干，直到眼睛完全干涸，却仍旧忍不住啜泣。 这是宋暖第二次见招娣哭，在她心里，招娣不像是个孩子，她深陷泥潭，却依旧清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有魄力，有勇气去追求。 只是，这世道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未免也太残酷了些。 招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自身难保还能想着拉一把妹妹。 如果她真的自私，就不会在宋来娣挨打时站出来保护，就不会在自己都没有学习时间时帮妹妹补习，更不会像现在这般煎熬难受。 宋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很善良，她能做的，只有无声安慰，默默给她勇气和力量。 宋暖出去时，招娣已经睡着了，她替女孩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屋外，宋清禾带着来娣满脸关切地望过来，来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宋暖比了个嘘的手势，将两人带出去， “招娣没事，就是有点困，睡着了。” 宋来娣狠狠松了口气，小脸上重新挂上欣喜。 “来娣，你真的想留在省城帮二伯娘吗？”宋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不放过每一个瞬间。 宋来娣毫不犹豫点头，眼里的光亮是宋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闪耀。 “嗯，我要赚钱供姐姐读书，迟早有一天，我能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很可爱，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笑着薅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 “行，那咱就好好干，把二伯娘的手艺都学过去，二姐三姐看好你。” 这个时候，小姑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应了声，看着两个姐姐的眼神满是喜爱。 分岔路在眼前，勇敢踏出第一步，谁都不会后悔，都会如星辰般夺目。 初七早上，牛哥提着行李找宋暖。 “妹子，有生意要做不？” 宋暖眼神蹭地亮了，小鸡啄米点头，狗腿地给牛哥端茶倒水。 “做做做，哥你喝水，咱俩细谈。” 牛哥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有事叫哥，没事牛哥，虽然都是哥，但亲切程度大打折扣。 他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港城来的半成品游戏机，简单组装一下就能以两三倍的价格卖出，比上次那批电子表好赚多了。” 这个时候，港城的东西有多流行宋暖是知道的，内心蠢蠢欲动，但还是稳妥起见问了一嘴： “出手有风险没？” 牛哥傲娇地抿了口茶：“你都叫我哥了，有风险的事哥怎么会带你。” 他将整个操作流程细说一遍，宋暖放心了，当即便拿了两个存折出来，除了买房剩下的一千来块，另一个存折是王艾君给的，闺女们都大了，有自由支配的权利，反正是专门存给两个女儿的，王艾君索性直接将存折给了姐妹俩。 目前她手里一共有七千整，心一横，直接将两张存折推到牛哥跟前。 “哥你看着办。” 牛哥欣赏她的魄力，也没废话，揣着存折便要走。 “现在就要走？这么着急？”宋暖问。 牛哥回头，深深看了眼宋家饭馆和宋暖，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宋暖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牛哥走前那眼神，包含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第291章 全家福 又过了两天，日子来到正月初九，这两天宋振平带着俩准女婿将火车站的院子收拾完好，家具也找了附近的木工，等他们从三道口回来就能做好。 趁着家人们好不容易聚齐，宋暖提出去照两张全家福，也好将京市的照片都洗出来。 一听说要照相，大家伙忙不迭慌地穿上了最干净崭新的衣服，王艾君和徐凤兰破天荒抹上了口红，几个年轻姑娘更是好生打扮了一番。 宋暖给姐姐妹妹们都梳上了精致的鱼骨辫，在淡淡口脂衬托下，女孩们愈发娇俏动人。 小伙子们不遑多让，霍嘉木用水沾湿梳子，让宋清禾给他梳了个大背头，看起来竟还有股书生气。 程也抿了抿唇，不甘就这么被比下去，可惜他的寸头不好发挥，只能将一张俊脸洗了又洗，可是眉间的疤痕却怎么都洗不掉。 男人有些郁郁，在部队时，伤疤就是荣耀，与众多糙汉子在一起，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这是在家里，暖暖会不会嫌弃他的疤？ 眉间的疤痕还未淡去，稍稍有些显眼，程也可还记得那小胖丁儿说他是坏人来着。 板着一张脸敲响宋暖房门，他隐约记得暖暖在京市买了什么粉，售货员说遮瑕力很好，不知能不能遮住他的伤疤。 宋暖还在屋里拾掇自己，见男人紧皱着眉，看起来心情低落，她怔愣一瞬，关切地问： “怎么了？” 程也没说话，指了指眉间的疤痕，这道疤不算长，也就两三厘米，虽已经愈合，但眉尾处被疤痕斩断，让右侧眉毛变成了两截。 这个时候还没有断眉的说法，程也是冷峻刚毅的长相，这道断眉在他脸上，没有丝毫瑕疵感，反倒给他增添了股不羁和英气。 宋暖知晓了他的心思，笑着将人拉进屋，女孩们都已化好妆，此刻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她将男人推至镜前坐下，双手捧着程也的脸左右打量。 程也敛下眼眸，任由女孩打量，无措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深爱的人永远自卑，程也的爱，远比宋暖知晓的更深。 男人每一个表情都落入宋暖眼中，在她心里泛起涟漪，既心疼又酸涩，明明是个大高个，此刻却像个仓皇无措的孩子，惹人心疼。 她眼里满是柔情爱怜，轻轻捧起男人的脸，蜻蜓点水一吻落在眉间那道疤上。 程也的芥蒂在她轻柔的吻中消散，他终于敢直视女孩的双眼，喉结不自觉滚动，发出干燥又低沉的轻唤。 “暖暖……” “嘘……”纤细的手抵上男人微抿的唇，四目相对，程也眼中的情意像是要将宋暖吞没。 没给男人说话的机会，女孩红唇微张，给足了他安全感， “程也，自信一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被你迷得死死的。” 温润的指腹抚上那道伤疤，程也心尖颤动，先前被她吻过的地方仿佛又被烫了一下，视线不自觉落在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宋暖还没来得及抹上口红，但男人觉得即便不抹，那丰盈红润的唇，也能让他肖想许久。 程也此刻早已忘记了五分钟前的芥蒂，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被宋暖吸引，紧绷的身体仿佛在等一个讯号，蓄势待发，只要面前的人儿一个眼神。 可惜宋暖没给男人出击的机会，她不是没看到男人眼底的火苗，手指顺着眉宇滑落，将那双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邃眼眸遮掩。 “好了，我们该出去了，他们应该都好了。” 一团火不上不下，烧得程也燥热无比，那点子郁郁早就被宋暖给哄好，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腻歪的时候，不敢再看宋暖一眼，轻轻应了声，便逃似的奔向水龙头。 一捧冷水下去，心中的燥热总算消散了些，紧皱的眉间也都舒展开。 虽然宋暖自己就有相机，但她技术有限，拍全家福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 每个人今天都格外精神，趁着还没出门，宋暖换好胶卷，就在天井处给大家伙先拍几张。 宋振平穿上了小闺女给买的皮夹克，此刻抖擞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半年前他还是个乡下泥腿子。 王艾君站在他身旁，头发被宋暖挽成低丸子头，眉眼柔和，能看出年轻时姣好的样子。 夫妻俩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这样好的场景，让一旁的徐凤兰悄悄红了眼，她家的老头子，也不知道变老了没有，是不是和她一样，眼角都长了皱纹。 程欢敏感地注意到母亲的情绪，默默牵住了她的手。 待王艾君夫妻俩拍完，程也朝宋暖道： “暖暖，帮我也拍一张吧。” 他揽住母亲的肩膀，带着妹妹一起，兄妹俩将母亲护在中间，三人脸上都挂着笑，看向镜头。 “咔嚓” 时光定格在胶卷上，也将思念牢牢定住。 照相馆就在中心广场附近，一共照了三张，宋家一张，程家一张，剩下一张照了集体大合照。 拍照和洗胶卷花了不少钱，但大家伙都觉得值，王艾君走出照相馆还念叨着牛哥。 “小牛这孩子也真是，打个招呼就走了，匆匆忙忙的，早知道要拍全家福，咱也把他带上，那孩子可怜得紧。” 她早已将牛哥当做自家小辈，从程也口中得知了牛哥上次回家的经过，可给她心疼了好半晌。 宋暖挎住母亲的胳膊安慰：“放心吧妈，等牛哥回来咱们再来照一次。” 谁都不知道，牛哥这一走，等再见面时，已经是半年后。 拍完全家福，宋振平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将皮夹克给脱下，生怕弄出了褶皱，小心翼翼地放在衣箱最底层。 王艾君没眼看他那副样子，带着几个孩子开始收拾回三道口的包裹。 这次回去住不了几天，包裹也在前些天收拾了大半，大多都是给家里人带的礼物和给招娣买的衣服。 翌日天刚蒙蒙亮，吃过早饭，一家人穿戴整齐，出发坐上回三道口最早的班车。 ———— 晚点还有一章 第292章 好人不长命 熟悉的路口，熟悉的驴车，只是李大爷的面容愈发苍老。 宋暖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李大爷比上次回来还要瘦削，背脊佝偻，不复往日精神抖擞，身上还带着股病态。 宋振平率先跟李大爷打了声招呼，李大爷乐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脸满是欣慰。 “振平艾君回来啦，好，好，过年是得归根。” 昏黄的老眼看向宋暖等人，露出一个缺了牙的笑容， “孩子们都回来啦，来来，李爷爷给糖吃。” 老人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宋暖。往常都是宋暖给他老头子糖，如今日子好过了，这水果糖也给得起了。 宋暖接过，挨个分了一颗，大家礼貌地朝李大爷道谢，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驴车速度愈发慢了，以前只用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却需要四十来分钟。 大家沉默了一路，到村口时，宋振平将车费付给李大爷，在李大爷的推拒中又多给了几块钱。 “这才几年，李爷爷怎么突然就变老了。” 宋暖有些感叹。 宋招娣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几个月前，李爷爷生了场重病，县医院说活不了多久了，他说不想花冤枉钱，赶了一辈子车，就让他架着驴车走。”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好人不长命，李大爷赶了几十年驴车，乡亲们进城或有个头疼脑热都让他帮忙，这么多年从来没涨过价，这日子刚好，怎么就得病了。 感叹了几息，程也一家在小院前分别，他们挂念着程爷爷，想快些回去。 宋振平推开院门，小院内整洁干净，明显被清扫过，屋内窗明几净，炕上没有半点灰尘，就连热水壶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王艾君手指在炕桌上一抹，感慨道： “你们程叔是个实诚的。” 程刚那事发生，她本还对大队长颇有微词，但这些年下来，程志伟是真心实意将他们看做一家人，又是帮忙看着田地，又是照顾招娣来娣，现在连屋子都提前给收拾好了，王艾君那点子不满，早就在这些年的相处中变为感激。 宋暖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拍了拍包裹，笑道： “等明天我们去给程爷爷和程叔拜年。” 宋家小院房间足够，索性让招娣来娣就在这边住下，免得还要收拾屋子看翠花眼色。 姐妹俩在省城住了这么些天，知道二伯一家并没有将她们当累赘，也就欢欢喜喜地收拾好行李搬到宋家住下。 两人进进出出，老宋家却房门紧闭，自始至终都没人出来。 没去理会旁人，大家收拾好东西，王艾君看向宋振平。 老男人自从踏进家门就未发一言，几十年夫妻，她自然知晓宋振平心里不好受，趁着还没到饭点，她提议： “咱们去给爷爷烧点纸吧。” 纸钱早在省城就已经买好，王艾君还亲手折了不少金元宝。 顶着一家人的目光，宋振平这个一家之主点了头， “走吧，我拿个锄头。” 宋老头的坟包在后山，早些年间每到初一晚上，后山上总会有阵阵烟雾，是有人在祭拜家中长辈。 那时虽然形势紧张，大家伙在这件事上总会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还没两个长辈埋在上面呢。 一家人沉默地走着，后山的雪混着泥土，有些泥泞，宋振平扛着锄头在前方开路，宋暖姐妹俩一人牵着一个妹妹，走在父母身后。 上山的路有些难走，但谁都没吭声，老宋家就这个爷爷算是良善，从不苛待偏心，宋暖姐妹对这个爷爷没什么印象，招娣来娣更甚，要不是宋老太时常念叨着，她俩都不知道还有爷爷这号人。 土包周围早已杂草丛生，好在是冬天，杂草被大雪压弯了腰，清理起来还算轻松。 王艾君在碑前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燃起火堆，烧纸祭拜。 整个过程也就十来分钟，宋振平恭恭敬敬地在父亲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只希望父亲在九泉之下，不要怪他这个不孝子。 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一家人脚程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家。 谁都没有提起宋老头旁边的土包。 翌日，一家人提着礼物去程家拜年，程爷爷身子骨依旧硬朗，难得全家团聚，老爷子脸上的沟壑都更深了些，直拉着小辈们舍不得放手。 知道他们要来，大队长又是杀鸡又是洗腊肉，只怕年夜饭都没这么丰盛。 王艾君和徐凤兰去厨房帮忙，宋暖和姐姐坐在堂屋逗小孩儿。 大队长的小儿子已经四岁，长得虎头虎脑，圆滚滚的样子很是可爱。 可能是程刚这个大号已经废了，程志伟夫妻俩将小号教导得很好，小家伙礼貌乖巧，调皮却不惹人厌。 此刻小家伙正腼腆地躲在爷爷身后，探出脑袋朝宋暖姐妹俩看来。 宋暖手里拿着一块饼干，温声诱哄着： “元宝要不要吃饼干，过来姐姐这里。” 元宝舔了舔嘴唇，他很少能吃到省城的饼干，渴望的眼神在饼干上流转，但爷爷说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元宝乖巧的没有上前。 程老爷子显然十分疼爱这个小孙孙，他笑眯了眼，慈爱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将他往宋暖那边轻推： “去吧，你暖暖姐不是外人。” 有了爷爷准许，元宝胖乎乎的小脸露出笑容，颠儿颠儿地朝宋暖奔来。 小家伙壮得像小牛犊子，乖乖窝在宋暖怀里，小口小口啃着饼干。 这一顿饭吃得程老爷子眉飞眼笑，食欲都好了不少。 宋暖一家明日还要去姥姥家，吃过饭便准备告辞了。临走前，宋暖拿出相机，替程家人拍了几张照片，这次回来她带足了胶卷，尽量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 只短短相处了一上午，宋暖走前腿上还多了个挂件，元宝瘪着小嘴不愿意让他们离开，家里好不容易这么热闹，爷爷好不容易这么开心，元宝舍不得。 元宝是被程志伟抱走的，小家伙没有大哭大闹，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送宋家人离开。 回去的路上，王艾君感叹了一句， “程家人人都好，元宝这么受宠也没变得骄纵，咋就出了程刚那玩意儿。” 宋暖挑了挑眉，谁说不是呢，可能那崽种基因突变了吧。 第293章 瓜子厂 宋暖是被久违的鸡鸣声吵醒的，姐妹俩起床时，王艾君已经做好了早饭，宋振平心情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忙前忙后给姐妹俩挤毛巾。 早饭是简单的米粥配咸菜，这段时间吃腻了大鱼大肉，偶尔吃点清淡的整个人都舒爽了。 这个想法要是搁在两年前，宋暖说出去都没人信，只会被人嘲笑，谁能想到，两年后的今天，她家还真能将大鱼大肉给吃腻。 回姥姥家的包裹无疑是巨大的，王艾君在省城的百货商店给老两口买了不少东西，哥嫂侄子人人有份，再加上宋暖带回来的京市特产，宋振平背上的包裹简直超级加倍。 好在东西都不算重，老男人背起来也没那么吃力。 娘仨走在前面，今天的交通工具是霍嘉木赶来的牛车。昨天看到李大爷的状态，宋家人便打消了一早包李大爷车的念头，好在霍嘉木自告奋勇来接人，不然一家人还真要腿着去大柏树大队。 这次回来的行程很赶，光是今天就要走姥姥家和霍家两处亲戚，在看到宋振平身后的大包裹时，霍嘉木嘴角不自觉抽出，他这老丈人，还真是一身蛮力。 准女婿很有眼力见地接手包裹，又将王艾君和宋清禾都扶上牛车，等到了宋暖这里，他很有分寸地没再上前，而是看着宋振平将她扶上车后，才跑去前方赶车。 “小霍啊，你吃过早饭没？” 王艾君从兜里掏出煎饼递到霍嘉木身旁。 霍嘉木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但岳母递来的东西，再怎么也得接过。 等一行人抵达大柏树大队时，天色大亮，东边的太阳正冒出一个头，透过迷蒙的薄雾，努力将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王家的炊烟寥寥升起，宋暖迫不及待敲响院门，开门的是口吐白沫的二哥王得水，看见宋暖惊喜地咧出一抹笑。 “暖暖，清禾，小姑，小姑父，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激动地上前，却被宋暖嫌弃着躲开， “咦惹，二哥，你赶紧把牙刷了再说话，沫子喷我一脸。” 王得水嘿嘿一笑，三两下将漱口水吐出，嘴里恢复清爽，这才上前接过宋振平背上的包裹。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精神矍铄的姥姥姥爷走出，看着两个乖囡，老两口脸上的惊喜怎么都掩饰不住。 “哎呦，姥的乖囡终于回来了，快快快，进屋，这一大早的冻坏了吧。” 姐妹俩从小就跟姥姥亲近，此刻一人一边抱着姥姥的胳膊撒娇。 王艾君笑道：“人小霍一大早来接咱，牛车速度快，哪里就冻着了，妈你可别惯着她俩。” 姥姥睨了自家小闺女一眼，朝她身后一瞧，哪里有霍嘉木的影子， “小霍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进来吃个饭？” 她语气责备，王艾君赶忙解释：“人家父子俩这么久没见，咱下午也要过去，这大早上的，我也就没叫他过来。” 王母脸色这才好了不少，一家人坐在炕上说说笑笑，收到礼物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宋暖拿着相机在一旁记录，这最真实的瞬间，以后会成为最珍贵的回忆，她不怕胶卷价格贵，只怕忘记了这千金难买的记忆。 家人们聊着近况，宋暖这才知道，两个舅妈合伙在县城开了一家饭店，二舅妈掌勺，大舅妈接待客人，卤蛋生意则是交给了大哥王得柱，一家人现在的日子红红火火，赚得可比往常多多了。 家里的农活几个舅舅是主力军，自从婆娘们做卤蛋生意赚了钱，那腰杆子只差能挺上天。 王家本就没有磋磨媳妇的恶习，现在媳妇们掌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老两口原本还以为会起矛盾，却没曾想家中氛围越来越好，兄弟妯娌间互相扶持，没有丝毫龃龉。 王母王父倍感欣慰，十里八村，找不到第二个家风如此和谐的人家了。 “我就说嘛，咱家能娶到大嫂二嫂，是咱家的福气，就没有哪家嫂嫂能对我这个小姑子这般好的了，好得就像我亲姐姐似的。” 王母夸完两个儿媳，王艾君顺嘴就接着夸，直将两个舅妈夸得喜笑颜开，二舅妈当即便要下炕，要去厨房给他们做辣酱。 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这大早上的，做啥辣酱啊。 现在除了二哥王得水，家里的人都有了活计，宋暖疑惑地问： “二哥呢，二哥在做些什么？” 二舅妈说起儿子，脸上满是骄傲， “你二哥打算开个瓜子厂，厂房就在村里，虽然现在也就两三个人，但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成嘛。” 宋暖一直都知道二哥脑子机灵，但她没想到二哥竟然连厂都办好了，她瞬间来了兴趣，正想嚷嚷着要去瓜子厂看看，就见王得水扛着一麻袋进来。 麻袋被放在火炕上，打开，竟是满满一袋子炒瓜子。 房间内的众人都有些无语，谁能把这一麻袋瓜子嗑完，不上火算他厉害。 “小姑，小姑父，妹妹们，来，尝尝咱自家的瓜子。” 瓜子是原味的，颗颗饱满，满口醇香，是过年过节家中必备的小零嘴，嗑起来上\/瘾得很。 王得水还在等大家的反馈，宋暖给他竖起大拇哥，好奇地问： “二哥，你这瓜子销量怎么样？” 王得水摸了摸脑袋：“过年过节还可以，平日里得去电影院、厂门口卖才好买。” 县城不知他们一家炒瓜子，但王得水就想将瓜子做出点名堂，他正在研发新的口味，只是迟迟见不到效果。 宋暖眼珠子一转，看向二舅妈： “二舅妈，今天还有卤水吗？” 二舅妈点头：“灶上正卤着鸡蛋呢。” 她又看向王得水：“二哥，咱家卤料这么好吃，不如把瓜子卤来试试。”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五香瓜子，反正省城没有，县城应该也没有。 谁都没听说过瓜子还能卤来吃，大家伙半信半疑，王得水倒是愿意尝试，卤蛋这个生意还是暖妹子提出来的呢，反正他对宋暖莫名自信。 ———— 今天请假，只有一更。 第294章 五香瓜子 “成功了成功了，五香瓜子做出来了。” 房门被大力推开，王得水怀里抱着个布袋，双眼锃亮有神，欢喜得连眉梢都高高扬起。 屋内众人正打算吃饭，就见他将布袋敞开，一股浓郁卤香四散开来，明明是同一锅卤水，却比卤鸡蛋多了种复合香味。 卤制过后的炒瓜子颜色更深，大家伙好奇地抓一把尝试，小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嗑瓜子的清脆声响。 生瓜子卤制后再炒香，保留了炒瓜子的香脆，又多了卤味，吃起来上头得很，不知不觉间，掌心的一小把瓜子全部被嗑完。 见着大家的反应，王得水嘴都咧开到耳后根，这般场景，哪里还用得着言语反馈。 不过大家伙还是给出了统一的夸赞。 “吃惯了白味炒瓜子，得水这五香瓜子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年轻人肯定更喜欢这个味道，肯定比白味炒瓜子好卖。” “得水你这瓜子做得多吗？要不下午先拉去县城卖一波。” 众人积极响应，已经开始给王得水出招推销了。 王父一锤定音，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吃过午饭就去县城卖瓜子，趁着年还没过完，先把五香瓜子的名头打出去，白味瓜子也一起，咱们年轻年长两头抓。” 有了王父一发话，大家伙赶忙吃起午饭来，分工合作，王得水匆匆扒拉两口饭就又去了工厂。 说是工厂，其实目前也就一个小作坊，想要多生产，以他个位数的员工来说，他这个厂长得带头争分夺秒工作。 家里全力支持王得水搞生产，二舅妈现熬了一锅卤水出来专门供瓜子的卤制。 宋暖一家帮了点小忙就被姥姥姥爷给撵了出来。 王母接连挥手：“去去，你们不是还要去小霍家拜年嘛，家里这么多人，哪儿用得着你们帮手，赶紧去霍家，再晚就不好了。” 老娘的话说一不二，王艾君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家人出了门。 娘家一片欣欣向荣，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营生，充满朝气，王艾君欣慰又真心实意为他们感到高兴，哥嫂侄子都是敞亮人，对王父王母也如亲生父母般对待，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一家四口来到霍家所在的大队时，就见霍嘉木已经在村口来回踱步，像是等了很久。 今天霍家人难得齐全，除了霍老爷子，这还是宋暖一家第一次见到霍嘉木的手足。 大家表面上一片祥和，对宋暖一家的到来热情欢迎，宋清禾有些尴尬，下意识朝妹妹身旁靠了靠。 宋暖敏锐地注意到姐姐的情绪，在大人们寒暄时，悄悄牵住姐姐的手。 好在姐夫霍嘉木是个细心的，知道宋清禾的性子，他招待完大家便径直走到宋清禾身边坐下。 宋清禾紧张的情绪在妹妹和对象的双重安抚中慢慢缓解。 待她放松下来，宋暖十分自觉地朝父母身旁靠了靠，小情侣的结界，她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了。 霍老爷子是个慈祥又开明的小老头，很是健谈，和王艾君简直是棋逢对手，两人唠起家常来别人都插不进去话。 可能正是因为父亲的话痨属性，这才导致了在宋家话不算少的霍嘉木一回到家就变成了闷葫芦，偏偏霍老爷子并没有察觉，还一个劲地嫌弃自家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霍老爷子不遗余力嫌弃自家儿子，最后像是强行挽尊，转了个弯又夸赞了两句，听得霍嘉木嘴角直抽抽。 他的老父亲，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吧，他好不容易在岳父岳母心中树立的形象就快要崩塌了。 宋暖看着双方的形势，在心中暗自偷笑，趁大家都在唠嗑，她悄悄观察起对面的几个女人。 稍稍年长的明显是霍家大嫂，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她身旁，霍家二嫂有些瘦，颧骨微微凸起，但并不让人反感。 最后两个人宋暖分不清霍三嫂和霍姐姐，但两人面相都挺良善，不像是尖酸刻薄的人。 宋暖稍稍放下心来，霍家家风在姥姥姥爷口中还算不错，想来大家伙平日里相处也比较融洽。 相处这么久，宋暖对霍嘉木这个姐夫完全放心了，等姐姐嫁过来，有姐夫的照顾，想必也不会受欺负。 她虽然不舍得姐姐出嫁，但也希望姐姐能幸福，她也会是姐姐最坚实的后路。 这次来除了拜年，两家还要商量一件大事，那便是霍嘉木和宋清禾的婚期。 下学期就是大四，师范专业和医学专业不同，宋暖是五年制，而宋清禾霍嘉木大四实习后就毕业了。 两人都被分配到师范大学的附属学校，也就是胖丁儿妈所在的学校，分小，初，高三个学部。 宋清禾负责教小学部的语文，霍嘉木则被分配到高中部当体育老师。 两人几乎可以确定往后的工作单位，已经算稳定下来，也就想着趁早点将婚期定下来。 这件事霍老爷子提前两个月已经知晓，小老头乐不思蜀地拿着俩孩子的八字悄悄找人一算，最终得到了三个日期。 一个在五月份，一个在八月份，还有一个在十月份。 两家人一合计，商量着将将婚期定在八月份，那个时候家里的孩子都在放暑假，能全部赶来参加婚礼。 宋振平舍不得女儿，原本充当着陪聊角色的老男人在定下婚期后破天荒插了句话。 “酒席设在霍家我没意见，只是等清禾三日回门，也在三道口办个回门宴吧，孩子是被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得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他这提议霍老爷子自然是同意的，这个年头大张旗鼓办回门宴的人家少之又少，即便是有疼爱女儿的，也只是在回门当天炒两个好菜一家人庆祝。 这也恰巧体现了在宋振平夫妻俩心中，家里的两个女儿有多宝贝。 霍家几位嫂子听了，在心里更是对宋清禾这个未过门的弟妹生出了几分羡慕。 这幺弟妹不仅将霍嘉木拿捏得死死的，瞧她家人，只差将她捧在掌心疼了。 羡慕归羡慕，却没人敢有半分不满，先不说宋家人不好惹，就霍老爷子，别看他现在笑得跟个小老头似的，板起脸来，可是让她们这几个儿媳妇大气不敢出。 这可都是霍家几个嫂子用实践得出来的真理，霍老爷子举一人之力，让家风正了又正。 第295章 寸照 晚饭是在霍家吃的，吃过饭霍嘉木找队里借了牛车，又将宋暖一家送了回去，到了家门口，大家很默契地将空间留给小情侣告别。 翌日清晨，程也来找宋暖，两人打算去县城洗照片，顺便瞧一瞧王得水的瓜子生意和两个舅妈的饭店。 县城的照相馆里是位老师傅，宋暖付了加急的钱，说好明天再来一趟。 好不容易来个大单，老师傅直言今晚不睡觉加班都得给他俩洗出来。 县城的街道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两人在电影院门口看见了二哥。 王得水正在和旁人交涉，那人显然是电影院门口卖炒瓜子的小摊贩，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和王得水嚷嚷着。 一定是昨天的五香瓜子抢了人家生意，眼瞧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宋暖怕王得水势单力薄，抬步便想上前。 手腕被程也拉住，她疑惑地看向男人，程也朝她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像是在吵架，放心，二哥应该能应付。” 听了他的话，宋暖又仔细观察了番，那小摊贩情绪激动，但肢体动作却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反观王得水，明显淡定得多，手指比划着，像是在砍价。 两人交谈了好半晌，那小摊贩最后简直换了副嘴脸，不断朝王得水哈腰致谢。 王得水一本正经转身，就见到宋暖和程也在街对面看着他。 他脸上严肃的神情不见，朝两人露出笑，左右观望，小跑过来。 “暖暖，程也，你俩怎么在这里？” 宋暖道：“我俩来县城洗照片，顺便看看你和舅妈她们。” 她看向二哥手中空空如也的麻布袋，又看了看他身后满脸喜悦的小摊贩，顿时明了， “二哥，五香瓜子很成功吧。” 是肯定的语气，直接让王得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倍： “可不是嘛，还得多亏了咱们暖暖，昨天一下午卖了我一周的量，连带着白味炒瓜子都多卖了不少。” 他上前一步，凑到两人面前，悄声说： “昨天引得不少人眼红，大哥在卖卤蛋，顾不上我这边，我势单力薄，不打算抢他们生意，就想了个办法，让这些人到我这里拿货，虽然没零售赚得多，但利润也很可观，还省了不少力气。” 宋暖对她这个二哥，是真心佩服，既能抓住风口又能有这般机灵的脑瓜子，让她这个从后世回来的人都自愧不如。 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二哥你真厉害！” 小妹真心实意的夸奖让王得水得意得快要飘上天，他拍了拍胀鼓鼓的衣兜，豪迈地朝两人说： “二哥赚了钱，你俩想吃什么，走，二哥请客。” 程也嘴角微勾，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王得水和他明明差不多大，这人却总将他当做宋暖一般的年纪。 程也还是很享受这种有哥哥的感觉，在程家他是老大，在宋家他是老幺，有哥哥照顾的感觉还是很不错滴。 二哥要请客，两人也没跟他客气，一人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烤红薯。 王得水还不忘记家里的宋清禾，让宋暖给姐姐也捎上一个。 他还要去谈生意，宋暖和程也吃着烤红薯和他道别。 “家里人过得越来越好，我们在省城也就放心了。” 宋暖看着二哥的背影，笑眯眯地说。 程也三两下将她剩下的烤红薯塞进嘴里，囫囵道： “放心吧，二哥很聪明。” 宋暖笑睨着他，看着男人脸颊鼓鼓还不忘回话，只觉他可爱得紧。 两个舅妈的饭店开在距离县高中不远处，周围除了高中还有纺织厂和玻璃厂，是个人流量大的好位置。 还没到饭点，此时店里没什么人，但店门口已经传出了霸道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是二舅妈的手艺。 大舅妈在擦桌椅，见着宋暖两人，哎呦一声，赶忙迎上来。 寒暄了半晌，宋暖这才得知当初提议开这家店的人还是颇有商业头脑的二哥，包括这间店铺，也是两个舅妈共同做卤蛋生意一点点攒起来的。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为了保证公平，两家人在王父王母的见证下立了字据，二舅妈辛苦，二房占七成，大房占三成，且两人的卤蛋生意转托给大哥王得柱。 这样算下来，两家人也算收支平衡，内心也都没有龃龉。 大舅妈更是对这个二弟妹心生感谢，毕竟饭店生意红火全靠二弟妹的手艺，就连自家儿子的卤蛋生意，也全靠二弟妹一手配置的卤水。 只要心是齐的，劲儿往一处使，家里如何不会和和美美。 老师傅效率杠杠的，两人第二天来时，满满一胶卷照片已全部洗出。 宋暖付了尾款，将王家的照片交给大舅妈，这才和程也一起回三道口。 全家福是大尺寸，被裱在程志伟买来的相框里，就挂在堂屋的墙上，周围还有小辈们的合影，双人照，三人照一共好几张。 程老爷子看着照片，笑得满目慈爱，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在不知不觉间泛红。 大儿子一家的合照，却偏偏没有大儿子身影。 像是看出老爷子的揪心，徐凤兰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小心翼翼从存折里取出一张寸照。 那是丈夫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当初老爷子看她万念俱灰，怕她挺不过去，特地将照片给了她。 小小的寸照已经老旧，却没有半分折痕，显然被徐凤兰保存得很好。 她释然地笑着，上前将丈夫的照片放在全家福旁， 装订进相框里，这一刻，程家的全家福才算真正的完整。 “凤兰，你……” 程老爷子声音都颤抖了，这可是大儿子仅存的照片，大儿媳保存了这么些年，却在今天拿出来。 徐凤兰朝老爷子露出宽慰的笑： “爸，就让孩儿他爹留在家里陪你吧。” 徐凤兰深刻地知道，公爹对丈夫的思念，不比她少，她还有一张照片当做慰藉，而公爹却仅凭脑中的回忆。 既然是全家福，怎么能没有孩子他爹，能在家陪一陪公爹，想来也是孩子他爹愿意看到的。 程老爷子早已在徐凤兰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老泪纵横，年轻时征战沙场，却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这是老爷子的心病。 一身风骨的老人，此刻却被自家儿媳抹去了心中的伤痛，怀里抱着相框，泣不成声。 小辈们擦着眼泪默默退出堂屋，将空间留给这个满身风霜的老爷子。 第296章 挂念 时间在指缝中溜走，寒假快要结束，宋暖一家也准备出发去省城。 姥姥姥爷让二哥送来一堆东西，除了自家晒的干货，还有二舅妈出品的辣椒酱，甚至还有一大袋五香瓜子，只怕将宋家一整年的瓜子都承包了。 走之前，宋暖又给二哥出了几个新主意，焦糖味，藤椒味，还有红枣味，只要是她能想到的，都一一告诉了王得水。 王得水很是惊喜，只想把宋暖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还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焦糖味和红枣味还能理解，藤椒味的瓜子，确定不黑暗吗？ 宋暖也没猎奇过藤椒味的瓜子，她只负责出主意，能不能实践还得看二哥自己，毕竟糖和红枣都不是便宜东西，要运用到瓜子上，成本只怕会增加不少。 不管能不能成，王得水对小妹还是很感激的，直言瓜子不够吃尽管写信告诉他，保证邮寄到位。 返程还是麻烦了李大爷，大爷今天看起来比上次精神头好了不少，看见宋暖几个孩子乐呵呵。 王艾君给大爷塞了两个包子才爬上驴车， “李叔您慢慢赶车，我们不急，离发车时间还早着呢。” 李大爷乐呵应声，下一刻，小皮鞭轻轻拍在驴屁股上，缓缓起程。 “二叔你快回去吧，注意身体，照顾好爷爷，我们暑假再回来。” 程欢朝程志伟挥手喊道。 程志伟站在村口，目送驴车走远，他怀里，元宝小嘴越来越瘪，最后实在忍不住，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呜呜呜。” 小家伙最喜欢程欢这个姐姐，此时双手朝驴车的方向扑腾，想让程欢抱抱。 程欢眼眶蓦地红了，以前她不喜程刚，连带着对元宝也有隔阂，可元宝小人儿凭借自己的乖巧懂事，硬生生闯入了程欢的心里，程刚那烂渣滓，可别想跟她的元宝比。 小弟的哭声越来越浅，程欢将脑袋就埋进妈妈怀里，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 直到驴车的影子渐渐模糊，元宝才被哄着止住了哭声，爸爸说了，只要再过五个手指头的月份，哥哥姐姐就又要回来了。 元宝小人儿还不太会数数，此刻却默默掰着手指头念叨着哥哥姐姐回家的日子。 宋家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来娣跟着二伯一家去了省城，招娣开始念高中，住在学校，只周末偶尔回三道口帮忙打扫，其余时候王艾君拜托娘家嫂子帮忙在县城照顾一二。 天空晴朗，几日未动的老宋家终于有了些声响，紧闭的屋门打开，走出一个浑身脏污，胡子邋遢，看不出人样的男人。 男人瘦骨如柴，普通的棉袄在他身上宽大到不行，他扒着门框出来，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宋振兴，还不赶紧给老娘滚进来，瞧你这死出，咋地，后悔没去巴结你二弟了？” 屋内暴躁的吼声让男人打了个哆嗦，呆滞麻木的双眼早已经没了焦距，只是在转身回屋前，默默朝宋家小院的方向看去一眼。 —— 程也在两天后坐上了去京市的火车，徐凤兰虽有不舍，但还是将空间留给了小情侣。 宋暖将他送到月台，顾不上周围往来匆匆，不舍地勾住他的手指。 她低头不语，短短一个寒假，再次分别，竟是这般难过。 异地恋太艰难了，有多少有情人在分别两地中慢慢消磨了感情。 好在这种现状很快就要改变，程也轻轻托起女孩的小脸，温柔哄着： “小嘴都能挂酱油瓶了，别难过了，等暑假一放，我就立马回来，好吗？” 宋暖在他掌心点了点头。 程也眼里的疼惜和愧疚愈发汹涌，还想说些什么，催促乘客上车的哨声响起。 他深深看了眼宋暖，发狠似的将人揽进怀里，一个眷恋又深情的拥抱，却只持续了两秒就要放开。 “暖暖，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让宋暖心尖发颤，又无比酸涩。 她上前一步，在程也转身前拉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回应： “程也，不许说对不起，我会等你的。” 相牵的手在最后一声哨响中分开，相爱的男女隔着玻璃窗对视，火车慢慢行驶出站台，宋暖喘着气停下奔跑的脚步，目送火车离开。 郁郁的心情在回到家时被邮递员驱散，邮递小哥送来了牛哥的信件和一张汇款单。 看着汇款单上的数字，宋暖只顾得上震惊，这这这，她不过只出了七千块钱，这汇款单上怎么有三万七？！ 牛哥莫不是看花了眼？！ 紧张地揉了揉眼，再次确认自己没看错汇款单上的金额，宋暖颤抖着手打开牛哥的信件。 “暖妹子，你哥我不打算回林吉了，羊城这边新成立了一个特区，市场很大，有很多机会，哥看中了这个市场，打算在这边闯闯。 没有和你们好好告别是哥的不对，等哥回去自觉给婶子认错，不过你可别忘了帮哥说说好话，婶子生起气来真的很凶。 汇款单的金额没错，这次的利润分成是三万，加上成本一共三万七，这是哥最后一次带你做生意，给你赚了笔大的，这声哥没白叫吧，嘿嘿。 最后，有什么事写信告诉哥，这是哥在羊城这边的地址，可别把你牛哥忘了。” 看着陌生的地址，宋暖心中五味杂陈，鹏程特区成立，市场机会确实宽旷，但随之而来的危险也是并存的，只希望牛哥能平安无事，保重自己。 至于这三万七，宋暖直觉牛哥给了她很大的水分，港城的货确实很赚，但也不至于七千赚到三万的利润。 宋暖的猜想没错，三成利润并没有三万，只有两万左右，剩下的一万，是牛哥自掏腰包给宋暖的分成。当初他没钱搭上港城的线，是宋暖妹子全心全意信任他，如今赚了钱，也搭上了线，他也不能忘恩负义。 王艾君得知了牛哥的决定并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叹了口气，而后趁着天气还不算热，给牛哥做了不少肉干和辣酱，让宋暖邮寄到羊城。 从此，王艾君心中，又多了个挂念的孩子。 ———— 三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理直气壮求一波免费的为爱发电，你们的小作者正努力三更中\\(0^◇^0)\/ 第297章 触底反弹 大四新学期开学，开学当天，学校告示栏便张贴出一则新通知。寒假参加医学联赛的老师和同学们，在火车上临危不乱，救死扶伤，成功帮助一名心梗患者脱离生命危险。 过年期间，患者联系到学校，给学校捐赠了一大笔钱，用于医学院的实验器材，并大力赞扬林吉大学教学风气好，老师和同学们专业优秀，希望林吉大学能为国家培养出更多后起之秀。 来往的同学们纷纷驻足在告示栏前，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对参加比赛的老师和同学赞不绝口，也十分羡慕他们有新的实验设备。 这让旁边的医学生骄傲地挺起胸脯，宋暖四人这次不仅为学校挣得了奖杯，更是狠狠给他们医学院赚了一波面子，大家伙只觉接下来要面对的临床课程都不那么可怕了，想当一名好医生的心蠢蠢欲动。 宋暖对自己已经成了校园红人这件事并不知情，开学前一晚，她还在琢磨麻辣烫的底料，此时刚走到教室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只是，哈欠打到一半，宋暖默默闭了嘴，谁来告诉她，教室内这群狼视眈眈双眼冒着绿光的人真的是她同学吗？ 不敢进，实在不敢进，整个教室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狼窝，只要踏进半步，这些双眼放光的同学就能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仰头看了看教室门牌，没错啊，是她教室，刚想伸手挠挠脑袋，余光瞥见旁边教室默默退出来的人影。 定睛一看，呦呵，不是高开朗还能是谁。 半个寒假没见，这人倒是长胖了些，只是现在脸上的神情和宋暖简直如出一辙。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微妙的情绪，就在这时，白望舒从楼梯口走来，看见宋暖下意识露出浅笑，她小小声打了个招呼，顺手便拉着宋暖的包带进了教室。 “哗啦”一声，是同学们朝门口奔涌而来的声音，宋暖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一群女同学团团围住。 白望舒显然很不适应周边出现这么多人，紧紧扯着宋暖的衣角，整个人都埋进了宋暖后背。 宋暖：……姐妹儿，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声音响彻耳边，不知是谁率先伸出了手在宋暖脸上捏了捏，细嫩的手感让那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宋暖小猫龇牙，一瞧，除了她舍友还能有谁这么大胆！ 有人带头，宋暖被动触发爱的摸摸，好在大家都知道轻重，只是抒发激动的心情逗着玩，并不让人反感。 有对比才能有幸福感，透过人群缝隙，宋暖一眼瞧见席学博正被班里的男生们举高高，他本就是个内敛性子，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还死死按紧唯一的眼镜。 宋暖瞬间平衡了，果然还是女孩子们香香软软，她能理解同学们得知获奖时的激动心情，也乐意配合她们开玩笑。 好在班主任及时赶到，将被围在人堆里的三人解救出来，白望舒长舒口气，悄悄从宋暖身后弹出脑袋。 宋暖没好气睨了她一眼，赶紧拉着人坐下。 学校很是重视这次比赛，当天下午便举办了表彰大会，不仅给参赛的选手们发了奖状，还一人给了一百块钱奖金以作鼓励。 礼堂内瞬间躁动起来，一个个恨不得多来几次比赛，他们可听说了，特等奖也有一百块钱奖金，这赚钱速度，杠杠的。 表彰大会后，比赛带来的火热渐渐平息，宋暖也开始进入大四的临床课程。 临床课程在省人民医院开展，由学校聘请的临床医生作为带教，学生们各个科室轮转，尽可能了解最真实的临床情况。 虽不需要学生们上临床操作，但一天下来，光是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都让宋暖身心俱疲。 难怪后世流传着一句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眼下能有条件来大医院看病的人还不算多，但医疗设备也没后世先进，这就导致了很多东西纯靠医生精湛的技术和经验。 宋暖跟着老师在门诊学习了一天，回到家连饭都吃不下，倒头就睡。 这可把王艾君宋振平吓得不轻，即便是在备赛期间，小闺女也从来没被累成这个样子，两人嘘寒问暖，就差拉着宋暖去医院看看了。 好在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在经历过一周的门诊学习后，宋暖的耐力成功变强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程也说要带她锻炼来着，光顾着谈情说爱，哪里还记得锻炼这回事。 她在医院的各科室流转，宋家饭馆却迎来了开业以来第一次低谷。 这天晚上，一家人围在桌上吃饭，王艾君说起了家里的生意： “暖暖，你那麻辣烫是时候推出来了吧，自从隔壁店开张，每天的营业额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说起这个，最气恼的莫过于宋招娣，小姑娘已经完全适应了省城生活，帮着二伯娘在厨房做事，麻利得很，她气鼓鼓道： “三姐，你是不知道，隔壁专门模仿咱家的菜式，还比咱家卖得便宜。我偷偷跑过去看了，他家虽然便宜，但肉菜里面只有点肉末星子，可不像咱家，肉都是大片大片的。” 王艾君也直点头，对隔壁的做法十分不屑： “就那点子肉还好意思卖一毛五，可不是抢钱嘛，做生意偷工减料，只能赚点快钱。” 宋暖面上毫无波澜，虽然她没料到隔壁将生意做成这样恶心，但却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说： “妈，不着急，等营业额减半了咱再上新菜式，先让隔壁得意一会，咱们触底反弹。” 大学生虽清澈，但谁敢在吃食上唬人，那可真是撞到他们枪口上了。隔壁能抢走一波人流，纯靠低价，等大家回过味来，明白自己花了钱还没吃到肉，这才是隔壁哭的时候。 他们不是喜欢模仿嘛，就看能不能模仿出她精心调配的底料出来，她虽不像二舅妈天生厨师圣体，但在后世吃过那么多麻辣烫和火锅，调配点底料还是很有信心的。 第298章 麻辣烫 接下来的一周，宋家饭馆日营业额持续下降，隔壁饭馆蒸蒸日上。 像是觉得自己更胜一筹，隔壁老板每日都会来宋家饭馆跟前瞧上一瞧，歪嘴斜笑，眼神不屑，甚至毫不要脸地在宋家门口招揽生意。 当然，王艾君的手艺还是有很多死忠粉的，大家吃惯了宋家饭馆的味道，并不想移情别恋。 短短一周，教室内，同学们看宋暖的眼神都变了，大家伙小心翼翼地问宋暖要不要帮忙，好似宋家饭馆在面临什么巨大难关似的。 白望舒更是直接将宋家饭馆当成了固定食堂，几乎一日两餐都会在宋暖家解决，不收钱还不干。 宋暖看着围在自己面前的同学们，那一张张关切的脸庞，她只觉心窝暖暖的，她的同学们，都很可爱仗义呢。 同学们见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免替她着急起来： “宋暖，你家生意都要被抢没了，你咋还这么淡定捏？” 宋暖弯唇浅笑，给人一种此事尽在掌中之感，也是时候反击回去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下周一，宋家饭馆推出新菜色，活动当天咱们班同学一律八折，欢迎大家来凑热闹。” 此话一出，同学们炸开了锅，都对宋暖口中的新菜色充满了兴趣。 有人问：“只有咱班同学打折吗？其他班的人呢？” “八折有几天啊？要是好吃的话我天天去。” “我还从来没见过饭店打折，即便不吃也要去看看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个时候打折活动还很稀奇，就冲着折扣，大家伙必定是要凑凑热闹的。 宋暖一一回应大家伙的问题： “八折的优惠只有咱班同学才有，其他班都是九折。” “新菜品活动一共三天，结束之后恢复原价，但也是物美价廉的哦。” “不吃也没关系，欢迎来添个人气儿，还要麻烦大家伙帮我宣传宣传。” 就凭自家班上八折，大家伙宣传起来真是心甘情愿，于是宋暖的人海战术再一次成功，不到一天，宋家饭馆推出新菜式打折活动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学校上下。 枯燥的学习中增添了这样一个乐子，大家伙忍不住期待下周一的到来。 周一很快到来，这天早上，宋家饭馆门口多了个招牌，红底黑字，写着“本店重磅推出麻辣烫，两种口味任君选择，活动期间九折优惠，欢迎进店品尝。” 简洁明了的广告牌冲击力极强，将招牌搬出去后，一家人便开始准备麻辣烫的菜式。 徐凤兰和宋招娣准备前期工作，王艾君则在厨房忙活两种底料。 一阵风吹过，将香味裹挟着送上大街，浓郁的味道直冲脑门，川式底料的麻辣鲜香，让生活在北方的人们喷嚏连连，但却没人反感这个味道，反而被吸引着前来。 于是，日头还没到晌午，宋家饭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在街上走着走着被香味吸引来的。 等学生们下课前来时，宋家饭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各个埋头苦吃，被辣得面红耳赤，满头汗水，却没一人愿意放下筷子。 香！实在是太香了！ 骨汤浓郁，麻酱醇厚，川式红汤火辣够味，令人上\/瘾。 看着这副场景，原本还在好奇观望的同学们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一股脑冲进饭馆内。 宋招娣被安排接待客人，小姑娘本还有些怯懦，但随着客人越来越多，那点子胆怯早已被甩到了犄角旮旯里。 “欸，对对对，用托盘装菜，到门口结账后选择口味。”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宋暖同学是吧，对，八折。” “领到号码牌的同学们在门外等候，等会叫号。” 饭馆内人头攒动，宋招娣小脸通红，扯着嗓子喊，整个饭馆上空都回荡着她略显嘶哑的声音。 麻辣烫的火爆在宋暖的预料之内，却也远远超出她的预期。知道会火，却没想到会火到要排长队的地步。 宋暖从医院回来时，瞥见队伍已经排到了隔壁饭馆门口，那一刻，她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走近饭馆一看，徐婶和招娣两人已经生无可恋，发丝被汗水浸湿都不知晓，机械地跟随本能操作。 两人根本没发现宋暖的到来，等她走到厨房一看，王艾君更是已经将厚重的棉袄脱下，煮麻辣烫的两个锅底此时已经变成了四个，甚至连宋振平都回来了，正在灶前哼哧哼哧煮麻辣烫。 家里人都累成这副样子，宋暖哪里还敢闲着，忙不迭放下包，帮着干起活，期间程欢从报社回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接手自家母亲的活计。 这一忙直接忙到了天黑，这还是宋家饭馆第一次营业到晚上八点，等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全家累得像一滩泥，直接瘫在凳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咕咕……” 不知是谁的肚子率先响起来，之后，空旷的店铺内，接二连三响起肠鸣声。 宋暖强打起精神，朝厨房走去： “你们先歇着，我去做晚饭。” 程欢进到厨房帮手，一家人总算将晚饭给吃了。 洗漱过后，王艾君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伙一起想办法，最终决定就近在林吉大学招勤工俭学的学生，宋振平这两天先放下火车站的生意，留在家里帮忙。 至于宋暖和程欢，该上学上学去，大人们一致想法是再苦再累也不能耽误孩子上学。 好在招人告示张贴的第二天，店里就来了人应聘，还是一个熟面孔，宋暖的舍友杨元（198章）。 杨元今天轮休，本是来帮宋暖添人气的，却没想到天上掉下了兼职来。 王艾君认识她，对这小姑娘观感很好，当即便决定下来，每天三块钱，工资按天结算，包两餐。 这个工资一出，排队的同学当即便走出来好几个要应聘，王艾君从中挑选了一人，刚好能和杨元的课程岔开。 有了两名兼职同学的加入，徐凤兰和宋招娣肩上的活计立马轻松不少。 麻辣烫的火爆还在持续，看着宋家饭馆门口的队伍，隔壁饭店老板气得牙痒。 什么狗屁麻辣烫，他就不信他做不出来！ ———— 晚点还有一章~ 第299章 又菜又爱吃 一周过去，宋家饭馆的生意总算趋于平稳，有了两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帮手，徐凤兰轻松许多，只用收收钱就行了。 新推出的菜品无疑是成功的，麻辣烫的风吹遍了整个林吉大学，就连附近的居民，也会时不时过来吃上一次。 每日营业额飙升，甚至是饭馆刚开业时的三倍，平均一天几乎能赚一百二左右，这让王艾君痛并快乐着，市场上的菜已经不足以支撑店里的用度，王艾君便找来牛哥的小弟，从他那里直接进货。 牛哥走时带了好几个小弟一起，林吉的黑市由剩下的小弟接管，可能是受牛哥嘱咐，大家都很照顾宋家饭馆。 某天中午，就在学生们前来吃饭时，隔壁饭馆的老板像模像样地挂出一个招牌，招牌内容几乎和宋家饭馆一样，同样推出新菜品麻辣烫，连续三天八五折。 有些还在排队的同学不禁意动，刚踏出一步，胳膊被同伴扯住： “你还敢去这家店吃啊，这老板明显是在模仿宋家饭馆嘛。前两周咱们学校好多人在这儿吃，饭菜确实便宜一点，但份量却连宋家饭馆一半都不到，更别说肉了，一盘子肉菜只能见到丁点肉沫。 大家都被坑惨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宋家饭馆吃，虽然贵点，但人家做生意实诚。” 有人听见她的话附和道： “是啊是啊，这家店偷工减料不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肉，我室友在他家吃了两顿，拉了三天肚子。” “我也是，就不该贪那点小便宜，白花冤枉钱不说，还拉了半天肚子。” 原本意动的人一听这话，被吓得连忙缩回了脚，贵点就贵点吧，宋家饭馆好歹还有口碑在，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宋家饭馆吃坏肚子的。 一传十，十传百，隔壁饭店吃坏肚子的消息传遍了整条队伍，原本想要一探究竟的同学们也都打住了想法。 就这样，在隔壁老板沾沾自喜中，预想中的人流却迟迟没有到来，他皱眉，忍不住朝门口看去，哪里有半分学生影子。 隔壁老板不死心，随手擤了鼻涕擦在门框上，朝排队的同学们吆喝： “大家伙瞧一瞧看一看，麻辣烫好吃又便宜，量大还有肉，同学们都进来看看。” 有人刚好将他擤鼻涕的动作看了个正着，拧着眉头嫌弃道： “你刚刚把鼻涕擦在门框上，这么脏，谁还敢去你店里吃饭吧。” 众人：……咦惹，好恶心。 隔壁老板一怔，不就擦个鼻涕嘛，这有啥，他随手拿起餐桌上的抹布，在门框上狠狠擦了两下，看向那人： “我擦了，行了吧。” 众人：……呕。 “我的老天奶啊，我昨天用这个抹布擦凳子来着。” “这抹布不知道擦了多少脏东西，就这样的环境，吃了不拉肚子的，肠道可以当标本。” “哕，不行了，我吃不下饭了，我得回去吐一会，哕……” 开饭店最重要的便是干净卫生，隔壁老板的骚操作不仅搞臭了自家招牌，还连带着宋家饭馆都损失了几名顾客，纯属是被恶心到吃不下饭了。 就这样过了俩月，隔壁饭店门可罗雀，老板成功把自己给整倒闭了。 宋家饭馆生意依旧，且多了很多固定客人，其中就有白望舒。 如果宋家饭馆卖早餐，那白望舒的一日三餐都被宋家饭馆承包了。 她像是找到除了针织外的第二爱好，那便是吃辣，还必须要让王艾君给她整特辣。 宋暖每次见到她，总会看见小姑娘脸埋在麻辣烫碗里，吃得红扑扑，鼻涕眼泪狂飙，偏偏还不信邪，非要吃个干净。 宋暖总结：又菜又爱吃。 不过这么吃倒是有一个好处，宋暖捏着白望舒略显圆润的小脸，只觉手感出奇地好。 “望舒啊，你好像胖了不少哇。” 她喃喃道，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 白望舒乖巧地坐着，任由宋暖将她的脸搓圆捏扁，一点不反抗。 宋暖更兴奋了，直到王艾君瞪了她一眼，将汽水递给被辣得泪眼汪汪的白望舒。 “别听她的，一点都不胖，咱们望舒这叫有福气。” 宋暖哈哈哈大笑，看着白望舒喝汽水胀鼓鼓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戳了戳。 其实白望舒本来就很瘦，长胖几斤也看不出来，反倒显得她很匀称，宋暖只是看着她呆萌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两人同在省人民医院上课，这周的课程被安排在急诊，带教老师恰巧是白素秋。 早上宋暖怀里揣着王艾君蒸的包子，恰巧在门口遇见白望舒，便将包子分了她一个。 包子是大葱猪肉馅儿的，面皮暄软，内馅儿鲜香，白望舒吃得很开心，朝宋暖甜甜一笑，还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分享。 小姑娘愈发活泼了，宋暖现在时常能看见她这般明媚的笑容，顿时觉得可爱得紧。 这一幕刚好被准备上班的白素秋看见，她脚步顿在原地，视线紧盯在白望舒脸上。 她这个当妈的，却从来没在自家女儿脸上看见过这种笑容。 回想两人这一年来的针锋相对，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母女俩，现在却形同陌路，白素秋一时怔愣在原地，头一次生出是不是自己错了的想法。 宋暖和白望舒走进医院，便看见白素秋正板着一张脸看她俩。在省人民上课的学生，没哪个不怕白主任，大家私底下都喊她灭绝师太。 “白老师早上好。” 宋暖礼貌问好，白望舒却毫无所动，只是不复刚才的欢喜，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冰块脸。 白素秋看着她，嘴唇嗫嚅半晌，却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对着宋暖轻轻点头以作回应便进了办公室。 两人之间结成冰的氛围，傻子都能看出不对来，宋暖不由想到在京市时白望舒说的话。 她说想远离林吉，想到京市的医院实习，等有能力后，想重新追逐自己的梦想。 第300章 嫁衣 几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暑期将至，期末考成绩出来，宋暖稳坐年级第一，这一次，没有人提出异议，在大家心中，她俨然已经是优秀学生代表，就连在临床课上，铁面无私的灭绝师太都夸宋暖基础扎实。 家里的孩子各个品学兼优，宋清禾教了半年书，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她的语文课备受孩子们好评，同学们都很喜欢听她在课堂上用讲故事的方式教学，因此，大家在期末评选禾苗老师为最受欢迎的语文老师。 这让宋清禾大受鼓舞，利用教学空隙潜心研究儿童读物，如果有机会，她想出版一本儿童读物，让更多的孩子在兴趣中学习语文。 程欢在林吉日报当实习编辑，写出的文章被主编重用，更是帮她报名了沪市的文学比赛，期末考结束后立马坐火车赶去了沪市。 徐凤兰切身体会了把去年王艾君的心境，只恨不得将家底都给程欢带上。 孩子们上进努力，家长既心疼又宽慰。 暑假刚过两日，宋家饭馆迎来了三位稀客，杜教授带着妻儿前来，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只要招娣能考过招生考试，学校可以特批她入学。” 胖丁儿妈一记重磅将宋家人砸懵在原地。 还是来娣率先反应过来，此刻也顾不上礼数，匆匆跑到胖丁儿妈面前问： “真的？！您是说我姐能来省城读书了？！” 瞧她那欣喜样儿，胖丁儿妈笑着点头：“真的，叫你姐好好复习，八月一号来学校考试。” 王艾君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一个劲地拉着胖丁儿妈的手道谢。 宋清禾知道这好事肯定也有杜教授在一旁推波助澜，她朝教授投去感激的目光。 大人们的热闹丝毫影响不到胖丁儿，小小孩此时脸已经埋进了麻辣烫碗里，照顾到他不能吃辣，王艾君专门给做了清汤，连麻将都没放，但不影响胖丁儿吃得欢快。 宋家人得知这个好消息简直举家欢庆，谁都没有质疑招娣能不能通过招生考试，毕竟以招娣的聪慧勤奋，通过考试已是板上钉钉。 当天下午，宋暖便去邮局给招娣拍了电报，宋招娣看到这个消息，心跳都漏了一拍。 小姑娘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此刻捧着一张纸，激动得红透了耳根。 等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宋招娣又恢复成往日淡定的模样，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骄兵必败，踏踏实实才是王道。 王艾君本是打算暑假将招娣接来省城的，但有了这个好消息，招娣头一次拒绝了二伯娘，她要留在县城闭关学习，有家人在身边，她很难彻底静下心来。 王艾君也就作罢，只是拍电报给家里两个嫂嫂，让她们帮忙买点吃食送去招娣宿舍。 这个暑假注定不平静，招娣升学，程欢比赛，最最重要的是，宋清河霍嘉木要在八月十七号举办婚礼。 这个时候结婚流程远没有后世繁杂，但也比前几年好上不少。 前几年结婚谁都不敢大办，眼下开放了，自家大闺女的婚礼可得好好办一办。 早在过年时就商议好，回门宴的酒席由王家二舅妈亲自掌勺，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加起来一共二十桌，宋振平夫妻不图收回的份子钱，只希望自家闺女的回门宴热热闹闹。 为了给宋清禾一个完美的婚礼，霍嘉木这个暑假并没有在省城多待，而是一放假就回了老家，他特地嘱咐了自家老头子，清禾的衣柜留着他暑假回去亲手做。 宋家这边也没闲着，王艾君早就扯好了布，量身定做为宋清禾绣嫁衣。好在夏天的嫁衣只是一条红裙子，做起来快得很，只是衣服上的绣样复杂。 王艾君在袖口处绣了两簇禾苗，是宋清禾从小穿到大的花样，红裙领口处也被绣上了繁复精致的花纹，纤细的腰身一掐，红裙将宋清禾衬得愈发娇艳。 女孩很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此刻还有些不自信，扭着腰肢一个劲地问宋暖： “暖暖，姐是不是撑不起来这个颜色？” 宋暖将姐姐拉至镜子旁，女孩未施粉黛，明艳艳的嫁衣被她穿出了别样的美感。 “姐，你自己瞧瞧，多漂亮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还漂亮的新娘子，结婚那天我再给你化个妆，保证把姐夫迷得找不着北。” 耳边是妹妹打趣的声音，宋清禾看着镜子中的身形，想象着结婚时的画面，悄悄羞红了脸。 “你这张小嘴永远不正经，说什么呢。” 王艾君满眼慈爱看着姐妹俩，眼前修长窈窕的两道身影和她脑海中两个雪白团子渐渐重合，明明昨天还在学着叫妈妈，怎么转眼间就要出嫁了呢。 一股酸涩涌入鼻尖，王艾君赶忙垂首，忍住汹涌的泪意，可不能哭，现在哭了，等婚礼那天，她岂不是要哭得见不了人。 王·女强人·艾君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关头掉眼泪。 她竭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朝俩闺女道： “行了行了，赶紧脱下来，妈还要改改腰身呢，清禾你太瘦了，腰都空了。” 母女连心，宋暖姐妹哪里看不出母亲的逞强，宋清禾默默将衣服换下来，抿了抿唇，暗自做了个决定。 宋暖看不得母亲流泪，乖巧上前黏在王艾君身边插科打诨，只把她逗得笑出了声才作罢。 结婚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牛哥，这半年来，牛哥寄了不少羊城特产回来，大多都是些海鲜干货，宋暖也给寄了不少火锅底料，牛哥吃得直呼过瘾。 七月中旬，宋暖收到牛哥的电报，说他已经坐上了火车，一天后到林吉。 大家伙一合计，程欢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回来，没准儿两人还能在火车站遇上。 可惜谁都没有猜对，牛哥比程欢先一步到家，小伙子变黑了不少，也健壮了许多，身后跟着两个小弟，大包小包提满了四只手。 “婶子，我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王艾君择菜的手一顿，随即一把扔下手里的菜，朝牛哥奔去。 “哎呦，你这臭小子，一声招呼都不打，一走就是大半年。” 第301章 胆小鬼 久别未见，王艾君将人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拉着牛哥进屋。 宋暖早已给三人倒好了水，寒暄一番后，牛哥将特地带回来的包裹打开，里面全是给大家伙带的礼物。其中还有一个纸箱，不知怎地还透着凉气。 见他们好奇，牛哥笑着将纸箱打开，满满一箱荔枝，敞开在这盛夏里，泛着寒意。 除了宋暖，其他人哪里见过这玩意儿，纷纷凑上前， “小牛啊，这是啥？红彤彤的还挺水灵。” 牛哥伸手拿了颗荔枝，剥开外壳，将嫩白的果肉递到王艾君跟前： “这叫荔枝，是羊城鹏城那边特有的水果，我这带回来可费老劲了，瞧瞧，冰袋都有好几个。” 他看着王艾君将荔枝吃下，又一一分给大家。 剔透弹嫩的果肉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间迸发在整个口腔，荔枝特有的甘甜果味让众人惊喜地瞪大眼，王艾君更是连连竖起大拇指： “嗨呀，这什么荔枝咋这么好吃呢，多亏了小牛，要不是你，婶子只怕一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果子。” 牛哥憨憨地笑着，看着大家伙喜欢荔枝，吃得高兴，就不枉他费这么大劲将荔枝从羊城带回来。 只是眼前这人数咋有些不对？ 牛哥四下张望了番，确定不是自己漏了程欢，疑惑地问出了声： “欢欢妹子呢？不是放暑假了嘛，咋没见着人？” 徐凤兰难掩笑意：“欢欢她去沪市参加比赛了，我们昨个还在说呢，你俩同一天回来，没准儿还能在火车站遇上，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牛哥有些诧异，在他眼里，程欢虽和宋暖姐妹同一个年级，但看起来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嫩少女。他拿这三个女孩当妹妹看，程欢自然是最小最需要照顾的那个。 却没曾想，最小的妹妹不过短短半年，现在却能独自去沪市参加比赛了，刚想感叹时光唏嘘，门口传来女孩清亮的喊声。 “妈，婶子，我回来啦。” 众人朝门口看去，女孩一袭红色格子长裙，乌黑齐肩的头发被烫成了大卷，看起来青春活力又透着股文艺气息。 女孩的变化太大了，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女变成了娉婷婀娜的女人，牛哥微怔，瞪大了双眼，克制地掩饰住自己的惊艳。 但随着程欢的靠近，书卷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文艺的气质以及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还是让牛哥悄悄红了耳根。 短短一瞬，却让男人的心跳漏了半拍，炎炎暑气让他额头浸出细密汗珠，却不敢再将视线放到女孩身上。 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不懂悸动的感觉，他不是没想过找个对象，但在鹏城那个环境中，四处都是危机与陷阱，只有酒桌上的桃色与利益，并没有让他为之动心的女人，他嫌脏！ 看着周边人成双入对，牛哥以为他注定孤独一辈子，只将全部精力放在事业上。 只是没曾想，怦然心动只在瞬间，一切都只是时机未到。 少男少女的感情是热烈的，熟男熟女的感情是克制的，悸动只能压在心间，他与程欢，面前是跨不去的鸿沟。 小姑娘名校毕业，学识渊博，本身就很优秀，更何况家中长辈慈爱，哥哥还是军官。反观他呢，满身铜臭，有家不能回，有妈不能认，只能漂浮在外，他拿什么去配程欢这颗被家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在外雷厉风行有勇有谋的牛总，面对心动的姑娘，也只是个自卑怯弱的胆小鬼。 没有人发现牛哥的心思，自程欢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姑娘身上，这次沪市之行，小姑娘变化很大，除了外貌，更多的是性情。 她更时髦了，也更开朗自信了，但也依旧是那个三道口的程欢，拥有坚韧的意志和成熟的心性。 “妈，婶子，我拿到比赛第一了！” 女孩满脸兴奋，从随身挎着的包里掏出奖章展现在家人面前，这一刻，她眼里的光芒不容忽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欣喜和骄傲。 徐凤兰激动捂嘴，她家欢欢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她能看出来，程欢很喜欢写作，也很喜欢在报社的工作。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徐凤兰只觉死而无憾，即便到了地底下，也能很骄傲地告诉自家老头子，她将两个孩子养得很好。 给母亲一个大大的熊抱后，程欢这才小跑到两个姐姐跟前，似在姐姐们面前她永远还是那个童真的小女孩。 女孩牵起裙摆转了个圈，双眼亮晶晶看着姐姐们： “暖暖姐，禾苗姐姐，你们瞧我的头发和裙子，好看吗？” 宋暖满脸都是笑意，拉着小姑娘的手重重点头： “好看！咱们欢欢最好看。” 宋清禾抚了抚她的卷发，只觉新鲜得紧， “头发也好看，特别时髦。” 程欢笑得很甜，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两条同款格子裙， “我有的姐姐们也要有，不过头发我可卷不了。” 鬼灵精的话让大家伙都笑出了声，整个屋内其乐融融，都沉浸在相聚的喜悦中。 程欢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用的是她这次比赛的奖金。当然，她也没忘了牛哥，给牛哥买的是一个男士钱包。 “祝牛哥多多赚大钱！” 牛哥笑着接过，也递上了自己的礼物，只不过，这笑容里掺了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家里人每个都收到了双重礼物，牛哥带回来的荔枝更是倍受喜爱，特别是程欢，她仿佛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水果，一颗接着一颗，吃得停不下，最后还是牛哥说吃多了上火，小姑娘这才住嘴。 八月在宋家人的期盼中到来，招娣闭关复习了整整一月，蓄势待发，很轻松通过了师范附中的招生考试获得入学资格。 全家都很高兴，最高兴的莫属来娣，姐妹俩半年未见，来娣很想姐姐，二伯娘每个月给她五十块的工资，她都存起来了，只想全部拿给姐姐。 如今姐姐也能来省城读书，来娣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悄悄摸摸挨着姐姐，才慢慢熟睡。 第302章 出嫁 招娣的考试一过，宋家和程家便出发回三道口，小院被宋招娣提前打扫过，此刻干净得很。 牛哥不方便住在宋家，被程也拉去和他睡在一起，霎时间，宋振平家要嫁女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队。 宋家小院成了村里人暂时的八卦落脚点，上下工路过的婶子大娘们都要好奇进来瞧一瞧问一问，顺便唠上两句。 宋振平一家定居在省城，一年到头回不了两次，大家虽好奇，但还是很有分寸地没乱问，主要是即便宋振平夫妻再怎么亲切，也还是有种距离感。 哥哥姐姐回家，最开心的莫过于元宝小朋友，小人儿乖乖窝在程欢怀里啃饼干，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盯着陌生的牛哥。 牛哥看着两人只觉心都快融化了，只能逼着自己将注意力转到小元宝身上， “元宝来，哥哥给糖吃。” 元宝怕生，才不理会陌生哥哥，牛哥身上的江湖气也让他觉得难以亲近。 牛哥认命地放弃了逗小孩玩，在程也的召唤下去了宋家。 霍嘉木是家中老幺，几个哥哥都结了婚，除了同学，能称得上好哥们儿的也只有程也和牛哥了，所以，接亲队伍中，两人可算得上主力军。 忙完了宋家这边的琐事，哥俩又马不停蹄赶往霍家，又是一顿忙活，程也还好，身强体壮，这点活还抵不上他的早操。 反倒是牛哥，平日里除了日常锻炼，根本没有干活的机会，可把他给累的，根本没心思想其他东西，匆匆吃过晚饭倒头就睡。 眼瞧着离婚期越来越近，宋清禾的嫁妆也都备好了，除了那一本存折，明面上的嫁妆有实木衣箱，印着囍字的搪瓷盆和暖水瓶，还有好几床新弹的棉被。 霍家虽是普通家庭，但彩礼也是给够了的，霍老爷子更是亲自为小两口做了家具。 男方家里诚心，宋家的嫁妆自然更加丰厚，就明面上的这些，在这十里八村，已经是顶顶好了，更别说宋清禾手上那张巨额存款，足足有五位数之多。 当然，存折是不会摆在明面上的，村里人只知道宋振平一家在省城做生意赚了钱，却猜不到宋家两间铺子，一个月就能赚四五千。 喜糖是在供销社买的，瓜子花生是二哥王得水扛来的，二哥的瓜子厂规模已经从两三个人扩大到二十来个，几乎垄断了安宁县的瓜子生意，口味也从原来白味增加到五香，焦糖，红枣味。 王得水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算卖不出去就搁家里人吃，却没曾想，焦糖、红枣味的瓜子一上市便受到了大家的喜爱，于是只能连夜增加了两条生产线。 时隔半年再见他，宋暖只觉得二哥身上有了股商人圆滑老成的气质，和牛哥身上的江湖气不一样，但本质上也别无二致。 八月十六晚上，母女三人难得睡在一起，顾不上夏日炎热，王艾君怀里揽着俩闺女，同她们讲起小时候的故事。 窗外蛙鸣阵阵，耳边是母亲温柔的声音，宋清禾眼眶发酸，突然就不想嫁人了，她舍不得父母和妹妹。 温热的泪打湿了王艾君的衣衫，她叹了口气，用力将两个闺女抱住，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背安慰。 翌日清晨，暗蓝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王艾君便叫俩闺女起床，母女三人眼睛都有些肿，一看就知道昨晚哭过。 王家人一大早便来了，瞧着三人浮肿的眼睛，王母哎呦一声，赶忙将勺子放在井水里镇凉，然后敷在宋清禾眼皮上消肿。 “快快快，新娘子今天可不能哭，等会还有化妆呢。” 她没好气睨了眼王艾君，吐槽起自家闺女来毫不嘴软， “你个当妈的也真是，闺女哭成这样也就算了，你瞧瞧你自己，那眼睛简直没眼看。” 王艾君自知理亏，默默给宋暖给递了两个冰镇勺子。 母女三人同一个造型消肿，不舍的情绪倒是消散了些，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还没等她们咧开嘴，房门被敲墙，宋振平端着早饭进来，他脸上，是和母女三人如出一辙的青蛙眼，甚至还要更肿。 这下不仅宋暖三人好笑了，就连王母和两个舅妈都笑出声来。 一家四口敷着勺子，直至眼皮完全消肿，这才作罢。 恰巧此刻程家人过来帮忙，宋清禾换上红裙，坐在镜前，由王艾君和宋暖替她梳妆。 头发被高高盘起，别上大红色的绢花，是当下最流行的新娘造型。 宋清禾的皮肤很好，没有一点瑕疵，只用薄薄上一层粉饼，再用腮红提点气色，最后化上口红，便是最美的新娘。 程欢在一旁看呆了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宋清禾穿嫁衣的样子，此刻只觉得往日见过的所有新娘，都不及禾苗姐姐半分。 “禾苗姐姐，你好美啊，比挂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这话获得了大家一致赞同，宋清禾有些害羞，伸手捏了捏程欢的脸蛋，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吉时还未到，接亲的队伍还没来，宋家小院却已经挤满了人，都是村里的乡亲，大家自发来添个人气儿，热热场子。 宋振平带着王家几个哥哥在前院招待客人，姥姥带着两个舅妈在厨房忙活，宋暖和程欢在屋里陪姐姐说话。 姐姐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记录下来，回来时，宋暖特地买了胶卷，不想错过姐姐每一个瞬间。 三人轮流拍着照，只是在屋内就已经花费了一卷胶卷，这时，王艾君端着一碗饺子推门而入， “清禾再吃点，小霍他们就快要来了。” 宋清禾乖乖吃完一碗饺子，正准备拉着王艾君照两张，小院外响起一阵欢呼。 “新郎来喽，接亲的队伍来喽！” 第303章 如梦初醒 外院全是乡亲们的起哄声，宋暖这个记录者赶紧拿着相机出门。 篱笆院门外，霍嘉木被一群小孩拦住要喜糖，他身后是一溜骑着二八大杠的接亲队伍，程也和牛哥赫然在内。每个人的车后座都拉满了彩礼，看起来很是壮观。 乡亲们被这阵势惊叹，除了城里人，农村结婚能凑出一辆二八大杠就已经算有面儿了，霍家这大手笔，直接整了七八两，且车后座的彩礼那是实打实的多，真真是三道口的独一份儿了。 应付完要糖的小孩，霍嘉木走向新娘所在的屋子，这个时候一切从简，更没有堵门这一说，所以新郎很容易便敲开了新娘的房门。 霍嘉木带着一群人蜂拥而进，待看到盛装的宋清禾时，被惊艳得当场愣在原地。 他不是个冒失性子，此刻却少见地呆愣住，在脑海中演练千百回的流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此刻眼里哪还看得见别的，只有宋清禾一人。 宋清禾本就紧张，好在父母都陪在身边，但在看见这么多人进来后，还是直接羞得垂下了头。 屋内有几秒钟安静，看着霍嘉木如木头般傻站着，程也简直没眼看，虽说他也很期待和暖暖的婚礼，但他到时候才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呆住。 他站在霍嘉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男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上前。 “爸，妈，我来接清禾了。” 他声音颤抖着，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平静，王艾君汹涌的泪意在此刻彻底崩塌，好在还有一些理智，笑着点头扶起宋清禾。 夫妻俩一人一边握着大女儿的手，掌心皆是濡湿一片，宋振平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颤，颤动传至宋清禾掌心，女孩拼命忍住眼泪，反握住父亲的手。 霍嘉木已经走到面前，宋振平深吸两口气，珍重地将闺女的手放置男人掌心。 双手交叠，美景如画。 看得老男人不停给自己洗脑，这是全家都认可的女婿，闺女嫁给他是享福的。 “嘉木啊，清禾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待她！” 霍嘉木郑重点头，将宋清禾牢牢牵在掌心，“爸，妈，妹妹，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清禾受一丁点儿委屈。” 两人相携着走出房门，身后，宋振平和王艾君早已泣不成声，宋暖默默流着眼泪，还不忘尽职尽责地记录姐姐的婚礼。 程也看得心疼，趁没人注意，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掉女孩的眼泪，临走之际还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慰。 心疼的不止程也，程欢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牛哥心尖，烫得牛哥心肝发颤，但他不敢上前，甚至连递个手帕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女孩扑进母亲怀里。 嫁女嫁女，娘家流泪，婆家欢喜。 整个霍家今日喜气洋洋，全村老少都聚在霍家院子等着接亲的队伍将新娘子接回。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接亲的队伍刚到村口，等待在侧的小孩们已经迫不及待往回跑，边跑边吆喝，好一副热闹场景。 等宋家人到时，宋清禾已经被抱进了婚房，待饭点开席，宋暖才重新见到姐姐。 从宴席的菜品就能看出霍家对宋清禾的重视，十里八乡，还没哪家娶儿媳能置办这么多荤菜，大人们还能忍住，小孩子哈喇子都快流进碗里，视线紧紧黏在肉菜上。 大家说着吉祥话，等待开席，霍嘉木带着宋清禾一桌桌敬酒。 姐姐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幸福，宋暖彻底放了心，忽地，膝上的手被一只干燥的手掌覆盖，宋暖偏头，对上程也关切的视线，男人轻轻握紧她的手，宋暖朝他甜甜一笑。 娘家人吃过婚席便回去了，霍嘉木很贴心地找了人送，宋暖坐在自行车后座，手攥着程也的衣角，将脑袋靠在男人宽阔坚实的背上。 程也车速很慢，落在最后，只想趁这个时间多陪陪她。 他很清楚宋暖的心情，想姐姐幸福，又舍不得姐姐出嫁，换位思考，如果程欢要嫁人，他也会不舍的。 家里突然少了宋清禾，整个屋子都显得空落落的，宋振平夫妻俩进了屋，程也将宋暖送到房门口。 “折腾了一上午，去睡一会吧。” 粗糙的指腹轻轻捏住女孩柔软的耳垂，程也低声哄着，任由女孩扑进他怀里。 “不睡，不然晚上肯定睡不着。” 她是喜欢抱着人睡觉的，没有姐姐的日子，也就只能抱着枕头入睡。 程也的怀抱很有安全感，让宋暖空落落的心充实了许多，也愈发不想放开。 “那就不睡，我陪着你。” 宽大的手将女孩往怀里一揽，程也推开房门，带着她进屋。 这一陪就是一下午，可能是有他在，宋暖说好不睡，却还是慢慢闭上了眼。 醒来时已经躺在炕上，程也没走，正拿着蒲扇一下一下替她扇风。 宋暖迷迷糊糊地开口：“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程也看了眼时间：“五点了，刚刚婶子来了一趟，让我留下来吃饭。” 房门大敞着，两人也都很有分寸，两个大人从不过多干预。 宋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从床上爬起，腰间的薄被滑落，不用看就知道是程也替她盖上的。 “这下好了，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她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溜下床穿鞋。 程也含笑看着她，待女孩穿好鞋后，伸手将她稍显凌乱的发型彻底揉乱。 “哎呀，我辫子都散了。” 宋暖嘟囔着将男人的手推开，拿起梳子走向镜前。 “我试试。” 梳子被男人抢过去，宋暖狐疑地看着他，“你行吗？” 程也抿嘴没搭话，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很行。 乌黑柔顺的发丝在他手上逐渐规整成形，一条麻花辫垂落至女孩肩头，很是好看。 宋暖手抚上辫子，有些惊喜：“程也，你怎么什么都会。” 男人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成功了，看来还得多多练习，头发和草绳也太不一样了。 三天晃眼便过，今天是宋清禾回门的日子，整个宋家小院热闹喧天，雾气蒸腾。 —————— 今天出门了，还有两章会很晚，大家等不及可以明天再看哈～ 第304章 回门宴 今天的宋家小院格外热闹，鸡鸣还没响起多久，小院便迎来了好几拨人流，都是自愿来帮忙的婶子们。 这个时候村里谁家办酒席，村里的人们都会提早过来帮忙，挨家挨户不仅出人，还要出碗筷和桌椅，不过谁都没有怨言，乡里乡亲的，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 蔬菜不用愁各家各户的自留地里有的是，肉类都是程也和宋振平头一天去县城供销社买的，两人租了李大爷的驴车，天还没亮便出发了，只为等农副食品站开门好第一波抢到肉。 农副食品站的猪肉限量不说还要票，宋振平想了想，带着程也去了县城的黑市。 改革开放好几年了，黑市早已不需要太过遮掩，稍稍一打听便问到了。 碍于程也的职业，宋振平本不想带他过去，却没曾想程也怕他一个人提不动，非要跟着上前，孩子是好心，宋振平也就随了他的意。 两人又在黑市买了几十斤牛羊肉，看见新鲜的苹果，直接将那人摊上的苹果包圆了。 光是一早上，宋振平就花去好几十块，老男人虽说挣了钱，但还是节约惯了，哪里有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但他不心疼，为闺女花钱，无论多少都不心疼。 鸡鸭是在大队里买的，反正都要买，还不如让乡亲们赚些钱。 于是，宋清禾这场回门宴，可谓是传遍了整个大队。 如果说霍家的酒席是十里八村最大方的，那么宋家的回门宴，便是可以与县城酒席媲美。光是肉菜每桌都有五个，还都是大块大块的肉，加上二舅妈厨艺操持，光是闻味儿，都能香迷糊一众人。 二舅妈主厨，王艾君带着一众婶子们在厨房帮手，择菜地择菜，洗碗的洗碗，宋振平带着程也和牛哥等一众汉子，帮忙摆桌椅，垒临时灶台。 大家伙眼里都有活，宋暖带着几个妹妹负责招待客人，给长辈们端茶倒水，给小孩们发糖发瓜子花生。 三道口好长时间没这般热闹，随着个体户的兴起，大家眼瞧着宋招娣姐妹都能挣到钱读书了，也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跑去县城做生意，许久不回来一次，老一辈们都孤独得很，今天看着小孩们嬉戏打闹，老一辈们坐在堂屋，满眼都是慈爱。 宋暖给一众爷爷奶奶倒好茶，便提着茶壶进了厨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婶子好奇地看着对面老宋家问： “艾君啊，老宋家咋看着静悄悄的，你们回来这么些天，对面就没出来过人？” 王艾君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我们都没注意过，不过不出来也好，免得惹人烦。” 其实大家伙都知道老宋家还住着人，每天厨房都还冒着炊烟呢，可没人去在意，要不是这婶子问了一嘴，大家都当对面是空气呢。 就在这时，外面不知是谁朝里喊了一声： “艾君，振平，你们家清禾回来了。” 宋暖和王艾君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厨房，只是，小院内此时却静悄悄一片，大家似乎都被惊到了，一时间没人再说话，都站在院门口紧紧盯着村口的方向。 宋暖随着母亲扒开人群朝外一看，好家伙，姐姐姐夫直接坐着牛车到了家门口，更重要的是，牛车上满满都是行李，有霍老爷子新做的衣箱，还有宋清禾的嫁妆，崭新的搪瓷盆和暖水壶，甚至连囍字都还没摘下来。 谁都没见过这样式的回门，一时被硬控在原地，直到霍嘉木小心地将宋清禾从牛车扶下，王艾君这才踌躇着上前。 “清禾小霍啊，你们这是？” 要不是俩孩子感情看起来依旧，她都要以为这两人吵架了清禾要搬回娘家呢。 她的猜想也没错，宋清禾的确打算搬回娘家住，看见王艾君，她眼眶蓦地红了，上前紧紧牵住母亲的手： “妈，我和嘉木决定搬回娘家住了，可以吗？” 王艾君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头， “行，咋不可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忐忑地看向霍嘉木， “小霍啊，这事你也同意吗？霍老爷子没意见？” 不是她大惊小怪，活了这么多年，王艾君还没见过哪家新媳妇回门当天直接搬回娘家住的，霍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要是对清禾有意见就不好了。 霍嘉木像是知道她的顾虑，点头应道： “爸妈，你们都放心吧，这事我爸他知道，也同意，我也尊重清禾的意愿，反正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没说的是，昨晚清禾小心翼翼提出后，老爷子当即便同意了，不仅给他们拿了五十块钱，还让霍嘉木去了宋家有眼力见一点，好好照顾岳父岳母，别让人嫌弃他霍家家教不严。 瞧着老头子恨不得他当晚便走的样子，霍嘉木简直无语，说他家老头开明吧，但对他这个幺儿是不是也太随便了点。 但霍嘉木还是很感激老头子能站在清禾的角度为他们小两口考虑，他知道老头子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宋家就清禾宋暖姐妹俩，所以在两人定亲后，就时常耳提面命要他多帮着岳父岳母干活。 所以今天两人离家时，老爷子抽着烟杆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关心叮嘱了宋清禾两句。 听霍嘉木这么说，王艾君彻底放了心，天知道这三天她有多想大闺女，做梦都想，如今更是红着眼拉上宋清禾的手嘱咐道： “你公爹是个心善宽容的，清禾你可得好好对他老人家。” 宋清禾用力点了点头，这种事要是搁在别人家，是断断不可能发生的，宋清禾对霍老爷子的感激，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暗自决定要将公爹当成亲爹一样孝顺。 宋暖早在姐姐说完搬回家住时就已经高兴得颤抖，天知道她这三晚有多难入睡，如今又能时常看到姐姐，她简直要激动得跳起来，赶忙拉着程也一起去给姐姐姐夫收拾屋子。 第305章 倒插门 乡亲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事，不由打趣霍嘉木：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倒插门？” 在这个年代的人心里，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做倒插门。 但霍嘉木不在乎，只要能和清禾结婚，倒插门就倒插门，他只怕清禾不要他。 他无所谓道：“我爸早就看烦了我，他还巴不得我是倒插门呢，还能给他挣点彩礼，只不过我不值钱，让他失望了。” 他开着玩笑将话半真半假地说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大家伙本也只是打趣两句，这个话题说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这场回门宴无疑是宾主尽欢，二舅妈的手艺再一次征服了所有人，四喜丸子，小鸡蘑菇炖粉条，溜肉段，酸菜肘子，大扣肉。 一道道菜上桌，大家伙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目不转睛盯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只等主家一声开席。 宋振平也知道大家伙等急了，啥话都没说，待菜上齐后便招呼着大家伙开吃。 对于宋家这一场酒席，谁都没说一句亏了，只暗自庆幸三两下便将礼钱给吃回了本。 一家人在三道口住了十来日，等到还有一周开学，才准备回林吉。 回去的行李依旧占满了李大爷的驴车，大多都是宋清禾霍嘉木小两口的，依旧是如半年前一样，程志伟抱着元宝小朋友在村口送行。 这次元宝知道了半年是多久，很坚强地没有掉金豆豆，只是将小拳头捏得紧紧地，期盼着哥哥姐姐下次归家。 招娣来娣在这一次双双离开，乡亲们得知招娣能去省城读高中，羡慕不已，感叹宋振平一家重情重义，即便老宋家这么对他们不好，却也还能在自家立起来时拉两个侄女一把。老一辈的爷爷奶奶们都教导招娣来娣姐妹俩往后不要忘了二伯一家的照拂。 招娣来娣自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二伯一家的恩情，埋藏在姐妹俩心中，时刻铭记着，只当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后报答。 宋家人走后，三道口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大家伙日子变好，邻里邻居的关系也融洽许多，没人再为那一两根葱吵架斗嘴。 整个大队除了后山脚下一片祥和，宋家办喜事，邀请了全村人，唯独没有邀请程刚和张婉宁。 后山脚下的小屋每日都传出争吵，甚至还有打骂声，大家都早已习以为常。 宋家人的大手笔两人不是不知，程刚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在远处观望过，只看到宋暖和程也亲昵的举动。 程刚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没有嫉妒，没有后悔，也没有羡慕，他的心早就在与张婉宁的争吵中死了，现在只剩麻木，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此行的目的。 他这辈子从陷害宋暖退婚和张婉宁在一起时便毁了，罪魁祸首是张婉宁那个贱人，他是不会遂了她的意离婚的，死也不会放过她。 程刚有时候想，要是能有下辈子，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他怎么想的没人在意，宋暖甚至早已忘了三道口还有程刚这号人，大四下学期对同学们来说很重要，关乎着实习单位的分配，但宋暖不在意，早在她拿到联赛特等奖那刻，她的实习单位就已经选择好了。 她要去程也所在部队的军区医院，通知还没下来，宋暖也就没有告诉程也，但她和家里人商量好了，等她在军区医院站稳脚跟，就将父母接到身边。 王艾君没同意也没拒绝，做了这两年生意，彻底激发了她的事业心，王艾君自认为自己还年轻，哪里就需要养老了，她还想再干几年呢。 宋振平好不容易找到当一家之主的底气，自然也是想将自家生意做大做强，于是从三道口回来后，老男人立马招了一个员工帮忙看店。 夫妻俩谨记着宋暖的话，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他们可不想早早被累死，还等着抱外孙呢，于是老两口一商量，准备招几个人在店里帮忙，同时也开始着手寻找开分店的铺子。 铺子没找到，倒是帮徐凤兰找到一套待出售的院子。徐凤兰老早就想在省城买一套院子，虽说王艾君和宋暖一直劝她住在家里，但现在清禾嘉木结婚了，两人也需要有独立的房间，她俩一直住在宋家也不合适。 再者，下一个结婚的就是程也和宋暖，也需要在省城买一套院子。 院子就在距离宋家饭馆不远处，穿过两条胡同就到，徐凤兰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她没挪动程也寄回来的津贴，买房的钱都是从丈夫的抚恤金里出的。 院子买下，宋振平和霍嘉木帮忙拾掇修整了一番，再买上几件家具，母女二人住绰绰有余。 两人虽然搬了出去，但饭依旧是在宋家饭馆吃的，王艾君觉得就她们娘俩懒得开火，干脆一起吃算了，徐凤兰也没拒绝，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平日里还能帮王艾君看看店。 大四下学期过了一半，宋暖的实习单位确定下来，正式通知也发下来，一家人都很高兴，王艾君更是催促着让她早些拍电报给程也。 有了去年京市的惊喜变惊吓，宋暖也没打算瞒着程也，第二天就拍了个电报给男人。 程也接到电报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揉了揉眼，再看，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当即大笑起来，惹得路过的同志们都以为这人魔怔了。 这人得了准信儿，便迫不及待拍电报问宋暖喜欢住楼房还是独立小院，他好和上面领导申请家属院。 宋暖觉得没眼看，结婚报告都没打呢，婚期都还没商量呢，这男人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程营长那个急啊，眼瞧着他都升到营长了，暖暖也要毕业了，早点结婚，他就能早点和暖暖在一起，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 第306章 出师不利 距离大五实习仅剩半学期，两家人将婚期商量一番，决定就定在腊月二十八这天。 到时趁着过年将程家人和王家人一起接来省城，反正空房间多的是，等小两口过完年，程也也好带着暖暖一起去部队。 宋暖对两个长辈的安排毫无意见，目前省人民的临床课程就已经分走了她全部精力，哪里还能分心去管结婚的事。 程也的军校进修早在两个月前结束，自从知道暖暖要来这边实习后，男人整颗心就盼着日子早些过，恨不得天天数着日历操练。 得知他和暖暖的婚期已定，程也连夜写好了结婚申请，第二天一早便等在领导办公室门口，那猴急的模样，直让领导笑话。 结婚申请审批还需要一段时间，程也深知急不得，他还记得暖暖信中写着喜欢独立的家属院，所以特地跟领导申请了，并已经在偷偷观察别人家的布置，他得提前把家具都买好，不能让暖暖来时还要去住招待所，至于一些小物件，那就等暖暖来了再布置吧。 程也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他可是要做暖暖背后的男人，既能养家又能支持暖暖自己的事业，他喜欢宋暖在自己领域发光发热的样子，并不要求她放弃自己的事业一辈子操劳在家里。 宋暖还不知道程也已经为她的衣食起居操碎了心，她此时正在听父母讲开分店的事宜。 “我和你爸找了好些地方，思来想去，地段最好的位置就在中心广场，只是，中心广场卖房的人户只有一家，明天周末，暖暖你陪妈一起去看看合不合适。” 王艾君抿了口茶水，这段时间光是看分店位置，都让她和宋振平一顿好找，可算让她找到两处。家里生意是小闺女出主意做起来的，她自然很信任小闺女的眼光。 宋暖点头：“行，那咱们明天一早去，刚好中午姐姐姐夫回来，咱们一起吃顿火锅。” 王艾君伸手抵了抵她的额头，笑骂道： “大馋丫头，馋死你得了，行，妈明天给你做，咱家确实好久没吃火锅了，等会明天让你爸切点肉卷，叫上你徐婶和欢欢一起，还有招娣，这孩子周末也该回来了。” 每到周末，是宋家人团聚的日子，宋清禾霍嘉木婚后搬去了教师宿舍，宋招娣高中也是住校，三人每次都周六中午结伴一起回来。 周六早上，王艾君叫醒赖床的宋暖，将家中事情一股脑甩给宋振平后，拉着闺女上街看房。 十一月的林吉已经开始下雪，宋暖紧了紧围巾，挽着母亲的胳膊坐上去中心广场的公交车。 此时的中心广场没有过年热闹，但还是能看到来往的人流和路边的小摊贩。 宋暖仔细打量着周边，人流量很大，附近有小学和医院，还有居民区，确实是个开店的好地方，只怕光是过年两个月就比其他地方半年赚得多。 王艾君看中的店铺就在中心广场附近，是两间打通的临街铺子，外观上看着大差不差，每间铺子面积倒是有三十来平。 房主是个身材瘦削眼眶凹陷的中年男人，宋暖看到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人气运肯定不咋地，瞧那发黑的眼圈和印堂，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碍于王艾君确实很中意这两件铺子，宋暖只好陪着母亲留下交涉，只是精神时刻紧绷着，打算一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立马拉着王艾君走。 看见两人，房主没有丝毫礼数，大手一挥，说道： “自己瞧吧，就这两间铺子，多了没有。” 宋暖皱眉，被王艾君拉着在店铺里转了一圈， “暖暖，你觉得这儿咋样？” 宋暖有些不喜那房主的态度，但对这两间铺子也是挑不出错处来的，她微微点头， “可以，这边人流量大，交通也很便利，是个好地方。” 王艾君露出笑容，她也看出了宋暖不喜那房主的态度，宽慰道： “咱们是来买房，又不是来跟那人交朋友的，不去理会他便是。” 宋暖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边，房主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断看着腕上的手表，见两人还在窃窃私语，他催促道： “喂，你俩还要看多久，到底好没好啊。” 王艾君转身，拉着宋暖上前， “好了好了，这房子还行，装修一番也不是不能用，我们还要看看到底什么价位。” 买房嘛，自然不是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先把砍价的基调定好，有利于后续发挥。 房主一听，直接吹胡子瞪眼，视线在宋暖母女身上扫射一番，开了个价： “四千，一分都不能少。” 宋暖都快被气笑了，四千？这人怎么不去抢，她京市买的二进四合院都才五千呢，就连火车站的铺子，连带着后面小院也才两千出头。 即便这里在中心广场附近，可就这两间三十平的铺子，开价四千，这人属实是在狮子大开口了。 瞧他那副样子，仿佛是宋暖娘俩求着他卖房似的，王艾君当即便垮了脸，拉着宋暖就要走。 那房主见两人要走，忙道：“欸欸欸，别走啊，你们还要不要？” 宋暖回过头，直接将价格砍了一大半： “两千五，不卖就算了。” 那房主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挥手赶人： “去去去，两千五你做梦呢，爱买不买，老子还不卖了。” 可能是出师不利，第一家就碰到这样一个神经，连着接下来的两家，母女俩都没看到合适的房子。 最后带着满身风霜回家，好在家里宋清禾她们已经回来，此刻正煮着火锅等两人。 瞧着母女俩脸色都不太好，宋振平有些担心地询问，在得知两人一大早碰到个神经后，他忙安慰道： “嗐，没事没事，开分店这事急不得，铺子咱慢慢找，省城这么大，总会找到合咱们心意的。” 宋振平的情绪一向稳定，有他这个基石在，母女俩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一家人齐聚在一起，暖呼呼吃了一顿火锅。 第307章 另有隐情 买铺子这件事整得家里人心力交瘁，宋暖怀念起在京市的拉纤儿，有这样一个中介，即便多花点钱，却可以省好多事。 自从程欢和徐凤兰卖房搬走后，招娣来娣姐妹俩也不用跟宋暖挤在一起，姐妹俩吃过晚饭，帮着二伯娘收拾过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姐，你的手怎么了？刚刚洗碗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块淤青。” 宋来娣关切地问，姐妹俩一周未见，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姐姐。 “没事，你看错了，怎么可能有淤青。”宋招娣下意识将手往身后缩了缩，“时间不早了，快关灯睡觉吧。” 宋来娣一向听姐姐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轻轻应声后，老老实实关灯上床。 接下来的一周里，宋振平和王艾君趁着店里有人照料，两人抽空闲时间一起在省城各个地方找寻合适的铺子。 分店肯定是要开的，清禾都结婚了，暖暖和程也的婚期也将近，夫妻俩赚钱的心无比紧迫，趁着俩孩子还没提出给他们养老，赶紧多多赚钱，免得到时候连给外孙买糖的钱都没有。 宋暖姐妹可不知道父母的小心思，她俩只当两人嫌目前这两间店铺太稳定，想找点事做，谁会嫌房子多呢，更何况还是省城的房子，既然家里有那条件，买了也就买了。 周五晚上，王艾君看起来心情颇好，待宋暖从医院回来便让她明儿个跟着去看房。 这次的两间铺子依旧是在中心广场附近，甚至有一间位置极好，就在主街旁。 母女俩先去看了第一家铺子，店铺面积不小，院子也很大，只是房子年久失修，外边看着像模像样，里面跟危房似的，买来要花费不少功夫在翻修上。 王艾君将决定权交给了闺女，宋暖表示性价比不高，还能再看一看，母女俩一路商量着走向第二家店铺，却没曾想，她们身后，一男人竖着耳朵偷听，待听说母女俩的目的地后，男人眼珠子一转，冷笑一声，悄悄跟在她们身后。 主街人来人往，但宋暖总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熟悉的不安感再次袭来，记忆瞬间回到那个漆黑的雨夜，宋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头也不回，拉着母亲匆匆拐进胡同口。 这边的巷子都被王艾君转熟了，她和宋振平最近这段时间时常来周围打听，见女儿要抄近道，她反握住宋暖的手，七拐八拐穿过好几条胡同之后，一下子来到第二间铺子门前。 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在两人走进胡同后消失，宋暖心下不安，忙拉着母亲进店，打算速战速决。 好在第二间铺子整体都很不错，虽然店铺面积也不算大，但后面带了院子，房屋保存完好，连修缮都不用，刮个腻子便可以开业。 房主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见两人赶时间，也不废话，直接报出了实诚的价格，两千四。 这个价格宋暖和王艾君都能接受，双方一拍即合，连价都没砍，宋暖直接掏出早就拟好的购买合同，给了一百块定金，约好下周一去房管局过户。 房主很痛快地签字，将房屋钥匙交给王艾君，正准备走，门口进来一畏畏缩缩的男人。 男人见着宋暖母女眼前一亮，嬉皮笑脸上前， “嘿嘿，那个，两位同志，我那铺子，要不要再去看看？” 这人正是上周那房主，此时完全没了上次的趾高气昂和不耐烦，像是换了副面孔，笑得一脸讨好。 女房主见来人要抢走她的买家，顿时没了好脸色，伸手将王艾君和宋暖拉至身后，嫌弃地挥手赶人：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还敢抢老娘的买主，没见着我们都快完事儿了嘛。” 她着急出手，只要房子还没过户，即便签了合同，心里还是依旧不放心。 男人被撵也没恼，一个劲地哈腰道歉，但他也不肯就这么离开，只是退到门口，时不时朝里看上一眼。 人家没站在自家地盘，女房主也不好继续赶人，只将宋暖母女拉至后院，再三确定两人不会反悔后，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原本和善的笑容。 待送走女房主，王艾君拉着闺女锁门离开，只是还没走出两步，面前直接堵了一个人。 “同志，我瞧你们母女就不是一般人，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计较，要不再去看看我那两间铺子？咱们价格好商量，包你们满意。” 他一脸期盼地看着两人，双手不断揉搓着，看起来很怕宋暖母女拒绝的样子。 宋暖狐疑地看着他，照理说中心广场的铺子，即便卖不出去，也不该求着人上门买，这人上次还一副狂拽酷炫的样子，怎么就过了短短一周，态度便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这事肯定另有隐情！ 她的猜想没错，男人想尽快脱手房子，是因为他欠了巨额赌债，放贷的那群人凶神恶煞，已经连续找上门两天，要是后天再不还钱，他的双手不保。 当初狮子大开口，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冤大头将房子卖个高价，还了钱还能剩下不少，他迟早会东山再起，重新买套院子。 等他有了钱，想找哪个女人不行，何必再看家里那婆娘的眼色，不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想骑到他头上，简直夫纲不振，离婚就离婚，把那婆娘休了，媳妇儿子迟早还会再有，到时候要生他十个八个。 这是男人一开始的想法，只是，来看房的人确实不少，大家都冲着中心广场这地段，但却没一个冤大头。 大家伙一听出价四千，连价都不肯砍一分，拍拍屁股便走了。 整整一周，男人熬了整整一周，除了有位买主砍价砍到大动脉，出价一千五外，再没有一人生出想买这两间铺子的意向。 眼瞧着离还钱的日子快到了，挑来挑去竟还是宋暖出价最高，男人成日蹲守在店铺门口，就盼着宋暖母女俩再来一趟。 好不容易给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为了他的手，这次可不能再放过了。 第308章 我不要了，你买吧 宋暖并不打算同他周旋，这房子一看就有坑，她才懒得搅合，冷冷撂下一句“不买”便打算拉着母亲走，却在这时，临近的胡同口突然冒出一个人。 来人气喘吁吁，看见宋暖母女眼前一亮，妈的，这两个死女人走得也忒快了些，走主街不好吗，偏偏蹿什么胡同口，可找死他了。 这人就是跟在宋暖母女身后那人，只一眼，宋暖便认出了他，是上学期在她家隔壁开店把自己开倒闭那老板。 宋暖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这人现身，她就不怕了，最怕那种躲在阴暗角落的偷窥，让人头皮发麻。 方大壮是听说这两人要买铺子，想跟在她们身后搅黄，她们搅黄了他的饭馆，害他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了一屁股账，现在就连媳妇都嫌弃他游手好闲。 毁了他赚钱的门路，还想买铺子，门都没有！ 他突然冒出来让男房主有些措手不及，看看宋暖母女，再看看方大壮，他犹豫着问： “你们……是一伙的？” 还没等宋暖否认，方大壮先一步摇头， “不不不，你可别乱说，我和她俩可不是一路的。” 他挑衅地看了眼宋暖，随即朝男房主露出微笑， “不瞒你说，我也有意向在这附近买一间铺子做生意。” 果然，男房主听了这话瞬间眼前一亮，毕恭毕敬道： “瞧你赶巧了，我刚好有两间铺子要卖，要不咱一起去看看？” 方大壮没吭声，昂着下巴看向宋暖母女，似乎在等她们表态。 宋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人是专门来找茬的，自己把饭馆作倒闭了，将过错强行按在她家头上。 反正自家店铺也已经买了，她倒要看看，这人翻得起多大的水花。 王艾君显然也看出了方大壮来者不善，轻轻扯了扯闺女的袖子，想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但手腕被宋暖握住，只见宋暖满脸不悦看向男房主，语气带有怒意， “你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说让我们去看房，怎么现在随便来个人就要一起。” 男房主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瞧宋暖那样子像是被激起了竞争欲，眼下有两个买主，自然是价高者得。 他赔笑道：“同志你别生气，咱们一起去看看，就看谁和这铺子更有缘分。” 说完他率先朝店铺走去，方大壮跟在他身后，路过宋暖母女俩时斜睨了一眼，从鼻间重重哼了声。 王艾君有些拿不准闺女打的什么主意，待前面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悄声问： “暖暖，咋回事啊，咱不是已经买好铺子了嘛，咋还要去看？还有刚刚那人不是隔壁倒闭那家店的老板，他咋会在这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王艾君还没转过弯来，就被闺女带着往前走。 “妈，没事，那人想截胡，但是他不知道咱们已经买好了铺子，且看他怎么作妖。” 有了闺女的话，王艾君没再说什么，此时她也回过味来，感情这人还将自己的过错怪到她家头上了？ 简直无理取闹！ 此时再看前方那道背影，王艾君只恨不能射出两记眼刀，直接将方大壮那厚实的身体扎出孔。 前方，方大壮只觉一身寒风吹过，吹得他后背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转头朝后看去，就见那讨人厌的两母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嘴角扯出一抹挑衅又嘲讽的笑。 哼，还想买铺子，今天这两人要是买到了铺子，他把方字倒过来写！ 男房主的店铺本就在马路对面，走不了两分钟便到了，他一改上次冷漠高傲的态度，热情地跟三人介绍起店铺内的细节。 这两间铺子确实不错，地段好，面积大，保存得也挺好，要不是这男房主背后有坑，宋暖还挺想将其买下的。这个地段，即便不做生意，留着后面拆迁都能赔不少钱。 铺子大致讲解完，男房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脸期待看向三人： “您三位还有什么问题？” 方大壮哪里能有问题，虽然他也觉得这铺子好，但以他现在的身家，连五十都拿不出来，怎么可能买得起。 但他梗着脖子将自己装成有钱人，趾高气昂地问： “你这铺子不错啊，多少钱？” 男房主看了眼宋暖，谨记着上一周吃的亏，小心翼翼回答： “您看两千五怎么样？” 方大壮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两千五？！就这破房子要两千五？！将他卖了得了！ 然而他这人生来脸皮厚，表面上一点看不出心里在咆哮，装模作样看向宋暖母女， “我做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们先来的，自然你们先决定。” 男房主松了口气，还好他长了教训，没一口喊出高价，不然这三人又要被吓跑了。 宋暖轻咳两声，看着方大壮一脸大度的样子，她心中冷笑，演戏是吧，刚好她有空，那就陪他演一场。 她轻飘飘点头：“行啊，两千五我买了。” 男房主眼前一亮，期待的眼神瞥向方大壮，来啊，说出一个更高的价格来。 方大壮本来就是抱着搅黄的念头，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我出三千，这铺子我要定了!” 瞬间，男房主眼前一亮又一亮，双手不断交叠揉搓，将他激动又亢奋的心情显示得一览无余。 但瞧着这两人的架势，只怕价格还能更高，贪心的他怎么可能止步于此，看向宋暖，一脸为难， “您瞧这，原本这铺子是留给您的。” 宋暖伸手打断他的话，嘴里的数字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三千五！” 哟吼！ 男房主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好啊，好啊，三千五好啊，谁来喊个四千？ 方大壮此时已经汗流浃背，卖麻辣烫的这么有钱吗？这可是三千五啊，说出就出了？！ 一想到卖麻辣烫这么赚钱，而他连裤衩子都赔掉了，方大壮差点把一口牙咬碎。 “三千八！” “四！” 还没等宋暖将话说完，身旁王艾君赶忙出来打断， “暖暖啊，你可别再说了，咱家哪里有这么多钱。” 方大壮这时不演了，彻底被激上了头，露出了他狰狞的面目，将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 “就这点家底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煮你的麻辣烫吧，我出四千，这铺子我要定了！” 这是他心中的底价，等宋暖再往高了报，他就收手不争了，就让这母女俩用四千买两间破房住去吧。 已经在心中窃喜的方大壮此刻根本没察觉到宋暖急剧冷静下来的脸庞，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清脆又讽刺的女声。 “我不要了，你买吧~” 第309章 你还怪客气的 空气死一般寂静，男房主此时也看出两家人不对付，但关他什么事呢，他只要把铺子卖出去就好，这可是四千块啊，和他心中预想的分毫不差，发财了发财了。 宋暖计谋达成，也懒得再和方大壮周旋，拉着母亲就要走。 直到这一刻，方大壮才回过神来，他爷爷的，本来想坑这母女俩一把，却反倒遭了这娘俩的道。 本来就不甘的心此刻更加愤恨，方大壮作势就要上前去拉宋暖的手腕。 “死丫头，你给老子站住，耍了老子就想走，门都没有，老子跟你没完。” 被这么耍一通，方大壮像只胀鼓鼓的河豚，愈发气了，势必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宋暖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往旁边一闪，拉着母亲头也不回地跑开。 “你最好歇了报复的心思，要是再让我逮住你作妖，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暖威胁一通，又指着方大壮看向男房主， “还不赶紧把人逮住，他可说了要出四千买你这铺子，人跑了你上哪儿找去。” 男房主一听，果真上前抱着方大壮的胳膊不让他走。 方大壮奋力挣扎无果，眼睁睁看着宋暖母女俩消失在街角。 爹的，他明明只是做戏，哪里能想到把自己赔了进去。 可是男房主哪里会给他狡辩逃跑的机会，抱这人一脸谄媚： “嘿嘿，同志，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办过户手续？” 方大壮：********（骂得很脏） “过什么过，老子没钱，就你这两间破屋子，还想卖四千，你怎么不去抢。” 他说完就要挣扎着离开，但手臂被男房主抱得死紧，根本挣脱不了半分。 “你给老子放手。” 男房主：“不放，你亲口说的四千，现在又反悔，耍我呢。说好的四千，一分都不能少，给钱，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他双手并用，像一张狗皮膏药，死死黏在方大壮身上，论他怎么都甩不下去。 方大壮被纠缠得没法，高举拳头，威胁道：“你放不放，不放我揍死你丫的。” 手都要没了，哪里还会怕挨打，男房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放！你打死我吧，打死都不放！” 方大壮：……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被这么摊烂泥给缠上，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认命地在兜里一阵摩挲，最终摸出两块钱，甩到男房主身上，声音都带了丝祈求： “这两块钱给你，耽误你时间是我不好，我真的没钱，刚刚只不过是想让那母女俩吃瘪，你就放过我吧。” 男房主嘴唇嗫嚅片刻，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方大壮打断: “你再不放开我就报公安了。” 几乎是话落的一瞬，男房主立马滚了下来，快速捡起那两块钱，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 “瞧你，还怪客气，走吧走吧，我就不留你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让他报公安，指不定立马就进局子里了，他可是赌坊常客，经不起一点查。 方大壮：………今天出门指定没看黄历！ 经过这一出，方大壮只觉宋家人的出现是为了克他，还要断他财路。 原本还有点不服气，也被家里那母老虎给震慑住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把打酱油买盐巴的两块钱给了男房主自己空手回去，收获了好一顿极限输出。 方大壮被迫发誓洗心革面，老老实实重新做人。 宋暖和王艾君不知后续，但也能猜出一二，就凭男房主那急于脱手的劲儿，方大壮不被扒一层皮是走不出大门的。 她也不怕方大壮事后报复，先不说店里随时都有人，再者，附近公安局里的公安也经常三五成群过来吃麻辣烫，只要方大壮敢来，一抓一个准。 买铺子这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王艾君和宋振平的活计了，两人得找空闲时刻把铺子打扫粉刷一番。 周五晚上，王艾君在饭桌上说起一件事，脸上满是后怕。 “还好咱家没买那两间铺子，我和你爸今天看见好多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四处问街坊邻居有没有看到那男房主，最后实在没找到人，直接敲开了锁，在铺子里一通乱杂，两间铺子都被砸得稀巴烂，看着吓人得紧。” 原来是男房主知道还不起钱，提前跑路了，也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事，不过准没好事，好在家里避开了这个大坑，要不然往后尽是麻烦。 吃过晚饭，一家人洗漱回屋休息，宋来娣正在房间里数钱，二伯娘给了她一个饼干铁盒，专门用来放她的工资，小姑娘宝贝得紧，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数上一番。 见姐姐进来，宋来娣双眼亮晶晶， “姐，你猜我存了多少钱？!” 宋招娣上了一周学，早已累得不行，但见妹妹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应道： “五百？” 宋来娣很是惊喜地凑上前，满脸崇拜： “姐，你太厉害了，怎么猜到的？” 宋招娣睨了她一眼：“你一个月工资五十，来省城还不到十个月，小学生的算数都不会吗？” “嘿嘿，我就是太高兴了，二伯娘有时候还会多给我一些，才能存够五百块呢。” 她眼神亮晶晶，眼底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姐，等我再存个两年，肯定也能像二伯娘那样买院子，到时候咱们就有家了。” 宋招娣微怔，到底还是没说出再过两年房价肯定要上涨的扫兴话，看着妹妹一脸向往，她在心底默默做了决定。 姐妹俩已经躺上床，就在宋招娣愣神的间隙，来娣要越过她去关灯，却不小心压到宋招娣垂落在一旁的手臂。 “嘶……”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女孩惊呼出声，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宋来娣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关灯，姐你没事吧？” 她作势就要去掀宋招娣的衣袖，却被女孩躲开。 宋招娣声音中还带着疼痛过后的颤抖，快速将手臂藏进被子里，翻过身体关了灯， “我没事，睡觉吧。” 她身后，宋来娣眼里闪着泪光，一瞬不瞬紧盯着被子里姐姐的手臂。 来娣不傻，知道姐姐肯定有事瞒着她，是她太没用，什么都要姐姐一人承受，不能替姐姐分担。 第310章 一物降一物 宋来娣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追问姐姐也不会告诉她，想到姐姐最听三姐的话，翌日一早，趁着一家人都吃过早饭，来娣敲响了宋暖的房门。 “来娣？怎么了？” 房门打开，就见小姑娘红着眼眶，嘴唇紧抿着，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宋暖惊讶了一瞬，连忙将小姑娘拉至房间，缓和了声音询问： “是受委屈了？跟三姐说说好吗？” 三姐温柔的声音让宋来娣彻底破防，决堤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她擦去眼泪，透过朦胧的水雾，朝宋暖求助： “呜呜呜，三姐，你帮帮我姐吧，她在学校肯定受欺负了，我已经连续两周看见她手臂上淤青了呜呜呜。” 宋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怎么回事？招娣表现得很正常，一点异样都没有。 不过想来也说得过去，以招娣的性格，肯定觉得自己已经够打扰了，不肯再给他们添麻烦。 宋暖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在后世正是被娇宠的年纪，怎么就这般懂事，让人心疼。 她掏出手帕，温柔地给宋来娣擦去眼泪，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夸奖道： “来娣不哭，你做得很对，我们是一家人，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大人，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受着。” 宋来娣抽泣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姐。” 宋暖待小姑娘恢复了些，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三姐会问问招娣的，你把心放肚子里。” 姐姐最听三姐的话，有了宋暖的保证，宋来娣高悬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她擦干泪痕，站起身，朝宋暖露出腼腆又乖巧的笑容， “那我去帮二伯娘了，谢谢三姐。” 宋暖点头，“嗯，去吧。” 房门打开，只见宋招娣正从房间出来，见到哭红了眼的来娣，她微怔，眼里闪过几丝不明的情绪。 宋来娣害怕姐姐责怪，默默垂下头，紧挨着墙壁快步走向厨房。 宋暖瞧她在亲姐面前跟鹌鹑似的，有些好笑，朝对面的宋招娣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招娣抿唇，下意识摸向手臂，脑子一片混沌，完了，三姐肯定知道了，这要怎么瞒过去？ 二伯一家给她们姐俩的帮助实在太多了，这点小事，招娣不想给家里人增添烦恼。 但一物降一物，三姐的话宋招娣不敢不听，只得老老实实磨蹭着进了宋暖房间。 女孩坐得板正，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姿势，身姿笔挺，双手放在膝上，和程也的坐姿一毛一样。 宋暖眼底闪过笑意，故意板着脸，朝她道： “自己把衣袖掀起来。” 宋招娣磨磨蹭蹭，略显心虚地瞥了眼宋暖，支支吾吾道： “三……三姐，你别听来娣乱说，她就是瞎操心，我没事。” 宋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伸手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戳，女孩瞬间痛得嘶出了声音。 这下宋招娣老实了，慢吞吞挽起衣袖，一大片青紫色的淤青落在宋暖眼中。 眉头立即紧皱，宋暖有些生气，声音都带了几分怒意， “谁弄的？！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宋招娣眼神有些躲闪，“也……也不算被欺负。” 她这副样子宋暖还从未见过，不由有些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 宋招娣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只能一股脑说清： “我们班一共三个插班生，但班里的同学们都以为我们是走后门进来的，不待见我们，其他人还好，不理会也不欺负，但有几个刺头，专门挑下课的时候，欺负我们三个。” 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学生还搞霸零这套，宋暖气得胸膛起伏，咬着牙问： “他们打你了？” 宋招娣摇头：“没有，手臂上的伤是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还是插班生，即便老师已经告知三人是通过学校招生考试进来的，也受到了不少白眼。 看着女孩骇人的手臂，宋暖压下心底的怒气，拿出药酒给她揉搓。 淤青要被揉散才好得快，只是这剧痛却是难以忍受的，宋招娣这么能忍的性子，也被痛得龇牙咧嘴。 “来娣说上周都看见你手上的淤青了。” 宋暖一边揉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家里，你还当自己是外人不成？” 宋招娣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听了宋暖的话赶忙解释， “不不不，不是的三姐，我……我……” 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宋暖着急，追问道：“你你你，你到底怎么了？” 宋招娣深吸口气，眼一闭，心一横，通通说了出来， “我没吃亏，我报复回去了，那几个人最严重的还在医院呢。” “啊？！！！” 宋暖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因惊讶暂停，招娣的话，拆开她都认识，咋连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反正说都说了，宋招娣也就将自己报复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那几个人在学校是刺头，不仅欺负我们三个插班生，很多从乡下来的都被他们欺负过。 他们几个都是城里人，每天都会骑车回家，我就……我就趁着没人在他们的自行车上动了些手脚，然后，然后第二天老师就说他们都摔进医院了，最严重的那个手臂骨折了。” 她说起来脸上还有几分畅快之色，像是怕宋暖担心，又忙找补道： “没人看见我去车棚，更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大家都觉得是他们忍了不该惹的人，三姐你放心。” 她悄悄瞥了眼宋暖的脸色，小小声说： “我就是怕你们知道了担心，我不是会老老实实受欺负的人。” 宋暖没想到她这个堂妹还是黑芝麻馅儿的，不过也好，受了欺负还知道反击。 她无奈地薅了一把女孩的头发，“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不过你做得很对，不能受了欺负还像个鹌鹑，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记得第一时间跟家里人说。”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宋招娣乖乖点头，她不是冲动，是策划已久，别人发现不了。 第311章 交点 给招娣上完药，宋暖将整瓶药酒都给了她， “晚上让来娣帮你再擦一次，你也别怪她，她可担心你了。” 女孩在宋暖面前一如既往的同小猫样乖觉，但宋暖知道这孩子可不是小猫，她是一只会呲牙的小老虎，只是在信任的人面前，会露出最柔软的肚皮，毫无防备。 看着招娣走回自己房间，宋暖敛下眼眸，敲响了宋清禾房门。 宋清禾正坐在窗前备课，她的书桌上，除了语文教材，还有很多有关儿童心理学，教育学的书。 要想写出受欢迎有教育意义的儿童读物，她要下的功夫还有许多。 见宋暖进来，宋清禾嘴角上扬，扭了扭手腕拉着妹妹坐在床上。 “怎么了？有心事？” 校园霸零无论在哪个时期都会存在，宋暖想着，招娣和姐姐在同一所学校，这件事发生，既能让姐姐多照看照看招娣，又能给姐姐提供案例，能让她从另一个角度写出具有教育意义和警醒意义的读物，能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和重视校园霸零的存在。 果然，在听说招娣这件事后，宋清禾陷入了沉默，脑海中有千丝万缕需要梳理，她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方面，这是她做老师的疏忽。 她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省，并拿出笔记本，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 宋暖安静地坐着，没有打扰姐姐的思绪。 在这个教育贫瘠的年代，有很多孩子都上不了学，孩子们能上学已经是千恩万谢，好的老师也只能在同学们受欺负时站出来批评一下，更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在心理上已经构成了疾病。 这不仅需要保护教导被欺负同学，更多的是要从根本解决，让校园霸零不再发生。 然而这很难很难，人性是复杂的，没有形成完整人格的中学生更是如此，宋清禾能做的是杯水车薪，但那又如何，只要能阻止一起霸零事件，就不算白费功夫。 一刻钟过去，笔记本上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宋清禾终于抬起头，看向宋暖时眼眶都红了， “暖暖，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招娣的，周一例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件事反映给教务处。” 宋暖倾身上前，给了姐姐一个拥抱， “姐，慢慢来，加油。” 这一晚，宋清禾房间的光亮直到很晚才熄灭。 周一，在经过招娣同意后，宋清禾直接带着她去了教务处。 例会上，宋招娣一五一十地将班上同学怎么欺凌插班生全部说出，当然，隐瞒了她使坏的事。 宋清禾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指责招娣的班主任，也不是要给招娣讨个公道。 她的最终目的是让学校领导意识到校园里有霸零的情况存在，以及学校要加强管理和引导学生们。 好在领导们都很重视这个情况，没人说她一个实习老师没事找事。 胖丁儿妈身为教导主任，对这种情况高度重视。 目前学校生源本来就不多，暑假举办招生考也只是为了扩大生源，给县城或乡下的孩子们一个机会。 她也只不过是给宋家透露了一个消息，着实算不上走后门，毕竟招娣可是以第一名的名次堂堂正正考进师范附中的。 在教务处严查的过程中，胖丁儿妈发现学校不止一起这样的事件，无论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甚至连小学部高年级，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多的是城里孩子看不起乡下孩子，言语欺辱，别说孩子们，很多大人都是这样，包括老师，也习惯性高高在上。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也给各位老师狠狠敲了一记警钟，学校领导更是特地开了例会讨论，最后决定给全体同学上一次自我保护课，更要求老师们引导教育学生的思想，严厉打击校园霸零的存在。 招娣班上那几个男同学也不敢再欺负插班生，他们的父母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自知理亏，更不敢上学校来闹。 从这以后，师范附中的校园风气愈发积极向上，乡下来的孩子们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默默受欺负，大家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宋清禾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这也是她想要出版儿童读物的初衷，她要将这样的例子以故事的形式写出，让更多孩子在听故事的途中潜移默化被引导。 日子恢复平静，宋清禾的准备越来越充分，招娣也在期末考试再一次证明了自己，考到了年级第一，从受同学们排挤的插班生，变成了倍受欢迎的学霸。 但她性子一贯冷淡，并没有理会同学抛来交好的橄榄枝，她考省城高中是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并不是来交朋友的。 宋暖知道后也没强迫她必须交朋友，有些人并不需要朋友，她能有清晰的目标，并朝着这个方向为之努力，便够了。 期末考试后，宋暖也结束了大四的临床课程，她也依旧考了年级第一，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同学们的实习单位都已经分配完成，除了参加比赛的四人可以指定，其余同学都是学校分配，大多都在林吉省本地。 高开朗和席学博都打算留在省人民，白望舒选择了去京市，宋暖则去了陕省。 同学们得知这个消息，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舍，同窗四年，无论期间经历了什么，都已经有了深刻的牵绊。一旦实习，就很有可能留在那个地方，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所以，在期末考试后，班上同学自发举办了一场告别会，告别同窗四年，各奔东西，再见也是一年之后。 告别会邀请了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参加，包括在省人民带教的临床老师，都被请了来。 白望舒坐在宋暖身旁，心情显然颇好，丝毫没有将白素秋痛心的神色看在眼里。 她能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不是么？ 短暂又漫长的相处就如两条相交的延长线，在某一个交点聚集，至于往后会不会再一次相交，那就将未知交给时间吧。 第312章 临近婚期 早在还没放寒假前，林吉大学的同学们就已经吃到了宋暖和程也的喜糖。 每个来店里吃饭的同学都会被徐凤兰塞上一把糖和瓜子，糖是百货商店买的，瓜子是王得水厂里的五香瓜子，得了喜糖的同学们乐呵呵，都会说上两句好话惹得徐凤兰眉开眼笑。 宋暖这个当事人还没公布喜讯，班上的同学们就颠儿颠儿地跑来问她。宋暖也就顺水推舟邀请同学们来参加婚宴。 当然，普通同学很少会来，也就和宋暖关系要好的同学前来参加，高开朗和席学博已经定好了回家的车票，两人凑钱给宋暖买了个新婚小礼物，并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宋暖很是感谢，这两人也算她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都是很好很真诚的人，能与他们交好，也是幸运的。 至于白望舒，那是自然要来参加婚礼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宋暖的几位舍友，虽说同住宿舍的日子只有短短一年，但几人关系都很是亲近，杨元甚至还在宋家饭馆勤工俭学，这让她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为了参加宋暖的婚礼，杨元甚至推迟了回家的日期，只买了腊月二十九的车票，堪堪赶在除夕前到家。 被朋友这般热烈真诚地对待，宋暖很是感动，她也心疼杨元一个人住宿舍，遂将她邀请到家里小住。 宋家现在一共有三处院子，空房间多的是，老家的亲戚全部过来也住得下。 虽然临近婚期，但宋暖本人却没一点紧张，反倒是王艾君，整个人忙碌得不行。 北方的腊月可不是开玩笑的冷，但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婚，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女儿能漂漂亮亮出嫁。 冬天不像夏季，宋暖的婚服也不像宋清禾的好做，可给王艾君愁得，成日里连店都没心情看了，整天泡在百货商店和各大供销社，就想找到又保暖又好看的料子，给宋暖做一件独一无二的婚服。 内搭早就做好了，是宋暖的想法，一件过膝的红色针织毛衣，既保暖又能贴身展现她妙曼的曲线。 可不是她太过自信，在穿上王艾君亲手织的羊绒连衣裙时，在场的众人都震惊了。 宋暖本就是明艳大气的长相，平日里王艾君给她买的衣服都将她往可爱活泼上打扮，这紧身的连衣裙一上身，再加上她从沪市买回来的内\/衣，玲珑曲线一览无余，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红色更是衬得她多了几分妖娆美艳。 尤记得当时程欢捂着鼻子上前，将她翻来覆去好一阵打量，最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心底默默感叹她哥真是好福气！ 王艾君和宋清禾这俩结过婚的更是老脸一红，暖暖这一身，饶是程也再强的定力，怕是也难以把持得住。 在王艾君不自然的眼神下，宋暖脱下了火红的连衣裙，换上了平日里常穿的嫩黄色外套，这一来一回的气质跨度不是一般的大，让在场的三个女人好一阵感叹宋暖的可塑性不是一般的强。 程欢在报社工作，对各方面的了解都是走在最前沿，她觉得暖暖姐甚至比那些画报上的明星还要更时髦些，如果再烫一个卷发，甚至能和港城的时装杂志媲美。 宋暖可不知道小姑娘的想法，她对自己的身材样貌还是很自信的，上辈子她没这么漂亮，那是因为一辈子生活在苦海里，活着就已经够艰难，哪里还有心思去倒腾外在。 这辈子一切遗憾都被弥补，家庭幸福，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她不愁吃不愁穿，没有任何烦恼，整个人被爱包围，可不得越来越好看嘛。 牛哥的包裹解了王艾君的燃眉之急，这人不仅寄回来一整箱荔枝罐头，还寄回来了整整一匹红色呢子布料。 不仅如此，他还给宋暖包了一个大红包，足有九百九十九之多，只因为眼下正处于牛哥事业的关键期，他无法在宋暖的婚期赶回。 牛哥的笔迹透着浓浓的遗憾，与宋家人结识的这几年，是他人生中最温暖的时光，他拿王艾君当亲婶子，也拿宋暖当亲妹子。 亲妹子结婚，他这个当哥哥的却不能亲自到场，牛哥很是遗憾，只为宋暖准备了最丰厚的新婚礼物，以表示他对宋暖和程也的祝福。 信是宋暖和王艾君一起看的，看到最后牛哥在信中问候王艾君和宋振平的身体，祝大家伙新年快乐，王艾君直接红了眼眶。 指腹擦去眼角浸出来的泪，王艾君声音厚重，有些心疼， “小牛这孩子，一个人在外打拼孤苦无依的，想想都心疼。” 她叹了口气，“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偏偏有个那样的家，哎，不说了，这孩子过年都回不来，妈得给他多做点吃食寄过去。” 手抚上那匹呢子布料，触感柔软亲肤，做衣服的老手一摸便知道很是贵重。 “这布料我都没见过，肯定不便宜，这孩子有心了，妈明天就用这个给你做衣裳。” 这个时候呢子布料鲜少见到，估计整个华国，也只有羊城沪市这种经济发达的地区才有，普通人还不一定买得到。 牛哥一送就是一整匹，还是这么难得的大红色，宋暖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本把牛哥当朋友，在这个时候却真的生出几分兄妹之情。 有个这般念着自己的哥哥，宋暖只觉是她的福气。 荔枝罐头每人分得一罐，大家吃过了新鲜荔枝，总觉得罐头少了几分鲜甜，程欢不嫌弃，她钟爱荔枝的一切，所以整箱荔枝罐头，几乎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家里有现成的缝纫机，是徐凤兰准备给宋暖的彩礼，三转一响早就备好了。 两家人住在一起，很是亲近，也没那么多顾虑，裁缝机收音机早早就用上了。 王艾君打算用呢子布料做一件大衣，宋暖知道后特地亲自设计了款式。 她好歹从后世回来，见识的衣服款式自然比王艾君更广泛。 简单画了设计图，是略微廓形的款式，上半身正肩笔挺，从腰线位置慢慢开散，形成裙摆似的褶皱。整件衣服气质又不失优雅，是很高级的款式。 王艾君行走在各大百货商店，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款式，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好在她是做惯了衣服的人，琢磨了好一阵，总算有了把握。 第313章 家人齐聚 耗费了三天时间，王艾君总算将小闺女的婚服做好。 看着桌上一堆布料，饶是王艾君一颗拳拳爱女之心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只有两个闺女。 可真是累死她这个老妈子了，比煮一天麻辣烫还累！ 为了给宋暖搭配好，在做好大衣的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百货商店，给宋暖买了条兔绒围脖，还有一双带跟的小皮鞋。 虽说这个天穿小皮鞋有些冷，但婚礼就这一次，冷点就冷点吧。 宋暖和她妈一个想法，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她定是要漂漂亮亮的，冷算得了什么，华国女人绝不认输！ 自从到了腊月，整个宋家人都忙活起来，只为了宋暖和程也的婚礼。 宋振平更是早早就将酒席定好了，就在国营饭店，老男人很是细心，不仅要挑环境最好的地方，就连每家饭店的菜品，他都是亲自试过的，只为挑出最好的厨子。 最后决定在距离宋家饭馆两站路的国营饭店，是一栋二层小楼，环境清幽，最主要是大厨手艺极好，在周边小有名气。 婚期在腊月二十八，老男人直接包了整个国营饭店的二层，当天整个二层只为他们家服务。 其实这些本应该程家人来做，但宋振平夫妻俩念在徐凤兰身子骨弱，不好在寒冬里奔波，且两家人关系好，也就不在乎这些细节。 徐凤兰自然知道宋家人的好心，她也很庆幸自家儿子有宋振平和王艾君这样的岳家。 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办酒席的钱自然应该程家出，且她和程欢两人早早就将小两口的婚房布置好了，铺的是最新最柔软的棉被，屋里的一切都是新买的，只为了让宋家人看到她们对宋暖的重视。 双方父母都怀着一颗同样的爱子之心。 腊月十九这天，王艾君和程欢去了趟客车站，程家人和王家人约好今天一起来省城，好互相有个照应。 一共十几口人几乎将客车占了一半，王家几个舅舅舅妈都来了，还有几位哥哥，每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都是家里的干货和宰杀好的土鸡土鸭，当然还有二哥新研发的瓜子。 王母被两个儿媳搀扶着走，初到省城还有些紧张，这点子紧张在看到王艾君时烟消云散。 母女俩半年未见，王艾君总算将父母接来省城，一时间竟红了眼。 好在王父及时出声打断，不然这母女俩怕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下抱头痛哭。 程家人也全都来了，程老爷子身子骨硬朗得很，杵着拐杖，将腰杆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舟车劳顿后的疲惫。 元宝小朋友被妈妈抱着，眼尖地看见姐姐，小嘴瞬间咧开，朝程欢伸出手。 程欢很喜欢这个弟弟，也念得紧，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一个劲地亲亲。 元宝被逗得咯咯直笑，原本还有些困倦，此时乖乖窝在姐姐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观察四周。 “好了，这大冷天的，咱们快些回去吧，家里孩子们已经做好了饭。” 一大家子人坐着公交车回宋家小院，坐够了客车，大家伙对公交车也没那么好奇，只是看着窗外的街景，将省城的热闹尽收眼底。 街边小贩良多，叫卖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在这寒冬腊月里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王母新奇地看着窗外，感叹道： “省城就是省城，可比咱安宁县大多了。” 王艾君笑眯了眼，挽着自家母亲的手， “等明儿我带大家伙好好逛逛，到了初一中心广场还有表演看得，热闹得很。” 这么一说，大家伙更是期待了。 王得水坐在车窗旁，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临街的铺子商贩也比县城多多了，他心中不由升起了更大的抱负，迟早有一天，他的瓜子要传到省城，甚至全国。 午饭是徐凤兰主厨，宋暖和宋清禾辅助，待大家伙到家，菜已经全部做好，温在锅里。 元宝到底还是小朋友，抵不过长时间坐车，还没到家，就已经在程欢怀里沉沉睡去。 将小人儿放在床上，两家人这才上桌吃饭。 这不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大家都很熟络，饭桌上的氛围也是极好，王父和程老爷子喝着小酒，聊得好不热络。 宋家饭馆自然是住不下这么多人，好在当初王艾君装修时给中心广场的小院买了基础的家具。吃过饭，宋振平和霍嘉木就送王家人去了中心广场的院子。 至于程家人，便跟着徐凤兰和程欢回了自家院子。 晚上，王艾君极其兴奋，自家能过上好日子，她自然是高兴，但能接父母来省城，她的内心比自己过得好还要幸福。 王父王母操劳一生，从不重男轻女，疼爱她这个幺女甚至比几个哥哥更甚，王艾君是感激的，也是庆幸的。 在这个社会，她能托生在这样好的家庭，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女儿有孝心，父母自然也很宽慰，王父王母将两个院子的环境都看在眼里，听王艾君悄悄说自家在火车站还有一个院子，老两口欣慰的同时，也对宋振平这个女婿总算满意了几分。 毕竟，三个院子可都写着王艾君的名字。 两家人在省城这几天，王艾君和徐凤兰带着他们将省城有意思的地方逛了个遍，直到小年将至，大家伙才缓了缓行程。 小年当天，是程也回来的日子，家里人一大早便起来和面和馅儿，准备包饺子。 包饺子的包饺子，贴窗花囍字的贴囍字，就连大门口，都被霍嘉木挂上了红灯笼。 家里人都在为过年和婚礼做准备，去火车站接程也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宋暖头上。 两人半年未见，宋暖出发前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系上围巾戴好帽子，和家人招呼一声，便挎着包出门了。 第314章 领证 临近年关，火车站人潮汹涌，坐车的人多，接人的人更多。 宋暖没和大家挤，站在地势较高的空旷处，这里能将整个出口看完且能让程也一眼都能发现她。 程也的火车在十一点到站，当站内响起嘹亮的鸣笛声时，宋暖精神一震，抻长脖子期待地朝里边看去。 随着出站的人流越来越拥挤，却始终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宋暖忍不住踱步上前，却又被人流挤回原地。 十分钟过去，人流慢慢变得稀疏，这趟车的乘客快要全部出来了，正当宋暖准备上前去接站口时，那抹绿色的高大身影总算出现在眼前。 男人身穿军大衣，头上带着军绿色护耳帽，手里除了行军包外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包裹，看起来很有重量。 他身旁是一位裹着花布的老婆婆，婆婆满脸皱纹，整个人佝偻着前行，但面对程也时，却笑得无比温和。 宋暖不准备出声打扰他，只是默默看着，却在这时，男人蓦地抬起头来，与几十米开外的宋暖四目相对。 一瞬间，酥麻的电流涌遍全身，似乎是临近婚期，宋暖那股子悸动仿佛比先前更甚。 缩在手套里的手指不禁紧了紧，宋暖看见程也朝她露出浅笑。 身旁婆婆好像也看见了宋暖，男人低头和她说了什么，婆婆看宋暖的眼神也带上了笑。 趁着两人朝出口走的间隙，宋暖小跑向接站口，等她到时，程也正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一中年男人。 那是老婆婆的家人，两人正一个劲地朝程也感谢，程也应付的同时余光瞥到那抹倩影，他朝老婆婆颔首告别，大步走向宋暖。 中年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自家老娘拉住，老婆婆满眼都是慈爱和笑意，看着两个登对的人儿就像看见了她和年轻时候的老伴儿。 “暖暖。” 在看到宋暖的那一瞬，跳动的心仿佛要冲破胸膛，男人目光火热，视线紧紧黏在宋暖身上，根本不顾上其他。 他这次回来是带着任务的，与暖暖领证结婚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任务。 饶是两人处对象的时间不短，但面对程也如狼似的火热目光，宋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好在有帽子掩饰一二，不然红透的耳尖迟早要暴露在男人眼前。 “走吧，大家都盼着你回来呢。” 宋暖不自然道。 “那你呢？”程也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女孩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宋暖虽害羞，但也还是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她点头道：“我自然也是盼着的。” 程也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甚至都笑出了声。 深沉的轻笑从男人胸腔里发出，宋暖脸歘地红了，羞赧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一起走。” 男人三两步追上，两人并肩而行，程也视线下移，刚好能看到女孩忽闪忽闪的睫毛，想到下午的行程，整颗心都迫不及待起来。 小年到，吃饺子，大家伙一上午包了好几百个饺子，足够一大家子吃到撑。 两人到家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出锅，有大葱猪肉和酸菜猪肉两种馅儿。 程也直接干了两大盘饺子，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着大哥一口俩饺子，元宝小朋友差点惊掉了下巴，哇，大哥的嘴真大啊，他一口才吃半个饺子。 为了朝自家大哥看齐，元宝小朋友张大了嘴，舀了一胖嘟嘟的饺子，一口吞下，撑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很是可爱。 大家伙都被他童趣的样子逗笑，整个宋家饭馆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午饭过后，程也似乎不打算休息，洗了把脸来到王艾君和宋振平跟前。 “叔，婶子，结婚报告批下来了，我和暖暖下午去领证可以吗？” “啊？？？” 夫妻俩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家还没半日，就这么着急吗？ 程也那是急得百爪挠心，要不是顾及着两家父母，他都想下了火车直接将宋暖拐去民政局。 徐凤兰在儿子身后，对他这猴急的样子简直没眼看，只好给王艾君使了使眼色。 王艾君总算回过神来，一脸憋笑的表情，胳膊肘怼了怼自家男人， “你去喊暖暖出来，趁着民政局过年还没放假，俩孩子早点把证领了也好。” 宋暖被叫出来也是一脸无语，这男人坐了几十个小时火车，竟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吗？ 看着程也双眼放光，神采奕奕的样子，宋暖默默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她算是知道了，程也对结婚这件事不是一般的迫切。 宋暖是打算领完证去拍个结婚照的，她将程也撵回屋收拾一番，又给自己浅浅化了个妆。 待男人眼巴巴在房门外站了五分钟后，宋暖总算打扮好了，顶着全家人的笑眼，宋暖汗流浃背地出了门。 民政局要大年三十才放假，可能是部门特殊，里面的工作人员没有这个年代铁饭碗一贯的傲慢，反而全程面带微笑，拿到两张结婚奖状时，还说了几句好听话祝福。 程也出门时特意带了喜糖，承了工作人员的祝福，他给那人抓了一大把糖，工作人员受宠若惊，恨不得亲自将两人送出去。 结婚证是两张奖状，连双人照都没有，饶是这样，宋暖还是十分欢喜。 身旁程也双手捧着奖状，长长舒了口气，将自己的那份小心收好，又眼巴巴看着宋暖手上的奖状。 他的视线太过热烈，宋暖想忽视都难，不免有些好笑， “给给给，给你，证都领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程也就等着这话呢，飞快接过和自己的那张一起叠好放起来，眉眼都舒展开了。 “不怕，我现在总算是持证上岗了。” 看着他一脸骄傲，宋暖噗嗤笑出声来，将人拉着往照相馆走去。 民政局附近就有一家照相馆，里面展出了很多双人结婚照，但无一例外，都是黑白的。 两人出门特地打扮过，程也还特地换了身军装，在老师傅的姨母笑中，快门记录了新婚夫妻人生中第一张结婚照。 第315章 新郎官够帅的啊 腊月二十七，王得森从部队回来，下了火车直奔宋家饭馆。除了程也，大家伙见到他都很惊喜，忙给他接风洗尘。 看着家里人为自己忙忙碌碌，王得森松了口气，还好及时赶回来了，他已经错过了清禾的婚礼，可再不能错过暖暖的。 这人像是被饿了几天几夜，拿起筷子直接干了几十个饺子，要知道，王艾君包的饺子，可有小元宝拳头大呢。 宋暖在一旁都怕把这三哥给撑着了，舀了碗饺子汤给他， “三哥，你吃慢点，可别噎着了。” 王得森嘴里胀鼓鼓，朝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表情。 宋暖看得直抽抽，也就随他去了，听程也说他走时，王得森还在出任务，想来这次也是费了老大劲才回来。 只是，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宋暖有些疑惑地问：“三哥，书云姐没跟你一起回来？”（103章） 王得森吃饭的手一顿，眼底一闪而过的苦涩。 宋暖顿时住了嘴，默默转开了话题： “要醋吗？我记得你吃饺子喜欢蘸醋。”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饺子咽下，王得森这才咧开嘴笑： “行，给哥整点醋，还是暖暖最懂三哥。” 宋暖不了解王得森和许书云的故事，她只前两年偶尔能在三哥信中听到她的名字，既然三哥不想提，她便不问了。 这下全家人都到齐了，只盼着明天的婚礼。 腊月二十八早上，凌晨五点，宋暖被王艾君从温暖的被窝里薅起来。 她一点要结婚的紧张都没有，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颇有不满： “妈，这才五点，还早呢，程家离咱们家就两条胡同，不着急。” 昨天和姐姐聊了大半晚，快到一点才进被窝，此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王艾君一放手，她就像条滑溜的泥鳅，又缩回了被窝。 王艾君都要被气笑了，隔着厚重的棉被，一巴掌拍在小闺女屁股上，奈何宋暖像跟老油条，丝毫不为所动。 王艾君没办法，只能使出绝招，挤了个微凉的毛巾，贴在宋暖粉嘟嘟的脸上。 迷糊着想睡个回笼觉的宋暖被冻得一激灵，瞬间睁开了眼，看着自家母亲一脸“我还治不了你”的表情，宋暖服气了，老老实实起床穿衣。 “快点倒腾，说好的八点来接亲，现在都五点一刻了，你还得化妆打扮，可不能误了吉时。”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走进厨房，厨房里，宋振平和宋清禾已经在做早饭，霍嘉木去中心广场接姥姥姥爷一大家子人了，见王艾君进来，宋清禾笑问： “暖暖起来了吗？” 王艾君傲娇地哼声：“你老妈亲自出手，哪有不起的，你们父女俩就是太惯她了，要让你俩去叫，指定半天起不来。” 灶前的父女俩相视一笑，老妈\/媳妇说的还真是。 早饭是宋振平抻的手擀面，王艾君炒了两个浇头，一个番茄鸡蛋，一个卤肉。 宋清禾将早饭端来时，宋暖已经开始化妆，打底描眉画唇，整套下来要不了一刻钟。 待王艾君替她梳好头发攒好绢花，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屋门外，王家的几个哥哥正在给前来凑热闹的街坊邻居发喜糖瓜子，小孩们收到了糖，在铺子门口笑哈哈，追逐着打闹，大人们磕着瓜子，唠着嗑，时不时朝里张望张望，就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屋内，宋暖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也是无聊，找姐姐要了把瓜子慢慢嗑起来，就没见哪个新娘子像她这般悠闲。 王艾君都快笑喷了，俩闺女同一年出嫁，照理说她和宋振平应该更舍不得才对，只是被宋暖这么一打岔，哪里还有那种氛围。 而且两家离得这般近，走路连十分钟都要不到，这女儿嫁的，真是一点实感都没有。 宋暖故意凑到母亲跟前，左右打量，调笑地问： “妈，今天我结婚欸，你怎么都不哭的？” 王艾君想伸手戳她脑门，但又顾及她化了妆，硬生生忍住， “有啥好哭的，就这几步路，你下午早点还能赶上晚饭。” 话落，母女三人都笑出了声，整个氛围出奇的欢乐。 门外宾客越来越多，王艾君提前出去迎接客人，留宋清禾在屋内陪着妹妹。 今天和宋家交好的人都来了，不仅有宋暖的老师同学，还有胖丁儿一家，牛哥的小弟更是送上了丰厚的贺礼，就连远在火车站的龙哥，都叫人送来了一份礼金。 这些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一股子江湖气，街坊邻居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宋家咋这么大能耐，这些人看起来一个都惹不起。 八点一到，程也骑着自行车准时出现，接亲的队伍不算多，程也的朋友和战友都远在西北，还是将王得森和霍嘉木借了去，才组齐这接亲队伍。 围观人群自发给新郎官让了一条道出来，看着身穿军装，容貌俊朗的程也，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 “好家伙，这新郎官够帅的啊。” “这宋家饭馆什么来头，又是老师又是军官，甚至还有黑市的人。” “你不是这个片区的吧，她家生意可红火了，做生意也耿直本分，从不偷工减料，在咱们这片区可是独一份。” 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更有街坊老顾客应和， “可不是嘛，她家的麻辣烫可是省城独一份，听说还要开分店了，更别说人闺女还是大学生呢，长得也漂亮，和这军官嘎嘎配。” 大家伙听这么一说，顿时对宋暖这个新娘子更加好奇了，只恨不得立马挤进去瞧瞧。 小院内，程也正准备敲开宋暖的房门，谁知，被借来帮他接亲的王得森和霍嘉木瞬间反水。 两人一个三哥一个姐夫，和其他几个王家哥哥一起堵在门口，硬是要让程也保证往后要将宋暖捧在手心里疼。 这些话早就堆积在程也心中，恨不得一骨碌全说出来，听得在场的人露出姨母笑。 宋暖在屋里自然也是听见了，她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最后还是舍不得程也被刁难，朝几位哥哥喊： “好了好了，我都记在心里了，哥哥们，快让他进来吧。” 第316章 暖暖，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一出声，屋外众人一阵起哄。 “新娘子等不及喽~” “就是就是，快让他进去吧。” 王得森轻咳两声，对程也的态度还算满意，也没再为难他，和兄弟几个让开了门。 做好三哥的本职工作，又要回到帮程也接亲的岗位，可把他和霍嘉木给忙的。 朱红色木门被缓缓推开，宋暖端坐在床上，美眸含笑看着来人。 女孩眉眼如画，秋瞳剪水，红色大衣衬得她肌肤赛雪，嫩得泛着水光的唇瓣更是给她增添了一抹娇媚。 如瀑似的乌发被一根木簪挽起， 鲜艳灵动的珠花戴在头上，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确实没人能将视线从宋暖身上移开，站在程也后方的众人都被狠狠惊艳住了。 旁人都如此，更别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程也，男人已经忘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傻愣着站在门口，一双眼紧紧黏在宋暖身上，不肯移开半分。 身后大家伙还等着一睹新娘子芳容呢，被程也他们堵在门口，连缝隙都没有。 “新郎官傻眼了，还愣着干啥啊，进去啊。” “快快快，瞧新郎那样子，新娘子得多好看啊，快让大家伙瞧瞧。” 宋暖从早上就没露过面，王家众人也没看到她的样子，此刻好奇心被接亲堵门这群小子勾到了顶峰。 屋外的打趣声惊醒了程也，男人咽了咽口水，猛地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跨过门槛，朝宋暖走去。 他这一走，留出了空间，屋外大家也跟着挤进来。 顿时，人群里响起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好家伙，知道新娘子漂亮，却没想到这么漂亮。 女孩们几乎一眼就相中了宋暖身上的大衣和她唇上的口红。 大衣的款式是她们从未见过的，连百货商店都没有，口红也是，到底是什么色号，看着也太水灵了。 程也此时已经自动屏蔽了身后嘈杂的惊叹，军区内手最稳的男人此时竟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宋暖，宋暖朝他露出甜笑，程也顿时一阵耳鸣，只能听见自己快如鼓的心跳。 王艾君和宋振平坐在小闺女身旁，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程也那双眼几乎快要黏在自家闺女身上了。 两人被忽视了个彻底，也没生气，王艾君抿唇憋笑，轻咳两声提醒程也。 程也似这才回过神来，一向冷静镇定的男人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一早打好的腹稿此时更是想不起一句。 他只能遵循本心，用颤抖又坚定的声音说： “爸，妈，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暖暖的！” 全程没哭的老两口此刻却有些鼻酸，为宋暖，也为程也，两人的感情三个大人都看在眼里，能走到现在属实不易，王艾君和宋振平对程也那是放一百个心。 夫妻俩将宋暖的手放在程也掌心，仅是一瞬，宋暖便被男人牢牢牵住。 屋内暖炉还在燃烧，宋暖被程也牵着走出房间。 踏出房门的一刻，腊月寒风毫不留情刮在脸上，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宋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想把刚踏出门的脚缩回去。 冷，太冷了！北方的冬天能教会你做人！ 想到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说冷就冷点吧，宋暖只想扇自己两巴掌。步子是一步也踏不出去，求救的视线看向程也，要不这婚春天再结？ 程也像是猜出了她的意思，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从王得森手里接过早就备好的军大衣，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灌了热水的输液瓶 几乎是瞬间，军大衣就被披在了宋暖身上，温热的暖水瓶也被塞进掌心。 宋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程也这一连串动作直接逗乐了众人，大家伙善意地调侃。 “嘿，这小子还挺疼媳妇。” “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这小子不错，值得嫁。” “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要给我我也捧在手里疼。” 众人：“撒泡尿照照吧你！” 军大衣阻挡了大部分寒风，程也小心翼翼地揽着女孩。 宋暖被男人护在怀里，悄悄勾起唇角，这样的话，这婚也不是不能结。 接亲队伍出门，宋家门前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无论是围观的还是路过的，看见这副场景，无一不是一脸笑容。 宋暖坐在自行车后座，屁股底下是程也特地垫的棉垫，一点都不觉得硌人。 自行车稳稳开动，宋暖一手牵住男人衣角，一手朝身后的家人挥手告别。 接亲的人走后，娘家人也准备出发去程家，王艾君夫妻俩一人扶着一个老人，一众十几口人乐呵乐呵地走在路上。 周边还有围观没散去的人，没见过谁家嫁闺女还这么乐呵的，顿时好奇起来。 王艾君嗨了一声，“婆家穿过两条胡同就到了，两家认识几十年了，这有啥舍不得的。” 为了等家里人到，接亲的队伍还特地绕了一大圈，估摸着时间和王艾君他们前后脚到。 程家院子被徐凤兰和程欢母女俩布置得很是喜庆，大门窗户都贴满了囍字，嫁妆和彩礼都被放置在堂屋，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嫁得好。 婚礼仪式很简单，这个时候也省去了背语录这一环节，双方父母上座，嘱咐两句，小两口敬茶，便算礼成。 程家这边围观的人也不少，在大家伙的起哄声中，宋暖被程也打横抱起，跨进两人婚房。 省城人明显更奔放些，人群里有年轻小伙子嚷嚷着要闹洞房，人还没走出去，王家几个哥哥齐刷刷站在门前。 “谁敢来闹！” 房门被哥哥们守着，宋暖被程也抱到床上，屋内很暖和，徐凤兰很贴心地提前烧好了暖炉。 程也帮她脱下军大衣，直到这个时候，男人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铁血般的男人半蹲在宋暖身前，微微仰头注视着梦寐以求的女孩。 他眼眸泛红，哽咽着说： “暖暖，我终于娶到你了。” ———— 程也：虽然打脸，但我终于娶到老婆了~ 第317章 媳妇儿～ 仪式结束已经是十点半，宾客们出发去国营饭店。 程也不知从哪里租来一辆公交车，直接一趟将大家伙全都拉了去。 酒席的饭菜很可口，不愧是宋振平精挑细选的老师傅，大家都夸两家人会挑地方。 饭店内温度适宜，宋暖总算可以脱下厚重的军大衣，展现她漂亮的造型，一桌桌敬酒的时候，女同志们大夸特夸，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夸宋暖漂亮，衣服也是没见过的好看。 宋暖沉浸在女孩子们的夸夸中无法自拔，她今天不仅吃到了自己的婚席，还是最漂亮的新娘，嘿嘿~ 看着程也随时注意宋暖的感受，好几个还没结婚处对象的女孩们不由暗自期待起来，这才是她们向往的爱情，要是国家能发一个这么体贴的对象就好了。 对婚姻一向恐惧的白望舒也不例外，看着宋暖脸上的笑容和下意识对程也的依赖，女孩在心里感叹，原来结婚也可以这么幸福啊！ 一场婚宴吃了好几个小时，结束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宋暖此时已经感觉到累了，但还是强撑起笑容，热情地将每一位宾客送走。 程也心疼她，手掌托在她腰间，给她助力。 待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凤兰走来， “累了一上午，程也你带暖暖回去休息吧，厨房里温了热水。”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婆婆，宋暖当即便露出甜笑，丝毫没有顾虑地改口： “谢谢妈。” “欸，好好，快回去吧。” 这一声妈喊得徐凤兰笑开了花，慈爱地拍了拍宋暖的手，吩咐程也赶紧带她回家。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一点半，程也去厨房舀水，宋暖将大衣一脱，只穿了里边的紧身连衣裙，整个人呈大字瘫在床上。 累，实在是太累了，结婚比她上一天课还累。 程也端着脸盆进屋，入眼便是女孩曼妙的曲线，他脚步一顿，盆里的热水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开门的声响惊醒了迷糊的宋暖，瞧着男人再一次呆愣在门口，她轻笑，困倦似乎都消散不少。 “今天怎么老是犯傻。” 轻笑的嗓音还带了丝困倦，但听在程也耳中格外魅惑，男人只觉呼出的空气都变热了，整个人燥得不行。 宋暖嘴角上挑，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勾了勾，男人像是失了魂般，放下脸盆径直走来。 本能地去寻找香软的唇瓣，但还没靠近，便被抵住额头。 程也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宋暖面前瞬间清零，视线从嫣红诱人的唇瓣上移到剪水秋瞳，喉结不自觉滚动，发出的声音竟还带了丝委屈。 “媳妇儿。” 宋暖心尖都酥麻了，像是有电流穿过心脏，让她整个人一颤，不敢再看程也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 这个男人，惯会拿捏她！ “我好累啊~程也。” 有些事，青天白日可不能做，喊媳妇儿都不行。 宋暖强逼着自己硬下心来，虽然她也有点想，但底线还是要守住的。 程也知道怎么拿捏她，宋暖当然也知道怎么让这男人消停。 果然，只要宋暖一撒娇，程也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任劳任怨地将她从床上扶起，又轻手轻脚地替他拆了珠花和发簪，只是卸妆这活，他实在无从下手。 宋暖心安理得地享受男人的服务，将脸上的妆容卸掉，又泡了个热水澡，总算能舒服地滚上床了。 程也哪里能放过和她亲近的机会，匆匆洗漱一番，也坐上床头。 “快躺下呀。” 见他迟迟未动，宋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温声开口。 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宋暖很是坦然，程也倒是有些紧张。 其实宋暖也是紧张的，但欢喜大过于紧张，更何况只是纯盖被子睡觉，又不做些什么，那点子紧张很快就没了。 她发了话，程也很乖地躺了下来，只是一双眼舍不得离开宋暖半分。 女孩一头青丝散落，被发簪盘得还有些微卷，此刻披散在肩上，贴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美得令人窒息。 程也甚至觉得她比早上那惊鸿一瞥还要美。 两人这段关系，看似程也主动，但实际上一直由宋暖主导。 所以宋暖不发话，程也也只能拼命忍着，舍不得让女孩不适。 一米五的大床，宋暖只占据了窄窄一边，程也躺下，铺天盖地他的气息朝宋暖袭来。 宋暖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冽的肥皂香，闻着就让人安心。 所以待程也躺下，她便自觉窝到了男人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程也不自觉将人抱紧，再抱紧，他侧过身体，将宋暖牢牢抱住。 两道呼吸交融，视线分别扫过对方的眉眼，不知是谁的心跳，越来越快速，也越来越同频。 宋暖微微抬起下巴，给足了男人暗示，程也眼眸一暗，毫不犹豫印上他早已肖想的红唇。 擦枪走火只在一瞬，男人的变化很明显，宋暖不得不抵住他的胸膛。 唇齿分离，急促的喘息，起伏的胸膛，女孩红唇水艳，媚眼如丝，娇声道： “现在不可以。” “好。” 几乎是下一秒，程也就做出了回应，他将女孩脑袋按回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 “睡吧。” 男人的怀抱比暖炉还要温暖，宋暖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五点。 窗外的天已经变暗，宋暖睁眼，程也正在看她。 见她醒来，程也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开口， “妈刚刚叫我们晚上回家里吃饭。” ？ 宋暖刚睡醒，脑子还是混沌的，冷不丁还没反应过来。 待她想明白，顿时轻笑出声： “上午出嫁，晚上就回娘家吃饭的姑娘也就只有我了。” 反正两家人一贯都在一起吃饭，王艾君和徐凤兰一合计，也不用单独开火了，干脆一起吃算了。 所以，晚上这顿不算回门宴的回门宴，两个老妈准备得无比丰盛。 宋暖是撑着肚子回家的，为了不打扰小两口，徐凤兰找了个借口带着程家人直接住进了宋家。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整个程家小院，只剩宋暖与程也两人。 还没到家，就已经感受到男人火热的目光，匆匆洗漱完，便被男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接下来一千字，请大家自行脑补。 咱们的程营长，终于吃到肉了！ 第318章 一九八二 冬日的夜晚是火热的，宋暖醒来时，还缩在程也怀里。 她只觉得这一晚比她前二十五年过的冬天还要温暖，程也体温很高，窝在他怀里根本不需要任何暖水瓶。 此时两人的手正互相搭在对方腰间，宋暖睡觉有抱东西的习惯，以往都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姐姐或者枕头，如今手下是紧绷的肌肉，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她迷蒙着眼睛，上手捏了捏，硬邦邦，还有些粗糙。 程也闷哼一声，及时握住她作乱的手， “不想睡了？” 宋暖轻笑，眯着眼又朝男人怀里拱了拱，昨晚体验感很不错，两人都是第一次，程也全程很在意她的感受，即便自己已经忍到爆炸，动作也还是很温柔，事后还贴心地给她擦洗，所以宋暖现在清清爽爽，没有任何不适。 她在男人怀里摇了摇头： “还想睡一会。” 看外面天色还早，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再睡个回笼觉也不要紧。 程也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抱着人不肯松开，即便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居然娶到了藏在心底的姑娘。 见她眼睛又闭上，程也放在女孩腰间的大手拢了拢，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掌心下是细嫩滑腻的触感，程也爱不释手，却又不想将女孩吵醒，只能默默消化早晨的生\/理反应。 宋暖这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再次醒来，程也已经不在床上，她怀里，抱着程也的枕头。 想到男人费力地挣脱她的手，又轻手轻脚地给她塞了个枕头在怀里，宋暖一阵好笑。 刚咧开嘴，房门被推开，程也从屋外进来，带了一身凉气。 他没朝宋暖过来，只是将手里的水壶放下，又将外衣脱下，才坐在床沿揽过宋暖肩头。 “还睡吗？” 宋暖抱着他劲瘦的腰身 ，摇摇头。 程也：“那就起来吧，程欢刚才过来叫我们过去吃饭。” 宋暖打了个哈欠起身，程也已经提前将她的衣服放进被窝暖着，现在穿一点不冷。 她生得白净，瓷白的肌肤上此刻却布满了点点红梅，是昨晚程也的杰作。 程也给她倒好水，回过头来便看见了这一幕，顿时眸色渐深。 宋暖对上男人的视线，朝他莞尔：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程也将人抱住，低沉暗哑的声音震得宋暖耳朵酥麻： “暖暖也很喜欢，不是吗？” 宋暖当然喜欢，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干灵魂契合的事，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只是现在不行，她一把按住男人蠢蠢欲动的手， “我饿了，要吃饭。” 程也止住了动作，没有再闹她，只是在宋暖洗漱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昨晚好像没做任何措施。 “暖暖，我下午去一趟医院。” 宋暖还在洗脸，疑惑地回头看他， “去医院干嘛？你哪里不舒服？” 这男人昨晚可不像不舒服的样子。 程也摇头，将她拉至床上坐下： “你还没毕业，在医院也是实习，没有稳定，我不想让怀孕耽误你。” 实习和转正是关键期，这个阶段能学到很多东西，程也不想让怀孕耽误宋暖的事业。 宋暖没想到他能为自己想这么多，有些感动，她不是没想过怀孕的问题，想来想去，宋暖还是觉得顺其自然为好。 程也快三十岁了，她也满了二十五，她和程也的年纪在这个年代可以算得上晚婚晚育了，她相信程也对她的感情，所以怀孕这件事，宋暖没有丝毫抵触。 至于实习和转正，怀孕又不是不能上班，只要她专业够扎实，技术够好，是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程也，男人心里的感动比她更甚，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为两人的将来考虑，暖暖也做足了准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从行军包的夹层拿出一个小本本。 昨晚太着急，这东西竟忘了给。 宋暖打开一看，是一本存折，里面有三千块钱。 “我的津贴一直都是分成三份，你一份，家里一份，剩下一份我自己存起来。这三千块钱是我这几年存的津贴和出任务的奖金，都给你。” 他没说的是，即便宋暖没和他结婚，这本存折最终也是会交到她手上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在宋暖还没退婚前，程也是不打算结婚的，他只想在她背后默默守护，在她困难时用大哥的名义帮助。 这些宋暖全然不知，既然程也主动上交财政大权，宋暖当然是麻溜地收下啦。 她将陪嫁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自己的三本存折，一本存着她的私房钱，一本是程也这些年寄给她的津贴，剩下一本是父母给的嫁妆钱。 她现在也算身价好几万的小富婆一个。 将程也给的存折收好，这可是他俩小家的启动资金，往后两人的工资也不会低，日子肯定是越过越红火。 程也对宋暖的富裕程度完全没有概念，他只以为宋暖的钱当初在京市买四合院时就花完了，谁能想到她又和牛哥赚了笔大的。 不过即便知道了也无所谓，程也只会觉得安心。 眼瞧着指针快要走到十二点，两人也要回宋家吃饭了，趁着程也出去倒水的间隙，宋暖将几本存折收好，正准备出门，脑子里闪过一件大事。 整颗心重重一沉，宋暖直接白了脸，手攀上门框才没不至于摔倒。 八二年，上辈子程家收到程也死讯正是在八二年！ 宋暖对这件事记忆尤深，当时整个程家除了程刚都笼罩在悲戚的情绪中，程老爷子和徐凤兰更是哭得昏死过去，这也导致两人的身体愈渐消瘦。 当时宋暖也是伤心的，更多的是惋惜，程也是那么好一个人，又是程欢大哥，她更多的是替程家大房悲痛。 宋暖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收到消息的前几天，徐凤兰还在念叨着今年又是程也独自过生日，连三十岁的生日都回不来。 也就是说，程也的死劫，在他三十岁生日前后。 宋暖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还好，还来得及，程也生日在十一月份，还有将近一整年的时间给两人做准备。 第319章 契机 这件事，宋暖不打算瞒着程也，只靠她一个人是防不胜防的，主要还是让程也自己对危险有警惕心，这才是根本。 但宋暖也不会傻到将重生之事告诉程也，先不说他会不会信，这是宋暖身上最大的秘密，谁都不会告诉。 老天既然给了她机会，那一定是让她重生将上辈子的悲剧都改写，现在所有人的命运轨道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程也的结局，也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 程也倒完水回来，就见宋暖惨白着脸倚靠在门框上。 他脸色一变，大步上前将女孩揽住，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男人声音都颤抖了，眼里的不安与担忧快要凝结成实质。 宋暖看着他俊朗的脸，想到他上辈子的结局，心中泛起苦涩，这是爱了她两辈子的男人啊，是她的新婚丈夫，宋暖绝不允许他就这么离开。 只是，眼下两人新婚又是过年，宋暖不愿意破坏程也的好心情，也没有现成的借口告诉他，只能再过两天。 她已经想到了告诉他的契机，只等过完年，借口做噩梦梦见他早死，警醒一番，顺便还能拉着全家人去做个体检。 于是现在，宋暖什么都没说，朝男人摇了摇头， “我没事，刚刚脚麻了，有些扭到。” 程也眉头皱成川字，将人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又将宋暖鞋脱下，仔细检查一番， “骨头没事，还痛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宋暖戳了戳他眉心，将褶皱抚平，摇了摇头， “不用，现在已经不痛了，赶紧走吧，全家都等着我俩呢。” 程也不放心，再三确定，直到宋暖在他跟前蹦了两下，这才放下心来。 等两人到时，饭菜已经做好，很是丰盛。 热闹温馨的氛围让宋暖心情好了很多，距离程也生日还有很久，她总不可能一直战战兢兢过下去。 程也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他刚刚就觉得暖暖不太对劲，现在见她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轻松，男人心下稍安，总算松了口气。 程也和王得森的假期还有很多天，能在家过完元宵，宋暖去医院报到的日子在二月底，也还能在家多陪陪家人。 只是王艾君和徐凤兰却闲不下来，这次宋暖也跟着去，两个当妈的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过，只为了多准备些吃食给孩子们带上，让几个孩子在外面也能吃到家里的味道。 宋暖劝了两句无果，也就随她们去了，她只需要乖乖接受投喂就好。 除夕夜当天，两家人都在宋家小院守岁，今年的街道比去年还要热闹几分，宋暖能深刻感受到改革开放带给人们的变化。 明天一早还要带姥姥姥爷和程爷爷去中心广场看热闹，宋暖放完烟花，便和程也一起回去了。 她今年是没有压岁钱的，老家的习俗是只要结了婚，便是大人了，大人怎么会有压岁钱。 宋暖反倒包了压岁钱给几个弟弟妹妹。 黑沉沉的天飘着雪花，地上还是有些滑溜的，就徐凤兰被程欢扶着走在前面，程也和宋暖一人一边扶着程老爷子走在他们身后。 老爷子这几天高兴坏了，眉眼都没耷拉下去过，笑得皱纹都深了几分。 他总算见到大孙子结婚了，再多活几年，没准还能抱到曾孙，想想都高兴。 将老爷子送回房间，小两口也回了自己房间。 程也今天似乎格外兴奋，宋暖刚进屋便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宋暖身上沾染了外边的寒气，手也是冰凉的，程也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军大衣里，捧着她的手替她取暖。 炙热的胸膛贴在宋暖后背，颈窝处还残留着男人呼吸带来的战栗，宋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床铺。 程也爱死了她的不扭捏，他知道宋暖在那事上也是喜欢的，也很享受，愿意和他一起沉沦。 这就导致了程也斗志满满，只想拉着刚到手的媳妇放纵。 只是，还没等两人进入状态，房门被敲响，宋暖一个激灵，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将男人推出去老远。 程也一个不防，差点被媳妇亲手推下床，只能递给宋暖一个幽怨又委屈的眼神。 宋暖清了清嗓子，故意不去看他。 可能是屋内的动静有些大，房门外，传来徐凤兰的声音。 “暖暖啊，睡了吗？妈找你有点事。” 都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里面的动静怎么回事，为了不打扰到小两口，她可是拿了东西就过来的，谁能想到自家儿子这般猴急。 婆婆这么晚找她，宋暖赶忙应了声，眼神示意程也去开门。 房门打开，程也一本正经的脸出现在徐凤兰眼前。 徐凤兰心中憋笑，但还是给足了儿子面子没有戳穿。 她来到宋暖面前坐下，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宋暖顺手接过，一看，又是一本存折，立即想到什么，忙又将存折给递了回去。 “妈，这是干什么，我不要。” 徐凤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这个儿媳妇满心满眼都是慈爱， “这存折里，是程也他爸的抚恤金，有一千多块钱。” 那宋暖更不能要了，徐凤兰辛辛苦苦将俩孩子拉扯大，最后还将抚恤金给她和程也，这算什么。 没等她拒绝，徐凤兰率先开口， “妈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只是这抚恤金也有你们的一半，暖暖你也知道，这房子是妈用抚恤金买的，妈打算留给程欢，她一个女孩子，有个房子傍身也好。 这些年家里用的都是程也寄回来的津贴，包括程欢的初高中的学费，说到底还是你们吃亏了，这点钱就收下吧，妈心里也好受些。” 宋暖不忍再听下去，反握住她的手道， “妈你说的什么话，这都是程也的责任。” 程也坐过来，揽住母亲的肩膀，父亲死的早，他又去了部队，家里大小事宜全靠母亲一个人撑着，还有妹妹一个人尽了两个人的孝，这些都是他的亏欠。 如今听徐凤兰这么说，程也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妈，这些年是我做得太少，对不起。” 徐凤兰眼眶蓦地红了，她哪里会责怪儿子，要是没有程也，她和程欢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像这般。 第320章 你把我妹妹惹哭了?! 徐凤兰的钱最终还是没给出去，晚上，宋暖窝在男人怀里，默默抱着他的腰身，给他安慰。 “程也，等咱们安定下来，也将妈接过来住。” 程也哪里不知道宋暖看出了他低落的心情，听她这么说，只觉无比感动。 伸手将女孩抱得更紧，一下一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嗯，到时候跟妈说说，不过我觉得妈不会过来。” 就像王艾君不愿意跟孩子们住一样，不想打扰孩子们的生活。 宋暖也想到了这点，长住不行，小住应该是愿意的吧。 她还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哄三个家长一起，程也略带哽咽的声音从胸腔中传来。 “暖暖，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的母亲当做自己母亲一样对待。 程也话中的情绪很浓，宋暖顿时鼻尖一酸，抱在程也腰间的手再一次缩紧， 她闷闷地回应，“傻瓜。” 两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更没心思做其他事。 翌日宋暖清醒时，还不忘昨天找的借口。 程也此时还闭着眼，宋暖调整好呼吸，蹭一下从男人怀里坐起。 “怎么了？” 程也瞬间惊醒，跟着坐起，只见宋暖眼圈泛红，急促地喘息着，整个人一副做了噩梦的样子。 程也赶紧将人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 “不怕不怕，我在呢，是做噩梦了吗？” 宋暖本还想着该怎么演才能让男人重视接下来的话，只是感受着程也的体温，耳边是他温柔的轻哄，想到上辈子的他，眼泪自然而然蓄满了眼眶。 “程也，我梦见你死了，呜呜呜……” 她闭眼，豆大的泪水滴落在程也后背，烫得他浑身一颤，没功夫思考其他，程也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安慰哭到颤抖的宋暖。 “暖暖不哭，都是梦，我好生生抱着你呢，不哭不哭。” 他着实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只能手忙脚乱地替宋暖擦去愈发汹涌的泪水。 男人一颗心狠狠揪起，闷得生疼，梦里的他到底死得有多惨，才会让暖暖这般伤心。 宋暖越哭越悲伤，整个人都沉浸在上辈子的伤痛里，肩膀一颤一颤，还不忘揪住程也的衣角，像是害怕他离开。 程也喉间泛酸，心痛得不行，只能将女孩抱紧，任由她发泄。 直到将男人身上的睡衣哭湿大片，宋暖才肿着一双眼睛抬起头。 她捧着程也的脸，一字一句，哽咽着说清楚， “程也，不论你做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你身后还有我，还有妈和程欢，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都离不开你，你记住了吗？” 程也哪敢忘记，他从未见过宋暖哭得这么伤心，仿佛他真的死了一般，待宋暖说完，他便重重地点了头， “我记住了，绝对不会忘，所以暖暖你别哭了，我心疼。” 似乎怕宋暖不相信，他举起手指，还想当场给她发个誓。 宋暖无奈地将男人的手掰下，只静静靠在他怀里，她这一出，应该在程也心里留下烙印了吧。 何止是烙印，程也魂都差点没了，他怕惨了宋暖的眼泪，一想到等他死后，宋暖会哭得肝肠寸断，程也只希望自己活久一点，最好活到宋暖后面，这样也不用暖暖来承担痛苦。 给程也敲了警钟，宋暖心情都轻松不少，只是，那一双红肿的眼格外惹人注意。 “程也，你把我妹妹惹哭了？！” 刚一进门，王得森一拳捶在程也肩膀，他这一吼，也将大家伙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王得森这一拳可是用了八成力，程也被打得踉跄了几步。 宋暖赶忙将人护在身后，见所有人都朝她看来，忙解释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不小心踢到桌角，痛哭了。” 这个理由很充分，没人不信，王得森瞬间换了副表情，笑嘻嘻上前替程也揉肩膀。 程也没好气将他推开，他才舍不得惹暖暖哭，他疼暖暖还来不及。 初一一过，王父王母就嚷嚷着要回去，宋暖好说歹说，才让老两口松口做完体检再回。 老一辈心疼钱，觉得自己没病没痛，花那冤枉钱做啥。 宋暖先是劝说了王艾君，又联合老妈一起，才将三个老人说动。 于是初三当天，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省人民医院。 宋暖已经和省人民的老师非常熟悉，待开好体检单，她和程也去缴费，哥哥姐姐带着父母爷姥去抽血窗口排队。 除非紧急情况，不然这个时候没人大过年的上医院，这就导致了只有一个缴费窗口，此时还排了长队。 程也将人撵去椅子上坐着，自己拿着缴费单排在队伍里。 宋暖百无聊赖，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朝她走来，扭头一看，是白素秋。 没想到她大过年还要值班，宋暖赶忙站起来打招呼。 “白老师好。” 白素秋依旧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和白望舒一模一样。 没等宋暖起身，她便将人按回到座位上，自己也在宋暖身旁坐下。 宋暖面对白素秋的心情很复杂，白素秋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也是一个好老师，但她却不是一个好母亲，宋暖身为白望舒的朋友，总觉得情绪有些复杂。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 最后还是白素秋打破了沉默，她声音有些干哑，问宋暖， “你知道白望舒在京市哪个医院实习吗？” 宋暖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望舒想逃离这个家，就不会将具体的地址告诉她。 只是，现在白素秋问起来，让宋暖很为难，她身为望舒的朋友，自然不会做望舒不喜欢的事，但同样的，白素秋是她老师，在临床课时对她颇为照顾。 一时间，宋暖进退两难，只能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就已经是表了态，白素秋懂了，没再继续为难她，刚好这时有护士来找她，白素秋拍了拍宋暖的肩膀，只说了句好好实习便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宋暖松了口气。 第321章 元宵 体检报告是第二天出的，宋暖拿到报告仔细看了一下，王艾君和宋振平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中年人难免的骨质疏松。王母王父身体比年轻人还硬朗，竟是这次体检中最健康的两人。程老爷子腿脚有些风湿，这也是年轻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老毛病了。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莫属徐凤兰，她早些年间身体亏空得厉害，近两年才养好了点，又是气虚又是贫血，得好好养一养才行。 看完体检报告，宋暖便和程也去了自由市场，临走之前，她要给家里人买些奶粉，大家伙都得把钙补上，还有徐凤兰，猪肝红枣这些补血的东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等两人回到家，已经过了饭点，王艾君见他俩大包小包进来，一边唠叨一边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 “哎呦喂，咋买了这么多，快洗手去，给你们留的饭菜在锅里温着呢。” 程也去厨房端饭，宋暖给大家伙分东西，光奶粉就有七八罐，几个长辈一人一罐，还有红枣干桂圆等一些滋补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便宜，也不好买，最后还是托了牛哥的小弟才买齐的，她和程也直接将奶粉库存清空了。 王母一时推脱着不肯接， “我和你姥爷都七老八十了，哪里还要喝这小娃娃的东西。” 这个年代，奶粉可是很贵的东西，虽然没有麦乳精精贵，但寻常人家也是见不到的，也就只有城里人，在孩子没奶水时，会买奶粉喂养。 宋暖将奶粉罐塞进姥姥怀里，劝说道， “姥，谁说大人就不能吃奶粉了，这奶粉含钙量不低，正适合你们吃，吃了腿脚都更利索。” 王母还想推拒，她实在是舍不得外孙女花钱，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王艾君打断： “妈，暖暖一片孝心，你就接着吧，我看这奶粉挺好，暖暖不是说咱们体检出来那个什么疏松嘛，吃了多补补。” 当听到宋暖说她骨质疏松时，可把王艾君给吓坏了， 她还有宏图大业没开展呢，可不能得什么疏松。 宋暖好说歹说才给她解释清楚，王艾君这才放心下来，为了有个好身体，她接奶粉的动作飞快。 她一发话，王父也在身后怼了怼老妻， “乖囡给就收着，咱身体倍棒才能活到抱曾外孙。” 还得是老夫老妻，王父的话一下子抓住王母的命门，老太太也不说拒绝的话了，乖乖接过奶粉，暗自决定要每天都喝一杯。 解决了心里的头等大事，宋暖可算放心了，只希望长辈们身体都健健康康，小辈们在外才能安心。 王家人和程家人在初七上午回去，宋振平带着程也和霍嘉木将大家伙送到客车站。 临走前，小元宝金豆豆大颗大颗地掉落，抱着程欢的脖子不肯松手。省城多好玩啊，有表演看，有哥哥姐姐疼，元宝开心极了，他不想回家，家里只有他自己，一点都不好玩。 大家伙看得心疼，程欢被小人儿哭得眼圈都蓄起了泪，但是没办法，安抚了好半晌，最后还是程志伟强硬地将元宝从姐姐身上抱下来。 直到他们上了公交车，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元宝的声音，说起来也是心酸，元宝年龄太小，等他长大，哥哥姐姐已经老了，所以他注定是孤单的。 宋家小院重新恢复宁静，热闹过后，看着明显空下来的院子，内心竟生出几分空虚。 宋清禾霍嘉木也跟着回去了，霍老爷子还在家呢，他俩也要回去陪一陪。 除了他俩，还有王得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自然是要陪陪父母爷奶的，三人约好过完元宵就去陕省，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王艾君徐凤兰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时间紧迫，两个母亲只想多为孩子们准备一些吃食和物件。 忙碌点好啊，比起闲着无聊，倒数着日子过，还不如忙点，将心里的不舍化作实质，融入在美食里。 元宵前一天，王艾君和徐凤兰准备的包裹已经收拾出来，里边不仅有咸腊肉，红肠，干货坚果，还有亲手做的各种酱，用罐头瓶子装了不老少，甚至连黄桃罐头，王艾君都给塞了好些个。 一些易碎的东西都是用衣服包裹住的，保准下了火车还是完好。 两人收拾出来三个超大的包裹，宋暖和程也也没拒绝，都知道他们乖乖接受才能让父母安心。 元宵这天，全家人早早起床准备滚元宵，王艾君准备了三种馅儿，花生、芝麻、山楂。 馅儿都是提前一天做好搓成一个个小剂子冻在外边，沾点水滚在糯米粉里，沾上薄薄一层，继续沾水滚，反复五六次，白滚滚，胖乎乎元宵就做好了。 滚元宵的活计交给了宋暖和程也，王艾君端着滚好的一盘去了厨房。 厨房里徐凤兰正在煮红豆粥，熬得浓稠的红豆粥加上一勺白糖，再配两个炸元宵，简直千金不换。 元宵蒸炸煎煮样样都行，每种做法都有不同的风味，家里人多，王艾君也不嫌麻烦，每种做法都做了一盘子。 宋暖一样吃了一个，还是觉得炸元宵和红豆粥最配，炸元宵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包裹着流心馅料，美味至极。 红豆粥香甜绵软，入口即化，极大地缓解了炸元宵带来的油腻，两种美食相得益彰，不可或缺。 一想到往后可能很久都吃不到老妈亲手做的元宵了，宋暖不自觉多吃了好些个，到最后不出意外的把自己吃撑了。 好在今天主街上有秧歌队，街道两边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宋暖抚着吃撑的胃，和家人一起看秧歌消食。 元宵一过，便是分别的时刻，为了送妹妹，宋清禾霍嘉木特地和王得森一起，连夜赶回林吉。 这一晚上，母女三人久违地睡在一起，依旧是王艾君一手揽着一个闺女。 宋暖窝在王艾君怀里，鼻尖全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耳边是母亲絮絮叨叨的念叨，悄悄红了眼眶。 第322章 分别 二月九号，是宋暖三人出发的日子，王艾君天还没亮就起来给孩子们准备路上的吃食。三人这次要在火车上呆三天两夜，期间还要转车，吃食带少了可不行。 宋暖醒来时，宋清禾正坐在床头，她手里拿着东西，温柔地替宋暖掖了掖被角。 “暖暖，姐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缺，就没给你买东西，这是我和你姐夫一致决定要给你的，姐知道你不缺钱，但这是我俩的心意，你不许拒绝，到那边缺什么直接买，和程也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记得及时告诉姐。” 她将一沓钱塞到宋暖的手里，厚厚一叠，估摸着有好几百块。 宋暖眼圈蓦地红了，姐姐和姐夫刚成家不久，两人也才毕业，怎么能给她这么多钱。 刚想还回去，手被宋清禾按住，一向温柔的姐姐这次却无比强势， “我是姐姐，你得听我的，给你就收着。” 宋暖鼻尖一酸，小嘴一瘪，一个起身扑到姐姐怀里。 宋清禾也有些泪目，手抚着宋暖的发丝，只觉时间过得好快，当初那个成天粘着她的妹妹，怎么一下子长大了，还嫁了人。 她天生性子软，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在家里受宋老太欺负，在外受村里孩子欺负，都是宋暖挡在她面前，用瘦小的身子将她护住。 明明宋暖是妹妹，宋清禾却觉得她才是一直被照顾的那个。 她很爱宋暖，比爱她自己还要爱，这辈子能做暖暖的姐姐，宋清禾觉得很荣幸，要是有来生，她也还是要做宋暖姐姐的。 只不过这一次，换她来保护妹妹。 姐妹俩哭了半晌，宋清禾擦干眼泪，拍了拍宋暖的肩膀， “可别哭了，别让爸妈见了担心，来，走之前，姐再给你梳一次辫子。” 这把木梳有些年头了，从宋暖记事起就一直用的它，小时候，每天都是姐姐替她梳头。姐姐的手很巧，动作也很温柔，乌黑柔顺的头发被她三两下梳成两条辫子。 镜中的两个人，仿佛一瞬间从幼孩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从少女变成成熟优雅的女人，时间在流逝，唯一没变的，是姐妹俩依旧亲昵的感情。 姐妹俩收拾好情绪出门，王艾君已经将早饭做好，她和宋振平从厨房里出来，夫妻俩鼻尖都是一样的红，明显是哭过。 谁都没有戳破这层情绪，全家吃过早饭，一起出门前往火车站。 此时才早上七点，宋暖他们的火车九点启程，除了从林吉到春城这一段路是硬座，其他时候程也特地托人买了卧铺票。 鸣笛声响起，火车进站，一家人站在月台，一一告别。 大家终究是没忍住掉了眼泪，宋振平一个大男人，哭得比王艾君还伤心，拉着小闺女的手很是不舍。 宋暖依次抱了抱父母，又拉住姐姐的手， “姐，我不在家，爸妈就拜托你了。” 宋清禾坚强的没哭，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 “暖暖放心吧，姐知道，你照顾好自己。” 嘱咐完，宋暖又摸了摸招娣来娣的头，两个小姑娘此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就连一向冷静的招娣，都掉了眼泪。 “招娣来娣要好好生活啊，朝自己的目标努力。” 这是招娣第三次在宋暖面前哭，小姑娘猛地扑进三姐怀里，闷声闷气地保证， “三姐，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嘟嘟……” 列车员催促的哨声响起，分别的时间到了。 大家一一道别完，程也手里提着包裹，朝宋家人保证， “爸妈，姐，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暖暖的。” 王艾君捂着嘴点头，“妈信你，火车要开了，快走吧。” 宋暖一步三回头，火车缓缓启动，月台上，家人小跑着朝他们挥手，父母姐妹的身影渐渐缩成小点，直至不见。 宋暖一颗心空落落，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人一旦长大，就变得复杂了，最亲的家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儿时明明最是亲近，长大后，相聚的时间反而变少了。 她哭得伤心，程也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等宋暖缓过来，男人递来水壶， “嗓子都哑了，喝点水。” 宋暖抿了口水，面前又出现一只手，手的主人是王得森，此时他的掌心正静静躺着一颗糖， “暖暖不哭，吃糖。” 宋暖破涕而笑，三哥这是拿她当小孩儿哄呢。 她接过糖，剥开糖纸，青苹果味蔓延在舌尖，总算有了丝熟悉的感觉。 从上车到坐下一直都是程也拉着她走的，行李包裹也都在两个男人手上，直到这时，宋暖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们三人坐成一排，宋暖靠窗，程也挨着她，王得森坐在最外边。 他们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少女，少女此时手捧着语文书，但眼珠子却滴溜溜打量着宋暖。 宋暖和她对视，女孩像是偷看被抓包，一激灵将脸藏在语文书后。 江蓉和宋暖他们在同一站上车，找到座位后便开始背起语文，直到看见程也和王得森带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宋暖上车，语文书对她那点子稀薄的吸引力瞬间被转移。 怎么会有女同志哭得这么好看？！ 这是江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她手捧着语文书做掩护，一双眼紧紧黏在宋暖身上。 看着宋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江蓉只觉自己都被感染了，恨不得陪着宋暖一起哭。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安慰这个漂亮姐姐，就见漂亮姐姐身旁的两个男人又是递水又是给糖，江蓉立马歇了心思，她包里除了几个硬得能砸死狗的窝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江蓉悄悄盯了宋暖好半晌，直到被宋暖那双还泛着湿意的眼神扫过，她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不礼貌，忙缩回书本后。 宋暖并没有被江蓉的视线冒犯，她能感受到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恶意，可能是没见过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下哭得这么伤心吧。 宋暖心想，还好她没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然可得把别人吓住。 第323章 再踹他就要挂了 火车抵达春城在下午，宋暖三人需要在车上解决午饭。 午饭是王艾君准备的馅饼，豆沙馅儿的，用油纸包裹，现在还是温热的。 王艾君做饭舍得放料，烙出来的馅饼松软油润，豆沙香甜绵密，宋暖咬上一口，就知道是妈妈的味道。 程也和王得森没吃馅饼，两人吃的大饼沾辣酱，也很是不错。 三人吃得很香，让对面拼命往下咽窝头的江蓉直流口水，她坐在对面都能闻到红豆沙的甜以及辣酱的香，再对比自己手上的窝头，江蓉在心里默默流泪，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她的视线太过热烈，宋暖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她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吃，也只能让小姑娘看看了。 好在江蓉虽馋，但也没厚脸皮到伸手讨要的地步，她费劲地将冷硬的窝头啃完，便继续捧着语文书默背。 背着背着，注意力又移到了宋暖身上的，此时程也正在给拧水壶盖，王得森拿出一盒饼干，问宋暖要不要吃。 对面的两个男人从一上车就在照顾漂亮姐姐，简直可以称得上无微不至，江蓉想忽视都难。 她目光锃亮，敬佩又羡慕的眼神看向宋暖，果然还是要长得好看才行，漂亮姐姐也太厉害了，一下子拿下两个男人！ 江蓉不是没见过人处对象，但她周围的人处对象看起来都没这个姐姐养眼，不仅自己长得好看，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随便一个都能甩她们大队那群汉子几条街。 宋暖还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已经求知欲爆棚，想向她取取经，她吃了一个馅饼就没了胃口，此时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看她眼睛半眯，程也怕她着凉，给她盖了自己的军大衣。 将宋暖照顾好，男人凌厉的目光这才看向一直打量他们的江蓉。 身为军\/人，他和王得森自然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对面人，见江蓉没有恶意，他才没干扰。只是，程也很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宋暖，对面是个小姑娘，他想着能用眼神吓退最好。 果然，在被程也吓死人的视线扫射后，江蓉老实地没再看宋暖一眼。 宋暖睡了一觉醒来，就见对面原本还在背书的女孩，此时正捧着书打瞌睡。 女孩眼睛闭着，头靠在车窗，一点一点，手里的语文书就快要掉落，显然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 宋暖觉得好笑，果然书是人类最有效的催眠药。 火车抵达春城时，已是快下午四点，三人要在春城火车站滞留三个小时等待转车。 下车时人潮拥挤，王得森承担了大部分行李，让程也好好护着宋暖。 宋暖挎着自己的小包，被程也护在身前，汹涌的人流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江蓉就没这么好运了，小姑娘个子不算高，大概一米六左右，手上提着一个比她还宽的包裹，几乎是被人潮裹挟着往前走。 突然，她只觉有人故意在她身旁蹭来蹭去，扭头一看，一比她高不了几分的男人咧着一口大黄牙站在她身后。 江蓉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中午吃的能砸死狗的窝头差点就这样吐出来。 她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只想走开离这人远一点，嫂子可教过她，出门在外，别跟陌生人说话。 她这一眼对男人造不成半分威胁，男人死皮赖脸地跟在她身后，嘴里的大黄牙愈发显眼， “同志，你一个人吗？来春城探亲？春城我熟啊，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江蓉只觉后脖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躲避男人的同时，余光瞥到宋暖三人。 像是找到了救星，她用尽全身力气想穿过人流朝宋暖走去。 边走还不忘骂男人， “一身猪粪味的臭男人，离老娘远点，满口黄牙，一张嘴就是屎味，赶紧回去脱层皮吧，一点都不爱干净，脏死了。” 别以为她第一次出远门就容易被骗，嫂子可教过她了，外面有很多拐子，就想拐她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卖到山区去给人当媳妇。 呸！她才不会上当！ 江蓉一双腿倒腾得飞快，要不是受人流限制，她恨不得立马飞到宋暖身边。 不是她相信宋暖，是她相信程也和王得森，两人即便没穿军装，只往那儿一坐，周身的气质就不同寻常，脑门上就写了军人两个大字。 跟在江蓉身后那男人显然也看见了程也和王得森，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男人浑身一颤，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他只好放弃江蓉，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收手，于是盯上了江蓉手上的包裹。 包裹胀鼓鼓的，看起来很是有份量，他一把揪住包裹一角，用力一扯，江蓉直接被扯了个踉跄。 江蓉怒了，这人拐卖她不成，居然还想着抢她的包裹！这里边可全都是给她未出生的小侄子的衣服！ 她死死攥住包带，拼命拉扯，男人也用足了力气，一时间，谁都不肯放手，于是就这样僵持在人流中央。 路过的人纷纷绕过他们走，这边的异样引起了宋暖三人的注意，宋暖一看，这不是火车上坐他们对面的小姑娘吗。 宋暖是知道她没有同伴的，眼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遇到了扒手。 发生这样的事，程也和王得森身为军人肯定是要管的，王得森将手上的行李交给程也，嘱咐一句照顾好暖暖，便朝僵持拉扯的两人冲了过去。 几乎是他抬步的下一秒，男人瞬间放开了抢夺包裹的手，江蓉因为惯性，眼瞧着就要摔倒，后仰的身体被王得森一只手扶住。 还没来得及道谢，只见王得森一记飞踢，重重踢向逃跑男人的后背，男人吧唧一声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抬起头来时，地上还有淡淡血迹以及一颗黄牙。 哦，原来是这人的门牙掉了。 江蓉将王得森一脚制服人的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见男人被压制在地，她眼睛蹭地冒起火光。 她将怀里紧抱的包裹往王得森面前一甩，上前欻欻两脚踢在男人脸上。 “叫你想拐我，还想抢老娘的包，我踹死你，踹死你。” 小姑娘气得胀鼓鼓，连续猛踹了好几脚，直到地上又掉出来一颗黄牙，王得森才嘴角抽抽地叫停， “行了行了，再踹他就要挂了。” ———— 放心，没有狗血！江蓉是好女孩~ 走过路过的看官们，求一个免费的为爱发电呀～ 第324章 呦呵，这不就是德华嘛 火车站的执勤人员很快过来将男人押走，看见男人脸肿的像猪头，执勤公安也愣了片刻。 江蓉似乎还没出够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要不是不想给王得森他们添麻烦，她还要再踹上两脚。 那男人嘴皮都是血，满口黄牙如今空洞了两颗，哀切地向执勤公安求救， “呜呜呜，快，快把窝带走，窝瘦不了辣，呜呜呜~” 早知道这姑娘如此强悍，他就换个目标了。 待公安将人押走后，零下十来度的雪天，江蓉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朝王得森道谢， “军人同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得吃大亏。” 王得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猛的女同志，摆了摆手道， “不用客气，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江蓉摸遍了全身，除了换乘那张火车票，她全身上下也就两块钱，还是她死乞白赖从江母那里扣来的，可挨了不少骂。 狠了狠心，江蓉从棉衣里兜掏出一块钱，递到王得森面前， “军人同志，这给你。” 王得森忙躲避她的动作，就怕江蓉硬塞给他，逃似的走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阵风吹够，江蓉手上的一块钱微微飘动，女孩将钱收回兜里，朝王得森和宋暖那边看去。 宋暖也在看她，视线交汇，江蓉率先朝宋暖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很是纯粹。 宋暖一怔，随即也朝她点头，露出浅笑。 与江蓉不过萍水相逢，宋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更警惕周围的环境。 候车大厅早已坐满了人，宋暖三人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程也将装有被子的包裹放在地上，让宋暖坐上去休息。 宋暖没拒绝，乖乖坐在柔软的棉被上，屁股底下是她和程也的婚被，是徐凤兰特地给装上的，其余的衣服和被子，由宋振平邮寄过来，也免得提在路上。 行李都在宋暖身边，程也和王得森两人宛如俩保镖，一人一边，身姿笔挺地站在宋暖面前，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眼红宋暖身边沉重的包裹，又碍于两个健壮的大男人，不敢上前。 换乘上车时，三人在排队路上又碰到了江蓉，女孩看见他们显然很惊喜，紧抱着包裹，颠儿颠儿跑到宋暖跟前， “漂亮姐姐，你们也坐这班车啊。”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还怪让人高兴的，宋暖欣然接受这个称呼，朝江蓉点头， “好巧，又碰到了。” 见宋暖搭理她，江蓉一双眼亮得惊人，确定了程也和王得森是军人，她对三人是百分百信任，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个遍。 “漂亮姐姐，你们去哪里呀？我去陕省，我嫂子八个月了，没多久要生了，我哥叫我照顾她去。” 宋暖挑眉：呦呵，这不就是德华嘛。 她还没开口，江蓉健谈地继续说了一大堆， “我哥也是军人，就在关中的部队里。”说罢她还瞥了眼程也和王得森，瘪嘴摇头道， “不过我哥可没这俩军人同志高大，也没他们疼人，我一路上可都看见了，这两位同志可关心你了，真好。” 她的眼神很单纯，里边只有羡慕，不掺杂一丝杂质。 这话宋暖不好接，只朝她笑笑，没说话。 江蓉好像也没指望她回答，小姑娘心情一下子变得愤然， “我嫂子就是结婚早了，她要是多相两次亲，也不会看上我哥那玩意儿。” 宋暖有些意外，这个年头，居然还有帮着嫂子埋汰自己亲哥的，不过想到她和程欢，宋暖又理解了，指不定江蓉和她嫂子，也跟她和程欢一样。 这边江蓉像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听她说话的人，一边跟随着人流走，一边朝宋暖吐槽， “漂亮姐姐，我嫂子没你有福气，她从娘胎里身体就不好，嫁给我哥后更是受了不少苦。 “我哥和其他男人一样，一点都不体贴，我妈更是，明知道我嫂子的身体，还一个劲地催她生孩子。” 说到这里，她眼里满是对嫂子的心疼， “漂亮姐姐，你知道吗，我嫂子人特别好，她很早就读完了高中，相亲嫁给我哥。 “我们家重男轻女，是她教我读书明智，说只要书读得多，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她这么好一个人，却为了怀孕受了无数罪，用了无数偏方，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怀上，她都这样了，还要每天给我哥洗衣做饭。 “其实我老早就想来了，我想帮帮我嫂子，但我妈不让，要我留在家里干活，这次也是我哥发了话，我妈才让我来的。” 她语气越来越苦涩，表情满是对嫂子的心疼，看得出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嫂子。 江蓉一眼便喜欢宋暖，刚开始觉得她漂亮，后来觉得这个姐姐和嫂子一样温柔，这才不自觉多说了。 想到宋暖可能不愿听她说这么多，小姑娘抱歉地捂住嘴，朝宋暖道歉， “对不起啊，漂亮姐姐，我打扰到你了。” 宋暖摇头，从兜里掏出一颗青苹果糖给她， “没有打扰，我叫宋暖，吃颗糖吧，很快就能见到你嫂子了。” 她对眼前这个健谈的小姑娘颇有好感，不仅是因为她和嫂子的感情与程欢和自己的相似，更因为，这姑娘的善良，是从眼里透出来的。 江蓉哪里能要她的糖，刚想摆手拒绝，在一旁听了全程的王得森突然插了一嘴， “你哥是不是叫江彪？” 江蓉眼瞬得亮了，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哥是江彪，军人同志，你们认识啊？” 王得森脸色有些古怪，点了点头， “我俩和你哥在同一个军区。” 他没说的是，江彪还是他的顶头领导，是他们二营的营长。 想到自己这次出任务立的功，王得森忍不住期待自己更进一层。 原来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江蓉整个人兴奋得不行，都恨不得激动拉着宋暖的手了。 “宋暖姐姐，原来我们的目的地一样，我们好有缘分。” 宋暖笑着点头，将手里的糖果塞给她， “那这个可就不要再拒绝了。” 小小的一颗糖，希望能缓解小姑娘的心情。 ———— 还有两章稍晚 第325章 他不会打媳妇吧 之前不认识江蓉，宋暖他们自然不会滥发好心，现在得知江蓉是战友的妹妹，王得森和程也自然是要关照一二。 王得森和程也在同一个团，一个团下边有三个营，程也是一营的营长，王得森在二营担任连长，江彪可以算得上是王得森的直属领导。 江家给江蓉买的是硬座，接下来还剩两天路程，让一个小姑娘坐硬座，王得森和程也不是那样的人。 待将宋暖安顿好后，王得森朝程也道， “你照顾好暖暖，我去找列车长，看看能不能给江蓉补个票。” 宋暖他们的卧铺包间还没住满，还剩一个床铺，王得森这才想去问问，如果不行，也只有他换了江蓉的位置。 王得森走后，宋暖好奇江蓉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遂问了程也。 程也似乎对别人的印象很浅，但他和江彪很熟，且他申请的家属院就在江家旁边，收拾院子的时候偶尔见过两次，这才让他对江蓉嫂子有了个浅显的记忆。 “我只知道江营长媳妇叫陈兰，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肚子很大，也很瘦。” 其实程也觉得陈嫂子的肚子大并不是月份到了，而是她真的太瘦了，家属院就没见过比她还瘦的人，就好像风稍微刮大一点，就能将她吹倒。 程也为什么有这个印象，着实是他第一次见到陈嫂子时，这人挺着肚子，肩上扛着一根比她细不了多少的木柴，可把他给吓的，麻溜上前帮了把手。 这个瘦弱的女人，给程也带来了不小的惊吓，他那时只怕江营长的媳妇在他面前被木柴给压垮了。 宋暖深知程也的性子，对他能提供的信息也不抱太大期望， “那江蓉哥哥你总了解吧，这人真的不好吗？” 程也脸色有些古怪，他和江彪同一职位，说起来江彪还比他年长几岁，但奇怪的是，他和三营的营长，包括两人的指导员，对江彪都是看不上的。 想到两家是邻居，暖暖迟早要见到二营长一家，程也想给她一个基础印象，但他也做不出说人坏话的事，只硬憋出一句， “江营长军事素质很高。” 宋暖：？？？搞了半天你就只憋出一句话？ 她白了程也一眼，无奈道， “我不管他军事素质高不高，我就想问问这人的品性。” 想到江蓉自己都对她哥颇有怨言，宋暖大惊， “他不会打媳妇吧？！” 程也忙摆手，“没有，江营长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也没听陈嫂子说过。” 男人有些为难，想了想，觉得媳妇不是外人，两人只是夫妻间悄悄话，算不上在背后说人坏话，于是他道， “江营长脾气倔，思想老旧，看不惯别人疼媳妇。” 想当初他将家属院重新粉刷打扫，江营长还嘲笑他来着，说他太惯着媳妇，家里的事就该女人做。 还有当初三营长从食堂打饭回去，江彪直接说三营长娶了个祖宗供着，男人累了一天回去连热乎饭都吃不了一口，还要从食堂打回去。 自从江彪和陈嫂子结婚后，程也确实没见到他去过一回食堂，几乎每天都是陈嫂子在家做好饭等他。 江彪对自己的家庭地位深感自豪，他就看不起程也和三营长这种怕媳妇的男人。 婆娘娶了就是有用的，不然娶她干啥，还浪费钱。 宋暖越听越不对劲，这江营长莫不是个大男子主义？ 那宋暖就完全能理解江蓉心疼她嫂子了，摊上这样一个男人，媳妇怀孕瘦成皮包骨，还要一餐不落给他做饭，这个样的男人还嫁他干啥，自虐找罪受吗？ 当然，当下这个年代，大部分女性还没有崛起自我意识，像江彪这样的男人不在少数，宋暖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 程也见她脸色变了又变，怕媳妇以为他和江彪近朱者赤，忙不迭慌地解释， “暖暖，媳妇，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喜江彪的做法。” 宋暖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说了会话，王得森带着江蓉过来了，列车员很好说话，江蓉顺利地升到了卧铺车厢。 小姑娘怀里抱着包，惶恐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但却是第一次来到卧铺车厢，可真豪华啊。 宋暖和江蓉的床位在下铺，王得森将她的行李放到床铺底下，宋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江蓉坐下。 江蓉赶忙挨着宋暖坐，一双眼神采奕奕，满是欢喜和新鲜， “宋暖姐姐，卧铺好舒服啊，今天晚上是不是能躺着睡觉了？” 宋暖点头，“晚上你安心地睡，后天就到了。” 晚饭时候，宋暖拿出一盒卤蛋，还有王艾君包的饺子，程也接了热水加热。 江蓉说什么都不肯吃宋暖递来的饺子和卤蛋，她已经够麻烦宋暖姐姐了，能带着她已经是看在她哥面子上，要是再吃宋暖姐姐的东西，那她真是没脸了。 见她坚持，宋暖也就收回了手，只是将水壶里的热水分了些给她。 这个江蓉没有推拒，乖乖接受了，小口小口啃着自己已经冷硬的窝头。 陕省和林吉距离两千多公里，宋暖他们到时，已经是十一号的下午。 一下火车，明显能感觉到陕省的温度比林吉高上不少，宋暖全副武装，此刻竟觉得脸热得有些发烫。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天已经蒙蒙黑，宋暖被程也护着，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 “外面有人来接我们，别怕。” 宋暖想说有他在身边，一点都不怕，但碍于人多，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知道程也是怕她到了新的环境会感到不安，所以听到男人的话，宋暖觉得心窝暖暖的。 接他们的吉普车就停在火车站对面，一出站便看得正着，此时车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矮的那个从影子都能看出瘦得跟麻杆似的，站在高个子旁边，显得更甚。 他们朝一旁吉普车走去，宋暖还没看清来人，就听见身旁的江蓉惊喜的喊声，然后就是一道残影，朝矮个子奔去。 “嫂子！” 第326章 陈嫂子 江蓉已经和陈嫂子搀扶在一起，宋暖走近一看，这才看清陈嫂子的脸。 好家伙，程也还是客观了，这哪里是瘦，简直可以用脱相来形容了。 女人眼眶深陷，本来的就大的眼睛更显突兀，凹陷进去的脸颊显得她的颧骨有些凸起，惨白的嘴唇更是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这人从上到下，都给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要不是她棉袄下的肚子凸起，宋暖根本想不到她会是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 不说城里，就是早些年间的三道口，谁家媳妇怀了孕，家里再怎么也会给煮两个鸡蛋，宋暖从来没见过有孕妇能瘦成这样。好在身上的棉袄给她增添了些臃肿，要不然身形更加明显。 江蓉显然也被嫂子的状态吓到了，在火车上满眼期待的小姑娘，此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嫂子，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了？是不是我哥亏待了你，走，我帮你报仇去。” 她知道嫂子瘦了，但着实没想到嫂子能变成这样，掌心下的手腕几乎全是骨头，硌人得很。 江蓉心揪得疼，嫂子都这样了，还顶着大冷天来火车站接她，她真的…… 见小姑子眼眶蓄满了泪，陈兰忙挂起笑容拉住她的手， “嫂子没事，就是怀孕了胃口不好，你哥没亏待我，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江蓉这才不好意思地朝宋暖三人道歉，一行人坐上车。 吉普车一共四座，目前一共五人，陈兰肯定是不能挤的，王得森和江蓉也要避嫌，所以宋暖只好被程也抱着坐。 王得森坐在最前边，其余四人坐在后座，宋暖被程也抱着，除了头顶有些拥挤，其余倒没什么不适。 反倒是陈兰，朝两人歉意地笑笑， “对不住啊程营长，我家老江还没回来，我怕蓉蓉一个人出什么意外，这才跟着来的。” 她又看向宋暖，“你就是程营长的爱人吧，长得可真好看。” 江蓉一边护着嫂子的肚子，一边猛点头， “对对对，宋暖姐姐真好看。” 宋暖朝她俩一笑，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嫂子您别客气，我们和江蓉遇到也是缘分。” 话刚说完，行驶的吉普车路过一个小坑，宋暖因惯性被弹得蹦起，眼瞧着头就要撞到车顶，程也眼疾手快，伸手挡在宋暖头和车顶之间。 宋暖没撞车顶，直接顶到了程也手上。 “手没事吧？” 宋暖关切地拉着男人的手打量，虽说只是一个小颠簸，但程也是实打实的挨了这一下，就怕手有个什么闪失。 程也回了她一句没事，任由她打量自己的手，朝开车的司机叮嘱了一句。 部队的司机开车很稳，只是现在天色渐晚，外面能见度已经很低了，司机一时没看见才压了个小坑。 确定男人的手没事，宋暖这才看向陈嫂子， “嫂子，你没事吧？” 陈兰手扶着肚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 火车站距离部队有二十分钟车程，车窗紧闭着，有些闷热，身后又是程也这个大火炉，宋暖小脸被热得绯红，手也变得滚烫。 程也敏锐察觉怀中媳妇的不适，悄悄摸了摸她的手，这才发现宋暖掌心都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虽说陕省的冬天没林吉冷，但车里有孕妇，车窗最好不要开，程也伸手，替宋暖解开围巾，摘下帽子。 减少了热源，宋暖只觉得连呼吸都松快了。 一旁的陈兰将两人的互动看得真切，原来程营长这么冷冰冰的人，还能这般疼媳妇？！ 陈兰大开眼界，家属院谁都知道程营长有个未婚妻，但两人订婚好些年，迟迟没有结婚，婶子们在私底下议论程营长的婚事是不是黄了。 部队里优秀的男人不少，但像程也这样既优秀长得又好的男人却不多见，这样的男人，到哪儿都是一块香饽饽，心思活泛的婶子们，开始打起程营长的主意来。 只是，没等婶子们付出行动，程营长收了个电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风风火火跑到领导办公室，说是要打结婚报告和申请家属院。 他动作很快，家属院落实后，又着急忙慌地粉刷，修缮，甚至连水泥地都重新补了一遍，就更别说那些特地买的家具。 这下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知道程营长要回去结婚了，不仅如此，看来他媳妇还要过来随军。 整个家属院，有谁来随军时闹过这么大的动静，更是没见过一向冷面自持的程营长，跑东跑西进进出出布置家具。大家都好奇地想瞧瞧程营长媳妇到底是什么样天仙似的人物，能让程营长这么宠着。 陈兰如今亲眼看到了程也对宋暖细微的照顾，只想跟那些好奇的婶子们说上一句，营长媳妇值得！ 宋暖一看就是个好相处了，不仅长得漂亮，还心地善良，这样的人儿，她要是男人，肯定也捧在手心里宠着。 宋暖还不知道自己人虽未到，但已经在家属院出了名，她此刻正半倚在男人怀里昏昏欲睡。 明明在火车上已经睡过了，但她上车就睡的习惯，还是让困倦再一次袭来。 程也怕她睡了着凉，一直轻轻捏着她的手把玩，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宋暖没办法，整个人徘徊在要睡不睡的边缘，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下车。 “暖暖，到了。” 程也轻柔的声音将宋暖从熟睡的边缘拉回，她下意识往窗外看去，漆黑一片，只有别人家里透过窗户昏黄的灯光。 宋暖下了车，江蓉扶着陈兰跟她告别， “宋暖姐姐，我先扶嫂子回去了，明天见。” “宋暖妹子，谢谢你们在火车上照顾蓉蓉，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上门感谢。” 宋暖：“嫂子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天黑，你们回去仔细着点。” 王得森帮两人将行李都搬下车，伸手薅了薅宋暖的头发， “暖暖，三哥也回宿舍了，明天再来看你。” 宋暖将人叫住，从包裹里掏出一盒饺子塞给他。 “回去热热再吃。” 王得森也没拒绝，又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这才坐上车。 吉普车缓缓远去，程也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来牵宋暖， “暖暖，我们也回去吧。”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程也打开旁边的灯，整个新家瞬间映入宋暖眼中。 第327章 新家 大门处的灯光昏黄，宋暖只能将院子看个大概，整座院子呈“回”字型，正对大门是堂屋、左边是四间卧室，右边是厨房、洗澡间、厕所，还有一间小库房。 关中这边的院子大多是合院式，家门口很少有院子，当然也不能种菜。 不过宋暖和程也都不是空闲的人，种不种菜，对他俩来说，意义并不大。 灯光将小院照亮，宋暖被程也牵住进了堂屋，堂屋很宽敞，靠墙边放了一张四方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家具都是新的，显然是程也提前买好。 看着略显简陋的屋子，程也挠了挠头，朝宋暖道， “我怕我买了你不喜欢，其他家具等后面你亲自去挑，按你的喜好来。” 宋暖抿唇笑了，程也这般贴心，她欣然接受。 在男人唇上浅印一下，宋暖摸了摸他的脸， “你去搬行李，我准备晚饭。” 程也礼尚往来，偷香后乖乖去了门口。 已经快到八点，包裹里还有没吃完的馅饼和饺子，宋暖打算热一热就这么对付一顿。 厨房里是柴火灶，还有一个煤炉，墙角边上堆满了木柴和煤炭。 程也将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看样子只等她拎包入住。 宋暖嘴边挂起笑意，引火生起锅灶，烧水的同时，将两人的晚饭热上。 好在家属院这边通了自来水，不然还得挑水，麻烦得很。 等宋暖将晚饭热好，程也也将行李都收拾好，两人在新家吃了第一顿晚饭。 三天的火车让宋暖全身疲惫，吃过饭后，程也去帮她兑好洗澡水。 浴桶很大，程也特地在浴桶上方罩了个塑料浴帘，能锁住热气，还能抵御冷空气。 泡进热水里那刻，宋暖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火车带来的疲劳在这一刻缓解不少。 可能是太过舒服，疲倦再次袭来，双眼不自觉微眯，整个人昏昏沉沉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泡了很久，程也怕她睡着，敲了敲浴室门。 没声。 推门而入，掀开浴帘，女孩粉面桃腮，殷红的唇瓣紧闭，那双能一眼看进他心里的美眸此时正疲倦地阖上。 视线下移，一头青丝松松散散紧贴在她莹润洁白的肩颈，滚滚水珠从颈窝处慢慢滑落，隐没在他爱不释手的地方。 程也眸色渐深，只觉呼出的空气都燥热无比，明明刚刚才喝了水，此刻却觉得喉间干涩。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下腹的紧绷时刻提醒着此刻的欲\/念。 但程也不舍得，他心疼暖暖长途奔波，困顿的疲倦他都看在眼里，此刻又怎么舍得扰她清梦呢。 深深呼吸两口，程也回房拿出一床薄毯，弓腰上前，将熟睡的宋暖捞了出来。 顿时，潋滟无波的水面荡起一阵水花，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地面，氤氲出一片湿意。 宋暖被薄毯包裹，擦去身上的水光，无意识地哼唧朝男人怀里拱。 好冷！ 程也满脑子害怕她着凉，也顾不上洇湿的衣裳，将人打横抱起，又轻柔地放到床上。 床已经被他提前铺好，怕宋暖晚上冷，他还放了两个用毛巾包起来的输液瓶。 床上铺着他们结婚的喜被，大红色的，明明已经见识过喜被在她身下的场景，此刻程也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 快速将女孩塞进被窝，那一抹凝脂雪白终于被掩盖，程也狠狠松了口气，开始为宋暖擦干头发。 宋暖睡得很不踏实，她有些认床，再加上怀里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很快就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手习惯性探向身旁的位置，并没有程也肌肤的触感，摸到一手冰凉。 “程也……” 她小声呢喃着，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 直到身后床铺微微凹陷，她落入一个带着水汽的熟悉怀抱，安全感顿时回来了大半。 “我在，睡吧。” 程也将怀里的人儿翻了个身，揽着她细腻的腰身，轻轻拍着背，哄她入睡。 宋暖这一觉睡得很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来时，怀里还抱着程也的枕头。 程也正好从外边回来，手里还端着饭盒，像是担心宋暖醒来见不到他，男人放下饭盒便匆匆朝卧室走去。 程也进来，一眼便看到宋暖迷糊地虚着眼，头发乱糟糟，脸上熟睡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 见他进来，宋暖习惯性伸出手。 程也顺势坐在床边，将人揽进怀里， “饿了没，我买了早饭回来。” 宋暖确实有些饿了，手胡乱在男人腰间乱摸一通，本想摸一摸沟壑分明的腹\/肌，这才发现，手底下的触感不对。 程也今天穿了身军绿色出操服，是宋暖从未见过的款式，没军装正式，但也比常服多了几分气势。 “我男人真好看。” 她从程也怀里坐起，双手捧着男人的脸，重重一吻。 程也轻笑，拍了拍手上的软\/弹， “不是饿了，吃饭去。” 早饭是两个包子，外加一个水煮蛋，程也又给她冲泡了杯奶粉。 陪她吃过早饭，程也就要出门了，他今天刚回，手头上存积了不少事。 宋暖送男人出门，刚走到仓库门口，程也突然拐了个弯，从里边推出一辆自行车。 顶着宋暖疑惑的目光，程也拍了拍自行车垫， “年前买的，给你去医院上班用。” 军区医院在城里，距离家属院有四公里距离，走路要一个小时，现在有了自行车，只需要二十来分钟。 宋暖再一次被男人的体贴感动，果然，只要男人真心爱你，方方面面都会提前帮你想到。 “中午不用做饭，我从食堂带回来。” 临近大门，程也停下来，捏了捏她的耳垂。 宋暖扶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知道了，快去吧。”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宋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欢喜，新婚夫妻，刚刚的氛围实在太幸福，她和程也，终于不再是异地恋了。 正准备关门回家，隔壁传来江蓉弱弱的一声喊， “宋暖姐姐。” 宋暖关门的手微顿，朝隔壁院子看去，就见小姑娘微红着一张脸，悄悄从门口伸出一个脑袋。 她刚刚不小心看见宋暖和程也亲昵的举动，整个人害羞到爆炸。 第328章 程也相过亲? 见宋暖看过来，江蓉连忙从门口走出，挪着步子到宋暖跟前， “宋暖姐姐，你和程营长感情真好。” 宋暖朝她露出笑，默认了这个答案，这时，陈兰提着一菜篮子出来， “宋暖妹子，我正巧准备找你呢，咱们这儿冬天没啥菜吃，我想着你刚过来，家里估计没啥吃的，给你送点酱菜和烙馍。” 她挺着孕肚上前，走路一晃一晃，宋暖都怕她的细腿支撑不住摔了。 江蓉显然也是这样想，赶忙上前接过嫂子手上的菜篮。 两人走到跟前，宋暖接过江蓉递来的菜篮子，里边装着两罐酱黄瓜，黄瓜经过腌制已经变成深棕色，看起来很是脆爽可口。 宋暖没拒绝陈兰的好意，程也和江彪同级，两家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她也是想和邻居们打好关系的。 “还是嫂子想得周到，家里什么都没有，我正犯愁呢。” 她将铁门大敞，迎两人进屋。 家属院白日里都不关门，大家伙知根知底的，门口还有哨兵把守，安全得很。 宋暖也随大流没关门，家里的存折和值钱的东西都被程也锁在了柜子里。 陈兰和江蓉一进院就四处打量起来，虽说独栋的家属院格局都大差不差，但这房子程也年前修缮过，地面和墙壁都重新抹了水泥，看起来比其他人家新不少。 宋暖将两人带进了堂屋，拿出碗，将烙馍放进碗里。 “嫂子你这馍烙得真好，闻着就一股麦香。” 陈兰似乎很喜欢被人夸手艺，摆了摆手谦虚道， “瞧你说的，我这馍还是跟家属院的嫂子们学的，陕省这边一年到头都吃面食，久而久之，这烙馍的技术就好了。” 宋暖是北方人，爱吃面食，但要她一年到头只吃面食，她是熬不住的。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顾虑，陈兰道， “你要是想吃米饭，家属院附近有个供销社，那里能买到米，常见的东西都能买到，如果要买其他的，那就只有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了。” 陈兰好心介绍家属院的环境，宋暖很是感激，她从柜子里拿出瓜子和糖果，招待两人。 三人闲聊了会，陈兰和江蓉正准备走，大门口探出几个裹着围巾的脑袋。 看去，就见五六个妇女从门口进来，手里无一例外都挎着篮子，走进院子，各个东张西望地打量，嘴里发出阵阵感叹。 “好家伙，程营长是把整座院子都翻修了吧。” “瞧这水泥地，平整得很，一点不坑洼。” “你们这些哈怂，程营长疼媳妇整个家属院都知道，大惊小怪啥啊。” 妇女们很是自来熟，边走边抻着脖子到处看，在见到堂屋门口站着的宋暖时，都震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滴乖乖，这是程营长媳妇？长得也忒俊了。” “这脸蛋儿，这身段，美滴很，难怪程营长瞧不上别的姑娘。” “哎哟，有这样的媳妇，难怪这么久不结婚程营长也熬得住。” 知道她们都是家属院的嫂子，宋暖挂起笑容迎上前， “嫂子们好，我是宋暖，外边天冷，快屋里坐。” 几位嫂子被她的笑容迷了眼，腿脚根本不听使唤，晕乎乎跟着宋暖走进堂屋。 堂屋除了八仙桌啥都没有，碗筷都只有几副，更别说杯子了。 宋暖不好意思地笑笑， “来得匆忙，家里连杯子都没有，嫂子们别介意，吃点糖和瓜子吧。” 几位嫂子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摆手道， “说那见外话，不介意不介意，知道你们昨个儿才来，邻里邻居的，大家伙都想着搭把手，这都是自家做的，你别嫌弃。” 嫂子们将菜篮打开，里边都是自己做的吃食，有馍，土豆，大白菜，还有关中这边特有的浆水菜。 宋暖一一谢过，给她们一人抓了一大把糖和瓜子， “谢谢嫂子们照顾，请大家吃我和程也的喜糖。” 几位嫂子接过糖，笑得眉开眼笑，又悄咪咪打量起宋暖。 宋暖自然能察觉她们好奇的视线，落落大方地任由她们打量。 半晌，一嫂子突然说， “小暖妹子，你和程营长从小就认识？” 宋暖点头，“算是吧。” 嫂子们哗然，“难怪以前给他介绍对象都不要，领导都亲自下场催了，程营长这才说已经有了中意的人，肯定就是小暖妹子。” 宋暖没想到还有这茬，她问， “程也相过亲？” 嫂子们连连摇头，“那没有，领导只是提一提，程营长不乐意。”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嫂子们健谈得很，宋暖与她们聊得还挺好。 熟悉后，嫂子们也不客气，瓜子嗑得咔咔响， “小暖妹子，你这瓜子哪儿买的，还怪好吃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味儿。” 宋暖笑道，“我二哥开了个瓜子厂，这是他研发的新口味。” 这一听不得了，嫂子们看宋暖的眼神都变了，这妹子家里条件可以啊，居然还开了厂。 顿时觉得是程营长高攀了。 宋暖不知道大家的脑补，过年时，王得水的瓜子厂又扩大了规模，已经在修建厂房了，现在可不是小作坊能比的。 几人有来有往的聊着，陈兰本还以为宋暖怕生，家属院嫂子们的强悍她可是领略过的，却没想到宋暖应付得游刃有余大大方方。 慢慢的，话题从宋暖和程也转到了陈兰的肚子，看着她愈渐凸起的肚子，有嫂子呸了声瓜子壳道， “你这肚子八个月大了吧，看着像是九个月的，你太瘦了，多吃点。” 其他嫂子也出声劝道，“咱们都是生过孩子的，知道这个时期最难受，现在你小姑子也来了，自己轻松点，别整天围着江营长转。” 同为女人，大家是心疼陈兰这个样子的，都不喜欢大男子主义的江彪，虽说家里男人或多或少有些大男子主义，但谁都没有像江彪那样不心疼人。 陈兰知道嫂子们是为她好，摸着肚子，温柔地点头。 她何尝不知道江彪对她不好，但两人结婚六七年，她才为江彪怀这么一个孩子，心里的愧疚早就吞没了不满，这才任由江彪挑三拣四，不敢怨言。 嫂子们看了这么多年，也知晓陈兰一时难以改变，只希望她生完孩子能硬气一点。 “哎呦，聊着聊着忘了时间，这都晌午了，我饭还没做呢。” 这一吼，大家才惊觉自己同样没做饭，陈兰更是直接白了脸，匆匆拉着江蓉起身。 “小暖妹子，我们先回去了。” 刚走到门口，自行车铃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男人粗犷的怒吼。 “tnnd，人都死哪儿去了，老子辛苦半天，回来还要面对冷锅冷灶，陈兰！江蓉！给老子滚回来！” ———— 上一章有点卡sh，如果有错别字大家多担待，我不敢改了。 第329章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院门大敞着，大家伙将江彪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都将目光看向陈兰和江蓉两人。 陈兰此时已经白了脸，本就瘦得没什么肉的脸更加骇人，她身旁，江蓉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看着嫂子，大哥凶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暖妹子，各位嫂子，我……我先回去了。” 陈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拉着江蓉的手急匆匆朝院外走去。 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快，虽说没听陈兰提过江彪打媳妇，但这人如此暴躁，大家还是担心的，遂跟着出去了。 院外，江彪手抵着铁门，满脸怒意将陈兰和江蓉挡在门外，他恶狠狠的声音宋暖在隔壁都能听见。 “你俩还知道回来，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饭不做，水不烧，老子回来喝西北风吗？” 江蓉被吓得不敢说话，陈兰见状忙温声安抚道， “好了好了，先让我们进去，我马上做饭。” 江彪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大掌将门抵得更紧了，他看向陈兰，明明妻子还怀着孕，但他眼中却没半分怜惜， “老子娶你回来有什么用，陈兰，六年了，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给了我什么？六年才怀孕，你让老子的脸往哪儿搁？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别以为怀了孕老子就要把你当金疙瘩捧着。” 陈兰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眼眶也早已蓄满了泪，拉着江蓉的手不断缩紧，直至颤抖，拼命隐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江彪说得没错，是她对不起他。 江蓉看着摇摇欲坠的嫂子，不止一次对这个大哥心生厌恶，嫂子原来是多好的人，为了大哥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偏偏大哥还不珍惜。 保护嫂子的心在这一刻战胜了对大哥的恐惧，江蓉红了眼，朝江彪怒吼， “哥，我嫂子都瘦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她吗？你到底还想要她做什么！” 这话不仅没教育到江彪，反而让他的怒气更甚。 铁门被砰地一声打开，江彪气势汹汹走出，引得面前的两个女人后退数步。 他指着江蓉的鼻头，破口大骂， “你tm还好意思说我，江蓉，老子让你来是帮忙的，咋地，你是来当祖宗的？还想吃现成的不成？ 你不干就算了，上哪儿来回哪儿去，老子这里不养闲人。” 江蓉被气得发抖，她是来帮忙的，但她也不是白吃白喝，这人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是她一大早洗的呢。 即便生气，但江蓉不敢硬气地说走，她身上只有两块钱，嫂子没多久要生了，她要是走了，万一嫂子突然发动可怎么办。 江蓉死咬着嘴唇，低头不再言语，陈兰心疼小姑子，想说话，但手腕被江蓉死死压住不让她开口。 宋暖和几位嫂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家表情都不好，气得鼻孔微张，都看不惯江彪这作风。 “江营长，你话说得也太重了些，陈兰还怀着孩子呢，你妹妹也是过来照顾她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可不是嘛，部队不是有食堂嘛，偶尔吃一顿怎么了。” “陈嫂子跟了你这么多年，说贤惠，咱们家属院没一个比得上她，都这样你还不满意，你的标准可真够高的。”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江彪最讨厌家属院的女人，凑在一起能翻天，不是嚼舌根就是比男人，一天无所事事，一点都不体谅自家男人，现在居然还来教育他？！ 江彪怎么可能忍受这股气，但指责他的嫂子里不仅有政委媳妇，还有三营长的媳妇。 他语气没那么强硬，但脸色依旧不好， “娶媳妇回来不就是洗衣做饭生孩子，陈兰她做得不好，我难道还不能说了？ “再说，贤惠算什么优点，这不是一个女人必须有的嘛，我看她还不够贤惠，不然怎么可能忘了给丈夫做饭。” 在场的嫂子们都忘了时间，江彪这一说，直接惹了众怒。 这时，江彪仿佛才看见站在门边的宋暖，他眉头紧皱，凝视的目光将宋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他不悦道，“你就是程营长媳妇？看着也不怎么样嘛，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个踏实肯干的。” 都说男人喜欢美女，但江彪不，他最看不起宋暖这种长得漂亮的女人，彩礼贵不说，娶回家花瓶一个，干啥啥不行。 当初程也为了装修房子忙前忙后他就已经对宋暖有了偏见，就在刚刚，他居然看见程也去食堂打饭！ 媳妇都来随军了，程营长居然还要吃食堂，这媳妇娶来有什么用，简直可悲！ 他估选货物的眼神让宋暖很不高兴，大清都亡了，这男人还想着三从四德呢，去他爹的！ “你就是江彪？”宋暖不是受气的人，当即回怼，眼神不屑地将江彪上下扫射一番，最后翻了个白眼，瘪嘴道， “你这样的也能当营长？现在营长都这么好当的吗？不考察考察人品素质？” 江彪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回怼，当即便红了脸，急赤白脸地看向宋暖， “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有程……” 他话还没说完，宋暖不疾不徐地出声打断， “江营长听不懂我说话？看来你脑子不够用啊，我说怎么这么大一个营长，当着各位军嫂的面，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女人。” 江彪脸一阵青一阵红，虽说他本来就看不起女人，但不能被宋暖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你胡说……” 宋暖当然不会给他狡辩的机会，怼人的话连珠带炮一句接着一句， “你就是看不起女人，在场的嫂子可不像你一样没长脑子。 咋地，你妈不是女人？你不是你妈生的？不是她养大的？ 我寻思着你既然有妈生，怎么还会看不起女人？” 江彪被臊得没脸，刚想转身就走，被宋暖叫住，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呢，咱们家属院大部分都是女人，部队里也多的是女战士，女领导。 你看不起陈嫂子，看不起我，是不是代表你同样看不起那些和你一样，为民为国，不惜奉献的女军人？！” 第330章 没有下次 大家都没想到宋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军嫂们看江彪的眼神都不对了，敢情这人连女战友和女领导都容不下？ 江彪后背早已出了一层汗，看宋暖的眼神愈发不善，这个女人是想毁了他吗！ 要是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他只怕是要挨处分。 “你别夸大其词，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宋暖嗤笑，“我们又不是像某些人一样没长脑子，你平日里什么作风，对陈嫂子怎么样，在场的各位嫂子肯定比我更清楚，至于我有没有夸大其词，她们自己会判断。” 果然，这话一出，在场的军嫂们都想起陈兰的苦日子。 自从怀了孕后，陈兰将一系列孕反统统都经历了个遍，就连孕吐最严重的时候，她都忍着恶心，硬从床上爬起来给江彪做饭，时常是做完饭闻够了烟灶味便再没了胃口。 家属院的大家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都这样了，周围邻居还能时不时听见江彪的辱骂声。 说来说去都是觉得陈兰在家里偷懒耍滑，用久未怀孕来打压她。 久而久之，陈兰的性子也不像刚来时活泼，好生生一个人，也只有在江蓉来时才有神采，平日里空洞得像一具躯壳。 政委媳妇看不过去了，出声道， “江营长，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呐，等晚上让我家老王给你做做思想工作。 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在你眼中，妇女的价值只有相夫教子？ 你瞧瞧通讯连的叶音连长，人家生为女同志，凭借自己的本事升到连长，不比你们男人差！ 现在她们家女主外，男主内，人叶连长丈夫不仅自己有工作，晚上还能接孩子做饭呢。 同样是男人，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 不愧是政委媳妇！ 宋暖简直要给这位康嫂子啪啪鼓掌了，江彪这臭男人，惯会pua，也要让他尝尝被打压比较的滋味。 江彪被康嫂子这顿话说得面红耳赤，当然不是因为羞愤，而是因为屈辱，康嫂子竟然拿他跟那个小白脸比！ 叶连长家在整个家属院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 女人们觉得叶连长丈夫体贴顾家，男人们觉得叶连长丈夫就是个小白脸，入赘叶家不说，连工作都是叶家给安排的，现在直接在叶家当牛做马，干些女人的活计，真是丢了男人的脸。 江彪更甚，他讨厌死了叶连长丈夫，甚至连带着叶连长都看不惯，小白脸不配当男人，叶连长更是，怎么能这么不尊重人，简直将全天下男人的脸都踩在地上摩擦。 所以听康嫂子那拿小白脸来和他比，甚至觉得他比不上小白脸，江彪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但他不敢继续跟康嫂子应声，已经让政委来做思想工作了，要是再把人惹急眼了，政委在团长跟前说他坏话怎么办。 他将目光放到一直白着脸的陈兰身上，用狠厉的眼神逼她出来平息。 事儿都是因她而起，现在连累他都要被上课了，难道还要让她道歉不成？！ 他的眼神太明显，陈兰不是没有看到，但她默默垂下了头，一声不发。 宋暖和嫂子们都是在为她出气，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现在出声，只会寒了嫂子们的心，往后再有这种情况，谁还会站在她这边。 江彪眼珠子都快气掉了，他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陈兰，现在居然会无视他的眼神。 他就说不能让这女人和大院嫂子们走得太近吧，尽学些臭毛病。 想到将话题引起来的宋暖，江彪看宋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就是这个女人，空有一张嘴，颠倒黑白，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男人过日子，要是没有男人，她只怕是连陕省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他的眼神太过凶厉，宋暖被盯得皱眉，身体朝康嫂子那边缩了缩，无辜又可怜地说， “嫂子，江营长的眼神好可怕，他不会要打人吧，我是不是得罪他了？” 见她脸都别吓白了，康嫂子将她揽在身后，不悦地看着江彪， “江营长，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不满跟我家老王说去，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刚到的小姑娘算什么回事。” 在嫂子们心中，宋暖是有新手保护期的，人家大老远来到家属院，要是第一天就被欺负了，别人该怎么看，嫂子们决不允许宋暖受一点委屈。 当即便有几个嫂子指责起江彪来。 就在这时，程也骑着自行车回来，车把上还挂着两个饭盒，老远就见到自家门口站了一群人。 男人心下不安，生怕自家媳妇受了委屈，将车轮子倒腾得飞快。 直到走近，才看到宋暖被大院的几个嫂子护在身后，她们面前，江彪怒目而视。 程也眉头皱得死紧，一骨碌跳下车，拉住宋暖的胳膊，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确定人没事后，男人松了口气，语气不善地看着江彪， “怎么回事？” 江彪正想让他好好管管宋暖，嘴还没张，便被一旁的嫂子们抢了先。 嫂子们七嘴八舌地告状，越说越离谱，像是宋暖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呦，程营长，你咋才回来，你媳妇都被人欺负了。” “就是就是，小暖不过就说了两句公道话，江营长那眼神好像要将人吃了，瞧把小暖给吓的。” “赶紧安慰安慰小暖吧，我瞧她都要哭了，是江营长先说她花枝招展的，还看不起女人。” 宋暖低着头维持演技，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胸口揪得生疼，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媳妇，刚来家属院第一天，就被人骂哭了，程也怎么能不生气。 他满身戾气，大步流星走向江彪，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领。 饶是江彪这般高壮的男人，都被程也扯得踉跄了几步。 变化发生在短短一瞬，大家都被程也身上的戾气震得惊住，只有宋暖不怕，快跑上前拉住程也的手。 “程也，我没事，你放手。” 这是宋暖第一次见程也在她面前动怒，往日这男人在她面前乖得跟小猫似的，让宋暖忘了他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正因为肩上的功勋来之不易，宋暖才不能让男人动手，明明都是江彪的错，程也不能因此受处分。 嫂子们总算反应过来，忙上前劝阻，无论怎样，都不能私自动手。 好在程也即便愤怒，也是能将宋暖的话听进去的，他反握住宋暖的手，用力将江彪一推。 江彪被推得差点摔倒。 程也冷眼看着他，警告又凌厉： “没有下次！” 第331章 扯平了 江彪红着脸没说话，也不敢跟程也呛声，他自知理亏，这事即便传到领导那儿去，首先受处分的，也是他。 嫂子们都要被吓死了，连忙让两人赶紧回家吃饭。 宋暖被程也牵着回家，将房门关上后，男人一把将她拉至怀中。 “暖暖，对不起。” 程也身上没有了刚才的戾气，抱着人，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他声音都颤抖哽咽了，宋暖听得心疼，圈住他的腰身，轻拍安慰， “你没有错呀，不用说对不起。” 程也将脸埋进女孩颈窝， “我跟爸妈保证不让你受委屈，这才第一天，你就被人欺负了。” 爱是常觉亏欠，在程也心中，宋暖为了他才离开父母来到陕省，但他却没将人照顾好，程也觉得自己失败极了。 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宋暖颈间，宋暖眉目含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故作调皮道， “我没被欺负，那是装给嫂子们看呢，我都怼回去了，江彪今晚还要被政委训呢。” 程也起身看她，仔细辨认她眼底的情绪，确定她真的没有丝毫委屈，这才放下心来。 “暖暖真棒，往后也不要受委屈，遇到不满直接骂回去。” 宋暖打趣道，“你就不怕我骂人影响你啊。” 程也毫不在意地摇头，“要是靠你受委屈来稳固我，那我也太没用了，不配当你男人。” 宋暖噗嗤笑出声，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 “好吧，那我可就不顾及了。” 午饭是程也从食堂打回来的，有肉有菜，就是放凉了。 程也去厨房热饭，宋暖剥了个水果糖塞嘴里，倚在门口跟他唠嗑， “上午嫂子们送来好多东西，我都收下了，趁着我还没去医院，要不找一天请嫂子们和你战友吃饭？” 程也摇头，“不用你做，过两天给钱让食堂师傅做 两桌就行。” 视线落到宋暖白皙细嫩的手上，程也舍不得这双手操劳家务， “要是不喜欢和嫂子们相处，不用勉强自己。” 糖块在唇齿间游走，宋暖晃了晃脑袋， “不勉强呀，嫂子们人都挺好的，很热心肠，三观也正，康嫂子还说明天要带我去供销社买肉呢。” 见她没有觉得厌烦，程也嗯了声，他不愿意看见宋暖为了他勉强自己。 两人吃饭时，隔壁传来江彪气急败坏的怒骂，骂的是陈兰和江蓉，他仿佛要将今天所受的气全都撒在最亲近的两个女人身上。 宋暖看不起这样无能的男人，瘪嘴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媳妇和亲妹妹都骂得这么难听。” 程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不气不气，他不值得。” 宋暖狠狠咬了口烙馍，这馍还是早上陈兰送的， “我就是为陈嫂子和江蓉感到不值。” 她也就是和程也吐槽两句，只要江彪没惹到她，她是不会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她又不是妇女主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陪陪程也，毕竟等她去医院报后，两人每天只能晚上下班见了。 翌日，宋暖今早是跟着起床号醒的，迷糊着睁眼，就见床边程也正在穿衣。 见她醒了，程也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唇角，语气温柔， “还早，再睡会，等我出完操买早饭回来叫你。” 宋暖含糊应声，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程也已经替她将奶粉冲泡好，甚至连热毛巾都帮她拧好递来，就差直接帮她洗脸了。 宋暖好笑道，“以前在家都是爸爸帮我拧毛巾。” 程也微微骄傲，“说好要照顾你，我要比爸做得更好才行。” 他是知道岳父岳母有多疼暖暖的，程也正在努力做到比他们更疼爱暖暖。 早饭过后，程也要去营区，宋暖将人送到门口，顺便送上一个香吻。 有了昨天江彪那事，宋暖也不打算将门敞开了，正准备关门，康嫂子挎着篮子走来，朝她招呼， “小暖，走，嫂子带你去供销社。” 宋暖忙道，“行，我去拿个网兜。” 小跑回屋拿了钱票网兜，又仔细锁好了门，两人结伴朝供销社走去。 家里灶炉齐全，宋暖打算从今天开始在家开火，昨晚和程也说好，让他中午带王得森过来吃饭。 供销社距离家属院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里边米面粮油齐全，宋暖买了做饭用的调料，又割了两斤五花肉，中午准备做一个红烧肉。 看见有卖军嫂同款菜篮，她又花两毛钱买了一个，别说，菜篮子确实要比网兜方便不少，还不硌手。 回去路上，康嫂子怕宋暖提不动，热心地帮忙，两人有说有笑， “小暖妹子，昨天你受委屈了，我家老王昨晚给江彪做了两个小时思想工作，他往后定不会再到你个你跟前说些有的没的。” 宋暖真心觉得康嫂子为人仗义，遂感谢道， “谢谢嫂子们这么维护我，要不然江营长那么一大块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嫂子笑着打趣，“有你家程营长撑腰，你还怕啥。” 明明男人是同级，康嫂子想到陈兰，不免又叹了口气， “江彪要是有程营长一半疼媳妇，陈兰也不会受那么多罪。” 宋暖点了点头没说话，江彪这种三观已经维持了几十年，想要改变他比登天都难，最有效的办法，还是陈嫂子能自己立起来，不要再被他pua。 康嫂子将她送到门口便回去了，说什么都不肯进屋喝口水再走。 宋暖再三感谢，刚想开门进屋，隔壁大门打开，露出陈兰那张写满愧疚的面庞。 “小暖妹子，姐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江彪他不该说那话。” 宋暖抿唇，“这事跟嫂子你没关系，我也怼回去了，程也还推了江营长，扯平了。” 她语气不似昨天那般熟稔，陈兰越听越难受，但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蓉这时从嫂子身后窜出来，看着宋暖眼眶都红了，小心翼翼地试探， “宋暖姐姐，你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吗？” 她是真的喜欢宋暖，不想错过宋暖这么好的人，只恨她大哥眼瞎没脑子，将宋暖姐姐给得罪了。 宋暖微怔，朝她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邻里邻居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没那么小气。” 这事本就和两人没关系，她们也只是受害者，宋暖不至于迁怒。 第332章 淤青 江蓉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心里的大石重重落下，兴奋地朝陈兰喊道， “嫂子你看，我就说宋暖姐姐没那么小气吧，她真的很善良。” 陈兰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朝宋暖缓缓一笑，看着地上篮子里的面粉，她问道， “小暖妹子，你这是打算开火了？” 宋暖点头，推开铁门，“老是吃食堂也不行，我买了点面粉，中午打算擀面条来着。” 陈兰忙接话，“擀面条行，关中这边最喜欢吃面条，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来找嫂子。” 像是怕宋暖不愿麻烦她这个孕妇，她指了指江蓉， “找蓉蓉也行，她也会擀面条。” 宋暖道过谢便和两人分开，往常家里擀面条都是宋振平的活计，他力气大，擀出来的面条又均匀又劲道。 “我力气也不小，擀面条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她小声嘀咕着，回忆着宋振平的操作，舀两碗面粉，放一丢丢盐，少量多次加冷水，将面粉搅成面絮，揉搓成团。 可能是和面的水太少了，面团醒了半个小时，揉起来还是硬邦邦。 陈兰和江蓉敲响大门时，宋暖正在和能砸死狗的面团做斗争。 听见敲门声，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放下擀面杖去开门。 “宋暖姐姐，我们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宋暖拉开门让两人进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第一次做手擀面，还真有点问题，面团硬得很。” 三人来到厨房，一眼便看见宋暖的“战场”。 陈兰笑道，“可能是水太少了，下次可以再多加点水，或者打一颗鸡蛋进去，面团就能柔软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应声，陈兰已经麻溜地挽起袖子想上前帮忙。 这人挺个大肚子，宋暖还真不敢让她帮手，忙上前阻止， “嫂子你歇着吧，我都擀一半了，剩下自己能行。” 她边说边拿走擀面杖，视线下移，瞥到陈兰手臂上的淤青。 宋暖大惊，程也不是说江彪不打媳妇嘛，难道是在家偷偷家暴？ 可能是她的视线太过震惊，被陈兰发现了，她笑着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彪没打我，这淤青不知道是哪儿磕的。” 宋暖松了口气，江蓉却有些愤愤不平， “昨晚要不是嫂子说告到政委那儿去，大哥的巴掌早就落下了。” 江彪昨天确实被惹恼了，政委将他翻来覆去骂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回来气不过，也不敢打陈兰，就打算将气撒到江蓉身上。 但巴掌被陈兰挡下，单薄的女人挺着孕肚挡在小姑子面前，梗着脖子威胁只要江彪敢打一巴掌，她立马去政委面前告状。 江彪哪里还敢被政委知道他家暴，打又打不得，只能一通乱骂，最后连觉都没在家里睡，去了营区宿舍。 宋暖没想到这人还真打算家暴，竟逮着比他弱小一方欺负，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真是没下线。 她撇嘴，去屋里拿了药油，正打算递给陈兰，又担心孕妇用了不好，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陈兰知道她的顾虑，笑着摆了摆手， “一点小淤青，哪里就需要抹药油了，我经常这样，随便碰到一处身上就起大片淤青，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宋暖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陈兰忍受疼痛的阈值高到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她将药油递给江蓉， “拿着吧，先去卫生室问问医生，如果对胎儿没影响就用。” 陈兰也没拒绝她的好意，见她真的不需要帮忙，这才带着江蓉回去。 这顿手擀面还是让宋暖给做了出来，虽然擀面的过程有些辛苦，但成果还是很好吃滴。 王得森和程也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妹子，你这手艺比得上我妈了。” 王得森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面，又夹了坨红烧肉，嚼吧嚼吧剜了眼程也，恨恨道， “哼，便宜你了。” 宋暖好笑地看着他，二舅妈天生厨师圣体，哪里是她能比的， “你想吃随时来，反正也不远。” 王得森嘿嘿一笑，为了表示对宋暖厨艺的肯定，他直接干了三碗面条外加半盘红烧肉。 吃到最后，程也眉毛都挑起了，怕他一个人吃完整盘红烧肉，忙给宋暖多夹了两块。 风卷云涌地吃完一顿饭，王得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有妹妹在身边就是好啊，食堂哪儿有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程也端着空碗朝厨房走，路过他身边时用脚踢了踢他的凳子， “洗碗去。” 王得森没有半分脾气，朝宋暖嘿嘿一笑，屁颠颠跟着进了厨房。 就这么几天过去，终于迎来了程也休息的日子，两人打算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点家具和生活用品。 这几天风平浪静，宋暖一般不怎么出门，只有几个认识的嫂子找来时，和她们唠唠嗑。 期间她遇到过江彪一次，这人可能是吃了亏，见到她跟见到洪水猛兽一般，躲得远远的，要不是门前只有一条路，他都要绕道走了。 宋暖也懒得看见他，白眼一翻，昂首大步路过，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 就在宋暖以为日子能安稳地过到月底时，某天上午，家里的大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江蓉带着哭腔的喊声， “宋暖姐姐你在家吗，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自行车？我嫂子流鼻血了，怎么都止不住……” 第333章 流鼻血 匆匆打开门，就见江蓉神色焦急，脸上糊满了泪水，双手满是殷红的鲜血。 宋暖一惊，这出血量也太大了，骑车去医院还要二十分钟，以陈兰的身体，只怕是坚持不了。 她当机立断跑向隔壁院子，边跑边问， “鼻血流了多久了？你嫂子状态怎么样？” 江蓉哪里经历过这个，此刻早已六神无主，下意识倚靠宋暖， “流了十来分钟，我嫂子脸都白了，一直止不住血，呜呜呜。” 十来分钟这个出血量，对常人来说也有危险，更何况本身身体就不好的陈兰。 堂屋门敞开着，此时陈兰坐在板凳上，仰着头，鼻间塞着两团草纸，草纸本是粉红色的，但此刻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鲜红。 听见声响，陈兰低头看来，看见宋暖时朝她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她脸色着实很不好，比雪还要白上几分，唇色也是淡淡的，没有丝毫红润。 宋暖来不及打招呼，上前，一把扯下她鼻间的草纸，一只手捏住她的鼻翼，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脖颈，将她脑袋往下压。 宋暖的动作太果断，陈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原本流向口腔的血液中断，整个咽喉都轻松了。 看着宋暖专业又迅速的动作，心慌意乱的江蓉莫名安心不少，站在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打扰到宋暖。 “用冷水打湿一张毛巾过来。” 宋暖吩咐道。 几乎是下一刻，江蓉便开始动作，匆匆拧开水龙头，顾不上刺骨的冷水，拧干毛巾递给宋暖。 宋暖将冰凉的毛巾分别覆在陈兰后颈处，鼻梁处，通过刺激鼻腔内的血管收缩从而抵达止血的目的。 每个地方冷敷三到五分钟，期间毛巾被体温捂热，又打湿，就这样持续了一刻钟，陈兰的鼻血终于被止住了。 宋暖洗了把手，看着陈兰衣服以及面前的地上都是鲜血，她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陈嫂子，我多嘴一句，一般人流鼻血最多也就几毫升，你这不太正常，我建议你去医院看一下。” 陈兰这出血量，只怕已经超过一百毫升了，再加上她身体时常出现淤青，宋暖怀疑她凝血功能有异常。 陈兰身为孕妇，如果出现凝血功能异常，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如果出现大出血，在当下的医疗环境，能不能救谁也说不准，最好是在生产前就做好准备，对医生和产妇来说，都有个心理准备。 “嫂子，宋暖姐姐说的对，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刚刚都快吓死了。” 江蓉脸上都是后怕，要不是有宋暖在，刚才的情况太过危险，她一个十六岁的乡下小姑娘能顶什么事啊，也只能找找偏方。 陈兰没有拒绝宋暖的建议，她脸上还有血迹，朝宋暖点头一笑， “我知道了，会去医院的，今天多谢你了，小暖妹子。” 宋暖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为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她又教了两人如何科学正确地止血。 仰头，拍额头是不可取的，不仅有可能造成二次损伤，还会让血倒流进口腔。 塞住鼻腔倒是可以，只不过草纸粗糙，也容易对鼻腔内壁造成损伤，最好用干净消毒的医用棉球，浸水打湿，轻轻塞进鼻腔，以达到止血目的。 她框框说了一大堆，让陈兰和江蓉对宋暖的印象再次上了一个新高度。 小暖妹子\/宋暖姐姐懂得可真多啊！ 眼瞧着男人们快要回来了，宋暖可不想再遇到江彪，于是主动提出了告辞。 江蓉崇拜的目光直到宋暖回家关上门才收回，一边替嫂子擦洗血迹，一边感叹道， “我以后要多向宋暖姐姐学习。” 江彪回来时，两人身上及地下的血迹已经被江蓉清扫干净，饭桌上，陈兰提出了明天去医院检查。 她手抚上凸起的肚子，满眼都是期待与温柔， “马上要生了，我明天想去医院检查看看。你明天中午自己在食堂吃饭吧，我和蓉蓉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江彪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妻子， “没病没痛的干啥要去医院？你怀的是金疙瘩不成，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看咱们大队哪个生孩子往医院跑。” 陈兰抿唇没说话。 江蓉看不过去了，放下筷子替嫂子打抱不平， “嫂子下午流鼻血了，流了好多血，手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还是隔壁宋暖姐姐帮忙止的血。嫂子还怀着孕呢，哥你就不能心疼心疼？” 江彪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是宋暖！怎么哪儿都有她！ 去医院这事果然是宋暖撺掇的，他就说呢，陈兰这都八个月了，平日里屁事没有，宋暖一来，哪儿哪儿都是毛病，可把她能的。 他将碗筷重重一搁，音量瞬间拔高了几分，怒目圆瞪， “你俩到底有没有脑子，别人说啥就是啥吗？她宋暖算老几，啥也不是，她让去医院就去啊，那她让你俩去死，你俩怎么不去啊！” 江蓉被吓了一跳，眼圈瞬间红了，宋暖姐姐明明是好心，大哥怎么能这么说！ 她不允许大哥这么诋毁宋暖姐姐，江蓉壮着胆子，打算开口反驳，手腕却被陈兰按住，示意她不要说话。 陈兰似早已习惯了江彪这脾气，语气依旧， “带血的衣服还在盆里，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今天要不是宋暖同志，我血都要流干了。 医院我一定会去，你不关心我身体就算了，难道你不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江彪一噎，余光扫过院子里带血的衣裳，他并不知道衣裳原本是什么颜色，只不过现在都被浸成了深黑色。 他没有说话，也没再说不让陈兰去医院的话，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进了卧室。 待他将门关上，陈兰挺直的背脊一瞬间弯了，她手抚着肚子，重重呼出一口气，眼泪不自觉落下。 江蓉看得心疼，伸手揽着嫂子，姑嫂俩坐在堂屋，头抵着头，死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陈兰彻底心死了，她第二天还是去了医院，江彪虽对她不好，但为了不落人口舌，每个月也还是会给她钱的。 姑嫂俩去城里的军区医院抽了血，等待结果的时候在外面吃了顿饭，谁都没有去管江彪中午吃没吃饭。 ———— 晚点还有两章，每天三更要疯了\/(tot)\/~~ 第334章 心理准备 陈兰的情况如宋暖所料，验血结果表示凝血因子极低，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身上动不动就会出现淤青，以及出血过后很难止血。 医生看着她凸起的肚子，面色凝重，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生产时一定要来医院生，你这个身体条件，如果在家生出现大出血，很难救回来。” 为了不给产妇增加心理负担，医生没说在医院也会有一定的风险。 现在医院血浆存量不多，军区医院还算好的，部队会时不时安排献血。其他医院要是出现大出血情况，很难救得回来。 无论哪个年代，女人怀孕生孩子，都是冒了极大的生命危险。 医生说完，整个诊室都安静了下来，江蓉直接被吓白了脸，手不自觉嵌入掌心，直到疼痛将她唤醒，才一脸担忧地看着嫂子。 对比起她，陈兰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可能是对自己身体有一定的了解，陈兰在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永远醒不过来的准备。 她的身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因为体弱，很难怀孕，所以即便她高中毕业，也根本没有媒人上门。 她家和江家不在同一个大队，她和江彪结婚，是因为江彪回家探亲时，两人在县城偶遇，江彪对她一见钟情。 江彪是军官，条件好，陈兰年纪大了，不想错过，遂和陈家人一起，隐瞒了很难怀孕的情况，只说那段时间生病了。 江家人没有怀疑，儿子好不容易看对眼一个，还是个高中生，江母马不停蹄上门提亲，一周未到，两人就已经摆酒结婚。 直到江母听闻大队里关于陈兰不能生的闲话，怒气冲冲质问时，陈兰才难言痛苦承认。 江母大发雷霆，扬言要两人立马离婚，江彪对陈兰正是喜欢的时候，也是个要面子的性子，说什么都不肯离婚。 直到陈兰保证，用尽一切偏方，一定让自己怀上孕，江母这才消停。 这一等就是六年，期间陈兰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江家人的埋怨，听过多少流言，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初是她骗了江彪，如果她死在产床上，也是她的报应。 两人回去时，江彪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堂屋，陈兰没看他，径直回了房间，眼神空洞，像是丢了灵魂。 江蓉脸上还有泪痕，她也不想理人，但被江彪叫住， “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孩子没事吧？” 这一问，让江蓉彻底哭出了声音，看向江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失望与愤怒，她厉声道， “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嫂子？当初是你坚持要娶嫂子的，即便她对你有所隐瞒，但这么多年，她对爸妈有多孝顺，对我们几个妹妹有多照顾，你难道看不见吗？ 她吃了多少苦头，我远在老家都知道，你身为他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不了解，现在医生说嫂子凝血功能不好，生产时随时有丧命的风险，你怎么能只关心孩子，一点都不把嫂子放在心上！” 她一顿输出，根本不给江彪说话的机会，狠狠抹了两把眼泪，将房门重重关上。 江彪头一次被妹妹吼得怔愣在原地，什么凝血功能他一点都听不懂，但他听懂了陈兰有可能会死。 这一次，饶是江彪心中对陈兰有千万句怨言，也说不出话来。 陈兰的欺骗，他一直都耿耿于怀，新婚时还能被情爱迷眼，但两人结婚六七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流言不仅吞噬了陈兰，也淹没了他。 那点子情爱早就被磋磨得烟消云散，江彪心中只有怨怼和怒气，也愈发看不惯陈兰这个妻子。 但再怎么说，江彪也不会拿孩子开玩笑，这是他盼了六年的孩子，绝不允许有一丁点闪失。 所以这天晚上，江彪拿出来自己的私房钱，全都交给了陈兰。 “这些钱拿着，该吃药就吃药，等快要生了就去医院。” 陈兰没有拒绝，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苦笑，江彪从来不是好心，他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兰很清醒，眼角的泪隐没在枕间。 如果孩子能顺利生下来，那她陈兰，也就不欠江家的了。 隔壁家的事，宋暖并不知晓，她此时正窝在程也怀里，把玩着男人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听程也安排明日在食堂请客的事。 到家属院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两人结婚，还没请嫂子们和程也战友吃饭呢，刚好明天休息，程也下班前找食堂师傅定了两桌酒席。 “明天有三营长一家，政委一家，还有三哥和我营里的几位战友，简单吃一点，部队里也不能大张旗鼓。” 宋暖微怔，数了数人，仰头看男人的下巴， “不请江彪吗？你们不是一个团的嘛，还是邻居，会不会不太好。” 她虽然不喜江彪，但也要顾及程也在部队的名声，表面关系还是得做的，更何况，陈嫂子和江蓉并没有对她不好。 程也默了片刻，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声音低沉， “我怕你受委屈。” 宋暖笑了，轻哼一声，“受委屈的人可不会是我，谁叫他一个大男人不仅心眼小嘴还臭。” 程也低低笑出了声，声音透过胸膛传出，震得宋暖后背发麻。 掌心细腻的触感让男人心猿意马，美妻在怀，没有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一个翻身，宋暖被男人轻柔地放在床上，视线交汇，一切仿佛都水到渠成。 暧昧的氛围在卧室内升起，程也在这些事上一向温柔，总是将宋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身、下女人眼眸轻颤，面容桃红，水光潋滟的唇瓣被皓齿轻、碾。 程也心中满足极了，即便自己已经忍、得大汗淋漓。 灵魂被勾、得不上不下，宋暖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仿若陷在云端，光洁的手臂不自觉圈紧了程也的脖颈，向他索、要更多。 满室旖、旎，仅在一瞬，怀里的人儿已经熟睡，程也抚了抚她汗涔涔的发丝，轻柔地替她清洗。 第335章 这可是活的大学生! 翌日，宋暖是被男人吻醒的，昨夜荒唐近在眼前，虽不觉劳累，但她也不想白日宣~ 伸手推了推趴在身前的男人，宋暖道， “别闹，等会还要见人呢。” 一说话，才惊觉声音如此沙哑。 程也像是早就预料到，在她唇上轻啄，起身拿过床边的水壶，拧开盖，喂她喝水。 水是温热的，宋暖喝了两口，才觉得干涩的嗓子缓解不少。 好不容易醒来就能见到男人，宋暖心中也很是欢喜，两人在床上腻歪了片刻，眼瞧着时间不早了，这才穿衣起身。 陈兰和江蓉提着谢礼来时，程也出去邀请人了，一看见宋暖，陈兰眼眶蓦地红了，紧紧牵住宋暖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小暖妹子，你真是救了姐的命，要不是你，我怕是只能在家里生产。” 那可真是没得救了。 宋暖心下大惊，一问才知道陈兰还真是凝血功能异常，再听说江彪同意让陈兰去医院生产，宋暖嗤之以鼻。 狗男人，还不是为了陈嫂肚子里的孩子。 宋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只叮嘱陈兰注意身体，遵医嘱吃药。 晌午到，三人一同前往部队食堂，刚出门，便遇到了康嫂子一行人，大家索性结伴走了。 家属院距离部队不算近，走路也需要近半个小时，更何况还要顾及陈兰这个孕妇，所以等她们到时，食堂的酒席已经摆上了桌。 程也一共定了两桌席面，女人一桌，男人一桌，除了江彪，其他都是关系亲近的人。 江彪看见宋暖，坐立难安，程营长这媳妇可不是善茬，江彪虽依旧看不起，但也是不敢再惹了。 食堂师傅的手艺很不错，炒出来的菜余香满口，男人那桌有几个指导员活跃气氛，女人这边有康嫂子，饭桌上的氛围出奇的好。 大家举杯庆贺程也抱得美人归，总算得偿所愿，宋暖还是第一次见政委和程也的指导员，一点都不怯场，举止大方地和程也一起敬酒。 “好！嫂子是个爽快人，祝你和老程和和美美，早日生得大胖小子。” 说话的是程也的指导员贺远，面相很是和善，和程也是老搭档了。 宋暖听程也说起过他，当初最早知道程也心里有人的，就是他。 她笑着和贺远碰了个杯，仰头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程也便不许她再喝了，今天是特殊情况，只许小酌，平日里部队是见不到酒的。 宋暖落得清净，回了女方那一桌，刚坐下来，嫂子们便开始打趣。 “瞧你家程营长看你那眼神，简直都能拉丝了。” “可不是嘛，俺就没见过哪家男人这么疼媳妇的，小暖妹子有福了。” “咱小暖妹子也不错啊，长得水灵，做事周到，我瞧着倒是程营长捡到便宜了。” 宋暖一本正经的点头，朝那嫂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惹得嫂子们一阵大笑。 康嫂子很喜欢她这股劲，抿了口水问， “小暖，你刚来不久，有没有想过等适应了在家属院这边找个工作？” 家属院一应俱全，保育院供销社这些都有，以宋暖的条件和机灵劲儿，康嫂子觉得她什么都能胜任。 宋暖摇了摇头，笑道， “谢谢嫂子想着我，不过我三月份就要去医院报到了，怕是没有时间。” 众人一脸疑惑，宋暖悠悠道， “我还没毕业，要在咱们这边的军区医院实习一年。” 各位嫂子恍然，又震惊地看向宋暖，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小暖妹子，你不会是大学生吧？！” 宋暖眨巴眨巴眼，平静地承认，“是的。” 饭桌上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几位嫂子的眼神就快要黏在宋暖身上了。 这可是活的大学生！ 这个年代考上大学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宋暖已经是最后一年实习，这就说明她可是高考恢复第一年就考上大学的人。 嫂子们怎么可能不惊讶，就差把宋暖当金疙瘩捧着了。 陈兰和江蓉早已惊愕地捂住了嘴，缓了好半晌，江蓉才呐呐道， “难怪前天宋暖姐姐动作又快又专业，原来是医生啊。” 宋暖刚想说自己还不算医生，话头被一旁的嫂子抢了去。 大家伙一问，这才知道还有帮陈兰止血看出她生病这事，顿时，嫂子们看宋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一个个都带着佩服，大家原先只当宋暖是新来的妹妹，想照顾照顾，却没想到宋暖不仅学历高，本事还如此大。 嫂子们的声音有些大，引得旁边男人们看过来，政委好奇地看向自家媳妇，问道，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康嫂子拉着宋暖的手，脸上满是骄傲， “你不知道了吧，咱小暖妹子可是大学生，往后还要去军区医院上班。” 她就像一个炫耀的家长，逮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孩子到处炫耀。 政委眉毛一挑，也有些诧异，随即看向一本正经的程也， “你小子，怎么不早点说。” 程也眼底满是骄傲，表面却依旧平静， “您也没问我呀。” 他身旁，王得森与有荣焉，身后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恨不得一个一个炫耀，宋暖可是他妹妹。 气氛因宋暖又活跃到了一个新高度，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除了江彪。 他此刻只觉得食堂的凳子上钉满了钉子，让他坐立难安。 宋暖怎么可能是大学生！还是个医生！ 想到先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前天嘲讽陈兰和江蓉，江彪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偏偏有人还要往他脸上撒盐。 程也脸上毫无波澜，像是随手给江彪倒了半杯酒，漫不经心道， “想必江营长现在对女同志应该没有偏见了吧。” 这句话宛如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江彪脸上，让他脸臊得通红。 顶着政委及一众人的视线，江彪一口喝了杯中的酒，干笑两声， “是我目光短浅了。” 大家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咬碎了一口牙，饭桌上，大家伙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36章 有情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自从家属院的嫂子们知道宋暖是大学生后，嫂子们聊天的话题焦点从家长里短转移到了宋暖身上。 宋暖可算在家属院一战成名，这“战”自然指的是她舌战江彪，把江彪怼得连话都说不出。 嫂子们乐此不疲地宣传着宋暖的战绩，宋暖本人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除了去供销社，宋暖几乎不怎么出门，医院实习的日子肯定非常繁忙，她想趁着还没上班好好休息，多陪陪程也。 时间一晃便到了二月底，宋暖估摸着家里寄来的东西应该也快要到了。 果然，程也这天是坐吉普回来的，包裹足足装满了整辆车。 里边全是被褥和宋暖一年四季的衣服，以及三个长辈给小两口带的吃食。光是火锅底料，就有整整两大包，更别说其他东北的干货。 小战士帮忙将包裹搬去屋里，宋暖给他拿了瓶黄桃罐头，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推辞了好半晌，最后还是在宋暖的坚持下，连声感谢地收下。 大大小小的包裹堆满了堂屋，小两口吃过饭便开始收拾，一直收拾到晚上九点，才总算将东西都整理出来。 期间有一个小包裹，是牛哥大老远寄来的干海货，虾干，鱿鱼干，还有紫菜干，煮汤放一点，很是鲜美。 这下整个家都都被家人的爱塞满，晚上，宋暖窝在程也怀里，两人商量着明天给王得森做些吃食送过去。 王得森最近很忙，不能时常往这边跑，家里寄来了东西，宋暖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多关心哥哥。 程也抿唇，抵着她的发顶开口， “行，我明天叫他来一趟。” 送是不可能送的，虽说快要入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凉的，骑车一来一回都快要一个小时，程也担心宋暖感冒。 还是让王得森自己来拿吧，大男人抗冻。 第二天王得森来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升副营长的通知已经下来。 宋暖好久没见三哥笑得这么开心，王得森自从过年回去，眼底一直弥漫着淡淡苦涩，即便他也经常笑，也经常和宋暖插科打诨，但宋暖能看出，三哥的笑，不是那么纯粹。 今天再次看到三哥真心实意的笑容，宋暖也替他感到高兴。 喜事当然要庆祝一番，这次不打算请别人，只宋暖程也王得森三人庆祝，宋暖打算亲自下厨。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定好菜式，宋暖翌日在第一声起床号时醒来。 去供销社的路她已经很熟悉了，穿戴整齐，独自挎着菜篮出门。 在供销社上班的也都是家属院的军嫂，看见宋暖来时，笑着和她打招呼。 宋暖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光是猪肉，就买了好几斤。 但没人在背后说宋暖败家，程营长每月工资都有一百四，完全能维持家用。 宋暖往后也有收入，两人加起来，只怕光是工资就能上两百。 这个收入即便在家属院，也算是高收入人群，更何况两人还没孩子，挣钱自己花，嫂子们都快羡慕死了。 羡慕归羡慕，却鲜少有人在背后说宋暖的闲话，一是碍于程营长，二则是往后指不定有个三病两痛，只要宋暖住在家属院，就有可能麻烦她。 嫂子们才不会像江彪一样，刚来就把人得罪死了。 宋暖不知道嫂子们在想些什么，她大学都还没毕业，都不算一个真正的医生，小忙能帮，大忙还是自己去医院吧。 此刻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却没曾想迎面碰到一熟人。 许书云骑着自行车，径直朝宋暖驶来，停在距离她两三米开外的位置。 面对自己三哥的前女友，两人还仅有几面之缘，宋暖着实有些尴尬。 即便如此，她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书云姐，好巧，能在这里碰到你。” 许书云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又紧张又尴尬，她将自行车靠在路边，深吸口气，朝宋暖走来， “不巧，暖暖，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宋暖诧异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除了王得森，她实在想不到许书云还能有什么事找她。 许书云走近两步，“我听家属院的嫂子们说你来了，才知道你和程也结婚，暖暖，恭喜你啊，新婚快乐。” 宋暖礼貌客气道谢，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底划过悲戚和愁容。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暖暖，你三哥……他……还好吗？” 宋暖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分手，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两人皆是余情未了。 有情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宋暖不知，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三哥挺好的。” 许书云咬了咬嘴唇，眼神犹豫不决，半晌，才冒出一句话， “那就好，我听说他马上要升副营了，你帮我恭喜他。” 宋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许书云像是已经用光了勇气，着急忙慌地道别， “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她逃似的跨上自行车，正欲出发，看向宋暖道， “听嫂子们说你三月份要来医院报到，咱们医院见。” 许书云的背影带了股落荒而逃的意味，宋暖心中复杂，但也没打算立马将今天遇到她的事告诉王得森。 至少不能在今天说，三哥好不容易这般开心，宋暖不愿意破坏他的好心情。 今天的菜色无疑是丰富的，王得森喜欢吃红烧肉，宋暖特意做了从二舅妈那里学来的红烧肉,还准备了几个东北家乡菜. 第二天不用出操，三人美酒好菜，小酌了几杯。 可能是喜悦冲昏了头脑，两杯清酒下肚，王得森已经有了些醉意。 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眼眶蓦地红了，喃喃着说是妈妈的味道。 他一个人几乎将整盘红烧肉吃完，猛灌了两口酒后醉意更甚。 朦胧着眼睛将程也和宋暖的手交叠而放，含糊不清地说： “暖……程也……暖暖，你俩……你俩，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像……像三哥一样，失去了……才……才知道后悔。” 一句话说完，人也已经彻底趴下。 宋暖心尖抽疼，但感情的事，她这个妹妹，帮不了忙，只能和程也一起，将人扶到床上。 第337章 凳子上有血 王得森醒来时又恢复成往常开朗的样子，仿佛昨晚在两人面前的醉态只是一场幻境。 他不愿提起，宋暖和程也也就装作不知，宋暖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许书云来找过她，和程也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写在纸上，悄悄塞进王得森衣兜。 两人明明都没有放下，却谁都不愿意率先踏出那一步。 给王得森办完庆功宴，宋暖开始准备去医院报到。 三月一号这天，程也出完早操，匆匆赶回来送宋暖上班。 这男人还挺有仪式感，无论宋暖怎么拒绝，报到第一天，说什么都要送。 宋暖也就随了他的意，程也骑车，宋暖坐在自行车后座，驶出家属院，路上碰到送孩子上学的军嫂们，大家投来打趣的目光，朝两人打招呼。 “这两人感情真好，程营长是个会疼人的，还知道送媳妇上班。” “可不是嘛，看看程营长，再看看我家那口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话说今天是宋暖妹子第一天报道吧，希望她一切顺利啊。” 托嫂子们的福，宋暖报到第一天还比较顺利。 程也将她送到医院门口，叮嘱道， “下了班别乱跑，就在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宋暖点头。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给我打电话。” 宋暖点头。 “要不中午我给你送饭来吧，医院食堂应该没什么好吃的。” 这人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宋暖好笑地推了他一把，出声撵人，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照顾自己，你快回去吧，时间来不及了。” 程也抿唇，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没给宋暖添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宋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医院大门，缓缓吐出一口气。 宋暖他们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实习生，一共二十人，十五个男生，五个女生。 除了宋暖，其余十九人都是陕省本地医学院的。 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前往医教科领取胸牌和白大褂，负责实习的老师简单说明了一下为期一年的实习流程，便将每个人的科室轮转表发了下来。 实习同学被分为两两一组，分别在不同科室实习，到期限后自动轮转。 大家虽是伙伴，但也是竞争对手，只因为实习结束后，有两个名额能获得“优秀实习生”。 宋暖第一个轮转科室是产科，和她一起的伙伴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叫严适康。 男生长得文质彬彬，一副学霸寡言的样子，两人被分到一组，大多时间是沉默的。 产科的带教老师是一名四五十岁的女性，姓洪，听说是军区医院有名的产科圣手。 经她手出生的婴儿，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其中更是有不少危机时刻，全靠她当机立断。不仅挽救了产妇的生命，还保下了岌岌可危的新生儿，拯救了成千上万个家庭。 能被这样的老师带教，足以说明医院极其重视这一届实习生。 宋暖也蓄势待发，打算跟老师好好学习。 他们已经错过了早上交班的时间，只能立马前往产科门诊室。 洪老师今天坐班门诊，宋暖和严适康到时，诊室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大多都是挺着肚子的孕妇。 两人等诊室内的病人出来才敲门进去，简短地做了个介绍，待下一个病人进来后，便站在洪老师身后学习。 刚开始实习很少有上手的机会，宋暖特地提前准备了笔记本，将临床上遇到的罕见问题一一记录。 严适康没他心细，只带了一支笔，宋暖见状撕了一张纸给他，得到了一句道谢。 同一个小组，宋暖不想搞勾心斗角那套，两人能互帮互助最好，不能的话良性竞争也行。 洪老师人很好，见他俩在后边还不忘做笔记，顿时满意地点头，遇到不常见的情况，取得病人同意后，还会让两人上前观摩，她在一旁讲解。 实习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带教老师，两人无疑是幸运的。 时间一晃快到中午，宋暖已经站了一上午，小腿酸胀得不行，但看着洪老师整个上午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宋暖觉得自己没资格喊累。 这时，诊室走进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年纪。 女孩满脸稚气，手不安地抓住衣角，肚子已经有些微凸，被男人搀扶着坐在凳子上。 “医生，你看看我媳妇是不是怀孕了？” 男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指着女孩的肚子继续说， “她老说肚子疼，我妈说她怀孕了，让我带着来医院看看。” 洪医生面不改色，问清楚女孩的基本情况，便开始初步诊断。 宋暖在旁边听得清楚，女孩刚满十\/五岁，两人结婚半年不到，月经已经有三个月没来了。 她一下子想到这女孩和宋招娣差不多年纪，明明眼里的稚气还未完全散去，却已经结婚了。 洪老师很快诊断完，为了进一步确定，她给开了验血的单子。 两人很听话地带着缴费单抽血化验，下一位病人接踵而至。 是一位妇女带着一位年轻女人。妇女率先进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便竹筒倒豆子般和洪老师说起病情。 她身后，年轻女人手捂着小腹，惨白着脸，慢慢挪动步子。 宋暖见状忙上前扶着人坐下，年轻女人朝宋暖露出感激的笑。 这边妇女还在喋喋不休， “我这个儿媳妇，身子可弱滴很，干一点活就喊累，不过是怀了个孩子，成天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还非要来城里看医生，哎呦，真是金贵滴很。” 洪老师没接话，转而看向年轻女人， “同志，你哪里不舒服？” 年轻女人手捂着肚子，声音都带着哭腔， “医生，我肚子已经疼了两天了，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她忍不住起身，急切地想找洪老师确定答案。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宋暖眼尖地发现了板凳上的一抹红。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记得很清楚，刚才凳子是干净的。 “老师，凳子上有血。” 第338章 为什么分手 宋暖故意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女人的情绪有剧烈波动。 洪老师偏头一看，果然在板凳上看到了血迹。 她皱眉，快速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次月经时间，以及腹痛持续时间，又给女人做了初步检查。 宋暖冷静地判断，根据年轻女人所描述的情况，她有两种怀疑，一是宫外孕出血，二则是先兆流产。 孕妇怀孕仅两月，仅凭听诊器还听不到胎心，好在军区医院有一台b超机，洪老师建议道， “还好你们来的军区医院，其他医院都没有b超机，你这个情况，要做个b超看看胎芽和胎心，还要抽个血，来排除宫外孕的风险。” 两人明显没听说过b超和宫外孕，洪老师耐心地解释，即使她尽可能地放缓声音，但宫外孕的危险还是让年轻女人吓白了脸。 这可是要命的事！ 年轻女人忍不住抓紧了妇女的手，祈求道， “妈，我要做b超，你让我做b超吧。” 妇女有些迟疑，“那什么b超做一次多少钱？” 洪老师也有些为难，解释道， “b超机是从国外引进，做一次不算便宜。” 她一般是不会给病人开b超检查的，除非遇到像这样的特殊情况。 妇女一听不便宜，脸色顿时变了又变，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哪个女人怀孕能怀到子宫外边的。 她开始怀疑洪医生说的真实性，莫不是为了赚她的钱故意这样说。 洪医生也看出了妇女的意思，看了眼年轻女人的脸色，她退了一步， “你们不想做b超，血一定要验。” 要是连血都不验，那她也确实没有办法了，不敢擅自断定。 年轻女人急了，拉着妇女的手不断祈求，直接差点跪下。 妇女没有办法，看在验血还不算太贵的情况下，勉强同意了。 那劳什子b超，她们可做不起。 两人走后，诊室内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洪老师终于有间隙喝口水，她转过身，赞赏的目光看向宋暖， “你叫宋暖是吧？你很细心，也很敏锐，继续保持。” 得了老师的夸奖，宋暖心情很好，重重点了点头。 十二点半，洪老师让宋暖两人下班休息，她还得看完上午两个病人的验血报告。 站了一上午，宋暖扶着墙壁，捶了捶酸胀的小腿，和严适康一起去了食堂。 医院食堂有职工窗口和病人窗口两个地方，此时两边队伍都排得老长。 宋暖他们实习是没有工资的，但医院给了一天两顿饭的餐补，另外，还提供医院宿舍。 宋暖不住宿，所以只领了餐补，早上程也特地给她带了一个空饭盒，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经过一上午，宋暖和严适康也熟悉了一些，两人排着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们这一波实习同学，都是陕省医学院的，和宋暖一样，都是高考恢复后第一届大学生。 熟悉过后，严适康话明显多了许多，他问宋暖， “我知道林吉大学，是前年全国医学联赛的特等奖，还打败了京市沪市等一众名校。” 说起比赛，他似乎心潮澎湃， “都是一个学校的，你认识获奖的那四名同学吗？” 宋暖神秘微笑，并没打算在他面前装x，只点了点头道， “你也说了，都是一个学校的，我肯定认识。” 为了堵住他下一句话，宋暖预判了他的预判，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医院实习。” 严适康有些遗憾，“好吧，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宋暖没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余光瞥到前方队伍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书云。 她身上穿着护士服，头上戴着护士帽，和平日里看到的她很不一样。 只不过，许书云身前还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医生。 男医生长得文质彬彬，嘴角带着浅笑，此时正回过头来和许书云说这话。 由于许书云背对着她，宋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男医生的神情和眼神，让宋暖几乎一秒可以确定，这个人喜欢许书云。 宋暖心中五味杂陈，她三哥还陷在感情里，许书云这么快就能和其他男人暧昧了吗？ 但下一刻，宋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偏激，她身为王得森妹妹，偏心是自然的，三哥已经和许书云分手，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谴责许书云。 宋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等着打饭的队伍慢慢往前。 男医生和许书云很快便到了队伍前面，两人打完饭，端着饭盒回头找位置坐下。 宋暖这次真切地看到了许书云脸上的表情。 此刻许书云面无表情地端着饭盒，眼底尽是不耐烦，四处张望着想找一个人少的位置。 她身旁，男医生没有理会她的冷淡，自顾自说着话，脸上满是包容和宠溺。 宋暖内心复杂，看来她上次的感觉没有错，许书云对三哥，也还是有感情的吧。 她脑子里升起一个狗血的念头，这男医生，难道就是三哥和许书云分手的原因？ 宋暖不是一个内耗的人，与其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直截了当去问当事人。 于是打完饭，宋暖没有和严适康一起，而是走向了许书云所在的位置。 许书云低头吃着饭，看起来很没有胃口，耳边乔梁还在絮絮叨叨，她厌烦极了，忍不住皱眉道， “乔梁你能不能闭嘴！” 这话一出口，乔梁果然闭了嘴，许书云却愣在了原地。 宋暖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书云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许书云愣愣点头。 宋暖看了眼对面的男医生，“方便给我俩一点私人空间吗？” 乔梁愣神，随后露出微笑，十分有绅士风度地起身， “当然。” 他走后，许书云像是猜到宋暖要问什么，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宋暖看着她，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 “书云姐，你和我三哥，到底为什么分手？” 第339章 先爱自己 许书云脸色苍白了一瞬，低垂着眼眸，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 “我和你三哥，有缘无分，我一直以为不重要的差距，在他那里，却是重如千斤的压力。 是我先喜欢他，也是我先追求他，他能给我一个黄粱一梦，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许书云父母身居高位，家境自然不是王家能比得了的，即便许家不在意王得森的家境，但对王得森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与压迫。 王得森十几岁参军，肩上的勋章都是一步一脚印拿命拼杀出来的，上过战场的人，自带一股傲气，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功勋被别人看做依附。 或许两人现在互相喜欢，但情爱这种东西，最怕时间消磨。 他们爱得不对等，所承受的痛苦也不对等，一时之痛，很容易忘记。 现实不似话本，王得森的理智，许书云的感性，两家的差距，注定让这段不平等的感情走不长远。 宋暖不知道该不该劝许书云放弃这段感情，毕竟这位姐看起来陷得很深，且有往恋爱脑发展的趋势。 她还记得王得森眼底虽有遗憾，但满心豪情壮志并未消减。 她抬头，触及到许书云泛红的眼圈，又将嘴边残忍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许书云擦去眼角的泪光，勉强露出一个笑， “我没事，这段感情本就是从我开始的，现在结束我难过多一点也是应该的。 分手时我俩开诚布公地聊了很久，我理解他的压力和抱负，也不愿强迫，至于会不会等到他功成名就那天，我也不知道。” 宋暖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书云姐，你很优秀，记得爱别人的时候，要先爱自己。” 许书云微怔，愣愣看着宋暖。 要先爱自己么？ 是啊，她许书云从小便是大院里的姑娘，父母虽严厉，但她也是被疼爱着长大。 她身边明明有那么多爱，到了感情上，怎么就只会付出了呢。 存积了两个月低沉的情绪，突然被一缕光线穿透，那双玲珑的眼眸，又迸发出了光芒。 宋暖静静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初见她时的样子，一袭绿装，英姿飒爽，自带将门之风。 忽地，许书云笑了，这是两人再见面后，她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握紧宋暖的手，整个人重新充满力量，用力点了点头， “暖暖，谢谢你，以前是我陷得太深，往后我会记得，要先爱自己的。” 虽说感情不能立即抽离，但从今往后，她会努力学着忘记。 看着她的样子，宋暖心中的大石落下，两人和平分手，虽然她是王得森的妹妹，但也不喜欢看见这么鲜活的女孩子沉溺在痛苦中。 两人分开时，许书云的脚步变得轻快不少，宋暖心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下午，宋暖和严适康跟着洪老师去了住院部。 这个时候，计划生育还不是最严格的时候，产科里多的是生二胎、三胎的产妇。 两人跟着洪老师查床，观察老师怎样安抚产妇心理，怎样进行产前检查，遇到关键之处，详细记在笔记本上。 产科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女性，冷不丁冒出严适康这个男性，产妇们还有些难以接受。 几乎没有产妇愿意在接受检查的时候，让严适康学习，更有男性家属，言辞不善。 这种守旧的观念很难改变，即便学习也要遵循产妇的意愿，洪老师只好让严适康等待在病房外。 无缘无故被家属劈头盖脸一顿骂，严适康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觉得委屈极了。 但他不得不理解，只能默默站在病房门口抠手指。 宋暖身为伙伴，并没有藏私，查房结束后，她将自己记录的笔记递给严适康。 原本还蔫头耷脑的人一下子眼神都亮了，双手接过宋暖的笔记，一个劲地道谢， “谢谢你啊，宋暖，我誊抄完立马还你。” 洪老师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笑意，她坐在办公桌前，活动活动僵硬的肩颈，颔首示意两人坐下来。 “今天是你俩实习第一天，今天的遭遇，往后你们每一天都会遇见，甚至是各种突发状况。 作为一名合格的产科医生，你们要记住，遇到问题，第一是冷静，第二谨慎细心，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保护好自己。” 严适康心有余悸地点头，刚才要不是有洪老师在场，他只怕要被病人家属推搡了。 “我们记住了。” 宋暖跟着点头，当初她选择报考医学专业，只是为了在家人三病两痛时，不至于捉瞎。 经过这四年的学习，她真切感受到了医学的魅力，也很满足于拯救病人带来的成就感。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惧风雨，走出一个名堂！ 既然是实习，实习生的排班工作时间自然是要跟着医生来。 医院排班分白班和夜班，白班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六点，中间休息一个小时。 夜班则上完半天，再从晚上六点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交班结束。 两人是实习生，只能干些跑腿的活，只用跟在洪老师屁股后边，门诊、产房、住院部来回奔波。 好不容易等到六点下班，宋暖和严适康并排着走出产科大门。 早上干劲满满，充满活力的两人，此刻眼底的光都快熄灭了。 走出医院大门，天空都变得昏暗，宋暖左右探头，试图找寻程也的身影，这人早上说好要来接她下班。 严适康是住宿舍的，他手里还捧着宋暖的笔记本，正欲与她道别，忽地，暗处走来一高大颀长的身影。 男人一身军装，寸头，从昏暗里走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凌人的气势，特别是右侧那道断眉，让他愈发难以接近。 严适康哪里见过这号人，正准备叫宋暖给他让道，却没曾想，身旁的女孩一扫刚才的疲惫，已经笑着迎了上去。 “程也~” 女孩上前，大大方方地挽着男人的胳膊，将他带到面前说， “严适康，我爱人来接我了，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程也没说话，朝他点头，算作打招呼。 严适康呆愣的回应，看着女孩坐上男人车后座，笑着和他分享今天的见闻。 而那个满眼凌厉的男人，在看见她那一瞬，眼底就已经满是柔情。 ———— 还有两章稍晚 第340章 极限夜班 宋暖的实习生活过得无比充实，身体虽然疲累，但每天都能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让她觉得产科是个充满希望的科室。 当然，也并非每天都充满了正能量。 三月中旬，宋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夜班，她和严适康每人每周轮到一个夜班。 忙碌了半个月，宋暖总算再次给程也做了午饭，期间男人还感叹在医院上班比部队还忙。 下午五点，宋暖出发去医院，洪老师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办公室看病例。 见她过来，洪老师扬起微笑， “你和小严的病例写得都很不错，有很大的进步。” 宋暖抿唇笑着，对即将到来的夜班还有几分紧张，希望不要太忙。 洪老师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故意打趣道， “放心，咱们产科的夜班是最忙的。” 宋暖心瞬间死了大半，疑惑地问， “为什么？” 洪老师道：“宫缩一般在晚上会频繁发动，所以有很多产妇会在晚上生产。” 洪老师经验老道，待墙上的时钟走向十点时，办公室内的呼叫铃声响起。 洪老师放下手上的病例，戴上眼镜，朝宋暖道， “走吧，上战场。” 宋暖被逗笑，此刻丝毫不知这个夜晚有多不平静。 产妇已经被推进了产房，看见洪老师，家属满脸担忧上前，一把拉住洪老师的手， “洪医生，拜托你了。” 洪医生安抚地点头，“放心吧，产妇身体条件挺好，会顺利的。” 她的话对家属来说就是圣旨，能让原本紧张不安的人瞬间安心。 宋暖看着家属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洪老师的敬佩愈发深沉。 产妇的各项指标都已经牢牢记在洪老师心中，她说会顺利，那就是真的顺利。 果然，一小时不到，产房内传出婴孩强劲有力的啼哭。 宋暖帮忙剪了脐带，看着红彤彤一团的小婴儿被助产士抱到一旁擦洗检查。 看着大汗淋漓累到虚脱的产妇，口罩下的唇角弯起， “恭喜你，是个男宝宝。” 产妇疲累地靠着，听了她的话，嘴角虚弱地弯起。 刚出生的婴儿哭得震天响，宋暖聚精会神，盯着洪老师缝合伤口的手法。 洪老师的缝合手法很是精湛，因伤口部位特殊，她的手法又专业又温柔，极大地减缓了产妇的二次疼痛。 宋暖将老师的良苦用心记在心里，立志要像她一样，做一个时刻为病人考虑的医生。 此时婴儿已经被抱到产妇身旁，像是嗅到了母亲熟悉的味道，原本啼哭不止的婴儿瞬间止住了哭声。 母子俩头挨着头，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很是温馨。 整个生产过程结束，宋暖负责推产妇出去，以及交代家属后续要注意的问题。 产房门推开，男家属已经急得焦头烂额，稍微一点响动都能将他惊扰。 开门的一瞬，他就已经蹿了过来，第一时间看向宝宝。 “媳妇儿，辛苦你了。” ———— 十二点整，呼叫铃再一次响起，这次是一个二胎产妇，产妇胎位不正，产婆不敢接生，被送来时，宫口已经开到八指。 随行人有一个老太婆，此刻面色不虞，嘴里念念叨叨， “谁都没你好命，生个孩子还挑地儿，这医院一晚上怕是得要十块钱吧，真当你男人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她一路念叨着，丝毫不顾及病床上的产妇早已痛不欲生。 好在产妇身边还有她丈夫，男人一边揪心媳妇，一边还要忍受母亲的念叨。 终于，在产妇一声凄厉的嘶吼过后，男人像是再也忍不了了，朝老太婆吼道： “妈，你能不能闭嘴！又不要你出钱！” 老太婆被吼得怔愣，但仅仅只安静了一瞬，之后反而骂得愈发大声。 洪老师此刻正在手动帮产妇正胎位，看着面目狰狞的产妇，她给宋暖使了个眼色。 宋暖早已经忍无可忍，接收到老师的视线，她面容冷肃，抬步朝老太婆走去。 “要吵出去吵，病房内保持安静不知道吗！” 她虽然年轻，但气势很能唬人，老太婆在儿子媳妇面前骂骂咧咧，却不敢在医生面前放肆半分，赶忙赔笑道， “对不住，对不住，医生，我保证不吵了。” 她一闭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产妇饱受痛苦的呻吟。 洪老师经验丰富，三两下将肚子里孩子的胎位挪正，再探宫口，已经开到了十指。 “可以了，送产房吧。” 本就只是胎位不正，扭转过后，二胎妈妈顺产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 等孩子降临的瞬间，产妇惨白着一张脸抬头， “是男孩吗？” 她语气迫切，宋暖抱着孩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助产士像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瞥了一眼，随口道， “女孩儿。” 下一刻，产妇重重地躺回病床，散落的发丝紧贴在脸上，她表情失望，努力抑制眼角欲落的泪。 同样的流程，但这次却不再是同样的喜悦，等待在产房门口的两人围上前来。 在从宋暖口中听说是女孩后，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满脸失望。 “又是个丫头片子，你说说你，咋这么不争气，都来医院生了，还生不出一个带把的。” 老太婆手指都快指到产妇脸上去了，骂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然而这一次，男人却没再反驳母亲，只抱着头坐在产房门口的长凳上，不发一言。 宋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看着被包裹在襁褓里粉嫩干净的婴儿，她的出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欢迎，包括最亲近的母亲。 这个孩子，只怕又是下一个招娣，往后的日子，还会好吗？ 几人连夜出院，产妇是自己抱着孩子走回去的。 可能是看出宋暖的郁闷，护士站的小姐姐们给她倒了杯水。 “你还是经历得太少，就这种情况，咱们在产房门口，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早已经麻木了。” 宋暖抱着水杯，小口小口抿着，她想，照这样下去，她会不会也变得麻木。 没给她乱想的机会，一杯热水还没下肚，急诊处传来消息，有个产妇危在旦夕。 宋暖打起精神，跟着洪老师洗手准备，却没曾想，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第341章 是个女儿 “陈嫂子？怎么会是你？” 宋暖诧异地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身下，雪白的床单早已浸染了大片殷红。 来不及问清状况，宋暖赶忙朝洪老师道， “老师，她凝血功能低下。” 洪老师眉头皱起，仔细查看陈兰的b超单，冷静又快速地下了好几个医嘱。 宋暖作为实习生，这种情况，她能进手术室观摩已经非常不易了，只能站在一旁看老师们操作。 老师们动作很快，在判断出血原因，估定出血量后，立即建立静脉通道，一边输血，一边监测生命体征。 凝血因子被输入陈兰体内，宋暖眼睁睁看着陈兰逐渐虚弱，原本看着她那双希冀的眸子，此刻已经缓缓闭上。 宋暖整个人如坠冰窟，下午还笑着送她上班的人，此刻却面容苍白昏迷在自己面前。 她死死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浑身颤抖。 麻醉医生将针剂缓缓推入针管内，明晃晃的手术灯将陈兰的模样照亮。 她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此刻躺在手术床上，毫无声息。 宋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副场景，她无力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监视器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警报。 老师们已经在准备剖腹产，宋暖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睫毛看洪老师手上的动作。 洪老师的手很稳，锋利的刀尖划过皮肤，下一瞬，鲜血如泉涌般冒出。 大家专业有序地止血，递器具，整个手术室内，只有仪器发出的争鸣，以及洪老师冷静又严肃的声音。 “子宫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失血量已经达到1500ml，去跟家属说明情况。” 陈兰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得知宋暖认识家属，她被安排跟着老师一起告知。 手术室门打开，宋暖一眼便看见焦急等在门口的江蓉和江彪，还有程也。 江彪双手糊满了鲜血，徘徊在手术室外。 见她出来，早已哭肿了眼的江蓉立即扑上前来，声嘶力竭地问： “宋暖姐姐，我嫂子怎么样了？她不会有事吧？” 江彪猛然上前，用希冀的目光看着。 “产妇子宫破裂，正在做剖宫产手术，目前出血量已经达到1500ml，她凝血功能不好，要是还不能止血，你们要做好子宫切除的准备。” 此刻，手术室老师的声音，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宋暖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江蓉，哽咽着声音道， “江蓉，你振作一点，陈嫂子还在努力坚持着。” 江蓉眼底的光一寸寸熄灭，又因宋暖的话重新亮起，对，嫂子还在苦苦坚持，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医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手术室老师实事求是地告知， “如果血一直止不住的话，有休克的可能。” 江蓉脸色歘地惨白，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跌坐在地上，捂住嘴，竭力忍受着痛楚。 宋暖跟着红了眼眶，无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眼撞进程也关切的眼眸。 这一瞬，宋暖很想扑进男人怀里痛哭，但她不能，她还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江彪签完字，宋暖和老师便要返回手术室了，正欲走，身后传来男人急切的询问， “孩子怎么样？有没有事？” 谁都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手术室老师冷冷道， “剖宫产还没结束，暂时不知道。” 江彪神色一瞬间变得纠结，嘴唇嗫嚅，好一会才冒出一句话， “如果，如果到了最后一刻，保孩子，一定要把孩子保住！” 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宋暖手紧攥成团，恨不得上前给江彪一拳。 陈嫂子正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这人脑子里居然只有孩子？！ 宋暖以为保大保小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边，却没想到，江彪再一次给她开了眼界。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进每个人耳中，江蓉颤抖着手，双眼嗜血猩红，声嘶力竭地朝亲哥哥怒吼， “江彪，你简直不是人！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 江蓉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江彪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肿起一个红印。 他似乎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缓了几秒，眼里倏地升腾起怒火，抬起巴掌就要朝江蓉脸上扇。 “给你脸了，还敢打老子！” “江彪，住手！” 宋暖想上前制止，但男人的动作很快，转瞬间，巴掌几乎要落到江蓉脸上。 江蓉下意识闭上眼，沉默着准备接下这带着怒气的一掌。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程也在最后一刻钳住了江彪的手。 “江彪，注意你的行为！” 他一个用力，江彪被甩得倒退数步。 宋暖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产妇遇到危险，医生会优先考虑产妇的生命安全，你身为现役军人，最好注意你的言行，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她说完便跟着老师返回手术室，老师感叹着摇了摇头， “这位军嫂真是可怜，希望她能挺过来吧。” 两人重新进去时，孩子已被取出，洪老师正在努力地止血。可陈兰的凝血功能实在太差，输进去的凝血因子只起了微弱的作用。 眼瞧着出血量越来越多，医院内的紧急血浆就快要告急，陈兰的生命体征也越来越虚弱。 洪老师不得已，最终还是切除了陈兰的子宫。 子宫切除后，陈兰的血总算被止住，生命体征也逐渐平稳下来。 手术室老师看了眼孩子，满眼复杂， “是个女儿。” 第342章 他回去了 “陈兰家属，是个女宝宝，四斤三两，早产送去新生儿科观察了。产妇子宫破裂，因大出血摘除子宫，手术结束后会送去病房。” 医生的话重重敲击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每一个人心中，江彪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双手抱头，默默地蹲在墙角。 眼泪无声滑落，江蓉抿唇，颤抖地捂住嘴，整个人摇摇欲坠，绝望地跌靠在墙上。 她努力安慰自己，只要嫂子还活着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可事实真正如何，江家人会如何对待嫂子，她心里清清楚楚。 宋暖收拾完时，陈兰已经被送去了病房，她跟洪老师打了个招呼，披上白大褂朝病房走去。 病房外，程也正坐在长凳上，他在等宋暖，两人遥遥相望的那一眼，程也在宋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疲惫与伤痛。 他担心她。 见宋暖过来，程也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待女孩坐下后，拧开水壶，递给她。 水刚好是温热的，宋暖冰凉的手被男人捂住，整个晚上惶惶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看着男人眼里的红血丝，宋暖有些心疼，她问， “到底怎么回事？陈嫂子为什么突然大出血？怎么是你送他们来的医院？” 她满肚子疑惑，想让程也解答。 程也帮她拧紧壶盖，才道： “一点多的时候，我听见江彪和陈嫂子在吵架，砰的一声响，几分钟后，江彪来敲门让我帮忙回部队开车，说陈嫂子要生了，等我开车回来，陈嫂子流了好多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那场面着实太过惊险，程也说起来还心有余悸，他今晚真是差点把吉普车开成飞机。 宋暖听了久久不语，她真是找不到话来骂江彪，陈兰都到了孕晚期，这人居然还半夜跟她吵架。 她看了眼病房内，发现只有江蓉在病床边抹眼泪，遂问道， “江彪呢？” 程也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回去了。” 噌的一声，宋暖猛然站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程也连忙哄着人坐下，揉了揉她发红的手， “别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今晚的事，家属院有不少婶子都看见了，他现在回去，明天婶子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宋暖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江彪简直不是人。 江彪此刻心乱如麻，陈兰早产大出血这事，他脱不了责任。要是陈兰生的儿子，子宫没了也就没了，他还能和家里有个交代。 但现在陈兰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没了子宫，往后再不能生了，江彪怎么可能乐意。 江家就他一个男丁，江母生了三女一儿，他是老二，陈兰再不能生，江家岂不是到他这里就绝后了。 江彪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父母本就对陈兰有意见，现在只怕更加盼着他和陈兰离婚。 “陈兰，是你骗我在先，就别怪我心狠了。” 他开着车，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决不能被别人说他抛弃妻女，只有让江母出面，逼陈兰主动提出离婚，他才能完全隐身于人后。 江彪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夜给江母拍了电报，说陈兰意外早产，大出血，切除了子宫，美其名曰让江母赶紧来照顾陈兰坐月子。 远在东北的江母一早收到儿子拍来的电报，心底怒气升腾，狠狠将电报撕成两半，转头便开始收拾行李。 江老头纳闷道：“你大清早干啥呢？又犯病了？” 江母瞪了他一眼，“我犯病？你江家就要绝后了，我看到时候犯病的是你！” 医院的陈兰丝毫不知有个大炮仗即将找上门来，她此刻刚刚苏醒，睁眼便是医院雪白的房顶。 鼻尖萦绕着淡淡消毒水味，耳边是心电监护仪滴答的声音，陈兰咽了咽口水，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偏头，一眼看见枕在病床旁的江蓉，小姑娘眼皮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哭了半宿。 陈兰这才回想起记忆，对了，昨晚她难产大出血了，原来还没死啊。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倏地睁大眼，正想叫醒江蓉问问，洪医生带着宋暖及一众医护人员走近。 见她醒了，洪医生脸上露出微笑， “孩子很健康，在新生儿科观察两天就送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陈兰顿时松了口气，并没有问孩子是男是女，在她心里，男女都一样，都是她的孩子。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挺好的，一点都不痛。” 江蓉醒来就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她不敢哭大声，生怕惊扰了嫂子。 洪医生道：“麻醉还没完全失效，等你能感受到痛了，记得叫护士。”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因为子宫破裂导致的产前大出血，再加上你本身凝血功能低下，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是没能将你的子宫保住。” 这句话对陈兰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她下意识想抬手摸向腹部，却发觉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划过脸庞，陈兰用尽全力，深吸口气，才遏制住继续流泪的冲动，妈妈说过，坐月子的时候，不要哭。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看似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有多万念俱灰。 八点过，宋暖下夜班，人生中第一个夜班，就如此的惊心动魄，让她整个人疲惫不堪。 程也怕她熬不住，特地回部队请了半天假，匆匆睡了俩小时，又骑着车来医院接她。 两人在门口相遇，又一起来到病房。 陈兰听见脚步声，睁眼看来，见是宋暖夫妻俩，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程营长，小暖妹子，谢谢你们。” 宋暖忙摆手，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简单叮嘱了两句，宋暖想陈兰此刻应该最关心孩子的状况，遂都捡好的说了。 果然，陈兰脸色好了不少。 几人都没提起江彪昨晚的话，江蓉也没说亲哥为什么不在病房。 陈兰像是早已预料到，什么都没问。 第343章 江母来了 宋暖和程也回家属院时，嫂子们正准备送孩子去上学，见到两人，有嫂子问陈兰的状况。 宋暖眼珠子一转，惊讶道：“嫂子们都还不知道？江营长不是凌晨就回来了嘛。” 嫂子们一听，面容都古怪起来， “江营长回来了？他没在医院照顾陈兰？！” “啊。”宋暖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惊讶捂嘴，“我才下班呢，刚刚还和程也去看了陈嫂子，没见着江营长人啊。嫂子们可别说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和程也熬了一晚上，就先回去休息了。” 两人走后，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如出一辙的晦气，都准备等中午自家男人回来，好好问问见没见到江彪。 宋暖使坏完，靠在程也后背一个劲地憋笑。 程也任由她靠着，嘴角也弯起弧度，“江彪肯定想不到，他那点小心思都被你捅破了。” 宋暖轻哼一声，“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还以为不回家属院就没人知道了，做梦。” 果然，一到中午，家属院所有人都知道了陈嫂子早产大出血，江彪扔下刚从鬼门关走回的妻子，让妹妹独自照顾，自己回营区呼呼睡大觉。 嫂子们同仇敌忾，都在家里骂江彪不是人，纷纷勒令自家男人，不要跟江彪走得太近，就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宋暖被自家男人抱着补了一上午觉，她醒来时，程也刚从食堂打饭回来。 “醒了？快来吃饭，刚刚康嫂子给我端了碗鸡汤，说是特地给陈嫂子熬的，知道你累了一晚上，给你也端来一碗。” 宋暖早就饿了，闻着浓郁的鸡汤香味，顿觉食欲大开。 黄澄澄的鸡汤还漂浮着枸杞红枣，一看就是为了给陈兰补血专门熬的，只可惜陈兰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要等四十八小时排完气后，才能吃点清淡的流食。 不过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到康嫂子一片好心。 下午，康嫂子集结了家属院好几个嫂子，大家一起去医院看望陈兰。 刚到病房，就听见陈兰咬牙忍痛的惊呼，麻醉过后，刀口带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再加上她本身凝血功能低下，医生给开的那点止痛药剂量，根本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嫂子痛到满头大汗，江蓉着急得想哭，但又帮不了忙，只能拧了热毛巾，帮陈兰擦拭汗水。 这时，医生过来给陈兰消毒伤口，衣服掀开，大家赫然看见女人惨白的皮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个时候很少有人剖腹产，大家对“做手术”三个字有着天然的畏惧，看见陈兰小腹上的伤口，嫂子们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陈嫂子都这样了，江彪那畜生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宋暖没说陈兰子宫被摘除，嫂子们自然不知，不然对江彪的怨言更大。 换药的时候，医生手法已经尽量轻柔，但陈兰依旧被痛得青筋暴起，眼泪隐没在发丝，陈兰咬着毛巾，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同为女人，大家在家属院相处了这么久，嫂子们不忍再看下去，偏过头悄悄红了眼圈。 她们特地等医生换完药才进去，把看望的东西交给江蓉，嫂子们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见陈兰神色疲倦，大家适时提出了告辞。 谁都没提江彪这个名字，只安慰陈兰好好休息，把身体恢复好。 陈兰住院第三天，孩子从新生儿科被抱回，四斤三两，小小的一团被包裹在襁褓里，看着很是可怜。 陈兰眼圈倏地红了，孩子枕在她手上，轻飘飘的，脸色也没其他孩子红润，看起来皱皱巴巴。 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一切都小小的，但却乖得不像话，不哭不闹，只有饿了拉了才会哼唧。 陈兰很揪心，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没能让她足月出生，也没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庭。 想到这三天江彪从未来过一次医院，陈兰心中恨极了，她知道江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嫌弃她生了个女儿，还没了子宫。 女儿又怎样，女儿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陈兰这辈子要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女儿面前。 陈兰心中，已经起了离婚的念头，这样的男人，不离婚留着被他打吗！ 女儿她也是要带走的，江家所有人，除了江蓉，谁都容不下她们母女，女儿要是留在江家，往后要过什么日子，陈兰不敢去想。 无尽的不安几乎将她吞没，似乎只有抱着女儿，陈兰才能找回那仅有的一丝安全感。 江蓉看着嫂子，匆匆背过身抹起泪来。 她犹记得初见嫂子时，嫂子是多么温婉大气的女孩，嫂子高中毕业，身上自带一股文化人的气质。 她会教自己和三姐认字，会给她俩讲道理，明事理，会给她们买书，买纸笔，让她们好好学习。‘ 陈兰的每一句话，江蓉都记得清楚，后来，随着嫂子迟迟不孕，家里人对嫂子的态度越来越苛刻，包括三姐，也逐渐忘了嫂子的好。 江蓉替嫂子委屈，她对江家人，明明是掏心掏肺的好，她不该被这么对待。 特别是江彪，江蓉愈发觉得大哥配不上嫂子。 江彪在第四天来了医院，他来时，江蓉正在喂陈兰吃鸡蛋羹。 两人都没注意到江彪，直到江蓉手里的碗被大力夺去，这才惊觉病床前站了两个活生生的人。 “妈？你怎么来了？！” 江蓉面色巨变，毫无痕迹地侧身挡在陈兰面前，但颤抖的嘴唇，将她内心的恐惧展示得一览无余。 她面前，江母站在江彪身前，母子俩长得很像，都是一脸凶相，此时江母生起气来愈发骇人，同病房的孩子都被她惹出来的响动惊得大哭起来。 看着饭盒里黄嫩嫩的鸡蛋羹，江母的气，就像一只河豚，瞬间胀满。 她将肩上的包裹往地上一扔，顺手将饭盒塞到江彪怀里，一把掀开挡在身前的江蓉，指着陈兰的鼻头，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贱货，你还敢吃鸡蛋羹，这是你能吃的东西吗，也不瞧瞧自己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朝陈兰怀里的孩子看上一眼，转头呸了口唾沫， “皱巴巴，像个猴子一样，也只有你能生得出来了，我老江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给我们生个这玩意儿？” 第344章 离婚可以 陈兰抱紧了孩子，生怕这老虔婆上手抢。她没理会口水乱喷的老太婆，冷冰冰看着江彪，质问道， “你四天不来，就是为了等你妈过来骂我？” 江彪自知理亏，沉默着偏过头。 江母哪能见儿子被说，伸手把儿子捞到身后，再次指着陈兰的鼻头大骂： “骂你怎么了，老娘没打你就不错了，你个不下蛋的母鸡，骗了我儿这么多年，到头来也只生了个赔钱货。” “听说你子宫都没了，没了子宫的女人，那还能叫做女人嘛，你这样的儿媳妇，我老江家可要不起。谁敢娶你，就是奔着绝后去的，我们江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陈兰冷笑，丝毫没有因为江母这番话起任何波澜，在得知自己摘除子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料到了今天这副场面，现在只不过因为江彪，提前了些而已。 她面无表情看着江彪，“你大老远喊你妈来，不会只是为了骂我吧？” 江彪对她的淡定感到诧异，毕竟往常这样被江母骂时，陈兰面上是难过和愧疚，并不像今天这样，淡漠得仿佛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江彪这样做不是没有愧疚，他自觉有苦衷，身为江家唯一的男丁，他不能让整个江家从他这里断了后。 他几乎不敢去看陈兰的眼睛，只飞快地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沉着脸道： “陈兰，妈只是有些生气，你理解一下。” 江母大手一挥，母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我不要她理解，陈兰，我过来只有一个目的，你和江彪离婚，我们江家，养不起你这不下蛋的母鸡。” 说到离婚，最先慌神的是江蓉，她不顾心里对江母的畏惧，上前扯住江母的袖子，苦苦哀求， “妈，嫂子刚生完孩子，你现在说离婚，你让她往后怎么过。” 江母才懒得管陈兰怎么过，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闺女，她啐了口，一巴掌扇在江蓉脸上。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生你养你，让你吃了十六年江家饭，你倒好，现在还来帮一个外人，皮痒了是吧。” 江蓉被打得一个趔趄，脸顿时红肿起来。 “你有什么冲我来，打江蓉作甚！” 顾不得隐隐作痛的伤口，陈兰一把将江蓉拉至床边，小姑子是这个家唯一对她好的人，陈兰不忍她为自己挨打。 江母讥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才是亲姐妹呢，我懒得跟你叨叨，这个婚，你不离也得离。” 陈兰本就打算离婚，但江母这一番闹，她偏偏就不着急离了。 “我不会离婚，你也知道我没了子宫，离了婚，我上哪儿再嫁去。”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病房内两人都黑了脸，江母更是气急，扬起巴掌就要来扇陈兰。 这时，宋暖带着几个警卫员赶来，见有人殴打病人，警卫员上前将江母拦住。 “都干什么呢，病房是你家吗，没看见病房里还有其他产妇嘛，闹什么闹。” 她走上前，将陈兰挡在身后，直面江彪， “江营长，你打算就这样看着你妈公然打你媳妇？” 江彪没想到宋暖会过来，他只要对上宋暖总没好事，四周产妇和家属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知道今天怕是提不成离婚了，只得拉着母亲匆匆离开。 都是一个病房，谁家里那点事大家心里门清，整整四天没见到陈兰丈夫，一来就是联合婆婆提离婚，还要打人，大家谴责的视线一直将江彪两人逼出病房。 宋暖是在门诊大厅看到的江彪，看着他身后一脸凶相的老太太，她直觉两人来者不善。 想到产后虚弱的陈兰，她同为女人，怎么能任由陈兰被欺负，于是跟洪老师告了假，找到保卫科，说有人要闹事，带着两名警卫员就往住院部赶。 好在及时将人拦下，陈兰才不至于受到二次伤害。 触及到陈兰故作坚强的面庞，宋暖心里有些不好受，捏了捏她的手， “陈兰姐，加油。” 陈兰朝她露出安抚的笑，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姐知道该怎么做。” 江母的到来在家属院引起了轩然大波，嫂子们一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以为她是来照顾陈兰坐月子的。 江母还想趁着在家属院，好好给江彪物色下一个对象，却没曾想，家属院的嫂子们对她都爱搭不理。 最后江母也来了脾气，她算是看清了，这些人都站在陈兰一边，她就不信了，江彪这么好的条件，还找不到一个称心能生养的媳妇！ 陈兰在医院住了十天整，直到伤口恢复了大半，精神状态都调整回来后，她才和洪老师提出出院。 洪老师给她做了系统检查，教她怎么调理身体，怎么喂养带孩子，见她都听进去了，这才放人离开。 看着她清瘦又倔强的背影，饶是洪老师见惯了这些场面，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希望她坚强下去。” 陈兰回家属院当天，整个江家鸡飞狗跳，康嫂子怕陈兰受欺负，联合家属院其他嫂子一起，每人每天都要去江家晃一圈，看看陈兰和她的孩子。 江母气得半死，又不敢得罪这些军嫂，只能硬生生憋着，用言语逼迫陈兰同意离婚。 陈兰对她这些话不痛不痒，只当耳边风吹过，直到江母把江蓉送走，开始在老家给江彪物色新媳妇。 她心中冷笑，她和江彪的婚姻可是经过组织审批的，只要她不让位，江家的新媳妇就永远嫁不进来。 双方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宋暖和程也有时都能听到江母气急败坏的吼声。 “你说陈兰姐什么时候同意离婚？” 宋暖窝在男人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问道。 程也抚了抚她的细腰，“就看谁先等不及了。” 等不及的自然是江彪，他已经三十多了，再不生儿子，他怕到时候生不出来。 母子俩一商量，决定跟陈兰好好聊一聊。 陈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抱着孩子往椅子上一坐， “离婚可以，女儿归我，另外我还要两千块钱。” 第345章 你怎么不去抢 “什么？两千？你怎么不去抢！” 江母横眉怒怼，拍桌而起，恨不得撕了陈兰的脸。 江彪脸色也十分难看，语气森然道，“陈兰，你过分了，家里有多少钱你一清二楚，给了你两千，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陈兰冷眼看着他，嘴角勾出讥讽的笑， “江彪，你抛弃妻女，我躺在手术台上，女儿住进新生儿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母女俩过的日子呢。现在要我想你的往后，我呸，关我屁事！” “你……”江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从牙缝里憋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陈兰连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斜眼睨着江老太婆， “我就这条件，你们要是同意，立马离婚。” 江母老脸涨得通红，眼皮都在跳动，死咬着牙，恶狠狠道， “门儿都没有，最多给你五百，爱要不要。” 五百块都是江母剜了心口才拿出来的，就两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五百块她都嫌多。 只是，为了能让儿子早日再娶，她老江家早日抱到大孙子，江母忍了。 两千块在陈兰这里是底线，有了这钱，她才有底气带闺女回娘家。 江母五百块就想打发走她，简直做梦。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温柔地晃了晃怀里的婴孩， “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就算了，这婚我也不打算离了，反正在家属院里，你江彪还敢把我娘俩饿死不成。” 她抱着孩子，作势就要回屋。 江母气得想吐血，但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一切都要靠她来操持，江母不得不拉下脸来，忍着怒气，好声好气道， “陈兰，你先别走，咱们再商量商量。你和江彪结婚这么多年，虽然一开始是你骗了江彪，但我自认为老江家待你还不错吧。 你说随军我也让你随了，每月的生活费也没有少你半分，就连你这么多年没怀上孩子，我们也没说逼着彪子和你离婚。 你听妈一句劝，咱们好聚好散，孩子你可以带走，往后你们娘俩有什么困难，看在孩子的面上，江彪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她好似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陈兰听得冷笑连连。 江老太婆说的待自己不错，莫非指的是在江家当牛做马受苦挨骂？ 她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她不对，但这么多年，她拿江父江母当亲爹妈对待，对姐姐妹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简直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 甚至连江母每日的不堪入耳的辱骂，她都能默默忍耐。 就这当牛做马的六年都换不来他们的真心，陈兰早就在这些磋磨中慢慢心死。 此刻江老太婆想拿闺女的以后来要挟她，真是想屁吃。 “我闺女不用你们江家管，她姓陈，不姓江，要想好聚好散，就按我说的办，没得商量。” 刚走出两步，一直沉默着的江彪蓦地拍桌起身。 巨响惊扰了沉睡的婴孩，小婴儿嘴一瘪，就要哭起来。 陈兰赶紧晃着身子哄道：“宝宝乖，妈妈在呢，不怕不怕啊。” 可能是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小宝宝轻轻啜泣两声，努了努嘴，又沉沉睡了过去。 将女儿哄好，陈兰怒瞪向江彪，压低了声音骂道： “拍什么拍，江彪，你有没有点脑子。” 江彪被骂懵了，陈兰以往在他面前哪次不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敢跟他呛声的时候，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泼辣得不行，江彪下意识有点怂。 “我……” 他还想说话，陈兰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冷冷扫过这如出一辙的娘俩，讥笑道， “江彪，你最好想清楚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那晚发生的事，我到底为什么会早产大出血，你自己心知肚明。 趁我还愿意跟你谈条件，我们好聚好散，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江家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她说完也不管干站在堂屋的娘俩，自顾回了房间。 堂屋内，江母对陈兰最后两句话，还有些疑惑，转头看向一脸阴郁的儿子，她问道， “陈兰说的什么事？她到底为什么突然早产？” 虽说这个儿媳妇身体本来就弱，但也不至于连孩子都怀不到足月。 江彪阴沉着一张脸，并没有吭声，垂落在侧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直接转头出了门。 江母一头雾水，不仅要看媳妇脸色，还要看儿子脸色，她这是造的什么孽的。 心里虽不满，但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儿子，追上前问道， “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去哪儿？” 江彪头也不回，“回营区宿舍。” 江彪骑着车走了，陈兰锁了房门，整个院子只有江母一人。 老太婆仰头看了眼天，哎呦一声，恨得直拍大腿。 “造孽啊~” 江彪是在第二天下午回的家，他到家什么话也没说，将用油纸包着的一沓钱拍在陈兰面前。 “两千块，这下能离婚了吧。” 陈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慢悠悠拆开油纸，一张一张数着大团结。 江母在一旁急得跳脚，拉住儿子的胳膊，不死心地问， “彪啊，两千块啊，就这么给她了？” 江彪眼里闪着恨意，紧盯着陈兰一张张数钱的动作，从牙缝里硬逼出几个字， “给，就当拿钱买清净。” 整整两百张大团结，陈兰数了两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哂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看来还是娶新媳妇更重要。” 江彪不理会她的挖苦，冷冷道， “这下能离婚了吧。” 陈兰做了个止住的动作， “等等，还有一件事。” 江彪咬牙切齿，“陈兰，你别太过分。” 陈兰冷哼，“这就过分了？你江彪对我做的过分事多了去了，等着。” 她回了房间，从病历报告里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断亲书，一巴掌拍在江彪面前。 “签了断亲书，往后绝不打扰我和闺女。” 第346章 离婚 江彪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今天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最后，在陈兰平静无波的眼神下，他还是签上了大名。 “这下好了？” 陈兰摇头，“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我还要找个见证人。” 江彪咬牙，“行，找谁？” 陈兰：“王政委。” 趁着政委中午回家，两人在大院嫂子们的注视下敲响了王政委家的大门。 组织一向劝和不全分，江彪还以为政委会劝说几句，在心里打好了回绝的草稿。 却没曾想，一向温和的政委，这次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冷着脸就在断亲书上签了名。 江彪有些诧异，但他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趁着陈兰还没反悔，他赶紧向上面递了离婚申请。 他走后，陈兰抱着孩子站在王政委和康嫂子面前。 “谢谢政委和嫂子这些年的照顾。” 她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康嫂子连忙将人扶起，叹了口气道， “陈兰妹子，可别这么说，往后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一定要保重。” 将陈兰送出门，王政委取下眼镜，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家，闹成这样，江彪也太不懂事了。” 康嫂子冷哼，“他哪里是不懂事，我看他懂得很，可惜了陈兰妹子这么好的姑娘。不过转念一想，两人离了婚也挺好，陈兰妹子拿着钱，可比在江家日子过得好。” 陈兰和江彪离婚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大院，宋暖是在下班回来的路上，听两个嫂子聊天时得知的。 两人的离婚申请还没批下来，陈兰暂时还住在江家，不过已经给娘家拍了电报，把行李都邮寄回去了。 康嫂子带头，要给陈兰举办一场欢送会，问宋暖参不参加。 宋暖一问，在周末，当即便同意下来。 欢送会在保育院的小操场举行，大家趁着周末，在家做好吃食，带着孩子前往保育院。 宋暖特地做了几道东北菜，铁锅炖大鹅，地三鲜，还有小孩子爱吃的拔丝红薯。 这场欢送会办得像派对，谁都没有说些煽情的话，铁门一关，孩子们在小操场上疯玩，大人们在课桌拼起来的餐桌上吃饭。 陈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吃着宋暖做的家乡味，一扫这些天的苦闷心情，只觉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这小闺女可真会心疼人，不哭不闹的，比我家那混球可好带太多了。” 一嫂子轻轻碰了碰陈兰怀里的孩子，小婴儿能吃能睡，长得飞快，早已不似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样子，整个人粉嘟嘟，可爱得紧。 宋暖也稀奇地上前玩一玩，小孩的皮肤嫩得像豆腐，软软弹弹的，小嘴一努一努，像是在梦中喝奶。 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康嫂子打趣道： “小暖妹子，你和程营长结婚也有四个多月了吧，咋还没动静？” 宋暖抚了抚肚子，她经期刚过，肯定是没有的， “这种事看缘分，急不来，我和程也顺其自然。” 嫂子们也不是多事的人，见她自个儿都不着急，只觉得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 宋暖毫无痕迹地转了话题，问陈兰，“宝宝取名字了吗？” 说到孩子，陈兰脸上的笑愈发温柔，她点头道： “取了，叫陈安安，我只希望她健康平安地长大。” “这名字好，陈安安，安安，快笑一笑。” 宋暖伸手挠挠宝宝的小手。 像是听懂了大人的话，陈安安小宝宝咧出一个笑来。 “哎呦，她笑了！” 宋暖瞪大眼，惊喜地看着嫂子们。 嫂子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个笑容，顿时都笑开了花。 陈兰在两天后离开了家属院，康嫂子特地将她送去了火车站。 家属院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平静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江母，虽然家里损失了两千块钱，但她儿子又是自由身了，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给江彪物色一个勤快能干好生养的儿媳妇。 没了陈兰，江母试图重新跟家属院的嫂子们打好关系，想看看嫂子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 她算盘珠子打得哗啦啦响，殊不知嫂子们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看穿了她的目的。 陈兰在江家过的什么日子，江彪对媳妇怎么样，都在同一个家属院，嫂子们心里门清。 谁会把自家的亲戚推进火坑啊，再说，江彪虽是个营长，但年龄可不小了，还是个二婚，好人家的姑娘，谁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二婚男。 嫂子们都对江母爱搭不理，江母试探两次无功而返，也就歇了在家属院给江彪找对象的心思。 至于宋暖，她是问都没问，上次在医院，她可领会了宋暖这妮子的霸道，听儿子说也在这死丫头手上吃过亏，这可把江母吓的，只要看到宋暖，那必定是要绕道走的。 江家母子的识趣让宋暖很是赞赏，最好一直都别来她跟前晃悠，不然见一次收拾一次。 宋暖不必出手，恶人自有报应，陈兰离开一周后，一封举报信直接飞到了领导手里。 举报信里写了江彪家暴，打孕晚期的媳妇，导致陈兰子宫破裂大出血，不得不摘除了子宫。 还写了江彪经常在家里诋毁辱骂部队里的女战友，女领导，称她们德不配位，身为女人就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陈兰一封举报信，直接让江彪受了处分。 这些信息，领导一查，就知道千真万确，江彪被记了大过，往后再想升职，只怕是难上加难。 江母呕得吐血，在家里恶狠狠骂了陈兰一顿，要不是被江彪拦着，她只怕是要连夜坐火车回去找陈兰麻烦。 江家院子死气沉沉，宋暖每次路过都要嘲笑一番，陈兰在时，江家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过了多久，江家倒是一片衰败之景。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举报信里的内容直接在营业内传开，战士们表面上服从管理，背地里把江彪蛐蛐得不成样子。 其中女战士和女领导的怒气更甚，有些性子直爽的女同志更是硬刚到江彪面前，质问他是不是阳奉阴违，一直都看不起女人。 江彪哪里敢回答，臊得没脸，只能匆匆离开。 宋暖听起程也和王得森说这些事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爽朗的笑声传到隔壁，江母一把扔了笤帚，骂骂咧咧。 第347章 我加把劲 日子一晃来到五月份，宋暖的实习生活也有两个月了，她上个月从产科毕业，又到了急诊。 急诊的日子更加忙碌，宋暖几乎每天都是拖着身子回去的，要是身上有个计步器，她觉得每天能有两万步打底。 虽说忙碌，但急诊也是最能成长的地方，宋暖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很满足，整个人也算乐在其中。 周日早上，宋暖久违地睡了个懒觉，她没空，程也操劳起了家务，做得有模有样，就连午饭都是男人做好来叫她。 宋暖是被饭菜的香味馋醒的，醒来时程也正欲进来叫她起床。 “醒了？那就起来吃饭吧。” 男人上前，轻轻在她唇角印上一吻，随即将脸埋进她颈窝，深吸一口。 他鼻尖的热气喷洒在宋暖脖颈的肌肤，痒痒的，宋暖被痒得咯咯直笑，逃似的躲开他的“攻击” 程也怎么可能放过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在女孩泛着暖意的脖颈处重重亲了两口，这才将人放开。 他拍了拍手底下的柔软，眉眼都是笑意， “小懒猪快起床。” 宋暖哼哼两声，随着他的力道起来，边刷牙边探头去看程也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锅里的酸菜炖粉条还咕嘟咕嘟冒着泡，酸菜和粉条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有妈妈的味道。 宋暖嘴里都是泡沫，猛吸了两口香气，在程也腰间捞了一把， “嘿嘿，程也你真棒，现在越来越会做饭了。” 程也笑睨了她一眼，故意问：“那有什么奖励没有？” 宋暖一本正经点头，朝他勾了勾手指。 程也顺势弯腰靠了过去。 “吧唧”一声，男人脸上顿时多了个带着牙膏泡泡的吻。 宋暖亲完就赶紧跑开了，边跑还边挑衅地回头看。 程也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任由她逃走，整个中午都没再逗她。 只是，午饭过后，宋暖正想回屋睡个回笼觉，腰间突然多出一只男人的胳膊。 程也在身后揽着人，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伸手拍了拍她的挺翘， “吃完饭不能睡觉，我们来消消食。” 这食一直消到下午，宋暖累得昏睡，再次醒来时，程也正提着一个包裹进屋。 “是家里寄来的吗？” 她枕着手，歪头问。 程也朝她看来，女孩皮肤白，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红痕，此刻那纤细匀称的手臂上，全都是他画的杰作。 他低低嗯了声，走进屋，将人抱着被子揽进怀里， “妈给寄了东西，还有一封信。” 宋暖十分有安全感地靠在男人怀里，打开信封，眼睛倏地睁大， “程也，姐姐怀孕了！” 她从男人怀里蹦起，单薄的被子从她身上滑落，春光乍现，程也眼眸一暗，伸手又将人捞了回来，声音暗哑， “嗯，我看见了。” 宋暖被喜讯冲昏了头脑，哪里能注意到男人越来越滚烫的眼神，待发现手底下的触感坚硬，她这才嗔了眼男人。 “我腰还酸着呢。” 程也伸手在她腰间揉了揉，“嗯，不闹你。” “真乖。” 宋暖笑了，捧着男人的脸吧唧一口，随即穿上衣服，忙忙碌碌地准备给家里寄些吃食。 对了，还要给姐姐回信，叮嘱她孕期的注意事项。 程也就这么看她忙忙碌碌，嘴角在不知不觉间带起了笑。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宋暖足足写了三张纸的回信，其中两张都是给宋清禾的叮嘱，剩下一张问候三个爸妈。 她还特地问了康嫂子陕省的特产，第二天趁着午休，骑车在城里逛了半晌。 要说陕省什么最出名，那肯定是兵马俑，但宋暖可没那么大能耐，这个时候旅游业也没有兴起，周边文创更是没有，宋暖只能给家人寄了些吃食。 有石子馍，油泼辣子，油茶，还有全盛斋和酥饼，她一样买了四份，还给远在鹏城的牛哥备了一份。 整整一周，她就像个蚂蚁，每天中午趁着午休那一个小时，骑着自行车满城溜达，晚上一点点往家里搬东西。 一周后，宋暖凑出两个巨大的包裹，看着程也嘴角抽抽，她上前送上一枚香吻， “嘿嘿，还要麻烦我们程营长跑一趟，给爸妈和牛哥寄过去啦。” 程也揽住她的腰，收了多多的利息，才将人放开。 晚上，被窝里，男人摸向宋暖平坦的小腹，纳闷道， “姐都怀上两个月了，咱俩咋还没动静。” 宋暖被他粗粝的掌心磨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将这人的手按住， “你想有动静啊，那你再加把劲呗。” 原本是打趣的话，却真真入了程也的耳，他猛地翻身而起，顺势将人压住，随之而来的是愈发粗重的喘息， “好，我加把劲。” 宋暖：……她能怎么办，当然是享受呗~ 虽是这么说着，但两人谁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晚上那点子夫妻夜话纯纯被当成了小情\/趣，他俩早就说好，孩子这事，顺其自然，没准还会有个惊喜。 宋暖在工作上愈发卖力，她就像个干涸的海绵，此刻疯狂地吸纳水分，实践与知识都要牢牢锁在脑子里，临床上的经验，是书本上学不来的。 大脑的高度活跃让宋暖兴奋，但随着心电监护仪的绵长的警报，宋暖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她此刻，面临着身为医生最难过的那一关。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这天晚上，程也回家，敏锐地察觉了女孩低落的情绪。 宋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沉默地扑进男人怀里。 程也搂着她没再追问，手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拍，安抚着她的情绪。 两人在廊下抱了好久，久到程也清楚地感受到胸前的湿润。 程也无声的陪伴给了宋暖很大的安慰，她低落了一个下午的情绪像是总算找到发泄口。 眼泪不知不觉就溢了出来，宋暖将脸埋进她最有安全感的胸膛，从默默流泪到小声抽泣，她抽抽搭搭，跟最亲近的人吐露出心底的脆弱。 “程也，我负责的病人，他……他去世了。” 第348章 等我回来 程也有瞬间怔愣，随即又将怀里的人儿抱紧， “我懂的暖暖，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这是你成为医生必须经历的一关，有我在呢，我陪你一起度过。” 他说懂并不是安慰宋暖，当年在战，场上亲眼看见朝夕相处的战友死在自己面前时，程也也会自责，也会感到无力。 那时的他没人安慰，只能慢慢消化心里的阴霾，但宋暖有他，他不会让他的女孩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留下阴影。 这一晚，夫妻俩聊了很久，程也抱着宋暖，给她讲了很多以前的事，他将内心完完整整剖析在宋暖面前，用自身的经历告诉宋暖，这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只要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即便结果不尽人意，也不要气馁，不要悲伤。 宋暖睡着时脸上还有泪痕，她今夜才真正了解程也，原来这个男人，也不似表面那般坚强，原来他心底也有一处不可窥探的伤痛。 宋暖心疼程也。 夜深，程也轻柔地给女孩擦去泪痕，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借着月光看了她许久，这才揽着人睡去。 五月的清晨，不冷不热，露水给空气带来了一丝清新，朝阳透过云层，穿透雾气，调皮地照进玻璃窗，将睡梦中的人儿唤醒。 昨日伤痛已不再，今天又是活力满满的宋暖！ 可能是天气渐暖，来医院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急诊的日子愈发忙碌，宋暖穿梭在病床间，见证了病人的伤痛、治愈、离世，也见证了家属的忧心、喜悦、和撕心裂肺。 她的情绪会跟着病人及家属波动，但也学会了慢慢保持冷静。 这并不是麻木。 五月中旬，宋暖迎来了急诊的最后一个夜班，与此同时，也迎来了结婚几个月来，程也第一次出任务。 “程也，你还记得结婚第二天我对你说的话吗？” 宋暖表情出乎意外的平静，只是一双眼紧紧盯着男人。 程也捏了捏她的手，十分认真地点头， “我记得，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呢，虽然如此，但宋暖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抓紧给男人收拾包裹。 她很有分寸地没有问程也出任务的期限，只尽力做好一个军嫂的义务。 程也看着她忙前忙后，看着她扣错纽扣，看着她倒水不小心被烫到，看着她避开自己的视线。 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揪心，只能上前将女人的手握住， “痛不痛？” 宋暖垂首，轻轻晃了晃脑袋。 程也吻了吻她被烫红的指尖，从包裹里拿出自己常穿的衣服，将衣服套在枕头上，塞进宋暖怀里。 “我不在家，这个就当做是我啦，晚上给你抱着睡觉。” 枕头上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宋暖闻着，破涕而笑。 见她终于笑了，程也总算稍稍安心，哄着宋暖睡了个午觉。 “晚上不是还要上夜班？这是你在急诊的最后一个夜班，可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宋暖拗不过他，本来还想着给他做点干粮，但被男人闹着哄着，竟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程也已经做好了晚饭，宋暖有些愧疚， “我都没给你做干粮。” 程也将人揽住，亲了又亲，“不用，会有统一发放的干粮。” 宋暖放了心，这样也好，自己做的总归没有部队发放的专业。 她是被程也送出门的，宋暖推着车，两人在廊下接吻。 吻到最后宋暖双腿发软，将整个身子都挂在男人身上，止不住地喘息。 粗糙的拇指擦去她红唇上潋滟的水光，程也头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着声音说，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宋暖轻轻应声，又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了印，才跨上自行车朝医院骑去。 可能是夜班的忙碌冲淡了对程也的想念，宋暖只有在空闲时，才想一想程也是不是已经出发了，到了哪里。 再一次迎来朝阳时，宋暖已经下了夜班，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有些害怕回去看不见程也的身影。 她在城里转了一圈，吃了碗板面，才骑车回家属院。 小院静悄悄，程也不在，明明以前下夜班回来时，程也也已经去上班，可今天总有种失落的感觉。 洗漱一番，宋暖拿了程也的睡衣穿在身上，抱着那只穿了程也衣服的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还是疲倦战胜了思绪，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已经有了夕阳的余晖。 “砰砰砰” 院外有人在敲门。 康嫂子豪爽的声音传来，“小暖妹子，在家没？” 宋暖来不及多想，匆匆应了声，“在的。” 她只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完全忘了自己还穿着程也的睡衣。 康嫂子一见她就笑了，上下打量一番，直把宋暖看得摸不着头脑。 “你们小两口感情是真好，咱们家属院里，我就没见过有哪家两口子有这么要好的。” 宋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脸歘地红了，连忙迎康嫂子进屋。 “嫂子你找我？” 她本意是想将话题转移，却没曾想康嫂子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家程营长走前可是特地来拜托我，让我帮忙照顾你，他怕你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 宋暖脸更红了，心里泛起甜意，嘴上却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需要人照顾了。” 康嫂子笑嗔了她一眼，瞧着她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红痕，以及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看破不说破。 “快去收拾一下，洗把脸，嫂子带你吃饭去。” 康嫂子都亲自来了，宋暖怎么可能不领情，她匆匆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又将头发重新挽成低丸子，跟着康嫂子一起出门。 只是，这路线却有些不太对，怎么不像去康嫂子家的路，反倒像是要出家属院了。 宋暖疑惑地问， “嫂子，咱们不是去吃饭吗？” 康嫂子满脸神秘，“对吃饭，嫂子带你去个好地方。” 宋暖不再多言了，跟着嫂子穿过家属院，一路走向大门口。 —————— 下章卡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 第349章 九天 早上还空旷的家属院门口此时点起了明亮的灯，灯下雾气蒸腾，更是有浓郁的香味顺着风传至鼻尖。 宋暖惊愕睁大眼，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都是给陈兰办欢送会的嫂子们。 此时嫂子们面前摆着方桌，擀面的擀面，剁馅儿的剁馅儿，整个一副后世小吃摊模样。 康嫂子见她眼珠子都快惊掉了，不由大笑起来， “怎么样，这可是我一手策划的，从今天开始，每天家属院外都有人摆摊，让咱们家属院的嫂子们也能挣点买菜钱。” 宋暖愣愣地点头，给康嫂子竖起一个大拇指， “嫂子你可真厉害，有了这小摊，不想做饭又吃腻了食堂的人，也能有个地方打牙祭。” 康嫂子笑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们读书人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她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只有五个小摊，好多家属听见摆摊，就说是投机倒把，不愿意。 国家都改革开放了，我们做军属的，更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再说，这摆摊不仅方便了咱家属院的人，那些在营区，想念家乡味道的战士们，也能有个念想。” 康嫂子的用意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参加，她就会将这个小夜市办下去。 宋暖很佩服康嫂子的果敢，能在家属院组织摆摊，她还是政委媳妇，想来顶了不少压力。 她挽着康嫂子的手，笑道：“走，就让我来做嫂子们第一位客人。” 康嫂子笑得依旧豪爽，反拉住她的手，“走，嫂子们的手艺可是极好的，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家属院门口有一片空地，正好方便了嫂子们摆摊，虽然就五个小摊位，但看起来有模有样。 “你瞧瞧你想吃啥，有羊肉泡馍，扯面，肉夹馍，凉皮，还有黄馍馍。” 康嫂子将她一一带过几个小摊，都是一些陕省有名的小吃。嫂子们手艺好，做得并不比外边买的差，看得宋暖饥肠辘辘，恨不得每样都来一份。 最后还是康嫂子帮她做了决定，给她来了一份羊肉泡馍和一个肉夹馍。 不想其他嫂子失望，宋暖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后天一定来将嫂子们的摊位吃个遍。 她的话惹得嫂子们笑开了花，不过没给几人唠嗑的时间，从营区赶来的战士们已经将几人的小摊围住。 康嫂子笑得一脸骄傲， “我可是磨了我家老王好久，才让他帮忙在营区内宣传宣传。” 宋暖掰着馍，觉得康嫂子不去做生意，真真是可惜了，有勇有谋，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成大事。 康嫂子组织的小夜市解决了宋暖的晚饭，之后的两天，她下班回家就直接在夜市小摊上将晚饭买好了，也免得她一个人开火做饭。 可能是看着小摊的生意越来越好，那些原本拒绝了康嫂子的人们有些犹豫了。 家属们大多都是靠男人的津贴过日子，看着摆摊的嫂子们赚得腰包鼓鼓，她们坐不住了，开始悄悄找上康嫂子。 康嫂子也没拒绝，依旧热情地帮忙划分摊位，帮忙尝菜品，给她们支招。 就这样，短短一周内，家属院门口的夜市由五个小摊扩大到了十五个。 家属们来自天南地北，每个人会的菜色不一，倒是增加了多样性，满足了从各个地方来的战士们。 宋暖这次轮转到了儿科，每天沉浸在不同小朋友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她的心性再一次受到了磨炼。 不过好在她还比较喜欢孩子，对小朋友也有更多的包容心，面对被病痛折磨的小朋友，宋暖对他们也会更加耐心和温柔。 每天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宋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无奈地笑笑，在心里默默计时程也离开的天数。 九天了，也不知道程也会不会在十天内回来。 回到家属院，宋暖照例想在外边的小摊上买些吃食，却被康嫂子制止。 康嫂子笑得一脸暧昧，朝宋暖眨眼，“你家程营长回来了，还不赶紧回去。” 宋暖一怔，反应了两秒，随即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朝康嫂子道一声谢，飞快地骑车往家里赶。 铁门外昏黄的灯光被点亮，宋暖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自行车逐渐加快，恨不得立马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可能是有所感应，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程也那张荷尔蒙爆棚的脸。 两人四目相望，视线在空中交汇，不知怎地，宋暖笑着笑着，竟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好不容易到家，她匆匆把车停好，面对男人张开的双手，猛地扑了过去。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周遭的空气在这一刻逐渐升温，宋暖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双手圈住程也的脖颈，将脸埋进他颈窝处，感受他炙热又强劲的脉搏。 程也提前洗过澡，此刻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香，九天未见，宋暖想死了他身上的味道，抱着人猛吸不停。 感受到她的动作，程也低低笑出了声，大手托着她的屁股，将人往屋里带。 “饿了没？” 程也轻声问。 宋暖抱着人不肯撒手，脸埋在他颈窝处回应，“不饿。” 程也抱着她走进卧室，坐在床上。 就这么抱了好久，宋暖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从男人怀里直起身子，捧着他的脸问， “有没有受伤？” 程也摇头。 宋暖：“没有骗我吧？” 程也摇头。 宋暖：“衣服tuo、了，我要自己检查。” 程也：…… 最后宋暖还是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除了瘦了些，程也确实没有受伤。 宋暖放心了。 只是，衣服都tuo、了，不做些什么，岂不是难解相思之苦。 干柴烈火，只需一个眼神。 两人婚后头一次分开这么久，程也今天不似往日温柔，显得格外霸道强势。 宋暖被翻来覆去地折腾，紧抓床沿的手指都泛了白，但她偏偏又爱死了程也这股凶猛浓烈的爱意。 和平常将她放在第一位的感受不一样，今天的程也，牢牢地掌握了主导权，一次一次，将他的爱意尽数呈出。 第350章 乖乖把家里操持好 宋暖的晚饭是在床上吃的，结束时，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程也不见丝毫疲累，整个人尤为意气风发，吻了吻她泛红的眼角，程也下床给她泡了杯奶粉垫肚子。 这顿晚饭直接变成了夜宵，不过好在宋暖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以好好休息，睡个懒觉。 程也难得不用出早操，两人好不容易在家做一顿早饭，吃过早饭就又腻歪到了一起。 都说久别胜新婚，宋暖总算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整整一天，这男人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全要发泄到她这里。 最后宋暖实在受不了了，一脚踹向男人。 程也笑着一把握住她的脚，一边轻哄着，一边替她按摩小腿。 宋暖睨了眼嬉皮笑脸的男人，紧绷的肌肉在他手上慢慢放松，渐渐舒服得哼哼睡了过去。 翌日，总算睡了一个好觉的宋暖整个人容光焕发，照旧吃过程也从食堂带回来的早饭后，她骑车出门去上班。 中途遇到送孩子上学的嫂子们，她还颇有心情地打了声招呼。 嫂子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身后偷笑， “瞧小暖妹子那娇俏样儿，和程营长回来之前简直是两个人。” “哈哈，小夫妻感情好，我家那口子以前每次出任务回来，我都下不了床。” “我瞧程营长也挺能干的，昨儿个整整一天都没瞧见小暖妹子。” 嫂子们笑着对视一眼，八卦之光一览无余。 宋暖可不知道她走后嫂子们将她和程也那点子事都扒拉出来，不过也很正常，嫂子们都是过来人，哪能不懂年轻夫妻的火热。 今天的宋暖格外有活力，原本就被儿科的孩子们喜欢，再加上今天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孩子们都想黏在她身上不下来。 一旁严适康看得无比郁闷，昨天趁宋暖不在，他好不容易和小朋友们拉近了距离，今天宋暖一个笑容，通通打回原形。 没给他默默抠手指的机会，护士老师们开始给孩子们进行今天的治疗。 整个儿科病区，又开始了每一天的人仰马翻。 结束了一天的疲累，宋暖很是兴奋地朝家赶，她想早点见到程也，家属院门口有好多好吃的，她想带程也一起去吃。 路过学校门口，宋暖习惯性放慢了车速，这时，保育院内冲出一个小男孩。 像是没看见路上有车，小男孩擦着眼泪朝路中间奔来。 宋暖一个刹车，在距离小男孩三米开外停住。 她松了口气，还好她每次路过学校都会放缓车速，就为了提防这样的情况。 小男孩像是被刹车的声音吓住，连眼泪都忘了擦，呆愣愣站在路中央。 宋暖正想开口问他家长，一戴着眼镜的男人从保育院匆匆走出。 见小男孩站在路中央，男人冷着一张脸上前，啪啪在小男孩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叶天乐，我有没有说过不要乱跑，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男人普通话很标准，一点都不像家属院的嫂子带有口音。 小男孩被他打得再次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响，一声大过一声。 男人紧皱的眉头愈发皱成一团，抬起手正欲再打上两巴掌，宋暖及时开了口， “别打孩子了，他也被吓到了。” 似乎这才察觉还有宋暖这号人，男人看见她，脸上闪过惊讶，而后又恢复成文质彬彬的样子，和刚才打孩子时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扶了扶眼镜，抱歉道： “不好意思同志，都是孩子不听话。” 宋暖：“没事，孩子还这么小，你好好说，他能懂的。”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笑。 宋暖没有再和他多说，骑车绕过父子俩便走了。 她本不是多嘴的人，这些日子在儿科看多了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刚刚见男人打孩子，她下意识多了句嘴。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别人家的孩子，想怎么教育，她不应该插手。 只是，那男人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儿，打起孩子来却一点都不手软。 想到刚刚他叫那小男孩的名字，宋暖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还记得康嫂子说过，叶音连长的孩子也就四五岁，好像就叫叶天乐。 叶连长是家中独生女，叶首长舍不得女儿出嫁，就给女儿招了婿。 当初叶家招了个乡下出身的女婿，可是在家属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叶家这位女婿高中毕业，但两家家世相差太离谱，大家都想看看叶首长到底看中他什么。 不过好在这位上门女婿长相出众，没有军营里男人的勇猛健硕，反倒自带文质彬彬的气质。 叶连长生下孩子后，叶家便将人安排进了军区小学当老师。家属院里即便有人龃龉，但还是没人敢在背后大声蛐蛐。 宋暖还记得康嫂子提起叶连长丈夫时，江彪那像是被沾染了脏东西的嫌弃。 今天一看，宋暖才明白江彪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糙汉子，想来最是看不起叶连长丈夫这种长相秀气的男人。 这件事在宋暖心里就是一件小插曲，她屁颠屁颠地回家将程也薅到了小吃摊。 然而对林彦文来说，今天这事，对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来说，又是一记重创。 “叶音，我不想每天接送孩子了，家属院送孩子的都是女人，就我一个大男人，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做些女人的活。” 林彦文表情龟裂，他只有在单独和妻子相处时，才敢将这些话说出。 他身旁，叶音正捧着一本军事方面的书籍，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林彦文急了，一把将她手上的书抢过，表情隐隐带着怒气，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叶音没看出他的怒意，只当他又在耍性子，好生好气地哄着。 “你都送两年了，怎么突然就不送，是不是别人说你什么了？ 家属院的嫂子们人都不错，大家只是说说而已，你一天天的别胡思乱想，也别听风就是雨。” 林彦文肺管子都要炸了，偏偏眼前这人还不当回事。 手里的书被抢走，叶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再次沉浸在书中。 “你乖乖把家里操持好，别让我担心，家属院里就你一个人是入赘的，嫂子们难免新奇，没有恶意的。” 第351章 我可不是读书人 叶音说完就没了声音，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书本里，林彦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面容扭曲，眼底满是恨意。 叶家人没一个看得起他，当初说什么即便入赘，也不会让任何人说闲话。 可现在呢，他一个大男人，堂堂一高中学历，每天做些女人干的活，和一群只会把别人家闲事挂在嘴边的妇女们一起，按时按点送孩子上下学。 即便没人在他跟前说些什么，但林彦文也能感受到她们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种鄙夷，笑话，嫌弃的视线，他永远都忘不了。 林彦文攥紧了手底下的丝绸被套，指骨因用力都泛着白，整个人快要陷入无尽的情绪中。 可能是他的怨念太大，叶音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扭头看去。 就见林彦文背对着她，身体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叶音倾身过去，趴在他肩头。 林彦文身体一僵，随即逼迫自己放松下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 “没什么，有点累了。” 叶音替他掖了掖被角，随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快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连里还有不少事忙活。” 她扯了床头台灯，身体陷入绵软的床铺里，翻身，抱着林彦文清瘦的后背，沉沉睡了过去。 林彦文死咬着嘴唇，忍住将叶音掀开的冲动，闭上眼，一滴屈辱的泪顺着他眼角滑落，隐没在光滑舒适的枕头上。 翌日，叶家依旧平静，阿姨早早就做好了早餐，叶父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叶母在给花草浇水。 叶音下来时，见叶天乐已经吃上早饭，她微怔，随即问向阿姨， “李妈，彦文还没下来吗？” 李妈摇了摇头，“没见到林先生。” 这时，叶父歘地一声将报纸合上，一言不发走到餐桌前坐下，自顾自吃起早饭来。 叶母见状嗔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和颜悦色朝叶音道： “音音你去叫彦文下来吃饭吧，上班可别晚了。” 叶音应了声，在楼上找了一圈，没人，最后停在洗手间。 “砰砰砰”她敲门， “彦文，爸妈都等好一会了，快下去吃饭，等会乐乐还要去上学呢。” 洗手间内传出水声，但没人回应。 叶音又敲了两下，终于，里边传来林彦文的声音， “知道了，你先去吧。” 门外叶音走了，林彦文脸上都是水珠，满目猩红，双手死死扣住洗手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眼底都是野心，可现在，却硬生生戴上了一副面具，忍受着叶家人的凌辱。 林彦文下楼时，已经变成了往日里温文尔雅，好脾气的样子，仿佛刚刚在洗手间里的那一面，从来都没存在过。 餐桌上，叶家人已经开始用餐，见他下来，叶母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 “彦文来了，快坐下吃饭。” 林彦文脸上是礼貌的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谢谢妈，让爸妈久等了。” 叶父吃着油条，没应声，反倒是叶母，给他碗里夹了个肉包子， “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吃饭吧。” 肉包子面皮暄软，肉馅儿紧实，还有汤汁溢出，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但林彦文却怎么都下不去口，早些年间在乡下，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肉，那时的肉香得能将舌头都吞掉。 自从来了叶家，几乎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李妈的手艺无疑是很好的，但林彦文却怎么都吃不出来小时候家里的味道。 这也就导致了林彦文有股莫名的底线，他不喜欢吃叶家的肉。 但叶母给夹的包子，林彦文不得不吃，强忍着恶心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林彦文借口去了洗手间。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叶父不满的皱了皱眉， “只吃一个包子，瘦得跟麻杆似的，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叶家欺负他！” 叶母不轻不重瞪了自家老头一眼， “读书人要那么壮实干嘛，你以为谁都像你手下的兵啊。” 转眼的瞬间，看见女儿已经开始吃第五个包子，叶母表情开始龟裂， “音音啊，你一个姑娘家，咋吃这么多。” 叶音才不在乎她妈的看法，埋头干饭， “我可不是读书人。” 这话恰巧被下楼来的林彦文听个正着，叶音那略带嫌弃的话让他眼底升腾起怒意，但他很快便掩饰下去，提着儿子的书包走近， “天乐，走吧，爸爸送你去学校。” 叶天乐乖乖地从椅子上滑溜下来，朝姥姥姥爷和妈妈告别。 一大一小父子俩走出叶家大门。 —————— “我走了，晚上见。” 宋暖倾身，在男人唇边印上一吻，还没等程也抬手揽住她的腰，她就已经溜出去老远。 她一路骑过家属区，来到距离学校附近，路上遇到送孩子上学的嫂子们，还会笑着打一声招呼。 嫂子们都很和善，看着宋暖的背影感叹， “还得是小暖妹子，人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往后还在军区医院上班，要不是她已经结婚，我都想把她拐回家了。” 旁边的嫂子打趣道：“你倒是想得美，也不问问程营长愿不愿意，人家程营长可宝贝着呢。” 大家都是知道程也等未婚妻等了好几年，说这些话也只是找点乐子。 林彦文牵着儿子，远远地走在嫂子们身后，一点都不愿意上前和这群长舌妇搭话。 只可惜，叶天乐没给他逃避的机会，小孩看见伙伴就想冲上前去，活像头倔牛，仅凭林彦文这身板，一时间还真拉不住他。 “刚子，刚子，等等我。” 他这一吼，走在前面的嫂子们纷纷回过头来，一眼便看见被叶天乐带着跑的林彦文。 两人走近，叶天乐早已甩开爸爸的手，和小伙伴一起玩耍起来。 林彦文还有些喘，不得不强撑起笑脸跟嫂子们打招呼。 “嫂子们，早上好。” “林老师早上好啊，瞧你跑这两步路都喘，可得多运动运动。” “可不是嘛，叫你家叶连长带你去操场上跑两圈。” 嫂子们笑着打趣，可听在林彦文心里，就是这群人将他看做叶音的附属品。 还有那嫌弃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一个大男人，还跑不过小孩子。 林彦文悄悄咬了咬后槽牙，勉强应付着，只想带着叶天乐先走一步。 ———— 剩下两章稍晚 第352章 埋哪块地都想好了 “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妈妈送上学，只有我是爸爸送啊？” 叶天乐天真懵懂的声音，直接在林彦文脸上重重踹了一脚。 瞬间，四周空气死一般寂静，嫂子们都尴尬地噤了声，斜眼偷偷瞥着林彦文的反应。 身前叶天乐正眨巴着眼等待爸爸的回应，见爸爸脸一阵青一阵红，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 叶天乐着急了，他也想让妈妈送，于是上前扯住林彦文的衣角，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眼瞧着林彦文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有嫂子出来打圆场， “天乐啊，你妈妈每天忙得很，哪儿有时间送你上学啊，爸爸送你不也是一样的嘛。” 叶天乐看了眼说话的嫂子，又看了眼沉默的爸爸，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那为什么别人家都是爸爸忙啊？” 小孩子天真问话直接将尴尬的气氛拉至顶点，林彦文脸色更黑了。 说话的嫂子轻咳两声，尬笑着牵着自家孩子， “马上要迟到了，我们就先走了，走了。” 嫂子们脚步飞快地离开，生怕叶天乐又吐出什么话将她们雷住。 叶天乐不知道为什么婶子们要走开，只当真的要迟到了，想上前拉着林彦文的手朝学校赶。 “爸爸，我们也走吧，婶婶说上学要迟到了。” 他的手刚碰到林彦文就被大力甩开，叶天乐重心不稳，直接一屁股蹲摔到了地上。 林彦文脸黑如锅底，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指着叶天乐鼻头大骂， “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既然你想让你妈送，那就找你妈去吧。” 叶天乐从没见过这样暴躁的爸爸，哇的一声，被吓得嚎啕大哭。 但林彦文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还有心情管他哭不哭，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连儿子都看不起自己。 他浑身颤抖，没理会哭得抽抽的叶天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天乐只是个四岁的小孩，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哪里被人扔下过。 虽说仍在家属院，但眼下路上空无一人，他害怕极了，顾不上屁股痛，爬起来就朝林彦文追去，边追边喊爸爸。 小孩脸哭得像花猫，鼻涕一把泪一把，追了一段距离，但林彦文越走越快，很快就没见了身影。 “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叶天乐又摔了，小手被地上的石子擦出了血丝，看起来骇人得紧。 宋暖骑车回来拿落下的东西，恰好听到小孩的哭声，一看，这不是昨天的小男孩嘛。 孩子此刻声音都嘶哑了，手捂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宋暖将车停在一旁，走近半蹲在小孩面前。 叶天乐抬头看她，抽抽搭搭地说： “爸爸走了，爸爸不要天乐，把天乐丢了，呜呜呜。 我要妈妈，妈妈……” 宋暖将他从地上抱起，掏出手帕将他的小脸擦干净，她问： “你妈妈叫叶音对吗？” 叶天乐点头。 宋暖有些疑惑，不是说叶连长的丈夫很温柔和善嘛，怎么做得出把孩子丢在路上的事。 不过想到昨天看到在保育院门口那人打孩子的场景，宋暖又悟了，想来这人还有两副面孔啊。 孩子哭得伤心极了，宋暖看了看手表，上班就快要迟到了，现在将孩子送去营区只怕来不及。 于是她道：“小朋友，阿姨上班要迟到了，我先把你送去保育院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呀？” 叶天乐止住哭声，认真想了想，随即点头，“好。” 好在保育院离这里不远，拐个弯就到，宋暖将自行车锁在路边，抱着叶天乐走去保育院。 保育院门口，嫂子们送完孩子还没来得及离开，见她抱着叶天乐走来，大家脸上都写满了疑惑， “小暖妹子？怎么是你把天乐送来？” 宋暖无奈地笑了笑，“我落了东西在家里，刚想回去取，碰到这小朋友一个人在路上哭。” 小天乐像是哭累了，此刻鼻尖红扑扑，窝在宋暖怀里乖得不行。 嫂子们看了心疼不已，忙问：“天乐，你爸爸呢？” 说起爸爸，叶天乐嘴一瘪，又要哭出来， “爸爸不要我了，把我扔掉自己走了，天乐追不上，呜呜呜。” 孩子哭得伤心极了，嫂子们都是当妈的，看得揪心。 “这个林老师，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路上呢。” “就是，天乐小不懂事，多说了两句，哪里能发这么大火，瞧把孩子吓的。” 这时，保育院老师过来，想从宋暖怀里接过叶天乐，但叶天乐抱着宋暖的脖子，死活都不撒手。 眼瞧着距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宋暖轻声轻气地哄着，好不容易才将叶天乐给哄到老师手里。 “嫂子们我来不及了，就先走了。” 宋暖一边说一边往外小跑。 “欸，好，小暖妹子你慢点。” 宋暖朝后挥了挥手，路过转角时，刚好碰到满头大汗的林彦文。 两人擦肩而过，他没认出宋暖，反倒是宋暖先一步将人认出。 这人看样子像是回来找孩子的，宋暖也没打算告诉他孩子在保育院。 打孩子，丢孩子的时候不是神气得很嘛。 她走后，林彦文急匆匆跑到保育院门口，连汗都来不及擦，见嫂子们都在，喘着气问道， “天乐……天乐来了没？” 嫂子们看在叶家人面子上，平日里对林彦文和颜悦色，如今这人连孩子都能丢在路上不管，这可就触及了嫂子们的雷区。 “林老师，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孩子丢了啊，虽说咱这里是家属院，但现在拐子横行，万一天乐被拐走了，你怎么跟叶家人交代。” “不是姐说你，叶家人对你够好了，你不该把气撒在天乐身上，孩子还小，说错话是难免的，大人慢慢教就是了。” 林彦文被几位嫂子一通数落，整个臊得不行，不过心还是放松了下来。 天知道他刚刚返身回去，没见着叶天乐身影时，他连埋哪块地都想好了。 第353章 小事 林彦文今天上班一直都不在状态，连办公室的老师都看出了，还说要不要帮他请假回去休息。 他婉拒了，心里害怕叶天乐晚上回去朝叶家人告状。 回去路上，林彦文放下脸面，朝叶天乐道歉，还特地给买了一点小零嘴，只想把儿子哄住。 叶天乐也确实被哄住了，只是一看到姥姥姥爷和妈妈，早上受的委屈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点都收不住。 “呜呜呜，我不要爸爸送，爸爸骂我，还把我扔了。” 他一进屋就扑到叶音怀里，放声大哭，独留身后林彦文像是被雷劈了站在原地。 叶音还没说什么，叶父率先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林彦文， “乐乐说的什么意思？！” 林彦文最怕这个老丈人，被这么一问，腿肚子都哆嗦起来。 叶母见状忙打圆场：“老叶你先别生气，看看孩子怎么说。” 叶天乐不是三岁小孩，话已经能说得很清楚了，林彦文不敢撒谎，只能一五一十地将早上发生的事说出。 他边说的同时还不忘边认错，态度良好，甚至再一次郑重地跟叶天乐也道了歉。 叶天乐有些心虚地缩在妈妈怀里，不敢去看爸爸，他刚刚一看见妈妈就忘了爸爸的嘱咐，爸爸不会再凶他吧。 “啪”地一声，叶音拍桌而起，直接将怀里的叶天乐吓得抖三抖。 “林彦文，你胆子还挺大，怎么能把乐乐一个人扔在路上，你就是这样做爸爸的？” “难怪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不愿意送乐乐上学，你不会是早就想这样做了吧。” 林彦文哪里敢承认，慌忙地解释，只是，再怎么解释，叶家人不善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戳出一个洞来。 “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解释到最后，林彦文只能再一次道歉保证。 叶母见差不多了再一次出来打圆场， “行了音音，彦文只是一时气不过，他已经认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你少说两句。” 叶音脸色依旧阴沉，抱着叶天乐上了楼。 叶母见状朝林彦文使眼色，“音音也只是担心孩子，你上去哄哄她。” 林彦文哪有不应的，赶忙跟着上楼，只是，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见楼下叶母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我就说不能招婿，你瞧，这差点招出仇人来，我们吃力不讨好不说，连乐乐都跟着受苦。” 是叶母的声音，她朝叶父抱怨完重重叹了口气。 林彦文将话听了个整，放在栏杆的手死死攥紧，恨不得将一口牙咬碎。 这时，李妈抱着被子从楼上下来，见到林彦文，她诧异地问， “林先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林彦文慌乱地隐藏好自己的表情，朝李妈抿唇一笑， “没事，我找音音。” 楼下，叶母和叶父对视一眼，叶母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走近楼梯口向上看去，没见着人，缓缓松了口气。 叶家的腥风血雨隐藏在表面平静下，在林彦文再三保证后，叶天乐的接送问题还是由他负责。 餐桌上，叶母又给他夹了包子，不着痕迹地试探他昨晚听没听见那话。 林彦文平静地道谢后吃了，今天还额外多吃了一个。 看着叶母松了口气的样子，林彦文掩下心底的恶心，他暂时还离不开叶家，叶家的权势，是他需要的，他要踩着叶家人往上爬，现在就只能忍着。 今天的叶天乐格外乖巧，看见小伙伴也没吵着要过去，反倒是林彦文，主动拉着他走向嫂子们。 “天乐，去跟刚子玩吧。” 叶天乐看了眼爸爸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才颠儿颠儿跑向刚子。 嫂子们看见这一幕稀奇得很，不过谁都没多说，只互相打了声招呼。 宋暖就在这时候路过，她老远就见着嫂子们和林彦文，打完招呼就准备走，却被一嫂子叫住。 “小暖妹子，你能在医院帮我开点甘草片不，我这两天有点流鼻涕，懒得去城里了。” 这点小忙宋暖还是能帮的，点头应道：“行，那我晚上下班给你送去。” 那嫂子连声感谢，突然又看到一旁的林彦文， “林医生，你可得好好感谢小暖妹子，昨个儿要不是她把天乐送去保育院，后边还指不定发生啥呢。” 林彦文脸色僵了一瞬，而后又挂起笑容，朝宋暖道， “同志，真是谢谢你了。” 宋暖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摆了摆手， “小事。” 和小伙伴走在前面的叶天乐回头，看见宋暖，小跑上前，一把抱住宋暖撑在地上的大腿， “姐姐。” 宋暖薅了一把他的脑袋，笑道，“应该叫阿姨才对。” 她这么一说，嫂子们都笑了， “还是咱天乐有眼力见，你这么漂亮，就应该叫姐姐。” 叶天乐很喜欢宋暖，嚷嚷着要带她回家玩。 宋暖好说歹说才将小朋友哄住，再薅下去，她又该来不及了。 “小暖妹子可真讨人喜欢，瞧天乐只见过她一面就说要带她回家，可没见这小子说带我们回家。” 有嫂子笑道：“你咋跟人小暖妹子比，人家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听说陈兰那什么功能低都是她给发现的。” 林彦文在一旁安静听着嫂子们聊天，心里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实习生，不见得有多聪明。 他可是从小被夸聪明到大的人，大队里谁不说一句林家小子脑袋瓜好。 他要不聪明，也不会入了叶家的眼，能让叶音非他不娶。 嫂子们话题发散得很快，见林彦文一直没说话，有嫂子打趣道， “话说起来，当初叶首长还想把程营长介绍给叶连长来着。 只是那时程营长一颗心都在小暖妹子身上，直接跟首长表明喜欢的人在老家。 要不然林老师你也不会到叶家来，我们也就见不到小暖妹子这个大学生了。 第354章 发烧 这位嫂子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到林彦文逐渐僵硬的表情，还是旁边嫂子怼了怼她的胳膊，这才尴尬地笑笑， “林老师，我就是说着玩，这没谱的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这也就是我们听来的小道消息，随便说说，可别让你和叶连长起了嫌隙，那我就罪过了。” 这嫂子也是个健谈的，平日里最喜欢说八卦，今天也是一时多嘴没刹住车，此时看着林彦文的脸色，她心里可后悔着。 她都这样说了，林彦文觉得自己再没点表示，往后指不定要被人说不大度，于是故作和缓地笑笑， “嫂子哪里的话，你也说了这没影的事，程营长和叶音也都有了家庭，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往后这些事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我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 他这话说得有理，那嫂子也知道自己嘴长了，连忙应道： “欸，对对对，林老师说得对，往后我再不说了。” 大家原以为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可嫂子说的话，却成了林彦文心里的一道坎。 他这两天和叶音关系很僵，生怕又将人惹怒，即便心中有怒气，林彦文也不敢当场撒出来。 回到家，叶音正在书房看军事方面的书，林彦文敲响房门，里面传来叶音漫不经心的应声。 “乐乐今天还好吗？” 女人头也不抬地问，注意力显然还在书里。 “挺好的，没哭没闹，早上还和刚子一起去上学。”林彦文走到椅子背后，轻柔地给她按摩起肩颈，同时一边试探着， “我今天遇到程营长媳妇了，听嫂子们说是个大学生，还是个医生。” 叶音很明显也知道宋暖，“我知道，老程可宝贝他这个媳妇，含在嘴里怕化了，兄弟们都笑他是个耙耳朵。” 她声音明显带着笑意，听起来很是愉悦。 林彦文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重，等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因用力泛着白。 刚想道歉，叶音扭了扭脖颈，顺口夸了一句， “你今天力道正正好，舒服。” 林彦文：……他有时都怀疑叶音是不是个男人。 叶音显然粗枝大叶惯了，她从小混在军营里，和部队里的战友们同吃同练，要不是每个月都会来月经，她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女人。 自然不是看不起女人的意思，叶音就是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女人不比男人差，女人也是可以承受同等级的训练强度，除了相夫教子，女人也能保家卫国。 眼瞧着这人又要沉浸在书里，林彦文有些着急，他的试探还没完呢，他要确定叶音对程也一点意思都没有。 “音音，你觉不觉得我太瘦了？我要不每天也跟着你练一会，长点肌肉？” 叶音这次抬头的速度倒挺快，她满脸写着不赞同，捏了捏林彦文没二两肉的胳膊， “不用，我就喜欢你这样，文文弱弱，让人有保护欲，再说，你是读书人，要那么多肌肉干啥。” 她每天在军营里看肌肉都看得审美疲劳了，那群糙汉子，每天下训后都是满身汗味，不比林彦文，身上永远是清清爽爽，还有点淡淡的香味，光是看着就让她神清气爽。 林彦文有时都摸不准叶音的审美，你说她不喜欢肌肉吧，偏偏她对自己还挺狠，早上晚上雷打不动要练一小时，肱二头肌比有些男人都发达。 但你说叶音喜欢程也那种钢铁汉子，林彦文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当初他可是靠着浑身上下这股子文人气质才勾引，不对，吸引到叶音的。 林彦文知道叶父一直想给叶音找个军人对象，程也就是很好的例子，但叶音偏偏不吃这一套，就喜欢文弱的。 当初叶音想娶他时，叶父坚决不同意，还是叶母在中间周旋了好久，才让叶父松口。 用叶音的话来说就是，你都要找上门女婿了，还不找个我喜欢的，那还不如不找。 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叶父妥协了，才会有林彦文入赘进叶家这一出。 现在听叶音亲口说出不喜欢肌肉男，林彦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只要他能将叶音拴住，那他就能在叶家立足。 五月的关中接连下了好几场雨，白日里温度适宜，到了晚上歘一下降个十几度也是有的。 于是医院的儿科迎来了小高潮，宋暖每天上班就是面对各种孩子们的哭嚎，有时回了家，耳边都隐约有幻听传来。 程也看着好笑又心疼，只能每晚烧水让她泡泡脚再睡。 一连接着好几个雨天，宋暖明显感觉到家属院嫂子们让她帮忙带感冒药的频率增多了。 为了防止自己中招，宋暖每天上下班途中都会把口罩带上，早晚还要熬一锅红糖姜茶，给程也和她一人灌上一壶。 这天晚上，夫妻俩一起泡完脚，听着窗外雨滴顺着房檐滴落的声音，相拥而眠。 半夜，宋暖迷迷糊糊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嚎，她以为又是幻听，嘟囔着朝程也怀里拱了又拱，还用手堵住耳朵。 程也没睁眼，下意识将人揽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手捂住她的耳朵。 可是仔细一听，屋外不仅有孩子的哭声，还有砰砰砰敲门的声音。 敲门声混着雨声，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但程也还是听清楚了，瞬间睁开眼。 宋暖被他起身的动吵醒，迷糊地眯开半条缝， “怎么了？” 程也一边穿衣一边说：“有人敲门，我出去看看。” 宋暖瞌睡彻底被吵醒了，也披上衣服起床。 刚打开门，就见程也带着两三个人进来，女人长得很高，怀里抱着一孩子，孩子脸烧得通红，不舒服得直哼哼。 宋暖一看，这不是叶天乐和他爸嘛，那抱孩子的女人，就是叶音了吧。 她没想太多，回房间找出医药箱，跟着进了客房。 “宋同志，我也是听嫂子们说你是医生，这才来打扰。乐乐已经烧了一整天了，白天有降下来，晚上又发起高烧，退烧药吃了都不管用。” 叶音表情镇定，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很焦急，她轻柔地将孩子放到床上，转头对宋暖说明情况。 宋暖拿出水银温度计，塞到孩子腋窝，等待的间隙，她又问了叶音吃药的情况，剂量，时间，吃过几次。 林彦文此刻也不敢耽误，赶忙一一回答了。 “下午才吃过一次药，不管用，我就用了土办法，给乐乐裹了几层棉被，想让他发汗。” 到底还是亲生的，林彦文再怎么讨厌叶家，对亲儿子，还是有几分疼惜。 第355章 惊厥 只是，他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叶天乐开始抽搐起来。 肌肉僵直抽搐，嘴唇、面部呈青紫状，眼神紧闭没有意识。 林彦文和叶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惊慌失措，下意识想上前。 宋暖先他们一步跨到床边，一边将孩子身体侧躺，一边让程也去兑温水。 她解开叶天乐身上的外套，只留一件睡衣，将孩子侧躺，避免异物堵塞造成窒息。 “要不要掐人中，我看老家都是这么做的。” 林彦文手忙脚乱地想上前帮忙。 宋暖摇头制止，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冰凉一片， “这是高热引起的惊厥，只要保持呼吸道畅通，一般不会有事。” 两分钟后，叶天乐渐渐平静下来，也逐渐恢复了意识，看见叶音，孩子小嘴一瘪，想哭，但没了力气，只能默默流眼泪。 叶音看得揪心，但碍于宋暖正在给孩子擦拭身体降温，她也只能陪在一旁。 “叶连长，孩子手脚冰凉，温度还会增高，最好还是先去医院。” 温度计已经到达了39.5，宋暖家里都是大人吃的药，现在只能用物理降温，为了防止再次惊厥，去医院还是最保险的。 叶音连忙点头，匆匆丢下一句，“我去调车。” 她走后，宋暖熟练地用温水沾湿毛巾，擦拭在孩子腋下，颈部等地方散热。 见林彦文在一旁干站着，宋暖道： “林老师，你帮忙把孩子手脚搓一搓吧，尽量搓热一点。” 小孩此时状态比刚才好了许多，他声音小小地说： “爸爸，乐乐想喝水。” 程也早在旁边凉好了温水，将搪瓷缸递给宋暖，喂叶天乐小口小口喝着。 林彦文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只感觉他一个当爹的，孩子生病好像没他什么事一般。 小院外响起喇叭声，是叶音开车过来了，叶天乐被林彦文抱上了车，精神比先前好了不少。 叶音见状松了口气，朝宋暖和程也道谢， “老程，宋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们，等乐乐好了我带他亲自上门道谢。” 宋暖摆手：“不要紧，快去医院吧。” 吉普车远去，宋暖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才发现程也为了给她撑伞，身子淋湿大半。 “快去换件衣服，我去熬姜汤，可别感冒了。” 她催促着，将男人推进卧室。 程也拗不过她，乖乖换了干爽的睡衣，只是面对比往常浓了一倍的姜汤，男人眉毛不自觉皱起。 在这方面，宋暖很是坚持，程也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喝下一大碗。 宋暖满意了，伸手挠了挠男人下巴，随口表扬道： “这才乖嘛，你瞧叶连长的儿子烧得多厉害。” 程也无奈地看着她，自从宋暖去了儿科，总会时不时把他当小孩子哄，偶尔一句真乖，真棒，听得程也浑身不得劲。 偏偏宋暖一点没察觉自己的职业病，依旧我行我素，一会摸摸男人脑袋，一会挠挠下巴。 经过这一出，两人早已没了睡意，此时也才凌晨三点，距离上班还早着，只能躺回床上慢慢酝酿。 多亏宋暖及时物理降温，这天夜里，叶天乐没有再次惊厥，不过还是留院观察了一晚。 宋暖第二天上班正好碰到他们出院，叶父叶母也在医院，老两口脸上满是心疼，恨不得自己替孙子受了这罪。 都遇上了，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叶父还是程也的领导。 于是宋暖上前，关切地问： “叶连长，小朋友怎么样，烧退了吗？” 叶音见到她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退了，真的太感谢你了，宋同志。” 窝在妈妈怀里的叶天乐也软糯糯地喊了句， “谢谢姐姐。” 宋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客气，乐乐要好好吃饭，身体才会好哦。” 一旁的叶父叶母提前听女儿说了昨晚的事，此时满是后怕以及对宋暖的感激。 叶母上前拉着宋暖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宋同志，真是谢谢你，我家乐乐长这么大从来没烧抽过，要不是你，他们小两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吧，这个周末你和程营长来我家吃饭，我们一家得好好谢谢你。” 就一点小忙，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宋暖当然是拒绝的。 奈何叶父叶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宋暖只能答应下来。 周末这天，宋暖特地买了水果和糕点，还给叶父买了两瓶西凤酒，为了不落人口舌，礼物都是用布袋装起来的。 小两口到时，叶家已经传出了饭菜香，整整一桌子好菜，足以显示重视。 叶父一见到程也，立马揽着他的肩膀称好小子，总算有个人能陪他喝上两杯了。 他一反平日里的严肃，豪爽的笑声几乎都没停过，看得林彦文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看叶母和叶音热情地邀请宋暖落座，就连叶天乐，都哼哧哼哧地帮宋暖拉凳子。 整个餐厅，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林彦文有种强烈的被孤立的感觉，仿佛他才是外人一般。 饭桌上，叶父缠着程也小酌，叶母一个劲地宋暖夹菜，样子十分热络。 叶音坐在宋暖身旁，止不住地往她身上打量，那眼神，看得宋暖汗流浃背。 一旁照顾孩子的林彦文见状，只觉泛酸得紧，他入赘到叶家这么多年，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叶母何时对他这么温柔，叶父又何曾对他展露过笑颜。 林彦文心中的天平越来越不平衡，逐渐头脑发热，嘴一块，就将心底的话秃噜出来。 “听说爸以前还打算介绍音音和程营长认识呢，宋同志怕是不知道吧。” 静，死一般的静。 饭桌上的热闹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林彦文不合时宜的话直接将大家的目光都引向了他。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356章 她可是直的! 程也第一时间看向宋暖，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宋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男人紧张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另一边，叶父叶母眼神不悦，责备的目光扫向林彦文。 叶父眼刀子像是要将林彦文戳出一个洞，这人怎么回事，今天这种场合，净说些屁话。 叶母也是满脸不赞同，脑子飞快转着想怎么缓和气氛。 叶音性子直，直接皱着眉不悦道： “你说这个干什么？” 林彦文眼神闪躲，尴尬地笑着，“我就是听嫂子们提起，顺嘴一说。” 叶母赶忙笑着接话： “彦文不太会说话，暖暖你别介意啊，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叶父也道：“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只是提了一嘴，程也说老家有喜欢的人，我就再没提过，音音都不知道。” 首长都这么说了，宋暖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笑道： “没什么，当时我就和程也还没在一起呢，您也是为了他的个人情况操心。” 她轻飘飘一句就缓和了这尴尬的场面，叶父豪爽一笑，给程也倒了杯酒， “你小子，可找了个好媳妇，难怪等了这么些年，值得，值得！” “可不是嘛，还得是程也眼光好，早早就看中了咱们暖暖，听说暖暖还是大学生呢，可是咱们家属院独一份。” 听着叶父叶母的话，林彦文只觉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这话不就是在说叶音眼光没程也好嘛。 程也自己找了个大学生媳妇，而叶音只找了他这个乡下泥腿子。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高中学历，在宋暖面前，简直不够看。 放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林彦文强忍着，才不至于泄露出自己的情绪。 叶音就坐在他旁边，此刻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看着宋暖傻笑， “爸你也真是，乱点什么鸳鸯谱，谁不喜欢这么香香软软又聪明的媳妇，要我我也选宋暖同志。” 她丝毫没觉得这话是拿自己在和宋暖作比较，恨不得一双眼黏在宋暖身上。 上次乐乐发烧她没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宋暖整个人白白净净，香香软软，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简直长在了她的心巴上。 叶音此刻是真觉得程也眼光极好，她要是个男人，定是要为了宋暖，跟程也争上一争的。 宋暖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身子忍不住朝程也那边靠。 她可是直的！ 叶母见女儿这个样子，颇为嫌弃，忙朝宋暖解释， “暖暖你别介意，音音她从小就像男孩子，没心眼，说话也不过脑子，她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有自家妈妈做翻译，叶音点起头来毫无负担。 “对，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军营里个个都是糙汉子，我都看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香香软软才是最好的。” 宋暖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叶连长喜欢林彦文也真是看了脸。 听了这话，林彦文的脸更黑了，几乎就快要维持不住表情。 叶音这话，不明摆着将他和女人比，什么意思？说他没男子气概，说他娘？ 这顿饭林彦文味同嚼蜡，只觉自己就像个被忽视的笑话，叶家父母的态度让他觉得耻辱，就连叶音对宋暖的喜欢，都让林彦文觉得被侮辱。 宋暖和程也的存在，仿佛成了他的对照组，比男子气概比不过，比聪明学历还是比不过。 林彦文从小被高捧的骄傲，只因一顿饭，就碎成了渣渣。 宋暖程也走后，林彦文一个人回了房，叶音进来，见他安静地靠坐在床头，还有些纳闷。 “你怎么了？” 她伸手在林彦文脸上摸了一把，表情很是满意，仿佛在说还好她没选程也那糙汉子。 往日里对林彦文最重要的喜欢，在此刻却让他觉得恶心。 他一巴掌打掉叶音的手，冷冷地翻过身，不想和她多说一句。 叶音满脑子问号，搞不懂他为什么生气，只觉他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就这么躺了一下午，林彦文终于重新找到了方向。 叶音不喜欢男人味，他暂时做不了改变，但他能考大学啊，宋暖不就是个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必考大学也不会那么难。 林彦文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大学生的含金量不容多说，只要他考上了大学，不仅能在叶家挺直腰板，还能狠狠打叶家人的脸。 只是，听说今年的高考新增了预选考试，且就在五月份，要想参加七月份的高考，要先通过预选考试才行。 预选报名都已经结束，林彦文哪有那么大能耐将自己的名字添上去，只能舔着脸找上叶音。 为了考上大学，林彦文自认为放下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他知道叶音喜欢他这张脸，就将自己捯饬整齐，故意在叶音面前晃悠。 叶音自然是受不住诱惑，还想着林彦文今天怎么转性了。 结束过后，林彦文说出他的想法，叶音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考什么大学，你要是考上大学，乐乐怎么办。” 林彦文满肚子怨气，但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就差发誓保证自己即便考上大学也会好好教导儿子。 他好说歹说，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松开了叶音的口。 “我就跟爸提一嘴，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啊。” 林彦文欣喜过望，自觉将人抱紧，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知道，辛苦你了，也辛苦咱爸。” 林彦文最终还是报上了预选考试的名，这段时间他在叶家格外乖巧，对叶天乐也是尽心尽力。 他只等着考上大学扬眉吐气！ ———— 求一波免费的为爱发电，谢谢大家~（づ￣3￣）づ 第357章 通通都靠边 预选考试开始那天，林彦文心情还有些紧张，面对比他小那么多的高中生们，还有几分羞耻。 但等考试结果出来时，一切紧张羞耻的情绪通通烟消云散，林彦文只觉自信心爆棚。 什么叶家，什么赘婿，什么羞耻心，等他考上大学，通通都靠边！ 对于林彦文想考大学这件事，叶父叶母原本是不支持的，但叶音觉得他既然想考就让他考，反正家里能多一个大学生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就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叶家人也落不到埋怨。 叶音成功说服了叶父叶母，在林彦文预选考试结果出来当天，老两口还为林彦文准备了一桌好菜，庆祝他通过预选。 林彦文看着一桌子好菜，简直受宠若惊，他何时有过这种待遇了？！ 同时又在心底悄悄骂叶家人趋炎附势，眼瞧着他要考上大学，就来对他好，早干嘛去了，晚了。 叶家人不知道林彦文心底的小九九，毕竟他平日里装得老实乖巧。 老两口为了给他充足的空间复习，还特地空出了一间书房，专门供林彦文备考用。 这期间，叶天乐上下学也都由李妈负责接送，并被勒令不准去打扰爸爸学习。 好不容易享受到没有孩子的独处空间，林彦文倍感舒心，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但他又不得不为了权势委身。 林彦文的野心支撑着他往前走，而宋暖，正在写一封家书。 暑假即将到来，宋暖想着让家人到陕省来玩一趟，毕竟她离家也有小半年，虽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但还是很想念亲人的。 信寄出去两周后，宋暖收到了回信，打开一看，内容叫她哭笑不得。 “暖暖，妈知道你和程也过得好就行了，陕省咱就不去了，大家都忙得很，哪有那空闲时间出去玩。 妈和你爸准备在暑假开第二家分店，铺子都买好了，就在师范大学附近。 招娣说她要在暑假摆摊挣钱，来娣已经成了中心广场店的店长，自然是不能乱跑的。 还有程欢，要去鹏城采访港城来的大人物，早在两天前就带着你婆婆出发了，说是公费带她玩一圈，那边有小牛在，你和程也不用操心。 至于你姐，她还怀着孕，坐火车不方便，你姐夫也不放心，就算了。 你和程也别太劳累，注意身体，家里一切都好，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身体都很健康。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姐字写多对眼睛不好，妈给你寄了干货和火锅底料，记得吃。” 看着满满一大包裹的吃食，宋暖觉得心窝暖暖，王艾君和徐凤兰每次来信都要给她寄一大堆吃食，生怕她和程也在这边吃苦受累。 想到大家暑假都忙得不可开交，宋暖朝程也吐槽道： “这样一对比，咋显得我还挺没有事业心。” 程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怎么没有，我们暖暖最有事业心了。” 整个冬天，他好不容易喂胖两斤，暑假还没到，就又给瘦了回去。 看着她忙忙碌碌，程也那个操心啊，只能努力钻研厨艺，尽力能让宋暖下班回来吃上一口热乎饭。 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份，高考前夕，宋暖被医院派去考场值守，和带教老师一起应对考场上的突发状况。 这个年代路上看不到几辆汽车，大多都是自行车，距离偏远的考生们也会提前赶到，所以交通拥挤是不太可能的。 但陕省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路上泥泞不说，走起路来还容易打滑。 早上宋暖骑车小心翼翼，即便身上穿着雨衣，还是避免不了沾湿衣角。 等她骑到距离考点五百米附近时，眼睁睁看着一十七八岁的女孩重重摔到泥潭里。 女孩摔倒还不忘护着身后的书包，艰难地从泥潭里爬起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准考证和钢笔。 宋暖骑近，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女孩脸上沾满了泥点，情绪很稳定，朝宋暖露出笑容， “我没事，还好准考证没弄脏。” 她摔倒时双膝着地，只怕膝盖早已红肿，宋暖拍了拍车后座， “上来吧，我送你去考点。” 女孩看了看满身脏污的自己，有些犹豫， “还是算了，弄脏你自行车就不好了，没多远，我能走过去。” 宋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上来吧，我刚好要去附近的考点。” 见她不在意，女孩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车后座。 宋暖带着人一路来到考点，直奔医务处。 在女孩惊讶的视线中，宋暖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她， “是干净备用的，你先擦擦，小心着凉。” 这期间，宋暖又准备好了消毒包扎的工具，待女孩擦拭干净后，示意女孩将裤腿挽起。 果然，两只膝盖擦伤严重，伤口处沾染了泥水，此时正冒着血珠。 宋暖先用生理盐水将伤口冲洗干净，又用碘伏消毒，抹上消炎止血的药膏，包上纱布。 这时，考生进场的铃声响起，宋暖在纱布上打了个结，拍了拍手看向一直坚强没吭声的女孩， “好了，快去考场吧，考试加油。” 女孩忍痛红着眼，朝宋暖感激道谢， “谢谢姐姐。” 宋暖摆了摆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神色。 虽说这是她的职责，但看到这女孩，宋暖像是看到了两年后的招娣，那时的她，应该也是这般青春朝气地走进考场吧。 高考一共三天，宋暖也算忙里偷闲，考生们都很重视高考，一般没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考生们蜂拥而出，宋暖仿佛看到了当初刚高考完的自己。 前些天摔倒那个女孩特地跑来跟她道谢，宋暖才知道这孩子每天要走两个小时的路来城里上学，无论刮风下雨，高中三年从未迟到过一次。 “姐姐，谢谢你载我来考场，也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 宋暖指了指她的膝盖，问道：“膝盖还疼吗？” 女孩笑着摇头，“好多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是林彦文，他走到宋暖面前，微昂着下巴，表情挑衅又隐隐不屑， “宋同志，好巧啊，居然能在考点看到你，我刚考完准备回去呢。” 他这副拿鼻孔看人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傲慢。 宋暖无语得想翻白眼，这人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连装都不想装了？ 她看了看面前明显不是同一代的两人，不明白林彦文在骄傲什么。 这么大人了，走后门才能和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一起高考，就那么值得炫耀吗？ 第358章 飘了 可能是确信自己能考上大学，林彦文一改往日忍气吞声作风，在家属院随地大小输出。 继续接送孩子是不可能的，林彦文言辞拒绝，遇到嫂子们打招呼也是不可能的，林彦文当看不见。 嫂子们对他这个态度颇有微词，这段时间，叶父叶母不止一次听外人说起林彦文没礼貌，为人高傲。 老两口气得心堵，只觉得就不应该让这忘恩负义的人去参加高考。 林彦文才不管叶家人的看法，他和家属院那群人都不在一个圈子，没必要给她们好脸色，不就送了几次孩子，还真当他是保姆了啊。 他每天享受着同事们的吹捧，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享受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不知道的是，大家都是看在叶家面子，才给林彦文几分好脸色看，不然谁会理他一个乡下来的倒插门。 叶音这段时间很忙，忙完部队里的事，还要忙家里，父母的不满，林彦文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生气的同时，心里生出失望。 她是性子直，但不代表她没脑子，林彦文眼底的野心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凭他还翻不出叶家的掌心，叶音又实在喜欢他这张脸，也就随他去了。 但自从高考后，林彦文明显飘了，叶音觉得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怕是还不了解现实。 第二天，林彦文被叫去校长办公室，他一头雾水，还想着是不是校长看到了他的潜力，想升他做教学组长。 没想到校长拿出一则处分通知书摆在他面前， “林老师，有人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走后门参加高考预选，学校会上报至教育局，取消你的高考成绩，你在这处分通知书上签个字吧。” 林彦文慌了，一把抢过那则处分通知看起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校……校长，这次高考我准备了好久，不能就这么没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手足无措，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校长。 校长砸吧两口茶水，悠悠道： “林老师，本来这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说你偏偏行事那么高调，你这不是招人惦记呢嘛。” 林彦文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前段时间的自己。 他苦着脸哀求，“校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求求你不要上报。” 校长静静看着他，锐利的眼神穿透镜片，仿佛能直接看到林彦文灵魂深处。 林彦文身体微僵，移开视线，不敢再跟校长对视。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有林彦文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良久，他才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问， “校长，能不能再给我一天时间。” 校长没说话，像是在思考，气定神闲地喝了两口茶水，急得林彦文满头大汗，偏偏还不敢催促。 “行，看在叶首长的面子上，我给你一天时间，如果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会秉公上报。” 林彦文眼底有惊喜闪过，他搓了搓手，满脸感激，不断哈着腰， “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校长没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去吧。” 看着林彦文轻手轻脚关门的动作，校长抚了抚眼镜，无奈地摇头， “叶音这丫头，眼光真是不咋地。” 潦潦上完下午的课，林彦文破天荒主动去接了叶天乐，还买了他最爱吃的果丹皮。 叶天乐放完学，看见等在门口的爸爸，原本挂着笑容的小脸瞬间冷了下来，小嘴一瘪，哼一声转过头去。 爸爸不喜欢他，他才不要爸爸送。 “天乐，你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林彦文自知前几天冷落了孩子，上前讨好道。 叶天乐双手环胸，昂着小脑袋，自顾自走着，决不分给他一个眼神。 林彦文表情僵滞，但还是努力笑着跟了上前， “天乐，对不起，前几天是爸爸不好，以后还是爸爸送你上下学好不好呀。” 叶天乐直接将头扭到一边，“哼，我不要你送，李婆婆能送我。” “怎么能让李婆婆送呢，她就是个保姆而已，爸爸以后每天都送天乐，还给天乐买好吃的，想不想吃果丹皮呀。” 叶天乐抿了抿小嘴，悄悄转过头看他， “真的？你不骗我？” 林彦文立马保证道：“爸爸保证，骗人是小狗。” 他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果丹皮，扒开外边的纸，喂到叶天乐嘴边， “天乐尝尝看，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嗷呜。”叶天乐咬了大大一口，嚼得腮帮子鼓鼓，一双眼亮晶晶地点头， “好好次。” 他将剩下的果丹皮推到林彦文面前，囫囵着说： “爸爸也次。” 把儿子哄好，林彦文放心了一大半，他一把抱起叶天乐，父子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乐啊，爸爸好像惹妈妈和姥姥姥爷生气了，你能不能帮帮爸爸。” 林彦文开始忽悠儿子。 叶天乐小嘴撅得老高，重重点头，“爸爸坏，大家都生气。” 林彦文：…… 他勉强地挤出一抹笑，“爸爸知道错了，你能帮帮爸爸吗？你看爸爸都给你买好吃的了。” 叶天乐小小的脑袋思考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好吧，爸爸说话算话。” 林彦文保证：“爸爸不骗小朋友。” 回到叶家，叶家三人已经回来，听李妈说今天林彦文主动去接天乐，三人的脸色出奇一致，冷笑不已。 林彦文推门而入，见到三人，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将叶天乐放下，轻轻推了推。 接收到爸爸的讯号，叶天乐蹦蹦跳跳扑进妈妈怀里，小孩声音童趣天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 “妈妈不生气，爸爸知道错了，不气。” 随即又挨个跑到姥姥姥爷怀里，奶声奶气： “姥姥姥爷不气不气，爸爸保证不犯错了，还给乐乐买好吃的。” 林彦文见此立即拿出特地去供销社买的礼物，赔笑着上前， “爸妈，音音，这段时间是我不好，我骄傲自满了，以后绝不会再犯，看在乐乐的面子上，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第359章 吵死了 叶音最后还是放过了林彦文，她本意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经过这次，林彦文彻底老实了，路上遇到嫂子们也会主动打招呼。 但嫂子们知道了他的本性，碍于叶家面子，没人计较，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熟络。 日子在等待高考成绩的焦灼中度过。 宋暖心情倒很是美妙，她收到了牛哥寄来的包裹和信件，还有程欢和徐凤兰的照片。 牛哥在鹏城成立了一间建筑公司，搞得风生水起，这次程欢过去采访，还多亏了他在中间牵线搭桥。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程欢和徐凤兰在羊城鹏城玩了个遍，知道程欢喜欢吃荔枝，特地带她们去了荔枝园，龙眼园，寄给宋暖的照片就是在荔枝园拍的。 程欢手捧着两串荔枝，一头微卷长发，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很有生命力。 小姑娘在信中将牛哥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说牛哥成熟了很多，但没港城那些老板的风流气质，整个人稳重又不失风趣。 还说鹏城这边乱得很，多亏了牛哥，要不然她和徐凤兰刚下火车就能被抢了行李。 她和妈妈的照片都是牛哥亲自拍的，挑了最满意的两张寄给暖暖姐，往后一定有机会去陕省出差，到时候再相聚。 宋暖给程也看了两人的照片，夫妻俩一致觉得这是程欢拍得最漂亮，最明媚的照片。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牛哥的心思，只有镜头骗不了人。 爱你的人，会把你拍得很漂亮。 荔枝和龙眼一共两大箱，龙哥花了大价钱，寄来时还很新鲜。 但宋暖和程也两人时常不在家，吃不了这么多，只好装了一部分出来，拿给家属院的嫂子们尝尝鲜，顺便还给叶家送了一盘子。 嫂子们都没见过这两样水果，但也不妨碍她们觉得金贵，收了宋暖的礼物，还回去更多。 “小暖妹子，嫂子没什么好东西，这点酱菜你拿回去吃。” “嫂子今天刚买的甄糕，你们小姑娘就喜欢吃甜的，挖点回去吃。” “小暖妹子来啦，来碗凉皮再走。” 就这样，宋暖出门时两手不空，回来时更是抱了满怀。 程也见她额头都是汗，赶忙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宋暖咯咯笑了两声，甩甩酸痛的手臂， “嫂子们真热情，要不是你在家，康嫂子还想留我吃晚饭呢。” 程也将东西放进厨房，给她捏了捏酸痛的手臂，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嫂子们好，她们自然也待你好。” 宋暖的动静不小，今天几乎整个家属院都吃到了荔枝和龙眼，除了隔壁江家。 江母自然也知道她的动静，站在墙角听到小两口的谈话，她冷哼一声，将扫帚甩得呼啦啦响。 “呸，不就是俩水果嘛，有什么好稀罕的，有钱什么买不到，一群势利眼。” 她指桑骂槐的声音很大，宋暖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冷笑一声，站在堂屋门口叉腰大骂， “有些人的酸水都要冒出来了，江营长有多少钱啊，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说起钱，江母闭麦了，谁不知道陈兰卷走了她儿子所有存款，现在只能在老家说媳妇。 隔壁院子彻底安静了，宋暖啧啧两声，拍了拍手上无形的灰， “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程也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赶紧来吃饭。” 宋暖：“好嘞。” 晚上的菜式格外丰富，几乎汇集了家属院饭桌上的吃食。 宋暖吃得撑肠拄腹，和程也一起在家属院广场溜达一圈才回家。 两人的日子活像老夫老妻，回来时宋暖走不动了，趁着四下无人，跳上了程也的背。 程也喜欢惯着她，一直将人背回房间才放下。 又是阴雨连绵的一周，宋暖抬头看天，只觉这天像是破了一个窟窿，怎么雨一直下个不停。 也不知道这场雨要持续多久，好在雨还不算大，不然地里的庄稼可要遭殃。 隔壁江家消停了一阵，听说是江母带着江彪回去娶新媳妇了。 宋暖对江彪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没了江母的叨叨，她落得清净，只希望江彪的新媳妇，不是个惹事的，要不然这日子可有得吵了。 江彪和他媳妇在七月底返回家属院，宋暖还是下班听嫂子们说起，说江彪媳妇看起来就是个好生养的，那大屁股，那胀鼓鼓的胸，一看就是江母费劲心力挑的，只为能早日抱到孙子。 有了媳妇，江母也回去了，江彪的生活质量直接提升了一个度。 新媳妇叫汪小莲，性子有些内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彪特地嘱咐过不要和隔壁接触。 每当遇到宋暖，汪小莲总会怯怯地看上一眼，随即又赶紧将头低下。 不交际最好，宋暖也不想跟江家人扯上关系，只是，江彪为了能让汪小莲早日怀上孩子，未免也太过努力了些。 “啊啊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宋暖一头拱进程也怀里，双手捂住耳朵，止不住地烦躁。 程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 “我明天去和他说说，再这么下去，左邻右舍晚上都睡不好觉。” 宋暖无语了，即便捂紧了耳朵，女人的哭声和惊叫还是断断续续传进耳中。 已经持续整整一周了，江彪他不会萎吗？？？ 宋暖自暴自弃地躺平，程也将屋里的风扇调大，企图用风扇的噪音掩盖。 这么吹一晚上，宋暖怕被吹成面瘫，只得将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在程也轻柔的哄睡中，宋暖总算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脑子里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种事，做多了也不好吧。” 第360章 脾气还挺大 江彪的勇猛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还没等程也去和他说，江彪便被王政委叫了去。 再回来时，江彪一脸菜色，羞耻中隐隐还带着几分得意。 这天过后，宋暖的耳朵总算清净了些许，没了汪小莲那略带痛苦的惊叫，却多了木床的咯吱声。 宋暖也懒得再去管，好在她和程也的卧室在另一边，木床的声音还是能忽视的。 她不说，家属院的嫂子们可不会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 嫂子们送完孩子，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谈论着最近家属院所发生的新鲜事。 “你们是没听见，江营长家晚上那个阵仗，哎呦，我听着都臊得慌。” “江营长想要孩子想疯了吧，那汪小莲看着屁股大，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天天晚上这么激烈，可真受罪。” “受不受罪咱不知道，反正那声音听着不太爽。我和程营长就住在他家隔壁，晚上净是要后半夜才睡得着。整得我最近都没啥精神，更别说宋暖妹子白天还要上班了，受罪的是我们才对。” 大家止不住地点头，“难怪我瞧着宋暖妹子眼圈都黑了，这江营长也真是，也不考虑一下街坊邻居，谁愿意听他家床上那档子事。” “谁说不是呢，好在王政委说了他几句，要不然晚上真是没法睡。” 嫂子们一想到江彪因为这事被政委训，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笑着拍了拍康嫂子， “姐，你让王政委再跟江营长说说呗，让江营长把他家床加固一下，免得哪天干着干着给人干地上去了。” “噗……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围坐在一起的嫂子们顿时笑开了花，大家私底下荤素不忌，此时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康嫂子也在笑，没好气拍了那人一巴掌，嗔道： “要说你去说，这事咋能三番两次说，我家老王说过一次，可再也开不了口了。” 那嫂子也是个胆大的，哼了一声，“我说就我说，我才不怕他江彪，扰人好梦还有理了。” 不知是谁看见了汪小莲路过，怼了怼刚刚说话的嫂子，示意她朝门口看去。 那嫂子一看，眼珠子转了又转，跑到门口朝汪小莲招手， “是江营长媳妇吗？你过来一下。” 汪小莲手里挎着菜篮子，听见有人喊她，有些拘谨地上前， “你……你好，有事吗？” 这话也不能大庭广众说，嫂子将她拉进屋才开口， “妹子，嫂子也是没办法了，才来跟你说，大家都知道你和江营长新婚夫妻，感情好，但也不能打扰别人不是。” 汪小莲还没听明白，一头雾水。 那嫂子见她面露疑惑，直接将话挑明了说， “你叫江营长晚上做那事的时候声音小一点，还有，你家的床，该修修了，咯吱咯吱叫个不停，我还以为我家有老鼠呢。” 话落，身后嫂子们憋不住笑，噗嗤笑出声来。 汪小莲总算将话听明白了，床笫之间的事被明面说出来，她一个大闺女哪能不害臊，此刻脸羞得通红，也顾不上跟嫂子们打招呼，头顶冒烟地跑了。 那嫂子追出去大声喊道：“欸，妹子，你可别忘了。” 汪小莲脚下一崴，差点没摔倒，头也不回地赶紧朝家跑去。 羞羞羞，真是羞死人了。 汪小莲只觉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羞窘，她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泪水奔回家里，重重将菜篮子往桌上一搁，扑倒在枕头上，放声痛哭。 没嫁人之前她清清白白，虽说年龄有些大，但也从来没谈过对象，江彪是她第一个男人，但婚后的生活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江家虽说给足了彩礼，但江彪年纪大不说，长得五大三粗，更重要的是，江彪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能经得住每晚被那么折腾，哭着求饶，偏偏江彪发起狠来不管不顾，根本听不进她说的话。 这人在床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暴躁，易怒，发狠，像是拿她发泄，又像是透过她咬牙切齿地看另一个人。 汪小莲反抗不过，只能任由他折磨，天天这么搞，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住啊，她那处到现在都还肿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抹药。 她不知道江彪被王政委训了，只奇怪为什么前两日江彪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声。 今天被家属院的嫂子们戳破，汪小莲才知道，原来大家伙都在看她的笑话。 那一刻，王小莲撞墙的心都有了，只恨不得咬上江彪两口。 她哭了一下午，连饭都顾不上做，江彪一回来，家里冷冷清清，厨房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江彪一脚踢开卧室门，见汪小莲红肿着眼躺在床上，他按捺住心里的怒火，问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做饭？” 汪小莲瞬间弹跳起身，双拳打在江彪胸膛，恨恨道：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都怪你，都怪你。” 江彪满脑子问号，但也没打算一直让她打，一只手就扣住了女人的手腕，逼问道： “你发什么疯，到底怎么回事？” 汪小莲挣脱无果，抽抽搭搭地将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江彪嘁了一声，随手将人放开，猛灌了两口水， “这有啥，她们就是嫉妒你男人厉害，没事，等晚上我把床钉钉，保证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样子，汪小莲一肚子气，简直沟通不了！ 好不容易娶了个好生养的媳妇，江彪也不想把人惹急眼了，好声好气地劝道： “家属院那群人都是碎嘴婆娘，你少跟她们来往，好好把家里操持好，趁着计划生育还没抓得严，多给我生两个大胖小子。” 汪小莲低头不语，被江彪一只手钳住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现在能去做饭了不，我tnd都快饿死了。” 汪小莲愤愤挣脱开他的手，提着菜篮子走进厨房。 江彪看着她的背影，朝旁边啐了口，“tnd，脾气还挺大。” ———— 后两章稍晚~ 第361章 三百零一分 不用江彪特地嘱咐，汪小莲也不敢再跟家属院的嫂子们来往，她只觉得走在路上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嘲笑。 江家的床钉牢了，再也没有咯吱声，宋暖还以为是江彪羞耻心发作，一点不知嫂子们背着她干了件大事。 汪小莲独来独往让江彪放心不少，有了陈兰的前车之鉴，江彪是一点都不放心女人管家，只每月给固定的生活费给汪小莲，这就导致了汪小莲一点菜都没法囤，只得三天两头往供销社跑。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初，高考成绩公布当天，林彦文连班都没心思上，跟校长请了假，骑着车就往城里跑。 看成绩的同学不少，林彦文挤了半天挤不进人群，只得踮起脚张望。 这时，前边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 “我了个蛋，第一名五百八，这是人能考到的分数吗？” 围观的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抻长脖子朝前面看去，大家都想看看第一名到底是谁。 林彦文心下一喜，他自认为题答得很好，觉得凭他的实力，考上五百八也不是没可能。 心中的喜悦愈发浓烈，林彦文只恨不能踩着前方众人的脑袋上前。 “前面的看完没有啊，看完赶紧走，后边还有这么多人呢。” 他不耐地朝前面催促。 “催什么催，这不正看呢嘛，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分数，你还能考到五百八不成。” “就是，只怕连三百都考不到。” 林彦文不服气了，这些人凭什么说他不能考五百八，他偏偏就要打他们的脸。 他梗着脖子问：“那你说说第一名叫什么名字？” 前面那人嘁了一声，讽刺道： “梁水仙，你叫梁水仙吗？你一个大男人还取这名儿？” 林彦文哽了喉咙，默默闭上了嘴，原来不是他，第一不是他，那他也肯定在前十名。 这点自信，林彦文还是有的。 这时，旁边传来惊喜的声响， “梁水仙？水仙，你是第一名欸，你考了五百八，啊啊啊，太棒了。” 大家伙朝声音来源看去，是两个女孩子，一人激动大喊，一人冷静平淡，脸上看不出波澜。 林彦文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孩，是高考结束时在宋暖身边看到的那人。 没想到她竟然考了五百八，这分数都能上最高学府了吧。 最前边那人似还不打算放过林彦文，嗤笑一声，朝身后喊： “欸，刚刚逼逼那人，你叫啥名，老子提前给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周遭的人都朝林彦文看来，林彦文眼神不屑，没有丝毫畏惧，看就看，以他的成绩，难道还怕被大庭广众念出来不成。 他朝前方喊道：“我叫林彦文，你可看仔细了。” 前面人没了声响，明显是在找人名，从上到下找了半天没找到，那人讥笑一声，开始从下往上看。 五分钟过去，那人总算找到了林彦文的名字，一看分数，顿时捧腹大笑。 林彦文被他笑得心底发毛，压下心底的不安，吼道： “笑什么笑，你到底找到没有。” 那人笑得抽抽，指着林彦文的分数，让旁边人看， “来来来，大家伙都来看看，就三百零一分，还搁那儿装啥呢，我还以为是状元呢，哈哈哈哈。” 大家伙一看，顿时都笑了起来。 林彦文如遭雷击，根本不愿相信，顾不上身边众人嘲笑的目光，推搡着朝前方挤去。 这分数他是不信的，要亲眼看了才行。 大家也没阻拦他，稍稍放宽位置，让他顺利挤到最前面。 看分数那人瞧着一戴着眼镜的瘦猴过来，上下扫视一番，撇着嘴问： “你就是林彦文？” 林彦文没理他，自顾自从上往下找起自己的分数。 那人冷笑一声，手指向排名靠后方， “别看了，这儿呢。” 林彦文看去，仔细对了准考证号和年龄，心里大石直接碎成渣渣。 还真是他，他真的只考了三百零一分。 青天白日一道惊雷，劈得林彦文久久回不过神，只觉天都要塌了。 偏偏旁边那人还不肯放过，嗤笑一声， “我还以为真是状元呢，三百零一分，只怕连个中专都上不了。” 能不能上中专林彦文不知道，即便能上，叶家也不会放他去上中专，他自己也不想放过好好的小学老师，跑去上中专。 林彦文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好在没到放学时间，路上没遇到嫂子们。 他一回家就将自己关进房间，根本不顾身后李妈的问候。 直到晚上叶家人回来，林彦文还是没出房门，叶音问： “彦文还没回来吗？” 李妈摇了摇头：“林先生早上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了，午饭都没出来吃，乐乐还是我去接的。” 叶音皱眉，正想去楼上看看这人又闹哪出。 叶母想了想开口： “高考成绩好像是今天出吧，彦文是不是没考好？” 叶父冷哼，“没考好就没考好，甩脸子给谁看呢，当初就不应该同意给他报名。” 这顿饭没人去喊林彦文，叶家人自己吃了。 直到叶音回房间，才看到他眼神空洞躺在床上。 “没考上？考了多少分？” 叶音随意地问。 林彦文表情都不带变，闭口不言。 叶音心情倒是颇好，洗漱后坐在床边看他， “没考上就没考上，大学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反正你都有工作了，往后就安安心心在小学当老师，顺便把咱儿子教好就行了。” 见林彦文还是没反应，叶音也没心情哄他，径自去了书房。 门嘭地一声关紧，屋内昏黄的灯光下，躺在床上的林彦文，眼角默默淌出一滴泪来。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林彦文高考考了三百零一分的消息在家属院不胫而走。 大家不敢在叶家人面前说闲话，背地里可都在看林彦文的好戏。 宋暖下班听嫂子们聊起，也只是冷淡地笑笑，高考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能凭借关系参加预选，就已经很不公平了。 第362章 扑通扑通 家属院的各种风波影响不到宋暖和程也两人，两人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周六难得两人都有空，打算去城里看个电影，久违地约会一下。 宋暖从周五就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她和严适康已经轮转到骨科，这是一个需要力气的科室，大多都是男同志。 严适康总算找到一点身为男人的优势，弥补了他在前几个科室时的无助。 宋暖将他松了口气的表情看在眼里，在他身后偷笑，这小半年里，她和严适康已经熟识了，两人从最初的一天讲不了两句话到现在已经可以开点小玩笑。 这一整天，宋暖都处在极度兴奋中，严适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期盼早点下班，好奇道： “咋地，你今天有好事啊？” 都说东北话最传染人，短短几个月，严适康这个地道陕省人就被宋暖带得满嘴东北味，有时候带教老师都以为自己教的两个东北学生。 宋暖干着手上的活，睨了他一眼，玩笑道， “你这种没对象的人不懂，我就不跟你说了。” 严适康：……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上个班还要受伤害！ 宋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还没走出医院大门，便被身后的人叫住，她回头一看， “康嫂子，你怎么在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康嫂子扬了扬手里的药，“前段时间不是下雨嘛，有点感冒，我来找医生开点药。” 宋暖点头，“走啊，我骑车带你回去。” 康嫂子笑着应声，“好啊，其实我早就拿好药了，故意等着你呢。” 她朝宋暖走近两步，“这事不好在家属院里说，小暖妹子，王得森是你三哥吧？” 宋暖迷糊地点头：“是啊。” 康嫂子一拍大腿，“哎呦，那可太好了，你三哥还没结婚吧，有对象没？我家侄女今年刚满二十，在老家县城当高中老师，品性样貌都是极好的，两人配得很。” 部队里这么多人，她家条件是顶尖的，依仗着老王的关系，家里给侄女说媒的人还真不少。 但康嫂子就只看中了王得森，先不说王得森一表人才，前途明亮，就凭宋暖和王得森同亲兄妹一样，康嫂子就能看出，两家家风定是极好的。 所以康嫂子才着急抓紧打听王得森的情况。 宋暖还真没想到康嫂子叫住她是为了这事，她有些尴尬，表哥的婚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当妹妹的插手，更何况，三哥和书云姐分手才几个月，走没走出上一段感情还不知道呢。 只是自打她进家属院起，康嫂子对她就颇为照顾，宋暖想了想，没立即回绝康嫂子，只道先问问王得森再说。 康嫂子自然是乐意的，一个劲地说好。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康嫂子突然想上厕所，宋暖站在医院门口等她。 刚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许书云，刚刚她和康嫂子的谈话，许书云明显听了个整。 尴尬顿时袭来，这算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个关头她要遇到三哥的前女友！ 不过想想许书云也在医院上班，下班时间遇上也不奇怪，宋暖朝她打招呼， “书云姐，下班了啊。” 可能是看出她的尴尬，许书云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和你三哥分手，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没等宋暖点头，她继续道，“你也别觉得尴尬，你三哥这么优秀，给他介绍的人肯定不会少，而且我已经在慢慢放下了，所以暖暖你看见我也不用尴尬。” 见她神色如常，宋暖总算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祝贺道， “恭喜你，书云姐。” 许书云噗嗤一声笑了，打趣地说：“恭喜我啥？重获新生吗？” 宋暖挑眉，笑而不语。 康嫂子回来时，许书云已经走了，宋暖骑车将康嫂子送回家，还不忘被她嘱咐。 “小暖妹子，你可得帮我问问。” 宋暖无奈地点头，回去和程也商明天请王得森来家里吃饭。 找对象这事，王得森一口拒绝，大口吃着红烧肉，连头都不抬一下， “暖暖你帮我拒了吧，哥要搞事业，不谈对象。” 宋暖：……好吧。 康嫂子知道后有点惋惜，但也没办法，只能在部队里重新物色。 两人说说笑笑刚好被汪小莲看见，见康嫂子对宋暖笑得那么开心，汪小莲心底生出不平衡。 大家都是军嫂，男人还是同级，为什么政委媳妇对宋暖和对她的态度天差地别，难道就因为宋暖是个大学生吗？！ 宋暖是大学生这是她还是偶然间听嫂子们说起的，嫂子们夸宋暖夸得天花乱坠，汪小莲当时就对宋暖感到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考上大学啊，她们大队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呢，那些知青最好的也才是个大专。 抱着好奇心，汪小莲悄悄观察过宋暖，发现她果然如嫂子们说的那样，落落大方，不仅漂亮还乐于助人，就连她和程营长的感情，在家属院也是模范的好。 偶尔看着程也去医院接宋暖下班，汪小莲羡慕不已，都是男人，为什么江彪就只会在床上折磨她，为什么她就遇不到一个温柔的男人。 汪小莲叹气，她怎么就嫁给江彪了呢。 天空灰蒙蒙，感觉又要下雨了，汪小莲挎着菜篮子从供销社走出，看着阴沉沉的天，咬了咬唇，打算趁着雨还没落下赶紧回去。 她越走越快，可惜天公不作美，刚走到半路，淅淅沥沥的雨点砸落下来。 汪小莲手挡在头顶，几乎是用跑的，只想快点赶回家。 雨点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连成线，哗啦啦往地上砸，似乎是有人在天上泼水，汪小莲不得不暂时找个屋檐避雨。 眼瞧着前方有处屋檐，汪小莲惊喜过望，抬步跑去。 只是下一秒，脚踩在水坑里，身子一崴，眼瞧着就要摔倒。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稳稳扶住，身后传来一男人的略带醉意的声音， “站稳了。” 似有似无的酒气混着雨滴的清新传入汪小莲鼻尖，她咬着唇瓣，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林彦文那张斯文俊秀的脸映入她眼帘。 “扑通扑通……” 是汪小莲的心跳，视线穿透雨帘，落到男人微醺泛着红晕的俊脸上，汪小莲只觉心被瞬间击中了。 —————— 是谁快八十万字了才只有十几个书评，哦，原来是我啊，我哭了，我不说。 陪我走到这里的大家，我讨要一个礼物，大家送我一个书评吧，比心～ 第363章 看够了吗? “看够了吗？” 汪小莲心口的小鹿正乱撞时，冷不丁听见面前男人冷冷吐出一句话。 她脸霎时羞得通红，慌忙道歉，“对……对不起。” 林彦文没理她，手里握着一瓶酒，摇摇晃晃径直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两人的头发衣衫瞬间被打湿，汪小莲手撑在头顶，想朝屋檐跑去，却见刚刚那男人像是丝毫察觉不到暴雨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汪小莲咬了咬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小跑上前，追上林彦文，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跑去屋檐下。 林彦文被她拉得踉跄，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站在屋檐下。 他皱眉，不悦道：“你干什么！” 汪小莲没了刚才的胆量，下意识后退一步，表情怯懦， “你刚刚帮了我，我……我不想你淋雨。” 林彦文无力摇头，抬步就要往大雨中走。 淋雨就淋雨吧，他都考砸了，还怕淋雨吗。 奈何汪小莲一根筋，张开手挡在他身前。 林彦文眉头皱得死紧，“让开！” 汪小莲摇头，“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林彦文不在乎，想绕过她走，却再一次被汪小莲挡住。 他正欲发火，汪小莲灵机一动，手指着他手上敞开的酒瓶， “瓶子里面会进水，酒会坏的。” 果然，林彦文不动了，他颓然地往墙壁上重重一靠，抄起酒瓶仰头就是一口。 浓烈的酒味散发，汪小莲皱眉，这么烈的酒，会喝坏吧。 雨滴答滴答下着，屋檐下的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有林彦文猛灌酒水的吞咽声。 汪小莲好奇地用余光偷偷看男人，百爪挠心，眼前的男人，是她从小幻想要嫁的类型，温柔，俊俏，文质彬彬。 只是不知道，这人发生了何事，为什么看起来毫无生气，只知道酗酒。 她看了看天，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于是小声问道， “你也是家属院的吗？” 林彦文并不理会。 汪小莲没气馁，自报家门般，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林彦文越听越烦，为了堵住她的嘴，只好回了一句， “小学老师。” 他在外不愿用叶家的名号，唯有小学老师的名头，能拿得出手。 汪小莲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林彦文啧了一声，不欲与她多说一句。 过了好半晌，汪小莲似总算思考清楚，惊喜道： “原来你是小学老师啊，真厉害，我最崇拜老师了。” 林彦文嗤笑一声，又灌了两口酒，表情苦涩。 不过是叶家人施舍的工作，哪里就厉害了，他身为老师，连大学都考不上。 天上泼水的人走了，林彦文也走了，汪小莲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似要将这个背影刻在脑子里，同时心中对林彦文升起无尽的好奇。 也不知道还还会不会再遇见。 回到家已经快中午，江彪就快要回来吃饭，汪小莲不得不加快速度，生怕再次被江彪责怪。 “哎呦。” 她捂住被烫伤的手，五官因疼痛皱成一团，待剧痛缓过去后，汪小莲看向被烫红的手指，顿时眼泪汪汪。 要不是江彪那人凶得很，她也就不会赶着做饭，也就不会被烫伤。 都怪江彪，都怪他！ 眼泪扑簌簌流下，汪小莲一边擦着泪，一边继续做起午饭。 想到上午遇到的男人，汪小莲心尖酸涩又苦楚，家里为什么要让她嫁给江彪呢，明明她能有更好的选择。 自行车铃声响起，汪小莲绷直的身体一僵，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摆上碗筷。 江彪今天心情显然颇好，一进屋就捧着汪小莲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汪小莲心里直犯恶心，趁着他不注意，拼命用袖口擦去脸上的口水。 “今天这菜还挺好，小莲你做得不错。” 江彪大喇喇坐在餐桌旁，随手撵起一块肉片甩进嘴里。 午饭期间，汪小莲闷闷不乐，只埋头吃饭，江彪早就习惯了她的性子，只以为她害羞内向。 刚放下碗筷，汪小莲正准备洗碗，腰间突然多了一双男人的大手，大手越收越紧，江彪带着汗味的身躯靠上来。 汪小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想吐，奋力挣扎起来。 奈何她的力道远不及江彪，她的意愿也不在江彪的考虑范围内，就这样被抱进了卧室。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汪小莲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默默流泪。 半个小时后，江彪气喘吁吁停下，任由汪小莲趴在床沿哭泣。 “老子这么卖力，你咋还没怀上？” 汪小莲不语，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见地上的碎布条，江彪难得有几分内疚，从包里拿出两张大团结塞到女人手里， “去供销社扯布做两件衣服，往后你从乡下带来的那些都别穿了，家属院谁家衣服上有补丁，穿出去丢人。” 汪小莲还是没说话，只默默攥紧了钱。 她此刻认清了现实，她离不开江彪，准确说是离不开他的钱，江彪人虽然混账，但条件是实打实的好，离开了他，还有谁能一次性给她二十块钱让她做衣裳。 只是想到上午那个男人，理想与现实的碰撞让汪小莲落下泪来。 江彪神清气爽地走了，留下汪小莲默默清理受伤的身体。 身上处处是淤青，那处更是撕裂的痛，即便只用温水，她也忍不住痛得惊叫出声。 傍晚，宋暖踩着雨水回来，刚打开门，却被一道女声叫住。 她扭头看去，江家大门被掀开一条缝，汪小莲露出半张脸，喏喏地喊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暖疑惑地指向自己，“你在叫我？” 汪小莲满脸涨红，羞赧地点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去医院，家属院里也只有宋暖是医生，经过她这些天的观察，觉得宋暖不是个喜欢谈论别人的人，她只能向宋暖求助。 “宋同志，你能不能帮帮我？” 宋暖没回应，她着实不想沾手江家任何事。 见她不说话，汪小莲急了，姿势怪异地走到宋暖面前，挽起袖子，将手臂上的淤青掀给她看。 女人皮肤不算白皙，但那青青紫紫也足够骇人，宋暖第一时间想到晚上江家发出来的动静，再结合她怪异的走姿，经过人事的宋暖瞬间明了。 “你……” 她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饶是不喜江家，但汪小莲没招惹她半分，仅凭她身为女性，宋暖对汪小莲感到不值。 第364章 套话 汪小莲面色难堪，快速将衣袖放下，遮掩住淤青。 “宋同志，我实在不知道能求谁，能麻烦你帮我开点药吗？我真的，很痛。” 宋暖很想说让江彪有个分寸，但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下去，人家夫妻俩的事，她不适合也不想插手。 但她没拒绝汪小莲的求助，这是她身为医生的职责，她点头道， “你等等，我回去拿点碘伏给你。” 宋暖回房，从医药箱中拿出碘伏和棉签，又拿了消炎止痛的药膏。 “注意清洁，上药之前洗一洗。” 汪小莲脸红得能滴血，她快速接过，生怕被人看见， “多……多少钱，我拿给你。” 宋暖：“碘伏和棉签开封过，就不收你钱了，药膏你给三毛吧。” 汪小莲满脸感激，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往宋暖手里一塞，就径直往家跑去。 她生怕宋暖追来还她钱，跑得很快，但又很疼，只能姿势怪异龇牙咧嘴地跑回家。 “欸……” 宋暖刚想把人叫住，汪小莲却早已跑进屋，她没办法，只能将手里的五毛钱收下。 这件事没在宋暖脑中留下印象，她只当寻常看了一个病人，和汪小莲也没突然变亲近，两人还是保持着陌生人关系。 汪小莲擦了两天药膏好了，没在那群嫂子口中听见风言风语，顿时觉得自己信对了人，不过她能看出宋暖不想同江家扯上关系，汪小莲也没上前打扰。 早上，她照例挎着篮子去供销社买菜，刚到供销社门口，康嫂子从身后赶来。 “江营长媳妇，你也来买菜啊。” 康嫂子为人很是和善，汪小莲有些不习惯，喏喏地点头问好， “康……康嫂子。” 康嫂子看了看她的菜篮子，笑道：“只买这么点？你每天跑供销社不嫌累得慌吗？” 汪小莲摇了摇头。 康嫂子也不多说什么，只叫了她一同回去。 路上，康嫂子道：“小莲妹子，你要是没事可以跟家属院的嫂子们多走动走动，她们都没恶意的，只是有时候性子直了点。” 她身为政委媳妇，自然要保持家属院嫂子们的和谐，免得别人以为大家孤立欺负新来的。 想到上次那羞窘的场面，汪小莲只恨不得消失在家属院，哪里还想跟嫂子们来往。 但她又着实好奇上次雨天遇见的男人，想着能不能从嫂子们口中套出些话来。 汪小莲同意了，下午就被康嫂子带着去了嫂子们说话的基地。 嫂子们受了康嫂子的嘱咐，自然不会再对汪小莲说些什么，只笑着欢迎她坐下。 整整一下午，汪小莲手里做着针线活，耳朵高高竖起听嫂子们聊家属院的八卦。 但听来听去，一直没听见和那个男人相似的人。 直到散场前，才有嫂子悄悄说： “我瞧着林老师怕是要废了，你们看见他整日醉醺醺没，好好一个老师不上课，成天抱着酒瓶子，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嘛，哪里至于这么丧气。” 这个话题一出，像是捅了马蜂窝，嫂子们七嘴八舌，瞬间炸开了锅。 汪小莲听了一下午，总算听到些感兴趣的，身子都向嫂子们倾斜了去。 “他这么醉着，课也不上，叶家人就不说什么？” “我瞧着叶家人像是放弃他了，林老师也就长得好一点，真不知道叶连长看上他哪儿了，放着部队里的好小伙不要，非要让林老师入赘，这下好了，大家伙都在看叶家的笑话呢。” 问话的嫂子叹了口气，“我家孩子就在林老师班上，这往后可咋整啊。” 众人一时间撇嘴没说话，林彦文自暴自弃，叶家都没办法，外人自然更是无解。 康嫂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大家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叶家的事大家伙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天儿不早了，赶紧回家做饭。” 一群女人四散开来，屋子瞬间变得安静，汪小莲在家门口和康嫂子告别，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嫂子们说的话。 原来那个老师是叶家入赘的女婿，原来他醉酒是因为高考落榜没考上大学啊。 汪小莲并不觉得林彦文差劲，反而觉得他很可怜，她难以想象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去别人家当倒插门有多憋屈。 怪不得那天林老师即便淋雨也不愿意躲在屋檐下，原来是叶家根本没有人关心他，连他喝醉了也不管。 汪小莲心疼了，觉得林彦文的处境和她一模一样，同样是寄人篱下，同样是身不由己，而林彦文比她更多了些壮志未酬。 她好像不仅找到了理想型，还找到了知己。 从这天起，汪小莲混迹在嫂子中间，侧面打听林彦文的消息，每当听到他又在叶家受委屈时，她的心就跟着疼。 她和嫂子们也处得很熟，时常跟着嫂子们一起去接孩子放学，只为能在学校门口见林彦文一面。 还真给她找到了机会，这天下午，汪小莲照例同嫂子们唠家常，顺便跟着几位嫂子来小学门口接孩子。 刚好看见林彦文神色疲惫从校门口走出。 她眼前一亮，嘴角的笑意就快要掩饰不住，只能抿着唇，拼命压抑心中的翻涌。 嫂子们自然也看到了林彦文，有嫂子笑着打招呼， “林老师，下班啦。” 林彦文勉强挤出一个笑，点点头就想走。 “欸，林老师，我家钢蛋最近学习咋样啊？” 林彦文不得不站定和嫂子聊起来。 汪小莲站在嫂子身旁，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男人。 直到话题越聊越偏，嫂子开始讲起高考来。 “我家那小子真是不成器，叫他好好学习，这小子非要说连林老师高考都只考了三百分，他身为林老师的学生，当然也考不上大学。 好家伙，那给我气的，操起扫帚就打，偏偏这小子还不服气，说大不了以后他也找个媳妇入赘算了。 林老师你说这孩子咋就这么犟呢，咱家属院明明有个现成的大学生，他咋就不知道向人家小暖妹子学学呢，哎，家长难当啊。” 这嫂子平日里就没什么心眼，此时心直口快，也忘了面前还站着当事人，直接将自家孩子的话秃噜完。 直到胳膊被人怼了怼，这才惊觉跟前林彦文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第365章 孩子爸爸是谁? 还没等她开口道歉，身旁的汪小莲早已按捺不住，替林彦文反驳道，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林老师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他从高中毕业这么久，还参加了工作，高中学的知识忘了也是理所应当，你家孩子怎么能胡乱拉扯呢。” 她红着一张脸，表情愤愤，“还有，入赘怎么了，说明林老师没有封建思想，不在乎流言蜚语，能为爱舍身，我觉得他才是应该被尊重的榜样。” 她叽里咕噜说出一大堆话，将在场的几人都震得外焦里嫩，大家相处这么久，嫂子们还从来没听汪小莲一口气说这么多字，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 一口气抒发完，汪小莲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脸色顿时爆红，手忙脚乱地替自己找补， “我……我就是尊敬老师，没……没有其他意思，嫂子你，你别往心里去。” 那嫂子心中震惊，但还是摆了摆手，还朝林彦文道了歉，实在是她一时嘴快。 林彦文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 走前，他深深看了眼低头红着耳朵的汪小莲，他认识这个女人，上次在雨里见过。 原来在她心中，他一个入赘还没考上大学的废人，竟也值得被尊重！ 汪小莲看他时崇拜的眼神，林彦文怎么可能不知，他残垣断壁的心，仿佛因汪小莲的话又恢复了一丝活力。 自从考试失利，到处都是嘲讽，讥笑，落井下石，像汪小莲这么善解人意还崇拜他的女人，林彦文还没遇到过。 第二次见面，汪小莲给林彦文留下了深刻印象，至此，他也开始留意起汪小莲来。 在得知她是江彪新娶的媳妇后，林彦文替汪小莲感到不值，江彪那个莽夫，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汪小莲这般善良的女孩子，嫁给那样一个男人，着实是可惜了。 虽说叶家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但林彦文喝酒的习惯还是养成了。 只有酒精能暂时麻痹他屈辱的内心，也只有在喝醉时，他才会感到一丝快乐。 只要没课，林彦文就会跑去供销社买酒，汪小莲则每天去供销社买菜，一来二去，两人倒真说上了话。 汪小莲心疼他的苦闷，并不像叶音那般，阻止他借酒消愁，还时常给他做些下酒菜，这让林彦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要是他一开始就没有入赘叶家，一开始就娶的汪小莲这种贤惠的女人，他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般屈辱。 感受着他温柔地抚上自己的发丝，汪小莲羞红了脸，不敢再去看男人的眼睛。 结婚这几个月，她从未在江彪身上感受到温柔，也从未对哪个男人动过心，林彦文对她来说，是理想型照进现实，这种心动带来的冲击，汪小莲觉得没有哪个女人能顶得住。 林彦文醉倒在温柔乡，汪小莲体验了从未有过的欢愉。 两人沉溺在禁\/忌之下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日子一天天过着，林彦文戒掉了酒，重新变回了文质彬彬的模样。 叶家对他的改变很是满意，甚至都不要求他接送孩子上下学，只希望他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毕竟在他酗酒那段时间，学校给的压力都是叶音从中帮忙周旋。 叶家对林彦文的约束一再放宽，这就导致了林彦文愈发肆无忌惮。 江彪觉得汪小莲最近愈发漂亮温柔了，甚至能主动迎合他，江彪很是满意，觉得汪小莲终于打算老老实实跟他过日子了。 只是，两人结婚好几个月，汪小莲这肚子，一直没听见响，这让江彪有些郁闷，只能每晚更加努力。 汪小莲的乖顺和配合，让江彪心生欢喜，给家里的生活费也从每月三十涨到了五十。 手里的钱才是实打实的，汪小莲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她要从江彪手里扣出更多的钱，这样才有足够的底气跟彦文在一起。 两人时常趁着江彪没在家时厮混，各种地方，江家，学校杂物间，甚至在嫂子们经常唠嗑的闲置会议室。 每一次厮混过后，都是对原配的讨好和补偿，叶音与江彪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 两个月过后，时间来到十月份，这天两人照常躲进学校杂物间，正是快活的时候，汪小莲只觉腹部一阵疼痛，痛得她直接捂着肚子蹲下。 林彦文匆匆穿好裤子，轻声问，“小莲，你怎么了？” 汪小莲脸皱成一团，哆嗦地起身，猛然发现裤子上竟有一小滩血迹。 她慌得脚都站不稳，扑进林彦文怀里，害怕道， “彦文，怎么办，我不会要死了吧。” 林彦文还是有些生理常识的，他问，“你来那个了？” 汪小莲摇头，嘴唇惨白，“我那个一直都不准，两三个月不来也是常有的，而且我来那个肚子也不会痛。” 这下林彦文不知道了，“要不你去医院看看？” 汪小莲有些害怕，“我会不会死啊？” 林彦文无奈，“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说不定只是来那个痛，你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隔天，汪小莲是坐着部队的补给车去的医院，医生问了些基本信息，给她开了张验尿的单子。 汪小莲并不知道验尿能验出什么，直到医生拿到化验单，面色凝重， “你怀孕了，先兆流产的迹象，赶紧叫你男人来接你回去躺着保胎。” 电话打到营区后，江彪火急火燎地调车将汪小莲接回家，又满脸兴奋地说要拍电报回去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 汪小莲愣着神，直到她被江彪抱到床上，躺了老半天，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 原来是怀孕了。 还没舒口气，她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孩子爸爸是谁？ 第366章 暴雨 汪小莲怀孕的消息传遍了家属院，虽说平日里都不喜欢江彪，但这个时候，大家的祝贺却是毫不吝啬的。 江彪这几天整个人都泛着喜庆，就连他一向凶悍的脸，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嫂子们感叹：“这要当爹的人确实不一样了。” 为了照顾汪小莲保胎，江彪特地请了几天假，还专门在食堂师傅那里开了小灶，给汪小莲煲汤。 他的体贴并没有换来汪小莲的改观，反而让汪小莲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被江彪勒令躺在床上不准动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就好像瘫了一般。 汪小莲很不好受，但这还不是让她最难受的，她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医生说她已经怀上了一个月，可这个月里，她同江彪和林彦文都有过，所以肚子里到底是谁的孩子，汪小莲还真说不准。 但她私心肯定想孩子是林彦文的，这是他们爱的结晶，是他们相依为命的结果。 她很想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林彦文，但医生说她起码要卧床一个月，这段时间江彪是不会让她下床的。 汪小莲很着急，林彦文同样着急。 自从听到家属院的流言后，林彦文一颗心惶惶不安，汪小莲怎么就怀孕了呢，不会是他的孩子吧！ 想到有这个可能，林彦文后背一阵发凉，要是被叶家知道他出轨，他只怕是要遭大难了。 林彦文急切地想见一见汪小莲，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毕竟他每次都是弄在外面，唯一一次也立马清洗过，他都这么小心了，汪小莲怎么可能怀上，一定是江彪的种。 怀着侥幸心理，林彦文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又想亲耳确认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时不时装作路过从江家门前经过，只想等江彪出去后溜进去。 周五晚上，宋暖下班回家，老远就看见林彦文徘徊在江家门口，偷偷摸摸的样子，一看就有鬼。 见她过来，林彦文立马装作若无其事，还主动朝宋暖打招呼。 “宋同志，下班了啊。” 宋暖狐疑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这人有点不对劲，她点了点头道， “林老师，你在这里干啥，这也不是回叶家的路啊。” 林彦文眼底有瞬间慌乱，手胡乱地摸上口袋，低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我不小心掉了一毛钱，随便找找。” 宋暖推着车打开自家铁门，随意扫了眼干净的地面， “那林老师继续找吧，我先回去了。” 林彦文忙道：“欸，好好，宋同志慢走。” 宋暖知道林彦文在撒谎，但她懒得去管，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接下来一周，天上好像破了一个洞，雨水接连不断，一点不停歇。 宋暖每天上班都要准备两套衣服，即便程也已经帮她准备了更好的雨衣，但还是避免不了打湿衣裳。 “这雨啥时候才能停啊，下了得有一周了吧。” 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宋暖站在屋檐感叹。 程也面上有些严肃，“要是再不停，只怕要有灾情。” 宋暖心下猛然一惊，她跑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前，赫然发现今天是十月二十号，距离程也三十岁生日，仅剩十几天。 她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踉跄几步，几乎快要站不住。 程也满脸担忧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暖暖，怎么了？” 宋暖一把抓住男人胳膊，语气近乎乞求， “程也，要是接下来有任务，你拒绝好不好。” 程也面色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他将宋暖扶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 “暖暖，我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我不能拒绝组织上派给我的任务，但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是宋暖早就预料到的答案，但还是让她心痛窒息，她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程也的手背上。 泪滴滚烫，烫得程也胸口发颤，他起身，将宋暖拥住，让她侧耳听他有力的心跳。 宋暖缓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只希望她的重生，能挥动小小的翅膀，让程也不必早逝。 她相信事在人为，但以后是未知的，她并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能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给程也补补身体。 她特地去问了医院的老中医，得了药膳保养方子，每天不辞辛苦，下班回家给程也煲药膳。 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一贯是宋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即便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补上火，但能让暖暖安心一点，他做什么都愿意。 宋暖的药膳很有效果，至少程也在晚上比往常更冲动。 可能是因为程也生日将至，宋暖每每跟他温存，只想将自己尽数交出，她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如此迫切地想怀上孩子。 她的配合让程也很是享受，这几天的燥热都得到了缓解，他能猜到宋暖的心思，但不想让她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只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抱着人一起沉沦，以转移宋暖的注意力。 程也这招无疑是成功的，宋暖每每都被撩拨得不上不下，非要掉两滴眼泪，这男人才肯罢休。 大雨没有要停歇的趋势，着急的不止宋暖一人，还有林彦文和汪小莲。 自从被宋暖撞见，林彦文便不敢明目张胆来江家附近，只偶尔骑车路过，会朝里看上一眼。 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的汪小莲人都要麻了，她是怀孕了，又不是瘫了，江彪非要看得这么紧吗，恨不得让她一直躺到生产。 汪小莲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但也不敢出去乱跑，只能趁着江彪出门后，悄悄溜到门口看看，只期盼林彦文过来找她。 她不敢在门口多待，怕被江彪撞见，只能祈祷林彦文听见她的心声，赶紧过来。 不知林彦文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她的祈祷，这天下午，汪小莲照例准备去门口看几分钟，就见林彦文骑着车，披着雨衣来到江家门口。 汪小莲内心狂喜，赶忙将门打开，让林彦文进来。 “彦文，你终于来了。” 待林彦文脱去雨衣，她一下扑到男人怀里，眷恋地将人紧抱。 ———— 卡卡卡卡文了，剩下两章会有点晚 第367章 你不信我? 林彦文身体僵硬，双手伸在半空，根本不敢给任何回应。 汪小莲抱了好一会，没感受到林彦文的回应，有些疑惑的抬头， “彦文，你怎么了？你不想我吗？我真的很想你。” 她说完就又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并没有看见林彦文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林彦文心里想着事，哪里有心思和汪小莲谈情说爱。 他伸手握住汪小莲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看着汪小莲澄澈又纯粹的眸子，林彦文有些内疚，他问： “小莲，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汪小莲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你的，彦文，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开心吗？” 林彦文如遭雷劈，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声音瞬间拔高， “怎么可能是我的！” 他说完见汪小莲一脸受伤才反应过来，握着汪小莲的肩膀缓声道， “小莲，我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你也知道，咱俩每次做那事，都没有留在里面，在这期间，你和江彪也……”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汪小莲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彦文，你不信我？” 林彦文知道她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不敢将她惹怒，只能顺着她的话哄道， “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江营长他……” 他话还没说完，汪小莲一把扑进他怀里，声音中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和欢喜， “彦文，我们结婚好不好，你和叶音离婚，我和江彪离婚，我们带着孩子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瞬间，林彦文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既惊惧又觉得荒唐。 他怎么可能离婚！ 虽说他对叶家不满，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只要叶音还在乎他的皮囊一天，叶家就绝不可能让他滚出去。 他需要叶家的权势和财富，离开了叶家，他林彦文什么都不是，就连现在的老师工作，只怕都要拱手让人。 汪小莲有这个心思，林彦文是震惊的，他以为两人纯粹是肉体上的契合，刺激过后各回各家就好。 他享受这样的日子，既能待在叶家，又有人能满足他那点渴求被人仰望的大男子主义。 他以为他和汪小莲只不过是各取所需，却没曾想汪小莲竟然生了这么可怕的念头。 林彦文决定打消她的念头，至少要拖一拖， “小莲，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保胎，其他的暂时先放一边。” 汪小莲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 “你不愿意吗？你不想离婚。” 后半句说得很肯定，汪小莲只觉天都要塌了，眼泪瞬间滴落， “你怎么能这样，我都怀了你的孩子，说好的互相依靠，说好的永远在一起，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她呼吸急促，胸膛快速起伏，看起来情绪很是激动。 林彦文可还记得江彪有多重视这个孩子，生怕她被自己气得有什么闪失，慌乱地找补， “小莲，你先别生气，我心里当然有你，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汪小莲抽抽搭搭，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林彦文保证，“当然，是你把我从颓废中拯救出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看着他温柔又专注的目光，汪小莲信了，心情这才平复一些， “对不起彦文，我……我最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林彦文温柔地抱住她，“没关系，我理解的，你先好好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说到孩子，汪小莲脸上尽是柔情，她将林彦文的手放在她小腹， “彦文，这是我俩的孩子，你摸摸看。” 林彦文心里膈应得不行，他有种被赖上的感觉，谁能证明汪小莲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 好不容易哄好了汪小莲，林彦文马不停蹄赶回家，一到家便匆匆进了浴室洗澡，就怕沾染上了汪小莲的味道。 今天的叶家气氛有些沉重，接连下了十几天雨，让叶首长面容严肃，一家人吃饭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 林彦文今天格外乖巧，一直在给叶音和叶天乐夹菜。 叶母见小两口感情这么好，有意想缓和缓和气氛，于是笑道， “彦文和音音感情这么好，要不趁着计划生育还没严控起来，赶紧要个二胎？” “啪嗒”一声，林彦文吓得筷子都掉了。 叶音瞥了他一眼，朝叶母道， “妈，咱家什么家庭，应该带头响应国家号召，你怎么能想着钻空子呢。” 林彦文赶忙附和，“妈，我和音音有天乐就够了，咱们也能把全部的爱都给天乐。” 叶母点头，“你俩说得对，是妈想岔了，有咱们乐乐一个就够了。” 林彦文松了口气，他现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条件反射的恐慌。 晚上，林彦文坐在床头，叶音从书房回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说说吧，什么事？” 林彦文心里咯噔一声，竭力克制想逃避的视线， “说什么？” 叶音面色平静，“刚刚在餐桌上，你慌什么？” “我哪有慌，只是妈说得太突然，爸心情看起来很不好，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叶音的敏锐让林彦文惊讶，他不过是手滑摔了筷子，就被叶音看出了端倪，要是被她知道和汪小莲的事，林彦文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 “你胆子也太小了，爸又不会吃了你。” 叶音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坐在床边，拉着林彦文的手，安慰道， “彦文，我家家庭特殊，咱俩注定只会有乐乐一个孩子，委屈你了。” 林彦文反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 “不委屈，餐桌上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也不愿你再受生孩子的痛。” 他这副温柔的样子，再加上那张俊秀的脸，对叶音来说很是受用。 日子转眼就到了十一月，陕省的雨，却依旧没停。 第368章 我不愿意! 整整一周，林彦文没有再去江家找汪小莲，他想就这样慢慢淡掉，逐渐疏远。 汪小莲每日期盼地看着门口，一天天数着，却再也没见到林彦文的身影。 饶是再蠢笨的人都懂了这个意思，汪小莲如坠冰窟，顿觉肝肠寸断。 她都怀了他的孩子，林彦文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难道以前说的甜言蜜语，都在骗她？ 汪小莲不敢相信，可是随着林彦文的消失，让汪小莲不得不信。 她整日以泪洗面，江彪还以为孩子有问题，生拉硬拽地将人送到医院检查，发现胎已经坐稳，孩子很健康，这才松了口气。 “你安分一点，别成天哭哭哭，万一孩子生下来也爱哭，老子耳朵都要被你娘俩吵聋。” 江彪开着车吐槽。 汪小莲坐在后座没说话，只默默红着眼圈。 坐稳了胎，江彪也不像先前那般将人禁锢在房间，但也不准汪小莲出门，只让她在院子里活动。 汪小莲实在忍不住，趁着江彪去营区还车时，撑着伞独自走向部队小学。 下雨天没人出门，汪小莲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护着肚子走在路上，她要问问林彦文，到底还要不要他们母子。 林彦文正在上课，他是被小同学叫出来的，说是校门口有人找。 他狐疑地走到校门口，直接变了脸色，匆匆上前，一把拉过汪小莲的胳膊，将她带到无人的地方质问，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万一被人看见就完了。” 汪小莲被拉得快走，半边身子都淋在雨里，还不忘护着肚子。 见林彦文动作没有丝毫温柔，她的心死了大半，剩下一小半还怀着奢望， “彦文，你已经好多天没来看我了，你不找我，那我就来找你。” 林彦文头顶冒烟，又奈何不了她，只想将人哄回去， “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明天再去找你。” 汪小莲摇头，似今天就想要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眼神紧紧盯着林彦文的表情， “我上次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只要你愿意离婚，我立马去跟江彪说。” 林彦文一个头两个大，“小莲，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我离开了叶家，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无语地看着汪小莲，“江彪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钱，我给不了，这样的我，怎么养得起你和孩子。” 汪小莲情不自禁朝他走近，“我不在乎，没有五十块钱我也能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我不愿意！” 林彦文语气加重，“我不愿意吃糠咽菜，我不愿意丢了小学老师的工作，我也不愿意离开叶家。 江营长很想要孩子，他一定能对你们母子俩好的，对不起小莲，我不是个好人，你……你忘了我吧。” 眼泪无声流下，汪小莲心中最后半分奢望也落了空，她的心，在林彦文说出不愿意那刻，就已经死了。 “你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林彦文冷漠地丢下一句，转身就想走。 胳膊被人拉住，汪小莲声音哽咽，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彦文，你能最后再抱我一次吗？” 林彦文回头看她，两人在一起这段时间，他确实有喜欢过汪小莲，但那点喜欢还不至于让他失了理智。 现在分开，就当是个离别的拥抱吧。 他张开手臂，将汪小莲抱住。 原本最温柔，最眷恋的怀抱，此刻汪小莲却只能感受到冰冷，她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底闪过坚定。 她扯下自己一根长发，悄悄放在林彦文胸前的衣服里，既然林彦文抛弃了她和孩子，那她就要让林彦文反过来求她！ 汪小莲转身时很决绝，丝毫不在意被淋湿的半边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彦文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彻底松了口气。 晚上，他回家时，叶音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林彦文心怀愧疚，上前轻轻揽过她的肩膀。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腻歪。” 叶音笑着放下报纸，刚想拍拍他的手，视线触及到他胸口的那根发丝。 叶音是正宗的“刘胡兰发型”，她的头发乌黑浓密，而林彦文胸前的那根头发，枯燥泛黄，还很长，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 “这是谁的头发？” 叶音拿起那根头发，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声。 林彦文疑惑地看去，瞬间变了眼色，他竭力压制住心底的慌乱，故作轻松道， “咦，我身上怎么会有长头发，莫不是办公室女老师的？” 他伸手就想接过叶音手里的头发扔掉， “不过是一根头发，扔掉算了。” 叶音手快地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已经穿透了皮囊，直接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林彦文心里慌乱极了，额头开始冒汗， “音音，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他想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但叶音不给他这个机会，把玩着手里的发丝，冷冷道， “林彦文，你最好看清自己的位置，老实交代，我说不定还能给你一次机会。” 周遭空气都凝滞了，林彦文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隐没在衣领处。 他看着叶音翻来覆去将那根头发丝观察，高悬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剧烈跳动。 在叶音冷肃的气场下，林彦文快要招架不住，话到嘴边，他几乎就要全盘托出。 下一刻，叶家院外响起吉普车的轰鸣，叶父匆匆赶回，见两人坐在客厅，他皱眉看向叶音， “赶紧回营区，紧急任务。” 几乎是瞬间，叶音掀开挡在身前的林彦文，大步跑出屋门。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家属院每个角落。 宋暖抿唇看着程也出门。 走到门口，程也回头看她，眼神坚定地安慰， “放心等我回来。” 连续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宋暖几乎能猜到这次的任务，天灾不可控，她只能祈祷程也能平安归来。 只是，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翌日刚到医院，宋暖就被通知要去一线救灾。 第369章 救灾 暴雨倾泻而下，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宋暖随着军区医院的支援部队，来到位于临平镇下的石子坝村。 车停在高处，看不见村里的情况，地面到处都是泥水被践踏的痕迹，耳边轰鸣的水声，时刻昭示着人们，这是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 临时救助点已经搭好，参与救援的医生们各司其职，很快行动起来。 倾盆大雨下，像这样被山洪泥石流淹没的村子不在少数，宋暖心里挂念着程也，但也在认真做好手上的救援工作。 这次救援的医生，除了军区医院原本的医生外，实习生全部出动，大家虽说还不是正式的医生，但经历过大半年的实习，早已褪去了从学校来时的青涩。 救助点除了受伤灾民，还有许多因救人而受伤的战士，明明他们伤得更重，却仍旧把率先治疗的机会让给人民。 宋暖穿梭在病人中间，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四周，她很害怕在这里见到程也。 给一个个灾民包扎好，宋暖面前出现了一双军靴，她抬头，是一个年轻的小战士。 小战士手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皮肉翻滚，还在往下淌血。 宋暖皱眉，熟练地给他止血、清洗、消毒，最后用纱布快速仔细地包扎。 整个过程，旁边伤民看着都喊疼，那小战士却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宋暖的动作很轻柔，尽量减少小战士的痛苦。 等她将伤口处理好，小战士嘴唇泛白，朝她咧出一口大白牙， “谢谢嫂子。” 宋暖疑惑：“你认识我？” 小战士点头，“我是程营长手下的兵，当然认识嫂子。” 宋暖眸子瞬间亮了，忙问道， “你们营长也在这里吗？他还好吗？” 小战士笑容敛下了许多， “营长在一线，他没事，只是这里的情况，很不好。” 宋暖心咯噔一跳，没再继续追问，让小战士去休息后，赶紧处理起下一个人。 晃眼一上午过去，宋暖未曾喝过一口水，奔波在伤患之间，忙得连程也都没时间去想。 一波接着一波的灾民被送进救助点，仅凭他们身上的衣着和痛苦悲伤的表情，都能猜想到低处是什么样的险境。 石子坝村因一条河得名，河水清澈透亮，水底的石子圆润光滑，因而称为石子河。 石子河贯穿整个石子坝村，将整个村子分成东西两个部分，村民们靠水而生，平日里在河间游泳捕鱼，洗衣洗菜。 但也正是因为这条河，让整个村子被山洪泥石流覆盖。 事发时村民们还在劳作，大家怕河水上涨，还专门挖了泥沙，以作堤坝，但谁都没想到，山洪来势汹汹，几乎是转瞬，便将整座村子淹没了一半。 不知有多少人被山洪卷走，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倒塌的房屋掩埋，程也他们要做的事，便是尽可能地挽救更多村民的生命。 村民们一波一波被战士护送上高处的救助点，宋暖整颗心高悬，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程也平安。 中午匆匆吃了两口干粮，宋暖继续投身救援工作中，只是随着灾民的不断增多，救援人手严重不足。 就在这时，帐篷外响起汽车轰鸣声，有人好奇地出去看，随即惊喜地返回，朝篷内喊道， “志愿者来了！” 宋暖刚处理完一个灾民，抬头看去，就见康嫂子领头，她身后，是一众家属院的嫂子们。 嫂子们各个大包小包，还有两人一组扛着锅灶煤炉，一看就是来支持后援的。 清一色的女人们中，林彦文显得格外突兀，他手里提着一筐土豆，整个人累得直喘粗气。 和救助点的领导知会一声，康嫂子大手一挥，嫂子们朝临时搭建的厨房而去。 “小暖妹子，你们医院也来人了啊，我就说没在家属院看到你。” 康嫂子过来打招呼。 宋暖手里干着活，一边和她说话， “我一早来的，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康嫂子嗐了声，“这不是灾情严重了嘛，大家伙都想出一份力，我就组织了个后援小组，让领导派车将我们送过来，除了怀孕和生病的，咱家属院几乎都到了。 咱们军嫂觉悟要高，虽然帮不了大忙，再怎么也能保证让你们吃上一口热乎饭不是。” 周遭的灾民们听了，都朝康嫂子竖起大拇指，更有老人们直接红了眼， “多亏了你们，谢谢，谢谢。” 康嫂子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小暖妹子，你先忙着，我也要去后面了。” 宋暖抽空抬起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有了嫂子们助力，救助点里的灾民和受伤战士们全都喝上了热水。 宋暖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缓解了些。 这时，负责这次救援的急诊科主任进来， “来五个人去下游一线，你们谁去？” 一时间，蓬内噤了声，去一线可不比待在救助点，那是有危险的。 但时间只停顿了一秒，棚内的所有医护人员，纷纷举起了手。 “我能去。” “我也去。” “还有我。” 宋暖更是将手高高举起，终于有个能去一线的机会，她定是刻不容缓。 程也还在下游，她要亲眼看见他安好，才会放心。 “主任，让我去吧。” 急诊主任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又喊了几个人名，大家跨上医疗箱，前往下游一线。 随着不断靠近，山洪泥石流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宋暖身上披着雨衣，脸被雨水冲刷着，连睁眼都费力。 她薅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跟着返回的战士，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黄泥。 泥土被雨水浸湿，走起来很滑溜，还会往下凹陷，宋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只觉走了很久都没到达目的地。 “前方就是石子坝村，大家小心，注意别站在墙壁下。” 随着小战士的一声提醒，宋暖抬起头看去，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她知道石子坝定会受灾严重，但着实没想到这般惨烈！ 河水蔓延而上，已经分不清河道在哪里，半人高浑浊的水面上，一群战士腰间绑着绳索，正一趟趟护送被困灾民离开。 四处都是倒塌的土坯房，其中还混杂着砖块，让救援难度更上了一层。 第370章 使命 视线焦急地扫过每一个参与救援的战士，但依旧没看见程也的身影，宋暖揪心不已，只能先忙着处理危急病人。 他们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先让情况紧急的灾民得到基本救治，然后再转移至救助点。 “医生！” 远处传来呼救，是一处倒塌的房屋前，宋暖赶忙跑过去，一眼就看到程也那张满是泥垢的脸。 “暖暖？你怎么在这里？” 程也皱眉询问。 宋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伤口，重重松了口气，随即麻溜地给被砖石砸伤腿的灾民处理伤口。 “医院派我们来支援。” 她手上动作既迅速又专业，还不忘再次向程也确认， “你没受伤吧？” 程也摇头，见灾民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招来一个小战士， “等会把人送上去。” 看着宋暖沉稳的身形，程也嘴唇动了动，很想让她一起上去。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山洪很有可能会再一次爆发，被冲垮的房屋也极大可能会倒塌。 程也很担心，但他看着宋暖专注又坚定的神情，赶人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转身之际，程也看着宋暖， “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宋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沾上了泥点，她朝男人郑重点头， “好，你也是，记得你说过的话。” 程也走了，再次投身救援行动中，宋暖也没闲着，给一个个危急灾民处理伤口。 两人短暂相聚，又各自分别，行使着自己的使命。 只要知道对方安好，便够了。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很快，又在一次次救援里缓慢流失，宋暖已经记不清这一整天处理了多少名伤患，只怕比她实习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石子坝村说大不大，但也绝对不小，此刻大部分灾民都已经被救出转移到上游高处的救助点。 程也他们正在四处搜寻被困灾民，直到夜幕降临，坚守了一天的战士们才得以喘息。 另一支救援队伍接替上场。 宋暖也和同事换了岗位，此刻正和大部队一起前往救助点。 她浑身上下早已湿透，脸上满是泥垢，发丝歪歪扭扭地贴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得很。 程也不遑多让，他下了水，为了方便行动还没有穿雨衣，此时胸口向下的半截身子满是泥土。 他都这样了，还想着帮宋暖拿肩上的医疗箱。 宋暖侧过身子拒绝，“我能拿得动，你顾好自己就行。” 她是亲眼见过救援的坚辛，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挑战。 程也嘿嘿笑了两声，但脸黢黑，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一口大白牙。 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的小战士们见自家营长这傻样，都在背后偷笑。 原来不苟言笑冷冰冰的程营长，早在娶了嫂子后就不见了踪迹，此刻是非常有人味儿的营长。 听见身后偷偷摸摸的笑声，程也冷不丁回头，将小战士们抓了个现行， “笑什么笑，还嫌不够累是不是！” 小战士们闭上了嘴。 宋暖睨了眼这个男人，“你自己不也在笑。” 她这么一说，小战士们嘴角憋不住地上扬，眼神飘忽，不敢去看自家营长的脸。 嫂子好样儿的！ 回到救助点时，天已经快黑了，嫂子们早就烧好了热水，等他们一到就递上了碗。 战士们在水里泡了一天，此刻还真有些冷，两碗热水下肚，瞬间将寒冷驱散大半。 救助点的人提前吃过饭，有了嫂子们，大家也不用再啃硬邦邦的干粮，好歹能有口热汤。 宋暖简单擦洗一下就跟着打饭队伍排队，程也他们还要集合，暂时还没来。 等她蹲着将饭吃完时，程也他们姗姗来迟，男人蹲在她身侧，看着她空空如也的饭盒问， “吃饱没？” 就这么点东西，哪里吃得饱，连热水都没得多喝，但她还是点了头，不想让程也担心。 程也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刚想将自己的饭扒拉到她碗里，被宋暖抢先一步拒绝， “我不要，你自己吃。” 她坚持起来程也也没招，想了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颗带着体温的糖果。 “你还带着糖？还是青苹果味的？” 宋暖接过糖，剥开糖纸，将翠绿的糖块含进嘴里。 程也嘴里嚼着饭，含糊道， “习惯了，每次出任务都会带两颗青苹果糖。” 宋暖一时鼻尖酸涩，程也参军了多久，这个习惯就保持了多久，青苹果糖意味着什么，只有两人知道。 口中酸甜的糖块突然有些难以下咽，宋暖忙低头，掩饰即将外泄的情绪。 正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 “嫂子，我真的很不舒服，能不能让我先回去？” “林老师，这一下午，你已经说了三次了，你身为军属，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瞧瞧前面那些灾民，多遭罪、多可怜啊，咱们一人奉献一点力量，就能帮他们度过难关。” “可我真的很难受，你让我回去，我捐钱行吗？” “不行！你现在回去就是逃兵，咱们做军属的，绝不允许出现逃兵！” “我肚子痛还不成嘛，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是给大家添乱。” “谁说你帮不上忙了，你下午烧火不是烧得挺好嘛，林老师，你现在回去了，叶家该怎么看你，往后家属院的嫂子们又该怎么看你，你自己想清楚。” 话落，一阵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啐骂， “艹，真是给你脸了。” 宋暖和程也对视一眼，他俩蹲在箩筐后头，很难让人发现，此刻更是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遍。 “是康嫂子的声音，剩下一人应该是林彦文。” 宋暖凑到男人身边，悄声道。 程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林彦文还在原地骂骂咧咧，他皱眉，不悦地清了清嗓子。 骂声戛然而止，林彦文下意识朝四周一看，发现了箩筐上方凸出的头顶。 他脸色骤然一变，知晓自己在背后骂人被听见了，立马慌不择路地跑走。 只希望不是认识他的人。 第371章 山洪 宋暖早就知道这人是个两面派，对他临阵脱逃，爆粗口的行为并不感到奇怪，反倒是程也，紧皱的眉头一直持续。 “别管他了，反正他想走也走不了，康嫂子会收拾他的。” 宋暖怼了怼男人胳膊，“累了一天，你去休息一会吧，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起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沉，暴雨总算变小了，大家缩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感叹老天这是总算要给他们一条生路了。 好景不长，凌晨，随着一道闪电轰鸣，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雨滴打在篷布上，将熟睡的众人吵醒，打开手电筒一看，几个支撑点之间已经蓄了厚厚一层积水。 “老天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呜呜呜。” 黑暗中，老人呜咽的哭泣响起，随之小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大，这时，有人突然摸到一手水，当即大喊起来， “水漫进来了，大家快把篷布边缘堵住。” 这一声喊让大家忙碌起来，再没那闲工夫流泪了。 救助点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倒不用担心山洪，好不容易将蔓延到篷布里的水清扫干净，大家总算能坐着歇会。 此刻天灰蒙蒙亮，能见度不高，宋暖他们得去和下游的人换班了。 刚走出篷布便遇上了程也的队伍，见到宋暖，男人欲言又止。 宋暖看穿了他的意图，拿着手电筒率先出发， “走吧。” 一线战士们搜寻了一夜，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难再搜寻出人了，但谁都没有说放弃，依旧仔细寻找着幸存者。 他们疲惫的神态在程也他们的到来下逐渐放缓，带队的人和程也交接，指着最下游处道， “那边还没有搜完，你们注意安全。” 两支队伍交接，程也带着战士们继续搜寻。 此时距离山洪已经过去近四十个小时。 暴雨越下越大，水位明显比昨天上涨了不少，由于石子坝村的房屋在河道两边，程也他们搜寻时需要横跨整条石子河。 湍急浑浊的河水，一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大家腰间系着绳子，估摸着过河。 这时，河对岸有人喊， “营长，有幸存者！” 程也带着两拨人穿过河流过去，宋暖等一众医生等候在河道另一侧，准备在第一时间救助伤患。 被困的是一位老太，老太此时已经看不清模样，半截身体被压在土坯墙下，只有嘴里不断哼出的哎呦声，能证明她的生命体征。 程也带人将老太身上的泥土扒干净，正准备搬压在她身上的土块时，老太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 “不能搬，不能搬，我大孙也在里面。” 程也皱眉，“具体什么位置？” 老太脖子朝后扭了扭，“就在墙角，那里空间大，我大孙一定没事。” 大家这才发现，距离老太不远处，确实存在一个三角形的空间，是墙壁掉落形成的，里边缝隙很大，能将人保护住。 只是两个地方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老太精神头还不错，程也他们决定先把老太的大孙子挖出来，毕竟到现在都没听见孩子的声响。 空间很快被清理出来，旁边的小战士已经在准备将孩子抱出，只是谁都没想到，空间中哪里是个孩子，明明就是一肥壮的成年人。 男人此刻闭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不知生死，程也上前，想察看他的生命体征，手刚触碰到脖颈，男人一激灵，瞬间睁开眼。 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战士们都被吓了一跳，程也收回手，淡淡道， “你这是睡着了？” 那男人环顾一下四周，见自己终于得救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哇，吓死我了，我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 他一站起来，身高只比程也矮几公分。 这么一大男人，此刻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么快带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走，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奶奶是否还健在。 反倒是被压住的老太，听见大孙的哭声，也跟着哭起来， “奶的乖孙，你没事吧？你别哭了，哭得奶心口疼。” 这人不像有事的样子，程也他们开始救老太。 土坯砖块被雨水冲刷，黏黏糊糊凝固在一起，怕伤到老太，战士们还不能用铁锹，只能靠双手，一块一块，一坨一坨将埋在老太身上的泥土清干净。 挖了整整一个小时，老太终于被顺利营救，她被小战士背在身上，腰间系着绳子，顺着安全绳往河对岸走。 这时，老太的大孙突然大叫起来，指了指背着河道中间的战士，又指了指自己， “我害怕，我不敢下河，我也要人背着走。” 一旁的战士无语得直翻白眼： “你对自己的体型没点数吗？这水冲走我们哪一个都冲不走你。” 男人往地上一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走，不走，不敢下河，除非你们也背着我。” 暴雨不断冲刷着，眼瞧着水位越来越高，程也看了眼河道上游，顿觉不妙，他厉声道， “起来，走！” 男人被程也凶狠的气势吓得一抖，磨磨蹭蹭站起身让战士帮他系好安全绳。 “你们先走，我断后。” 战士们率先下河，临到那男人时，他磨磨蹭蹭一直不肯下。 宋暖在河对岸看得揪心，大家都快过来了，程也怎么还不出发。 对岸，程也一把揪起男人，带着他往河道走去。 男人死命挣扎，像是程也要将他推入黄泉，紧抓着程也的胳膊不放。 程也不理会他的挣扎，将男人腰间的绳子往安全绳上一扣，一脚将他踹进河里。 “哎呦，大孙！” 刚上岸的老太见孙子喝了好几口水，心疼得不行，一直在岸边嚷嚷，但没人理他，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河道中间的两人。 “轰隆隆” 一道巨雷划破天际，随之而来，愈发猛烈的水流声响起，宋暖心中忽地升腾起不安的感觉，转头一看，汹涌的山洪卷携着枯枝烂木，势不可挡地奔腾而下。 她脑袋瞬间空白，看着河道中央的那个身影，耳鸣得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的惊呼， “程也！” 第372章 生离死别 山洪凶猛而下，浑浊的泥浆冲刷，直接将河道中央的两人拍个踉跄。 程也死死抓住安全绳，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形，但在大自然的磅礴力量中，人类那点渺小微弱的力量，又怎能与之抗衡。 眼看着两人在洪流中苦苦挣扎，岸边的战士们焦急大喊， “营长，抓紧安全绳，我们拉你过来。” 老太的大孙此时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泥水，他就像一条被拍在岸边缺氧的鱼，只会不断扑腾，根本听不见程也的话。 没办法，程也只有空出一只手，从山洪里将他捞起，奋声喊道， “抓紧安全绳，抓紧！” 男人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只大口大口喘息着，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程也是他活命的最后稻草，他害怕得手脚并用扒拉在程也身上。 洪水带来的阻力是巨大的，程也的全部力气都用在抵抗山洪上，此刻男人又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程也快要力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下去。 宋暖在岸边，眼睁睁看着程也被山洪淹没，眼泪无声落下，她想发出声音，但胸腔里几乎没有氧气，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家人在自己面前消逝更伤痛的事，宋暖摇摇欲坠，已经快要站不稳。 滚滚水流中，只有男人死命扑腾的身形，程也消失了。 一秒，两秒，宋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窒息了多久，直到身体本能地猛吸一口空气，她奋力奔到距离程也最近的地方，撕心裂肺地喊， “程也，你出来！” 下一瞬，程也猛地从泥浆里冒出脑袋，他脸色青紫，急促地呼吸着。 宋暖整个人虚软倒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是被同事架着起来的。 等程也缓过劲来，身前扑腾的男人已经没了力气，如一条死狗般挂在安全绳上。 岸边老太还在哭嚎，战士们试了试，发现水流阻力太大，男人的体重又太沉，仅靠一根绳子，根本拉不动。 就在万分焦急之刻，程也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绑到了男人身上，他朝岸边打了个手势，战士们一起发力，总算将垂挂的男人拉动了半米。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宋暖很想让程也不要，但她知道，将人民群众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是程也身为军人的使命。 她紧咬着嘴唇，惨白的唇几乎要被咬破皮，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痛，只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影响程也。 似感觉到生机，男人的肾上腺素飙升，他努力想踩着水上岸，但阻力实在太大。 挣扎间，男人突然一个猛扑，脚踹在身后程也身上，程也就这样脱手，被卷入山洪中，而男人，也因借力往前方扑了一大截。 天空划下一道惊雷，宋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尖锐的耳鸣声中，似乎还萦绕着战士们的惊呼。 希望再一次破灭，那道身影顺着山洪而下，若隐若现。 男人很快被拉上来，大家快速奔向下游。 宋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愤怒绝望将她的理智吞没，她冲冲上前，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 “啪！” 暴雨都掩盖不了她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男人脸颊迅速肿起五根手指印，仔细看还有指甲的抓痕。 宋暖打完就被一旁的同事们拉走了，只剩还没反应过来的老太和大孙。 待老太刺耳的惊呼响起时，宋暖已经跟着战士们跑去了河道下游。 湍急的河流中，程也起起伏伏，努力控制住身形，他无比冷静，观察着周围有没有漂浮物。 战士们也在想办法营救，这时，上游传来一阵轰鸣，又一波山洪袭来。 一根粗壮的树干顺着水流而下，只要程也抓住树干，就有生还的希望！ 岸边众人呼吸都快要静止，程也也看见了树干，他奋力调整方向，待距离树干仅剩一米时，猛地扑去。 山洪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几乎将他直接撞在树干上，胸口一阵闷痛，肯定是肋骨断了。 顾不上疼痛，程也死死抱住浮木，顺着河道漂流。 好在老天垂怜，浮木卡在两个石块中间，岸边的战士们趁此下河，将安全绳绑在程也身上。 程也总算被救了上来。 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这才感觉到劫后余生的恐惧。 宋暖扑通一声跪在他身旁，眼泪朦胧地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颤抖的手，以及滚烫的热泪落在他的手背。 他的手同样颤抖，伸手握住宋暖冰凉的手，两只手紧紧相握。 近乎生离死别，直到这一刻，爱情二字似乎不足以表达两人的感情。 “我没事，应该就是肋骨断了两根。” 他恢复了些力气，才轻飘飘安慰宋暖。 肋骨断了还叫没事吗？！ 宋暖说不出话来，眼下条件简陋，只能将用固定带简单固定一下。 程也是自己站起身的，为了让宋暖安心，他还特地快走了两步，看得宋暖心间抽痛。 她将程也扶着，往救助点方向走。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远处的老太奔来，张嘴就是哭嚎辱骂， “你个贱蹄子，你敢打我大孙，老娘打死你。” 还没等宋暖出手，小战士们就率先将老太拦下。 老太见身前挡了这么多汉子，一拍大腿，开始耍浑， “哎呦，老天爷啊，你干脆把我老太婆收走算了，免得我祖孙俩招人欺负。” 她手指着战士们和宋暖等人， “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欺负人，你身为医生，不救人就算了，怎么还能打我大孙呢。” 大家都被她这倒打一耙的阵仗气笑了，战士愤愤地说， “你是没长眼睛吗，我们营长为了救你大孙，都从鬼门关走上一遭了，你大孙做了什么，大家伙看得清清楚楚。” 宋暖的同事们早已气得发抖， “你还好意思说，你瞧瞧那个胖子把程营长害成啥样，他肋骨都断了！” 老太不满别人喊她大孙叫胖子，梗着脖子狡辩， “他是军人，本来就该为人民服务，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救灾嘛，我大孙只是害怕了，他又有什么错！” 第373章 你的死期到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这不要脸的话给震惊了，宋暖冷冷看了眼老太，将程也给一旁的小战士扶着，大步上前，一手押着老太的脖子，一手扯着人就往山洪边上去。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半边身子都被宋暖推到外面。 山洪湍急，走近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惧意，宋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任凭老太怎么挣扎，都没有撼动她半分。 “你不是要老天把你收回去嘛，我成全你，你这种人，救了也是白救，活在世上也只会浪费粮食，简直拖国家后腿！” 老太全身都在挣扎着死命往后退，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你个小贱人，我要去告你，让你当不成医生。” 宋暖讥讽一笑，又将手往外推了推， “好啊，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去告，我就是不当医生，也要让你上天。” 她顺势就要将老太给扔出去，但被老太死死抓住手腕。 老太这会是真的害怕了，一改先前的无赖，痛哭流涕，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把我扔下去，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先前程也的惊险她都看得真切，程也那么壮实的人都断了两根肋骨才上来，她一个老太婆，只要掉下去，上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见宋暖没打算松手，老太婆求助地朝战士们呼唤， “军人同志，这个女人疯了，你们快救救我啊，快啊。” 小战士们黑着脸没人上前，他们知道嫂子没那么冲动，都想着给这老太婆一点教训。 见没人理自己，老太婆都快被吓尿了，开始朝旁边的大孙求救， “大孙，快，你快来救奶奶，奶奶要被这个疯女人扔下去了。” 淹没在洪流中的恐惧还历历在目，男人头摇得跟拨浪鼓，此刻也不觉得脸上的巴掌痛了。 相比起被扔进山洪里，他还是愿意挨巴掌。 见所有人都不帮自己，老太婆老泪纵横，腿肚子都在打颤。 宋暖一个用力，又将人往山洪里推了推， “我看这次谁还来救你，死老太婆，你的死期到了！” 她说完作势就要将老太婆扔出去，下一秒，老太婆惨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了。 “就这点破胆，早该升天了。” 她讥讽道，朝男人的方向冷冷一看，咬牙切齿道，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滚过来把这老太婆背上，还想再挨一巴掌是吧？” 男人低着头不敢看宋暖，飞快跑来将老太婆匆匆背上就往高处跑。 宋暖回头继续扶着程也。 程也看着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媳妇真厉害！” 宋暖睨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心疼。 她和一个小战士扶程也去救助点，剩下的人还要在此处继续搜寻。 程也一路上精神头都还不错，一点看不出是断了肋骨的人。 直到快要走到救助点，程也弓腰，脸因痛苦皱成一团，额头上瞬间流下豆大的汗珠。 宋暖一下子紧张起来，慌忙问， “程也，你怎么了？” 程也已经没力气回应她，哇地一声吐出来。 宋暖慌得不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立即吩咐小战士， “让他平躺，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救助点拿担架。” 小战士也是急得不行，只按照宋暖的吩咐做事， “营长，营长你没事吧。” 等宋暖带着主任和担架过来时，程也已经陷入半昏迷。 主任当场给程也做了体格检查，随着听诊器的移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初步怀疑腹腔出血，具体是哪里出血还不能确定，宋暖，你赶紧送他去医院！” 听到腹腔出血，宋暖心猛地一沉，看着程也越来越苍白的嘴唇，她颤抖着身体，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辆车。 程也被放在吉普车后座，此时还有些意识，见宋暖着急得不行，他还想安慰安慰，只是却没有力气抬手。 “同志，赶紧开车去军区医院。” 司机一上车，宋暖赶忙吩咐道。 这时，车门被打开，宋暖看到一张满是渴求的脸。 林彦文扒着车框，看见宋暖时他大喜， “宋同志，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滚开！” 宋暖大喝，伸手去拉车门，但车门被林彦文死死摁住。 “宋同志，我真的有急事要回去，你就带我一程吧。” 宋暖心慌得要死，她的注意力都在程也身上，哪里还有精力听林彦文废话。 她让小战士发动车，自己双手撑在车座，脚一蹬，一个用力，直接将林彦文踹下车去。 吉普车快速启动，因为惯性，林彦文被踹开时还在泥地上滚了两圈，这下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淤泥。 小战士将吉普车开成了战斗机，雨天路况不好，他全神贯注，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道路上。 宋暖一边保持程也身体的稳定性，一边伸手摸向男人脸庞。 她滚烫的泪落到程也脸上， “程也，你坚持住，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不准食言。” 程也昏昏沉沉，能听见她的话，但是没有力气回应。 小战士在前面急得满头大汗，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营长惨白的脸，他吸了吸鼻子，问宋暖， “嫂子，咱们要不要先去县城医院看看。” 县城离这里比较近，回军区医院的话，光是路程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宋暖声音坚定，“不，就回军区医院。” 整个陕省，只怕只有军区医院才会有ct机，腹腔出血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到出血点，要是去县城医院，根本救不了程也。 小战士没反驳，嫂子是医生，她也是最希望营长没事的那个人，肯定不会害营长的。 泥泞的乡路上，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过，溅起大片泥水。 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小战士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还是在这暴雨天气。 车还没停稳，宋暖就打开门跳下车，飞奔向急诊室。 待程也被送进去照ct，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去院长办公室。 院长是军区医院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手最稳的医生，好在这段时间灾情遍布，院长为了坐镇，一直都在办公室。 宋暖将程也的情况说了一遍，院长立马安排了手术。 ct结果出来，证实了程也是脾脏受损引起的腹腔出血，已经达到三级损伤的程度，要是再晚送来一点点，只能将脾脏整个切除。 第374章 手术 程也做的是脾脏修补手术，由院长亲自操刀。 看着男人被推进手术室那刻，宋暖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小战士一直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宋暖跑上跑下，一刻都未曾停歇。 现在见宋暖无力地跌倒在地，小战士也很揪心，上前将宋暖扶起，安慰道， “嫂子你别担心，营长他身体素质好，一定会没事的。” 宋暖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多亏你了，谢谢。” 小战士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手术室灯亮起，宋暖煎熬地坐在门外，连踱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软地坐在长凳上。 小战士去帮她打热水了，只有宋暖一人在手术室外。 突然，手术室门打开，一名护士走出，看见宋暖，她上前， “院长说可以让你进手术室。” 宋暖疲惫的眸子立即亮了，她连忙去换衣服洗手。 手术室内，明亮的灯光下，程也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手术床上，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此刻却像是毫无生机。 宋暖忍住鼻酸，安静地站在旁边，她感谢院长的好意，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锋利的手术刀划破肌肤，瞬间，汩汩鲜血涌出，手术室内响起仪器尖锐的警报。 大家沉稳专业地做着手里的事，直到院长一声“找到出血点了”，宋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重重落下。 之后就是止血，一块块浸满了鲜血的纱布被放进托盘，院长冷静的声音响起， “宋暖是吧，你过来看着。” 宋暖一怔，随即立即想明白院长的用意，走近手术台，近距离观察。 她知道院长在教她，所以看得格外认真，不放过院长每一个细微动作。 脾修补术放在后世不算难，毕竟后世有更加精密的仪器，但放在刚刚改革开放连ct机都没有几台的华国来说，确实不算简单。 好在程也的脾脏受损还不算太严重，没有到要切除脾脏的程度，宋暖看着院长将止血点进行修补，又将血肿清除干净，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她由衷地感到佩服，也感激院长给她观摩的机会。 要知道，能看到院长亲自做手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手术结束后，院长看向宋暖， “脾脏问题不是小事，更何况程也同志还是军人，一定要好好休养，起码要三个月后，才能进行康复训练。” 宋暖点头，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院长对这个小同学的表现很是满意，明明手术台上是自己的丈夫，她还能保持冷静头脑，摒弃一切，将注意力放在她的操作上。 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他笑道，“好好照顾程同志，注意术后感染。” 宋暖目送院长走远，小战士这才凑上前问， “嫂子，营长他没事吧？” 宋暖笑着点头，“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 小战士彻底松了口气，朝宋暖道， “石子坝村那边还没完，那嫂子我就先回去了。” 宋暖很是感激地再次朝他道谢，“这次谢谢你了，等你们营长出院了，嫂子请你们吃饭。” 小战士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脑袋走了。 宋暖先找到自己的科室请假，然后给部队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彻底坐下休息等程也醒来。 在这期间，许书云来过一次，确认程也没事后，她才离开，再回来，手中多了两个饭盒。 “想来这两天都没吃饱过，今天又经历了这么一遭，你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宋暖很是感激道谢，“谢谢你，书云姐。” 许书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叫我。” 宋暖点头，送她走出病房。 程也醒来时已经是晚上，见宋暖红着眼圈坐在病床边上，他咧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没事。” 这男人倒反过来安慰她。 宋暖破涕而笑，程也这一道死劫，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往后的日子，再没有险境了吧。 得知自己要休养三个月才能进行康复训练时，程也表情也没太大波动，语气反倒还有些庆幸， “挺好的，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一直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现在总算有大把时间。” 即便他是笑着说的，宋暖还是听出了他话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脾脏不似别处，如果没有恢复好，程也只怕很难再回到军营。 宋暖将手覆在男人干燥的手上，轻声开口， “别担心，咱们好好休养，一定能完全好的。” 程也咧嘴笑了，反握住她的手，“有宋医生在，我才不担心。” 之后几天，程也在宋暖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整个人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只是距离出院还有一段时间。 他住的是单人间，宋暖回家拿了换洗的衣物和必需用品，晚上就直接住进了病房。 小两口商量了，受伤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家里人，免得让大家担心，距离这么远，想要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宋暖在隔天收到一封电报，她看见内容时心下一震，赶忙回到病房。 “欢欢说她和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程也疑惑，“她知道我受伤了？” 宋暖摇头，“怎么可能知道，应该是陕省的灾情太严重，欢欢要来采访，顺便带妈一起过来看咱俩。” 程也头有些大，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些无奈， “我现在这样，妈看了还不得担心坏啊。” 宋暖替他掖了掖被角， “没办法，你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院。” 她顿了顿，“妈和欢欢来了也好，医院人手不够，我也只能请到一个星期的假，她俩来了还能帮忙照看你。” 天公作美，程欢和徐凤兰抵达陕省的那天，持续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雨，终于停了。 第375章 采访 程欢和徐凤兰抵达陕省这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程也调了车去接母亲和妹妹，宋暖特地请了半天假，中午给程也打完饭就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的人稀稀拉拉，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雨的缘故，宋暖一眼就看见程欢和徐凤兰的身影。 她站在出站口，兴奋地朝两人挥手， “妈，欢欢，这边。” 快一年未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程欢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也更自信漂亮了，徐凤兰长胖了些，虽然看起来有些许疲惫，但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舒心骗不了人。 看见宋暖，两人都笑了，程欢提着行李，朝母亲说道， “妈，暖暖姐在那儿，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徐凤兰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一个劲地点头， “放心了放心了，暖暖看起来很好。” 两人走出站，宋暖立即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徐凤兰更是拉着她一顿打量，最后欣慰地点头， “好好好，我和艾君一直惦念着你们呢，瞧见你和程也过得好，我们两个老母亲也就放心了。” 程欢挽着宋暖的手，朝四周看了看， “咦，我哥呢，他出任务去了吗？” 要不然知道她和妈今天到怎么只叫暖暖姐来接她俩。 宋暖眼神飘忽，没回答，岔开话题将两人带上车。 一路上，都是徐凤兰这个做长辈的在关心问话，宋暖一一答了，得知家里都好，大家身体都健康，这才放下心来。 程欢是来陕省采访的，这次天灾引起了全国各地的注意，她出差就顺便带着徐凤兰一起来了。 三人说了一路，直到吉普车停在医院门口，程欢才疑惑地问， “怎么停在这里，暖暖姐你还有事吗？” 宋暖摇头，带两人下车，尽量用温和平静的语气开口， “程也前两天受了点伤，还在医院，过段时间才能出院。” 话落，徐凤兰脸歘地白了，抓紧了宋暖的手， “没事吧，程也没事吧？” 宋暖忙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妈，你别担心，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她给程欢使了个眼色，程欢立马上前扶住母亲的胳膊，安慰道， “妈，暖暖姐都这么说了，哥一定没事，你就放心吧，再说，军区医院也不是吃干饭的。” 徐凤兰总算放了些心，三人一起前往程也所在的病房。 程也醒着，除了嘴唇有些许苍白外，躺在床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病房门推开，徐凤兰进来，见儿子躺在病床上，眼圈一下子红了， “咋就受伤了，还这么严重，都要住院的程度。” 程也最见不得他妈哭，连忙扯出一个笑容， “妈，我没事，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徐凤兰可没那么好哄，她知道程也一向报喜不报忧，所以直接看向宋暖， “暖暖，你跟妈说，程也他到底严不严重，妈信你。” 夫妻俩早已通过气，宋暖说起来眼都不眨一下， “妈，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正好给他放放假。” 徐凤兰果真相信了，已经开始琢磨要给程也煲汤滋补。 程欢拉着宋暖来到病房外， “暖暖姐，我哥到底受了什么伤，你可别骗我。” 当记者的本就敏锐，宋暖也知道骗徐凤兰那套对程欢不管用，所以老老实实将在石子坝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得程欢一阵后怕，要不是暖暖姐果决加上大哥运气好，自家哥哥这脾脏，怕是要保不住了。 想到始作俑者，她气得头顶冒烟，咬牙切齿， “哼，简直可恶，不知好歹，狼心狗肺！正好我这次要去灾区，第一站去石子坝，我倒要看看那两个畜生的面容到底有多丑陋！” 宋暖怕人气狠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翌日，程欢带着徐凤兰来到医院，看了眼程也后便带着相机去了石子坝村。 雨过天晴，石子坝村的灾情已经得到控制，虽有伤亡，但大部分村民都是完好的。 程欢到时，军人同志正在帮村民们正在重建家园，大家一起用铁锹将路上的淤泥程铲除。 程欢用相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还特地去了河道下游。 满是淤泥的地，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树木，还有被水淹过的痕迹，程欢很难想象大哥在湍急的山洪中挣扎的场景。 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发颤。 她在得知程也落水后，宋暖一直在岸边时，只想给宋暖一个拥抱，那时的宋暖，内心该有多么绝望和无助。 感到后怕的同时，程欢心中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大哥现在没事。 村子里大家都在忙碌，一直拍照记录的程欢自然而然引起了注意，有人好奇打量，有人皱眉不悦，更有人上前询问， “同志，你干啥的？” 程欢掏出记者证，“我是记者，来咱们村记录采访灾情的。” “记者是啥？” 程欢简洁明了地解释，“您就当我是写报纸的吧，请问方便采访一下您吗？” 那村民一听报纸，瞬间睁大了眼，这女同志看着年轻，可不得了。 只是，他家都被淹了，手里还有不少活，只能摆摆手拒绝， “不了不了，我还有一大堆事呢，你找别人去吧。” 程欢被拒绝也没气馁，自从做了记者，她被拒绝的次数海了去了，于是开始寻找起下一个目标。 那村民回去时将村里来记者的消息告诉了家人，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有记者采访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想法，家里才遭了难，记者能将这里的灾情写上报纸也是好事。 只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听到能上报纸，已经开始琢磨起来。 程欢在石子坝村待了一上午，总算给她采访到了两个人，在得知不仅有军人过来赈灾，还有军嫂来当志愿者时，她瞬间抓住了这个侧重点。 正准备记录下来，身旁传来一道尖锐的哀嚎。 “记者同志，你可要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啊，现在的医生简直没有天理，来灾区不救灾不说，还打我大孙，要把我这老太婆扔进山洪里。 我这么大把年纪，硬生生被吓没了半条命哟！” 第376章 干巴老太 程欢看去，一干巴老太迈着碎步匆匆跑来，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委屈，直拍大腿喊冤。 周围的人见状，无语得直翻白眼，大家都不想和这老太婆说话，摇了摇头走远。 只剩接受程欢采访的两个村民，悄悄朝她使眼色， “程记者，这老太婆嘴里没一句真话，我们村的人都嫌她，你可别信了她的话。” 程欢挑眉，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人就是暖暖姐口中害程也落水的死老太，她倒要看看，这老太婆是怎么把白的说成黑的。 老太婆哪里知道程欢是程也的妹妹，上次宋暖差点把她丢进山洪里，还害得她昏死过去，这仇她可还记得呢，非要在全国人民面前把宋暖和程也的嘴脸掀开。 “同志，请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程欢装作不知，一本正经地了解起来。 这可遂了老太婆的意，一边干嚎，一边添油加醋地把那天的事情说出。 周边的村民都被她的大嗓门吸引过来，听她这么抹黑救援的军人和医生，大家都不干了，纷纷指责起来， “死老太婆，你乱放什么屁，咱们整个村子都是被军人同志和医生同志救回来的，就连你和你大孙，都是人家冒着危险救的，你倒好，还倒打一耙，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就是咱们整个石子坝村都被淹了，人家军人同志连夜赶过来救人，到现在还在帮咱们铲淤泥，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不好？！” “这几天咱们一没出钱二没出粮，一日三餐都是他们负责，你这个老不死的，简直是端起饭碗骂娘，我也没见你少吃一点啊。” 大部分村民都是很有良知的，大家受了帮助，心存感激，很是看不惯老太婆这般抹黑，一个个狠狠瞪着她。 老太婆被骂了也不改口，反而恶狠狠地说： “我不跟你们说，我跟记者同志说，反正我大孙就是被打了，我也就是差点被扔进山洪里。” 大家指指点点，都在骂老太婆不要脸。 程欢双手在虚空中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等人群静下来，她眼底含着讥讽的笑，问道， “你说你大孙被打，那他为什么被打？你又为什么差点被扔进山洪？” 老太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我知道为什么。” 众人往后面一看，好几个小战士面容严肃走来，看老太婆的眼神隐隐带着怒气。 战士们朝程欢敬了个礼，将那天的惊险原原本本说出，大家也不傻，没有说宋暖打人更没说她吓唬老太，只着重描述了老太大孙故意把程也踹进山洪，还有老太道德绑架的事。 村民们原本还不知道这事，听小战士们这么说，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山洪有多恐怖，石子坝的村民们是切身体会过的。 送程也去医院的那名小战士赫然在内，他说起那天的场景，声音都带着颤抖和后怕。 “我们营长在路上都昏迷了，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了救人民群众不顾自己的危险，到现在还要被他救的人污蔑，简直寒心！” 带头的战士及时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随即看向程欢， “记者同志，我们过来说这些本就不符合规定，只是不希望营长和嫂子被抹黑，相信大家都有个正确的判断。我们还有任务，就先走了。” 他说完朝程欢又敬了个礼，便带着几个小战士离开。 大家都知道了真相，无论老太婆怎么哭天喊地，也不会相信半分。 程欢合上笔记本，没分给老太婆一个眼神，她朝周围的村民道， “军民一家亲，只有咱们团结一心，才能共同度过难关，我相信大家都有一颗感恩的心，某些人只是少数。 我会将咱们石子坝村的灾情整合，然后发到报纸上，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咱们人民和军人的团结和力量。” “好！” 话落瞬间，村民们自发响起掌声，老太婆一张老脸青了又紫，狠狠瞪了眼程欢，迈着碎步离开。 有了今天这一出，程欢相信，如果还有记者过来，即便老太婆再怎么抹黑，其他村民也会出声制止。 之后的几天，程欢又去了好几个受灾严重的村落，灾情都已经得到控制，大部分村落都开始重建。 在这期间，程也在医院受自家老娘的投喂。 有了徐凤兰，宋暖是真的轻松很多，每天上下班去程也病房看上一眼，再帮徐凤兰带个饭。 程也住院第十五天，伤口恢复得很好，没有感染，也没有并发症，他终于可以出院了。 宋暖徐凤兰和程欢在病房收拾行李，程也被小战士扶着走下楼，一家人总算团聚在家属院。 吉普车到达小院门口时，有不少嫂子围过来看，见到宋暖，嫂子们关切地问， “小暖妹子，程营长好些了吗？” 宋暖笑着点头，“谢谢大家关心，程也他好多了，只是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嫂子们感叹可惜，直问要不要帮忙。 宋暖谢过大家的好意，表示不用， “我妈和妹子都来了，能忙活得过来，要是需要嫂子们，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大家老早就注意到程欢和徐凤兰了，每天看着她俩进出，就是不知道是谁。 这下听宋暖提起，才好奇地问。 “这是你婆婆和小姑子？” 宋暖点头。 嫂子们恍然，“难怪呢，你工作这么忙，来两人帮你分担分担也挺好。” 宋暖没和嫂子们多聊，随便唠两句就回了家。 好在家里房间多，徐凤兰和程欢一人一间都还有空余，只是程也伤口还没愈合，宋暖怕晚上睡觉不安分压着他，想着要不要去另一个房间睡觉。 这一提议获得了程也的坚决反对，男人苦着一张脸，眼巴巴盯着宋暖，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媳妇儿，我好久都没抱过你了，要是睡觉再看不着你，我晚上就不用睡了。” 只要这男人一撒娇，宋暖一向没辙，只摸了摸他愈发棱角分明的脸庞，轻轻送上一个香吻。 “那好吧，那我注意一点睡姿，要是我晚上弄疼你了，记得叫醒我。” 夫妻俩才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有大半个月没睡在一起，宋暖也不想和他分开。 第377章 嘴皮子很行 徐凤兰和程欢的到来引起了家属院嫂子们的关注，就连隔壁江母，都时不时探出脑袋来看一看。 江母是来给汪小莲保胎的，老江家眼看就要有孙子了，江母只有亲眼看着孙子出生才放心。 以防万一，她没跟江彪打招呼，便只身来了陕省。 江彪还是任务结束回家属院时，才知道自家老娘来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来了就来了，反正汪小莲怀着孕也干不了啥，江母过来还能帮他看着人。 这就可苦了汪小莲，本来想趁着嫂子们去当志愿者时好好跟林彦文聊一聊，但谁能想到，康嫂子也把林彦文薅了去。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林彦文回来，反而等到了江母。 有了江母做监视，汪小莲被勒令这不准做，那不准做，出一趟门更是要三令五申。 好不容易等到林彦文回来，她还没能见上一面，汪小莲急得百爪挠心，只想知道自己放在林彦文身上那根头发，起没起作用。 这段时间部队里很忙，叶音也就没想起头发那事，林彦文从石子坝村回来后，就宛如一滩烂泥，累得瘫在床上直哼哼，哪里还有脑子想其他。 程欢得知了军嫂的事，请宋暖帮忙引荐，宋暖带着她找到康嫂子，康嫂子一听要被记者采访，忙不迭慌地回家换衣裳，顺带着还通知了其他志愿者军嫂，大家一起在闲置会议室接受采访。 会议室不算大，是嫂子们闲暇之余唠嗑的场所，大家平日里在这里十分放松，织毛衣的织毛衣，纳鞋底的纳鞋底。 但现在却个个正襟危坐，昂首挺胸的，像是等待老师上课的同学。 除了参加救援的军嫂们，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家属，大家没见过记者采访，稀奇得很。 程欢带着相机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她笑了笑，直接在门口按下了快门。 大家见她家伙什齐全，愈发紧张了，就连看热闹的家属，都后悔没穿最好的衣裳，这可是要上报纸的！ “嫂子们别紧张，就当随便聊聊。” 她坐在嫂子们对面，身边是正襟危坐的康嫂子。 “嫂子们是怎么打算要去当志愿者的？” 程欢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大家咽了咽口水，都看向康嫂子，示意她代表说话。 康嫂子也没怯场，和跟宋暖说的话一样，身为军嫂的觉悟。 程欢笑着点头，鼓励地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则拿着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程欢有意活跃起气氛，嫂子们也没先前拘谨，一个个踊跃发言。 采访内容直接写了两页纸，最后，程欢提议， “嫂子们的觉悟值得所有人敬佩，我给大家拍张照吧。” 这哪有不应的道理，大家可都穿了最好看的衣裳，参加支援的军嫂们站在一起，在快门中展露出最美的笑容。 采访结束后，程欢也没着急走，和嫂子们唠起家常。 “程记者，我看小暖妹子和你们家人的感情都挺好啊。” 程欢还没来得及点头，一旁响起一道酸溜溜的声音， “哪有姑嫂感情好的啊，程记者，你是没看到，我这老婆子都心疼程营长了。 不是我说，宋暖那丫头可真有一手，程营长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在家那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我就没见过哪家媳妇一点家务不做，家里家外全都是大老爷们操持的，就连晚饭，两口子不是出去吃就是程营长从食堂带回来，就没见到宋暖给程营长煮过一顿饭。 现在程营长受了伤，不仅不照顾，还要麻烦婆婆和小姑子，自己就知道上班，一个女人，也不知道上班有什么用。” 说话的是江母，大家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她，人家小两口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说，更何况还是当着婆家小姑子的面，江母也太不懂得分寸了。 嫂子们是知道宋暖和程也感情好的，都不想让程欢误会，引起姑嫂俩的矛盾。 大家正要为宋暖说话，只见程欢盯了江母好半晌，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只把江母看得后背发毛。 “我记得你，你是住在我们隔壁吧，看来婶子手伸得挺长啊，都管起邻居家的事了。 我哥和我嫂子的相处，还不用别人来说，婶子这么喜欢煮饭做家务，难怪做了一辈子，伺候完男人到老了还得伺候儿子儿媳，一辈子当牛做马。” 她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 “我嫂子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我嫂子是大学生，毕业就是医生，每个月赚得不比我哥少。 她凭什么既要上班，又要煮饭做家务，再说，我哥乐意顺着宠着我嫂子那是因为我哥好，还有我嫂子值得。 你过不上这样的生活，就别妄图挑拨离间，对我们家没用。” 程欢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的话却杀伤力十足，侮辱性极高。 江母还想着挑拨一下宋暖和小姑子的感情，却没想到被程欢这一顿怼，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做记者的，就没见过有人嘴皮子不行。 和宋暖关系好的嫂子们见江母吃瘪，整个人从头到脚舒爽到天灵盖。 康嫂子更是对程欢和宋暖再一次刮目相看，见过姑嫂感情好的，没见过这么好的。 想来宋程两家人家风一定都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处得这么和谐。 康嫂子越看程欢越喜欢，给王得森说媒不成，程欢这丫头她得试一试，家里也不是没有适婚的侄子。 程欢和宋暖并不知晓康嫂子的心思，趁着程也出院，宋暖打算在这周末请客吃饭，感谢程也手底下的小战士们。 顺便也让王得森过来聚一聚。 —————— 走过路过的看官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指，给我一个免费的为爱发电吧，卑微作者在线乞讨～～ 第378章 我更爱你 自从宋暖来到家属院，还是第一次请程也手下的兵吃饭，当初婚宴也只请了几个程也熟识的人，但这次小战士们帮了大忙，宋暖再不表示，着实说不过去。 程也手下那么多兵，她着实请不过来，也就只邀请了在石子坝帮忙的十几位。 其余人也不好厚此薄彼，宋暖和徐凤兰提前炸了一堆丸子给送了过去，虽然一人也吃不了几个，但大家能解解馋，倒也满足了。 炸丸子废了不少功夫，宋暖好久不做饭，等带着一身油烟味回房时，已经累得不行了。 程也见状心疼得紧，忙帮他捏捏小手，锤锤胳膊， “要不明儿不请了，让食堂老师傅做两桌算了。” 宋暖睨了他一眼，“那怎么行，我话都放出去了，说好的请大家伙吃饭。” 她也知道程也是心疼她，嘴角溢出一抹笑， “我没事，就是好久没做饭，被油烟熏得有点闷，有妈和欢欢帮手，轻松好多。” 她将程也在她肩颈的手拿下，放在掌心，细嫩的手指拂过男人粗糙的厚茧。 宋暖只要一想到这男人被卷入山洪的场景，心就忍不住刺痛，那时的她，从未有那么绝望过。 “程也，你和他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以前受伤的时候，都是他们帮你，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感谢他们。” 程也喉间酸涩，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亲吻在女孩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他胸腔胀胀的，又酸又甜，更多的是感动， “暖暖，谢谢你。” 宋暖摇摇头，也抱着他的脸亲上男人额头， “不用谢，程也，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这一刻，屋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程也喉间滚了滚，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愣愣看着她。 女孩眼神真挚又深情，捧着男人的脸，专注的目光描绘着男人愈发深邃的五官。 爱意流转在眼波之间。 程也直起身子，伸手揽过她的后颈，将人往自己身前带。 宋暖没有抗拒，顺着他的力道往下，理智让她顾及着男人的伤口，撑在床沿边。 温热的唇瓣交接，湿漉漉，带着丝丝甜意，鼻尖灼热的气息喷洒，唇齿交融间，宋暖迷迷糊糊听见男人说： “我更爱你。” ———— 周六这天，一家人早早起床，宋暖和程欢去供销社买菜，徐凤兰在家做准备工作。 供销社的售货员已经认识宋暖，一见到她就笑盈盈地打招呼， “宋医生，来买菜啊。” 宋暖笑着点头，几乎将供销社现有的肉和菜都买了个七七八八，还买了一些糖果和零嘴。 虽然今天没人带小孩，但在宋暖眼中，程也手下那群小战士也还只是小孩，吃点零嘴很正常。 两人骑着自行车来，推着自行车回去，自行车上的两个菜篮子都装得冒尖。 嫂子们见到两人，都笑着打招呼，大家知道宋暖家今天请客，请的都是程也手底下的小战士，都没说什么，还问要不要帮忙。 宋暖哪有那么大脸让嫂子们帮忙，别人帮了忙不请吃饭怎么好意思，但她也没打算开这个头请家属院的嫂子们，于是笑着婉拒了， “哪里好麻烦嫂子，我妈和妹子都在，要是三个人都整不出来，那我们也太没用了。” 那嫂子乐呵了两句就走了，程欢看向宋暖，有些疑惑， “暖暖姐，你和嫂子们关系一般吗？” “你也知道我平时工作忙，一般很少跟大家聊天，关系不远不近，只有康嫂子稍微熟悉一点。” 她叹了口气道，“保持这种淡淡的关系就好，走得太近也不是好事。” 谁能知道熟悉后会不会有麻烦呢，宋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被别人麻烦，所以和家属院的嫂子们，她只想保持表面关系，并不想深交。 程欢点点头，赞同道， “也是，出了学校，关系就没那么纯粹了，还是有点分寸感为好。” 她想到昨天江母说的话，表情不悦， “你们隔壁那家人不好，暖暖姐你可得多提防一点。” “那老太婆惹你了？”宋暖问，程欢平日里可从不说人是非的，定是江母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程欢哼了声，将昨天发生事原原本本跟宋暖说了一遍。 宋暖听完表情平静，默默翻了个白眼， “别理她，这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姐妹俩好久没这么聊天，宋暖和小姑娘说起家属院发生的八卦。 程欢听了眉毛一挑又一挑， “真的？！哎呦我去！天哪！真不是个东西！” 小姑娘愤愤不平，对江家人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两人回到家，徐凤兰已经将鸡汤炖上了，程也虽被勒令不准下床，但手也没闲着，给扒了一大碗蒜，还在帮忙择菜。 见宋暖进屋，男人眼神一亮，被大蒜味熏得湿漉漉的，倒像只等待主人回来的小狗。 宋暖心下一软，趁着徐凤兰和程欢都在厨房，捧着男人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还顺手薅了薅他长长不少的头发， “真乖。” 程也虽然不满她哄小孩的语气，但对宋暖的亲亲还是很受用的。 宋暖换了件干活的衣服就去了厨房，临走前，还把收音机搬来，怕程也无聊。 三人一忙就是一上午，小院时不时传出一阵不同的香味，勾得人口水直流。 江母站在自家院子里，抻长脖子朝隔壁院子猛嗅，她已经闻了一上午香味了，好家伙，这程家请客到底要做多少好吃的。 中午一到，铁门外传来自行车铃的叮当声，江彪推门而入，看见桌上就一盘青菜外加俩烙馍，他皱着眉不悦， “妈，怎么就做这些菜！” 江母还疑惑呢，“程家不是请客嘛，你咋还不过去？” 她这意思就是知道程家请客，故意没做好菜，她和汪小莲随便对付一口得了。 这时，隔壁院子传来欢声笑语，小战士们都很自来熟，一个个婶子嫂子地叫个不停，还自觉地帮忙搬桌椅端热菜。 声音传进江彪耳中，他一张脸黑了又黑，从鼻间重重哼了一声，啪嗒放下筷子，抓起帽子就往外走。 江母忙追过去，喊道， “彪啊，饭都还没吃呢，你干啥去。” 江彪头也不回，“我去食堂吃！” 第379章 那他咋办? 中午这顿饭无疑是丰盛的，一共两桌席面，有鱼有鸭，小战士们吃得满嘴流油。 大家走之前自发帮忙洗了碗筷，临走时，宋暖将早上买的零嘴拿出来，小战士们还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这些都是小孩儿吃的，我们哪能吃。” 宋暖一把塞进那小战士的怀里，笑道， “不是小孩儿就不能吃零嘴了？” 徐凤兰和程欢也在一旁应和， “是啊，不是小孩儿也能吃，快拿着吧。” 这些小战士看样子最大也不过二十岁，两人的记忆一下回到程也刚参军时的模样，那时的程也，应该也是这般青涩，只是没人把他当小孩看。 被这么一打趣，小战士们脸都红了，挠挠后脑勺看向自家营长。 还没等程也发话，一旁的王得森已经不耐烦地在他们寸头上薅了一把， “行了行了，给你们就拿着，回去一人分一点就没了。” 小战士也不再拒绝，再次跟宋暖等人道谢， “谢谢嫂子和婶子，今天的饭是我们今年吃过最好的，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宋暖笑看着他们离开，和徐凤兰感叹， “看着还是一群小孩儿呢。” 程也眼含笑意看着她，心想她也没比这些小子们大几岁，也是还是小孩儿。 下午，康嫂子来了一趟，她知道程家中午请客，所以故意等人走了才来。 “小暖妹子，在家没？我找你们有点事。” 宋暖走去给她开了门， “嫂子进屋坐。” 康嫂子也没跟她客气，轻车熟路地来到堂屋。 程欢给她冲了杯糖水，以为她找宋暖有事，刚准备回屋，却被康嫂子喊住， “欸，程记者，你先别走。” 她这一喊，屋里的三人都疑惑地看向她。 康嫂子笑了笑，这才同三人说起此行的目的， “这家属院里，我最喜欢小暖妹子，程营长平日里对她那是一等一的好，没想到她和婆婆姑嫂的关系也这么好。” 铺垫了一会，她清了清嗓子，逐渐走入正题， “嫂子，小暖妹子，程记者，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我今天来，是想给程记者说媒的。” 话落，堂屋内三人都震惊了，还有在屋里躺着的程也，大家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 康嫂子接着说，“我知道程记者大学毕业，是个优秀的，我和小暖妹子关系这么好，也不会给说些歪瓜裂枣。 我娘家侄子，今年22，也是大学生，只是要明年才毕业，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我大姐和姐夫都是在厂里上班的，双职工家庭，只有他一个儿子，家庭关系和谐，往后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矛盾。” 她说完期待地看向面前三人，只盼着她们表个态。 说实话，康嫂子说的这亲，还真是一等一的好，也是真心实意喜欢程欢，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娘家侄子介绍给她。 只是，徐凤兰和宋暖都没说话，视线落到程欢身上，这男孩和程欢差不多大，学历也差不多，只要程欢愿意，相处相处也是可以的。 程欢却连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抱歉嫂子，我暂时没考虑过处对象的事。” 康嫂子有些着急了，忙问，“这是咋了？你看不上我侄儿？那这样，营区里大把的单身汉，只要你说喜欢谁，嫂子立马去给你说。” 说媒这件事，康嫂子是认真的。 像是生怕康嫂子给她在营区说媒，程欢忙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嫂子你侄儿挺好，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出对象，我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暂时没那功夫结婚。 还有，我更不会找军人当对象，我哥和暖暖姐这一路走得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异地恋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困在家属院里。” 她说完，堂屋内沉默了好半晌，宋暖也是第一次知道程欢对于这方面的想法，但她是支持的，要不是为了程也，她或许也不会选择陕省的医院，但宋暖不后悔，程也为她付出了更多，他值得。 康嫂子怔怔地看了程欢良久，而后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徐凤兰， “婶子，这事你咋看？” 徐凤兰露出温婉的笑容， “我尊重欢欢的想法，孩子读了这么多书，和我们的想法自然不一样，她长大了，有自己的见解和决定，我这个当妈的，也只希望她健康快乐就好，其余的都看她自己。” 程欢眉眼都舒展开，伸手挽着母亲的胳膊，头靠在母亲肩头，故意问， “妈，要是我一辈子不结婚呢？” 徐凤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也挺好，正好和妈做伴儿，等妈走了，你就帮你暖暖姐带孙子吧。” “噗嗤” 程欢笑得眉眼弯弯，另一只手圈住宋暖的胳膊， “那行，那等我老了，我就帮嫂子带孙子。” 宋暖睨了她一眼，也笑了， “我才不要带孙子，等有了孙子，让他们爸妈自己带去，咱们三姐妹去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一时间，三人都笑了起来，康嫂子在一旁看得恍恍惚惚。 以她守旧的思想还接受不了如此前卫的事。 不结婚老了以后咋办？还真不带孙子啊？三个老太太还能出去游历？ 不过看着三人如此和睦的关系，康嫂子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婆婆小姑子和儿媳相处得如此融洽了。 在这样的家庭里，无论做什么选择，身后都有家人默默支持。 康嫂子满心期待地来，又满心欢喜地走，虽然没给自家侄儿说到媒，但程家的氛围莫名让她觉得舒心。 程也在屋内将整个对话听了个整，他眉眼也都是笑意，只是，笑着笑着逐渐琢磨出不对味来。 等老了宋暖和姐妹们出去游历，那他咋办？ 第380章 长发 程欢在十一月底回林吉了，留下徐凤兰在陕省帮忙照顾程也，还能帮小两口做点饭，免得两人总是在外边吃。 程也其实早就能下床行走了，碍于自家老妈的威严，每日只准他在院子里走一个小时，还一点家务都不让做，男人整个人闲得长蘑菇，每日到下班时间都徘徊在家门口等媳妇儿归来。 徐凤兰见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她这个当妈的也看得开心，每天换着花样给小两口做饭。 她的到来可给宋暖省了好多事，家里家务也不用做，一日三餐也都不用操心，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不快活。 虽然没什么贡献，但宋暖情绪价值给得够够的，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徐凤兰和程也去家属院的广场上散步消食。 婆媳俩手挽着手，宋暖挂在徐凤兰身上撒娇， “妈，你都把我惯懒了，在家什么都不做，还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她捏了捏腰间的软肉，朝程也道， “程也你看，妈来这一个月，我是不是都胖了。” 徐凤兰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做长辈的，就希望儿女吃好穿暖，长得白白胖胖最好。 “哪里就胖了，咱们暖暖身材正正好，妈看了都羡慕。” 宋暖嘿嘿一笑，“妈身材也好，长得也美，要不然怎么能生出程也和程欢两个好看的。” 婆媳俩一唱一和，不自觉就走远了，程也独自跟在她们身后，还不敢走快，只能默默追赶。 家属院广场上都是人，嫂子们见两人手挽着手，直夸两人跟亲母女似的。 徐凤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可不是嘛，暖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亲闺女没什么不同。” 自古婆媳问题一大堆，嫂子们见宋暖和徐凤兰这关系，心里羡慕得冒泡。 她们怎么就没遇上这样好的婆婆呢。 日子在徐凤兰的帮衬下过得轻松，但有些人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叶家，书房内，林彦文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他写得很专注，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响，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在写什么？” 猝不及防一道声音，吓得林彦文赶紧用手捂住信纸，他表情慌乱，来不及隐藏就被叶音看个正着。 “音……音音，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彦文结结巴巴。 叶音冷眼看着他，一把抽过他怀里的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两分钟后，她直接将信纸撕成两半，一巴掌拍在桌上， “林彦文，你有没有脑子，还敢举报军属？！” 林彦文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委屈， “宋暖她身为医生，不仅不救人，还殴打灾民，这难道不应该受到处罚吗？我这也是为她好。” 叶音肺都要炸了，不可置信地指着林彦文的鼻头， “你从哪里听的，林彦文，亏你还是个老师，你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 宋暖为什么打人，你知不知道，当时程也都要被害死了。 你不就是因为她没带你回来，还踹了你一脚心有怨气嘛，我看她还是踹轻了，怎么没把你脑子里面的水踹干净！” 林彦文蓦地抬头， “音音，我和你才是一家的，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说话！ 是，我是怪宋暖踹了我，但她打人也是事实啊，我在救助点亲耳听到的，可没冤枉了她。” 叶音手握成拳，她怕自己忍不住扇林彦文一巴掌，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最好打消掉你那肮脏的心思，你的举报信送不出去，军区医院也不会理会。” 林彦文还挺不服气，一屁股坐下，不欲与叶音多说。 叶音看着他的头顶，只觉这个男人越来越陌生了，当初那么清隽秀气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搞起事来，嫂子们都在救助点支援，就你一个人当逃兵，你把我叶家的脸往哪儿放！” 林彦文沉默着没说话，他本就不擅长体力活，那群长舌妇简直是道德绑架，非要他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处都是淤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谁能熬得住啊。 见他还不知悔改，叶音对他失望极了， “既然你觉得你当逃兵没错，那我们就来说说你有错的事。” 林彦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叶音说： “你解释吧，出任务那天晚上，你胸前那根长头发是谁的？” 轰的一声，林彦文脑子炸了，这些天叶音忙得很，他还以为她早就把这件事忘了，根本没想好怎么应付，此刻只能装傻充愣。 “你在说什么？哪里有长头发？我都忘了。” 叶音冷冷看着他，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翻过。 林彦文汗流浃背，只能低头软下语气， “音音，我知道错了，写举报信和当逃兵这两件事都是我不对，往后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男人一贯会逃避。 叶音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想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叶音打算自己查，只要这人不再整出幺蛾子就行。 她翻了篇，林彦文狠狠松了口气。 叶音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只觉讽刺，她警告道， “林彦文，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家属院的嫂子们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了，我还不想叶家名声都毁在你手里！” 林彦文是彻底老实了。 但汪小莲蠢蠢欲动，她真是受够了江母和江彪！ 江母没来之前，她还能趁着江彪去营区溜出去找林彦文，但江母来了，她每天活动在这死老太婆眼皮子底下，范围只在自家门前这一亩三分地。 汪小莲要闷死了，也越来越想林彦文。 好不容易等到江母去县城的一天，汪小莲立马去了学校找林彦文。 “婶子，林老师说不见你，让你赶紧回去。” 报信的小同学睁着懵懂的眼睛说道。 汪小莲手逐渐紧握，脸色瞬间阴沉起来，直把那小同学吓得撒腿就跑。 林彦文是真想跟她断了！ 这是压倒汪小莲脑子那根弦的最后一击。 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他说断就断，两人在一起时，他也很欢喜，不是吗？ 痛苦、愤怒、埋怨、不甘，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直接让汪小莲失去了理智。 她没有回家，而是等待在家属院门口。 直到中午，叶音骑车回来，被一女人拦住。 正是汪小莲！ 没等汪小莲开口，几乎是瞬间，叶音便注意到了她那一头枯燥发黄的长发，和林彦文身上那根，一模一样。 第381章 挑衅 汪小莲注意到叶音的眼神，心中忍不住泛起快意，想来她故意放在林彦文身上那根头发，已经给叶音种下怀疑的种子了吧。 “你有事吗？” 叶音冷淡开口，面上看不出情绪。 汪小莲伸手抚了抚发丝，又将还没显怀的肚子故意挺了挺，嘴角带笑看着叶音， “你就是叶连长吧，我老早就听别人提起过你了，今天看来，当真是英姿飒爽啊。” 叶音盯着她看了几秒，忽地露出一抹斜笑，双手环胸，身体靠后仰着， “你听谁提起的？” 汪小莲眨了眨眼，眼珠子慌乱地晃动几下，像是才发现说漏嘴般，找补道， “哎呀，也没有谁，叶连长只需要知道我很崇拜你就好了。” 她手扶着肚子，朝叶音微微颔首，挑衅意味十足，“那我就不打扰叶连长回家了，我怀着身子，累得很。” 她挺着肚子给叶音让出一条道来，微昂着下巴，将胜利者的姿态拿捏得足足的。 殊不知叶音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回到家直接进了书房，打出一个电话。 小三都舞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要是不接招岂不是白让她做戏一场。 汪小莲就是想要叶音发现，她爱林彦文，但林彦文为了叶家的权势，想要抛弃她，还有他俩的孩子。 世上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汪小莲要让林彦文知道，除了自己，他林彦文在叶家人眼中，连个屁都不是。 林彦文确实过了好几天当屁的生活，自从那天晚上在书房叶音将他臭骂一顿后，他在叶家的日子如履薄冰，就连对李妈，都不敢大声。 他当逃兵的流言在家属院都传疯了，叶父叶母对这个女婿更是没了好脸色，叶家一身清白，三番五次打破原则，陷入舆论，全都是因为这个倒插门女婿。 叶母有时候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了女儿劝说丈夫让林彦文进门，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货色，叶母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家里气氛降至冰点，林彦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夹紧尾巴做人，每天老老实实上班送孩子上下学，不敢有一丝怨言。 但这种气氛也让林彦文越来越压抑，对叶家的仇恨逐渐加深，两种极致情绪的拉扯，让林彦文整个人都分裂开来，他痛恨自己在叶家卑微到尘埃，有怀念和汪小莲在一起时，被仰望崇拜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汪小莲再一次找到了他，这次她是跟着嫂子们一起来的，因为只有这样，江母才会让她出门，要她跟嫂子们打好关系。 再次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汪小莲余情未了，林 彦文死灰复燃。 匆匆和嫂子们掰扯几句，林彦文便借口有东西落下又返回了学校。 他走前给了汪小莲一个眼神，充满暗示。 汪小莲看懂了，心中惊喜又激动，恨不得立马甩开嫂子们跟上去。 好不容易将嫂子们打发，汪小莲迫不及待进了学校，直直朝两人以前幽会的杂物间走去。 杂物间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落灰的门把手此刻变得干净。 汪小莲站在门口，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林彦文那张秀气中带着几分阴郁的脸。 他一把将汪小莲拉进房间，没等汪小莲发出惊呼，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两人许久没有亲热，汪小莲很想他，热烈地回应着，两人抵着门，激情火热。 只是，汪小莲的身子还没到三个月，暂时做不了那事，林彦文气喘吁吁地起身，双目猩红。 汪小莲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水，腿软脚软挂在男人胸前。 她声音娇媚，明显动了情，手指在男人胸前画圈， “现在还不行，你再忍忍。” 林彦文哪里能忍，他今天给汪小莲暗示就是为了发泄。 一把抓住汪小莲的手，他低头，目光肆虐，想从汪小莲脸上看到臣服，仰望。 林彦文成功了。 嘴角勾起满意的笑，抬手按在汪小莲头顶，将她慢慢往下压。 汪小莲微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心甘情愿地跪下。 林彦文那颗大男子主义的心再一次升腾，他甚至起了就这样和汪小莲在一起的冲动。 但理智拉回了他，他需要叶家的权势，没了叶家，他只是山沟沟最普通的农民。 “彦文，你舒服吗？” 汪小莲眼尾泛红，舔了舔嘴唇。 林彦文很满意，伸手替她擦了嘴角，将人揽到怀里， “辛苦你了，小莲。” 汪小莲靠在他怀中，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舒适，只是，却不是属于她一个人。 在对方都看不到的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各怀心思。 军区，叶音接到了一个电话， “连长，两人进了学校杂物间，半个小时才出来。” 饶是早已猜想到结果，挂断电话后，叶音还是闭了眼。 脑中思绪万千，有关孩子，有关父母，还有她自己。 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一片冷漠，她叶音，绝对不会要对自己不忠的男人。 林彦文不是必需品，男人多得是，这个脏了，再换一个就是。 叶音没有轻举妄动，她要将那对奸夫淫妇钉在耻辱柱上。 林彦文还不知道自己和汪小莲的一举一动都在叶音的监视下，他回到家，已经扮演好唯唯诺诺，乖巧顺从的形象，和在汪小莲面前，判若两人。 叶音在餐桌上看到他，只觉一阵反胃，她放下筷子，吩咐李妈， “李妈，从今天开始，把林彦文的饭端到厨房吃吧。” 霎时间，餐桌上的众人都惊愕地看向她。 林彦文更是慌乱放下筷子，想要握住叶音的手， “音音，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 叶音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道， “你还不知道吗？看来这段时间你反省得还不够彻底，等你什么时候反省到位，就什么时候回到餐桌。” 林彦文的饭碗被端去了厨房，叶母觉得女儿太过了，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被叶父眼神制止。 叶音冷漠地看着林彦文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心中讥笑。 永远不会有再回来的这天。 第382章 真的想你了 十二月份，宋暖的实习生活即将接近尾声，结束前，医院会有一个统一的考核，只要在考核中获得前两名，就能得到“优秀实习生”的奖章，还会获得一百块的奖金。 宋暖不缺钱，主要是看中了奖章。 程也在亲妈和亲媳妇的照顾下，身体逐渐恢复，只是院长说的休养三个月还没结束，他现在也只能做些散步，和一些简单的家务。 周五晚上，徐凤兰给程也做完清淡的饭后，自个儿坐在一旁织毛衣。 程也见状有些疑惑，“妈，你怎么不吃？” 徐凤兰瞥了他一眼，随口道， “哦，你先吃吧，我每天跟着你吃这些嘴都要淡出鸟了，暖暖早上说她下班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程也：…… 母子俩刚说完话，宋暖提着两个饭盒进屋，网兜里还有两个油纸包。 “妈，快快，我打包了水盆羊肉回来，还有肉夹馍和绿豆糕。” 徐凤兰眼前一亮，噌地站起从厨房拿出一个大碗。 羊肉肥瘦相间，还冒着热气，晶莹的粉丝浸泡在汤里，光是闻着鲜味，都能让人食欲大开。 婆媳俩谁都没注意到程也那略带委屈的眼神，都沉浸在水盆羊肉的鲜香，和肉夹馍的酥脆，以及绿豆糕的绵软中。 “这关中的美食也挺好吃的，和咱东北的不是一个味儿。” 徐凤兰食欲明显比前些天好上不少，她最爱的还是肉夹馍，咬上一口，满口咸香，肉汁四溢，根本来不及说话。 再喝上一口羊肉汤，冬日的寒凉一扫而空，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宋暖跟着点头，“我刚开始来还有些想家乡味道，不过吃着吃着，觉得关中也有很多好吃的。” 她眼睛亮晶晶，“最近街上又多了好多卖吃食的店铺，陕省各处的吃食都有，妈你要是喜欢，明天咱娘俩去县城吃。” “好啊，妈就跟着你享福了。” 徐凤兰赞不绝口。 被遗忘在角落的程也默默发话，“那我呢？” 宋暖一怔，似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冒着怨气的男人，她扭头，看着程也那张委屈的脸嘿嘿一笑，伸手在男人脸上摸了摸， “带你带你，等你伤好了就能吃了。” 一碗水还是得要端平的。 日子到了月中，关中也开始下起小学，不过对于常年在东北的三人来说，这点毛毛雪像是开玩笑。 宋暖和程也怕徐凤兰晚上睡觉冷，特地在窗户边上钉了一圈塑料防风，厚褥子，暖水瓶，都提前准备好。 家属院没有火炕，晚上睡觉自然没有东北暖和。 不过有两个孩子的贴心，徐凤兰睡着也不觉得冷，反而很温暖。 这天，宋暖带程也去医院复查，男人恢复得很好，可以开始做些康复运动，程也很高兴，但也知道不能逞强，心态放得很稳。 两人从医院回来，顺道拿了家里给寄来的信，王艾君问今年过年回不回家，何时回去，还有宋清禾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了，预产期在下个月，如果他们回来得及时，没准还能抱到小孩。 宋暖很兴奋，但想到姐姐怀孕她一次都没见过，又有些愧疚。 程也看出了她的情绪，捏了捏她的手， “我们回去时，多给爸妈和姐带些礼物。” 宋暖看着男人，重重点头，“嗯！” 细说起来，汪小莲的肚子也已经有了三个月，还没有显怀，但江彪和江母把这胎看得极为重视。 江彪每天出门前都要摸一摸汪小莲的肚子， “儿子，你好好长大，你老子在外头等着你呢。” 每当这时，汪小莲就会在他看不见的上方翻一个白眼。 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别期待太早。 不过怀孕还是有一个好处的，没了江彪的强迫，汪小莲也不用再忍受他的暴虐，还能哄着他掏钱，简直是白嫖。 “这钱你拿着，别给妈看见，想吃什么就去买，看别饿着了我儿子。” 江彪爽快地掏了一张大团结给她。 汪小莲接过，这才算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她抚着肚子，露出慈爱的笑， “你放心吧，这也是我儿子，我肯定会护着的。” 这可是她和彦文的孩子，是她心甘情愿生下的孩子。 江彪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只要汪小莲不作妖，好好将孩子生下来，他不介意给她点钱花。 江彪出门后，汪小莲找到江母， “妈，我和嫂子们约好，就先出去了。” 江母在准备准备自家乖孙的尿布和小衣，见她又要往外跑，嘴巴一撇，骂道， “整天就知道出去，家里的活不干啦，你胎已经坐稳了，难道还指望我做所有活？” 汪小莲早就听惯了她的唠叨，这个时候只要把江彪搬出来，江母立马停歇， “江彪说我月份还小，只要把自己顾好就行。” 她挺着肚子，故意抚了抚。 果然，江母再也放不出一个屁，挥了挥手里的尿布，啧啧赶人， “去去去，老娘管不住你，你可得护好我老江家的孙子，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汪小莲并没有理会，走出江家后就朝小学走去。 小学在月初就已经放了寒假，此刻空无一人，汪小莲驾轻就熟推开杂物间的门便被人一把捞了去。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林彦文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三个月了吧，可以了吗？” 汪小莲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人推开，怀孕没让她变丑，反而让她更多了一缕母性的温柔。 这也是最吸引林彦文的地方。 看着他猴急的样子，汪小莲瘪起嘴娇嗔， “你喊我出来只为这事？” 林彦文哄人最有一手，当即便抱着人亲上脸颊， “这也能证明我想你了，不是吗？” 汪小莲没说话，红着脸轻轻戳向他的胸膛，指尖在上面打着圈圈，勾得林彦文不上不下。 这段时间，林彦文在叶家，过的简直不是人的日子。 吃饭不允许上桌，孩子不准他靠近，叶音更是把他赶去了书房睡觉。 尊严被叶家人踩在脚底，林彦文恨极了，只能在汪小莲这里寻找安慰。 他抓着汪小莲的手，一路向\/下，凑到她耳边轻说： “真的想你了。” 汪小莲脸上绯红一片，睨了男人一眼， “那你轻一点。” 耳鬓厮磨间，已经上头的两人丝毫不知道一伙人正匆匆往这边赶来。 第383章 捉奸 叶音时刻关注着林彦文和汪小莲的动静，明明已经知道结果，接到电话时，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听筒。 倒不是因为林彦文，只是想到还在上保育院的儿子，叶音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即便对乐乐往后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感到愧疚，但叶音也还是不打算放过林彦文和汪小莲。 她让在暗中监视那人想办法将家属院的嫂子们都引过去，自己叫上江彪，两人一起往家属院赶。 叶音是个敞亮性子，根本没打算在背地里解决这件事，她要让大家伙看看，林彦文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没有林彦文之前，家属院谁不说一句叶家家风好，自从林彦文来了，整个叶家都受他连累，叶父不止一次打破原则，只为了能让林彦文真心实意对待自己闺女和外孙。 但叶家的付出换得了什么，只有林彦文的厌恶和背叛。 叶音要及时止损，潜伏了一个多月，终于让她逮住了狗男女厮混的时候。 江彪被叶音叫出来时，满脑子问号，但叶家人他惹不起，江彪也不敢冒火，只是问了一句， “叶连长，什么事？” 叶音没回他，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然江彪这人不咋地，但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头上都绿得很。 江彪满肚子疑惑无从发泄，只跟在叶音后面返回到家属院。 家属院里，康嫂子带着一群人往小学走去。 “康嫂子你也在？咋突然让我们去学校啊？” “说是上次程记者采访的照片寄过来了，让咱们去看来着。” “看个照片用得着跑到学校？就在会议室看看不就得了。” “哎呀，人家通知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就别叨叨了。” 话这么说着，康嫂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问众人， “你们看见通知那人没？” 众嫂子摇头， “我只听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敲了两下门，吼了一声就没影了。” 大家齐齐点头，“我们也是。” 疑惑愈发重了。 但最想不通的，还是在一众嫂子中间格格不入的江母。 上次程记者拍照又没拍她，叫她来干啥？还有，汪小莲那死丫头不是说和嫂子们在一起嘛，怎么没见到她人？ 想不通的事江母一向不会多想，在这家属院里，难道还有人拐了她这老婆子不成。 一行人来到小学门口，门卫大爷正坐在亭子里打瞌睡，他被嫂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吵醒，还挺惊讶， “大家伙这是干啥？咋都跑来学校了？” 嫂子们更纳闷了，将来意说明，门卫大爷扣了扣脑门，拿出一串钥匙出来， “没听说要在会议室看照片啊，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刚踏进办公楼，耳边忽地想起一阵女人娇媚的呻吟声。 嫂子们都是过来人，哪能听不出这是在干啥，八卦劲顿时来了，一个个双眼放光，生怕打扰了里边的野鸳鸯，自觉闭紧了嘴，轻手轻脚朝走廊尽头走去。 “嘿，听这声音，还挺激烈。” 有嫂子捂嘴偷笑。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刚走到走廊中间的大家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叶音和江彪。 脑子里那点疑惑就这么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明了了，只有江母还呆愣愣看着自己的好大儿。 “彪啊，你咋来了？” 她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生怕惊扰了杂物间的野鸳鸯。 江彪在踏进办公楼，听见女人的声音那瞬间，脸色就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拳头捏得死紧，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叶音，率先朝走廊尽头走去。 好一场捉奸大会！ 嫂子们此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来不是看照片，是看片啊。 各个眼里冒着金光，跟在江彪和叶音的身后。 众人的脚步声丝毫没打扰到杂物间里的两人，两人此刻正在关键时候，身上的束缚都已卸下，脸上红\/潮遍布，大汗淋漓。 随着脚步越近，女人的呻吟越响，也越发激烈，其中还掺杂着男人的低吼。 一声嘶吼过去，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屋内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 “彦文，你好厉害。” “我还有更厉害的，以后让你尝个遍。” 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虽都猜到是哪两人，但这么直白的对话，还是让各位嫂子惊叹地捂住嘴。 大家忍不住去看叶音和江彪两人的眼色，激动得心跳加速，恨不得亲自上前踹了那扇门。 此时江母也反应过来，一张老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最后直接将赤橙红绿青蓝紫变了个全。 随着她大叫一声，下一秒，江彪重重踹开了阻挡众人视线的那扇门。 门上的灰尘扑簌簌激起，浓烈的味道传出，大家不自觉上前，只想看看屋内的场景。 房间里，汪小莲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趴在她身\/上的林彦文下意识朝门口看去，一眼就看清了叶音那张冷静平淡的脸，以及江彪那双恨不得吃人的眼睛。 林彦文瞬间萎了。 顾不上汪小莲，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衣服，他单脚跳着，磕磕绊绊朝叶音道， “音……音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可以解释。” 没等叶音张口，江彪带着劲风的拳头已经招呼到林彦文脸上。 “彦文！” 汪小莲刚才已经懵了，只来得及把重要部位盖上，此刻见林彦文被打，她也顾不上衣服，扑过去就想查看林彦文的伤势。 但下一刻，身体被林彦文重重推开，汪小莲摔倒在地，衣服散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五分钟前还抱着她的男人。 ———— 这几章我不敢改了，如果有错别字，大家将就看看吧。 第384章 没了最好 “音音，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汪小莲没有关系，是她，是她勾引我！” 林彦文跪爬到叶音跟前，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抓住她的裤脚祈求。 “滚开，脏死了。” 叶音皱眉，冷冷看了他一眼，林彦文身上暧昧的红痕将一切真相都尽数说明，她猛地一脚，将林彦文踹出去老远。 这次汪小莲没再去扶他，只呆愣愣坐在原地，无声流泪，面如死灰。 眼前是江彪那张愤怒到极致的脸，耳边是林彦文痛苦的哀嚎。 “呵。” 汪小莲笑了，笑容讽刺又悲凉。 她闭了眼，再睁开时，眼底只有决绝，看向叶音道， “叶连长，你看到的没错，我和林彦文确实有一腿，我俩已经在一起大半年了。” “汪小莲，你胡说什么！” 林彦文捂着胸口上前，指着汪小莲怒骂， “明明是你勾引的我，我也就只错了这一次。” 汪小莲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觉得眼前这男人，和雨天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她手捂着肚子，看向叶音， “我这肚子就是证明，三个多月了。” 话落，看热闹的嫂子们瞪大了眼，互相交换眼神，好家伙，这八卦可不小啊。 江母自然也听到了，想到汪小莲肚子里怀的竟然不是江家的种，老太婆气血上涌，只觉脑子一热，想上前扇汪小莲巴掌。 可刚走出去一步，眼前的景象突然恍惚起来，江母两眼一黑，眼皮一翻，就这样直挺挺晕了过去。 “哎呦喂，江婶子，你没事吧？” 旁边的嫂子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才不至于江母头着地摔下。 大家一看，不得了啊，喊起江彪来， “江营长，你妈晕倒了！” 江彪双目充血，狠狠盯着汪小莲，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哪里还有心情去管晕倒的老娘，随意将她放在旁边地上后，又立马提溜起汪小莲。 “你撒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汪小莲早已破罐子破摔，此刻江彪那张抽搐的脸也不足为惧，她呵呵笑了两声，凑上前道， “你这么对我，我怎么会怀上你的种，江彪，别痴心妄想了，每次和你上完床，我都会弄干净，这孩子，不可能是你的。” 这话像是给江彪判了死刑，他眼底最后那点光都熄灭了，仇恨的目光看向地上的林彦文。 林彦文头皮一紧，从骨子里散发出一阵凉意，活像是被巨型猛兽盯上。 紧迫的危机感让他撑着身体后退数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不可能是我的，我每次都弄在外面。” 慌不择言中，他直接坐实了和汪小莲的奸情。 汪小莲冷笑， “喝醉那几次你可是痛快得很。” “够了！” 江彪怒声吼道，一巴掌将汪小莲扇倒。 汪小莲摔倒在地，脸上一阵惨白，手捂着肚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奸情已经展露，叶音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兴趣关心汪小莲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冷眼看着林彦文， “你的东西我会扔在门口，等离婚申请下来，立马滚出家属院。” 林彦文还想爬上前求情，但被江彪一脚又重重踹回原地。 这时，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嫂子，一眼注意到汪小莲屁股底下的殷红，大叫起来。 “流血了，汪小莲她流血了！” 大家看去，只见汪小莲捂着小腹的手都在颤抖，脸因痛苦皱成一团，汗水大颗大颗滴落。 虽说这事传出来不好听，但也不能闹出人命来。 康嫂子忙喊道， “林老师，快别愣着了，赶紧送小莲去医院啊。” 林彦文冷漠地看着快要昏厥的汪小莲，眼底满是仇恨，声音也带了丝咬牙切齿， “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这个贱人，害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又不是我的孩子，没了最好！” 他狰狞的面孔，完全不复平日里的俊秀清隽，嫂子们看得后背发凉，这样的人，怎么能继续留在学校教孩子。 大家同一时间生出了要让孩子换老师的想法。 眼瞧着汪小莲越来越虚弱，屁股底下的血迹也越涌越多，康嫂子着急看着江彪， “江营长，她再怎么说现在也还是你媳妇，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产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江表拳头攥了又攥，看着汪小莲宛如看一个脏东西，只恨不得再给两人几巴掌，哪里肯将人送医院。 就在这时，江母迷迷糊糊站起，看着汪小莲的惨状，她吓得脸一白，眼瞧着又要晕过去，连忙死死掐住虎口。 疼痛让江母头脑清醒了片刻，她看了看浑身散发戾气的江彪，又看着昏死过去的汪小莲，狠了狠心道， “彪啊，别想了，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江彪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娘，刚想说什么，被江母制止， “快去！” 江彪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一口，弯腰抱起汪小莲，骑车朝医院赶去。 热闹看过，大家也没兴趣管林彦文死活，纷纷散场。 走之前，门卫大爷摇了摇头， “天色不早了，林老师你也赶紧出来吧。” 林彦文没说话，宛如一摊烂泥跌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等他浑浑噩噩回去，果然见到叶家门口堆放着自己的东西，他上前，痛哭拍打着叶家大门， “音音，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潇潇冷风。 林彦文不死心，又开始喊起叶天乐， “乐乐，爸爸错了，爸爸舍不得你，你来给爸爸开门好不好。” 屋内，叶天乐瘪着小嘴扑到妈妈怀里， “妈妈，爸爸他撒谎。” 叶音嘴角溢出苦笑，看吧，连孩子都知道他在撒谎。 提交离婚申请这几天，林彦文不知是在哪里住的，再次见面时，那个清风俊朗的男人已经变得胡子邋遢。 汪小莲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她被扔在房间，不知死活。 江彪想要离婚，但被江母阻拦， “二婚都只能找到这样的货色，如果再离婚，往后只怕很难再找了。” 江彪沉默了。 江母顺势说道， “就让她在家里给咱江家生儿子，我就不信，把门反锁了她还能再找野男人。” 江彪默认了这个决定，为了儿子，他只能丢下身为男人的尊严。 第384章 难以启齿 林彦文和汪小莲的事在家属院传开，宋暖还是通过徐凤兰才知晓的，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从那以后，没人再见到汪小莲，只有宋暖时不时会在院子里听到隔壁江母骂人的声音。 江彪自觉在家属院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反正他也升迁无望，早早就递了调派的申请。 这些和宋暖没关系，只是一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听着徐凤兰聊八卦聊得头头是道，宋暖很高兴她能在家属院合群，也避免了她在家无聊。 程也的伤势恢复得很好，照例进行复查后，主治医生让宋暖第二天来拿报告。 两人刚到家，康嫂子敲响了大门。 宋暖开门，见康嫂子整个人都很局促，面色尴尬，她奇怪，康嫂子是个健谈的性格，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康嫂子，你怎么了？” 康嫂子扭扭捏捏跟着宋暖进屋，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也和徐凤兰见状，很有分寸感地回了屋，将堂屋空间留给两人。 现在只剩宋暖，康嫂子微微放松了些，但还是不敢去看宋暖的眼睛， “小暖妹子，嫂子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哎，说起来真是羞死人了，” 宋暖给她倒了杯水， “嫂子你慢慢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康嫂子捧着杯子猛喝了两口，这才说道， “自从上次山洪救灾回来，我那里就不得劲，又红又痒，我还以为是洗澡没洗干净，用偏方连着洗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效果，现在反而更严重了，甚至还有味道，真是丢死人了。” 宋暖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正色道， “婶子，这并不丢人，只是有了炎症而已。” 想到嫂子们在救助点好几天都洗不了一次澡，水还是被污染的，即便是裤子打湿了，也很容易引发炎症。 康嫂子见她很认真的样子，迟疑地问， “炎症是什么，严重吗？这真的不丢人？” 在这个谈性变色的年代，女性的一点妇科问题都能被诟病成不检点，宋暖觉得很有必要给嫂子们来一次科普。 她点了点头，语气无比郑重， “这并不丢人，只是我们体内的细菌紊乱，脏的细菌进去了，导致身体出现不适，只要坚持用药，保持干净卫生，很快就能好的。” 康嫂子原本羞耻的神色在宋暖平静又认真的解答下慢慢缓和下来，她像是松了口气，感叹着摇头， “难怪都说读书明智，还是多读书好啊，遇到这些，老一辈的都说是不检点造成的，我长期处在这样的观念下，对这些真真是难以启齿，就怕别人传了闲话。” 她感激地握住宋暖的手， “小暖妹子，嫂子知道你的为人，相信你不会乱说才来问你的，要不然，嫂子一直用那偏方，怕是要出大问题。” 随着她的动作，宋暖很明显闻到一股异味，康嫂子也闻到了，脸色顿时爆红。 宋暖朝她温和一笑， “嫂子，明天来医院看一下吧，咱们对症下药。” 康嫂子点点头，忙起身要走，但被宋暖叫住。 宋暖回屋，拿出纸笔，刷刷一顿写，十分钟后，有关妇科方面的知识被她写成笔记。 她递给康嫂子， “想来有这个苦恼的不止嫂子你一个，还要麻烦嫂子给大家伙都看看，如果身体有异样，及时就医，用不着不好意思，现在都是新时代了。” 康嫂子接过，寥寥一看，宋暖将复杂的知识写得简单易懂，即便她没学过医，也还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小暖妹子，嫂子替家属院的大家谢谢你，你这可帮了大忙。” 康嫂子感动不已。 宋暖摆手道，“嫂子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同为女人，能用学到的知识帮助大家，我也很开心。” 康嫂子走后，徐凤兰从房间里出来，慈爱地看着宋暖， “咱们暖暖真棒。” 她感叹地拍了拍宋暖的手，“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了，要是大家都能知道这样的知识，有多少女人免了罪受。” 宋暖也很惆怅，她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即便等以后互联网兴起，也还是有成千上万的农村妇女对此羞于启齿。 只能说传播基础健康知识仍需努力啊。 隔天，宋暖趁空闲专门去了趟妇科门诊。 来看病的不止康嫂子一个，还有好几位宋暖熟识的嫂子，都是参与山洪救援的。 嫂子们见宋暖穿着白大褂过来，红着脸上前， “小暖妹子，多亏了你昨天那笔记，大家才有勇气来医院看看。” 宋暖笑道，“大家别怕，等做完检查听医生怎么说，该吃药吃药，一定要勤清洗，勤换内衣裤。” 嫂子们连连点头，她们原以为在洗澡时顺带洗一下就够了，没想到还要天天洗，以前也没人教过，往后一定照做。 见大家都没什么事，宋暖便提出了告辞，只是没走两步，就碰到了程也的主治医生。 两人刚好遇到，主治医生便将程也的恢复情况与宋暖说明了一下，宋暖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以作回应。 画面落到几位嫂子眼中，两人神色都很凝重。 有嫂子皱眉道，“不会是程营长身体出了什么事吧，我瞧着小暖妹子脸色不大好。” “那个医生看起来也很严肃，万一程营长真有啥，小暖妹子可咋办，他俩还没孩子呢。” 说起孩子，大家都变了脸色，宋暖和程也来家属院也快有一年了，但大家迟迟没听到两人的喜讯。 有嫂子迟疑地开口， “我听说男人做了手术，那方面会不行，小暖妹子和程营长还这么年轻，往后可咋整啊。” “这么久都没怀上孩子，要是程营长再不行，往后岂不是难上加难。” 一时间，众位嫂子开始为宋暖以后的幸福着想，看着宋暖的背影都多了些怜惜。 康嫂子也满心担忧，但还是叮嘱了一句， “这种事别在小暖妹子跟前说，大家没事也别去问。” 大家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几天过后，家属院流言四起，都在传程也受伤不能生育，宋暖苦苦求医问诊。 第385章 流言 宋暖每天不是上班就是下班，根本不知道家属院里的流言，最先知晓的是徐凤兰，她时常跟着嫂子们一起去买菜。 这天买完菜回来，徐凤兰遇到一伙人，双方互相打了招呼，徐凤兰正准备回家做饭，却被一嫂子喊住。 几人眼底闪着八卦的光，凑到徐凤兰跟前，小声求证， “凤兰嫂子，听说程营长受伤后不能生育了，是不是真的啊？” 徐凤兰从来没有听儿子儿媳说起过，两人复查结果也都没有瞒着她，程也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现在只需要开始做康复训练。 猛然听到这个说法，待人一向和善的徐凤兰都沉下脸来， “哪个王八羔子说的？没有的事，谁在乱传谣言，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原本好奇的嫂子们不敢说话了，匆匆敷衍两句脚底抹油地溜走。 徐凤兰受了一肚子气回家，正好遇到程也从营区回来。 “妈，咋了，你脸色咋这么不好？” 程也关切地问。 徐凤兰不想让儿子知道这胡言乱语，只借口没有休息好去了厨房。 程也信了自家母亲的话，没有多问，只帮忙打起下手。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训练，所以程也几乎每天都要去营区训练完才回家。 流言愈演愈烈，直到传到宋暖耳中，看着面前求证的嫂子，宋暖第一次在人前黑了脸。 “嫂子们也这么大的人了，基本的辨别能力应该都有，这种莫须有的流言传播起来，我不明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看着表情讪讪的一众嫂子，语气冰冷严肃， “这话是谁第一个传播的？我倒要去问问看，她是有透视眼还是仅凭一张嘴就能帮别人看病，既然这样，医院也没必要开了，就让那人用嘴给大家看病算了。” 对面的嫂子脸色难看到极点，平日里宋暖对人温和有礼，嫂子们觉得她是好相处的，也就拿她当小辈看。 冷不丁被宋暖一顿嘲讽，大家脸色能好看才怪。 宋暖并不怕得罪人，她与人相处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流言都传到她面前来了，要是还当个软包子，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她和程也凭本事吃饭，虽说能交好就交好，但也不怕被孤立。 “嫂子们不说，我可就要挨家挨户一个个问去了。” 听见这话，对面那嫂子才慌乱制止， “欸别别别，小暖妹子，嫂子们也是好奇问问，也用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吧。” 宋暖看了几人一眼，很明显，这几人的表情一致认为她小题大做。 人到无语至极的时候会笑出来。 宋暖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她轻呵一声，脸上尽是讽刺， “行啊，那我也到处去说嫂子你孩子不是亲生的。” “还有你，你到处说婆婆坏话。” “你也逃不掉，你老是在背后看别人家笑话。” 她将面前的嫂子们一个个点名，当即就要走， “麻烦让让，别耽搁我传播流言。” 嫂子们都被她这架势唬住了，个个手忙脚乱地挡在宋暖自行车面前， “小暖妹子，你咋能空口说瞎话，我们可没做你说那事。” “就是就是，俺啥时候在背后看别人家笑话了，你可别胡说。” 宋暖冷哼，“既然怕我到处乱说，那你们到处传播流言的时候怎么不为别人想想，我要是追究起来，可以去公安局告你们。” “哎呦，咋就这么严重了，大家邻里邻居的，可别闹到公安那儿去。” 听到公安，嫂子们脸色顿时变了，忙赔笑起来， “小暖妹子你别生气，这事是嫂子们不对，嫂子在这里给你道歉，都怪江营长老娘，是她最先说出来的，我们也就听个响，可跟我们没关系。” “对对对，就是江老太婆说的，她还说你和程营长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 宋暖听得一肚子气，她原本想和江家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江老太倒是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口气不出，那死老太婆往后岂不是更加肆意妄为。 没理会喋喋不休的嫂子们，宋暖板着一张脸，蹬起车就往家里赶。 嫂子们见她走了，生怕她一怒之下到处说她们坏话，一拍大腿，赶忙追了上去。 三两下蹬回家，宋暖停好自行车，拿着洗脸盆在水龙头下接了满满一盆水。 徐凤兰见她脸色不好，心猛地一沉， “暖暖，你是不是听到外边有人说什么了。” 宋暖惊讶，“妈你也知道？” 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喷发， “这话居然都传到您耳朵里了，太过分了！” 见她端起满满一盆水就要出去，徐凤兰慌了，忙上前劝道， “暖暖，你可别意气用事，往后你和程也还要在家属院生活，要是彻底撕破脸，对你们不好。” 宋暖侧过身体，避免晃荡出来的水珠溅到徐凤兰身上， “妈你让开，我有分寸，再说，我和程也也不靠别人。”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如果一味忍让，别人还以为他俩好欺负呢，到时候是个人都能在他俩头上说两句。 徐凤兰见她虽生气但没失了理智，放下心来，给她让了道。 刚踏出门，就见程也和江彪匆匆往家的方向赶，两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嫂子，正是在宋暖面前说三道四的那几位。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就在前面两人只距离宋暖两米时，程也突然转了个弯，下一瞬，宋暖手上满满一盆冷水直接迎面朝江彪泼去。 “滋啦”一声，自行车发出一阵急刹。 十二月的天，江彪被猝不及防扑了个正着，从头到尾都湿了个透，一阵寒风吹过，瞬间打了个摆子。 “江彪，这盆水原本是要泼在你妈身上的，给她洗洗嘴。但我不像她那么没素质，既然你是她儿子，那你帮她受着也是应该的。” “我劝你最好管住你妈的嘴，要不然，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还会这么有素质，这一盆冷水下去，你妈受不受得住就难说了。” ————— 腰痛，颈椎也痛，今天这三章还是我站着码出来的，呜呜呜… 第387章 不鸣则已 “滴答，滴答。” 水珠顺着下巴滚落在泥地上，微小的声响在这萧瑟的寒风里仍清晰可见。 江彪阴沉着一张脸，定定站在对面，他身后，几位跟着过来的嫂子一个个惊得睁大了双眼。 好家伙，这小暖妹子不鸣则已，一鸣真是惊人得很啊。 徐凤兰在宋暖身后，看着这个场景，也是不安得很，她紧张地搓着双手，嘴唇嗫嚅，纠结要不要出来缓和缓和气氛。 宋暖无所畏惧，直视着江彪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她微昂起下巴，目光睥睨，看江彪就像在看一个垃圾。 江彪被气狠了，头顶都在冒烟，攥紧车把的手都因用力泛着白。 宋暖他动不得，但这口气是肯定要出的。 他偏头看向早就躲去一边的程也，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 “程营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程也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到宋暖跟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脸盆， “江营长，应该是你和你妈该给我一个解释才对。” 江彪明显还不知道自家老娘做了什么，他整颗心都在让汪小莲怀孕那点子事上。 皱眉正欲开口，江家铁门滋啦一声打开，露出江母那张面带疑惑的脸。 再看到江彪浑身湿透，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时，江母睁大眼，迈着碎步上前，哎呦哎呦捧着江彪的脸一阵心疼。 “彪啊，咋回事啊？咋弄成这样？” 她视线透过江彪看清了后面那几位嫂子，再看看宋暖一家，心中顿时明了了。 霎时间，江母勃然大怒，咧着嘴，张牙舞爪就要来挠宋暖的脸， “你个小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泼我儿，老娘撕了你。” 宋暖还没出手，身前便多出了一道身影，徐凤兰挡在她面前，双臂张开，呈小鸡护崽样， “死老太婆，你才不是个东西，嘴长在你脸上不是为了让你喷粪的，你还敢倒打一耙？你有本事过来啊，今天就看谁挠死谁！” 宋暖没想到一向温柔可亲的婆婆还能有这么泼辣的一面，怔愣了一瞬，后连忙拉住婆婆的手。 “妈……” 刚开口，便被徐凤兰一把揽在身后， “暖暖别出来，你不能动手，妈一个人就能对付这死老太婆，老娘这么些年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宋暖眼睁睁看着自家温柔的婆婆挽起衣袖，一副准备进攻的架势。 宋暖懵逼了，抬头看了看程也。 程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有他在一旁看着，江老太使不出什么招式。 再者，程也还是很了解自家老妈的，他妈独自将他和程欢带大，没点泼辣的本事，还真是不行。 徐凤兰这几年温和的性子，让程也都快忘了早些年间，她在地里和别人扯头发的场景，后来也就是程也参了军，徐凤兰旧疾复发，才消停了点。 这一场架还是没能打起来，康嫂子及时来阻止了。 见到康嫂子，江母宛如老鼠见了猫，瞬间老实起来。 康嫂子身上自带一股领导气质，再加上王政委是江彪的领导，这就导致江母被克得死死的。 “都闹什么闹，还不觉得乱是吧！” 康嫂子凌厉的目光直射江母， “家属院是什么地方，能打架吗？！还上赶着滋事。” 江母唯唯诺诺地低头，不敢去看康嫂子的眼睛，轻声嘟囔着， “又不是我一个人在闹，怎么净说我。” 康嫂子眉毛一挑， “江婶子，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每来一趟，咱家属院就要闹一回，往常这些可从来没有过。” 这话就差直接说江母是个事儿精了。 江彪脸色又黑了几分，他再怎么混账也不能看着自己老娘在大庭广众下被当面训斥。 他皱着眉开口， “嫂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我妈只是心疼我，也不知道程营长媳妇为什么会劈头盖脸泼我一盆水。” 他将矛头直指宋暖。 康嫂子看了眼程也手上的盆，眉心直跳，但还是朝江彪冷声道， “江营长，你说别人的时候，不如想想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彪皱眉，眼底闪过困惑，看向自家老娘， “妈，你做了什么？” 江母不应，心虚地低下头。 康嫂子冷哼， “你妈到处传流言，说人家程营长不能生育，还说程营长和小暖妹子一辈子生不出来孩子。” 在自家儿子面前被这么大喇喇戳穿，江母老脸都要丢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咋了，我说错了不成，程也受那么严重的伤，还做了手术，肯定不能生了，再说，他俩来家属院都一年了，也没见怀上啊。” 徐凤兰哪里能忍受别人当着她的面造谣儿子，左右看了看，一把夺过程也手上的洗脸盆，高高举起就要朝江母砸去， “我砸死你个老不死的，你儿子才生不出来，你全家都生不出来，叫你乱喷粪，江家的后，就断送在你手上！” 她一个用力，手里的搪瓷盆就要扔出。 这力道，江母要是被砸到，脑袋指定要开瓢。 程也眼疾手快，在徐凤兰扔出的瞬间拉了她一把，搪瓷盆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直直落在江母脚边。 江母没想到徐凤兰来真的，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直到“哐当”一声，脸盆落地，惊得她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我的老天爷哟，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 康嫂子厉声一喝， “江彪，还不赶紧把你妈送回去，再这么下去，家属院迟早要被她整翻天。” 江彪脸黑沉如锅底，一把将自家老娘捞起来。 知道了真相，他也再没了士气瞪宋暖，只想沉默着离开。 “慢着。” 就在这时，宋暖开了口，“你妈到处造谣，已经给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心理创伤，必须道歉！” 江彪脸色难看到极致， “你想做什么？” 宋暖瞥了一眼要死不活的江母， “让她挨家挨户地去澄清谣言，不然咱们就上报到公安，诽谤军人和军属，再怎么都够关她一段时间。” “你……” 第388章 又来招我 江彪愤怒至极，即便他没过多久就要调走了，但也不想临走之前在家属院丢个大脸。 宋暖讥笑，“不愿意？那行啊，我这就去找公安，或者直接去找叶首长算了，他一定会帮我和程也主持公道。” 她作势就要走，但被康嫂子拉住手腕， “江彪，还不赶紧让你妈照做，要是闹到叶首长那里，你掂量掂量后果。” 江彪鼻间重重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即将装死的老娘，语气是深深的无奈， “妈，你自己做错事，应该承担后果。” 江母不可置信抬头， “彪啊，你怎么能让妈……” 江彪背过身去，态度很是决绝。 江母眼泪瞬间涌出，她哽咽了片刻，最后绝望地叹息一声， “妈知道了，妈不让你为难。” 江母在康嫂子的见证下，一家一家，走遍了整个家属院，到最后一家时，她是直接捂着脸跑回去的。 从这以后，江母怕是再不敢走出家门了。 这件事还没完，康嫂子找了个时间，将传谣的嫂子们都聚集在一起，语重心长道， “你们也别怪程营长一家狠心，都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被传谣的是你们自己，只怕早就上去干架了。” “我知道大家在平日里就喜欢说些八卦闲话，不是不能说，但要有一个度。 小暖妹子人这么好，为了咱妇女同志的健康，还专门写了笔记供大家传播，平日里见到人也是嫂子嫂子的喊，就这样，你们还好意思传她和程营长的闲话，我听着都觉得丢人。” 康嫂子说得众人一顿脸红，那些传谣的嫂子各个都低下了头，满脸羞愧，是她们听信了江老太的挑拨，也不该去传小暖妹子和程营长的闲话。 “康嫂子，俺们也知道错了，你说这事弄的，俺们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康嫂子冷笑，“还没想到，你们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小暖妹子好欺负，看她平日里笑盈盈的，却不知道人小暖妹子是个硬气的，有脑子有性格。” 她直接将嫂子们心底那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开了，说得各位嫂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好了，程营长一家人只怕再也不想和咱家属院的人来往了，往后谁家有个三病两痛，你们也别舔着脸去找人小暖妹子帮忙。” 康嫂子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开，家属院这群嫂子，人虽然不坏，但也都没有什么文化，平日里最喜欢凑到一起说些家长里短，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不然就她们这张嘴，迟早为家里男人闯出大祸。 “欸，康嫂子你别走啊。” 会议室内一阵喧哗，康嫂子走了，嫂子们的主心骨也就散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这件事确实是咱们不对，现在闹成这样也不好看，咱们还是去跟小暖妹子道歉吧。” 有嫂子提议道。 这话一出，有人附和，但也有人拉不下脸来， “咱们都多大岁数了，要我去跟一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道歉，我可拉不下这脸。” 提出道歉那嫂子轻哼一声， “你做错事还有理了，谁管你道不道歉，就像康嫂子说的，往后有什么事别找小暖妹子就成。” 她说完话也走了，准备去道歉的几个嫂子们跟着离开，只留下拉不下脸的几位。 气氛有些凝滞，僵持了几息，剩下几位嫂子也老老实实准备道歉。 就像康嫂子说的，谁家都会有个三病两痛，家属院里只有宋暖是医生，听说叶家的小孩发烧抽搐还是宋暖给救过来的，大家不敢也不能真把宋暖和程也给得罪了。 之后的几天，宋暖和程也一个去医院上班，一个去营区做康复训练，独留徐凤兰一人在家，应付了一波接着一波来道歉的嫂子，更是收到了不少嫂子们送来的吃食。 宋暖也知道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既然嫂子们都道歉了，她和程也也就顺着台阶而下。 只是，经历过这遭，宋暖对除了康嫂子以外的嫂子们也就只是点头之交，要她跟大家一起唠嗑，那是再也不会了。 元旦这天，营区有准备文艺汇演，文工团的女兵们站在台上英姿飒爽，声音嘹亮振奋人心。 宋暖这几天都在准备应付医院的考核，看到一半顿觉疲累，见徐凤兰看得开心，她也不想坏了婆婆的兴致，于是悄悄戳了戳程也的腰。 “嗯？怎么了？” 程也低头看她。 宋暖小小打了个哈欠，困顿地说： “我累了，想睡觉。” 程也还没正式回归岗位，毫不违和地和宋暖坐在家属的位置上，听宋暖说累，他立马拉起自家媳妇的手，朝徐凤兰道， “妈，暖暖有点累了，我先送她回去，等结束了再来接您。” 徐凤兰关切地看向宋暖，“没事吧暖暖？” 宋暖笑道，“您别担心，就是这两天看书看累了。” 徐凤兰松了口气，摆摆手道， “我自个儿知道路，不用你接，等会和康妹子一起回去也成。” 如此，等宋暖坐上自行车后座，被冷风一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趁着天黑，她大胆地圈住程也的腰身，觉得被风吹着冷，她直接从衣摆伸了进去。 温热的触感传至指尖，宋暖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真暖和。” 程也轻笑，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格外缱绻， “不是累了吗？现在又来招我。” 宋暖把脸埋进男人宽厚的脊背中，手胡乱摸着，只觉手下的腹肌好像比以前少了点坚硬，多了几分柔软， “程也，你是不是被妈喂胖了，手感都变好了。” 程也身体微僵，腹部下意识用力。 “哈哈，快别用力了，放松放松。” 感受到男人的尴尬，宋暖直接笑出了声，手指不安分地又挪动了几寸， “我可是在夸你。” “哼！” 程也在前面轻轻哼了声， “你就知道欺负我。”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第389章 实习结束 男人的心声宋暖听不见，自从程也受伤以来，夫妻俩纯睡素觉，刚出院那些日子，宋暖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晚上恨不得睡在床底。 最后还是程也忍不住，直接将人紧紧抱住，这才免了宋暖睡床底的苦。 回去路上，宋暖手被这天然的大火炉捂得暖暖的，只是，等铁门一关，纤细的腰肢就被程也坚实有力的臂膀揽住。 暖色的灯光下，宋暖眉眼弯弯，双手撑在男人胸膛， “欸，先等等，你恢复好了么？” 程也弓起身子，一把将人扛在肩头，伸手拍了拍她挺翘的臀部，朝卧室走去，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凤兰不在家，宋暖做这事总有种紧迫感，但这种感觉为两人相处的过程又增添了一种刺激的氛围。 夫妻俩素了好几个月，一次过后，都有些食髓知味，宋暖身上汗涔涔，手指抚上程也带着粉意的伤疤。 “还疼吗？” 伤疤处传来一阵酥麻，程也有些分不清这感觉是从皮肤上传来，还是从心里。 带着厚茧的手握住宋暖细嫩的肌肤，放在唇上亲了亲，声音暗哑还带了几分欲念， “不疼。” 肌肤相接，宋暖用力抱紧了男人劲瘦的腰身，往他怀里拱了拱， “老公，妈还没回来，我们再来一次。” 不知是哪句话将程也彻底点燃，男人翻身而起，汗水混合着低喘，大颗大颗落到宋暖身上。 原本还有些微凉的肌肤，就这样被男人的火热吞没，逐渐浸出一层水光。 冬季的夜晚，却十分炽热。 程也像是一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在宋暖的溺爱下，激发出隐藏在克制里的野性。 两人今晚都十分尽兴，宋暖被男人抱在怀里，发丝被一遍遍亲吻，最后直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身子被放进温热的浴桶，她才迷糊地睁眼。 程也温柔专注的侧脸就在眼前，和刚才判若两人，宋暖嘴角勾起笑，轻轻印上一吻，随后直接倒在他胳膊上又睡了过去。 “呵~小猫。” 仔细地替她擦好身子，程也将人打横抱起，床上那早已面目全非的床单早已被男人换下，身下是舒服柔软的触感，宋暖怀里被塞了个枕头，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 元旦晚会何时结束，宋暖不知，隔天起床时，她久违地感受到了酸软无力。 腰间还搭着男人的胳膊，手刚覆上去，身后男人便又将她往怀里抱了抱。 宋暖无奈地笑了，刚想说她上班要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温热的鼻息，程也清晨略带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暖暖，再叫一声。” “嗯？什么？”宋暖还没反应过来。 程也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女孩清瘦的脊背在他怀中，两人密不透风，十分亲密。 他吻上宋暖温软的耳垂， “昨晚叫的那两个字，再叫一声。” 宋暖一下子回忆起来，脸微微泛红，但还是忍住了害羞，轻轻喊了声， “老公。” “嗯。” 程也立马回应了，尾音上扬，带着钩子，从胸腔里传出的震动震得宋暖后背发麻。 “不和你闹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宋暖红着耳根掀开被子，从男人怀里爬起。 程也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穿好衣服，又匆匆逃出房门。 一声轻笑从喉间溢出，他心情好极了。 徐凤兰早已将早饭做好，见宋暖出来，脸蛋红扑扑，她关切地问， “暖暖，身体怎么样啊？还累吗？” 宋暖很想说更累了，但没好意思，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我没事，妈，我要迟到了，早饭拿去医院吃啊。” 她随意揣了一个馒头就要走，被徐凤兰生生拦住，硬是塞了两个鸡蛋在手上， “瞧你瘦的，光吃馒头怎么行，营养一定要跟上。” 骑上车的那刻，泛红的脸颊被冷风一吹，宋暖这才觉得没那么烫了。 老天奶啊，这勾人的男妖精，一旦开闸，还真有些受不了。 等到了医院，穿上白大褂那一刻，宋暖自动成了专业冷静的宋医生，早上的羞涩仿佛并不属于她。 实习生涯最后的考核就要来临，宋暖准备得非常充分，这次考核不仅由各科带教老师评判，最主要的，还是要靠患者的满意度。 医院让每人接待十名患者，全程由实习生诊断，带教老师在一旁把守，最后让患者根据对医生的满意度来评分。 两者结合，评分最高的第一、二名实习生获得“优秀实习生”称号。 宋暖的基础很扎实，经过这一年的临床实习，对常见的病例已经得心应手。 她游刃有余地接待患者，做到对每一个患者都保持微笑，根据患者的病情和承受程度开检查单和药单。 等带教老师确定无误后，患者才会开始评分。 一上午过去，十个病人也已经看完，宋暖成功拿到了很高的分数。 帮忙把守的带教老师朝她竖起大拇指， “很棒，期待明年和你做同事。” 宋暖露出笑容，伸手抱了抱带教女老师， “谢谢。” 这一年间，每轮转到一个科室，就会认识不同的带教老师，有年长的，也有比她大不了几岁的。 宋暖和他们相处得都很好，在老师们不遗余力的悉心教导下，宋暖的成长得很快。 对她来说，这些老师亦师亦友，能和大家相遇，也是她的幸运。 “优秀实习生”表彰由院长亲自颁发，他来到宋暖跟前，亲手将奖状送到宋暖手中。 一老一少的手在空中相握，院长眼底满是欣赏， “宋暖同志，我代表陕省军区医院，正式向你发出工作邀请，咱们华国医学界能有像你们一般优秀的后起之秀，我们一众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能被院长这种泰斗前辈称赞，宋暖十分激动，她用力点了点头， “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实习生活再次完美画上句号，接下来只需要回学校拿到毕业证，宋暖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她今天的心情，任谁都能看出颇好，和老师同学们一一告别后，宋暖乐颠颠走出医院大门。 一眼就看到程也靠在自行车旁，宋暖此刻很想给程也一个熊抱，但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她还是要点脸的。 只能兴奋地坐上后座，扯住男人衣角，分享自己的喜悦。 自行车飞驰，接下来的日子，还在继续…… 第390章 你陪着姐姐 实习结束，一家人准备回林吉过年，程也的病假还没休完，倒是能跟着一起回去。 车票买在一月十五号，好不容易还有两天休息时间，宋暖和程也带着徐凤兰将关中逛了个遍，还吃了很多美食，夫妻俩只把徐凤兰哄得眉开眼笑。 “都是孝顺孩子，跟着你们，妈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宋暖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胡说，妈本来就不老，年轻着呢。” 这哄人的话直接让徐凤兰眼角多出了两条褶子，恨不得将宋暖捧在手心里疼。 程也站在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身后，只觉庆幸，自古婆媳多问题，男人夹在媳妇和母亲中间最难办。 好在宋暖和徐凤兰没让他有这个烦恼，眼瞧着这两人像是亲母女，程也看了看手里的大包小包，有种自己才不是亲生的错觉。 这一次回去，陕省特产是必不可少的，宋暖光是吃食就买了好一大袋子， “妈肯定有给咱俩准备过年的新衣服，那咱俩就少带两件衣服回去，空余的地方装吃的。” 宋暖一边收拾行李，还不忘一边跟程也念叨。 程也一向是惯着她的，还真又空出了一个包裹给她装吃的。 几个包裹收拾好，宋暖坐在床边叹气， “可惜三哥不能跟咱们一起回，也不知道下一次团聚是什么时候。” 程也从后面将她揽入怀中，下巴嗑在宋暖肩头， “一定有机会的，日子还从长着呢。” 叹息只在宋暖脑中停留了一瞬，而后便被即将回家的兴奋所代替。 临走前，宋暖和徐凤兰还专门给王得森做了一桌子好菜，就当提前吃团圆饭了。 王得森开车将三人送去火车站，见宋暖眼巴巴望着自己，伸手在妹妹脑袋上薅了薅， “三哥争取明年一定回去，快笑一笑。” 宋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得森没辙了，递给程也一个眼神， “路上注意安全。” 火车嘟嘟开启，王得森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点，宋暖这才收回视线。 这次回家，为了能让宋暖和徐凤兰在路途中轻松一点，程也特地托人买了软卧车票。 这还是宋暖第一次坐软卧，不由新奇地四处张望起来。 软卧车厢没什么人，由一个个独立包间组成，包间里有上下四张床，还有桌子暖水壶等基础的设施，整个空间干净又宽敞。 一路上，除了他们三人，剩下的那张床铺一直空着，这倒方便了三人，一直坐到春城转车，都不觉疲惫。 宋暖提前给父母拍过电报，回来这天下午，王艾君和宋振平早早就等候在火车站。 夫妻俩几乎一年没见着小闺女，即便每个月都会通信，但也还是想得不行。 程也身高体长，比出站的人流高出一个头，宋振平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忙拍了拍一旁红着眼圈的媳妇， “媳妇，我看到也小子了。” 王艾君抻长脖子望去，“暖暖呢？有没有看到暖暖？” 宋振平语气都激动了， “看到了看到了，暖暖就在他身边，咱闺女没瘦！” 在程也手指的方位，宋暖也看见了父母，她双眼亮晶晶，激动地朝父母招手。 双方同一时间奔向对方，宋暖小跑出站口，直接扑进父母怀里，本来不准备哭的，但在看到父母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不自觉涌出， “呜呜呜，爸妈，我好想你们。” 王艾君老泪纵横，在闺女身上一阵摸，嗯，没瘦，好像还胖了些。 “妈的暖暖，真是让妈惦记死了。” 老男人宋振平也在悄悄擦着眼泪，小闺女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父母这么久过，这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真是让老两口好想。 三人在出站口哭了好一会，王艾君才笑着拍了拍小闺女的肩膀， “行了，也别让也小子和你婆婆干等着了，咱们回家去，你姐和妹妹们都盼着呢。” 母女三人走在前面，程也和宋振平在后边提行李。 看着程也结实的胳膊，宋振平笑道， “好小子，好像又壮了，暖暖没欺负你吧？” 自己闺女自己知道，以程也惯着闺女的程度，暖暖只会欺负人。 程也摇头，老老实实回答， “没有，暖暖对我很好。” 宋振平嘿嘿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 穿过熟悉的街景，还没到家门口，就见家人们都等候在外。 宋清禾肚子高高隆起，被霍嘉木扶着站在门外，翘首以盼，在见到宋暖那刻，匆匆上前拉住妹妹的手。 “姐……” 宋暖声音哽咽，眼泪再一次落下，姐姐怀孕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些即将要做母亲的温柔。 “姐，对不起，我到现在才回来看你。” 宋暖心中是愧疚的，她和姐姐的感情最好，姐姐怀孕这么大的事，她却不能时常陪伴左右，是她不对。 宋清禾流着泪摇头，只用力拉住妹妹的手，不愿放开。 “傻暖暖，不许这么说。” 姐妹俩在家门前抱着哭，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宋清禾只觉腹部一阵疼痛，直接让她白了脸。 宋暖第一时间注意到姐姐的异样，赶忙将姐姐扶住， “姐，你没事吧？” 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手已经开始给宋清禾做起检查。 阵痛袭来，宋清禾疼得变了脸色，紧紧拉住妹妹的手不放。 宋暖朝慌乱的众人大喊， “快，姐要生了，赶紧送医院去。” 真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一家人提前预演过这个场景，慌乱了片刻后便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宋清禾被霍家木抱上铺着棉被的三轮车，王艾君则拿好提前准备的待产用品。 霍嘉木骑车先把人送去医院，剩下的人骑自行车赶上。 正准备走，宋清禾突然朝宋暖伸出手， “暖暖，你陪着姐姐。” 宋暖眼泪歘地一下掉落，她没有半分迟疑，爬上车握住姐姐的手，像一直以来姐姐护着她那般，将姐姐护在怀中。 第391章 小木木出生 省人民医院，产房外，一家人紧张地徘徊等候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宋清禾痛苦又竭力的哭喊。 宋暖陪父母坐在长凳上等候，看着产房门口霍嘉木脸色惨白，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她出声安慰， “姐夫，你坐下歇一会吧，姐是头胎，应该没那么快。” 霍嘉木哪里有心情休息，听着清禾带着哭腔的惨叫，他都心疼死了，也只略微坐了一小会就又开始踱步。 他转得宋暖眼睛都花了，正想开口再劝两句，被王艾君阻拦， “你就让他转吧，你姐夫也是心疼清禾，舍不得她受痛。” 她又看向跟着来的一摞人， “也小子送你妈回去吧，舟车劳顿这么久，哪能在这里干熬着，招娣来娣也回吧，等清禾生了我再通知你们。” 这么多人干等在产房门口也不是个事儿，程也看了眼宋暖，见她点头，这才应声， “那行，我就先送妈回去，等会再过来。” 宋清禾这一胎，直接从下午两点生到了晚上八点，期间程也给买了晚饭送来，霍嘉木进产房给送了些吃食，回来的时候，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 八点半左右，产房大门打开，护士抱着孩子走出， “宋清禾家属，生了个男宝宝，六斤一两。” 等候在外的宋暖一家人蜂拥上前，王艾君接过护士手中的孩子，即便神色疲惫也掩盖不了她满眼慈爱， “好小子，真不轻。” 另一边，霍嘉木和宋暖异口同声， “护士，我姐\/我媳妇没事吧？” 产房护士都差点被他俩逗笑， “产妇有些力竭，没有大碍，等处理好伤口马上推出来，家属在外边等着吧。” 两人得了准话，这才有心情去看一眼孩子。 皱皱巴巴的婴儿包裹在襁褓里，小脸蛋红彤彤的，睁着一只溜圆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 宋暖轻轻挠了挠他握成拳嫩乎乎的小手，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孩子和姐姐长得真像。” 她看了眼孩子，又抬头看了眼霍嘉木，打趣道， “姐夫，你参与感不高啊。” 霍嘉木哪里还有平日里稳重的样子，此刻憨憨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宝宝， “像清禾好，清禾漂亮。”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孩子。 王艾君笑了，将孩子往他怀里一塞， “来，让爸爸抱着。” 霍嘉木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一看就知道早就在家里练过，但仔细看，动作熟练是熟练，整个人却僵硬得不行。 王艾君笑话他，“是不是比枕头软多了？” 霍嘉木下意识点头。 “噗嗤。” 宋暖直接笑出了声，头靠在程也胸膛，胳膊一耸一耸的。 程也眼底都是笑意，看着霍嘉木，还带了几分羡慕，啥时候他和暖暖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宋暖抬头就看见了他这副表情，只是一眼，就猜到了他心底的想法，她挠了挠男人掌心，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努力，孩子马上就有了。” 程也眼睛蹭地亮了，瞧着宋暖勾人的样子，只恨不得立马把人扛回家。 宋清禾在二十分钟后被推出，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霍嘉木第一时间上前， “清禾，你辛苦了。” 他极力压制声音中的颤抖，但仍旧难掩哽咽。 宋清禾脸上贴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朝他摇了摇头， “不辛苦，值得。” 又看向一旁的宋暖，她伸出手， “暖暖，你见到孩子没？” 宋暖上前握住姐姐的手，眼圈自然而然地红了， “姐，我看到了，宝宝长得像你一样好看。” 宋清禾这才放松地笑了，她是极相信妹妹的审美的。 霍嘉木准备的单人病房，宋清禾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才能出院。 孩子被放在一旁的小床上，此刻已经进入了梦乡。 直到晚上窝在程也怀里，宋暖才对姐姐生下宝宝有实感，从小在一起的姐妹，一下子成为了母亲，这期间的跨度，还需要慢慢消化。 “暖暖，你说我不会真有问题吧？要不我去做个检查看看？” 手底下是宋暖平坦的小腹，程也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宋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还真信了嫂子们的闲话？咱们放宽心，孩子都是缘分，没准咱们宝宝还在天上选妈妈呢。” 程也若有所思，随即一个翻身将人压住， “那我努努力，争取让宝宝早点做出选择。” 宋家今年多了一个小人儿，全家上下都开心得不行，宋清禾夫妻俩个孩子取名为霍林杉，小名木木，希望宝宝能如同草木一样，旺盛生长。 为了庆祝小木木的出生，王艾君宋振平夫妻俩的五家店都准备搞打折活动，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直到现在，宋暖才知晓自家老爸老妈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每个分店店长都是经过老两口亲自培训，只用到月底时上报分店业绩，平日里完全不用老两口操心。 宋暖是真的佩服自家爸妈，农村出身，连字都是后学的，却能在省城将生意做得如此红火，就连来娣那小丫头，都被他俩带出了师，现在管理一个分店那是游刃有余。 看着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的小姑娘，眼中的唯诺早已不见，如今是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宋暖就差拍手叫好， “来娣都长成大姑娘了，一年没见，三姐都快认不出你了，真好。” 面对家人的夸奖，宋来娣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从三道口来的乡里女孩，笑得腼腆羞涩。 王艾君怀里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笑道， “可不是嘛，这俩孩子都能干，来娣勤快好学，招娣更是，每学期都考年级第一，我听清禾说，招娣写的作文每次都被老师当范文在全班念呢。” 说起这两个侄女，王艾君表情骄傲得不得了，要不是老宋家耽搁了俩孩子，这俩孩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有造化，随着这些年的相处，她是真把这俩孩子当做了自家姑娘，只盼着两人好呢。 招娣来娣也没辜负二伯一家的期望，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努力发光。 第392章 更好的方向 宋清禾生完孩子第五天，下午，霍嘉木出去了一趟，白着一张脸回来，大家伙都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 霍嘉木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去做了个结扎手术。” 一时间，堂屋内寂静无声，良久，王艾君叹了口气道， “嘉木啊，妈知道你心疼清禾，你这又是何苦呢。” 霍嘉木神色倒是轻松得很， “妈，生孩子太受罪了，我不想清禾再承受一次，我们有木木就够了，再者，国家都响应计划生育，我这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这两天照顾宋清禾，他是真的心疼坏了，也被吓坏了，即便医生说宋清禾生得还算顺利，但产房外痛苦的呻吟，撕裂的伤口，无一不在霍嘉木心中留下烙印。 所以，为了不让宋清禾再次受生育之苦，霍嘉木直接去做了结扎手术，他谁都没告诉，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王艾君听后久久说不出话来，罢了，只要俩孩子感情好，就行了。 短短五天，小木木从一个皱皱巴巴泛着红的小婴儿蜕变成了粉粉嫩嫩奶呼呼的胖娃娃。 小家伙心疼大人，好带得很，除了饿了拉了，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哭不闹，偶尔还能卖大家伙一个面子，咧嘴笑一笑。 他这一通操作下来，只把大家伙逗得乐呵，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团宠。 宋暖每天都要去陪陪姐姐，跟她聊聊天，说说八卦，不让宋清禾有任何一丝产后抑郁的可能。 姐妹俩一年未见，刚见面就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两人有一肚子话同对方诉说。 “这小家伙莫不是在等着我回来。” 宋暖眉眼温柔，挠了挠小木木的掌心。 宋清禾含笑看着这一大一小， “可不是嘛，他就等着小姨回来呢，你没回来之前，我是一点想生的感觉都没有。” 小团子奶呼呼，躺在霍嘉木亲手做的婴儿床里，睡得香甜。 宋暖越看越喜欢，拉住姐姐的手，惊奇地说， “姐，我到现在都还没适应你有了孩子，在我心里，咱俩还是小孩儿呢。” 宋清禾笑了，手指刮了刮妹妹的鼻尖， “你可不就是小孩儿嘛，说起来我也还没适应妈妈这个身份，有时候看着木木，觉得自己好厉害，能生出这么大一个娃。” “哈哈。”宋暖俯身抱住姐姐， “我姐是最厉害的！” 从小到大，宋暖一直都是这样抱着姐姐撒娇，姐姐身上总有股让宋暖无比安心的味道，现在又多了一股奶味。 宋清禾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她其实一直害怕生产时妹妹赶不回来，好在小木木会挑时间，有妹妹在产房外，宋清禾心安不少。 “暖暖，你把书桌上的本子拿来。” 宋暖歪头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翻开本子，里边密密麻麻写着文字，宋清禾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和妹妹分享自己一整年的成果， “我不是说想出一本儿童读物，初稿已经完成了，你看看写得怎么样。” 宋暖惊喜接过，翻开起来。 宋清禾的字迹娟秀工整，故事生动有趣，很容易将人代入进去。 这厚厚一本，是姐姐一整年的心血，宋暖看得很认真，每个故事都细细品味它背后的教育意义。 宋清禾立意想让孩子们在有趣的故事情节中潜移默化被影响，能更清晰地感知这个世界，有自我意识，正确的三观。 宋暖沉浸在故事中，都快忘了时间，还是王艾君来喊她吃饭，宋暖这才回过神来， “姐，你写得真棒，现在市面上很少见这种儿童读物，出版后，只要足够重视孩子教育的家长，一定会感兴趣的。” 有了妹妹的话，宋清禾心里总算有底，她笑道， “这只是初稿，有些地方还需要改进，暖暖你觉得还有什么不足的？” 宋暖想了想，提议道， “既然是儿童读物，如果能放些童趣的插画在里面，孩子们应该更有兴趣读下去。” 宋清禾若有所思地点头，只是家里人都没有绘画功底，她正在坐月子，不能看太久的书，最终稿还需要慢慢精进。 时间来到一月二十四号，宋暖今天要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这值得纪念的时刻，王艾君和宋振平做父母的肯定不能放过，所以早早就起床收拾，准备和宋暖一起学校。 夫妻俩没想到的是，有人比他俩起得更早，程也早已经将一大家子人的早餐都买好了，此刻正坐在堂屋等宋暖起床收拾。 接二连三的，宋招娣宋来娣也起了床，就这样，宋暖这个当事人反倒成了最后起床的那一个，还是被王艾君从床上薅起来的。 宋清禾对于不能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感到惋惜，给了宋暖一张照片，就当参与了全程。 宋暖哭笑不得，只好将照片揣进兜里。 于是，宋暖带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去了学校。 好久没回学校，宋暖突然有种大人变小孩的新鲜感。 77级的医学生晚别的专业一年毕业，又是唯一一届冬天毕业的大学生，所以今天的医学院，显得热闹非凡。 宋暖看到了好久未见的老师和同学，大家热络地打起招呼，完全没有一点生疏。 “宋暖！” 忽地，宋暖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去，只见白望舒笑盈盈地朝她走来。 她开朗了许多，也更爱笑了，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望舒，你看起来很好！” 宋暖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白望舒非常认真地点头，“我确实过得很不错，自从去了京市，开始独自生活，我好像和医学和解了，也开始对它产生兴趣。 我的带教老师们都很专业，手把手教会我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好不容易见到宋暖，白望舒恨不得将自己的变化一一告知， “可能是距离远了，我和我妈的矛盾也缓解了许多，回来这几天，我俩一次架都没吵过，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我还是很坚定地走自己选择的路，往后的每一个决定，都由我自己做主。” 说起这些话，白望舒眼里盛满了星辰，是宋暖从未见过的样子。 胸腔涨涨的，有种说不出的振奋，大家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呢！ 第393章 小火苗 毕业典礼结束，学校组织了拍照活动，大家都前往校门口合照留念。 拍完毕业照后，宋暖拉着几位要好的同学一起合影，程也拿着相机给几人拍照。 同窗五载，虽已经分开一年，但想到往后很难再见到，大家多少都有些不舍。 不知是谁提起了留地址，同学们像是恍然般，纷纷掏出纸笔留下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 宋暖有样学样，找程也拿了纸笔就去找同学要地址，都说这个年代的大学同学往后可是实打实的人脉关系，她可不得好好保存起来。 散场后，宋暖带着家人最后逛了一次校园，承载了她五年青春的校园，是时候该说再见了，宋暖相信这不会是她最后一次回来。 一家人在校园里拍照，宋暖身边跟着招娣来娣，看着两个稚嫩的面庞，她笑道， “来娣有后悔不继续读书吗？” 宋来娣仔细思考了番，又看了眼校园里匆匆行走的学生，她摇头， “我羡慕，但不后悔。” 她看向宋暖，眼底是清醒和理智， “我不像几个姐姐聪明，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与其浪费时间浪费钱，不如早早的做点我想做的事。” 宋暖摸了摸她的脑袋， “谁说你不聪明了，咱们来娣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宋招娣看了眼羞涩的妹妹，嘴角上扬，弯起一个弧度。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林吉大学的食堂可谓是一路坎坷，最后变得干净实惠，说起来还多亏了宋暖的推波助澜。 今天来食堂吃饭的学生格外多，还有很多像王艾君这种校外人员。 食堂的饭菜不算可口，但胜在干净量大，自从父母到了省城，宋暖在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这顿饭，却让她吃出几分感慨来。 索幸家离学校不远，一家人也不着急回去，在校园里逛了一整天，晚上是王艾君和徐凤兰做的大餐，满桌子大鱼大肉，都是宋暖和程也在陕省吃不到的家乡菜。 夫妻俩撑得肚子溜圆，压了半个小时马路才消食回家。 小年这天，一家人齐聚在宋家饭馆，程欢提前来电报，说是今天回林吉。 快到晌午，程也正打算骑三轮去火车站接人，门外响起独属于程欢清脆的声音， “妈，婶子，姐姐哥哥们，我回来啦。” 小姑娘俏生生地跑来，一把抱住站在门口的徐凤兰， “妈，我想死你了。” 徐凤兰脸上的慈爱快要溢出，拍了拍她的背， “妈也想你。” “嗯？”程欢探头，捧着自家妈妈的脸左右看， “妈你咋变了？以前打死你都不会说这些。” 徐凤兰嗔了她一眼，“这不跟你嫂子学的嘛，你暖暖姐说了，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瞬间，程欢的眼睛都瞪大了，朝宋暖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暖暖姐。” 宋暖笑睨了她一眼，看着她两手空空， “你的行李呢？” “哎呀！” 被这么一提醒，程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 “完了，我咋把人给忘了。” 她噌噌噌又跑到了门口，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从门背后拉出一个人， “当当，看看这是谁！”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外边套着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头发被发胶固定，一丝不苟，只是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贵气强势的气质。 在看到这人脸的那刻，屋里人齐齐瞪圆了眼，似这才认出男人是谁。 宋暖眨巴眨眼，只想用后世流传的四个字概括男人的气势。 霸道总裁！ 只是，这总裁一张嘴，包裹在外的一层滤镜被硬生生打破。 “亲爱的家人们，我牛哥终于回来啦！” 行吧，还是一股子大碴子味儿。 眼瞧着牛哥还在装腔作势，程欢啧了一声，一巴掌拍上他顿在半空的手， “行了行了，甭装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啥人儿。” 牛哥被拍也没生气，不服气斜眼看她， “程大记者，我还没说你呢，你就这么把我丢外边了？真是一点都没想起来啊，瞧给我冻的，腿都在哆嗦。” 程欢略微有些心虚，梗着脖子道， “这哪能怪我，还不是你非要耍酷，就穿这么一条西裤。” “嘿，这咋还怪我啦……” 屋内的大家就这样看着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屋里走，牛哥手里还提着两人的包裹。 宋暖看在眼里，悄悄凑到程也耳边， “你瞧他俩是不是还挺登对？”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程也心中警铃大作，原本含笑的眼神也变得审视起来。 这边两人总算吵到了屋内，牛哥上前给长辈们一人一个熊抱，轮到宋暖和程也这边时，瞥见程也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牛哥头皮一紧，下意识想避开视线。 但长期以来混迹在生意场上的习惯让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怯，他一拳抵在程也肩头，打趣道， “咋地，两年没见，你不认识兄弟我了？” 程也也笑了，同样给了他一拳，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 见宋暖和程也亲密地站在一起，牛哥眼圈有些发热，朝宋暖道， “哥没回来参加你俩的婚礼，真是遗憾。” 宋暖笑着插科打诨，“没事，我俩为牛哥再办一场。”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笑了，牛哥伸手在宋暖额头上一敲， “真是美得你。” 小院好久没这般热闹，为了庆祝程欢和牛哥回家，王艾君和徐凤兰又多添了两个菜。 吃过饭，牛哥拿出给大家带的礼物，每人一件羽绒服，还有一箱荔枝罐头。 羽绒服轻薄温暖，光滑的面料，胀鼓鼓的款式，让所有人爱不释手。 “就这么薄一件衣裳，穿了就不用再穿厚袄子了？” 王艾君很是新奇，将羽绒服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打量。 牛哥笑着替她穿上，“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艾君果真脱下棉袄试了一下，走了两步，惊喜地说， “嘿，还真挺暖和，不比棉袄差。” 宋暖和程欢拿着属于宋清禾那件进了屋，姐妹三人坐在床边逗小孩说悄悄话。 “欢欢，你和牛哥啥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宋暖不着痕迹地试探。 程欢正嘬嘬嘬逗弄着小木木，随口一答， “就上次去鹏城出差，和他一起玩了几天，慢慢就熟了。” 她话里没掺杂一丁点别的意思，那语气就像在说一个很熟的朋友。 宋暖一梗，好吧，原来是她看走了眼，还以为这两人有点小火苗呢。 第394章 新院子 新年依旧是在省城度过，原本因为王艾君和宋振平提前在老家建了房子打算回三道口，但宋清禾正在坐月子，出不了门，两家大人一合计，干脆在省城过完年三十再回去。 牛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电视机票，隔天就带着王艾君和宋振平去百货商店搬了台电视机回家。 “听说今年有春节联欢晚会，等三十那天，咱聚在堂屋一起看。” 牛哥一手扶着一个，走在去百货商店的路上。 王艾君对他格外慈眉善目，拍了拍他的手感叹， “小牛你真是太有心了，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牛哥眼底都是温暖，“什么都不用说，我拿婶子当长辈，您就当是晚辈孝顺您的。” 王艾君很是乐呵， “那婶子就托你的福，咱今年也看看这洋玩意儿。” 三人都笑了起来，等买完电视机，王艾君说什么都要给牛哥再买两件衣服， “你现在是大老板，在外边穿这些不合适，但在家里穿这些暖和，你就当是婶子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牛哥推辞了半天，在老两口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接受了。 他回到家就脱下了羽绒服，裹紧了老两口给买的棉衣，笑得一脸傻气， “还是咱东北的大袄暖和，穿着踏实。” 王艾君笑看了他一眼，从衣箱里拿出一条黑色羊绒围巾， “喏，把这个围上，婶子今年特地给你们几个小的织的，每个人都有。” 软乎乎的围巾还带着一股淡淡肥皂香，牛哥戴在颈间，只觉这份温暖是再贵的围巾都不能比的。 吃过年夜饭，全家人聚集在堂屋，屋内生起了碳火盆，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开幕，就连一直在房间内坐月子的宋清禾，都全副武装地出来。 随着欢庆的音乐响起，电视机内传出主持人国泰民安的声音，程也和霍嘉木正在扒拉碳盆里的烤红薯，然后一一分给众人，堂屋内瞬间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 烤红薯，烤花生，烤栗子，糖果，瓜子，罐头。 小零嘴一波接着一波，直把宋暖撑得不想动弹，一直到守岁结束，夫妻俩和徐凤兰程欢回两条街之外的程家小院。 “瞧你俩困的，快回去睡觉吧，明儿个记得早点起床吃饺子。” 徐凤兰笑看宋暖和程欢。 两人此时已经困得眯眼了，匆匆道了句晚安，洗漱一番，便回房间睡觉。 隔天，宋暖是被程也吻醒的，灼热的气息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 程也被拍了一巴掌也不恼，低低笑出了声，捉着女孩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 “初一可不能睡懒觉，快起来吧，妈已经做好早饭了。” 宋暖哼唧两声，才慢慢睁开眼，入眼便是程也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眸。 她盯着男人看了几秒，指尖抚上男人眉尾那道疤痕，伤口已完全养好，只是原本浓密的眉毛，被一条细线斩断成两截，看起来有点凶。 偏偏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只有爱意和宠溺，让这一点凶也变得温柔，宋暖很喜欢他这样看着自己，伸手攀上男人脖颈，将他往下压，一个清浅的吻落在那道疤痕。 痒痒的。 夫妻俩腻歪了一会才起床，徐凤兰已经煮好了饺子，程欢端着碗坐在门口，见两人过来，小姑娘夹起一个饺子喂宋暖， “尝尝看，妈今天这饺子绝了。” 宋暖顺着她将饺子吃了，随即朝徐凤兰竖起大拇指， “好吃！” 徐凤兰心情颇好，挥舞着锅铲， “好吃就行，来，妈给你们盛，锅里还多着呢。” 一家人吃过早饭，收拾了行李，出发去宋家小院。 今天要回三道口，所以得早点出发。 宋清禾两口子不能回，眼巴巴看着大家收拾行李，宋暖上前，给了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 “姐，你好好坐月子，我们过几天就回来。” 宋清禾牵着妹妹的手，脸上都是欢喜。 除了宋清禾一家三口，剩下所有人都准备一起回三道口，包括牛哥，他已经算是宋家的编外人员，和家人没什么两样。 一路上，宋暖很是期待父母在老家新建的房子，听说早在半年前就动工了，还找大队长重新划了宅基地。 “咱家这房子建得可不小，好多个房间，住这一大家子人绰绰有余。” 王艾君对自己的设计很是满意，她可是特地让清禾帮她画了图纸，按照往年间地主老财的院子设计的。 虽说没那么奢华，但也是费劲了心思，只为以后老了，她和宋振平能住得舒服，俩闺女带着外孙回来也不至于没房间住。 她越这么说，宋暖就越好奇，等到真正看见宋家小院那刻，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高立的青砖院墙，重叠的瓦片，沉重的朱红色铁门，单单从门外，都能看出王艾君和宋振平的大手笔。 虽说近两年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家建起了砖房，但像宋家这么气派的，整个三道口也找不出来一户。 “走吧，大家都进屋看看，这屋子建好，我和振平也只回来过一次，整个过程多亏了大队长和我娘家侄子。” 铁门被缓缓推开，小院整个呈回字形，靠近门口用砖垒了一圈围栏， “往后咱们在墙角种两棵果树，等孩子们回来不愁没水果吃，剩下一圈咱们就种些花草，多漂亮啊。” 一进入院子，老两口开始滔滔不绝，那兴奋劲活像个孩子。 宋暖笑着打趣，“您俩不对劲，居然种花不种菜？” 王艾君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急什么，我和你爸难道还会忘了老本行不成。” 前面的院坝做成了水泥地，看起来干净敞亮，堂屋正对着大门，从门外看也一点不觉得昏暗。 堂屋左右分别是厨房浴室和杂物间，动线很完美。 紧接着就是卧室，左右两边加起来一共十间卧室，每间卧室都很宽敞明亮，玻璃窗上是用碎花做成的窗帘，火炕上有衣箱，房间里有书桌，一看就是精心布置。 “来来来，还有后院呢。” 参观完卧室，众人跟随着王艾君来到后院。 后院墙角是厕所和柴房，中间有两块土地，寒冬腊月里，土地被冻得梆硬， “瞧，这不就有种菜的地儿吗，等开春回家，我和你爸就把该种的都种上。” 王艾君颇为骄傲，看着众人， “咱家这院子咋样？” 众人无话可说，纷纷竖起大拇哥。 第395章 疯子 院子很干净，应该是大队长夫妻提前来打扫过，几人参观完院子便提着礼物去了程家。 程老爷子身体健康，得知孙子孙女今天回来，高兴得等候在堂屋。 在程家吃完晚饭后，宋暖习惯性跟着父母回家，刚走出两步，手腕被人抓住，回头一看，程也正委屈巴巴看着她，那眼神，有些不可置信，还有几分控诉。 宋暖顿时心虚了，尬笑地挠挠他的掌心。 徐凤兰见状直接笑了， “爷爷反正也睡了，新屋刚建好，是该添添人气儿，儿子你陪暖暖去吧。” 宋暖倏地睁大眼，惊喜道， “真的？！” 徐凤兰笑着点头。 “妈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 宋暖扑进徐凤兰怀里，给她一个熊抱，吧唧一下亲了她一口。 徐凤兰还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根撵人， “好了，快去吧，等会天黑不好走。” 两人走后，程欢眨巴眨巴眼看着自家母亲，小小声抗议， “妈，我亲你一口，你能让我也过去吗？” 徐凤兰白了她一眼，揪着小姑娘后脖颈回了房间， “不能！” 程欢：…… 新砌的火炕果真暖和，程也这个大火炉没了用武之地，被宋暖无情抛弃。 宋暖刚溜走半寸，又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挣扎无果，宋暖彻底放弃，安静地窝在男人怀里熟睡，两人嵌合，亲密无间。 翌日，一家人准备去县城采买，依旧是熟悉的驴车，但赶车的人，却不是那个慈祥又和蔼的李大爷。 宋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就听王艾君问， “栓子，咋是你？你爸呢？” 栓子眼圈蓦地红了，梗了梗才道， “我爸他年前就走了。”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心里都很不好受。 末了，宋振平挤出两个字， “节哀。” 栓子见状，故作坚强朝众人笑笑， “没事，也算是喜丧，我爸他走前没受苦，一点都不难受，睡着走的。” 可能是已经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李大爷提前几天就给家里留好了话，分配好了家产，且因为即将过年，孩子孙子们都回来了，所以李大爷走时，也没了遗憾。 回想着大学四年，每次都是李大爷到县城接送她们，宋暖喉间突然堵得慌，直到手被人握住，她看去，是程也在安慰。 没了李大爷，三道口出行问题就继承到栓子叔身上，但栓子叔平日里要上工干活，只有农闲时，才会赶着驴车赚些路费。 将宋暖一家人送到县城，宋振平给了路费，还特地在一旁的早餐摊贩上买了两个包子塞给栓子。 栓子推辞两下，见宋家人是真心想给，也就收下了，并保证下午再来接他们。 午饭是在王家饭店吃的，两个舅妈将饭店生意经营得很红火。不仅将隔壁也买下打通，还特地装修了一番，饭店内看起来干净卫生，每当饭点都有诱人的香味传出，自然吸引食客。 “你们是不知道，咱家得水的瓜子厂那才叫壮观，光是厂房，就有好几间，现在厂里的瓜子都传到隔壁县去了，卖得那叫一个好。” 说起自家儿子，二舅妈骄傲得不行，恨不得说他个三天三夜。 说曹操曹操到，王得水挎着包进来，看到小姨一家人，他眼前一亮，忙上前招呼。 宋暖打量着他，二哥原本就是几个哥哥中最机灵的，现在又做起生意，小皮包一挎，还真是一副老板样儿，看起来圆滑得不行。 “咋地，你瞧啥瞧，不认识二哥了？” 王得水曲起指节，轻轻一个栗子敲在宋暖额头。 宋暖气鼓鼓捂着头， “哪敢不认识你啊，王老板。” “嘿，小丫头片子。” 王得水作势又要来敲她。 宋暖一个激灵，立马躲到程也身后。 大人们看着兄妹俩闹腾，皆是一脸慈爱，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宋清禾身上，得知清禾生了个小男娃，两个舅妈合不拢嘴， “哎呀，真好，妈在家做了不少小孩的尿布衣服，等回去的时候记得拿上。” 家人的爱，永远最真挚朴实。 在县城逛了几个小时，等两个舅妈开始忙活生意时，宋家人悄悄溜走。 栓子叔果真等候在路边，见他们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回到三道口已经是下午四点，驴车刚走到村口，还没完全停住，忽地，一披头散发的身影从路边窜出来。 “妈了个蛋，死疯子你不要命了！可别想碰老子瓷。” 栓子叔爆了声粗口，赶紧拉紧缰绳。 毛驴听话地停下，距离那道身影堪堪一米。 车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因惯性朝前倒。 程也条件反射护住宋暖，这才看向那个疯疯癫癫的人。 “这是谁啊？” 王艾君问。 栓子呸了一口，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还能有谁，程刚他媳妇呗，两口子在后山下住着，每天吵架的声音村头都能听见。吵了几年也没见消停，自从这人给程刚生了第二个儿子，也没见吵架了，就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没过多久就疯了，成天神神叨叨。” 原来是张婉宁。 宋暖惊愕地看着眼前还在玩自己头发的疯女人，脏污布满了她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头发如枯草般杂乱，打着结，身上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女人玩着头发，手指突然被打结的头发缠住，挣脱不开，猛地暴躁起来，发疯似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明明已经痛得只哇乱叫，却仍旧不肯放手，就这样僵持着。 一众人面面相觑，一直竟不知该做何动作。 栓子啧了一声，扯着嗓子大喊， “程刚，你婆娘又跑出来了，赶紧过来带走。” 话落没几分钟，就见一黝黑的男人扛着一捆柴从屋后出来，见到不停拉扯自己头发的张婉宁，男人沧桑的眉眼不自觉皱起。 视线触及到驴车上坐的一众人，男人愣了片刻，随即慌乱地低下头，匆匆上前，一言不发地扯走了张婉宁。 看着那两道身影，驴车上的人都沉默了，还是栓子率先打破安静， “行了，疯子走了，大家伙也赶紧回家去吧。” 这件事无疑是让人惊叹的，但也只是惊了一瞬，谁都没有把这两人放在心上。 第396章 你要当爸爸了 趁着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宋暖和程也在从姥姥家回来后去了趟后山。 泥土被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一踩一个脚印，小脚印跟在大脚印身后，朝小木屋的方向而去。 程也手上提着一个篮子，另一只手在身后牵着宋暖，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上山。 “呼~也不知道小木屋还在不在。” 宋暖叉腰喘气。 “现在没什么人上后山，应该还在的。”程也接话，拧开水壶递给她，“喝点水歇一歇。” 宋暖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才发现水壶里装的红糖姜茶。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男人。 程也莞尔，很自然地重新拧好盖子， “你小日子不是快到了，怕你到山上感冒。” 宋暖眉眼弯弯，挂上男人胳膊， “程也，你也太好了。” 程也低头看她，嗓音里透着愉悦， “叫老公。” 宋暖甜甜唤了声， “老公！” 男人瞬间满足了。 后山小木屋还在，就是长时间没人修整，变得破败不堪，孤零零立在寒风里，好像随时都能倒塌。 程也怕有危险，没让宋暖靠近，他拿出相机，两人在小木屋处拍了几张合照，以此纪念两人的定情之处。 日子来到初五，宋暖等人准备回林吉，来时包里装的给家人的礼物，回时包里又塞满了家人一整年的期盼。 来不及陪宋清禾坐完月子，程也的病假就要快到头，买了初八回陕省的车票。 “爸妈，你们真的不跟我去陕省吗？” 宋暖眼巴巴看着父母，她很想接父母去陕省住一住。 王艾君夫妻也很舍不得小闺女，但眼下大闺女还在坐月子，木木又还小，光靠两个新手父母，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再说，家里还有五个店，即便是能放手，老两口每月也还是要去抽查一番的。 “不是爸妈不想去，只是你姐这边实在离不开人，家里的生意也不能只靠来娣那个小姑娘。等暑假吧，等暑假你姐姐姐夫放假，咱们一起去陕省看你。” 宋暖也知道姐姐这边的情况，霍嘉木母亲早逝，除了王艾君，基本没人能帮小两口照顾孩子，她也只能同意了母亲的提议。 只是，王艾君夫妻不去，就连徐凤兰也提出了不去， “妈实在不放心欢欢一个人在外边跑，我还是留下来照顾欢欢吧，你和程也在家属院，周边嫂子们也能有个照应，妈还稍微放心一点。” 看着宋暖撇嘴的小模样，徐凤兰哄了又哄，最后好歹算是将人给哄住了。 照顾程欢确实是真的，但徐凤兰也不想在陕省当小两口的电灯泡。 她人老眼睛可没老，好使得很呢，有好几次都瞧见儿媳妇脖颈处的红痕，哎呦，小两口感情好得，她一个过来人看着都害臊，就不去妨碍了，没准还能提前抱到孙子。 徐凤兰越想越美，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回去路程最后还是只有宋暖和程也，和家人告别完，两人踏上回陕省的火车。 宋暖耳边还回荡着程欢的笑声， “暖暖姐，你放心，我最近正在跟京市的人民日报接洽，如果能去京市工作，我和妈就能经常去看你们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一旁放行李的男人， “欢欢真厉害，这都要被调到京市了。” 她感叹了一句，忽地想起自己在京市还有一套四合院，好像是该修缮修缮了。 回到陕省，已经是23号，这次坐的硬卧，宋暖下了火车，整个人神情恹恹，有气无力地被男人牵住走。 程也以为她是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刚放下行李就立马去烧水帮宋暖洗漱。 一连两天过去，宋暖还是提不起半分精神，蔫蔫地靠坐在床头，水灵灵的眸子看着程也，只把程也的心看得揪起。 “是不是生病了，咱们去医院看看？” 程也坐在床沿，关切地握着她微凉的手指。 宋暖摇头，朝他勉强地笑笑， “没事，应该就是火车上太闷了，有点感冒，休息两天就好。” 她挠了挠男人掌心，“你明天不是还要回营区报到嘛，早点睡，别折腾了。” 程也满眼都是关心，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热，这才放下些心来。 “睡吧，我叫采购部买了一只老母鸡，明天给你炖鸡汤喝。” 他轻轻一吻落在宋暖额头，抱着人温柔地哄着。 随着他轻缓的节奏，宋暖的不适稍稍褪去，在他温暖的怀抱沉睡。 翌日，还没到中午，程也就提了一整只老母鸡回来，见宋暖正睡着，他轻手轻脚关好门，提着母鸡进了厨房。 宋暖是被鸡汤味勾醒的，鲜美浓郁的鸡汤香味曼延在整个小院上空。 她还有些奇怪，“今天咋没听见隔壁江老太的声音？” 以往她家做点啥好吃的，这人定是要在自己院子里骂上半天。 程也一边给她盛鸡汤，一边说： “江彪被调走了，他们一家早在年前就搬走了，新的任命马上下来。” 宋暖瘪了瘪嘴，“希望新邻居是个好相处的。” 她拿起勺子，正欲喝上一勺鸡汤，勺子刚碰到嘴边，一股油腻的味道直冲鼻尖。 宋暖干哕两声，匆匆放下勺子，捂住嘴朝水池跑去。 程也刚转身就看见她跑出去的身影，整个人被吓得在原地愣了一秒，随即放下碗筷，大步跑到宋暖身边。 “暖暖，没事吧？” 他声音很焦急，眼里盛满了心疼。 宋暖吐了一会，漱了漱口，正想说自己没事，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葱白的指尖扣上自己手腕，宋暖凝神片刻，忽地扬起笑容。 迎上男人担忧的视线，宋暖语气惊喜， “程营长，不出意外的话，你要当爸爸了。” 第397章 双胞胎 “什……什么？” 程也呆滞地看着她，似还没反应过来。 宋暖猛地扑进男人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你要当爸爸了。” 虽脑子还没清醒，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护住。 随着宋暖轻快的语气传入耳中，程也惊喜地慢慢瞪大了双眼， “真的？我要当爸爸了？” 他这副呆呆的样子，是宋暖从未见过的，不由捧着他的脸笑出了声， “我虽然不精通中医，但怀孕的脉象还是能把出来的。” 那股子兴奋劲现在才冲上头脑，程也眼圈蓦地红了，雾气在眼眶里蔓延，他看着怀里明媚娇艳的妻子，忍不住将人抱紧， “暖暖，谢谢你，谢谢你。” 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 感受着他因激动微微颤抖的身躯，宋暖笑着笑着眼里也泛起水光，是幸福，也是喜悦。 颈间传来一阵微凉，宋暖微怔，随即抚上男人后脖颈，一下一下， “往后你可得把我们娘俩照顾好了。” 程也破涕而笑，干哑的嗓音在宋暖脖颈处低低应了声。 医院还是要去的，程也第一天回营区报到就请了假，不过领导知道原由后，倒反过来交代他好好照顾媳妇。 怕自行车颠簸，程也特地调了吉普来接人，吉普车在家属院出现不算稀奇，只是宋暖两人刚回来几天，这就又要出去，大家伙难免有些好奇。 不过碍于年前流言的前车之鉴，谁都没敢上前主动询问。 两人一路开车来到军区医院，妇产科的医生见到宋暖，很是奇怪， “离三月份可还有几天，你今儿个就来上班了？” 宋暖笑着摇头，刚想坐下，程也眼疾手快在坚硬的凳子上放了一个软垫，随后又小心地扶着宋暖坐下。 宋暖不自然极了，这月份还小，哪里就需要这么精细，但程也一片好心，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厚着脸皮坐下。 那医生瞬间了然，打趣的目光看着两人的动作， “直接验血吧？” 宋暖不好意思地点头，“麻烦了。” 医生刷刷开着单子，头也不抬， “哪里就麻烦了，顺手的事儿，几个月了？” “还不确定，我自己摸出来的，月份不大。” 宋暖接过单子递给身旁站着的男人。 后面还有病人排队，宋暖也不好占用太久时间，赶忙起身。 “恭喜啊，宋医生。” 女医生笑眯了眼。 宋暖抿唇一笑，“谢谢师姐，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验血结果很快出来，hcg指标明显比普通孕妇高出很多，宋暖表情疑惑，隐约有些不安。 程也见她神情不好，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颤巍巍问道， “暖暖，怎么了？结果有什么问题？” 宋暖将报告拿在手中，拉着男人又回了诊室， “没事，我找师姐再开个b超确认一下。” 好在军区医院设备先进齐全，这个时候做b超的更是少之又少，宋暖几乎没排队。 b超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得知宋暖hcg指标过高，她做得格外小心。 直到b超机准确无误地探测到两个胎心，女医生才露出轻松的笑， “恭喜了，是对双胞胎。” 宋暖有些懵，不是说怀双胞胎要看遗传？老宋家和程也家都没有怀双胞胎的先例，所以在拿到验血报告那刻，宋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只不安地认为可能是其他结果。 见她愣住，女医生笑了，替她擦干净身上的耦合剂，又将人扶起， “怀双胞胎很辛苦，你可得更加注意了。” 宋暖这才从惊讶中回神，忙朝女医生道谢。 走出b超室，就见程也惨白着一张脸，冷汗岑岑，不知道在外面自己吓了自己多少回。 宋暖见到男人，心底这才泛起喜悦，也不忍男人再担心，忙将好消息告知， “程也，医生说是双胞胎，我肚子里，居然有两个娃！” 她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双胞胎好啊，她本来就打算生两个来着，只是顾及计划生育，现在好了，一下子齐活，她也只用受一次罪。 程也对双胞胎的喜悦没宋暖多，男人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还好，还好不是坏事，要真是不好的结果，程也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办。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快傍晚，两人没回家，趁着天还没黑在城里逛了逛。 程也先问了宋暖饿不饿，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直接将车开到了国营饭店。 宋暖是真的饿了，但严重的孕反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吃点清淡的饺子，还非得在车里吃，闻不得饭店那股油腻味。 程也将她照顾好，自己踩着点去了趟新华书店。 “你买了什么？” 宋暖饺子还没吃完，就见男人抱着一摞书回来，不免好奇地问。 程也将车放到后座，都是些怀孕的注意事项，营养食谱等照顾人的参考书。 她好笑地看着男人， “我这个现成的医生还不够你问啊？” 程也接过她吃不完的饺子，三两口塞进嘴里， “你怀孕本来就辛苦，我能看书就看书，不了解的再来问你。” 准爸爸这么认真负责，宋暖也就随他去了，她现在只负责吃吃喝喝，等待上班。 这个年代不似以后，大家还是很遵守规定的，今天检查时，得知宋暖怀孕，大家都很祝福，一点歧视排斥都没有。 宋暖也很期待上班，反正月份还小，上到坚持不住再说。 程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规划好自己的后勤保障工作。 趁着开车出来，两人在百货商店买了一堆东西，都是买给宋暖补身子的，还在邮局给家里拍了个电报，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顺便问问家里长辈有没有怀上双胞胎的先例。 王艾君和徐凤兰在隔天收到电报，俩当妈的高兴得飞起，恨不得当场飞到陕省去照顾宋暖。 不过宋暖让几个老的按兵不动，等她召唤，王艾君和徐凤兰也只能作罢。 “说到双胞胎，我妈还真怀过，只是那时闹饥荒，我妈身子亏空得厉害，哪里有养分去供两个孩子，也就流掉了，没想到暖暖竟遗传了她姥姥，给咱家怀了对双胞胎。” 王艾君笑得见眉不见眼，赶忙让宋清禾执笔回信，告诉娘家人这个喜讯。 第398章 孕吐转移 宋暖怀孕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家里的活计都被程也包揽完了，她只负责吃吃喝喝睡睡，唯一不舒服的便是孕反严重。 这可把程也愁得睡不着觉，有关营养膳食的书都翻烂了，也还是找不到宋暖吃了不吐的东西。 宋暖闻不得一点油烟味，程也没办法，只好去食堂请了师傅开小灶。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程也心疼死了，只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这罪。 晚饭喝的清粥，宋暖难得没大吐特吐，懒洋洋倚靠在床头看男人给她兑洗脚水。 见她恹恹的样子，程也兑好水坐在床沿，伸手抚上宋暖的小腹， “宝宝们要乖一点，别闹妈妈，妈妈很辛苦的。” 他试图隔着肚皮给孩子们讲道理。 宋暖看着好笑，用脚轻踹他的胳膊， “月份还小呢，孩子都还没成型，你说这些他俩也听不见。” 程也大掌握住她微凉的脚，在掌心搓了搓，不死心地又开始早早教。 宋暖轻笑，难得见他孩子气的一面，也就随了他。 只是靠着靠着，困倦袭来，忍不住合上眼。 “泡个脚再睡，舒服一点。” 程也挠了挠她的脚心，只把宋暖痒醒才作罢。 宋暖无奈，只能挪动屁股坐到床沿。水有些烫，泡脚正好，踩进水里的那刻，宋暖舒服地发出一阵喟叹，而后慵懒地靠在程也身上。 程也就这样静静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明天想吃什么？今天食堂师傅说要到一批虾，要不要给你弄点回来？” 程也低声询问，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低头一看，宋暖不知何时已经睡得香甜。 看着她愈发尖的下巴，去年一整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这几天全都丢了去，程也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替她擦干脚，程也将人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在额间轻轻印上一吻才出去。 将自己收拾好，程也带着一身水汽上床，像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宋暖懒懒地翻了个身，滚到男人怀里。 这下总算睡安稳了。 隔天，起床号照常吹起，宋暖迷糊睁眼，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再睡一会，早饭买回来再叫你。” 程也吻上她脸颊。 宋暖嗯了声，抱着男人的枕头又陷入沉睡，孕吐这么些天，她已经对吃饭不抱任何期待了，反正吃了也要吐。 程也买了很多样零嘴，饼干蜜饯都有，就是怕宋暖饿了找不到东西吃。 数十种零嘴里，也就青苹果糖和蜜饯宋暖能入口，其余的一吃就吐，哇哇吐，就差把胆汁吐出来。 中午，程也专门去食堂看了虾，后勤部的小战士好不容易只买来这五斤，程也一人就要了两斤。 他可是看了书的，鱼虾富含丰富的蛋白质和钙，最适合孕妇。 食堂师傅知道程营长媳妇孕吐得厉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虾很鲜活，程也好不容易弄回来，白灼剥好壳送到宋暖嘴边，只希望她能吃下去。 宋暖也不想浪费他的心意，正欲张口，可一股独属于海鲜的腥味直冲脑门，她脸色巨变，推开面前的手捂着嘴去了水池边。 程也心中既懊恼又心疼，都怪他，明知道暖暖闻不得其他味道，他还买了海鲜回来。 最后这两斤虾也只能进了程也的肚子，宋暖缓了半晌，也就喝了一碗白粥果腹。 程也那个愁啊，就差拍个电报问问自家老娘，怎么才能让媳妇轻松一点。 他准备拍来着，宋暖没让，孕反这玩意儿急不来，月份大了自然就好了，别让长辈跟着操心。 这天晚上，程也还在挑灯夜读，只听宋暖突发奇想， “我想吃红烧肉。” 程也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暖暖你想吃什么？” 宋暖砸吧砸吧嘴，突然就很想吃二舅妈做的红烧肉了，她眼里放光，几乎是忍着口水说： “我想吃红烧肉，二舅妈做的那种。” 这可把程也犯了难，红烧肉他努努力还能搞来，二舅妈这一时半会也接不过来啊。 宋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着实过分，她舔了舔嘴唇道， “我会做，只是家里好像没肉。” 自从宋暖开始孕吐，两人的一日三餐都是开小灶解决，家里除了干货，是一点肉都没有。 但，自家媳妇好不容易有了食欲，程也就是掘地三尺，今晚也要让她吃上红烧肉。 “你先睡着，我去弄肉回来。” 程也匆匆穿好外衣，给宋暖掖好被子才准备出门。 宋暖眼巴巴看着他，不好意思道， “天都黑了，你上哪儿去弄肉啊，要不算了？” 程也抚了抚她的发丝，笑得温柔， “怎么能算了，你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等着，这点事还难不住你男人。” 程也踏着黑夜出门，只是这大晚上的，要去哪儿弄五花肉啊？ 思考了片刻，男人骑着车朝营区食堂奔去。 等他提着一斤五花肉回来，宋暖已经咽了一肚子口水，也不知是怎的，突然就馋起来了。 夫妻俩迫不及待地起火做饭，好不容易将肉炖上，宋暖流着口水，摩拳擦掌， “你上哪儿买的肉？” 程也又往灶间添了一把柴火， “本来打算去食堂，但是没有，就去找了康嫂子，巧的是康嫂子今天刚买了两斤五花肉，被咱俩给捡漏了。” 水雾蒸腾，香味顺着锅边冲进鼻间，宋暖心痒难耐，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是猴急。 程也看着她只觉可爱得紧，她有了想吃的东西，程也心安大半。 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出锅，莹润透亮的大米饭也好了，宋暖举着筷子坐在桌前，视线跟着程也移动。 “吃吧。” 程也将饭菜端上桌，瞧着她眼巴巴的样子觉得好笑。 红烧肉肥瘦相间，夹起一块，肥肉duangduang乱跳，细腻油润，放入口中，肉质瘦而不柴，肥而不腻，汤汁浓郁，爽滑可口。 “太好吃了，就是二舅妈做出来的味道。” 宋暖幸福地眯起眼，赶紧扒拉两口饭，顿时觉得这段时间胃里空荡荡，一直都没吃饱过。 吃了两口解馋，宋暖这才转向一直眯着眼看她的男人，夹起一块红烧肉喂到男人嘴边， “老公你辛苦了。” 程也见她吃得高兴，自己也开心，红烧肉凑到鼻间，一股油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干哕两声，拔腿跑向水池。 第399章 新邻居 宋暖的孕反因为一盘红烧肉转移到了程也的身上，眼瞧着男人吐得昏天黑地，她是又心疼又好笑。 “这可是你爱我的证明。” 宋暖摸着男人的脑袋，眼睛笑眯眯。 程也猛灌两口水，压下反胃，疑惑地看向她。 “这可是书上说的，你这种叫妊娠伴随综合症，是因为你心疼我，太想为我分担，才会有这种反应。” 程也无语了，他头一次知道男人也会孕吐，不过要让他在自己和宋暖之间选，程也觉得还是他承受这孕吐吧。 母亲怀孕本就辛苦，更何况暖暖怀的还是双胞胎，身体承受的压力更大，分娩之苦他分担不了，孕反能替她受着也行。 宋暖这下算是彻底的吃嘛嘛香，短短几天就将前面瘦下去的肉肉补回。 三月份一到，宋暖神采奕奕地去医院报到，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妇产科医生。 “医院这边给你每个月六十三的工资，基本的福利也都有，你看行吗？” 宋暖哪有不行的，六十三在现在来说可算高薪，再加上其他福利，一个月起码能拿到七十，这应该也是念在她是大学毕业生的份上。 她乐颠颠地在合同上签了字，随后领了自己的工牌和衣服。 人事科的老师笑着看她， “听说你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宋暖点头，下意识抚上肚子， “还没到三个月。” 老师温柔地嘱咐， “那可得注意着，有什么不方便的要记得说，咱们单位很人性化，产假有六十天，你怀的双胎，还要再多十五天。” 宋暖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还叫老师呢，咱俩现在可是同事。” “同事也好，老师也好，您都是我尊敬的人。” 老师笑开了花，“好了，赶紧去科室报到吧。” 妇产科是宋暖实习的第一个科室，也是她羁绊最深的科室，科室虽然忙，但大家氛围都很好，也都很欢迎宋暖的到来。 宋暖的排班还没出来，就先到妇科门诊坐诊，先适应一下工作。 一天下来，倒真有几分累，只是，这点疲累在看到程也的那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还开了车。” 女孩小跑到男人面前，笑靥如花。 程也接过她肩上的包，打开出门扶着她上去， “领导看我吐得厉害，让我回家休息两天。” 他没说的是，孕吐将他的嗅觉放大了数倍，成天闻着营区那一群糙汉子身上的汗味，程也吐得停不下来。 这也就导致了领导专门唤他过去，见他脸色苍白，还以为是上次受伤还没休息好，只让他回家好好养养。 宋暖听了笑得肚子痛，想到要是领导知道程也孕吐时的表情，她就能笑喷出来。 “小没良心的，还在幸灾乐祸。” 程也开车之余，偏头睨了她一眼，小小声吐槽。 宋暖一路笑回家，在看到隔壁江家的大门敞开时，她默默收回了笑容， “咱隔壁有人住了？” “嗯，是刚提拔上来的赵营长。”程也淡淡应道，“放心，赵营长和江彪不是一类人，以前在战场上遇到过，是个不错的人。” 听他这么说，宋暖放心了些，要是隔壁再来一个江彪和江母，她怀着孕可吃不消。 车停在家门口，宋暖被扶下车，就见隔壁大门探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大的那个是男孩，估摸着三四岁，小的那个被男孩牵着，正努力控制着身形站稳。 可能是怀孕激发了母性，宋暖看到这两个怯生生的孩子，忍不住露出笑容。 小男孩脸腾地红了，不敢再去看宋暖的眼睛，拉着妹妹就想往家里走。 但小女孩似乎是个胆大的，虽然靠扒拉着哥哥才站稳，仍旧流着口水给宋暖一个大大的笑，两颗小米牙在脸上格外显眼。 “噗嗤。” 宋暖被逗笑，只觉得这孩子可可爱爱。 小姑娘似乎很喜欢宋暖，挣扎着要撇开哥哥，朝宋暖扑来。 “欸，小心。” 眼瞧着孩子就要摔倒，宋暖惊呼，迈出一步，下一秒，一双白净但略微粗糙的手稳稳地将孩子抱起。 “小米不乖，怎么能放开哥哥呢。” 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铁门被完全打开，一家三口映入宋暖眼中。 女人长相清丽秀气，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身上虽穿着粗布衣裳，但衣服干净整洁。 她怀里抱着对宋暖笑的小姑娘，手上牵着害羞腼腆的小男孩，正朝宋暖看来。 几乎是第一印象，宋暖就判断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邻居，也就大大方方地打起招呼来。 “你们好，我是宋暖，就住在你们隔壁。” 宋暖指了指自家院子，刚好碰到程也停好车回来， “这是我丈夫程也。” 女人朝他们点头问好，露出温婉和善的笑容， “你好你好，我是赵明锋的妻子，我叫米静芝。” 这时，屋内传出一男人的声音， “静芝，在跟谁说话？” 男人走到米静芝跟前，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抱上，随即看向了宋暖夫妻俩。 “程也？你是我邻居？” 程也点头。 赵明锋一下子乐了，忙朝妻子介绍， “这位是程也程营长，我俩在战场上合作过，也算出生入死了。” 他又看向对面两人， “今儿个才搬来，不好招呼你和弟妹，改天，改天咱哥俩喝一个。” 两家人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回家，直到睡前，宋暖还在跟程也说： “米嫂子看起来是个温柔的性子，咱们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邻居了。” 第400章 新朋友 自从江家和林彦文走后，家属院风平浪静，嫂子们唠嗑都不知道唠谁。 平静的水面上，米静芝一家人的到来，无疑是朝里丢了颗石子，让闲的冒泡的嫂子们心里泛起涟漪。 嫂子们原本想来瞧瞧看新来的赵营长一家，可从自家男人那里听到些风声后，一个个意兴阑珊，串门的想法那是彻底没了。 不知是这段时间就诊的病人不多还是怎的，宋暖这一周过得格外轻松，几乎每天都是在门诊上坐到下班。 这也就导致了上了一整周班，宋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完全就是在混日子。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宋暖准备好好给程也补一补，这男人最近可瘦了不少，看起来整个人都沧桑了。 周五晚上，宋暖窝在男人怀里，摸着他下巴刚长出来的胡茬，刺拉拉，但有点上瘾，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明天在家给你做。” 程也亲了亲她的额角，表情生无可恋， “我想吃，但是吃了要吐。” 宋暖又心疼又憋笑，提议道， “要不咱们煮火锅吃？煮个鸳鸯锅，一边辣锅一边柿子汤底？” 家里还剩不少火锅底料，都是从林吉带来的，想到火锅的麻辣鲜香，程也的馋虫被勾起，口水忍不住泛滥， “行，管他吐不吐，先吃了再说。” 隔天，程也去了营区，宋暖慢悠悠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哼着小曲正准备去供销社买菜，大门被敲响，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耳中。 “宋同志，你在家吗？我是隔壁的米静芝。” “欸，在呢。” 宋暖应着，放下手中的菜篮，快步走去开门， “米嫂子，早啊。” 米静芝胳膊上挎着一个菜篮，怀里抱着奶呼呼的小女孩，手上还牵着一个腼腆的小男娃，不好意思地朝宋暖打招呼， “宋同志早啊，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本来前两天就该来串一下门的，我和老赵看你们夫妻俩都忙，就想着等周末你休息的时候再来。” 她说话的时候，两个小的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宋暖，只不过一个大大方方，一个偷偷摸摸。 怀里那个小人儿还伸着胳膊朝宋暖要抱，被米静芝一巴掌拦下， “宋阿姨怀宝宝了，不能抱咱们茉茉。” 这小家伙不怕生，只会说几句囫囵话，此刻还流着口水一个劲地叫阿姨。 宋暖瞬间被萌化了，忙邀请人进屋， “嫂子你说的啥话，邻里邻居的，不打扰，来，赶紧进屋来，阿姨给你们拿饼干吃。” 两大两小进屋，宋暖回房间拿出饼干和糖果招待两个小朋友。 两个小的看得口水直流，但很有家教地没有伸手拿，而是看了看一旁的妈妈。 米静芝笑着点头， “宋阿姨给饼干吃，你们要说什么？” 小豆丁没反应，双手捧着饼干一个劲地往牙齿上磨，小男孩有些害羞，飞快看了眼宋暖，小小声开口， “谢谢宋阿姨。” “不客气，快吃吧。” 宋暖眉眼都是笑意，将饼干盒往他跟前推了推，小男孩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吃起来。 “米嫂子，你家两个孩子都乖得很。” 她夸奖道。 自家孩子被夸，米静芝也很高兴， “大的这个叫赵子睿，今年四岁，小的这个叫赵子茉，只有一岁半，孩子们都是我亲手带大的，都很懂事。” 她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很是欣慰。 “对了，宋同志，你能吃辣吗？我给你带了些我们家乡的特产。” 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板砖似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好家伙，一整块红艳艳的火锅底料，闻起来都能感觉到霸道。 “自家做的，不是什么精贵东西，宋同志你别嫌弃。” 宋暖双眼都放着光，凑近闻了闻那“板砖”，顿时鼻子一阵痒意，偏过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谢米嫂子，我和程也都能吃辣，这不正准备出去买菜晚上涮火锅呢，再说，你这底料都是油，咋就不精贵了。” 米静芝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笑容都更轻松了， “你喜欢就好。” 她实在太温柔，宋暖很难想象她的家乡在热辣辣的川省，于是问道， “嫂子你是川省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火辣的川妹子。” 米静芝笑了笑，眼底却浮现出苦涩， “我出身不好，往年间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活条件还行，父母也就把我养成了骄纵性子。 只是那场运动开始，我爸妈被……老两口临走前，托人介绍我和老赵相亲，这才让我免了受苦。 这么多年过来了，为了不再次拖累老赵，性子里那点骄纵火爆早就被磨平了，好在老赵不嫌弃我的出身，对我和孩子们都很好。” 宋暖静静听她说着，难怪她觉得米静芝的形象和她的气质不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视线移到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想必早些年，这双手应该也是细嫩的吧。 说起父母，米静芝是苦涩的，但说起赵明锋和两个孩子，女人眼底的酸楚，又变成了幸福。 可能气氛有些沉重，原本兴致勃勃吃着饼干的两个孩子都安静下来，不安地看向妈妈。 米静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道， “瞧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不打扰宋同志出去买菜，我们娘仨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就要走，但被宋暖叫住。 宋暖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块从家里带来的腊肉，塞到篮子里， “嫂子叫我暖暖吧，宋同志听起来多生分。” 米静芝本就是来跟邻居处好关系的，哪能收这腊肉，慌乱地推拒， “暖暖妹子，你快拿回去，这可使不得，头一次来你家，咱能连吃带拿的。” 宋暖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推拒， “嫂子快别推了，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两家往后好好相处就是，再说，我这也是第一次怀孕，没准儿以后有不懂的还得麻烦嫂子。” 这么说了，才让米静芝推阻的手松开，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往后有要帮忙的，尽管叫嫂子。” 这一来一回，两家人算是真正成了邻居，宋暖也在家属院交到了除了康嫂子之外的第二个朋友。 ———— 后两章稍晚哦，好几天没在结尾跟宝子们说话了，就祝大家天天好心情吧，你们的追更是我最大的动力~(～o￣3￣)～ 第401章 功过相抵 傍晚，程也和赵明锋从营区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一鼻子醇香呛鼻的火锅味。 赵明锋有些诧异，他媳妇儿没说晚上涮火锅啊，不过还是问了问程也， “应该是你嫂子煮了火锅，要不叫上弟妹到我那儿吃去？” 程也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改天吧，我媳妇儿今天说要做饭。” 如此，赵明锋也没勉强，两人在各自家门口分开，推门而入，男人就被抱住了大腿，小孩奶声奶气地说： “爸爸，今天宋阿姨给了饼干和糖，还有肉肉，好香。” 赵明锋满脑子问号，不是吃火锅吗？还有，宋阿姨是哪个？ 他一把抱起儿子，又顺手提溜起歪歪扭扭跑来的女儿，父子三人朝厨房走去。 厨房，米静芝正在炒腊肉，东北的腊肉和西南的不一样，有种特殊香味，两个小孩没吃过，馋得直流口水。 “没煮火锅啊？” 赵明锋吞了吞唾沫，问道。 米静芝朝他笑笑， “你想吃火锅了？过几天再煮吧，今天吃腊肉，这还是隔壁宋暖妹子送的。” 赵明锋这下知道儿子口中的宋阿姨是谁了，感情是程也媳妇啊，那火锅味儿应该也是隔壁家传来的了，亏他还邀请人程也来自家吃火锅呢，那小子蔫坏，也不说清楚。 “程也媳妇儿人咋样嘛？你们合不合得来？” 想到宋暖，米静芝笑着点头，真心实意夸赞起来， “宋暖妹子是个好相处的，也很喜欢孩子，今天还给睿睿和茉茉饼干和糖吃，还一个劲地夸他俩懂事。” 赵明锋放心了些，他就说嘛，程也是个不错的，想必娶的媳妇儿肯定也不错。 “邻里邻居的，你们好好相处，咱们也不能白拿人家腊肉，得礼尚往来不是。” 米静芝睨了他一眼，撇嘴道， “我还要你教？” 自家媳妇一个眼神，赵明锋直呼投降，赔笑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说，开饭开饭，饿死了。” 隔壁，宋暖和程也也正涮着火锅，没有肉卷，宋暖就把肉切成了薄片，再加上干豆腐，腐竹，和一些素菜，小两口的火锅也是有滋有味。 可能是火锅的香味太霸道，程也今天难得没有觉得恶心反胃，趁着食欲大开，他两种锅底来回吃，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吃撑了。 “今天这红汤味道好像更辣了。” 男人吃过还不忘点评。 宋暖神秘一笑，“今天用的隔壁米嫂子给的火锅底料，人家是川省人，给的火锅底料也是最正宗的。” 说到隔壁两口子，宋暖有些好奇， “米嫂子说自己成分不好，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程也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短短一天，两人已经熟到这个地步，米嫂子连这都跟宋暖说了。 “当初我还是连长的时候，赵明锋就是副营，那一战我俩都立了功，我升到了副营，眼看他就要升到营长，没想到回了趟家，娶了一个有成分问题的媳妇。 功过相抵，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副营的位置，好不容易有了个空缺，老丈人家又平反了，组织这才让他往上升一级。” 他说起来还有些感慨，要不是赵明锋被耽搁，哪里还有江彪什么事，只是现在看来，也算苦尽甘来了。 宋暖没想到隔壁夫妻两人都这么坎坷，想来赵营长家里人肯定是埋怨米嫂子的，要不然以赵明锋当副营长的工资，养家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让米嫂子一个骄纵的人变得像现在这样。 见她发呆，程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隔壁两口子人都还不错，你不喜欢跟家属院其他嫂子玩，可以跟米嫂子多接触接触。” 宋暖伸手拍掉男人的手，嘟嘟囔囔，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说不理谁就不理嘛。” 虽然不想跟家属院嫂子们说人是非，但表面功夫该做的，宋暖做得还是很到位。 隔天，宋暖正想提着东西去看看康嫂子，前段时间薅了她家一斤肉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只是，还没等她出门，康嫂子便主动来了。 “暖妹子，你这身体咋样啊？还吃得消吗？程营长上次说你孕吐很严重来着。” 康嫂子进屋就是一顿关心，宋暖给她兑了杯糖水，才坐下， “我没事，现在早就吃嘛嘛香了，孕吐都到程也身上了。” 康嫂子听她说得连连感叹， “我活了四十来年，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夫妻像你和程营长一样，更没想到男人居然还会孕吐。” 她仔细打量了宋暖几眼，啧啧点头， “看起来气色挺好，程营长把你养得不错啊。” 宋暖刚想说自己也有功劳，大门被敲响，米静芝牵着两个孩子探出脑袋。 一见有人，米静芝微怔，朝两人点了点头就欲走， “暖暖妹子你招待客人呢？那我等会再来找你。” 还没等宋暖开口，康嫂子就已经朝母子三人招手， “欸，别走啊，你是隔壁赵营长媳妇吧？来，进来唠嗑。” 米静芝犹豫地看看康嫂子，又看看宋暖，主人家没发话，她哪能随便进屋。 “米嫂子，快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一下康嫂子。” 宋暖发了话，米静芝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坐下。 康嫂子看见俩孩子高兴得很，一摸兜里，没带糖，遂碰了碰宋暖， “小暖妹子，借嫂子两颗糖使使，这俩孩子看着真乖。” 宋暖一边笑一边回屋里拿糖， “两颗糖而已，哪里需要说借了。” 见她真要去拿糖，米静芝连忙阻拦， “别别别，哪能天天吃糖，暖暖妹子，真不用。” 康嫂子将她拦住， “你快坐下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两小只知道马上要有糖吃，眼睛滴溜溜看着宋暖离开的方向，米静芝坐在板凳上，简直坐立难安，局促得不行。 康嫂子是个健谈的，就宋暖拿糖这两分钟的功夫，她已经将米静芝家里问了个底儿朝天。 第402章 竞选老师 “康嫂子，你俩聊什么呢？” 宋暖进屋，剥开糖纸，将糖块喂进两个小豆丁口中。 浓郁的奶香在口中蔓延，两个小豆丁幸福地眯起眼，也没了前两天的腼腆，咧着嘴朝宋暖道谢， “谢谢宋阿姨。” “姨……姨……” 宋暖一人挼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 赵子茉跟康嫂子孙子差不多大，小姑娘就差把康嫂子的心萌化了， “你家俩孩子真可爱，小米妹子，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这样你照顾孩子也方便不是。” 宋暖看向一脸纠结的米静芝，顿时满脑子问号， “我就去了这么一小会，两位嫂子打什么哑谜呢？” 康嫂子逗着孩子笑道， “这不刚知道你米嫂子还是个大学生，正好咱军区小学缺一个老师，我就推荐她去试试。” 米静芝窘得脸都红了，慌乱地摆手， “不不不，我大学都没毕业，算不上大学生。” 康嫂子嗐了一声， “在咱们心里，只要上过大学就是大学生。小米妹子你也别担心，家属院有些嫂子说话确实不中听，你甭理她们，只要把机会握在手里，被人说两句又不会少二两肉。” 宋暖这下彻底听明白了，原来米嫂子的出身早就在家属院里传开了，她还说呢，往常家属院来了新人，嫂子们总是第一时间凑上前，米静芝都来了一周，却没见一个嫂子来串门，感情是觉得米嫂子成分有问题。 “康嫂子说得对，你有这学历，即便没毕业证，也是比其他高中毕业生要好的，别管外界什么声音，先把工作抢到手，好歹给家里多添一笔进项不是。” 宋暖这话直接劝到了米静芝的心坎上，她确实想自己赚钱补贴一下家里，睿睿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往后茉茉读书也要钱，不能再让明锋一人承担全家的压力了。 只是，米静芝唯一的顾虑就是出身问题，她已经耽误赵明锋这么多年，再也不想让他因自己受影响。 宋暖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出声劝道， “嫂子你的担心纯属多余，首先赵营长不是三岁小孩，他肯定知道娶你的后果，他能义无反顾地娶了你，就说明你和孩子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他指定也不想你一直活在愧疚中。 再者，现在不似以前，大家对出身看得也没那么重了，既然领导都批准了你来随军，还有什么是值得质疑的。” 康嫂子在旁边听了连连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大学生，嘴皮子就是利索，要我可说不出这一堆道理。” 又看向沉默着的米静芝， “我和小暖妹子把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还得看小米妹子你自己，今天就这样吧，我就先回去了。” 她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宋暖赶紧将准备好的东西塞给她，两人又在门口推脱了好一阵，这才将康嫂子给送走。 回到堂屋就对上米静芝那双坚定又温柔的眼睛， “暖暖妹子你说得对，明锋他一定也不希望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我决定了，要去应聘小学老师，到时候俩孩子放在保育院，随时能看到我也放心。” 她说完就要回家准备面试，走到门口，回头郑重朝宋暖道了声谢， “谢谢你，暖暖妹子。” 小睿睿一边看了眼，也跟着妈妈说， “谢谢你，宋阿姨。” 宋暖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小脸， “睿睿这么乖呐，不用客气。” 小学面试定在三八妇女节这天，来面试的一共五人，三女两男，除了米静芝，其余都是家属院刚高中毕业要找工作的孩子或亲戚。 校长翻看了几人交上来的基本资料，在米静芝那份停留的时间格外久。 有了林彦文的前车之鉴，学校只想招一个温柔沉稳有耐心的老师，眼前除了米静芝，其余四人自己都是孩子，面对一二年级咋咋呼呼的同学们，怎么沉得住性子。 但这些都是家属院出来的孩子，学校还是要给几分面子，不能随便一个理由将人打发了。 校长推了推眼镜，面向五人道， “你们的学历都很优秀，这样吧，每个人先试一节课，我会根据你们上课的水平来决定留下谁。” 众人点头，四个高中毕业生根本没把米静芝这个三十岁的阿姨放在眼里，念过大学又怎样，这么多年过去，只怕早就忘了。 一上午过去，校长旁听了五节课，带着一众人返回办公室。 他此刻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经过学校郑重考虑，我们决定聘请米静芝同志担任一二年级的语文老师。 米老师，稍后还请你留下来，我们谈谈具体的薪资问题。” 米静芝眼睛倏地亮了，松开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角，重重点头， “好的校长。” 但她还没高兴太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凭什么，她一个成分有问题的资\/本\/家大小姐凭什么能担任军区小学的语文老师？！” 说话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麻花辫女孩，她很不服气地站出，看向米静芝的视线都带着鄙夷和敌视。 “学校真的要放任我们出身清白的高中毕业生，去聘请一个成分不好的坏\/分\/子教坏同学们吗？” 米静芝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这些年里，这种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原以为该麻木了才是，却没想到再次听到，心里还是那么委屈。 校长抿唇看着米静芝，久久不语。 想到那天宋暖所说的话，米静芝深吸口气，直视校长的眼睛， “校长，既然我能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竞争这个岗位，那我整个人都是被组织认可的，这位同学说我是坏\/分\/子，我是万万不敢承认的。 组织都批准我嫁给军人来随军，我的身份难道还要被质疑吗？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完全能将同学们教好。” 麻花辫女生见她拿组织说事，顿时气恼起来，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米静芝对她的叫嚣充耳不闻，只盯着校长做出最后的决定。 校长思考了半晌，最后看向面前的五人， “米同志说得对，组织都认可的人，我们不该去质疑，再者，米同志确实是你们当中能力最强最优秀的，这个岗位，非她莫属。” 第403章 荒唐至极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眼看校长是铁了心要聘请米静芝，其余四人脸色也没先前好。大家不敢对校长甩脸子，但面对米静芝，那鼻孔恨不得冲上天去。 几人走后，校长安慰米静芝， “日子久了，这一代人从小接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激进一点也是正常的，你别跟他们一群小孩子计较。” 米静芝沉默地点头。 如果这事到此为止，她挨两句骂也就算了，可刚才那几个学生出去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好在工作到手了，外面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咱们学校是部队小学，都是家属院里的孩子，虽然皮了点，但性子都不坏，你好好上课，有什么不懂得及时问同组的老师，她们会带你的。” 校长语气温和了些。 米静芝这次没再沉默，“我知道了，谢谢校长。” “工资每个月三十八，福利待遇大家都一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米静芝摇头。 “那行，等会去保育院那里打个招呼，明天就来上班吧。” 和学校签署了合同后，挎着包走出校门。 保育院就在小学门口的位置，此时正有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在做游戏，米静芝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发现老师们都很和善，随时戴着笑容，这才放心下来。 她打了声招呼，这才赶往康嫂子家，家里没人，只能拜托康嫂子暂时帮忙照看俩孩子。 等她到时，俩孩子正坐在沙发上乖乖的吃米饼，康嫂子坐在一旁纳鞋底，时不时含笑看他俩一眼，气氛十分和谐。 “嫂子，真是麻烦你了。” 米静芝一进来就开始道谢，顺手给小丫头脸上的米饼渣擦去， “你们两个，有没有跟阿姨道谢？” 两小只乖乖点头。 康嫂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我都是能当他俩奶奶的年纪了，叫什么阿姨。” 这米饼还是她家孙孙磨牙的呢。 “小米妹子，咋样啊？你聘上了没？” 康嫂子好奇地问。 米静芝抱起孩子，笑着朝她点头， “托康嫂子和暖暖妹子的福，校长叫我明天去上班。” 康嫂子高兴得一拍大腿， “行啊，我就知道没看错你，有人难为你没？” 米静芝脸色一变， “没关系，我就当小孩子不懂事了。” 这一听就知道咋回事，康嫂子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觉悟不高啊。” 米静芝不欲挑起家属院里的矛盾，于是告辞道， “我改日请嫂子吃饭，今天就先回去了。” “就这点小事，哪里就用得着吃饭。”康嫂子起身，一路将母子三人送到门口，“晌午快到了，赶紧回去吧。” 午饭简单做了一顿，赵明锋回来时，得知自家媳妇进了部队小学工作，也是高兴得不行。 “我就知道我媳妇最能干。” 米静芝瞅了他一眼，“少贫嘴，那些落选的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蛐蛐我呢。” 赵明锋将碗筷一放，横眉怒怼，“谁敢，老子给她松松皮！” 他声音有些大，桌上两小只都朝他看来，小茉茉已经开始瘪嘴要哭了。 米静芝瞪了他一眼，低头去哄女儿， “茉茉乖，爸爸不是故意的。” 赵明锋自知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儿子脑袋上薅了一把， “行了，吃饭。” 事情如米静芝所料，这一顿午饭，有好几家都没吃好，隔天一早，落选的那几家人集结熟识的嫂子们一起，直接给自家一二年级的孩子请了假。 教室里一下子空出来一半，米静芝咬着下嘴唇，知道他们这是在给她下马威看。 这事传到校长的耳朵里，闹得六十岁的小老头一个头两个大， “荒唐！荒唐至极！” 面对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军嫂，这已经是校长能说出最粗鄙的话了。 但事情总要解决，压力给到了校长头上。 这群嫂子们被请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和颜悦色地跟她们讲了半天道理，只是最后能被听进去几句，谁都不得而知。 “校长，你说的俺们听不懂，俺们只知道不能让坏\/分\/子教坏了俺们的娃。” “是啊，这万一上面怪起来，把我们都定义为坏\/分\/子，这可怎么得了。” “反正那啥米的一天不下岗，我家孩子就一天不上学，学校也不能管孩子上不上学吧。” “对，不上学，赶紧让那啥米下岗吧。” 得了，刚刚的一堆道理，净成了耳旁风！ 校长只觉得脑袋上仅存的几根头发，又白了一大半。 耳边是一众嫂子们喧嚣的声音，其中不仅有普通话，更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听得校长脑瓜子嗡嗡。 “啪！” 一声脆响好不容易让吵闹的嫂子们安静下来，还没开春，校长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双手在虚空中压一压， “行了行了，大家都回去吧，这事容学校再考虑考虑。” 这一说，又捅了马蜂窝。 “不是，就这点事还要考虑个毛啊，直接把人开了不就行了。” “俺家孩子闹着要上学呢，学校多久考虑好啊？” “行了，都闭嘴吧，你们看校长的头。” 众嫂子定眼看去，只见校长光秃秃的头顶，黢黑，连带着那张老脸都越来越黑沉了。 嫂子们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话了，都默默闭上了嘴。 “走吧。” 有嫂子悄悄拉了拉旁人的人，就这样，嫂子们快速地退了出去， “校长，俺们几个走了，你可快点处理嗷。” “行了，快别说了。” 万一把这老头气出了三长两短，那可就罪过了。 办公室内终于安静了，校长猛地泄了口气，目无焦距，端着茶杯抿了口冰凉的茶水。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 校长以为嫂子们又杀了个回马枪，顿时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口。 两秒过后，他突然又想到嫂子们进来是不会礼貌敲门的，终于松了口气， “进来。” 来人是米静芝，眼瞧着昨天还温文尔雅的校长被嫂子们折磨得不像样，米静芝心里生出几分愧疚。 但她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她没有错，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利益， “校长，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校长擦了把汗，摆摆手道， “不要紧，米老师你安心上课，这事交给我。” 有了校长这话，米静芝彻底放下心来。 第404章 不被信任 这天晚上，程也到家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宋暖已经做好了饭，见他这么晚到家，问道， “有事耽搁了吗？” 程也脸上尽是无奈的神情，将外衣一脱，反身抱住宋暖，将脑袋埋进她颈间， “家属院的事，隔壁米嫂子当上老师，让其他嫂子们不满，今天去学校闹了校长一顿。” 宋暖惊讶地环住男人的腰，这群嫂子还能有这么大胆？连校长都敢闹。 可能是察觉到宋暖的惊愕，程也呐呐道， “不知者无畏，嫂子们可算把校长惹恼了，一通电话打到军区告状，这不，领导直接把我们批了一顿，让大家管好家里人，别做些不利于团结的事。” 他本就累了一天，只想早点回家抱媳妇，没想到临到下班，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偏偏还没他家啥事，纯属无妄之灾。 程也委屈，要媳妇抱抱才能好。 宋暖笑着将男人抱紧，顺手拍了拍他坚实的背脊， “好了好了，这不关咱们的事，我除了康嫂子和米嫂子，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相处，要骂也骂不到咱们头上来。” 程也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动几缕发丝飘扬，痒痒的，宋暖忍不住缩起脖子躲开。 奈何男人抱得太用力，宋暖无处可躲，只能伸手在男人腰间挠了挠。 程也不怕痒，但知道这是宋暖在提醒自己，顺从地松开了她。 “好香，做了什么好吃的？” 宋暖牵着他的手来到饭桌前， “炒了回锅肉，还有炖豆腐，外加一个柿子汤。” 程也饥肠辘辘，见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只觉食欲大开。不过还是心疼宋暖的身子， “以后别做饭了，我从食堂打饭回来，或者咱们去外边吃。” 宋暖帮他放好碗筷， “食堂和外边的有我做的好吃？” 那自然是没有的，程也没话说了。 “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我最近清闲得很，上班一点都不累，快去洗手。” 程也乖乖洗了手，夫妻俩边吃饭边聊天。 “医院还有不忙的时候？” 宋暖扒了口饭，说起这个只觉食欲都减半了， “忙啊，别人都在忙，只有我不忙。” 程也疑惑了，“这是为什么？” 宋暖狠狠咬下一块肉，表情幽怨， “没了带教老师在旁边，患者都不信任我这个年轻刚上岗的医生，只想找资历老的医生看病，我可不就闲下来了么。” 这段时间下来，她接诊的病人简直屈指可数，每天在门诊坐得都快长蘑菇了。 这事程也还真帮不了忙，只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安慰道， “你怀着孕，空闲点也挺好的，不累人。” 宋暖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毕了业就能当个医生，没想到这么不被人信任。” 不过她也理解患者的心情，本身生病就难受，当然想找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医生就诊，她长得年轻，一看就是刚从学校毕业的新手，不被信任也是正常的。 只是，该怎么才能得到病人的信任呢？ 宋暖愁眉苦脸，最便捷的还是得从外貌上下功夫，要让病人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医术了得。 忽地，宋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你说我要不化个显老的妆去上班怎么样，再去买两件妈那个年纪穿的衣服，看起来是不是就够资历了？” 程也盯着她，正在分辨她表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当判断出宋暖非常认真后，男人成功无语了。 “你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哪里能那么容易扮老，而且，你的声音也是年轻的，别人一听就听出来，别到时候引起误会。” 宋暖瞬间泄气，戳着饭喃喃道， “你说得对，我不是专业的，很容易被看出来。” 她既苦恼又烦躁，“啊啊啊啊，怎么办啊，我不可能一直坐冷板凳吧，医院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我受之有愧啊。” 程也捏了捏她的脸，将她皱在一起的眉心抚平， “会好的，总不会一个病人都不愿意让你看，等你积攒些口碑，病人自然会来。” 不得不说，男人安慰人还是挺上道的，宋暖心里那点别扭消散，看着眼前的饭又开始有食欲起来。 吃着吃着，宋暖突然发现不太对劲，看着程也道， “你的孕吐好了？！” 程也猛扒了两口饭，这才说： “上次吃火锅吃好了，这两天都没觉得想吐。” 宋暖惊讶了，火锅还有这功效？！ 隔天上班，宋暖抱了一摞书进门诊，既然没病人，她也不能荒废光阴，学习可不能停歇。 坐了一上午，办公室门被敲响，一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四处打量一番，目光最终落到宋暖身上。 宋暖正沉浸在妇产科的知识里，听到声响，只以为终于有病人来了，眼神噌地亮了一个度，露出最标准的微笑抬起头来， “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中年女人看到她的脸愣了片刻，目光从信任到狐疑只用了短短两秒。 她将宋暖上下打量了一番，在触及到她光滑细腻毫无斑点白里透着红的皮肤时微微皱眉， “你这医生这么年轻，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好我的病，有没有老一点的？给我找个经验多的医生看。” 宋暖脸上的笑容瞬间蔫了，手指向隔壁，弱弱地开口， “您去隔壁看看吧。” 中年妇女没带一丝停歇，掉头就走，像是生怕宋暖留她似的。 午饭在医院食堂吃，宋暖坐了一上午，除了起来活动手脚外，根本没有任何运动量，这也就导致了她一点都不饿，只打了一点饭。 正无精打采地吃着，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偏头一看，是妇产科的主任。 主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练女性，姓冯，宋暖打起精神朝主任打招呼， “冯主任好。” 冯主任和善地笑笑，端着饭盒坐在她身边，见她饭盒里就一点点饭，关切地问， “怎么吃这么少，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现在也就比以前好上一点点，宋暖哪里敢嫌弃饭菜不合口味，忙摆手道， “不是，我上午没怎么动，不太饿。” 她说这话还有些心虚，自己着实对科室没什么贡献。 冯主任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一上午都没病人。” 宋暖不好意思地点头， “病人都不信任我。” 冯主任宽慰地说道， “别灰心，每个医生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谁刚开始就被病人信任，等他们看到你的能力，自然也就会信任你了。” 有了主任的开导，宋暖又重新恢复信心，即便每天只能看一个病人，她也会认真接待。 第405章 老子数到三 米静芝的工作彻底落实，为了感谢给她介绍工作的康嫂子和劝慰她的宋暖，米静芝准备这周五晚上请两人吃饭。 她专门做了两道川菜，还顾及着宋暖这个孕妇，炖了鸡汤，为了吃尽兴，特地去供销社打了米酒。 米酒清甜，不醉人，也算浅浅小酌一杯，宋暖不能喝酒，就喝果汁，橙子汁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这顿饭就能看出米静芝家里条件确实不错，从小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才能三人六个菜，其中五道都是荤菜。 康嫂子一来都惊呆了，转头就想走， “这么多菜，这可使不得。” 还是米静芝好说歹说才将她留下。 “康嫂子，暖暖妹子，今天这顿饭是专门感谢你俩的，这么些年都过去了，只有你俩从没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没故意疏远我，还帮我介绍工作，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先敬你们一杯。” 她举起酒杯，仰头干了。 康嫂子想伸手拦，但动作着实没她快，眼瞧着一杯米酒下肚，康嫂子有些担心， “小米妹子，你这么喝没事吧？” 米静芝擦擦嘴摇头， “没事，我酒量还不错，而且米酒也不醉人。” 康嫂子想说米酒也是酒，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直到这一刻，她才见识到米静芝骨子里独属于川妹子的豪爽。 只是，周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康嫂子琢磨了半天，这才想起，赵营长和孩子们都不在。 “你男人和孩子呢？不吃饭啊？” 宋暖夹了块辣子鸡丁，舌尖被辣得直冒火，抿了口橙汁才压下辣意，听见康嫂子问，她指了指隔壁， “他们在隔壁，俩男人还未必还搞不定孩子不成。” 米静芝重新给康嫂子添上酒， “就是，女人们吃饭，哪有他们男人的份儿，今天谁都别想打扰咱们，反正明儿个周末，能睡懒觉。” 两人一来一回，直接把康嫂子整懵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脑子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老了，咋就觉得这年轻人说的话这么离经叛道呢。 不过仔细想想，俩妹子说得也对，凭什么就只准男人喝酒聊天，还不让她们女人打扰。女人照样可以喝酒聊天，男人也别来沾边。 想通了这点，康嫂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举起酒杯，声音洪亮， “来，咱们走一个，姐就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玩。” “干杯！” 三个杯子在半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可惜宋暖不能喝酒，只能喝橙汁解解馋。 米静芝的厨艺很好，特别是川菜，鲜香麻辣，即便辣得人嘶哈，也还是停不下筷子，简直上瘾。 这可能就是川菜的魅力吧。 眼瞧着宋暖一个人吃了大半盘辣子鸡丁，筷子还要去夹，康嫂子及时将人拦住， “暖妹子，你怀着孕，吃这么多辣不好。” 宋暖听劝地收回手，乖乖夹向不辣的菜。 三个女人在堂屋内吃得火热，隔壁，程也和赵明锋端着饭碗蹲在屋檐下，吸溜面条。 “tnnd，女人们吃香喝辣，咱两个大老爷们儿只有面条吃，真是气死老子了。” 赵明锋吞着面条，如同嚼蜡。 他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程也， “你就没丁点儿心里不平衡？” 程也摇头。 赵明锋哼了一声，斜眼看着程也，骂道， “老子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个耙耳朵。” 程也吸溜着面条，无视他话里嘲笑的意味，反问道， “你不平衡，那你回去啊。” 赵明锋一噎，埋头又夹起一筷子面条吞下， “老子敢回去还和你在这里蹲墙角！” 程也斜眼看他，冷哼一声， “你还不是耙耳朵。” 赵明锋：…… 堂屋内，桌上两个小豆丁已经吃完饭在玩，小茉茉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哥哥， “多多，什……什……耙多？” 小睿睿已经习惯了妹妹的婴言婴语，自动翻译地说： “妹妹是想问什么是耙耳朵？” 见小茉茉点头，他自顾自地说： “就是怕媳妇的男人。” 小茉茉懂了，流着口水伸出小手指指着门口蹲着的俩大男人， “爸……叔……耙多。” 赵明锋：…… 程也：…… 三个女人散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天空黑沉沉，只能靠路灯照明。 俩孩子早就睡着了，程也和赵明锋一人抱着一个，坐在堂屋大眼瞪小眼。 院门别敲响，程也以为是媳妇回来了，眼里一下子有光，三两步打开门，看清来人，眼底的光瞬间被熄灭。 “嘿，你这小子，好像很不乐意看见我啊。” 王政委走进来，听着隔壁院子传来的欢声笑语，颔首问程也， “她们啥时候散场啊？” 程也摇头，抱着孩子又坐回到凳子上，也没打算给王政委倒杯水。 王政委自顾自坐下，嘟囔了一句， “这些个娘们，喝起酒来比爷们都熬得晚。” 他看向程也和赵明锋，“你俩就不知道催一催？我在家都准备睡了，还不见你们嫂子回来。” 程也不语，回避了他的视线。 赵明锋拍了拍怀里的闺女，朝王政委使了个眼色， “我们哪儿敢啊，政委，要不你去催催？” 王政委哼了一声，侧过身去，小声嘟囔， “我还不是不敢，你们嫂子最近可厉害得很。” 这时，隔壁院子响起开门的声音，三个男人齐齐站起身朝外走去。 米静芝扶着微醺的康嫂子走在最前面，宋暖抚着吃撑的肚子走在两人身后。 见到王政委，米静芝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准备说没想到康嫂子喝米酒都能喝醉，却见康嫂子眼神一凛，指着王政委大喝， “老王，你给我站住，老子数到三！” 第406章 惹谁都不能惹当政委的 康嫂子一言毕，院外寂静一片，微妙的空气在几人周边流转。康嫂子似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默默闭上了嘴，把头靠在米静芝肩上，装死。 “噗！” 赵明锋一口气喷出，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狂笑，在这漫漫黑夜里，多少显得有几分骇人。 他怀里的小茉茉被爸爸惊世骇俗的笑声吵醒，小姑娘睁着朦胧的大眼睛，环顾四周，一眼就看见了妈妈，小嘴一瘪，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程也怀里的睿睿也被吵醒了，挣扎着想要下地。 王政委只觉今晚老脸都丢尽了，瞥了眼还在憋笑的赵明锋，恼羞成怒地说： “笑什么笑，是不是思想工作没做好，赶紧哄你的孩子去。” 他红着一张老脸，从米静芝手里接过康嫂子，嘟囔道， “以为自己还年轻不成，都一把年纪了，还喝这么多，大晚上不回家，还要老子来接你。” 康嫂子困得只想睡觉，迷迷瞪瞪觉得耳边一只蚊子吵个不停，烦躁地伸出手指头，指着王政委的鼻头骂道， “老子数到三，再不给老娘闭嘴，我……我打你屁股！” 王政委身体一僵，只觉落在自己后背的一道道视线灼热得能穿过他的身体，也不敢再言语，半扶半扛着自家媳妇，步履匆匆朝家赶。 他身后，四人都是一脸憋笑，好在小茉茉的哭声掩盖了一二，要不然王政委的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各回各家后，程也将温在锅里的洗澡水兑好，宋暖身上难免沾上了一丝酒气，此刻泡在热水里，顿觉神清气爽。 程也在身替她擦着头发，笑问， “康嫂子那话是谁教的？” 宋暖瞬间来了精神， “还能有谁，这西南话只有米嫂子会说，米嫂子说川省那边疼媳妇的男人都是耙耳朵，只要说一个“老子数到三”就没人敢不听话的。” 想到王政委那张在黑夜中都泛着红的老脸，宋暖觉得好笑，止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程也看着她不断颤抖的肩，眉眼都是笑意，轻轻覆上那温软细腻的肌肤，男人凑近了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暖暖不用说那句话，我随时都听话。” 宋暖身体微颤，细密水珠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滑落，滑过起伏的肌肤，隐没在阵阵涟漪的水面里。 她反手捧着男人的脸，湿润的指尖轻捏， “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最听话。” 程也眸光深沉，轻而易举被撩拨起了欲，但又无处发泄，只能匆匆替她擦干，将人卷进被窝，这才松了口气。 翌日，宋暖睡了个懒觉，起床时，正听见程也在和米静芝说话， “程营长，你们中午就别做饭了，我正好泡了红薯粉，中午做个酸辣粉，咱两家一起吃算了。” 程也没拒绝，他记得宋暖很爱吃酸辣的东西， “麻烦嫂子了。” 米嫂子摆了摆手， “嗐，这有啥麻烦的，多两双筷子的事。” 虽说米嫂子不让做饭，但空手去别人家吃饭也太不像样，夫妻俩携手做了一道东北美食带去了隔壁。 两家人即便没相处多久，但却分外投缘，托米静芝的福，宋暖觉得自己又爱上了一个菜系。 酸辣粉软糯弹牙，汤汁酸爽开胃，红油香而不辣，再加上香脆的花生米，可口的泡菜丝，一碗下肚，宋暖顿觉食欲大开，忍不住想再来一碗。 但米静芝确是不敢再让她多吃， “红薯粉虽说好消化，但你还怀着身子，就别多吃了，你想吃姐随时给你做。” 宋暖一向听劝，即便还很馋，但也乖乖地放下筷子，笑眯眯道。 “那就谢谢静芝姐了。” 女人们相处和睦，男人们自然也高兴，只是，高兴没两天，赵明锋和程也就高兴不起来了，他俩迎来了王政委的“报复”。 “你俩来一趟办公室，我给你俩做做思想工作。” 王政委背着手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 独留石化在原地的俩大男人。 不要啊！他们不想听王政委念经！ 然而抗议无效，直到程也和赵明锋耳朵都麻了，王政委也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俩。 赵明锋哀嚎， “政委啊，你就放了我俩吧，要不我和程也负重跑圈去？你放心，我俩绝对不会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别人！”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完全没接收到程也使眼色快要使抽筋的眼神。 待他说完这句话，程也两眼一翻，差点就这么厥过去。 果然，下一秒，王政委冷哼的声音响起， “哼，负重跑岂不是便宜你们了，我看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觉悟还是没到位，我今天就好好跟你唠唠。” “啊——————” 办公室内传出独属于赵明峰的嚎叫。 趴在门外的小战士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互相使了个眼神，觉悟那是杠杠的。 往后惹谁都不能惹当政委的！ 宋暖丝毫不知道自家男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直到隔壁诊室的康医生敲响房门， “宋医生，急诊有个手术要我过去，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康医生递给宋暖一个鼓励的眼神。 宋暖精神一震，眼睛瞬间亮了，忙点头道， “康老师你放心去吧，我可以的！” 康医生还是很放心宋暖的，宋暖基础扎实，实习时见过的病例也很多，人又细致又专业，一般问题难不倒她。 于是这一下午，宋暖这一亩三分地突然就忙碌了起来，患者看到这么年轻的医生，下意识质疑，但在得知今天就一个医生坐诊后，大家也只能就让宋暖给看看。 这一看下来，才发现眼前这年轻医生不比老医生差，瞧那标准的微笑，亲和的语气，让她们因为生病惴惴不安的心都缓和了不少。 半个下午都相安无事过去，宋暖趁着暂时没有病人，站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 这时，一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年轻女孩进来，妇女长相略显刻薄，高颧骨，吊梢眼，一张薄唇紧紧抿着，一进来就将宋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 后两章稍晚，嘿嘿~ 第407章 怀孕了 “怎么是这么年轻的医生？有没有资历老一点的，给我们换一个。” 妇女说出了进诊室的第一句话。 宋暖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话，没有丝毫不悦，仍旧面带微笑， “不好意思，现在就我一个门诊医生。” 听闻这话，那妇女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女孩在她身旁站立。 宋暖看了看一高一矮两人，开始问话， “是哪位看？” 妇女一把将女孩朝宋暖的方向推了推，语气不耐烦道， “你给她看看，她快半年没来那事了，死丫头就知道花钱。” 女孩唯唯诺诺，踉跄两步，才扶着桌角站定。 宋暖看去，女孩身形纤瘦，看起来很小，长得很乖巧，一双水灵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不安和惶恐。 “别害怕，我问什么你照常回答就行。” 宋暖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 女孩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叫什么？” “丁小凤。” …… 基本情况了解清楚后，宋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过性生活吗？” 这是妇科检查里很平常的问话，却让在场的两人纷纷变了脸。 丁小凤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扣在木桌上，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她身旁的妇女则一下子跳了起来，重重拍桌而起，指着宋暖鼻头大骂， “你是个什么医生，怎么能问一个小姑娘这样的问题呢，你不害臊我闺女还害臊呢。 你可别乱说，我闺女马上就要说亲了，嫁的可是城里人，要是毁了她的名声，亲事黄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暖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没恼，身子朝后仰，避开妇女四处喷溅的口水， “同志你先别急，我只是例行问话而已，这些都是我们妇科医生要了解的基本情况，不会对你女儿名声有任何影响。” 见她把病历单都拿出来了，确实每张上面都有基本信息这一栏，妇女这才熄了火，重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安抚好妇女，宋暖看向女孩，只见她眼神飘忽，嘴唇不安地紧抿，不敢和宋暖有任何眼神交流，更不敢去看自己母亲。 这一刻，宋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她朝妇女道， “麻烦你先起来一下，我给她把个脉。” 妇女不情不愿地起来。 这时，女孩扯了扯妇女的袖子，颤巍巍开口， “妈，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回去吧。” 妇女一把拍开女孩的手，骂道， “不是你嚷嚷着要来看医生吗，老娘带你来了，你又要回去，你耍老娘好玩吗？ 看，今天必须把你这毛病看好，不来月经还咋怀孕，我可不想让方家退婚，说我家有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女孩不说话了，战战兢兢伸出手。 宋暖两只手都把了脉，心中确定了猜想，看了眼暴躁的妇女和唯诺的女孩，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把个脉都要把这么久，我就说找个老医生看看吧。” 妇女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 “你就在这里把着，老娘去解个手。” 待妇女走后，宋暖才收回手，表情郑重看向女孩， “你妈出去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有过性生活吗？” 女孩一下子慌了神，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抽抽搭搭地点头， “有……有过，不过就只有一次，医生，我五个月没来那事，是不是怀孕了？” 她害怕地绞紧衣角，饱含期待看向宋暖，期待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宋暖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从脉象上来说，确实怀孕了，具体几个月，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的话无疑给女孩带来了一记重创，女孩呆愣了一瞬，随即眼泪掉得更厉害。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这孩子不能留下来，也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了，要不然我就完了。” 宋暖知道这个时代结婚都很早，但眼前这女孩年龄看起来很小，完全不到能担负责任的年纪，且从母女俩的相处看来，女孩在家里也不受宠。 这可把宋暖给难住了，除非这女孩不看医生，要不然无论给出什么处理办法，她母亲肯定都会知道，毕竟做手术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 看着女孩泪流满面的脸，宋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递过去， “先擦擦吧，孩子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女孩擦着眼泪点头。 宋暖继续问， “你是自愿的吗？” 女孩沉默了。 宋暖叹了口气，再次郑重告诉她， “无论你要不要这个孩子，这件事都需要让你家长知道，医院没有权利擅自给你做手术。” 女孩绝望地捂脸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去上厕所的妇女回来了，瞧女孩在哭，她疑惑地看向宋暖。 “你把她怎么了？” 女孩生怕宋暖告诉母亲，忙道， “妈，没什么，我只是害怕了。” 妇女嘁了声，“有什么好怕的，开点药不就行了。” 她看向宋暖道， “医生，你给她开点药，让她来那事就行了。” 这女孩肚子里怀着孩子，宋暖哪里敢乱开药，且没有确切的检查证明女孩怀孕，她即便说了，这妇女也只会认为她在造谣， “病情还没确定，先做个检查吧。” 妇女低头一看，什么超检查，当即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做什么检查，你们医院就知道骗我们老百姓的钱，不就是没来那事嘛，你随便给开点药不就得了。” 宋暖不慌不忙地解释， “开药总要把病因确定了再说吧，你先带孩子把检查做了，等身体调理好了才能说到更好的亲事不是？” 这一番言论说服了妇女，虽还是不情愿，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默默把看病的钱也算在了彩礼里。 她可不想倒贴钱给丫头片子，这钱总是从方家手里抠出来。 趁着母女俩去做b超的间隙，宋暖找到了保卫科，要求来两个人守在妇科门诊。 等那妇女知道自家女儿怀了孕，只怕第一个要来找她麻烦，她一个孕妇可不敢跟五大三粗的妇女硬刚，保险起见，还是让保卫科的人来。 第408章 赔钱! 果然，在拿到b超报告单的那一刻，妇女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闺女才多大啊，还没结婚呢，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五个月！” 随着她这一声高吼，门口瞬间多出了几个脑袋。 好在做b超的人不多，周围也没几个人听见。 妇女颤抖着手指向b超医生， “你，你是不是想讹我钱故意给了假结果，我家孩子老实得很，不可能怀孕。” b超室的医生经验老道，一眼就看出妇女打算耍无赖，随即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我们这是军区医院，怎么可能出假报告，你要闹出去闹，别耽搁了后面的病人。” 女医生面容严肃，妇女本能地有些畏惧，也不敢再大声嚷嚷，拉着女孩走出b超室。 “呸，什么破医院，居然敢造我丁家的谣！” 她根本不信女孩会怀孕，这么些年，丁家最老实听话的就是丁小凤，她还指望着拿丁小凤换彩礼呢，怎么能让人造谣她怀孕了，就算是医生也不行。 她一把拉过女孩，怒发冲冠朝宋暖办公室走去， “走，咱们找那庸医算账去，这劳什子超这么贵，得让她把收我们的钱吐出来，老娘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人敢讹老娘的钱！” 女孩被她拉着，几乎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不安地摸着肚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宋暖正在给最后一位病人检查，刚开出药单，诊室门被砰砰砰大力敲响。 屋外的动静只响了一瞬，妇女就被保卫科的人拦下。 两个健壮的大男人站在身前，妇女还是有几分胆怯的，梗着脖子道， “我找里边的医生。” 两名安保人员淡淡看了她一眼， “等着。” 房门被打开，最后一位病人走出，妇女迫不及待地拉着女孩进屋，一把将b超单拍在宋暖面前， “你是不是想讹我钱？这什么超的医生说我闺女怀孕五个月了，你们医生真是没良心，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像是能偷偷找男人的人吗？！ 我不管，你们这已经属于造谣了，我闺女的名声都毁了，往后要是传出她未婚先孕，那还怎么说好亲事！ 赔钱！必须得赔钱，不然我就举报你！” 宋暖坐在凳子上，安静听完妇女的话，随即看向一言不发的女孩， “你没跟你妈说实话？” “你什么意思！”妇女将女孩往身后一拉，指着宋暖鼻子骂，“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威胁不成？” 宋暖简直无语，身体呈戒备姿势，以防妇女随时暴起。 在看到门口的两位安保人员时，宋暖稍稍安心。 “你不信我，可以先找你女儿确认一下。” 妇女狐疑地看向宋暖，见她完全没有被戳破后的慌乱，随即将女孩提溜到面前，语气凶狠， “丁小凤，你真的被男人碰过？” 她表情凶神恶煞，任谁看了都要绕道走，就怕被咬上一口。 女孩肩膀瑟缩，无声流泪，根本不敢承认，她妈连医生都敢骂，如果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只怕是要打死她。 “没……没有。” 妇女瞬间暴起，开始质问宋暖， “我闺女说没做过，你们医院就是在污蔑造谣，得赔钱！” 看着女孩害怕颤抖的肩膀，宋暖叹了口气， “无论你去哪个医院，得到结果都是一样的，现在最主要的是想想孩子该怎么办。” 她好心劝说着， “孩子都五个月了，引产的话，对母体伤害很大，你们得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本是好心的话，听在妇女耳中却无比刺耳。 妇女潜意识已经信了几分，但仍旧抱着侥幸心理叫嚣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乱说，老娘打死你这个庸医！” 她伸手，作势就要来打宋暖，但被身后的两名安保人员眼疾手快拦住。 宋暖后退数步，下意识护住肚子，冷眼看着她， “你再继续闹下去，我不介意找公安来处理，到时候你女儿怀孕的消息可就不一定能捂住了，你这是自己毁了你女儿的名声。” 公安二字不仅震慑住了妇女，也吓到了本就惶恐不安的女孩。 女孩眼泪更多了，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她上前两步，小心翼翼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怯懦地开口， “妈，我……” 话还没说完，妇女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此刻再想自欺欺人也没了理由，只能睁眼接受现实。 “丁小凤，你胆子够肥的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女孩被扇了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倒，还是一旁的安保小哥扶了她一把。 像是触电般，女孩猛地抽出被安保小哥扶着的手，慌乱地远离几步。 宋暖皱眉看着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妇女还在喋喋不休，骂出的话脏得不能听，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当妈的，会用这世上最下作的话骂自己女儿。 直到最后骂累了，妇女才停下来，也没说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狠狠瞪了眼宋暖，匆匆离开。 眼瞧着到了下班时间，康医生也做完手术回来，见诊室门口站了两个安保，她吓了一跳，直到看见宋暖安好，问清事情经过，才松了口气。 “你做得对，这种情况的确该告知监护人，这是我们身为医生该做的。” 丁小凤最后来没来医院，宋暖是听同事说起的，说是母女俩特地乔装了一番才来的医院，为了让医护人员守口如瓶，妇女一改先前的泼辣，好声好气地拜托。 丁小凤引\/产后当天就回去了，肚子里是个男婴，已经成形。 宋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案例，听了心里一阵难受，但科室内的老师早就遇到过无数次，甚至还有比丁小凤更小的存在。 “这还是教育没有普及导致的，一些女孩子根本没意识要保护好自己。” 有医生唏嘘道。 大家正聊着天，冯主任过来，带来了一则消息， “医院准备举办公益活动，还不确定以什么形式举办，要求咱们集思广益，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多多出主意上来。” 第409章 公益活动 这次公益活动是开放来医院举办的第一次，也就显得尤为重大和重要，每个科室必须参加，且占用一天周末时间轮转举行。 医院高层将任务发放给每个科室的主任，主任又将任务分派给科室内的医生和护士。 这个时候大家对上班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没有九九六和九九七的压迫，精神上仍旧处于非常饱满充满活力的状态。所以在听主任说要举办公益活动时，大家的响应非常积极，搜肠刮肚地想主意出来。 截止日期在这周五，还有不到两天时间，宋暖也在思考，想着怎么才能让这次的活动影响覆盖最大化和最实用化。 程也见她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点了点她的额头， “本来胃口就小，你还不认真吃饭，营养怎么跟得上。” 宋暖撇撇嘴，将脑海里的思绪丢开，开始认真吃饭。 程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多吃点，要不然等咱妈过来看到你变瘦了，我可就要倒霉了。” 宋暖嚼着菜嗔了他一眼，故意打趣道， “你妈还是我妈呀？” 程也看了眼她， “都是你妈，我就是个捡来的，还有程欢，我可受不住三个女人混合殴打。” “噗嗤。” 宋暖差点喷出一口饭，忙喝了两口水咽下去， “你还吃起醋来了，这可都是你的福气。” 程也替她拍了拍背，又夹了一筷子宋暖爱吃的菜放进她碗里， “是的，而且我最大的福气就是娶到了你。” 这人在外边冷冰冰不苟言笑，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副样子，宋暖含笑睨了男人一眼，小声嗔了一句， “油嘴滑舌。” 夫妻俩吃完饭，程也陪宋暖去广场上散步消食，回家又给兑好泡脚水，真真是一副贤夫良父的样子。 宋暖捏了捏他的脸，笑得一脸明媚， “等怀孕后期，只怕我连鞋子都不能自己穿，到时候就要麻烦咱们程营长啦。” 程也拿来干毛巾替她擦干脚，一想到从书上看到怀双胎的危险和辛苦，他心里对孩子的那点喜悦就冲淡了大半，只剩对宋暖的心疼。 男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更是郑重得不行，拉着自家媳妇的手说， “暖暖，咱们只生这一次，之后再也不生了，我也和姐夫一样，去结扎。” 宋暖上辈子没受过生育之苦，这辈子虽说很想和程也有自己的宝宝，但一怀就是双胞胎，这个辛苦肯定是很煎熬的。 她是医生，也见识过各种产妇分娩时遇到的危机，仍旧愿意生孩子，完全是她自己喜欢孩子，且家庭幸福和谐，要不然是再怎么都不会生的。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眼底盛满了心疼和不安， “计划生育实行了，你想生二胎还不行呢，你身为军人，肯定是要跟着国家的步伐走，我身为军属，觉悟肯定也要高对吧。 等到国家开放二胎的时候，没准咱俩都是五六十的中年人了，所以，咱俩这一辈子，注定只有这两个孩子。” 程也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宽心了，能有两个孩子已经是幸中之幸， 程也很满足，也很感激宋暖的付出。 周五的时候，宋暖提交上去了自己的想法，她写的是下乡举办妇女知识宣传活动，直接深入农村，让不识字，不能接触到知识的劳动妇女们，也能接受到最基础的妇科教育。 除此之外，宋暖从丁小凤这件事了解到，国家的性教育还很不完善，少男少女正处在青春懵懂的阶段，没有一个正确的引导，很容易像丁小凤一样，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因此，宋暖还提交了一份性教育宣传的提案，但她对这个主意能不能获得院长及医院一众高层的支持不抱任何希望，毕竟现在还处于谈性变色的阶段。 想法提交上去就不是宋暖能参与的事了，她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周末。 周六宋暖要值班，所以这个周日显得格外珍惜。 程也这周末也很忙，忙到中午都不能回来吃饭，所以堂屋就成了女人们的天下。 米静芝和康嫂子一人带了两个菜来，三人在宋暖家直接摆起了饭局。 上周喝米酒喝醉了，康嫂子面对两人还有些害羞，但是一想到那句“老子数到三”，康嫂子又觉得好笑得很。 “你们是不知道，老王在家里跳脚了好几天，说我把他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康嫂子就差拍手叫好。 宋暖和米静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憋笑，两人还不好直接笑出来。 直到康嫂子啧了一句， “想笑就笑，这屋里就咱们仨，又没有外人。” 宋暖和米静芝这才笑得抹起泪来。 三人笑了一会，在一旁玩叠纸的睿睿牵着妹妹上前， “康阿姨说得不对，屋里一共有五个人，我和妹妹也是人。” 小孩子童言童语，格外可爱，三个大人又是一阵好笑。 康嫂子抹了眼角的泪，摸了摸睿睿的小脸， “对不住对不住，是阿姨说错了，咱们睿睿和茉茉也是小人儿。” 小睿睿满意了，继续带着妹妹玩叠纸，乖巧地不打扰大人们聊天。 宋暖看着两个孩子，笑道， “睿睿比刚开始来的时候活泼好多。” 米静芝一脸慈爱， “这孩子就是认生，等熟悉过后就好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等宋暖她们散场时，天都快黑了，康嫂子一拍大腿， “完了，还没开始做饭，我得先回去了，等会老王又要叨叨，这人老了嘴越来越碎，男人也一样。” 康嫂子一走，米静芝也回去了，三人就此散场，宋暖也开始做饭。 晚餐很简单，康嫂子今天提了一条鱼过来，说是从城里买的，新鲜得很，宋暖做了个清蒸鱼，蒸了个蛋羹，再炒了个酸辣土豆丝，两口子晚上吃得很清淡。 一周这么过去，周一早上开会，主任直接宣布了活动提议结果，宋暖的两个提议都受到了院长和各科主任的支持，只是性教育普及的度，还需要商议把控，尽量做到老百姓们不反感，容易接受。 这次公益活动由妇产科带头打响第一炮，距离周六还有一整周的时间，留给宋暖她们的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 ———— 后两章稍晚 第410章 看人下菜碟 “咱们科室选出五个人来参加这次公益活动，由于采用了宋暖同志的主意，所以由她带队大家没有意见吧？” 主任看向办公室内的众人。 众人齐齐摇头。 “那行，剩下的四个人你们在周四之内把名单报上来，还有要宣传的内容，大家都想好一并交上来，就这样，散会吧。” 随着主任一声散会，宋暖直接被同事们淹没，大家的积极性不是一般的高，完全没有缩墙角的想法，好些个有孩子的医生护士也争着要去，宋暖没办法，也不想得罪人，索性就直接抽签了。 抽签结束，小组人员确定，加上宋暖在内，一共一男四女，这名男同志还是妇产科唯一一位男医生。 有护士打趣道， “就你一个男医生，可得把大家保护好了。” 大家都笑了，剩下三名都是女同志，一名医生，两名护士，五人准备趁午休和下班时间商讨一下宣传内容。 农村不比城里，大家接受度相对来说没那么高，内容既要浅显直白，又要具有实用性，尺度还要把控得刚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几位组员都是专业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遇到的患者形形色色，做起准备来还是很充分的。 宋暖当天回去就和程也说了这个消息，男人沉默了一瞬，随后说： “你们能让家属通行吗？这周六我也没事，可以跟你一起，我调车送你们。” 宋暖眼前一亮， “行啊，我还在担心就一名男同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你能去那最好了，安全感满满的。” 程也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温柔， “你怀着孕，又去下乡，我不放心。” 夫妻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隔天宋暖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位组员，有位军人同志保驾护航，大家安全感直接拉满，唯一一名男医生也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 几人这次要去的地方叫丁家屯，据说是周边数一数二的大村，整个村子祖祖辈辈都姓丁，所以直接取名叫丁家屯。 周六早上，程也和宋暖开车在医院门口接上剩下四人，这个年代也没有超载这一说，大家随便一挤就坐下了。 医院那边已经提前和丁家屯所在的公社沟通过，所以宋暖她们直接去就好。 一路上，几人兴致都很高，神采奕奕地讨论着待会的分工和安排。 宋暖也参与其中，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的很爱工作，也很有奉献精神啊。 这要是放在后世，光是占用周末时间，就没哪个打工人受得了，不过两代人所面临的压力也不是一样的，不可同日而语。 吉普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带起一阵尘土飞扬，随着车驶进丁家屯，路过的村民或好奇或打量。 面对村民们的视线，宋暖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这里的村民给她一种很强烈的排斥感。 路边村民们大多都扛着农具，但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说不出来是不欢迎还是别的，总感觉村民们的眼神透出一种虎视眈眈的意味。 她偏头，看向程也，程也是军人，对环境的感观自然要比她敏锐得多。 程也察觉到她的视线，偏过头，给了宋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宋暖心稍稍安定，庆幸这次有程也陪着出来，只希望这一次的公益活动能顺利进行。 车停在大队办公室，宋暖他们刚下车，就有一名满身干部气质的男人走来， “是军区医院来宣传的医生吧？欢迎欢迎，真是麻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了。” 男人直接冲着程也伸出手，程也微微侧身，朝宋暖等人介绍， “这几位才是医生。” 男人愣了一瞬，随即又伸手向队伍里唯一一名男医生， “医生同志，你们好，我是丁家屯的大队长，咱们丁家屯能被医院选中，真是荣幸得很。” 双方打过招呼，宋暖也不打算寒暄，直接问： “大队长，咱们这次宣传活动在哪里进行？” 大队长一拍脑门，笑着将几人往会议室里带， “瞧我，高兴起来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忘了，这边这边，这次活动就在咱们大队部的会议室里办吧，我马上就开喇叭叫村里人过来。” 他转身就要走，被宋暖喊住， “大队长，麻烦让大家尽可能都来，特别是妇女同志和年轻女孩。” 丁大队长一愣，而后猛地点头， “行行行，我这就去喇叭上喊人。” 会议室有一块黑板，还有两截半新不旧的粉笔头，宋暖等人在黑板上写着大字做好准备，这个功夫，程也去外边转了转，摸清楚丁家屯的地形。 “就写这几个字吧，粉笔头还得省着点用。” “行，马上搞定。” 就在几人准备之际，一阵电流声划过，随即墙角的喇叭里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喂喂喂，丁家屯全村人注意了，军区医院的医生来举办公益宣传活动，大家有事没事都过来听听，特别是妇女同志和年轻女娃，活动地点就在大队部会议室，把手里的活都放下，赶紧的过来。” 广播说了两遍，大队长笑盈盈地过来， “各位医生同志，我已经通知大家了，估计马上就有人来。” 宋暖几人点头， “麻烦大队长了。” 大队长忙摆手，“不麻烦，这有啥麻烦的，动动嘴皮子的事。” 只是，等宋暖他们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会议室内却迟迟不见一人。 宋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再不开始，大家只怕很难在午饭前赶回城里， “大队长，村民们怎么还没来？”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空无一人吧。 大队长脸上笑容依旧， “快来了，快来了，都在地里呢，再等等。” 无奈又等了十分钟，仍旧没有一人前来，这时，程也从门外走进，看向大队长， “大家都还在地里，根本没人过来，还要麻烦大队长再催一下，保证不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程也身上那身绿军装明晃晃，大队长咽了咽口水，赶忙赔起笑脸， “行，军人同志，那我这就去再催一催。” 他走后，一名护士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这人怎么这样，还看人下菜碟！” 她身旁稍稍年长的护士及时制止， “别这样说，我们本就耽搁了大家上工的时间。” 第411章 丁家屯 经过大队长再次广播，总算能见到陆续过来村民的身影了，宋暖等人赶忙准备好待会要讲的稿子。 十分钟后，会议室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个年龄段都有，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 那种不适感又回来了，宋暖看向底下的众人，忍不住皱眉，妇女同志还好，大家眼里只有好奇，但在场的男人，眼神总有种凝视打量的感觉。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宋暖和其余三位女同事都感觉到了，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决定删减掉一些有关性教育的知识。 虽然宣传很重要，但也是基于自身安全的前提，以丁家屯的情况来看，属实不适合说太多这方面的东西。 “各位丁家屯的同志们，大家好，我们是军区医院来进行公益宣传的妇产科医护人员……” 随着宋暖的开场，本次宣传活动正式开始。 场下的妇女们听见他们要讲妇科知识，都有些羞臊，反观男人，却是一个个都嬉皮笑脸，不怀好意的表情格外明显。 男人们的哄笑声打断了医生的讲话，宋暖几人忍不住皱眉，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接二连三遇到了问题，待会的宣传该怎么讲下去！ 哄笑声经久不断，甚至有妇女同志被笑得要离场，程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他一袭军装，面容严肃冷厉，仅仅只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骇得众人停下声来。 “吵什么吵，有什么好笑的，都严肃一点！” 大家不说话了，组员们清了清嗓子，继续宣讲起来。 宋暖偏头看去，朝男人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程也维持好秩序就出去了，站在门外不影响宋暖他们的宣讲。 接下来的宣讲还算顺利，除了个别男人小动作连篇，游离的目光流转在上面几位女同志身上，其余大部分妇女和年轻女孩都听得很认真。 宋暖强忍着落在自己身上令人不适的视线，硬着头皮讲下去，从女同志们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们一定经历或正在经历各种各样的妇科问题，所以只要能帮助到一个人，那么宋暖他们的精力就没有白费。 不止宋暖是这个想法，其余几名医护人员也抱着同样的信念，即便这里的村民给大家不好的感观，即便落在他们身上那种凝视的视线让人很不适，但大家都没有放弃。 一个小时过去，宣讲进入尾声，原本安静的氛围再一次嘈杂起来，还有最后一部分就结束了，宋暖迎着女同志们的视线继续讲解， “最后一部分是告诉我们女同志怎样预防妇科疾病，除了及时就医外，保持干净卫生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说着话，底下人窃窃私语， “原来洗澡还有这么讲究。” “是啊，原来每天都要洗一下，难怪我老是觉得不舒服。” “啊，办那事前居然都要洗，还要两个人都洗，怪麻烦的。” 女同志们讨论着，这才恍然她们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会导致各种各样的妇科疾病发生。 女性在这方面本就比男性更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导致菌群失调，所以更要注意卫生。 虽然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照做，但只要知道这个观念，往后即便有了不舒服，也不至于被污蔑成乱搞男女关系。 这只是很普通的疾病，不应该被污名化。 “本次公益宣传活动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还有什么不懂要问的吗？可以提出来。” 宋暖放下准备的笔记，看向众人。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就在几人以为没什么要讲的时候，这时，一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举了手， “医生，我有问题。” 宋暖皱眉，总觉得这人放不出来什么好屁。 那人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脸上挂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眼神在宋暖脸上徘徊，猥琐得很， “医生，你对这些咋知道得这么清楚？看你这样子还没结婚吧，莫不是和男人试过？” 他说完还挑了挑眉，周围的男人们都笑出了声，看向宋暖的眼神都变了。 宋暖眼睛眯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程也从后门大步跨进，一脚踹在那猥琐男后背。 男人力道极大，猥琐男被踹得直接朝前面人扑去， “tnnd，谁敢踹老子，老子扒了他的皮！” 话还没说完，程也已经反手将他的胳膊钳住，脸色要多狠厉有多狠厉， “道歉！” 猥琐男痛得只哇乱叫，一张嘴张口就是喷粪，就是不会道歉， “老子凭什么道歉，不就是个臭……哎呦！” 话还没说完，程也将他的手猛地一拧，猥琐男痛得叫出声来。 宋暖冷眼看着他表情痛苦狰狞，不发一言。 村民们不敢惹程也，求情求到宋暖面前， “医生，三伯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就放过他吧。” “是啊是啊，再这么拧下去，三伯那胳膊都要断了，快松开吧。” “这可是我们族长的亲孙子，可别把人打坏了，哎呦。” 看着场下或着急或无助的村民，更有几个男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去帮猥琐男。 宋暖总算明白了先前刚进村子时的不适感从哪里来。 这丁家屯整个村子都姓丁，自然是抱团严重，面对外来人，大家习惯性用一种审视观察的目光，看见宋暖几个女同志，那种审视就变成了虎视眈眈。 宋暖心里一阵后怕，要是程也没提出跟着来，他们一行五人，仅凭一位男医生，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第412章 秘密 “哎呦，这是干什么呀，三伯，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啥？军人同志你先把人放开吧。” 不知是谁去通知了大队长，着急忙慌赶来就看见这架势，直接把大队长吓了一跳。 宋暖冷眼看着骚乱的人群，朝大队长道， “大队长，我们医院好心举办公益活动，为的就是帮助咱们村里的女性了解健康知识，可是你们村民倒好，公然对医生开黄腔，这就是你说的欢迎？ 今天要是别的女孩子被他开黄腔，但凡是个心理脆弱一点的，只怕往后都要活在恐惧里，这个人不仅侮辱妇女，还公然耍流氓，我可以去公安局告他。” 她这番话吓到了其他村民，却吓不到嚣张惯了的丁国任，这人被程也反绞着还不老实，恶狠狠道， “老子不怕你，整个丁家屯敢跟老子作对的人还没出生呢，不是吓老子要告公安？ 你去告啊，就算告到公安哪儿去老子也不怕，还不赶紧把老子放开，信不信老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他语气阴狠，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凶光，看起来真像一个亡命之徒，周遭的村民都害怕地倒退，胆子小的妇女已经缩到了墙边，更有几个少女，脸色被吓得惨白，浑身颤抖抓住身旁人的衣角，不敢再看上一眼。 一般人听到要告公安早已被吓破了胆，丁国任这种狂妄的，要不就是胆子比熊还大，要不就是在公安局里有保护伞。 程也没给他在叨叨的机会，一只膝盖将他压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绳索就要将人绑上。 “行，既然你不怕，那我们就直接去公安局。” 大队长见状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忙跑到程也身前摆着手， “使不得啊军人同志，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三伯一回吧。” 程也力气很大，丁国任双手被反绞，结实的绳索深深嵌进肉里，看着就知道很疼。 丁国任脸趴在地上摩擦，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双目充血，死死盯着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大队长还没有放弃，擦了把额头的汗，老脸上都是焦急， “军人同志，你行行好，放了我三伯吧，他是我们族长最小的孙子，从小就比家里人宠坏了，您多担待，我待他向你们赔罪。” 他说完猛地屈身朝宋暖等人鞠躬，嘴里振振有词， “对不住，对不住，我替三伯道歉，求你们放过他。” 宋暖和同事们都觉得很不适，侧身避开大队长的动作，看向那个表情一直凶狠的男人。 丁家屯里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族长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说出的话没人敢反对，可以说几乎是一个皇帝。 而眼前这个畜生，就是皇帝最疼爱的孙子，不仅辈分大，在村里根本就是横着走，没人敢和他作对，就连大队长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三伯。 宋暖一阵恶寒，顿觉后背发凉，没想到十年的光阴都没让丁家屯的封建瓦解，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大队长的求情没起到任何作用，就丁国任这嚣张的气焰，程也是铁了心要让他去公安局蹲两天。 人都被压到车前了，这时，远处走来一位杵着拐杖的老者，老者留着山羊胡，面容平静，一身最寻常不过的粗布衣裳，但看起来竟有几分不好惹。 程也停下将人押上车的动作，远远看着来人，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 ，很凶煞。 身后人群中传来惊呼， “族长来了，三伯有救了。” “都把族长惊动了，完了完了。” “我就说不能来看这什么宣传会，我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 宋暖听着身后人的议论，目光放在慢慢走近的老者身上，第六感让她忍不住朝程也靠近，浑身汗毛竖立，总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程也不着痕迹将她挡在身后，直视老者的目光。 老者步履很稳，甚至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感觉，来到程也面前，看向被捆住的丁国任。 刚才还猖狂的丁国任此刻却像老鼠见了猫，唯诺地垂下了头，低低喊了声， “爷爷。” 老者重重哼了声，而后换了副温和的表情看向程也， “军人同志和各位医生来我们丁家屯，我们很荣幸，我这不成器的孙子冒犯了各位，我这把老骨头替他向你们道歉。” “爷爷！” 丁国任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老者一声厉喝， “闭嘴，我是怎么教你的，竟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丁国任不敢再说话，丧气地低头。 老者杵了杵拐杖，发出一声闷响， “还不赶紧给医生同志道歉！” 丁国任再没了先前的戾气，乖觉地道歉， “对不起。” “大点声！” 丁国任咬牙，猛地吼了一声， “对不起！” 老者表情柔和了些许，笑眯眯看向程也， “军人同志，这下可以放了我这不争气的孙子吗？” 程也没说话，定定看了他两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锋。 半晌，程也松手解开绳索，将丁国任往老者身旁一推， “最好安分守己，不然咱们迟早要再见。” 老者笑着点头，侧身让出一条道，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时候不早了，农村简陋，就不留各位吃饭了。” 周围村民跟着让出一条道来，众人视线都看着程也和宋暖等人。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妇女的哭嚎， “族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几人踏出去的步子收回，目光看向来人，就见一衣着朴素的妇女拉扯着一瘦弱的女孩匆匆跑来。 明明隔了几十米，但妇女高亢的哭喊仍旧清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待两人走近，宋暖及妇产科的同事们都惊讶了，这不是丁小凤和她妈嘛，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想到丁小凤的姓氏，一切仿佛都明了了，原来两人也是丁家屯的人。 宋暖看向妇女，她衣着朴素，身前似乎还打着补丁，这和宋暖在医院看到的她简直是两个人，上次妇女的衣服虽说也没多富丽，但却是供销社里的好料子。 而且，丁小凤明明才引产没几天，不好好养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丁家屯似乎和其他村子不一样，就连族长似乎也深不可测，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 先发一章，求个免费的为爱发电呀~ 第413章 勒索 妇女走近，看见宋暖等人，怔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擦着眼泪朝族长哭诉， “呜呜呜，族长，你可得为我家小凤做主啊，这孩子太苦了。” 族长眉心一跳，握在拐杖上的手紧了紧，这母女俩整什么幺蛾子非要凑到现在！眼看着当兵的都要走了，现在倒好，又让人折返回来。 “家栋媳妇，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族长语气和善，视线扫过妇女身后脸色惨白的丁小凤，眼神晦暗。 妇女抹着眼泪，目光触及到族长身旁的丁国任，顿时哭声更大了， “国任啊，你要是真心喜欢小凤，你跟我说啊，我和家栋都不会阻止，可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毁了小凤的清白，还让她怀上了孩子！ 呜呜呜，我可怜的闺女，本来已经相看好了人家，现在一切都黄了。” 此话一出，村民们震惊地看向两个当事人，就见丁小凤白着一张脸低头站着，身形瘦弱得摇摇欲坠，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她怀没怀孕。 而丁国任，面色阴沉如水，一双狭窄又细长的眼睛盯在丁小凤身上，他腮帮子鼓起，肌肉突出，似要将整口牙咬碎般。 丁国任平日里可不是好惹的主，丁家屯大部分人家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大家平时都躲着他走。 触及到他阴狠的眼神，妇女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随即又强撑起士气，丁家屯还需要她男人做后盾，族长今天就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妇女很确定族长不会让丁国任娶丁小凤，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一是为了敲族长一笔，二则是让大家伙都知道，族长家欠了她们家的人情，提高她男人丁家栋在村里的威信。 “国任，你真做了这事？” 族长语气很明显沉了下来，面色不虞。 丁国任脸皮抽搐，咬着牙回答， “我没做过。” 族长知晓小孙子的脾性，并没有就此松口气，只淡淡看着妇女， “家栋媳妇，我家国任说没做过。” 妇女并未打算跟族长翻脸，只抽泣两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报告单， “族长，这是小凤的检查单，你瞧瞧，上面写着我家小凤有五个月身孕了，只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就瘦，所以看起来不明显。” 她将丁小凤拉至身前，声泪俱下， “族长您老人家瞧瞧，我家小凤怀着身子可遭了老罪，这孩子再这么瘦下去，我和家栋真是要心疼死。” 丁小凤被拉着暴露在众人面前，女孩低着头，浑身颤抖，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就一张破单子而已。” 丁国任一把将b超单撕得粉碎。 妇女表情有瞬间扭曲，一把指向车旁的宋暖等人， “族长，我们就是在军区医院做的检查，那几位医生都知道。” 霎时间，众人目光齐齐朝宋暖等人看来。 宋暖冷着脸没动，眼前的形势已经明了，丁小凤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丁国任的。 只是她不知道明明孩子已经被引产，为什么妇女还要过来多此一举，而且，明明做手术那天恨不得把脸遮完，此刻又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事。 宋暖没出声，周围的同事也没出声，他们心里都有同样的疑惑，但当医生的都很敏锐，这种事，能不参与就不要参与。 他们不知道的是，丁家屯全村上下非常团结，无论内里发生什么事，村民之间又有何种矛盾，但只要涉及到对本村村民不利的东西，大家都是闭口不言。 这也正是为什么妇女敢在大庭广众将这事揭开的原因，反正除了丁家屯的村民，再不会有外村人知道这件事。等敲打完族长一家，丁小凤和方家的婚事还能继续说，至于那层膜，有的是办法遮掩过去。 族长默了片刻，终于再次开了口， “这孩子不能留，家栋媳妇你怎么想？” 妇女擦了把眼泪，期期艾艾地说， “我们一家受族长恩惠，自然是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只是我家凤儿还小，这么小就……就……往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呵~”丁国任发出一声嗤笑，看着惺惺作态的妇女， “你还知道你们家受我爷爷恩惠啊，可别忘了你们现在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当初要不是我爷爷把丁家栋安排进公安……” “闭嘴！” 族长厉声打断，狠狠瞪了眼丁国任。 丁国任紧闭双唇，一脸懊悔，他怎么就忘了现场还有个军人，怎么就顺口秃噜了出来。 宋暖敏锐地听到了公安二字，没什么表情，但在身后悄悄扯了扯程也的衣摆。 程也背过手，捏了捏她的手，以示自己知道。 看来这丁家屯族长来头不小啊。 “家栋媳妇，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去我家等着，待我送走贵客再同你商量。” 妇女连忙点头， “行，那我和小凤就先去看看婶子。” 她说完拉着丁小凤匆匆离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那群妇产科医生，要是被当众戳穿，那她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两人走后，族长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看向程也和宋暖等人，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了笑话，我这小孙子被家里人宠坏了，是要好好管教一番，两家人的事就不耽搁几位的时间了。” 他侧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越笑却越让宋暖几人毛骨悚然。 “轰隆隆。” 吉普车发动，缓缓驶出丁家屯，宋暖几人坐在车上，朝后看去，只见车后乌泱泱站着所有村民，族长和丁国任站在最前面，众人目送吉普车离开。 “我怎么感觉这村子不太对劲呢，给我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女医生搓了搓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名女护士赞同地点头， “我也觉得，宣传会的时候那个丁国任的眼神就不对劲，没想到还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吓死人了。” “可不是嘛，还好咱们平安出来了，就那群人的眼神，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啥事。” “哎，这都什么事啊，早知道就不选下乡做宣传了，吃力不讨好，还要被流氓骚扰。” 第414章 全员皆恶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怪宋暖的主意不好。 一时间，车内安静下来，宋暖和程也坐在前排都没说话。 稍年长的护士出声指责刚刚说话的年轻护士， “可不能这么说，宋医生的想法没问题，也是经过院长和主任同意的，当时大家不是还抢着报名嘛。 谁都没想到这丁家屯是这样的地方，只能怪咱们倒霉，等回去后一定要上报到院里，往后可得好好选地方。” 年轻护士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本意只是想发发牢骚，于是赶紧朝宋暖道歉， “宋医生，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宋暖转过身朝她抿唇笑笑，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今天都吓到了，等下午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周一再和主任做汇报。” 将几人送到城里后，车上就只剩下宋暖和程也两人，没了外人，夫妻俩说起话来也更加方便。 “程也，我总觉得丁家屯的人都有些不太对劲，那族长看起来不像一个农民，还有丁国任，也太目无纪法了。” 想到在会议室时，好几个年轻女孩都不敢去看丁国任，宋暖总觉得丁国任祸害的姑娘，不止丁小凤一个， “丁小凤年龄很小，她怀孕还是我给确诊的，没几天就来医院引产了。 我搞不清楚既然丁家屯族长一家独大，那为什么丁小凤的妈还敢来敲诈族长？ 还有丁国任说漏嘴的那句公安，难道丁小凤的爸是公安？！” 宋暖觉得自己真相了，忍不住去看程也。 程也也在思考，见她看过来，空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 “别想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你回去好好休息，至于丁家屯，我会去查的。” 那地方很不对劲，程也感知到的自然要比宋暖更多，但他不想宋暖为这件事分神，且似乎关系到公安系统，程也需要向上级报告。 宋暖也知道程也不能多说，折腾了半天，她也有些累了，夫妻俩就在城里吃了饭，程也把宋暖送回家属院后就匆匆回了营区。 汽车声音惊动了隔壁赵家的人，米静芝带着俩孩子探出脑袋，见宋暖一个人站在门外，她疑惑地问， “暖暖妹子，你们咋现在才回来？” 这可都快三点了。 宋暖累极了，勉强扯出一抹疲惫的笑，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静芝姐我有点累，先回去睡一会。” 米静芝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聊，催促道， “好，你赶紧回去吧，有啥事记得叫姐一声。” 宋暖点头，兑水洗漱一番就直接躺下了，可能是精神太紧绷，几乎是沾上枕头的瞬间，宋暖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程也刚到家。 男人将饭盒放在堂屋，径直走向卧室，拉开电灯，看向床上的人儿。 见宋暖迷糊地睁着眼睛，程也上前坐在床沿，轻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醒了？饿了没，要不要吃饭？” 宋暖点点头，她最近饿得很快，饭量也大了不少。 程也伸手将她拉起来，又替她穿好鞋子这才带着人来到堂屋。 “丁家屯的事怎么样？能说吗？” 宋暖对上午的事还是有些好奇。 程也摆好筷子，这才开口，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组织上已经打算严查了，之后几天我会很忙，应该不能回来陪你吃饭了。” 宋暖接过筷子坐下， “你去查丁家屯这事？” 程也点头，“嗯，我有一定的了解，带队是应该的。” “那你晚上回来吗？” 程也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溢出浅笑， “应该能回，只是估计会很晚，你晚上先睡，不用等我。” 宋暖抿了抿唇，“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接下来一周，两人几乎没见过面，早晨宋暖起床时程也已经走了，晚上宋暖睡觉时程也还没回来。 要不是某天晚上宋暖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正在男人怀里，她都要以为程也没回来睡觉了。 在丁家屯发生的事，宋暖和同事们也都已经上报给了主任和院长，大家听说了这事，都是一脸后怕，只感叹还好有程也这个军人跟着去了，要不然后果不敢深想。 这事在医院内部传得沸沸扬扬，接下来周末要组织公益活动的科室都惶恐不安起来。 最后还是院长特地召开了会议，先是反省了没有考虑到安全这方面，其次立即做出了调整，表示接下来的几周活动，都会有保卫科的同志在场维持秩序，也避免再发生丁家屯这类的情况。 一周过去，宋暖又迎来了周末，程也总算有了空闲时间，能好好在家陪媳妇。 “丁家屯的事处理完了？” 宋暖窝在男人怀里问。 “嗯，后续交给他们处理就好，我已经有一周没好好抱过你了。” 程也吻了吻她头顶，低沉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显得无比眷恋。 宋暖抚上自己腰间男人的大手，轻轻摸了摸， “我想知道结果，能说吗？” 如果要保密，宋暖也不勉强。 程也反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把玩， “公安局内部有一个丁家屯的人，就是丁小凤的爸爸，当年丁族长找关系将丁家栋塞进公安局，这些年，丁家栋因贿赂升了个小官，也帮丁家屯遮掩了很多事。” 宋暖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 “什么事？” 程也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才能不把怀里的娇娇人儿吓到， “丁国任这些年强迫了不少女同志，本村的碍于他是族长的孙子不好发作。但下放的知青性子烈，扬言要去省城告状，两人争执之间，女知青被丁国任打死，就是丁族长帮忙处理的尸体。 尸体挖出来不止一具，一审才知道，下乡到丁家屯的女知青，几乎所有都被玷污过，除了丁国任，还有村里其他汉子。 这些女知青有些忍受不了，选择自杀，还有些企图和丁国任拼命，被反杀，都是丁族长处理，丁家栋帮忙掩饰的。” 宋暖只觉鸡皮疙瘩布满全身，难怪一走进丁家屯，她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感情这个村子里，全员皆恶人。 第415章 榜样 公益活动完全结束已经是六月份的事，全院召开了一次表彰大会，院长在台上愤慨激昂地讲着， “本次公益活动圆满结束，感谢所有医护人员不惜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也要将人民群众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虽然期间也有波折和和辛苦，但咱们都一一坚挺过来了，为了激励大家，医院决定，各科室，凡是参加公益活动的医护，统统奖励一个月的工资！” 话落，偌大的会议室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没有什么比直接奖励一个月工资来得更欢喜，原本因开会无聊犯困的众人瞬间振奋了，真心实意鼓起掌来。 回到科室，大家都还在为多出来的一个月工资高兴， “这样的活动多来两次就好了，嘿嘿。” 小护士脸蛋红扑扑，满是喜悦。 年长的护士看着她，笑道， “丁家屯的事还没把你吓老实？” 说起丁家屯，大家都一阵后怕，小护士撇嘴道， “咱们也算功劳一件舍身为大家了吧，下乡做个宣传活动，居然破了一起凶杀案，还惩治了贪官，不白费我被吓的那两滴汗水。” 众人都笑了，话糙理不糙，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笑着笑着，众人的目光停留在宋暖隆起的腹部，小护士跑来摸了摸， “宋医生，你这肚子长得可够快的，有五个月了吧。” 宋暖眉眼愈发温柔，手抚上肚子，笑道， “是啊，双胎的肚子就是要大一些。” “很辛苦吧？” 小护士还没结婚，见宋暖的肚子有些被吓到，脸皱成一团问宋暖。 宋暖摇头又点头，“现在还不觉得，不过等孕晚期肯定是辛苦的。” 两人聊着，休息室内生过孩子的医护人员都看过来， “宋医生身材保持得好，怀孕到现在都没见她长胖，应该还是蛮好生的。” 宋暖确实每天都有保持运动，程也现在不算忙，夫妻俩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到广场上散步消食。 自从月份大起来，宋暖每天的餐食都是程也亲手做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很是健康，所以怀孕到现在，宋暖的体重几乎没怎么增加。 这段时间，宋暖的事业也更近了一步，不知是不是医院的公益活动起了效果，来医院看病的患者明显多了起来，宋暖也不再每天坐冷板凳。 她态度好，人既有耐心又有亲和力，只要经她手的病人，就没有说不好的，口碑就这样慢慢传开来。 又是一个周末，宋暖和程也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京市，一封来自林吉。 “是欢欢和家里的信！” 宋暖很是兴奋，迫不及待拆开信读起来， “欢欢说她和妈已经到京市安顿好了，与人民日报也已经接洽好，让我们不用担心，还说一有时间就带妈过来看我们。” “欢欢真厉害。” 宋暖真心实意地夸赞。 程也替她拢了拢头发， “她从小就很优秀，也很有主见，妈跟她一起，咱们不用担心。” 夫妻俩聊了两句，又开始看家里寄来的信。 信是宋招娣代笔写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写了这两个月家里发生的事，长辈们都很健朗，王艾君和宋振平每天都要去溜两圈。 小木木已经会翻身了，长得胖乎乎，很是可爱。 招娣今年高考，准备报考政法大学，一家人打算等高考后就来陕省看她。 信看到这里，宋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程也，爸妈和姐姐要来陕省看我们了！” 她一兴奋就忘了肚子里还有两个崽，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还是程也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好了好了，小祖宗，快别跳了，给我冷汗都吓出来了。” 宋暖略显心虚地抿嘴，拉着男人的手转移他的注意力， “程也，过两天咱们把房间都收拾出来吧，等一家人过来，都有地方住。” 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去半年，即便每个月都会写信，但宋暖还是很想念父母和姐姐。 这次家人能来陕省看她，宋暖的心情真是肉眼可见地兴奋。 程也向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应道， “行，等出太阳了再把褥子拿出来晒晒，这些事交给我，你坐着指挥就好。” “你真好。” 宋暖踮脚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自从怀孕以来，宋暖几乎就成了甩手掌柜，家里一切事宜都被程也包圆了，事无巨细，有时候宋暖想帮忙都会被男人撵走，不让她沾手半分。 就因为这样，程也疼媳妇的光荣事迹在家属院大肆传播，起先嫂子还不太相信，但看见宋暖怀孕还不显半分疲态，甚至比原先更美更温柔了，大家才彻底相信了程也在家啥事都干。 老爷们觉得程也矫情，看不起他一点男人样都没有，老娘们羡慕宋暖有个这么贴心的男人，看自家连屁股都不愿挪动半分的男人愈发碍眼。 程也有一段时间甚至成为了家属院所有男人的榜样，每当夫妻吵架时，嫂子们就会把程也搬出来， “瞧瞧人家程营长，多疼媳妇，多勤快，同样是爷们儿，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话怼得一众老爷们儿心梗，这些个娘们，就知道看着别家男人好，也不瞧瞧自己能跟人程营长媳妇比嘛，宋医生不仅长得好，还会赚钱，更重要的是，连怀孕都一胎双胞，这种媳妇儿，谁能不捧在掌心里疼。 这些事情起先程也和宋暖还不知道，宋暖还是听康嫂子聊天时说起的，说现在嫂子们都集体造反，要让自家男人向程也靠齐。 宋暖听了好笑得很，想着部队里那些个男人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埋怨程也呢。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一晃就到了七月份。 高考前两天，宋暖特地给家里拍了电报，给宋招娣加油打气，并说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让家人们考完赶紧来陕省。 宋暖一点不担心招娣的高考，这孩子这些年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只要招娣想，就没有考不上的。 她看着招娣一步步从泥潭里爬出，又一步步向上，现在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家里人虽紧张，但没一个担心的。 第416章 家人团聚 高考结束后，宋暖每天数着日历盼家人，终于，在七月十五这天，一家五口人抵达火车站。 宋暖大着肚子，程也不让她去接人，只让她在家里等着，男人亲自开车去火车站。 老两口第一次坐火车，虽说程也托人给买了软卧票，但三天的路程还是让老两口疲惫不堪。 越临近陕省，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被即将要见到闺女的喜悦冲散，王艾君和宋振平下车时的脚步都带着风，恨不得立马冲出火车站。 还是宋清禾比较沉稳，赶紧将老两口拉住，无奈道， “爸妈，火车站这么多人，可别走散了。” 又看向招娣来娣姐妹俩， “招娣来娣也跟紧了。” 姐妹俩同时点头，王艾君不好意思地笑笑，任由大闺女挽着自己的手走。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让大家的心高悬，在看到程也的那一刻，几人的心彻底落回实处。 王艾君脸上的笑越来越深，见到程也的第一句话便是， “暖暖咋样？” 这话一出，一行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程也，眼底都是关切。 程也接过几人手中的行李，笑着点头， “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刚刚还要来接你们呢，我没同意。” 几人放心了，王艾君被扶着上了吉普车，十分赞同程也的决定， “是不能让她来，这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咋还不安分。” 待全家都上了车，程也缓缓踩动油门， “暖暖就是太高兴了，她一直盼着爸妈和姐妹们来呢。” 王艾君和宋振平突然有些眼热，小闺女出嫁快两年，她和振平也没来陪陪她，说起来真是愧疚。 程也敏锐地察觉到氛围低沉，开口缓解气氛， “前面就是主街，吃的玩的都有，等明天咱们过来逛逛，再过两个路口就是军区医院，暖暖就在那里上班。” 果然，他这么一打岔，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街道两边，大家都是第一次来陕省，对一切都很好奇，包括屁股底下这能走的铁皮疙瘩。 王艾君摸了摸坐垫，问程也， “这四个轮子的就是快，也小子，你说咱普通老百姓能买这车吗？”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三道口的农村妇女，现在自己挣了钱，王艾君想买什么都不会舍不得，只要有用。 程也还真没想到丈母娘居然想买车，他想了想，随后摇头， “私人车辆这个时候应该还买不到，也不好上牌，不过再等几年也说不准。” 王艾君本就是随口一问，知道不能买也没失望，转头问起宋暖的事来。 一路上程也陪着大家伙聊天，待登记进入家属院后，几人缓和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 宋暖早就等候在铁门外翘首以盼，米静芝放假在家，怕她一个人等着无聊，端了俩板凳陪宋暖在门口闲聊。 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宋暖耳尖地听到，眼神瞬间亮了，蹭地一下站起身，可把米静芝给吓了一跳。 “哎呦喂，小暖妹子，你可慢点。” 她双手虚扶在半空，护着宋暖，一脸担心。 宋暖手撑着后腰，朝她笑笑， “我没事静芝姐，我就是高兴。” 米静芝难得看她孩子气的一面，也替她开心， “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是要高兴高兴。” 想到自己的父母，米静芝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消失。 吉普车转眼就到了跟前，车刚停稳，宋暖就迫不及待上前拉开车门， “爸妈，姐，招娣来娣！” 她笑得明媚，任谁都能看出此刻的好心情。 王艾君瞧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忙让她离远一点， “哎呦，我的小祖宗，快走远一点，这汽油味可不好闻。” “没事，我闻习惯了。”宋暖上前就想扶王艾君下车，却被自家母亲连连阻止， “停停停，你就站远一点别动，你妈来没老到要你一个孕妇来扶的程度。” 宋暖嘻嘻笑着，听话地走远了一些。 程也下车细心地将大家都扶了下来，众人这才一股脑将宋暖围住。 看着宋暖比常人大许多的肚子，王艾君和宋清禾两个生产过的止不住心疼。 “双胞胎的肚子咋就这么大，暖暖你怀着辛不辛苦啊，晚上睡得着吗？” 王艾君有些忧愁，她当初怀清禾时，孕晚期的肚子都没宋暖的大，她怀一个都不容易，更别说宋暖一下子怀俩。 宋清禾也被妹妹的肚子惊到了，去年生木木的痛苦她还历历在目，真不知道妹妹一个这么怕痛的人，到时候该怎么生两个娃。 宋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拉着妈妈和姐姐的手，将她们的手放在肚皮上， “妈、姐，我真的不累，整个孕期都在控制体重和运动，现在体力好得很。” 宋招娣和宋来娣在一旁看着，也很是好奇双胞胎是什么感受。 宋暖见状直接将她俩的手也放在肚皮上，笑道， “二姨三姨来感受一下，这俩小家伙现在可兴奋了。” 掌心下是温热紧实的触感，小宝宝像是能体会到妈妈的喜悦，在肚子里活泼得不行。 突然，宋招娣感受到掌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一般，神奇得很，连一向冷静的女孩都瞪大了眼。 “动了动了！” 宋来娣没感觉到，一脸疑惑， “哪儿动了？” 王艾君笑道，“看来小宝宝也很欢迎咱们来呢，走吧，都别杵在门口了，赶紧进屋去。” 宋暖这才想起米静芝还陪她站在外面呢，正欲介绍，却发现门口早已没了米静芝的身影，应该是不想打扰到她和家人团聚吧，静芝姐一向很为别人着想。 程也和宋振平早已将行李搬到房间，众人一边打量着小院，宋暖看向姐姐， “姐夫和木木怎么没来？” 宋清禾紧紧牵着妹妹的手， “木木还小，坐不得车，他带着孩子回老家了，过年没回去，暑假也该回去看看。” 宋暖一边被姐姐牵着，一边被两个妹妹扶着，整个人如老佛爷般被架着走， “姐夫一个人能搞得定？” 王艾君在这时回头， “你可别小瞧了嘉木，自从木木出生来，就属他带得最多，我和清禾都不及他。” 宋暖惊讶了， “姐夫可真厉害。” 第417章 展翅高飞，涅盘新生 家人来后，宋暖的心情更好，为了能好好陪陪家人，她请了一周假，主任顾及她怀双胞胎辛苦，很痛快地同意了，还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当天晚上，宋暖就想抛弃程也跟妈妈和姐姐睡，但话刚开口，就被三人无情拒绝。 王艾君好声好气劝道， “你还是和也小子睡吧，有什么话咱们白天说。” 宋清禾也点头， “是啊暖暖，你睡过来只怕咱们要聊天到半夜，这可不行，你现在最重要就是休息好。” 她俩劝了，程也默默闭上了嘴。 宋暖知道妈妈和姐姐是为自己好，但还是有些郁闷，程也小声哄道， “妈和姐坐了这么久火车，你得让他们休息好不是，反正你也不上班，有话白天说也一样。” 哄宋暖还是程也比较拿手，三两下就将人哄好了，看得王艾君和宋清禾朝他竖起大拇指。 程也提前一天买好了肉菜，家里这么多人打下手，轻轻松松就做了一整桌菜出来。 堂屋的八仙桌从来没坐满过，今天全家人坐得满满当当，宋暖开心得不得了。 尝一口程也做的菜，王艾君连连点头，对这个小女婿愈发欣赏， “也小子厨艺真不错。” 宋暖与有荣焉，表情骄傲， “那是，家里的饭都是程也做的，他做得可好吃了。” 程也嘴角上扬，心花怒放但面上不显，只给宋暖夹了一筷子鱼，还细心地将鱼刺挑出。 看宋暖一脸理所应当习惯的样子，王艾君夫妻俩和宋清禾彻底放下心来，程也对宋暖，一直都是极好的。 老两口格外熨帖，俩女婿人品性情都很好，特别是对媳妇，那是好得没话说，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一家人这次来，除了给宋暖带了不少吃食，王艾君和宋清禾还带着很多宝宝用品。 像是尿片，包衣，小袜子这些，王艾君老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给宋暖带来。 宋清禾包里大多也都是带给妹妹的东西， “这是木木刚生下来时穿的小衣服，还有小月龄的衣服，我都给你带来了，尿片这些还是用新的吧。” 宋暖很高兴地收下了，她本来也是打算拜托家属院的嫂子帮忙做衣服尿片来着，她和程也都没有那空闲，如今妈妈和姐姐都给准备好了，小两口还省了许多事。 王艾君和宋振平非常迅速地熟悉了家属院的布局，老两口来的当天，吃完晚饭就拉着闺女跑出去散步，路上遇到嫂子们都是一路唠着嗑走。 两天不到，老两口就已经能独立地去供销社买菜了，宋暖看着都不得不佩服自家爸妈的社交能力和适应力。 程也照常去营区上班，宋暖和姐姐妹妹在家聊天，姐妹四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般，聊起来没完没了。 直到老两口买菜回来，姐妹四人还缩在堂屋里聊着天呢。 王艾君将菜篮子放在几人中间，嘴角抿着笑， “你们四个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和你爸在门口都听见了。” 宋暖惊愕地看向自家妈妈， “妈，来娣都有小伙子追了，你知道吗？” 这事被姐姐们放在明面上说，来娣还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羞得垂下了头。 王艾君点头，手里还不忘择菜， “这事我和你爸都知道，不过我俩没同意，来娣才十六，还小，咱家的女娃不用那么早嫁人。” 来娣生怕姐姐们以为她想嫁人，忙说： “我也还不想嫁人，我想赚钱，想买铺子。” 来娣的梦想一如既往的朴实。 宋暖拍了拍小姑娘肩膀，很赞同她的想法， “你是对的，咱先把钱赚到手，情情爱爱先放一边，等有了钞票，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去去去，你别教坏小孩子。” 王艾君笑骂了一句，手里的菜轻轻敲在宋暖脑门， “追来娣那孩子我和你爸都认识，是个踏实肯干的，今年刚满二十。” 能让爸妈都觉得好的男人，宋暖来了兴趣，问道， “干啥活的？” 王艾君接话道， “他家在省城边上的村里，这孩子头脑灵光，承包了周边好几个村子的蔬菜鸡蛋家禽，定时定点往城里供应，咱们家五个铺子都是用的他家的货。” 宋暖手摸上下巴，微微眯眼， “这么说就是在送货的时候看上咱家来娣了？” 宋来娣还小，哪里经历过这事，脸皮薄得不得了，听见这话直接羞得抬不起头来。 王艾君见状又敲了敲小闺女， “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妹子脸皮薄，可别再说了。” 宋暖双手做投降状， “好好好，我不说。” 她看向来娣，“来娣你觉得那男孩怎么样？” 宋来娣属于半开窍状态，以前在三道口时，她对结婚嫁人是充满恐惧的，但自从来了省城，看到二姐三姐过得这么幸福，那点恐惧消散了不少。 小姑娘虽然实诚，但脑子清醒得很，她比不上几个姐姐有出息，但她能早些赚钱呀，她也不差，就像三姐说的，只要钞票有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至于那个追她的男人，宋来娣觉得是个实诚人，但她目前没有处对象的打算。 这样想着，宋来娣摇头，实话实说， “无论他好不好，我现在都不想处对象。” 她虽然不一定能找到像几个姐夫这么优秀的男人，但一定也不会随便来个人就嫁了。 宋暖满意地点头，越看来娣越觉得这姑娘变化是几人当中最大的，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在三道口时唯诺的样子。 “咱们来娣人间清醒，几个姐姐再也不怕你被男人拐跑了。” 来娣害臊得不行，只能默默帮二伯娘择菜。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宋招娣开了口， “二伯娘、二姐三姐，我想改个名字。” 大家择菜的手一顿，看向宋招娣， “你想改啥名儿？” 在几人或惊讶或鼓励的视线中，宋招娣像是早就深思熟虑过一样，说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 “宋翎。” 展翅高飞，涅盘新生。 第418章 好，我来教 堂屋内一片安静，宋招娣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人再发出声音，都愣愣地看着她。 “不……不可以吗？” 宋招娣有些迟疑地问。 下一刻，王艾君直接跳起， “可以，谁说不可以，宋翎好听，比招娣好听多了，就叫宋翎，宋翎！” 虽说王艾君根本不知道翎是哪个翎，有什么含义，但只要不叫招娣，她就觉得好极了。 宋暖和宋清禾眼圈都有些发热，宋暖拉住她的手，惊喜又哽咽， “宋翎很好，以后一定要飞得更高，更远，二姐和三姐都支持你。” 饶是宋翎猜到了改名会被家人支持，但她没想到二伯娘和两位姐姐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心里酸酸涨涨，总觉得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宋来娣，女孩在姐姐说出要改名的那一瞬，眼泪就已经无声落下。 此刻看着姐姐，她嘴角噙笑，真心实意替姐姐高兴。 王艾君连菜都忘了择，脸上的笑容无限扩大，她看向来娣，问道， “来娣要改名吗？要改咱一起改了。” 宋来娣擦了把眼泪，想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暂时就不改了。” 她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但她和姐姐不一样，她深知自己不够坚定果敢，已经习惯了的名字，她怕改掉后会忘了在三道口的日子，从而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来娣想用名字来约束和提醒自己，至少得等到她配获得新名字的那天。 她不想改名，大家也尊重她的意愿，王艾君拍了拍手，匆匆忙忙起身打算进厨房。 宋来娣以为她要做饭，连忙跟着去帮忙。 王艾君将她按回到座位上， “还早呢，不做饭，我先把食材准备好，今天咱们家招娣，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宋翎了，要好好庆祝一下。” 她脚步飞快，琢磨着中午要多加两个菜，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 “也不知道这老头跑哪儿去了，等会回来给告诉他招娣改名，往后别一个劲地叫招娣。” 身后几个女孩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都是温暖。 坐得久了，宋暖觉得小腿有些发胀，扶着桌子起身在堂屋走走。 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宋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朝姐姐道， “咱妈性子是不是变急了？” 宋清禾咂摸了一会，赞同地点头， “可不是嘛，这几年做生意，老两口硬是闲不下来，分店一个个开，脾气可不得便急嘛。” 宋暖来回走着，有些担心老两口的身体， “钱是赚不完的，爸妈年龄都大了，身体最重要。” 宋清禾笑着看她， “那你这两天劝劝爸妈，他俩最听你的话。” 宋暖笑了，“爸妈听我的，我听你的，咱家还是你老大。” 这话出，几个女孩都笑出了声，王艾君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满脸雾水， “我就进去这么一会，你们四姐妹在笑啥呢？” “来娣你跟二伯娘说说。” 宋暖走累了，又扶着桌子坐下。 宋来娣抿唇笑着，看向王艾君， “三姐说二姐是家里的老大。” “可不是嘛，咱家清禾就是老大，把你这个老二管得服服帖帖。” 王艾君嗔了宋暖一眼，手轻轻点在她额头。 小院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下一刻，门从外边推开，几个小战士扛着两根木头进来。 他们身后是宋振平和程也，两人正说着什么。 王艾君走出堂屋，朝宋振平喊： “我说你跑哪儿去了呢，这是干啥呢？” 宋振平憨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小霍给木木做的那婴儿床不是挺好的，我来时特地问了他咋做，也给暖暖做两个。” 老男人指了指木头，“这不，程也特地拉着我去选的，保证让咱两个外孙睡得舒舒服服。” 宋暖看着自家老爹满头大汗，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动，爸爸不太爱说话，但他做的，永远是最多的。 “等两个崽都出来了，让他们亲自谢谢姥爷。” 王艾君乐开了花，“那你爸怕是还要等上两年喽。” 小战士们将木头放在角落，宋翎和宋来娣早就在王艾君的吩咐下倒好了水。 被两个漂亮女同志递水，几个小战士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们皮肤够黑，即便脸红了也看不太出来。 “马上做饭，孩子们都留下来吃饭嗷。” 王艾君大手一挥。 小战士们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婶子我们还要回营区，就不打扰了。” 像是怕被王艾君强行留下来，几个小伙子匆匆喊了声嫂子再见就跑了。 “欸，跑得还挺快。” 快到王艾君都来不及喊停。 程也洗了把脸，朝王艾君道， “妈，让他们走吧，营区还有事要忙，我也先走了。” 他看了眼宋暖，确认自家媳妇心情颇好后才转身离开。 王艾君在身后喊着，“中午能回来吃饭吗？” 程也点点头，“能。” 午饭无疑是丰盛的，丰盛到宋振平都在问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王艾君给他夹了一块肉，笑道 “当然有喜事啦，还是大喜事，咱们招娣改名了，叫宋翎，往后可都别叫错了。” 在场唯二不知道的程也和宋振平都看了过来。 宋翎神色平静地点头， “羽毛那个翎。” 宋振平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说好，要不是自家媳妇管得严，他恨不得喝上两杯。 眼瞧着这两个侄女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来娣当了店长，招娣考了大学甚至现在还改了名字。 宋振平老眼发热，他不觉对不起老宋家，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他老爹。 如今他能把老爹的两个孙女养好，也算是给他爸一个交代了。 晚上，宋暖半倚在床头，程也坐在床上为她按摩酸胀的小腿， “家里真是越来越好了，今天姐姐还告诉我，她的儿童读物已经在接洽出版社了，还是欢欢帮忙牵的线，我真是太开心了。” 她一激动，肚子里的孩子比她更激动，小脚小手一踹，踹得宋暖一阵惊呼， “哎呦。” 程也正认真听她说话，被她的惊呼吓了一跳，忙凑上前问， “怎么了？” 宋暖皱着眉，手下的被子都被捏皱了，好不容易待那股劲儿缓过去，才撅嘴看向程也， “你两个娃要在我肚子里翻天了。” 见她没大碍，男人神色终于放松了些，伸手摸向宋暖的肚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触感，他眉眼温柔，轻缓着嗓音说： “宝宝乖，别闹妈妈了，赶紧睡觉。” 下一瞬，孩子果然不动了，宋暖很是惊奇，用脚踹了踹男人， “这么听你的话，那以后你来教。” 程也嘴角浅笑，一把握住她作乱的脚，继续按摩起来， “好，我来教。” 第419章 事业型妈妈 宋振平的婴儿床做得很快，两天不到就完成了一个，老男人看着自己的成果，格外有成就感。 王艾君这两天在和大院的嫂子们社交，本来想带着宋翎和宋来娣一起，但二伯娘实在是太社牛了，两个本就内向的小姑娘只是站在旁边都觉得汗流浃背。 见她俩不情不愿，表情都僵住了，王艾君表示带不动，直接赶人回去。 姐妹俩总算松了口气，匆匆跑回家还被宋暖和宋清禾笑话了一顿。 下午，家属院门口的夜市小摊都支起来了，现在的夜市已经不是刚开始那副惨淡样子，康嫂子将夜市管理得很好，见有嫂子赚了钱，越来越多的嫂子加入摆摊。 宋暖是夜市常客，带着家人一起光顾了经常吃的小摊，都是些陕省和南方美食。 这一吃可让王艾君看到了商机，她自认为自家的麻辣烫一点都不比这些小吃差，想在家属院门口支摊的心蠢蠢欲动，反正她是要留下来照顾宋暖生产的，日子这么无聊，做点小生意也不是不行。 有了想法，但王艾君谁都没说，只在隔天默默做了一锅麻辣烫出来。 宋暖馋自家的麻辣烫馋好久了，闻着空气中熟悉又浓郁的味道，她抬着下巴，几乎是被香味勾引到厨房。 “妈，我饿了，快给我来一碗。” 她说话时都在咽口水，眼神一眨不眨盯着锅里。 王艾君给她盛了一碗骨汤的， “给，吃去吧。” 宋暖端着碗正欲走，突然想起什么，朝王艾君道， “隔壁米嫂子是川省人，平时很照顾我，妈咱们也给她送两碗吧，让她尝尝看正不正宗。” 王艾君像是一点都不好奇米静芝，随意地点头， “你说静芝啊，行，妈等会端两碗过去，茉茉和睿睿吃不得辣，就烫骨汤吧。” 她嘟囔着下菜，宋暖反倒好奇起来。 “妈你啥时候认识的静芝姐啊？居然连茉茉和睿睿都见过了。” 她还没来得介绍呢。 王艾君手上动作麻利，还不忘回宋暖的话， “早上买菜的时候碰到的，精芝那俩孩子乖得很。” 宋暖简直佩服她妈的社交能力，只怕这大院里，她妈认识的嫂子比她还多。 今天的午饭是麻辣烫，一家人吃得直冒汗，吃过午饭，王艾君便端着两个碗出了门。 宋暖疑惑地将人喊住， “妈，这大热天你干啥去？” 王艾君扬了扬手里的碗， “我端给一起唠嗑的军嫂们尝尝，我海口都夸出口了，说咱家麻辣烫是东北第一，可不得让人心服口服。” 她说完一甩头就走了，那背影，气势汹汹。 宋清禾过来将宋暖扶到屋里坐下，无奈道， “妈估计又想开分店了。” 要不是有宋清禾在家里拦着，王艾君的分店只怕要开遍全林吉，只是老两口都五十来岁了，五个店就已经够他们折腾了，再这么干下去，只怕身体要累垮。 “啥？开分店？” 宋暖表情诧异，这才转过弯来，“姐你说妈想在陕省开分店？” 宋清禾点头，“即便不是分店，妈肯定也想在大院门口支个小摊。” 宋暖对自家老妈是彻底服气了，精力咋就这么好呢，活像用不完似的，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下午，王艾君端着两个空碗雄赳赳气昂昂回来，表情无比得意， “我就说咱家麻辣烫不比她们的差，那些个老娘们彻底服气了。” 一家人看着她都无语得很，宋暖开口试探， “妈，你不会是想在陕省开分店吧？” 王艾君下意识有些心虚，随即摆手道，“没有没有。” 还没等宋暖她们松口气，她又继续说，“我就是想着等清禾她们回去后，在大院门口支个摊，反正暖暖还有两个月才生，我闲着也是闲着。” 宋暖看向姐姐，“还真让你猜对了。” 有个事业型妈妈怎么办？ 宋清禾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是想阻止爸妈做生意，要是他俩再年轻个十岁，宋清禾举双手双脚赞成。 只是，父母年纪都不小了，还有五个铺子要管理，事情琐碎，她是亲眼看到父母的辛苦的，真怕哪天累出毛病来。 她扶了扶额劝道， “妈，不是不让你做生意，暖暖月份大了，干什么都不方便，程也每天还要上班，你要是去摆摊了，那谁来照顾暖暖？” 王艾君被摆摊的冲动冲昏了头脑，经宋清禾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欠考虑，自己明明是来照顾小闺女生产的，怎么就让那群老娘们给激得要摆摊了。 “是妈想岔了，摆摊就算了，确实忙不过来。” 姐妹俩见终于将人劝住，也算松了口气。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宋暖的假期要没了，家人们也要回林吉了。 宋暖拉着姐姐的手，很是不舍， “姐，你就不能再多留几天？” 宋清禾摸了摸妹妹依旧精致的小脸， “木木还小，等他稍微大一点，我直接来你这里过暑假。” 宋暖撇嘴，又看向宋振平，“爸你为啥也要走！” 宋振平也舍不得闺女，但家里五个铺子呢，完全交给来娣打理明显不现实，老男人笑道， “等你生了爸再来看你，就让你妈留在这里照顾你。” 家人都有回去的理由，宋暖留不住，只能好好告别。 红着眼摸了摸两个妹妹的脑袋， “回去路上跟着二伯和二姐，别乱跑，也别和陌生人讲话。” 宋翎和宋来娣拉着她的手齐齐点头， “三姐你放心吧。” 程也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宋暖静静站在门外，看着吉普车远去。 王艾君在一旁拿着大蒲扇给她扇风， “行了，都走远了，回去吧，妈还在这里陪你呢。” 宋暖应声，圈住妈妈的胳膊，觉得庆幸， “还好妈留下来了，要不然我真要哭了。” 王艾君笑嗔了她一眼， “都快要当妈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 宋暖嘴撅得能挂酱油瓶， “我不管，我想哭就哭，憋着多难受呀。” 王艾君点头， “也是，来，咱们想想中午吃啥？” 第420章 委屈 有王艾君帮手，程也整个人都轻松了，晚上，小两口在卧室里，程也拿着一瓶雪花膏蹲着给宋暖抹肚子。 双胎肚子本就比较大，宋暖自己看不见底部，生怕长妊娠纹，奈何现在还没有抹妊娠油这一说，只能每天抹一抹雪花膏，让皮肤滋润一点。 雪花膏冰冰凉凉泛着香味，程也怕掌心的老茧刮到她，是用手背抹的。 “长纹没有？” 宋暖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长丑陋的妊娠纹，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程也低低回应，“没有。” 他抹得专注认真，每一寸都抹了厚厚一层，一罐雪花膏用不了两天就能用完，但男人没有丝毫心疼，他不在意妊娠纹的美丑，只是不想暖暖伤心，所以做起事来格外仔细。 随着肚子逐渐变大，每天晚上宋暖都会问上一句，待得到男人否定答案后，才会安心，有时还怕程也为了安慰她故意说谎，要再三确认才信，每当这个时候，程也就会不厌其烦地再次认真说一遍，给足了宋暖安全感。 宋暖问过话，心情开心起来，她躺在床上，抬头去看程也，却被高耸的肚子挡住了视线。 虽然有些难受，但她还有心情跟程也开玩笑， “肚子太高，我都看不到你了。” 程也一愣，抬头看她，一眼落入女孩含笑的眸子。 宋暖依旧是那个宋暖，和以前一样明艳美丽，只是，女孩原本平坦的小腹，此刻却不复往常。 为了孕育他们的孩子，宋暖的牺牲，太大，大到程也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男人喉咙发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夜渐渐深了，宋暖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语气软糯糯， “程也，我困了。” 程也拧紧罐子，将她的衣服穿好，又帮助她侧躺着，塞了个枕头在她怀里。 “睡吧。” 他低低应着，吻了吻宋暖额头，就这样蹲在床边看着宋暖慢慢陷入沉睡，看了良久，直到腿因充血发麻，程也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躺上床，从身后抱着宋暖。 这天晚上，程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抱着宋暖想了很久。 八月一过，宋暖到了孕晚期，肚子像是气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大。 虽说她整个孕期都控制得好，但双胎的肚子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新一轮的实习生到岗后，冯主任很贴心地给宋暖提前放了产假， “宋医生，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等生产过后再来上班，大家每天看着你上班都觉得心慌得很。” 宋暖知道主任和同事们都是关心她，她虽然还能坚持，但也越来越觉得身体沉重， “谢谢主任，还要麻烦大家了。” 冯主任摆了摆手， “咱们妇产科大部分都是女人，自然更知道怀孕的辛苦，你怀着双胞胎只会更累，索性还有实习生顶着，你提前半个月休产假也无碍。” 于是宋暖顺理成章地躺家里休息，当然也不忘请科室里的小伙伴吃好吃的。 吃饭还请不了，宋暖就让程也买了好几包老字号的点心糕点送去科室，同事们都很惊喜，只夸宋暖会做人，对她提前休产假也没什么怨言。 宋暖的预产期在十月初，到了孕晚期，一些怀孕的痛苦也随之而来，浮肿都还算好的，假性宫缩和尿频才是真的难受。 一整晚，宋暖几乎睡不了整觉，每隔一两个小时都要起床上厕所，更因为脊椎被压迫不得不勤翻身睡觉。 自从宋暖到了孕晚期，程也就很浅眠，宋暖心疼他白天辛苦，晚上能自己起床就不会叫醒他。 但每次都是只要她一有动作，男人便下意识起身，明明有时眼睛都没睁开，但还是强逼着自己清醒，扶着宋暖翻身上厕所。 每当宋暖心疼他要自己去时，程也就会说： “暖暖不用心疼我，你比我辛苦多了，该我心疼你才对。” 宋暖被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整个孕期，她是辛苦不假，但程也也做到了一个当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宋暖从不后悔跟程也结婚，此刻只觉得庆幸。 庆幸还好嫁的是这个男人。 宋暖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怀孕辛苦，程也已经偷偷在背后掉了好几次眼泪。 看着宋暖双脚浮肿一按一个坑，看着她因腿脚抽筋而皱眉，看着她整夜整夜睡不好觉，程也心疼得不行，只恨不得自己代替宋暖受苦，更后悔自己让她怀孕。 如果给程也一次重选的机会，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不要孩子。 这些宋暖不知情，但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还是会选择和程也有个孩子。 虽然怀孕辛苦，但好在有家人的陪伴和照顾，看着闺女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但脸蛋却没长一点肉，王艾君那个心疼啊，特地拜托了采购部的小战士，让他帮忙买一只老母鸡，她要给闺女炖汤。 原本想着炖只老母鸡给宋暖好好补一补，但没想到宋暖只吃了个鸡腿就吃不下了，可把王艾君着急坏了，连声劝道， “别光吃肉，来喝点汤，这老母鸡可补得很，妈炖了两个小时呢。” 宋暖这两天状态实在不算好，也没什么胃口，只想吃点清淡的，现在闻到鸡汤的油腻，心里直犯恶心。 但念在是妈妈专门给她炖的汤，宋暖还是强逼着自己喝了两口，只是两口下肚，却再怎么都喝不下去了。 王艾君急得冒汗，看着闺女纤细胳膊恨不得直接给她灌下去，一着急，说话的声音就大了点， “你这孩子，咋只喝了这么点，妈都是为你好，这鸡汤多补啊，喝了你和孩子都好，你说你咋就这么倔呢。” 越到孕晚期，宋暖的情绪越是敏感，即便她心里知道妈妈是为她好，但只要语气稍微重那么一点，宋暖就觉得委屈极了。 眼泪歘地一下掉落，宋暖憋着嘴，放下筷子站起身回房， “你总想着孩子，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我说了我喝不下，为什么要逼我呜呜呜~” ———— 暖宝委屈死了，孕期情绪真的控制不住，当妈妈也真的很辛苦，祝愿天下所有妈妈都开心健康。(*^_^*) 第421章 小花猫 宋暖是哭着回房的，整整一下午，脑子里掌控情绪的那根弦像是断了，怎么都连不上。 哭着哭着，宋暖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委屈，但眼泪如泉水般，根本止不住。 哭到最后，她直接睡了过去，期间王艾君推开门来看了一眼，见她眼睛红肿，连睡着都还在啜泣，王艾君眼圈也红了，轻轻叹了口气，拿出薄毯给宋暖盖上。 当了这么多年母女，王艾君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家闺女的脾气，宋暖从来没跟家人急过眼，连一句重话也未曾有过。 她也怀过孕，是过来人，深知怀孕时的脾气是控制不住的，当妈的怎么会怪闺女，王艾君只会反思自己。她最近的性子好像确实也有些着急，暖暖都这么辛苦了，她不该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逼孩子做不愿意的事。 宋暖熟睡期间，王艾君在堂屋坐了很久，仔细回想着母女俩记忆中第一次争吵，直到程也开门的声音将她惊醒，王艾君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妈，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程也敏锐地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 王艾君撑着腿起身，将程也拉到堂屋，声音放低不想打扰到宋暖睡觉。 “妈今天做错了一件事，惹暖暖不高兴了。” 她将中午的事朝程也诉说，程也听得眉头紧皱，“妈，暖暖她最近情绪起伏大，不是真心怪您，我代她向您道歉。暖暖知道您费尽心力照顾她，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王艾君摆了摆手， “妈自己生的闺女，还能不知道她是啥样啊，妈没生气，我就是想让你等会进去哄一哄，暖暖她身子重，可不能一直憋着气，你跟她说往后妈一定不逼她吃不想吃的东西。” 王艾君一颗纯粹的爱女之心，让程也触动， “妈，谢谢你。” 除了父母，这世上又有谁会无条件原谅包容孩子的过错呢。 “一家人别那么客气，你先去看看暖暖醒没醒，我去做饭，等会过来叫你们。” 王艾君说着就进了厨房。 进卧室前，程也特地洗了手，宋暖最近鼻子灵，一点异味都闻不得，程也训练难免出汗，每次回家前都会在办公室换一件衣服。 屋内光线昏暗，床上拱起一团，宋暖侧身躺着，怀里抱着程也的枕头，正睡得香甜。 程也没叫醒她，只坐在床沿安静看着她。 一刻钟之后，宋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见到面前男人的身影，她愣了片刻，随即眼泪又啪嗒啪嗒不自觉往下掉。 “怎么了又哭了？你都快变成小哭包了。” 程也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 “我开灯了，闭上眼睛。” 宋暖听话照做，“啪嗒”一声，暖黄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卧室，也将程也那张略带疲惫的脸显现出来。 见他累得连胡茬都长出来了，宋暖又愧疚又自责，愧疚程也和妈对她的付出，自责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还要让他们担心。 宋暖强逼着自己停下眼泪，只是声音一抽一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前不会随便发脾气的，真的不会。 程也都快心疼死了，将人抱在怀里安抚，强压下喉间的酸涩，他温柔地拍着宋暖的背， “不是暖暖的错，不用说对不起，没有人怪你，妈和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暖暖不用道歉。” 宋暖压抑已久的情绪在今天爆发了彻底，怀孕以来，她就在慢慢学习控制情绪，但还是没有忍住朝最亲近的家人发了脾气，这让宋暖很自责，她害怕伤害关心她的人。 怕她又陷入情绪里，程也缓声安慰着， “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有生气，她说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暖内心的愧疚到达了顶峰，嘴一瘪，哇呜一声就又哭了出来。 哭声引来了在厨房做饭的王艾君，还以为闺女怎么了，她连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匆匆跑来。 “怎么了怎么了？咋还在哭啊？” 来不及敲门，王艾君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推开房门，就这么出现在卧室门口。 宋暖见到妈妈，一边掉眼泪一边道歉， “哇呜，妈，对……对不起。” 王艾君从未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心都要碎了，忙上前给宋暖擦脸， “妈没怪你，快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 宋暖此刻只想扑进妈妈怀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只是张开双手抱不到人，低头一看，肚子好像气球一样挡在两人中间。 母女俩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王艾君摸了摸小闺女的脸，笑道， “快别哭了，妈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炖粉条，保证不油腻，你俩收拾收拾出来吃饭。” 她说完就出去了，独留程也和宋暖两人在房间里。 宋暖大哭了一场，有些痛快，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特矫情？” 程也蹲下身给她穿鞋，闻言抿唇笑了， “怎么会，你难得像个小孩一样，我和妈都觉得可爱。” 宋暖哼哼，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一顿哭像是将宋暖积攒已久的情绪都哭了个干净，从这天以后，宋暖的心情一直都挺不错，也很稳定。 王艾君再没有把以前老旧的观念强加到宋暖身上，程也之前买的关于怀孕的书到了她手中。 但她只上过几年扫盲班，很多字只会认不会写，还有很多字连认都认不全，为此还专门让程也给她买了本新华字典，不认识的字挨个查字典，只为了学会营养又科学的月子餐。 一天下午，程也拿回来一个巨大的包裹，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婴儿用品，甚至还有两罐奶粉。 “这些是程欢寄来的。” 程也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宋暖， “她说妈下周一的火车来陕省，照顾你生产做月子。” 徐凤兰来的那天是九月二十号，程也从火车站将人接回就被召去了营区，看着他略显严肃的表情，宋暖嘴角的笑慢慢敛下，心中升腾起不安。 第422章 出任务 徐凤兰来得及时，将宋暖翻来覆去打量一番，见她气色红润才笑着对王艾君说： “还好有你在，我这个不称职的婆婆的现在才过来。” 王艾君笑嗔了她一眼，将人往屋里带， “咱们俩什么关系，你这说的啥话，这么见外我可不爱听，你把暖暖当亲闺女，我和振平都知道。” 两人走出去一段，见宋暖还站在门外，疑惑地问， “暖暖，咋了？咋还不过来？” 宋暖看着程也开车离去，被妈妈一喊这才回神，嘴角扯出一抹笑， “没事。” 她走上前，挽着徐凤兰的胳膊， “妈你坐火车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徐凤兰伸手扶着她，笑道，“妈不辛苦，你和艾君才是真的辛苦了。” 三个女人相处得无比和谐，徐凤兰一放下行李就和王艾君一起扎进了厨房。 宋暖坐在堂屋桌前，手里把玩着手帕，目无焦距看向大门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小时过去，大门被推开，宋暖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向门口，是程也回来了。 男人表情不算好，一推门见宋暖坐在堂屋，有瞬间怔愣，随即又挂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走进来， “怎么坐在这里，不嫌硌得慌吗？” 宋暖身子重，每次坐下程也和王艾君都会在她身下放一块软垫，现在这么坐了一个小时，被程也一提醒，还真有些硌得慌。 她笑着撒娇， “妈来了我高兴得没注意，你去帮我拿一个软垫好不好。” 程也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眸深邃温柔， “好。” 男人转过身，宋暖的眸子瞬间垂了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闷堵。 午饭是两个妈妈一起做的，清淡，很合宋暖的胃口，但她却没什么食欲。 徐凤兰面露关切， “暖暖怎么了？” 宋暖抿唇笑着摇头，“没事，有些困了。” 王艾君将宋暖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 “尝尝看这个，妈按照你口味做的，多少吃一点再睡，免得低血糖。” “嗯，好。” 宋暖不想让她们担心，赶紧夹了两口吃下，“好吃。” 程也看着她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给宋暖倒了杯温水， “慢点吃，别噎着。” 吃过饭，程也放下碗筷，艰难地开口， “暖暖，妈，我……我马上要去出任务。” 一时间，堂屋落针可闻，宋暖早已猜到，表情没什么变化，徐凤兰和王艾君则是睁大了双眼。 徐凤兰皱眉不悦，“怎么这个时候出任务，暖暖下个月初就要生了。” 王艾君脸色焦急地问，“也小子，能不能让你们领导通融一下，你这次就不……” 话还没说完，被宋暖打断， “妈，军令不可违，程也也不想的。” 她看向沉默着没说话的男人，问道， “什么时候走？” 程也放在膝上的双拳慢慢握紧，几乎不敢去看宋暖的眼睛， “下午就要走。” 宋暖深吸口气，“能在我生之前赶回来吗？” 程也迟疑片刻，给出了承诺， “能。” 宋暖笑了，展开手里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的手帕， “那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程也定定看着她，见她情绪还比较平静，心稍稍放松。 两个妈妈见宋暖都没有生气，自然也说不出责备程也的话，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王艾君起身走进厨房， “我去给也小子做点干粮。” 徐凤兰跟着起身，将空间留给即将分别的小两口。 两人沉默着回到卧室，程也将人从身后揽住，声音饱含愧疚， “暖暖，对不起。” 宋暖自然能感知到他的情绪，笑着拍了拍男人的手， “说什么傻话，你放心去吧，家里有两个妈妈，我还是个医生呢，一有不对劲我立马去医院。” 她想了想，怕程也因承诺分心，于是道， “如果实在赶不回来也没关系，你的安全最要紧，知道吗？” 程也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低低应了声，亲吻上她鬓角。 两人就这样抱了良久，久到宋暖腿脚站得发麻，程也才将她放开， “这次赵明锋和王得森都要一起去，我拜托了叶连长，万一你在我没回来之前发动，就让妈去叶家找叶音，让她开车送你去医院。” 程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放心地叮嘱宋暖。 没听见她应声，男人收拾行李的手一顿，抬头看去，就见宋暖正含笑看着他，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你就别担心了，再说两个妈都在呢，一定可以的。” 程也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心放松了大半，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那等我回来。” 宋暖点头，看着他收拾好行李，又和王艾君徐凤兰一起将他送出门。 两个妈妈还是第一次送程也出任务，担心得不行， “也小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儿子你放心，暖暖有妈照顾呢。” 宋暖紧握男人的手，即便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也不想放开， “程也，孩子还等着你回来取名字呢。” 程也点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深深看了家人一眼，转身离去。 隔壁院门打开，赵明峰也提着行李出来，和程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你也是不容易，媳妇都要生了还要出任务。” 赵明锋叹了口气。 程也没说话，心里的担忧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米静芝从院门走出，看到宋暖笑了笑， “暖暖你要生了吧，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姐，可别客气。” 宋暖朝她露出浅笑，点头应道， “行，谢谢静芝姐。” 程也归期未定，即便他承诺在宋暖生产前回来，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为了肚子里两个孩子，宋暖冒不得险，在程也离开的第二天就开始和王艾君徐凤兰准备住院待产的东西。 暖水壶，洗脸盆，毛巾，尿片包衣，零零散散直接装了一大袋子。 都说地里刨食的农民能看天气，王艾君这么些年还没遗忘这项技能，看着湛蓝的天空，王艾君朝宋暖道，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咱们得抓紧去医院，雨下起来不方便。” 宋暖点点头，也没打算麻烦叶青，拜托米静芝给程也带话后，三人坐着采购部的供给车去了军区医院。 第423章 待产 宋暖到医院时，产科的同事还有些惊讶， “宋医生，你要生了？” 宋暖摇头，“我丈夫出任务去了，怕发动时来不及，我就想着先来医院住着。” “你怀着双胎，是得注意着，我们科室刚好还有一间单人病房，你住吗？” 宋暖求之不得，住单人病房能少很多麻烦， “住，麻烦你了。” 她递去一叠资料，产科同事帮忙登记，朝她笑笑， “说什么客气话，都是同事，顺手的事儿。” 住院手续办好，实习护士带着宋暖三人走到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 “宋老师，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 宋暖笑着点头，“谢谢。” 病房里只有两张床，宋暖看向两个妈妈， “没必要全都在医院，我离预产期还有好几天，您俩看谁回去？” 王艾君抢先一步接话， “我留在医院照顾暖暖，凤兰你身子骨弱，你回去吧。” 徐凤兰有些着急，“这哪儿能行，你已经照顾暖暖这么久了，也该我出点力了。”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回去，宋暖无奈，只能做出决定， “要不您俩一人一天？每天跟着补给车来，晚上在家也能睡个好觉。” 俩妈一听，行，就这么决定。 吃饭倒是不用愁，医院有食堂，附近还有国营饭店和小商贩，再不行，也能去食堂借个火开小灶。 今天徐凤兰回去，宋暖和王艾君就这么在医院住下。 直到躺在病床上，宋暖那颗慌了两天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现在即便下雨天，也不怕突然发动了。 王艾君去水房接了热水，拧干毛巾给宋暖擦脸， “你先睡一会，中午妈去买好午饭叫你。” 宋暖也确实有些累了，擦了把脸便昏睡过去。 包裹收拾得急，忘了带一件程也的衣服，宋暖怀里没有枕头，睡得并不安稳。 恍惚间，听见门外争吵声不断，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王艾君端着俩饭盒，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醒了？来吃饭吧，食堂饭菜一般，妈去国营饭店给你买的。” 王艾君将饭盒打开，里面一共三个菜，青椒炒肉，水蒸蛋，炖豆腐。 都是清淡的菜，宋暖来了食欲，小口小口吃着，只是见到王艾君吃着饭还不忘到门口看热闹，有些好奇， “外边发生什么事？” 说起八卦，王艾君兴致颇高， “隔壁房产妇的婆婆和娘家人打起来了，那产妇生了个女儿，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她婆婆还挑三拣四，嫌弃是个孙女。 连鸡蛋都舍不得煮一个，饭菜都是馍和咸菜，这不，被娘家人看到，直接扔那老虔婆脸上了。” 说着说着，王艾君不免想起自己来，当初她接连生了两个闺女，宋老太也是这样对她，只是那时她性子要强，不想让娘家人为她担心。 不过好在恶人有恶报，宋老太临到老都没享一天福，王艾君心里的月子仇也就放下了。 宋暖见她妈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妈，你想啥呢？” 王艾君回过神，看着闺女抿唇一笑， “没啥，妈就是觉得那些人思想太窄，闺女咋了，我就觉得闺女好，瞧我这俩闺女，可比那些只想生儿子的孝顺多了。” 宋暖骄傲仰头，表情娇憨， “那可不，我和姐一辈子孝顺爸妈，保证让那些看您笑话的人打脸。” 王艾君被她的小表情逗乐， “你和清禾永远是妈的骄傲，瞧咱上次回去，有谁还敢在我面前说一声闺女不好，你和清禾给妈长脸了。” 母女俩聊了会天，王艾君洗完碗后就带着宋暖在走廊上散步消食。 “这没几天就生了，多走动走动，到时候生得快。” 宋暖点点头，扶着走廊上的栏杆来回走着，偶尔遇到匆忙路过的同事就停下来打个招呼。 王艾君感叹， “都说医生护士这个工作吃香，我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瞧你们，多忙啊，早上给咱们办住院的小护士都没歇息过，刚刚劝架还被推了两下。” 可不是嘛，都觉得在医院工作很神气，但其中的辛苦，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翌日一早，徐凤兰提着早饭匆匆赶来，她赶着和王艾君交接。 王艾君回去后，宋暖被徐凤兰扶着到处走，期间遇到隔壁床的家属，见宋暖身边又换了一个人，还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根本分不出谁是婆婆谁是妈，遂问道， “同志，这是你妈？” 宋暖认识这个妇女，就是昨天在走廊上打架的娘家人，那婆婆被赶走了，留下妇女亲自照顾闺女。 她和徐凤兰相视一眼，都笑了，这么些年，已经数不清回答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 “这是我婆婆。”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融洽得胜似母女，那妇女表情惊讶， “原来昨天那个才是你妈啊，你和你婆婆感情真好。” 她说这话还有些感叹，同样是婆婆，自家闺女咋就遇上了那个老虔婆呢。 随着轰隆一声惊雷，天空下起了暴雨，宋暖和徐凤兰站在窗前看着豆大的雨滴滴落不禁感叹， “还好咱们提早来了医院，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即便开车也不安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宋暖借医院的电话给部队小学打了电话，找米静芝，拜托她告诉王艾君一声，要是雨太大就别来医院了，米静芝在电话里关心了两句，表示等周末就去看她，宋暖和她开玩笑，没准还没到周末就发动了。 殊不知她一语成谶，九月三十号晚上，外面暴雨滂沱，徐凤兰和王艾君守在病床前，看着宋暖脸色发白，紧抓床单的手青筋暴起，却强忍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两个妈妈心急如火，但谁都不敢在此刻提程也的名字。 第424章 程也回来了 “宋医生，宫口才开到五指，还要再等一等，你要是吃得下东西尽量吃一点，等会生的时候很费力气。” 产科医生叮嘱道。 宋暖此时缓过一阵阵痛，朝医生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走后，王艾君和徐凤兰立即围上来，关切询问， “暖暖，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弄来。” 宋暖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就像医生说的，她肚子里可是两个娃，不吃点东西，怕生产途中没力气。 刚想开口，又一阵阵痛袭来，宋暖蓦地皱紧了眉，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尽力调整呼吸以缓解阵痛。 可是阵痛哪里是那么好缓解的，随着宫口越开越大，阵痛持续的强度和时间也越来越长。 宋暖是真的老实了，没人告诉她生孩子这么痛啊，这个年代还不能打无痛，只能结结实实熬过去，想当初她还信誓旦旦说想生两个，好在一次就能搞定，免得还要受第二次痛苦。 她忍着痛，一声不吭，只到疼痛顶点发出细弱的呻吟，别人生孩子哀嚎连篇，阵仗大得不行，偏偏宋暖不发一声。 越是这样，病床旁的两个老母亲就越是心疼，红着眼圈只恨不得替宋暖受了这罪。 王艾君拧了热毛巾替宋暖擦汗，徐凤兰不断跺着脚，跑到待产室外看着安静空旷的走廊，企图能看见程也高大颀长的身影。 “哎呦，暖暖都要生了，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她小声呢喃着，生怕宋暖听到后伤心难过。 看了好半晌，走廊尽头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在窗外雷声暴雨下显得那般寂寥。 徐凤兰走进待产室，见宋暖已经缓过劲来，赶忙问， “暖暖想吃什么？” 宋暖抿了口水，强撑起笑容， “随便煮碗面条吧，不用太麻烦。” “欸，好好，妈这就去。” 徐凤兰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锅碗瓢盆去了食堂。 见她出去，宋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妈，程也回来了吗？” 王艾君拧毛巾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替她擦脸， “也小子一定能赶回来的，暖暖放心。” 宋暖知道妈妈是在安慰自己，只怕现在还没有程也的消息，她扯出一抹笑，朝王艾君眨眨眼， “没事，有两个妈妈陪我，我不怕，等程也回来就能抱到孩子了。” 嘴上说着不怕，却在王艾君出去倒水时，眼角溢出泪来。 怎么可能不怕呢，都说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还是双胎，岂不是双倍风险，万一，万一她有什么危险，岂不是连程也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一想到这里，宋暖揪心地疼，她还没和程也过够呢，也不想让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妈妈，她可不能死！ 将胡思乱想都抛出脑后，宋暖抬起手，想擦去眼角的泪，免得让王艾君担心，只是，刚抬起手，又一阵阵痛袭来，比前面几次都要痛得多。 “唔……” 饶是宋暖竭力忍耐，也还是避免不了痛呼出声，生理性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只怕是宫口再次扩开了。 王艾君回来就见到这个场景，她眼眶蓦地红了，眼底的心疼泛滥，颤着手轻轻擦去宋暖脸上的泪痕， “妈的暖宝，不怕不怕，妈一直陪着你。” 宋暖紧抓床单的手被她捧在掌心，手背上濡湿的触感昭示了她的不平静。 “呼……” 总算挨过一阵，宋暖猛地泄了气，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看向王艾君，伸手替妈妈拭去眼角的泪光， “妈，我都没哭呢，你也别哭。” 王艾君连连点头，三两下擦去眼泪，强颜欢笑道， “好，妈不哭，妈不哭。” 这时，徐凤兰捧着饭盒回来，为了不让面条冷掉，她在饭盒外包了一层毛巾，还用自己的衣服又裹了一层。 宋暖看她捧饭盒像是在捧什么稀世珍宝，不由轻笑， “瞧您都出汗了，快歇一歇。” “妈没事，暖暖饿了吧，来，赶紧尝尝。” 徐凤兰将被包裹的饭盒一层层打开，香味瞬间扑鼻，是鲜香清淡的阳春面，上面还卧了两个黄灿灿卷着焦边的荷包蛋。 趁着阵痛还没来，宋暖夹起面条吃了一大口，面前两个妈妈眼神期待，只盼着她能将整碗面条吃干净，那模样，恨不得宋暖每吃一口她们就能鼓一次掌。 一碗阳春面，宋暖却吃了很久，吃到最后实在痛得吃不下，她无力地摆摆手， “吃不下了。” 王艾君心疼得不行，将饭盒一盖，放到旁边， “吃不下就别硬塞，快躺下休息一会。” 产科医生又来了一趟，给宋暖做了内检， “开到七指了，等开到八指咱们就进产房。” 医生走后，宋暖猛地抓紧王艾君的手，强忍着阵痛逼着自己说出一句完整话， “妈，你去看看程也来没来。” 没等王艾君发话，徐凤兰率先跑了出去， “我去看。” 她这次直接跑到了楼梯口处，没见到人，又从窗户口看向医院大门处，仍旧没看到人。 窗外狂风骤雨，豆大的雨珠敲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水滴从窗户缝隙浸入，溅起，打湿了徐凤兰的衣裳，但她毫无察觉，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大门，只想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大门处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远处的路灯发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徐凤兰抿紧了唇，一边担忧程也的安危，一边又心疼宋暖，两种情绪积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在窗口处站了有十分钟，直到眼睛酸涩，手脚冰凉，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回去。 程也没回来。 徐凤兰不知道怎么和宋暖开口，她不想看到宋暖受伤的表情，害怕程也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赶不回来，从而影响小两口的感情。 她也是军嫂，当初生程也和程欢时，程父没在家，她独自一人跨过两道鬼门关，她不怨吗？ 是怨的。 所以在程也说要出任务的那刻，她心中愤怒失望又担忧，只能揣着愧疚加倍对宋暖好，以减轻宋暖心中对程也的愧疚。 只是，如果程也真的赶不到，又该怎么办？ 徐凤兰心乱如麻，慢慢挪动步子朝待产室走。 她实在开不了口。 就当她即将走到待产室门口时，大门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徐凤兰眼前一亮，当即转身跑向窗口。 车灯照亮了大门，雨水穿透光线，滴落在积水的地面，溅起一个个小水坑。 男人推开车门，穿着雨衣闯进雨幕，灯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打上了一圈光晕，晃得人看不清脸。 即便这样，徐凤兰还是一眼就认出那道身影。 是程也回来了。 第425章 她可真牛! 待产室内，宋暖疼痛难耐，越到后期，阵痛持续的时间越长，疼痛越猛烈，饶是她已经尽可能地控制呼吸频率，但还是会因为剧烈疼痛而下意识屏住呼吸。 眼泪在不自觉间糊满了脸颊，王艾君一边心疼地给她擦着脸，一边说些安慰鼓励的话。 这时，徐凤兰匆匆跑来，她衣襟湿了大片，但没有丝毫察觉，气喘吁吁朝宋暖道， “暖暖，程也他……他回来了。” “呜呜……” 宋暖眼泪瞬间落下，嘴里发出痛苦又委屈的呜咽，嘴里说着不在意，但真到了这一刻，内心还是想让程也陪在身边的。 程也就在这个时候赶来，男人风尘仆仆，脸上还有泥点，连雨衣都来不及脱，就这么湿哒哒进来。 看见宋暖那一刻，男人眼眶蓦地红了，想上前，又惊觉自己身上还在滴水，手忙脚乱地将雨衣脱下。 “暖暖，我回来了。” 他蹲在病床前，想握宋暖的手，但又怕自己冰冷的手冻到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暖才管不了那么多，她一把拉住男人的手，强忍着痛哭出声音， “你……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我等你好久了。” 她在徐凤兰面前没哭，在王艾君面前仅是生理性的泪水，但此刻看见程也，却是实打实的委屈，难受，眼泪更是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程也呼吸急促，喉间发梗，一股酸楚堵得他几乎快要窒息，只能不断给宋暖擦着眼泪，哽咽着说： “是我不好，等之后我让暖暖打。” 小两口身后，两个妈妈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笑意，默契地出了待产室。 走前，王艾君还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徐凤兰换上，虽说还没到冬天，但徐凤兰身体弱，还是多注意点为好。 她俩的动作丝毫打扰不到屋内的小两口，此时小两口之间似乎有种结界，别人轻易影响不得。 宋暖哭了一会，在阵痛停下的间隙止住哭声，红着眼看向男人， “受伤没有？” 程也摇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来关心我。” 他将宋暖被泪水浸湿的发丝拢到脸侧，轻轻摸着女孩的发顶，语气眷恋又温柔， “说好在你生产前回来，我不敢食言，暖暖，辛苦了。” 宋暖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又一阵阵痛袭来，这一次比先前数次都要来得猛烈，让她不得不抓紧了男人的手。 程也慌了神，弓起身子查看她的状况，这时，产科医生和两个妈妈进来，医生看见程也，点点头打招呼， “你是宋医生爱人吧。” 程也来不及回应，语气着急道， “麻烦你帮忙看看。” 床帘被拉起，医生再一次做了内检， “九指了，送产房吧。” 她朝宋暖道，“护士来推你进产房，我先去准备了。” 宋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暖暖别怕，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程也声音都颤抖了，握着宋暖的掌心发烫。 王艾君和徐凤兰也赶忙上前， “乖宝别怕啊，妈也在呢。” “妈也在，妈也在，妈就在外面守着你。” 看着无措又担心的三人，宋暖嘴角扯出一抹笑。 护士过来将人推进旁边的产房，程也一路握着宋暖的手，直到护士出声，才不得不放开。 铁门紧闭，阻隔了走廊上三人的视线，里面未知的情况让等候在外的三人坐立难安。 程也当下总算体会到了上次霍嘉木的感受，闲不下来，根本闲不下来，只能无意识往返来缓解一下心中的焦急。 两个妈妈到底是过来人，虽然也很担心，但也知道这是宋暖必须要经历的一关。 她俩谁都没去打扰程也，只静静坐在走廊旁的长凳上，靠着墙默默等待。 此时距离宋暖被推进产房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但产房内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程也害怕了，明明上次宋清禾生孩子喊得那么大声，怎么暖暖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暖暖不会有危险吧！ 男人此刻满脑子都是书上说的难产，血崩，精疲力竭，都快被自己这些念头给吓死，顿时双腿一软，仅靠在墙壁才能支撑。 他可把王艾君和徐凤兰吓了一跳，两人还以为程也出任务受了伤，强撑到现在才倒下，手忙脚乱要把他扶到座位上。 却没想到程也眼眶猩红，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此刻尽显绝望和痛苦。 他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徐凤兰后背冷汗都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问， “儿啊，你是不是受伤了？” 程也缓缓摇头，看向产房的方向，“没有声音，暖暖她没有……” 他说不出话来。 徐凤兰听得一头雾水，还是一旁的王艾君脑子灵活一下子猜到他想岔了，顿觉哭笑不得。 “放心吧，暖暖没事，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大喊大叫就是浪费体力，这才没声儿的。” 她在程也脸上抹了一把，只把他快要低落滚烫的泪水抹掉， “快别站着了，去坐会吧，你也累了。” 程也恍恍惚惚，情绪在大起大落之间来回波动，只觉短短几分钟，比他执行任务好几天还折磨人。 徐凤兰此时也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这孩子，吓死你老娘了。” 程也还是没心情坐着，知道宋暖不吭声是因为保存体力，但产房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他紧张焦躁。 一向冷静淡定的程营长，今天却频频慌了阵脚，只要是关于宋暖的一切，程营长就冷静不起来。 宋暖这两胎生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最后关头，她真是鼓足了劲儿，面红耳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着一股熟悉的通畅感，宋暖心下一松，孩子终于被“拉”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还有一个，宋医生，再来把劲。” 产科医生语气鼓舞，身旁的助产士和护士们也都在给宋暖加油鼓劲。 整个产房活像是在赛场，而宋暖，就是那只差临门一脚的冠军。 “呼……” 宋暖吐出一口浊气，又深呼吸一口，再次憋出一股劲。 好了，这次总算是生完了。 宋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无力地瘫软在产床上。 “宋医生，恭喜啊，你生了对龙凤胎。” 两个助产士将孩子抱到她面前。 宋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但又被护士叫得强睁开眼睛。 嗯，粉嫩嫩，皱巴巴，毛茸茸，这样的孩子，她居然一下生了俩。 她可真牛13！ 第426章 非宁静无以致远 “谁是老大？” 一开口，宋暖皱眉，这么难听的声音，不会是她的吧？ 旁边的护士笑着给她递了水，宋暖抿了两口，这才觉得嗓子恢复了清润。 “是姐姐和弟弟，只相差一分钟。” 姐姐好，她最喜欢姐姐，宋暖对这个结果还算比较满意。 至于哥哥护妹妹这个说法，宋暖不在意，只要教得好，弟弟也能护姐姐。 不过此刻她再怎么都想不到，这俩孩子似乎不用教，弟弟仿佛一生下来就是姐控。 生产时难免撕裂，宋暖还算好的，撕裂不算严重，医生也在帮她仔细缝合。 她人缘不错，同事们看见两个小奶娃，喜欢得不行，只恨不得多抱一会， “行了行了，快送出去吧，宋医生爱人只怕要等急了，我刚刚进来时看他脸都吓白了。” 两个助产士笑看一眼，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出产房。 宋暖还在缝针，医生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将话题转到程也身上， “你和你爱人感情真好，我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哪家男人这么疼媳妇的。” 宋暖恢复了些体力，笑道， “他确实很好。” 产房内的医生护士都笑了， “瞧咱们宋医生，刚生完孩子都这么漂亮，抓住男人的心，岂不是手到擒来。” 宋暖哪里不知道她们在说笑，她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声嘶力竭后还能保持漂亮优雅的。 只不过她相信，即便现在自己没那么精致，但在程也眼里，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她怎么都想不到，男人在外面已经将生离死别都脑补一回了，哪里还能注意到漂不漂亮，他连孩子都没注意到。 “我媳妇怎么样了?” 门被打开，程也像是一堵墙，直接堵在了两个助产士面前。 他压迫感十足，目光落到两人身后的产房门口。 助产士要不是知道这人是宋医生爱人，还以为是什么不法分子要来抢孩子呢， “生产过程很顺利，宋医生等会就能出来。” 程也脑子里那根弦总算松了，接连后退，狠狠松了口气。 “欸，你不要孩子啦？” 助产士惊愕地睁大眼。 徐凤兰和王艾君两人这才有机会上前，看着两个小不点，稀罕得不行。 “恭喜了，是一对龙凤胎，姐姐早一分钟出生，五斤二两，弟弟体重四斤六两。” 助产士将两个孩子放到王艾君徐凤兰怀里，又看了眼程也，这才返回到产房。 一到产房，两人直接笑出了声，看向宋暖， “宋医生，你男人连娃都不要了，一个劲问我们你怎么样呢。” 面对同事们的调侃，宋暖脸有些发烫，内心里还是很高兴程也能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外边，程也这才有心情去看看两个孩子，双胞胎比普通孩子瘦小很多，程也只觉小的那个好像还没自己巴掌大。 王艾君笑看着他， “给你抱抱？” 程也慌乱摆手，小木木出生时他抱过，但也没这么小，面对自己家瘦弱的仔，程也是真的不敢下手，就怕控制不住手劲。 王艾君和徐凤兰也没逼他，宝宝确实太小了，包被在他们身上都显得空荡荡，抱起来更是轻飘飘的。 宋暖被推出来时，程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那就是照顾媳妇。 一眼就看到宋暖那张疲惫力竭的脸，程也鼻尖泛酸，第一时间上前拉住宋暖的手， “暖暖，你辛苦了。” 宋暖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好受，心里平衡的同时，幸福又心疼， “我没事，看孩子了没？” 程也胡乱点头，“看了，长得很像你。” 宋暖一听就知道这人在说屁话，孩子这么小，身子小小，五官小小，一切都小小的，哪里能看出来像谁。 她没好气看了程也一眼，却只在这男人眼中看到了自己。 好吧，宋暖又开心了。 回到病房，医生叮嘱了一些事，最后笑眯眯看了眼两个宝宝便出去了，她得去喜大普奔一下，宋医生生了一对龙凤胎。 两个孩子实在太小，宋暖看得神奇得很，忽地想起自己好像拿了相机过来，忙让程也找出来。 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可不得来两张。 程也果然在包裹里边翻到了相机，给两个小宝宝一人拍了两张，正欲拍宋暖，却被她制止， “诶诶诶，我这副样子怎么拍啊，汗涔涔的。” 使了牛劲，宋暖出了一身汗，此刻头发丝早已黏在了脸上。 王艾君见状翻出月子帽往她脑袋上一戴，徐凤兰拧了热毛巾过来， “擦擦，擦擦再拍。” 随着“咔嚓”一声响，宋暖在病床上，留下了跟两个仔的第一张合照。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过去，宋暖抵不住困意就要睡去，临睡前，突然想起还没想好给宝宝取什么名字，遂问向程也， “说好的你给宝宝取名，你想好了吗？” 程也郑重地点头， “想好了，姐姐叫宋知宁，弟弟叫程知远。” 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是他作为老父亲对孩子们最朴实的期望。 然而，这俩孩子好像对这句话有什么误解。 第427章 圣手教学 听到孩子的名字，王艾君下意识看向徐凤兰，她着实没想到女婿能让孩子跟着老宋家姓，两家人关系好，这事徐凤兰万一不知情，可别影响了两家的感情。 却没想到徐凤兰只是静静地朝她笑，看起来像是提前知情，完全没有一点芥蒂。 王艾君懵了，又看向自家闺女， “暖暖，这……” 宋暖笑着拉妈妈的手， “妈，这件事我和程也提前商量过，两个孩子，大的那么跟妈妈姓，小的那个跟爸爸姓，程也已经提前跟妈说过了，她也是同意的。” 王艾君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先例，哪家孩子能有跟妈妈的姓的这一天啊，真好，好极了。 徐凤兰上前攀上她的肩膀，笑道， “艾君啊，咱们两家相处这么多年了，你和振平把程也欢欢当自家孩子，我感激都来不及，再说，孩子本就是暖暖和程也的，小两口怎么决定，咱大人不掺和。” 王艾君重重点头，“行，行，我得赶紧把这喜事告诉振平和清禾，还有欢欢，也得给她拍个电报去。” 她头脑一热就想立即出去，被程也拦住， “妈，外边天还是黑的，操心一夜了，你们赶紧先休息，我明天一早去给家里拍电报。” “欸，行行，瞧我，都高兴得昏头了。” 宋暖刚生产完，情绪波动又大，真是累极了，倒头就睡了过去，程也给她把被子盖好，这才有时间好好看一看自己的两个仔。 看着两个嫩乎乎的小团子，直到这一刻，程也才终于有了点当父亲的实感。 刚出生的婴儿一整天都在睡觉，小胸膛起起伏伏，睡得很是安稳。 程也擦干净手指，轻轻在两个小团子脸上戳了戳，软软的，滑滑的，可爱得不行。 看着宋暖和孩子们的睡颜，程也胸腔发胀，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正在逐渐蔓延。 宋暖生产在晚上，孩子出生已经是凌晨，所以大家只匆匆眯眼了两三个小时，就迎来了医生上班的时间。 程也一夜未眠，和徐凤兰说了一声，早早出去买早餐回来。 宋暖正吃着早饭，洪医生过来（产科带教老师）。 “洪老师，您回来了。” 宋暖眼前一亮，听说洪老师被派去京市教学了，她好久没看到人，现在很是惊喜。 洪医生一来就观察着宋暖的状态，见她精神还不错，欣慰一笑， “昨天回来的，今天刚上班就听见你生宝宝的好消息，过来看看你。”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宋暖点点头， “挺好的，就是伤口有些疼。” 洪医生又到旁边看看两个小家伙，在产房时医生已经检查过一遍，现在洪医生又给做了一遍精细的检查，最后点头道， “宝宝都很健康，双胞胎体重就是会小一点，养养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徐凤兰和王艾君瞬间心安下来。 洪医生又道， “肚子按了吗？初乳也要赶紧喂了，免得到时候涨奶发炎。” 宋暖摇了摇头， “还没来得及，生完已经是凌晨了，我先休息了一会。” 洪医生闻言看着王艾君和徐凤兰道， “按肚子还是很重要的，有助于产妇恢复，您二位谁来跟我学一下。” 顿时，王艾君和徐凤兰像是都打了鸡血般， “我，我来。” “凤兰，你身子弱，还是我来吧。” 洪医生也还是第一次见婆婆和妈都这么积极，笑道， “要不我先给您二位做个示范？” 两人一致同意，“行。” 好在宋暖住的单人病房，在场也都不是外人，门一关，宋暖把衣服掀开，洪老师开始教两位妈妈按摩手法。 “我再教你们乳腺的按摩手法，要是宋暖胀痛了，可以按摩疏通。” 这可都是洪医生自创的手法，要不怎么说她是军区医院的产科圣手，这按摩手法可比王艾君徐凤兰从老家继承来的专业多了。 都是亲近的人，宋暖也没有扭捏，把衣服一掀，直接闭眼装睡。 “程营长，你也可以学一学。” 丈夫毕竟是最方便的，如果程也有时间的话，随时都可以给宋暖按摩。 宋暖闭眼听着，只觉在两个妈妈面前，脸烧得有些发烫。 程也完全没有别的心思，洪医生手法非常专业，他也看得无比认真，几乎拿带兵打仗的精神去记忆学习。 就在几个大人学习的时候，一道婴儿啼哭声响起，声音洪亮，有越哭越大的趋势，那阵仗，仿佛要把房顶掀开。 洪医生一看直接笑了， “这孩子还挺有劲。” 程也赶忙过去查看，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还没见过几面，他这个当父亲的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洪医生趁机将抱孩子的姿势又给程也教了一遍，怎么根据哭声判断孩子需求，什么喂奶姿势才对产妇和孩子更好，怎么判断孩子吃饱，该怎么给孩子洗澡洗屁股。 这些虽说王艾君和徐凤兰都有一定了解，但也是没有产科大夫来的专业科学的。 一家人都听得很认真，都知道洪医生是看在宋暖的面子上才会说得这么详细，只恨不得拿笔记下来。 “来吧，两个孩子都醒了，先让孩子吃奶吧。” 洪医生发话，程也小心翼翼抱起哭闹的孩子到宋暖身边，他手掌宽大，孩子在他手上就跟玩偶似的，小小一团。 短短几步路，程也走得很专注，后背直接出了一层薄汗。 “哭的这个是姐姐，姐姐稍微重一点，有明确的需求。弟弟性格挺好，醒了也不哭，看来在妈妈肚子里就有血脉压制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洪老师还要去查床，看宋暖这边无事后就走了，王艾君和徐凤兰将她送出病房。 走到门口，洪老师回过身，朝两个妈妈说： “这段时间正是宋暖最脆弱的时候，家人照顾孩子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了产妇的感受，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她是真心实意对宋暖好，两个妈妈又怎么会感受不到，一个劲地道谢，要不是洪老师，她们只怕还是用老一辈的方法去照顾暖暖，效果肯定是没现在好的。 第428章 还怪可爱的 宋暖住了三天院，期间医院同事们都来看了她和宝宝，米静芝和康嫂子也来了，手里还提着红糖， “我俩是家属院代表，原本好些个嫂子打算过来，我没让，小暖妹子这才生产完，病房里乌泱泱挤一大堆人像什么话，就让她们等你们回去了再来。” 宋暖笑着道谢， “多亏了康嫂子和米嫂子。” 康嫂子大手一挥，见宋暖气色红润，精神头也好，看起来不像是生了娃，反倒还像个姑娘家，她和米静芝打趣道， “还是宋暖妹子有福气，生了跟没生一样水灵，不仅程营长疼你，妈和婆婆也都疼你，就连两个娃，都不哭不闹的，会心疼妈妈。” 宋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觉得自己挺有福气的，爱人家人都好，宝宝也是天使宝宝。 短短两天，一家人就摸清了这俩孩子的脾气，姐弟俩的性子简直天差地别。 姐姐看似性子急，哭闹起来声音震天响，但也是有需求饿了拉了才会这样给大人提示，只要满足了她的需求，瞬间不哭不闹，吃饱就睡，清洗完又睡，可爱得紧。 弟弟性子稳定得不行，只有姐姐哭时会跟着嚎上两句，见有人来立马住嘴，就好像他嚎的那两句像是在完成任务。平日里弟弟即便醒着也只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观望，就连王艾君和徐凤兰都说，没见过性子这么安静的娃。 两个宝宝这么好带，王艾君徐凤兰也轻松许多，程也这两天也对抱孩子这件事熟练不少，男人回营区匆匆领了三天假，又马不停蹄地加急洗照片，拍电报给家人，还要负责照顾宋暖清洗伤口，擦身子，换衣服，简直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宋暖反倒成为了最空闲的那个人，只用扶着床在病房里走走，给孩子喂喂奶，其余事情全都不用她操心。 所以听康嫂子这么说起，宋暖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出院当天，程也调了吉普车来接，宋暖头上带着月子帽，身体被王艾君和徐凤兰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她伸伸胳膊，只觉手都快抬不起来，不过两个妈妈都说月子期间不能吹风，不然往后哪儿哪儿都疼，宋暖也就忍了。 这段时间都在下雨，好在宋暖出院这天雨势转小，程也将车停在住院部门口，见路上有水洼，男人直接将宋暖打横抱起塞进车里。 王艾君和徐凤兰一人抱着一个娃，笑看小两口感情这么好。 一路上，程也将车开得很稳，就怕把媳妇和两个娃颠到。 “王得森也回来了，说是中午过来看你。” 程也突然说。 宋暖很惊喜，她都好久没见三哥了，上次见面还是暑假姐姐和爸来的时候。 王艾君也很想这个大侄子，笑道， “那妈今天多做俩菜，咱们一起庆祝暖暖和小宁小远出院。” 大名叫起来太拗口，全家一致决定叫两个奶团子小名，姐姐叫小宁，弟弟叫小远。 几人到家时，王得森已经等在门外，身旁还放着一个超大的包裹。 车开近，见到宋暖面色红润，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王得森咧开嘴笑了， “暖暖辛苦了。” 宋暖笑着摇头，甜甜叫了声三哥。 回卧室的路还是被程也抱着的，房间已经被男人清扫干净，连窗户都重新钉了一遍，保证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床上的褥子是蓬松的，程也将人放下后就拿被子裹紧。 宋振平做的两个婴儿床被放在旁边，两个宝宝被奶奶姥姥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小被子。 一下子换了陌生的环境，两个宝宝还有些不习惯，但耳边都是熟悉的声音，小家伙们努努嘴，又陷入了沉睡。 “嘿，两个小东西还怪可爱的。” 王得森嘬嘬嘬两声，像是在逗小猫。 王艾君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笑骂道， “你才是东西，哪有这么说外甥的，你瞧瞧你，都老大不小了，你两个妹妹连娃都生了。” 眼瞧着王艾君又要开始唠叨，王得森连连求饶， “姑，你饶了我吧，来来来，家里给寄了一大堆东西，我拿给你看。” 见他逃似的出去，屋内众人都笑了。 王艾君摇了摇头， “都这么大人了，整天还没个正行。” 王家寄来的东西直接装了一个大包裹，其中夹杂着王得森自己用军用票买的奶粉，蜂蜜这些。 “奶老早就写信告诉我，让我提前到乡下收点艾草鸡蛋，说是妹子用的水都要用艾草煮一煮。” 所以王得森干脆收了一大捆干艾草回来，直接将宋暖月子期间的用量都承包了。 “程也洗了照片，给姥姥姥爷回信的时候，也给寄两张照片回去吧。” 宋暖拿着照片给王得森看，都是宝宝出生那天拍的，程也花大价钱洗了好多张，打算给各家都寄上一张。 王得森拿着照片，看着看着直接踹到了自己兜里，他耍着无赖， “我不管，大家都有，我也要，欸，程也，你也给我拍两张呗，我外甥外甥女这么可爱，得保存下来以后慢慢欣赏。” 程也本就洗了他的那份，也没跟他计较，拿出相机给他拍了几张合影，有王得森和孩子们的，还有王得森和宋暖的。 王得森总算满意了，怼了怼程也的胳膊， “欸，我妹子给你生了两个娃，你可得对她再好点。” 程也淡淡看了他一眼， “还用你说。” “嘶，你这家伙。”王得森呲牙，“欸，洗好照片别忘了给我。” 程也不应。 王得森：“欸，你听见没？” 俩大男人这么幼稚，宋暖看得好笑，只是王得森没嘚瑟多久就被程也赶出去了， “你太吵了，暖暖和宝宝要休息。” 王得森语塞，只能去厨房给王艾君和徐凤兰打下手。 屋子里终于清净了，见宋暖靠坐在床头，程也过去捧着她的脸印上一吻， “媳妇儿，谢谢你。” 宋暖牵着男人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 “不用谢，程也，我很幸福。” 程也看了睡得香甜的孩子，又看了看眼前温柔的宋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嗯，我也是，很幸福。” 第429章 后来居上 王得森蹭了顿午饭才走的，临走前塞了三个红包给宋暖， “这是舅舅们给俩小崽子的红包，快给我外甥外甥女收着。” 宋暖也没客气，笑眯眯收下， “谢谢哥，也帮我谢谢大哥二哥。” 王得森习惯性薅了把宋暖的脑袋， “行，哥帮你转达，你好好休息，哥有空再来看你。” 宋暖出院的消息顺着秋风传到家属院嫂子们的耳中，米静芝第二天带着两个孩子上门，手里提了一条鱼， “婶子，这鱼给小暖妹子熬汤喝，鱼汤下奶。” 宋暖在医院时她也拿了红糖，现在怎么好再收她的礼，王艾君是怎么都不肯收下的。 两人你来我往推脱半天，王艾君最后还是收下了，也拿了不少家里寄来的干货给米静芝。 “去屋里吧，暖暖和孩子们都在屋里。” 王艾君带着人进屋，徐凤兰正在给小宁宁换尿布。 看到宋暖，茉茉和睿睿颠儿颠儿跑到床边，甜甜唤了声， “暖暖阿姨。” 宋暖笑着摸了摸俩孩子的小脸， “几天没见，茉茉和睿睿越来越乖了。” “妈妈说阿姨生小宝宝了。” 赵子睿踮起脚，伸长脖子想去看婴儿床里的宝宝。 米静芝怕他吓到宝宝，忙将他抱起， “瞧，小宝宝在睡觉呢。” 赵子睿已经懂事了，看着小宝宝就想起妹妹小时候，指着奶呼呼的小远说： “小宝宝和妹妹一样。” 宋暖笑着纠正他的称呼， “这是小弟弟哦，等弟弟长大睿睿带弟弟玩好不好呀。” 这时，小宁宁也换完尿布回来，小鼻子红彤彤，小嘴还瘪着，一看就是刚哭过。 赵子睿看了眼睡梦中的小远，又看了眼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宁，怀疑人生地瞪大了眼， “暖暖阿姨的宝宝怎么长得一样？” 小孩子童真，屋内的大人都笑了，米静芝拍了拍赵子睿的小屁股， “因为暖暖阿姨生的双胞胎呀，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睿睿以后就是大哥了。” 四岁大的小男孩很有责任感，一听到又有两个孩子要拿他当大哥，顿时挺起小胸脯道， “睿睿一定保护好弟弟妹妹。” 趴在宋暖床上的赵子茉看看哥哥，又看看笑颜如花的暖暖阿姨，脆生生吐出一句话， “保……保付，弟弟妹妹。” 大家惊奇地看着连路都走不太稳的赵子茉，宋暖更是捧着小朋友的脸轻轻揉了揉， “茉茉真乖。” 米静芝走后，又来了一波嫂子，除了康嫂子，大多都是王艾君结交的人脉。 大家或多或少手里都提了东西，都想看看家属院里唯一的龙凤胎。 王艾君和徐凤兰怕打扰宋暖休息，没让她们进屋，只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溜了一圈，全程不过五分钟， “这天儿冷，可别把孩子们冻着了，我先把孩子抱回去。” 嫂子们都知道这个道理，看着奶呼呼的两小只，觉得稀罕得不行。 “还是程营长有福气，一下子儿女双全了，想前几年首长还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呢，这一下子后来居上了。” “哟，你还会说成语呐。” 这一逗趣，大家都乐起来，小坐了一会，康嫂子发了话， “行了，咱们就先回吧，别打扰了暖暖妹子和孩子们。” 孩子白天有两个妈妈帮忙照顾，宋暖能好好休息，晚上孩子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吃一顿奶，再让俩妈妈来，宋暖担心她俩的身体熬不住。 夫妻俩一合计，反正喂奶都要醒，干脆两人自己来算了。 说是这样说，但真到了孩子哭的时候，王艾君和徐凤兰哪里还睡得着，披着衣服敲响卧室门， “暖暖啊，要妈帮忙不？” 宋暖正在喂小远，忙应道， “妈，不用，我和程也能行。” 王艾君还有些担心，但被徐凤兰拉回了房间， “暖暖不想让咱俩熬伤身子，而且还有程也在呢，他现在也熟练了，不比咱俩差。” 王艾君这才作罢。 屋里，小远正在哼哧哼哧吸着奶，宋暖低头看着小家伙，觉得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忍不住戳戳他嫩呼呼的小脸。 程也刚给孩子换完尿布，正准备拿出去洗，婴儿床上，小宁宁也开始哭闹起来。 听到哭声，原本还悠闲喝奶的小远立马停止了吮吸，偏过头去不肯再吃。 宋暖将身体往他嘴边凑，疑惑道， “怎么不吃了？这才吃多久，不应该吃饱了呀。” 可无论宋暖怎么喂，小远就是不肯再吃一口。 程也查看完小宁宁的尿布，没有脏，将孩子抱到宋暖跟前， “要不先让宁宁吃？” “行。” 含到口粮的那一刻，小宁宁止住了哭声，大口大口吮吸起来。 小远被爸爸抱着，不哭不闹，只是努努小嘴，表示自己还没吃饱。 程也失笑， “这小子不会是让姐姐先吃吧？” 宋暖觉得很神奇，把小宁宁喂饱后，又将小远抱了过来。 果然，没等宋暖将身体凑上前，小远就已经偏过头自己主动寻找起来。 “还真是让宁宁先吃，咱们小远这么小就懂得让姐姐了，真厉害。” 宋暖老母亲的心骄傲极了。 孩子吃完就睡，夫妻俩也总算能睡下，宋暖奶水多，俩孩子吃过后还觉得涨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 实在忍不了，宋暖抓起男人的手往胸\/前一放， “程也，我疼，你帮我揉揉。” 程也迷迷糊糊正准备睡，听见她喊疼瞬间清醒，洪医生那套手法他可是越来越熟练，给宋暖揉通后，他将宋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每天晚上这么下去太熬人了，要不晚上喂奶粉吧，反正王得森和程欢拿了不少奶粉过来，以后晚上就不用你起夜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宋暖含糊点头，也不知道俩孩子吃惯了母乳还能不能接受奶粉。 第430章 短发 这个时候的奶粉那可是货真价实，宋暖也很放心让两个孩子吃奶粉，小远向来是个不挑的，对什么都接受良好，就是喂点水，这孩子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只是小宁宁就没那么省心了，小丫头像是认准了自己的口粮，奶嘴喂到嘴边时，她直接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被喂烦了干脆转过头去。 宋暖无奈地戳了戳小丫头的脸，向程也吐槽， “你闺女真难搞。” 程也笑了，伸手将小宁宁抱回到婴儿床上，拿出奶瓶递给宋暖， “要不挤在这里面试试，等她习惯奶嘴，咱们再换成奶粉。” 宋暖拿着小小的瓶罐，怀疑人生， “这怎么挤啊？” 程也耳朵有些发烫，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不敢去看宋暖的眼睛， “我，我来帮你。” 半个小时过去，夫妻俩皆是面红耳赤，明明晚上按摩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偏偏挤这个动作，以及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气氛莫名有些旖旎。 程也手中是小半瓶母乳，男人耳根红得已经能滴出血，磕磕绊绊地说： “我，我来试试喂宁宁。” 他下了床，宋暖敏锐察觉到这人姿势有些怪异，忍不住一盯，好吧，她还是别在这个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宋暖默默穿好衣服，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水润的眸子看着男人将乳汁滴到小宁宁嘴唇上。 感受到香甜的味道，小宁宁这个连保育院文凭都没有的小朋友被成功骗了过去，大口大口吮吸起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有了奶粉辅助，宋暖晚上轻松许多，每当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时，程也秒睁眼的同时，手还会轻轻拍在她后背，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让她接着睡。 这么过了几天，宋暖晚上的确能睡好觉了，程也已经熟练了照顾孩子，换尿布喂奶拍嗝一条龙做得又快又好。 至于王艾君和徐凤兰，她俩对小两口的决定没什么异议，总归暖暖和程也才是孩子的父母，总不可能做对孩子不好的事，母乳和奶粉混着喂，还能让宋暖休息好，有什么不能的呢。 日子慢慢过着，天渐渐冷了，王艾君和徐凤兰没限制宋暖洗头洗澡，只是每次都要用浓浓的艾草水洗，洗完还得立马擦干，绝对不能着凉。 宋暖的头发一直挺长，最长的地方能达到腰背处，天热还好，天冷着实很难马上擦干。 于是宋暖起了一个念头，她要把头发剪短。 起先王艾君还有些不乐意，闺女一直都是长头发，多好看啊，编的辫子也是又长又粗，不就是费点劲擦干嘛，她来。 最后还是宋暖将她劝住了， “妈，我每次洗头都很累，现在擦干也不方便，等天气暖和了再把头发留回来就好啦，而且我早就想换个发型了。” 如此，才把王艾君说服。 理发店在城里，宋暖找来剪刀，对着镜子将头发一阵咔嚓，她下手很果决，手起刀落下，一缕缕发丝飘落，镜子里温柔明艳的长发女人逐渐变成了灵动活泼的短发美女。 王艾君在一旁看着，原本还有些不忍心，但随着宋暖的修剪，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直接变为惊喜， “好看！我闺女短头发也好看！” 第一次剪短发，宋暖没敢下手太重，只剪到了脖颈处，短发反倒给她增添了几分伶俐。 徐凤兰听见声音走来，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起来， “真好看，咱们暖暖无论怎样都好看。” 宋暖被两个妈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也对自己短发的样子挺满意的， “等程也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她忍不住去想男人看到她现在样子时的惊讶。 王艾君和徐凤兰笑而不语，只怕无论暖暖什么样子，在程也眼里都是极好看的。 头发剪短，洗头就方便多了，宋暖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又将头发快速擦干，王艾君给她端来一碗姜汤， “快把这喝了，别着凉。” 宋暖忍着味儿将一碗姜汤喝完，嘴里又被王艾君塞了一颗蜜饯。 她幸福地眯起眼，抱着王艾君胳膊撒娇， “妈对我真好。” 王艾君拍了拍她的手，无奈道， “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宋暖刚想说话，一旁的小宁小远同时啊了声，王艾君失笑， “你瞧，俩孩子都认同我的话。” “你们两个小叛徒，到底站哪一边！” 宋暖眯着眼上前，在两个泛着奶香的小宝贝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经过一个多月，小宁小远已经从刚出生时瘦瘦小小巴掌大婴儿蜕变成了白白胖胖奶呼呼的小团子。 此时被妈妈亲亲，两个小家伙手舞足蹈，咧开粉嫩的牙床，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微笑。 宋暖平日里很喜欢逗弄两个小家伙，自己生的仔，她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可爱，比其他孩子都可爱得多，这可能就是亲妈滤镜吧。 不过王艾君和徐凤兰也说这俩孩子长得好看，眼睛和嘴巴像宋暖，鼻子和眉毛像程也，净挑父母的优点长。 都说女儿像爸爸，儿子像妈妈，小宁和小远还真是，就是这性子，说不出来到底像谁。 小宁是个活泼的，讨人喜欢得紧，任谁逗她都能获得一个没牙的咧嘴笑。 姐姐的活泼将弟弟的高冷衬托得更甚，要想获得小远一个笑容，除非宋暖在，不然即便是程也，这小子也不会给他爸一个面子。 晚上，程也到家，第一时间洗手换衣服推开卧室门，只是，看着熟悉的那张脸，男人却定定地迈不开一步。 “怎么，不认识了？” 宋暖好笑地看着她，不就是换了发型，这男人怎么傻里傻气的。 “认识……” 程也呐呐地回答，他还是头一次见宋暖短头发的样子，明明留这种发型的女同志很多，但程也就觉得宋暖格外好看。 暖黄的灯光下，女人含着笑意的眸子静静看着怔愣的男人，眼底的温柔和愉悦快要溢出。 程也咽了咽口水，耳边全是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他眸子越来越深，反手关上门，大步上前，捧着宋暖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唔……” 第431章 小插曲 唇齿间溢出一声叮咛，宋暖被迫仰起头，承接着男人滚烫又热烈的情感。 慢慢水声在房间内响起，辗转间，宋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忽地，一道响亮的哭啼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程也将人松开，额头抵上女孩额头，感受着她剧烈的喘息。 “孩子哭了。” 宋暖只觉嘴唇火辣辣，忍不住轻轻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程也平息着身体的燥热，盯着她潋滟泛着水光的眸子，忍不住又重重亲上一口才离开。 哭声是小远传来的，程也将孩子抱起，摸了摸他身下的尿布，濡湿一片， “臭小子，这个时候尿尿。” 看着他一边吐槽一边麻利地给孩子换尿布，宋暖好笑，抬手擦了擦嘴角， “换完给我喂奶吧。” 在她喂奶的时候，程也就在一旁，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一下一下，扰得宋暖忍不住瞪向男人， “我今天才洗的头，你别给我摸油了。” 程也低低笑出了声，“我给你洗。” 男人眼底的喜欢不似作假，宋暖嘴角弯起，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你就这么喜欢我剪短发？要不以后我都剪短发怎么样？” 程也手还放在她头发上，闻言摇了摇头， “你想留什么发型都可以，我都喜欢，不必为了我而留，我只是对你新的样子很惊喜。” 他这话说到了宋暖的心坎里，凑上前奖励了男人一个香吻。 宋暖知道这人是真心的，她所有的样子，他都喜欢。 日子转眼快到十二月份，宋暖的月子也快要坐完了，她生的双胎，王艾君和徐凤兰都说要做双月子，宋暖也就随了两个妈妈，反正她有三个多月的产假。 坐月子的这两个月，宋暖被两个妈妈养得很好，王艾君看了书，做的月子餐既有营养又清淡美味。 刚开始徐凤兰还想说这么清淡的东西怎么能养好身体，她们以前坐月子都是要喝一堆补汤，但王艾君给她看了书，汤里除了油脂全是嘌呤，最主要还会堵奶，到时候引起乳腺发炎就得不偿失了。 王艾君说得一套一套，听得徐凤兰一愣一愣的，书上的知识还能有假不成，原来以前她们都错了。 从这以后，徐凤兰就再没说要给宋暖炖汤这事，她和王艾君换着花样给宋暖做又好吃又有营养的月子餐。 宋暖吃惯了月子餐，口味变得越来越清淡，她整个孕期原本就没怎么长胖，再加上两个妈妈做的饭有营养又不油腻，这也就导致宋暖很轻松就恢复了身材，并且很少堵奶涨疼，当然，这里面也有程也经常帮她按摩的功劳。 十二月到，宋暖也出了月子，某天，程也拿回了一张电报，说是程欢这两天就过来，一家人都很高兴。 原本程欢和宋振平打算宋暖出院后就来的，但被王艾君和徐凤兰阻止了，孩子还小，再加上宋暖坐月子需要静养，家里有太多人反而不好。 所以程欢和宋振平才打消了念头，这不，掐准了宋暖出月子的时间，程欢紧赶慢赶就来了。 宋暖心情颇好，靠在床边逗两个宝宝， “小姑姑要来看你们喽，小宁小远高不高兴呀。” 小家伙们还不知道姑姑是什么，只知道妈妈在和他们玩，伸出软乎乎的小胖手抓住妈妈的指尖，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宋暖很喜欢逗小孩玩，特别是逗小远，这孩子情绪稳定得不像一个两个月的婴儿，只有在宋暖逗他时，才会露出几分婴孩该有的情绪。 陕省这边没东北冷，即便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也只用穿一件薄棉袄就成。 王艾君站在灶台前，身上是敞开的袄子，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徐凤兰坐在灶前烧火，看着她汗水都快糊眼了，掏出手帕递过去， “艾君啊，你最近咋这么爱流汗？这也没多热啊。” 虽说温度不比东北冷，但好歹也是冬天，她这个在灶前烧火的人都没觉得热，王艾君袄子敞开反倒热得不行，徐凤兰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艾君抹了把汗，只觉自己是穿多了，笑道， “没事，等会我去换一件衣服，我最近怕热得很。” 吃饭前，王艾君去屋里换了件里面穿的衣服，贴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不换下很容易感冒。 看着湿了大片的衣裳，王艾君不禁也陷入了沉思，她以前可没这么怕热，最近不知怎地，动不动就大汗淋漓，还觉得心情烦躁，莫不是月事要来了？ 王艾君摸不着头脑，这两年她的月事一向不准，有时两三个月来一次，有时一两个月来一次，和宋振平去医院看，医生又说身体正常。 算了，只要身体正常就行了。 王艾君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准备找个暖和的天气一起洗了。 宋暖先给孩子喂完奶才上桌，今天的饭菜依旧清淡，程也早上提回来一条鱼，王艾君给清蒸了。 只是，即便是清蒸，也多少有点咸味，今天这鱼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宋暖以为自己舌头出问题了，又夹了两筷子，还是没味道。 她疑惑地开口，“妈，你是不是忘了放盐啊？” “没有啊。” 王艾君满脑子问号，她明明记得有放盐来着，不信邪地夹了一筷子鱼，依旧没有味道，王艾君哎哟一声， “还真忘了放盐，瞧我，你们先别吃，我去倒点酱油来。” 一个小插曲，谁都没当回事，只当是王艾君一时忘了。 又过了两天，今天是程欢到来的日子，王艾君和徐凤兰做了一大桌子菜，程也没时间，让王得森去火车站接人。 等两人到时，饭菜已经上了桌，依旧有鱼有肉。 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宋暖放下孩子跑去开门，门打开，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 “暖暖姐，我好想你啊。” 程欢抱着人不停地撒娇，鼻子还在宋暖颈间轻嗅， “嗯？暖暖姐你好像有股奶味儿。” 徐凤兰过来敲了敲她的额头，好笑道， “你暖暖姐喂奶呢，你这丫头可别冒冒失失的。” 程欢又嬉笑着跑到自家妈妈和王艾君跟前撒欢。 都是自家孩子，好久未见，可不得念得紧，王艾君和徐凤兰赶紧拉着人上桌， “来来来，先吃饭，妈和你婶子做了好多菜。” 趁着盛饭的功夫，程欢被宋暖带去了房间看两个小家伙。 “太可爱了，长得好像你。” 程欢双眼发亮，看看孩子又看看宋暖。 宋暖表情骄傲， “那可不，这可是我生的，肯定像我。” 面对姐妹，宋暖仿佛又回到了还没长大的时候。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直到程也回来，王艾君扯着嗓子喊吃饭才出去。 一家人聚在桌前，庆祝程欢的到来，也庆祝宋暖出月子。 第432章 比咸鱼还咸 今天的菜无疑很是丰盛，两个妈妈全都做的家乡菜，只为让身处异乡的孩子吃到家的味道。 王得森刚出任务回来，正是饿极的时候，面对一大桌子菜，早就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 一开饭，他的筷子就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清蒸鱼。 刚放入口中，男人脸色有瞬间扭曲，紧接着就是古怪，匆匆吐完鱼刺连嚼都不敢嚼，硬生生咽下，而后赶紧扒两口饭将味道压下去。 他的举动太奇怪，一桌人朝他看去，王艾君倒了杯水，还以为他被鱼刺卡住了， “你这孩子，吃那么着急干啥，慢慢吃。” 王得森点点头没说话。 宋暖却觉得有些奇怪，三哥明明吐了刺，怎么会被卡住。 她将筷子伸向那盘清蒸鱼，还没来得及夹上，被王得森的吼声给吓了一抖， “别吃！” 宋暖差点被吓掉筷子，程也见状怼了怼王得森的胳膊， “发什么疯？” 这下众人更疑惑了，特别是做这道菜的王艾君，这鱼是她亲手做的，难道还有毒不成。 她这次可是放了盐的，王艾君不信邪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嘴中，动作快得王得森都没来得及阻止。 只是下一秒，王艾君直接将鱼吐了出来，一边呸呸呸一边倒水， “这鱼咋这么咸！” 这下大家伙总算知道为啥王得森表情这么古怪了。 王艾君喝了一杯水也缓过劲来，疑惑地看了眼鱼肉， “不应该啊，我明明只在腌制的时候放了一点盐，出锅就淋了点酱油，怎么会这么咸。” 这已经是王艾君第二次做饭失误了，她自认为做了一辈子饭，不可能两次都栽在同一个地方。 王艾君有些怀疑人生。 “可能是您忘了，没关系，还有这么多菜呢，咱们吃别的。” 宋暖给程也使了个眼神。 程也秒懂，立马起身将那条鱼端进厨房， “这鱼等晚上加工一下再吃吧。” 好在桌上其他菜味道都正常，这顿饭吃得依旧热闹。 吃过饭后，宋暖将程也拉到房间里，表情凝重， “这是妈第二次放错调料了，妈会不会生病了？要不咱带妈去医院检查检查。” 宋暖直觉不对劲，只害怕照顾她月子这段时间将王艾君给累坏了。 程也点头，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慰， “行，你跟妈说一声，我到时候来接你们。” 厨房里，王艾君看着那条比咸鱼还咸的清蒸鱼叹了口气，好好的一条鱼，就这么被她浪费了，淡了还能加酱油，咸了再怎么都挽救不回来。 宋暖来到厨房就见王艾君正看着鱼发呆，她上前，揽住母亲的肩膀，柔声安慰， “妈，只是一条鱼而已，您别放在心上，我现在也出了月子，往后很多事我都能自己做，您这段时间辛苦了。” 王艾君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手，表情无助又疲惫， “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做错事。” 宋暖心揪得生疼，抱着妈妈眼圈泛红， “妈，不准你这么说自己，要不是你，我和程也哪里能这么轻松。” 听出了闺女话里的哽咽，王艾君忙抚了抚宋暖的背， “好了好了，妈不说了。” 宋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光，牵着妈妈的手， “妈，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去医院做个体检，你今年还没做体检呢。” 王艾君却拒绝了， “不就做点饭，哪里就累了，妈应该是要来月事了，所以人才有些不舒服。” 见她表情不似作假，宋暖稍稍放了心， “那您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其他的我来做。” 之后的几天，王艾君和徐凤兰两人都被勒令休息，家里的活都交给了宋暖和程欢，两个妈妈只用帮忙照看一下小宁和小远。 可是王艾君的状态并没有因此就慢慢变好，心情反倒是越来越低沉。 每当宋暖敏锐察觉到不对，王艾君就会强露出笑容敷衍过去。 她不愿意说，宋暖干着急，晚上忍不住和程也说出心里的担忧， “妈这两天精神不太好，也不怎么爱笑了，我好担心。” 程也将她揽进怀里，拍着背安慰， “我也发现了，要不咱们带妈去医院看看？” 宋暖叹了口气，“妈不愿意去，她觉得自己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难言愧疚，“妈来的时候好好的，都是因为要照顾我。” “别这么想，妈肯定也不想你这么怪自己。” 程也低声安抚，“你找个时间和妈好好聊聊，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也只能这样了。 这天晚上，宋暖久违地失眠了，翌日一早，刚准备去找王艾君聊一聊，却被徐凤兰拉着进了屋。 “暖暖啊，艾君她好像是因为月事才不开心。” 宋暖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 “妈不是说她就这两天来吗？” 徐凤兰叹了口气，很能理解王艾君的心情， “你妈她应该是不来月事了，我瞧她这两天老是对着月事带叹气来着。” 这个事情每个女人都会经历一遍，徐凤兰比王艾君大，早就经历过这事，自然也就能理解王艾君此时的心情， “我当初彻底不来月事的时候，也很不得劲，老一辈的都说，女人不来月事，就彻底老了，我想你妈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 宋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妈妈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心情，她不仅是女人，也是一名医生，自然更了解这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难怪她总觉得妈妈的性子比以前急躁了，前段时间也总是多汗，现在更是直接影响到了心情。 看着这样的母亲，宋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第433章 老了 翌日，程也开车带宋暖和王艾君来到军区医院的妇科门诊，医生是宋暖的同事康医生。 寒暄两句，将王艾君的情绪缓和后，康医生开始做起检查。 抽血，b超，宋暖陪着母亲做了个体检，拿到结果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些难受。 以检查结果来看，王艾君是彻底绝经了，卵巢功能也在慢慢衰退，紊乱的激素让她出现急躁，盗汗，失眠，情绪低落等影响。 看着母亲慢慢变老的容颜，宋暖话到嘴边，却艰难地说不出口。 王艾君对此表面上倒是接受良好，她还反过来开导宋暖， “妈没事，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刚好妈还不想来月事呢，每次来都麻烦得很。” 宋暖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母女俩在城里逛了半晌才回家，逛街的时候，王艾君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宋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晚上，宋暖和程也说了此事，男人的胸膛宽阔温暖，宋暖依靠得很安心， “程也，我想带两个妈妈出去逛逛，她们这两个月辛苦了，咱们也应该为妈妈们做些什么。” 她本想着带妈妈出远门散散心，但小宁小远还这么小，她不忍心将两个孩子丢在家里。 程也将她揽紧，安抚地顺着她的背，他知道宋暖是想缓解两个妈妈的心情，有这么孝顺的媳妇，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应呢， “去吧，我明天在家照顾两个孩子。” 宋暖抬头看他，眼神怀疑， “你一个人照顾一整天能行吗？” 程也迟疑了一会，而后点头， “能行，实在不行把王得森薅过来，他是小宁小远的舅舅，过来照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宋暖笑了，她今天一直很沉闷，直到现在才露出一个比较轻松的笑容。 程也稍稍安心，一下一下顺着她清瘦的背脊，给她最温柔的安抚。 隔天正好是周末，王艾君早上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她昨晚又失眠了，虽说在女儿面前不甚在意，但实际上，王艾君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已经老了的事实。 她还想陪两个闺女久一点呢，还想和宋振平做夫妻，还想看着三个外孙长大成人，怎么就老了呢。 王艾君知道这是摆在自己面前的现实，她必须要接受，但也需要有一个慢慢调节的过程。 不想让闺女担心，她洗了把冷水脸，刚想进厨房做早饭，一阵香味飘来，宋暖和程欢端着早饭出来。 “妈，你起来啦，快来吃早饭，吃完咱们就走。” 王艾君满头雾水坐在桌前， “你俩起这么早干啥？” 徐凤兰此时也起了，推开门就见到这副场景，也是惊奇了一瞬。 等大家都坐上桌，宋暖开了口， “今天咱们不带娃，也不做家务，今天咱们出去玩。” 两个妈妈下意识拒绝， “小宁小远还这么小，我们咋能说走就走，再说，你这个当妈的还要喂奶呢。” 宋暖笑着摆了摆手， “妈，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一个母亲，你们也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其次才是妈妈，奶奶和姥姥。 要学会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咱们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放松放松了。” 这么超前的思想，让王艾君和徐凤兰沉默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两人她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要学会先爱自己。 仿佛从出生开始，她们的身上就已经贴满了标签。 小时候是女儿，是姐姐妹妹，要学会孝顺父母，照顾弟妹。 结婚后她们是妻子，是母亲，要操持家务，喂养儿女。 等到老了，她们又变成了奶奶和姥姥，要操心孙子外孙，操心孩子的前途。 人生短短数十年载，却从未有哪一刻，她们是纯粹地为自己而活，说起来倒有些可悲。 王艾君和徐凤兰突然了解了宋暖要带她们出去玩的原因，她们确实应该学会好好爱自己了。 即便思想已经开始转变，但几十年操劳的习惯却仍旧让她们忍不住担忧， “咱们都出去了，那小宁和小远怎么办？” 程也在这时开了口， “妈，你们放心出去吧，不要有顾虑，我能照顾好两个孩子。” 自从俩孩子出生，程也是晚上照顾孩子的主力军，两个妈妈自是不可能怀疑他的能力。 “那行，今天咱们就放松一把。” 徐凤兰拍板做了决定。 王艾君还在犹豫被徐凤兰拉住胳膊， “艾君啊，你瞧孩子们多孝顺，咱们就别拂了他们的心意，好好休息一天吧。” 王艾君本是风风火火果断的人，这段时间变化大得反倒有些不像她了，徐凤兰在一旁看着也很着急，两人相处这么些年，她早就那王艾君当自家妹子看待，只想让她好好的。 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睛，王艾君深吸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行，那咱就好好玩一玩。” 宋暖早上就已经和程欢将行程安排好，家里一共两辆自行车，刚好她俩能带两个妈妈在城里四处晃悠，关中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宋暖到现在还没去过呢。 小宁和小远还不知道即将一整天都见不到妈妈，宋暖和两个小家伙道别时，他俩还咧着嘴吱哇乱叫。 自行车驶出家属院大门，微凉的风刮在脸上，宋暖深深吸了口空气， “是自由的味道！” 王艾君在车后座听得好笑，这才当两个月的妈，就嫌弃不自由了，往后可怎么得了。 趁着时间还早，宋暖带着几人来到城墙边上。 周边雾气弥漫，空气清新，城墙虽不算太高，但站在上方还是能将市中心一览无余的。 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叫卖的商贩，早上上班的自行车大军正缓缓增多，几人站在城墙之上，耳边是市井喧嚣，眼前是日出朝阳，顿觉心中一阵畅快。 这些天束缚在王艾君心中的枷锁，随着薄雾中缓缓升起的朝阳，就这么慢慢消融，她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回想这几十年，她从未有过机会好好看一看日出，今日一看，才觉得最自然的景观竟能带给人如此大的能量。 王艾君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来太深奥的感想，她只知道，这场日出带给她的，是轻松，是畅快，是无尽的新的希望。 第434章 你真的是我亲姑吗?! 冬日暖阳高照，晒得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惬意，四人从城墙上下去，来到主街。 此时主街上人流涌动，自行车川流不息，街边两旁热气蒸腾，卖早餐的小摊贩忙得不行，嘴里吆喝着，手上动作依旧麻利。 王艾君被闺女挽着胳膊，只觉这样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林吉的省城也是这般热闹，但她却从未看得这般轻松。 往日身为当局者，只看到了市井的辛苦，却从来没发现，这样的烟火气，也能带给人最朴实的幸福。 “那边有卖甄糕的，咱们去买来尝尝。” 王艾君指着街边小贩说。 宋暖眼前一亮，很高兴妈妈能主动提出要求。 “行，今天咱想吃啥就吃啥。” 四人吃过早饭，但还是买了一份甄糕一起吃。 王艾君和徐凤兰心情颇好，有女儿作陪，加上甜丝丝的甄糕，让她们脸上更多了几分笑容。 之后几人又去了大雁塔，这个时候不乏脑子活泛的人，大雁塔下已经有人摆摊帮忙拍照了。 宋暖带了相机，掏出一毛钱让摆摊的小伙子帮忙给拍几张。 小伙子没接钱，摆了摆手笑道， “顺手的事儿，要什么钱啊。” 小伙子拍照很专业，还指导几人怎么摆姿势，拍过几张后，小伙子比了个ok的姿势， “行了，我的技术包你们满意。” 这小伙子衣着打扮都很新潮，说话也有趣得很，逗得王艾君和徐凤兰乐呵得不行。 宋暖道了声谢，接过相机，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几颗奶糖， “这个给你，谢谢你帮我们拍照。” 小伙子这次没拒绝， “行，往后再来啊。” 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四人觉得今天遇到的人和事，都那么善良美好。 中午在新开的饭店吃完饭，宋暖和程欢带着两个妈妈去了一个地方。 看着门上新潮的海报，王艾君和徐凤兰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我俩都多大年纪了，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搞的玩意儿。” 眼瞧着两人要退缩，宋暖和程欢一人拉着一个，推开大门。 “同志你好，想要烫什么发型？” 店主是个时髦的年轻女同志，顶着一头复古卷发，烈焰红唇，看着就是个弄潮儿。 两个妈妈嘴上说着不行，一进到店铺里，好奇的眼睛不由开始四处打量，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新奇。 宋暖指了指两个不在状态的人， “给她俩烫个头。” “好嘞，抱在我身上。” 王艾君和徐凤兰就这么糊里糊涂坐到了椅子上，等两人回过神来时，头上已经卡满了大大小小的卷筒。 透过镜子和两个偷笑的闺女对视，王艾君和徐凤兰只觉无奈又好笑。 罢了，反正今天是出来放松了，搞搞年轻人的玩意儿也不是不行。 一头时髦复古波浪卷烫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王艾君和徐凤兰只觉屁股都要坐麻了，看来想要追求时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好在效果非常不错，两个妈妈五官都很漂亮，只是面容有些苍老，被卷发一修饰，五官被放大，显得她们年轻了好几岁。 “你们看看还满意吗？” 店主拍了拍手，神色骄傲看着自己的作品。 宋暖和程欢齐齐点头，满意，满意极了。 王艾君老脸一红，嗔了眼宋暖，情不自禁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老了，却没想到只是烫了个头，心态就能转变得如此之大，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正在朝着她微笑。 “满意，我很满意！” 王艾君声音有些哽咽，彻底对自己已经到了更年期这件事释怀。 更年期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而已，只要保持好心态，即便到了更年期，她王艾君也能越活越年轻！ 顶着一头时髦卷发走出店门，王艾君和徐凤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好奇和打量，当然也有羡慕和鄙夷。 起初两人还有些放不开，但随着一大婶过来询问两人的头发在哪里烫的，王艾君和徐凤兰瞬间来了自信，看来她俩这头发烫得很成功嘛。 头发都烫了，怎么能不买两件新衣服呢，宋暖和程欢又带着两个妈妈来到市中心最大的百货商店。 王艾君和徐凤兰没有再扭捏，欣然接受了闺女们的好意，甚至还能在闺女问她们的时候，给出自己的意见。 逛完百货商店已经是下午五点，四人手上都提满了网兜，王艾君和徐凤兰也已经套上了新买的衣服，搭配着卷发，看起来有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这么晚了，咱们要不先回去？程也估计还没吃饭呢。” 王艾君提议。 宋暖却是摆了摆手， “咱不管他，逛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咱们先吃饭，给程也带一点回去就成。” 行吧，程也这么大个人，饿一会也没什么大碍。 傍晚的温度要比白天稍低，宋暖带着几人去吃了水盆羊肉，暖乎乎的羊肉在冬天吃最适合不过。 一碗清淡的羊肉汤下肚，大家只觉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等她们回去时，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宋暖骑着车，王艾君怀里抱着今天的“战利品”，迎着晚风，心中一阵舒畅。 还没到家呢，就听见独属于小宁宁嘹亮的哭嚎，仔细听，期间还掺杂着几声小远敷衍的叫唤以及王得森手忙脚乱的求饶， “程也，你好了没啊，小宁宁嚎了老半天了。哎呦小祖宗，你快别哭了，你爸马上就兑好奶粉了。” 王得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生无可恋和手足无措，宋暖四人在门口听了，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这没带过孩子的人，确实容易崩溃啊。 大门打开，宋暖四人宛如救星降世出现在王得森面前，男人顿时狠狠松了口气，飞快抱着哭嚎震天的小宁宁塞到宋暖怀里， “快快快，你妈回来了，快找她去。” 小宁宁一到妈妈的怀里就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时不时瞥向王得森，像是在控诉，给王得森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我辛辛苦苦哄老半天还不敌你妈一分钟是吧，你个小白眼狼。” 控诉完，王得森像是这才注意到王艾君和徐凤兰的变化，惊得睁大了眼， “你你你，你真的是我亲姑吗？！” 第435章 晕倒 王得森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打量着王艾君直转圈圈。 王艾君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瞧他那傻模傻样，反倒坦荡了，还饶有兴致地在他跟前转了个圈， “咋样，好看吗？” 王得森几乎是下意识点头， “好看，真好看，看着像个小姑娘。” 他还不忘一碗水端平，也夸赞起徐凤兰来， “您也好看，特时髦。” 他难得嘴甜一次，夸得两个妈妈害羞起来，王艾君将他快要惊掉的下巴收回， “行了，我和你凤兰婶子可不是小姑娘，没那么好骗，你这一套还是留着哄小姑娘去吧。” 她说完就要拉着徐凤兰往堂屋走，留王得森在身后追着， “欸，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再说我也不骗小姑娘啊。” 宋暖看着妈妈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也染上了笑意，低头看看正在努嘴的小宁宁，她声音柔软， “咱们宁宝今天在家乖不乖呀？有没有闹爸爸和舅舅？” 小宁宁咿咿呀呀，像是在回应妈妈的话。 程也走来，从奶瓶里倒了滴奶在手背上试温度，待温度合适，他将奶瓶喂到小宁宁嘴边。 小宁宁活像是饿了一整天，自己找寻着奶嘴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宋暖看着好笑，对程也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亲爹虐待闺女，不给她奶喝呢，瞧这急吼吼的样儿。” 程也戳了戳闺女软乎乎脸蛋，也是很服气， “小远比她醒得早，就先喂了小远，这丫头不干了，哭得震天响，急吼吼的样子可把王得森吵得头大。” 两人站在廊下，抱着孩子喂奶，程欢从房内出来，只觉眼前的一幕美好得像画。 她犹记得当初大哥带伤去找暖暖姐时，明明几乎快要晕厥，却仍旧强撑着一直等到看见暖暖姐才倒下。 两人的感情说顺利但也有很多坎坷，其中无论哪一方退缩，都是走不到现在这一步的。 如今大哥和暖暖姐生了两个年画娃娃一般的宝宝，程欢真心替两人感到高兴。 她也向往这样的爱情，但要让她为爱情付出太多，程欢是不愿意的，她没有那么无私，在她心里，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家人，事业，友谊，最后一位才是爱情。 正因为对自己的需求有清晰的认知，程欢才不敢也不愿意轻易陷入爱情。她这么优秀，身边不乏追求者，但一旦踏入爱情，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没人愿意无条件迁就和包容她，与其不得而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这一整天下来，王艾君的心结消弭不少，也没了苍老带来的恐惧，只是，情绪上的问题容易解决，更年期带来的生理问题却不是那么容易消磨的。 王艾君依旧整夜整夜睡不好觉，盗汗，多梦，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但她变了，她不再一人默默承受这个痛苦，她开始和宋暖诉说，寻求帮助。 宋暖很关心妈妈的身体，从洪医生口中得知有位返聘回军区医院的老中医，她打算等老中医上班时带两个妈妈去看一看，好好调养一番。 只是，没等到老中医上班，新的问题出现了。 十二月中旬，程欢已经在陕省玩了一周，也该回去工作了，一家人对她的离开都感到不舍。 血缘这个东西很是奇妙，只是短短一周，小宁和小远就已经亲近了程欢，特别是小宁，看见程欢时就会手舞足蹈地要抱抱。 两个小宝贝如此可爱，程欢怎么忍心离开，只是她的假期也就这么几天，报社那边还有不少工作等着她，只能狠狠心在两个小宝贝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宝宝们，小姑走了，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像是知道小姑要走，小宁瘪嘴开始委屈起来，眼瞧着下一秒就要哭出声，王艾君赶忙上前轻哄。 吉普车轰鸣而去，程欢走了，小宁开始放声大嚎，哇呜哇呜的哭声听得人心碎。 小远看着姐姐哭，小嘴一瘪，也跟着嚎起来，只是这家伙干嚎，一点眼泪都不见。 宋暖一个头两个大，哄了这个又去哄另一个，好不容易将两个小家伙哄睡着，她狠狠松了口气， “这俩小东西太磨人了。” 王艾君笑了笑，手撑在婴儿床边慢慢坐下来， “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动不动就干嚎，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宋暖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 “妈你怎么了？去床上休息一会吧。” 王艾君摆了摆手， “老毛病，就是晚上睡不好给闹的，妈知道自己的身体，等你婆婆回来我再去休息。” 老中医只有周一坐诊，现在距离周一还有两天，宋暖心下焦急，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每天煮点安神补气的汤给妈妈。 程欢走了，徐凤兰去火车站送她，一来一回估计要一个多小时，宋暖给王艾君倒了杯温水，让她靠着床边休息一会。 王艾君喝了半杯水，靠在床边闭眼小憩，但她自己知道，这样根本就睡不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宁小远睡得香甜，王艾君坐靠在床边，神色平静，像是已经陷入了睡眠，宋暖正在书桌边上翻着关于女性更年期方面的书。 院门处响起吉普车的轰鸣声，宋暖和王艾君注意力转移到大门口，是程也和徐凤兰回来了。 王艾君睁眼，眼底清明但难掩疲惫，刚想起身，一股虚汗袭来，眼前一阵眩晕。 宋暖听见声响回头看去，眼睁睁看着母亲晕倒在自己面前，她只觉心跳在这一瞬间停止，惊愕出声， “妈！” ———— 嘿嘿，今天更得很早哦，大家为爱发电刷起来，书评写起来呀~(●v?v●) 第436章 艾君啊 听见宋暖的惊呼，程也和徐凤兰匆匆上前查看，就见王艾君晕倒在床上，宋暖正神色紧张地观察她的情况。 “程也，快，快送妈去医院！” 宋暖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一句话，王艾君身体一直都很好，突然晕倒是她预料不及的，更何况亲眼见到妈妈倒在自己面前。 程也大步跨进，将王艾君抱起，还不忘安慰快要失神的宋暖， “别怕，我们开车很快就能赶去。” 两人快步上车，徐凤兰下意识就想跟在后面，但想到屋内还有小宁小远，她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暖暖你放心去，小宁小远有妈看着呢。” 宋暖关门之际，看着徐凤兰饱含担忧的眼神，喉间蓦地一阵酸楚，她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了点头。 吉普车飞驰，程也将车速开得很快，路上砂石纷飞，尘土漫漫。 好在行人不算多，几乎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便抵达了军区医院。 急诊护士抬着担架过来，宋暖一边走，一边朝医生说清基本情况。 王艾君是因为睡眠不足太过疲劳，再加上前段时间她的心理压力极大，各种因素堆积起来，这才导致起身时血压增高从而晕倒。 急诊医生给开了输液，但因为血压高，还要住几天院观察。 将王艾君送到病房，已经是下午三点，在这期间，程也一直默默陪在宋暖身旁，忙前忙后，未曾有一刻停歇。 在得知母亲没有危险后，宋暖紧张的情绪立刻缓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好在程也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这才不至于让宋暖摔倒， “暖暖，没事吧？” 程也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眼底担忧挥之不去。 宋暖摆手，腹部一阵饥肠辘辘，这才惊觉两人从早饭后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 “我没事，应该是低血糖。” 正想说去找医生开两支葡萄糖缓解一下，程也从兜里掏出两颗青苹果味的水果糖。 翠绿的糖块递到宋暖唇边，还带着男人身上的体温，宋暖轻轻含在嘴里，清甜顿时布满了整个口腔，因低血糖带来的晕眩也好了很多。 程也还是不放心，起身朝宋暖道， “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妈妈躺在病床上，宋暖哪里还有胃口，但不吃饭显然不行，只摇摇头道， “随便买一点吧，我没什么胃口。” 程也出去了，一刻钟过去，回来时端着一碗馄饨， “你先吃点儿。” 宋暖接过，见他只买了一碗，遂问道， “你呢？” 程也额头上都冒着汗珠， “等馄饨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这么短时间，只怕是囫囵咽下去的吧，宋暖掏出手帕递给男人，这才小口吃起来。 医生开的药有安神的作用，王艾君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傍晚都还没醒。 怕徐凤兰担心，宋暖让程也先回去告知一声，医院这边她能应付过来。 程也回去后，宋暖迎来了几位妇产科的同事，大家听说王艾君晕倒住院，趁着下班时间赶来看望。 为了不打扰王艾君休息，宋暖在门口向大家一一道谢，大家都是好心，她自然得懂礼数。 程也回去了两个小时，再过来时，带给宋暖一个消息。 宋振平已经坐上来陕省的火车了，明天下午就能到。 宋暖听了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老两口感情这么好，爸要是看见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还不得吓出个好歹啊。 但人都上火车了，宋暖总不能叫他回去，眼下只能希望妈早点醒来，好歹能稳定好爸爸的情绪。 隔天下午，程也去火车站接宋振平，见到只有程也一人站在门口，宋振平还有几分奇怪，转念一想，暖暖和艾君要在家看孩子，抽不开身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胸口莫名觉得有些不得劲啊。 一路上，程也一边应付着老丈人，一边冥思苦想该怎么开口，但碍于宋振平话实在太密，直到吉普车转到去往军区医院的街口，程也还是没找到时机开口。 还是宋振平看出了不对劲，望了眼窗外，疑惑地问向程也， “这好像不是去家属院的路吧？” 难道是他老糊涂记错了？不应该啊，宋振平对自己记路的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程也终于找到了时机开口，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只能稍稍加快了油门，在到达医院门口将车彻底停稳后，才朝宋振平道， “爸，妈住院了，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用好好休息就行。” 轰地一声，宋振平脑子瞬间炸成浆糊，耳边回荡着程也那声“妈住院了”，其余的话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两秒钟过去，宋振平似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嗓子问道， “你妈她在哪里？艾君在哪里？带我去，快带我去！” 他伸手想开车门，但连续两次都失败了，最后还是程也从外边给他将车门打开，怕他没力气下车，还伸手扶了一把。 偌大的医院，要想找到一个病房对宋振平来说不是易事，老男人急得冷汗直冒，一把拉住程也， “走，带我去找艾君。” “好，爸您别急，妈没事，身边有暖暖陪着呢。” 程也扶着人一路走向楼梯口，内科病房在三楼，宋振平几乎是用跑的，程也都不及他的动作快。 转瞬间到达三楼，来不及喘气，宋振平直直冲向王艾君所在的病房。 事发突然，内科已经没了单人病房，只剩下三人间，王艾君此时正在吃宋暖喂来的苹果。 嘴里的苹果刚咽下，就见门口多出一道熟悉又狼狈的身形。 夫妻二人隔着几米远相望，看见王艾君那张略微憔悴的脸，情绪一向内敛含蓄的男人蓦地红了眼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手足无措只愣愣看着妻子， “艾君啊，你这是，怎么了？” 他话里一阵哽咽，听得旁边的宋暖眼泪瞬间掉落，心中更是堵得难受。 王艾君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笑道， “没事，就是更年期到了，没睡好。” 宋振平不知道更年期是什么，但他听懂了没睡好，想到妻子在家中要操劳生意，来闺女这里要照顾孩子，只怕好久都没睡个好觉。 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将宋振平淹没，老男人红着眼，一双布满沟壑的手覆在妻子手背上，只想将那只微凉的手捂热，捂得再热些才好。 第437章 享福的命 宋振平来后，王艾君精神都变好许多，老两口小别后感情更好了，宋振平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病床旁。 最后还是在宋暖和王艾君双重劝阻下，才让他回家休息一晚。 宋暖买饭回来，刚好听见隔壁病床的婶子在和王艾君唠嗑，也就短短两天，王艾君已经将对方家里有几口人都打听出来了。 “大妹子，你可真是享福的命，男人爱护你，女儿女婿也孝顺得很，就你昨天住进来的时候，你闺女一直在旁边守着都没挪动步子，我晚上起夜还见着她在给你盖被子呢。” 婶子独身一人，这两天都没见有人来医院看望她，此刻朝王艾君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羡慕。 王艾君抿唇一笑，有这样的男人和闺女，她也很幸福，但面对孤身的病友，她自然不能再说出来炫耀，只叹了口气道， “这病来如山倒，倒是给大家伙都添了麻烦。” 宋暖在这个时候进去，将王艾君扶着坐起，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可不许再这么说了。” 王艾君笑着看她，接过闺女递来的勺子，温声道， “好好好，妈不说了。” 昨天一觉睡得好，王艾君看起来明显好了许多，食欲也回来了，将一整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小宁小远怎么办，凤兰一个人能行吗？” 王艾君担忧地问。 宋暖一边收拾饭盒一边应道， “这两天周末，我拜托了静芝姐帮忙看看，没事的。” 隔天，宋振平一大早便骑着自行车过来，还顺手给两人带了早餐， “暖暖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你妈。” 宋暖有些不放心老两口，王艾君推着人劝道， “快回去吧，小宁小远两天没见到妈妈，肯定要闹了。” 宋暖心里也挂念着孩子，见王艾君状态还不错，给老两口留够了钱，也就踩着车回去了。 还没到家就听见小宁小远那似要炸了房顶的哭声，两个娃一声大过一声，小宁的声音都嘶哑了，就连小远这个每次只干嚎的娃，如今都哭得真情实意。 宋暖听得心一揪，忙停好自行车推开门，卧室内传来徐凤兰和米静芝抱着孩子轻哄的声音，她快步走进，就见俩孩子哭得小脸涨红，任凭两个大人怎么哄都不行。 见她回来，徐凤兰和米静芝齐齐松了口气， “暖暖你可算回来了，俩孩子哭了好久，昨个儿还能哄好，今天哄了老半天都不行。” 宋暖心疼死了，坐在床上一手抱着一个将两个宝宝抱在怀里， “宝宝不哭，妈妈回来了，不哭不哭哦。” 俩孩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耳边是妈妈温柔的轻哄，神奇地慢慢止住了哭声，睁着两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妈妈。 孩子们哭得一抽一抽还不忘拉着妈妈的衣服，这小动作看得宋暖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将俩孩子哄睡着，宋暖看向徐凤兰， “妈，辛苦你了。” 又看向米静芝，“静芝姐，真是太感谢你了。” 米静芝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是一听见孩子哭就立马赶来了， “邻里邻居的，客气啥，艾君婶子没事吧？” 宋暖：“没事，再输一天液就能出院了。” 送走米静芝，徐凤兰正在准备进厨房做早饭， “还没吃饭吧，妈这就给你做，你这两天辛苦了。” 宋暖将她喊住， “妈，不用煮，我买了早饭回来，您先吃，吃完赶紧回房休息一下，这两天您累着了。” 早饭是热腾腾的包子，徐凤兰嚼着包子，总觉得没了王艾君，家里冷清不少， “这人到中年，身体各种毛病就都出来了，艾君身体这么好的人都……不过好在咱家都是孝顺孩子，我们几个老的即便病了也有个依靠。” 宋暖看着她发丝间隐约可见的白发，喉头一梗， “妈，您说什么呢，您和我爸妈都要健健康康的才好。” 吃过早饭，徐凤兰被宋暖撵回屋休息，她自己简单擦洗了下也躺在了床上。 她和程也在医院守了两天，虽说病房里不太好睡，但她好歹还眯着片刻，程也才是几乎两天都没合过眼，今早回来匆匆看上一眼就又去了营区。 也不知道这男人身体扛不扛得住。 宋暖这么想着，靠坐在床头，看着两个沉睡中的孩子，也渐渐合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怕孩子醒来她没看见，几乎是每隔半小时都会惊醒起来看上一眼。 最后实在抵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再睁眼，日头已经到了中午，屋外传来徐凤兰和程也的说话声， “妈，暖暖回来了？” “在屋里睡着了，你手脚可放轻点，别把她和孩子吵醒了。” 宋暖下意识看向婴儿床内的两个孩子，俩孩子都已经醒了，正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四处看个不停。 可能是能感受到妈妈在身边，俩孩子醒来也不哭不闹，安静地躺着玩手手和脚脚。 宋暖心都要化了，刚想起床给孩子喂奶，程也推门而入，明显是放轻了声音的样子。 见她醒了，男人一怔，随即上前拢了拢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 “饿了没？饭马上做好了。” 宋暖点点头，这两天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 “先把小宁小远喂了再吃。” 宝宝们两天没吃到妈妈的乳汁，大口大口吮吸着，宋暖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没吃好，俩孩子吸到一半，还没吃饱就没了奶水。 程也见状将孩子放回婴儿床上， “我去兑奶粉。” 奶粉也行，小宁小远不挑食，吃得也很开心。 王艾君在第二天下午出院，是王得森开车送回家的，宋暖和程也这两天太忙，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王艾君住院，还是他连续两天没看到程也，自个儿好奇问的。 这一问才知道小姑住院，可把王得森给吓的，当天早上就请了两天假，一直在医院照顾到王艾君出院。 宋暖和他刚好错开，这也就导致她没被训着，反倒是程也挨了王得森一顿训。 “这么大的事，怎么就忘了告诉我呢，还拿没拿我当三哥了。” 程也自知理亏，默默听着，只在媳妇面前道道委屈。 第438章 招人 王艾君出院前，宋暖特地带她去看了老中医，老中医也说除了更年期带来的小毛病，王艾君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听到这个结果，宋暖和宋振平彻底放心了，老中医给开了药，宋暖还专门要了几个食补的方子，打算给三个老的补一补。 好几天没见着俩外孙，王艾君念得不行，想伸手抱抱孩子，但又顾及着自己才从医院回来，怕过了病气，硬是拖到洗漱一番后才抱上俩孩子。 小宁小远好久没见姥姥，小嘴瘪得直哼哼，看得王艾君心都化了。 宋振平来了这么些天，脑子里全是王艾君，晚上回来睡觉时，俩孩子已经睡了，他只匆匆看过一眼，直到今天才正儿八经跟俩孩子打招呼。 都说隔代亲，宋暖以为她在爸妈面前已经很受宠了，没想到宋振平宠小宁小远的程度远远比宠她大得多，只恨不得把俩孩子揣兜里带走。 看着俩孩子和王艾君宋振平玩得开心，这要不是她自己生的，宋暖都要吃醋了。 王艾君身体还需要吃药调养，徐凤兰本来就受不得累，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 所以请人来帮忙照顾孩子的事，也就成了宋暖上班前最重要的待办事件。 只是，家里没有适合的人选，周边也没合适的人，要上哪儿去找俩帮手的人呢？ 晚上，夫妻俩将孩子哄睡后才躺下，宋暖趴在男人胸口，感受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她问道， “你说咱上哪儿去找靠谱的人？” 程也把玩着她稍稍长长的发丝，想了一会，沉声道， “要不找康嫂子问问？她在这边住的久，应该有些人脉。” 男人的声音从胸腔传入耳中，宋暖耳朵被震得痒痒，头忍不住抬起又被男人按下。 宋暖：…… 好吧，她放弃了挣扎，继续趴着， “行，那我明天找康嫂子问问，趁着爸妈还没回林吉赶紧把帮忙的人确定下来。” 王艾君宋振平是要回林吉的，住院这次过后，宋振平是再怎么都不愿意和妻子分居两地，再者，家里的生意还要王艾君出主意，所以在得知宋暖准备找人帮忙带孩子后，老两口就说了过段时间回林吉。 这次回去，宋振平打算将宋暖那句“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给彻底执行一下，虽说一共就五家店铺，真干起来也没多累，但宋振平着实不愿意再让王艾君操持，所以还是得培养几个靠得住的店长管理店铺。 经此一事，老两口都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只想好好保重身体，争取再多陪陪闺女和外孙们。 老两口要回去，宋暖也没理由阻拦，她本就没打算一直困着两个妈妈帮她带孩子。 至于徐凤兰，她是自愿留下帮忙，程欢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也不需要她担心，着实也是她这个当奶奶的舍不得小宁和小远。 隔天，宋暖去找了康嫂子，康嫂子正和一众嫂子唠着家常，见宋暖来，大家都关切地问询王艾君的身体状况。 宋暖笑道，“感谢大家关心，我妈她已经没事了。” 嫂子们都在场，宋暖也就没好意思拉着康嫂子单独说话，见她要找人帮忙带孩子，旁边一嫂子眼神瞬间亮了， “小暖妹子，巧了不是，我这边刚好有两个人，我妹子和我姨你看行不？” 宋暖认识这个嫂子，她家也有两个孩子，当初要求校长换了米静芝的时候，这嫂子也在内。 她本想拒绝，但嫂子们都在场，她要是拒绝难免落了这嫂子的面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得很，只好应道， “我家孩子不是很好带，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试试。” 这已经是在提前铺垫了，宋暖想着要是能让这嫂子知难而退就太好了。 只是没想到嫂子大手一挥， “不介意不介意，我姨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有经验得很，我妹子还是高中生呢，保证能带好孩子。” “让高中生来带孩子，会不会太委屈了？” 宋暖觉得不太好。 “嗐，干什么不是干，哪里就委屈了。” 那嫂子眯了眯眼，“再说，小暖妹子又不是不给工钱，不委屈不委屈。” 宋暖无奈，只能先应下来，让两人试试看再说。 见她同意了，那嫂子将手里的针线活一收，站起身匆匆就要往家里赶， “我得先回去让她俩准备准备。” 嫂子心情好极了，唠嗑的功夫就帮自己妹子和姨找到了活计，她妹子林芳已经在家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成天就知道打扮自己，也不知道帮忙干点活。 这下好了，总算能挣点钱了，她可记得小暖妹子的三哥也是营区的吧，好像还没结婚，自家妹子去了没准还能拿下那连长，到时候她姨肯定会感谢自己。 想到这里，那嫂子心中一阵狂喜，眼前仿佛都浮现了自己回娘家受人恭维的画面。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姨让妹子住到她家，一是为了让她帮忙在家属院找个活干，二则是让她帮忙给妹子说门好亲事。 这下好了，简直是一石二鸟。 宋暖还不知道自己新找的人已经开始惦记三哥，她此时正赶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该怎么面试。 中午，王得森过来吃饭，一家人刚吃完饭，院门被敲响，上午那嫂子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过来，笑盈盈开口， “小暖妹子，没打扰到你们吃饭吧？我想着先把我妹子带来给你们看看，我姨下午就能赶来。” 女孩身穿一件粉色碎花棉袄，麻花辫上还系着水红色的头花，目光没有乡下女孩子的怯懦，反倒四处打量着。 她一一扫过堂屋内众人，视线从抱着孩子的程也身上略过，最终落到王得森身上。 第439章 面试 几乎是一瞬间，林芳就肯定了表姐想要给自己介绍的男人就是王得森，视线不着痕迹地将王得森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默默垂下眼皮，心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她的目光很隐秘短暂，屋内众人还没看过来时就已经垂下了头，这也就导致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女孩眼底的神色。 “先进来吧，嫂子你来得可真快。” 宋暖将人引进屋，目光也在暗戳戳打量身旁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长相清秀，衣着干净整洁，乌黑的辫子规整地垂落在肩膀，视线下移，宋暖着重看了她的手指，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一点脏污都没有。 讲卫生爱干净这一点，这个女孩无疑是合格的，带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干净。 宋暖突然对这个姑娘又有了信心，高中学历，又年轻，那么应该很容易接受新事物，沟通起来也没那么费劲。 虽然答应嫂子带人过来完全是为了不落人面子，但现在真的看到了人，宋暖反倒放平了心态，尽量不带有偏见地去看别人。 见要说正事，王得森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男人走得很快，林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时，也飞快地看了眼。 嗯，身高腿长，长相不错，还懂礼数，勉强配得上自己。 程也和宋振平俩男人抱着孩子回了房间，留下宋暖和两个妈妈面试林芳。 见女孩神情大方，与之对视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闪躲，宋暖又在心里点了点头。 殊不知林芳与她对视也只是为了看一看家属院里唯一的大学生长什么样。 这一看林芳还真暗自心惊了片刻，宋暖面若桃花，长相明媚又不失坚韧，可能是生了孩子的缘故，让她的眉眼更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林芳对宋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身为家里唯一一个高中生，她是个慕强的人，自诩学历不错的她，在宋暖面前根本不够看。 所以林芳对宋暖的感观很复杂，既羡慕又佩服其中还隐隐带了几分嫉妒。 宋暖和她对视了两秒，转而带起笑容， “大家同住家属院，邻里邻居的，多少有几分情面在，为了咱们两家后续不出现矛盾，我先把我这边的要求说清楚，嫂子和妹子再考虑要不要干着活。” 那嫂子一听，搓了搓手笑道， “小暖妹子，瞧你说得这么正式，给我都整紧张了，你说你说，我和小芳都听着呢。” 宋暖看向两人，将自己心里的条件说出， “嫂子也知道，照顾孩子最重要就是爱干净讲卫生，我不希望大人在接触宝宝时，出现不洗手这种不爱干净的情况。” 话刚说到一半，嫂子连忙将林芳的手举起来， “我家小芳最爱干净了，每天都要洗无数遍手，还非得用肥皂洗，还有洗澡洗头，这孩子一周最少要洗两三回。” 林芳脸上有些羞臊，表姐怎么连洗澡都要说出去。 宋暖轻咳一声，“还有几点要求，照顾孩子要有耐心，情绪要稳定，绝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吼叫。 至于家务和做饭，都不用操心，只用把孩子照顾好就行。” 这些条件嫂子觉得自家表妹全都吻合，至于林芳根本没照顾过孩子，这点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她姨可生养了不少孩子，还不都拉扯大了，表妹不会的现学就是。 “小暖妹子你说的这些我姨和小芳都没有问题。”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只是这工钱怎么算呢？” 宋暖想了片刻，这才开口，“每个月工资二十块，吃住都和我们一起，除了照顾孩子，其余的都不用做。” 虽说这工资不算多，但宋暖家伙食好在家属院是出了名的，顿顿都有肉，还只用照顾孩子，连饭都不用做，这么好的事，嫂子简直要乐疯了。 “行行行，我看行。” “嫂子你先别行，我还有最后一点。” 宋暖连忙将人亢奋的情绪压下，“为了减少咱们双方的试错成本，先试岗七天，这七天内工资照常，七天后如果有哪一方不满意，咱们也好聚好散，你们看可以吗？” 什么试错成本？ 嫂子哪里懂这个，不过宋暖后面的话她听明白了，就是七天后不满意她姨和妹子就不要人呗。 嫂子没说话，看向林芳，让她做决定，毕竟真正干活的人是她。 林芳表情有些僵硬，她还没见过哪个工作有宋暖要求这么多的，虽说只用照顾两个小屁孩，这工资是不是也太低了点，比小学老师整整少十几块呢。 不过想到自家老娘也和她一起，林芳又心动了，她妈带过不少孩子，她的工资肯定不能全都留下，到时候让她妈多干点活，自己每个月还能剩一部分工资。 反正只要早些将表姐说的那男人勾到手，她就能早点解放。 眼瞧着所有人都在等她做决定，林芳点了点头， “行，我同意。” 宋暖笑着起身，“行，林同志先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过来吧。” 两人走后，宋暖看向一旁的王艾君和徐凤兰， “你们觉得这个林芳怎么样？” 妈妈们到底经验丰富，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王艾君啧了一声，“这小姑娘确实爱干净，但看着心气儿高得很，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好孩子。” “咱家小宁小远好带，只要人品性格不错，不会的可以慢慢教。” 徐凤兰缓声说道。 宋暖觉得两个妈妈说得都对，她招人紧急，肯定不可能一上来就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都要慢慢磨合，等明天看看林芳她妈咋样，如果两人不行，一周后好聚好散就是。 宋暖三人在这边聊着，路上，林芳和表姐也在说起宋暖一家。 “姐，你说的那个王副营长就是提前走那男人？” 嫂子眼前一亮，点头道，“是他，咋样啊小芳，你看对眼没？” 林芳眼珠子一转，没急着回答，继续问道， “那他家里是干啥的呀？” 嫂子皱眉思考了一番，“具体是做啥的我不清楚，好像是个体户，和宋医生她们家一样，条件应该不会差。” “个体户啊。” 林芳语气有些失望，她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嫁给个体户，而且想不到宋暖家里也是干个体户的。 林芳对宋暖的那点子羡慕和佩服消散不少。 第440章 手到擒来 嫂子见她语气失望，劝慰道， “姐知道你看不上个体户，但你瞧瞧人宋医生，家里是个体户还不是嫁给了程营长，现在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咱家属院有多少人羡慕她。” “再说，王副营长人不错，前途那是不可限量，家里条件这么好，你嫁给他一点压力都没有，说不定婆家还会帮衬不少呢。” 林芳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姑娘，听表姐这么直白的话顿时羞臊起来， “姐，你说什么呢，我可还没说要嫁给他呢。” 嫂子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女儿心态，笑着怼了怼她的胳膊，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和姨去了宋医生家里可要好好干，争取早点把那王副营长拿下。” 林芳点点头没说话，思绪将王得森的条件和自己对比了下。 王得森大老粗一个，没什么文化，家里还是个体户，唯一能看的也只有他的外表和职位，也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而自己呢，虽说家里条件不太好，但她可是高中学历，长得又漂亮。 这一对比起来，她林芳配这个王副营长，那是绰绰有余嘛，王得森才算是勉强能配得上她。 林芳愈发心高气傲起来，直觉自己拿捏王得森简直是手到擒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不用在宋暖家干活带孩子了。 宋暖对这些并不知情，她下午将收拾出来的客房又整理了一下，供林芳和她妈居住。 米静芝下班后来了一趟，听说宋暖在家属院里招到人带孩子，她还有些好奇是谁家的亲戚，在得知林芳后，她表情有些微妙。 宋暖见状好奇地问， “静芝姐，怎么了？林芳有什么问题吗？” 米静芝喝了口水才道， “你还记得我去面试小学老师的那次吗，林芳也是面试的人之一，而且她也是提出我是资本家想让校长不录用我的人。” 宋暖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但她话都说出去了，眼下也不能反悔，只能先让人试试看，一切等一周后再说。 米静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林芳这么自傲的一个人，不应该愿意给别人带孩子才对。 她没和宋暖多说，只叮嘱她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这个宋暖自然是知道的，她已经提前叮嘱了王艾君和徐凤兰，趁着这两天王艾君还没走，让两人多多观察一下林芳母女，看她俩合不合适照顾小宁和小远。 隔天一大早，林芳带着她妈来了，林母和林芳完全是两个打扮，一个像是城里人，另一个则完全是乡下人打扮。 不过好在林母的衣服虽破旧，但还是很干净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指甲缝里没有污垢，显然是提前清理过的。 宋暖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笑着迎两人进屋， “林婶和小芳就住这间房吧，被子都是新套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跟我说。” 屋内窗明几净，床单被套都是崭新的，林母哪里住过这么好的房间，顿时四处打量起来。 她没见识的样子让林芳一阵脸热，只觉在宋暖面前丢了脸，忍不住扯了扯林母的衣摆， “妈！” 林母这才回过神来，忙笑着朝宋暖道谢， “方便，方便得很，这么好的屋子怎么能不方便呢，谢谢宋同志了。” 宋暖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笑道， “你们先收拾一下吧，小宁和小远还在睡觉。” 她说完就出去了，独留林芳和林母两人在屋内。 她一走，林母瞬间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摸了摸光滑的被面，继续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小芳啊，这屋子真不错，比你表姐家的要好。” 林芳也跟着坐在床上，随口一说， “还成吧。” 这样说着，手却很自觉地摸着舒适的被子和枕头。 这可比表姐家的好多了，表姐家的被子和枕头又沉又硬，不像这里的，蓬松又柔软。 原来个体户家里这么有钱啊。 林母将书桌衣柜都打量了一番，眼睛发亮地凑到林芳面前， “小芳，听你表姐说那王副营长是宋医生的表哥？你可得抓紧了，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芳有些烦躁地打断她的话， “哎呀，妈你烦不烦，这事还用你说嘛，我心里有数。” 林母赔笑两声，“有数就成，妈不说了。” 见她不脱鞋就要躺上床，林芳赶忙阻止， “妈，你注意一点，人宋医生第一条要求就是要爱干净讲卫生，你那些乡下毛病可别在宋医生家里人面前犯。” 听了这话，林母的脚一下子收回，老老实实坐好。 今早在侄女家，她可是特地剪了指甲才来的。 母女俩在屋里说这话，忽地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林芳精神一震， “孩子醒了，该咱们上场了。” 她说着就推开门走了出去，林母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走到宋暖房间，顺手就推开了门， “宋医生，孩子是不是醒了？” 宋暖正准备给宝宝喂奶，衣服还没掀起来，门就被打开，她快速将衣服整理好，表情有些严肃， “林婶，小芳，进房间的时候敲敲门好吗？” 林芳表情微怔，脸色臊红难看，没再说话，林母笑呵呵出来打圆场， “好的好的，对不住啊宋医生，我俩下次一定敲门。” 宋暖神色缓和，笑道， “没事，我先给孩子喂奶，等会再让他俩熟悉熟悉你们。” 林母和林芳退步出去后，林芳这才重重哼了一声。 她自诩城里人，身上没有乡下人的陋习，但仅仅是一个敲门，就让她城里人的伪装露出破绽，林芳有种被揭发了真面目的羞耻感。 林母小声劝道， “小芳啊，可别给甩脸子。” 这时，出门买菜的王艾君和徐凤兰回来，林芳脸色这才收敛起来，笑着和两人打起招呼， “婶子们回来了，这是我妈。” 王艾君可是王得森小姑，林芳在她面前要留下好印象。 双方打了招呼，林母伸手就要上前帮忙择菜但被两人拒绝， “林家婶子，请你来就是为了帮忙照顾孩子的，家务活不用你干。” 如此说了，林母这才作罢，笑呵呵在一旁唠着嗑。 宋暖喂完奶后，让两个小家伙跟二人接触了一下，面对陌生人，小宁十分好奇，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林芳和林母。 小远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匆匆扫过一眼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妈妈和姐姐身上。 第441章 出去! 林母哪里见过这么玉雪可爱的娃娃，当即就夸赞起来， “宋医生你真有福气，这俩孩子长得也太好了，我就没见过谁家孩子这么可爱的。” 见她喜欢孩子的神情不似作假，宋暖稍稍安心， “林婶你也别叫我宋医生了，直接叫宋暖吧。” 林母干笑两声，“欸，好好，宋暖同志，把孩子给我抱抱吧。” 她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伸出手给宋暖看， “我刚刚才洗过手，不脏。” 宋暖笑着将小宁抱给她， “小宁乖，让林奶奶抱一下。” 小宁虽不怕生，但还是不太喜欢被陌生人抱，只在林母怀里待了片刻就扑腾着要妈妈抱。 林母是真觉得小宁和小远可爱得紧，她家那几个皮猴子，也就小芳好看一点，但远不及小宁和小远两人，就连侄女家的小孩，都没这俩孩子长得好。 “这孩子长得真水灵，叫小宁是吧？” 宋暖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小宁， “对，闹腾的这个是小宁，喜欢安静的是小远。” “真好，宋暖同志你可真有福气。” 林母是真的羡慕了，要是小芳能生这么一对龙凤胎就好了。 林芳站在一旁，虽然对孩子没什么感觉，但也不得不说宋暖这一对龙凤胎是真的长得好。 见林母都上手了，她试探着开口， “要不我也抱抱小远？” 宋暖笑着摇头， “小远认生，但他很乖，一般不会哭闹，只用照顾他喝奶拍嗝和换尿布就好了。” 林芳松了口气，她还真没带过孩子。 俩孩子刚喝完奶没多久，随着一阵噗噗声，林母笑道， “这是拉了吧，我来给换尿布吧。” 这时，王艾君和徐凤兰也来了，大家都打算看看林母怎么照顾孩子。 被这么多人看着，林母还有些不习惯，扯下小宁屁股底下的尿布，刚想往桌上一扔，被王艾君喊住，拿了个木盆过来， “扔这里吧，这是专门洗尿布的盆子，旁边有专门洗屁股的盆子还有热水和毛巾。” 林母手上一怔，没想到宋暖家换个尿布还有这么多名堂，在她们乡下都是随便一擦就好，孩子一天要拉这么多次，要是次次都洗，那得废多少功夫啊。 心里这么想着，林母还是照着王艾君所说的做了，只是动作略微有些僵硬。 一旁的林芳早在看见尿布上那黄黄的一滩时就已经变了脸色，婴儿虽然只喝奶，但粑粑还是有股酸臭味的，林芳顿时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宁。 这么可爱的娃，拉屎居然这么臭！ 好在小远现在没拉，林芳自觉逃过一劫，暗自决定往后给两个娃换尿布洗屁股的事都交给她妈来做。 小宁被清理干净后便不哭不闹了，乖乖躺在婴儿床上咿咿呀呀。 林母洗完尿布回来，徐凤兰又让她将尿布用开水烫了消毒。 做完这一切，宋暖才笑道， “我家带孩子比较科学讲究一点，林婶不嫌弃吧？” 林母表情微僵，立即应道， “不嫌弃不嫌弃，孩子这么小，应该的。” 一整天下来，林母和林芳熟悉了照顾孩子的整个流程，喂奶，拍嗝，换尿布，洗屁股，洗澡，给林母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虽说她带过好几个孩子，但还没有这么讲究精细的，不愧是城里人，连洗个屁股都这么讲究。 她不知道的是，尿布虽说比尿不湿透气，但重复使用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滋生细菌，而且小宁是女宝宝，洗屁股的方式自然不能和小远一样，如果不注意孩子很容易感染。 就连王艾君和徐凤兰一开始也都并不知晓这些，还是宋暖一一将利弊跟她俩讲清，两人才明白这样都是为了孩子好。 带孩子虽然精细讲究，但好在小宁和小远平时还是很乖的，这让林母和林芳放心不少，细算下来，其实也并不费功夫，挣这二十块钱还是很轻松的。 两人适应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上手了，当然大多都是林母在做，林芳就在一旁给她妈打打下手，端水拍嗝这些，有关排泄物她是碰都不会碰的。 宋暖也不强求，她能理解林芳，她只看结果，至于过程怎么分配，她是不管的。 一晃过了两天，林母和林芳也逐渐看到了这个工作的好处，宋暖家的伙食，真是没得说，顿顿都有肉不说，还每顿都不重样。 这可把林母和林芳乐坏了，这比自家和表姐家都吃得好！要不是顾及着礼数，林母和林芳那筷子简直就不想离开肉菜一分。 两人的神情动作都没逃过宋暖一家的眼睛，只要把小宁小远照顾好，多吃一点不算什么。 如此，林母是越来越满意这个活计，除了每天要洗好多次手，睡前还要刷牙洗脸让她有些不习惯外，其他的都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林芳勉强满意，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是钓到王得森，只是一连两天，她连男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这要钓到何时去？ 两人来宋暖家的第三天，吃过午饭，程也匆匆回房打算换一件衣服，下午营区有比武大会，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参加，可得将隔壁老赵比下去。 男人脱下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精壮的线条，堂屋传来一家人逗小宁小远欢笑声，程也嘴角弯起一丝弧度，只觉现在生活神仙难换。 找到衣服，正准备脱下背心换上，卧室门被从外推开，程也下意识回头，以为是宋暖，却没曾想看到了林芳。 正准备掀衣服的手一顿，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喝一声， “出去！” ———— 程也男德拉满，长吁口气，“还好没被除媳妇以外的女人看到，毕竟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第442章 晚安 林芳被吓了一跳，瞬间将房门重新拉上，程也刚刚那表情，像是要冲上来邦邦给她两拳似的，太凶狠了！ 直到在门口站着缓和了好一会，林芳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小声叨叨， “大男人还怕被看啊，真的是，那么凶，宋医生平日里不会被打吧，妈呀~” 林芳觉得自己好像在偶然间发现了真相，她不知道宋医生这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嫁给程也这个大老粗，凶神恶煞，晚上睡在一起不觉得害怕吗？ 她吐槽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刚准备开门出来的程也听了个正着，男人握紧把手的手僵住，差点被气笑。 什么叫他会打暖暖？怎么可能！他疼暖暖都来不及呢，再说，他也没那个胆儿啊。 至于林芳说他凶，程也承认他面对陌生人习惯性冷脸，刚刚那个场面，林芳太没有分寸，他难道还要好声好气请人出去吗？万一被暖暖看到，那他的清白就毁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程也冤枉，但他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不想宋暖误会。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男人褪去了白日的冷漠，看着宋暖的时候，面上竟带了几分委屈。 “怎么了？” 宋暖轻笑着摸了摸男人略有些扎手的下巴。 程也在她掌心蹭了蹭，随即将人揽得更紧，下巴抵在女孩颈窝，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闷， “中午我换衣服，林芳不敲门就进来了，她还以为我平日里会打你。” 宋暖一惊，她不是提醒过进屋要敲门嘛，林芳怎么还是这么没有边界感。 她捧起男人的脸，左右看了看， “她看见你换衣服了？” 语气带了股危险的意味。 程也立马摇头，“没，我在她进来的时候就把衣服放下了。” 男人似还有几分不服气，继续蹭了蹭宋暖的手， “她说我凶也就算了，凭什么说我在家打你，明明就没有。” 宋暖听出了男人的芥蒂，轻笑着吻上他的唇角， “别听她的，这人在胡说，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就属咱程营长最疼媳妇，你爱我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打我呢，嫂子们不会信的。” “哼哼。”程也被三言两语哄好了，可能是还在芥蒂林芳那句话，他今天格外粘人，还无意识地撒娇要蹭蹭。 宋暖被他蹭得心软，轻轻抚着趴在她胸口的男人的脸，眉眼都是温柔， “是我没考虑到，家里有个年轻女同志确实不怎么方便，那等七天试岗结束我就跟她说。” 被人放在心上珍重，程也原本还有些委屈的心立马被抚平了，眷恋地蹭了蹭女孩柔软的肌肤，鼻尖似有若无萦绕着一股奶香。 程也身体微僵，总觉得脸下的触感格外绵软，一股燥意从下至上冲入脑门，热得人脸红。 他整个身体都变得滚烫，宋暖突然觉得一大火炉趴在自己身上，不由在男人额头上探了探， “嗯？你怎么这么烫手？” 程也身上已经在微微冒汗，被宋暖微凉的手触碰，总想要更多。 被子里，男人的手不安分起来，宋暖膝盖触碰到某一处，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 虽说孩子都有了，但两人已经快一年没做那事，宋暖心里又期待又小小地紧张。 男人的手掌炙热，掌心的老茧抚过她细嫩的肌肤，让宋暖忍不住战栗。 碍于俩孩子还在旁边，宋暖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咬着唇拼命忍住。 好一会，程也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见女孩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他轻笑，低头吻住他垂涎已久的唇瓣。 关键时刻，宋暖混沌的脑子总算恢复了些清明，伸手抵住男人汗涔涔的胸膛， “等一下，我忘了准备计\/生用品。” 夫妻俩都不准备再要孩子，自然是要将源头隔绝。 程也没给她暂停的机会，动作依旧，只在埋头在宋暖耳边，用他那带着情\/欲，沙哑又迷人的声音说： “没事，我早就结\/扎了。” “嗯？” 宋暖只能发出破碎的声响，但还是很疑惑，两人明明都在一起，程也是什时候做的手术。 看出了她的疑问，程也抚了抚她贴在额头上的发丝，落下一个温柔又疼惜的亲吻， “在你生完没几天，我自己去做的手术。” 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好，程也也就没惊动家人，反正不再要孩子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 宋暖怀孕到生孩子，除了出任务待产那几天，整个过程程也都有参与其中，他担起了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并且做得很好。 也正因为这样，程也切身体会了孕育生命的艰辛，和生孩子的危险和痛苦。 早在宋暖因怀孕孕吐时，程也就决定绝不再生，直到看到宋暖因双胎身体笨重，到了怀孕后期双腿浮肿，腰酸，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时，程也就愈发坚定了这个决定，甚至已经在后悔让宋暖怀上孩子。 当小宁小远出生的那一刻，程也这才体会到了人生另外一种角色，看着两个和他相似的小人儿，那一刻，程也差点感动落泪，是欣喜，是幸福，也是圆满。 这个男人，从来不是嘴上说说，他实际做的，永远比宋暖听到的要多得多。 “程也，你真好。” 宋暖圈住男人脖颈，只觉身心都爱极了他。 程也浑身滚烫，鼻尖是她的呼吸，手下是她愈发细嫩的肌肤，胸腔的酸胀快要溢出，红着眼低头吻住宋暖的耳垂， “暖暖，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在这种事上，宋暖一向是惯着他，男人最后当然是满足了，看着疲惫昏睡的妻子，程也俯身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晚安，宝贝。” ———— 后两章稍晚~ 第443章 事不过三 翌日，宋暖久违地睡了个懒觉，坐月子期间晚上有程也忙活，宋暖一向睡眠规律，好不容易养成的作息却被男人一晚上打破。 她醒来时，程也已经出完操回来，小宁和小远早就被奶奶和姥姥抱出去喂奶了，见她表情还懵懵的，程也将她拉起，靠坐在自己身上，手抚上她的后腰，轻轻按摩着。 “还酸吗？” 自从宋暖怀孕腰酸后，程也按摩的手法日渐精益，宋暖被按得舒服地眯起眼， “有一点，不过还能忍。” 程也手上动作没停，鼻息洒在宋暖光洁的额头上， “那我以后再轻一点。” 男人无论什么时候对她都是克制温柔的，宋暖知道他在心疼自己，捏捏男人的耳垂， “也不用那么轻。” 纤细的手腕搭在男人肩上，宋暖抬头看他，刚睡醒还带着水雾的眸子此刻仿佛带了钩子， “我喜欢你用\/力的时候。” 程也早上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只能轻轻捏了捏女孩的下巴， “怎么越来越会勾\/人了？” 本就是想逗逗他，宋暖可没想着大早上擦枪走火，将头埋在他胸前，咯咯笑出了声。 早饭还在锅里温着，宋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宋振平和王艾君逗两个孩子。 俩孩子快三个月了，想着一切从简，宋暖和程也就不打算大办满月酒，等周岁的时候再说。 一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顿饭，就算给小宁和小远庆祝满月了。 看着两个肉乎乎的小团子，宋暖真觉得孩子一天一个样这句话没说错，谁能想到当初巴掌大的小孩能在短短时间内就长得这般圆润。 两三个月的宝宝已经可以逗大人笑了，小宁就像一颗开心果，只要是熟悉的人抱她，都会回报一个粉嫩嫩的无牙笑。 都说双胞胎长大后会有性格差异，但宋暖觉得，她家这俩小孩，从生下来性格就很是分明。 明明才两三个月大的婴儿，小远却稳重得跟个小老头似的，经常被宋振平抱着爷孙俩大眼瞪小眼。 这也就导致了大人们总想逗逗小远，仿佛只要谁能把他逗笑，成就感就能拉满。 刚吃过早饭，俩小孩便像是约定好一般，噗噗两声。 宋暖收碗的手一顿，满头黑线，这俩孩子还真是贴心，还知道先让她这个老母亲吃完早饭再拉。 林母和林芳闻声赶来，这次两个孩子同时拉粑粑，林芳逃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掀开小远的尿布。 一股酸臭味袭来，味道十分上头，林芳只觉被熏得两眼昏花，即便已经屏住呼吸到脸色涨红，还是忍不住泛起干呕。 “yue~” 林芳忍不住出声，两根手指嫌弃地将小远的尿布提起来放在盆里，手上动作飞快，身体却已经后仰着隔了老远。 她此刻早就忘了身后还有宋暖一家人看着，也顾不上装一装，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林母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帮小宁清洗干净，正准备去帮自家闺女，却见她脸上嫌弃厌恶的神情都要化为实质，手上的动作更是一点都不细致。 她心下一惊，人宋暖一家都在呢，闺女怎么能表露得这么明显，谁会喜欢一个嫌弃自家孩子脏的保姆啊。 林母小心翼翼地朝宋暖几人看去，果然，四人脸色都很不好，三个当姥姥姥爷奶奶的此刻脸黑得已经能滴出墨来。 林母心下一惊，已经顾不上洗没洗手，只把闺女往旁边一挤，伸手就要去帮林芳的忙， “赶紧把小宁抱走吧。” 林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大了，刚想伸手去抱小宁，却被宋暖喊了停， “等等，还是不劳烦你了。” 宋暖冷了一张脸将小宁抱给王艾君，又将林母挤到一边，自己给小远收拾起来。 她的孩子，凭什么被人嫌弃，宋暖能理解林芳没生育过，不熟练照顾孩子，也能理解林芳觉得孩子的排泄物脏，但她接受不了林芳脸上那嫌弃厌恶的表情。 既然连最基本的活都做不了，那还来应聘这份工作干什么。 宋暖动作熟练，又快速又温柔地小远洗好屁屁，这才看向已经慌得六神无主的林母和抿着唇的林芳。 “婶子，林芳同志，我马上就把这三天的工钱结算给你们，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用来了。” 林母急得不行，这怎么能呢，每个月二十块，还顿顿都能吃到肉的工作要是丢了她上哪儿再找去。 看着宋暖冰冷的表情，林母期期艾艾地求情， “宋医生，您瞧这，都怪我没把闺女教好，小芳她没带过娃，一时没控制住，我会慢慢教她的，你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见林芳还呆站着，林母扯了扯她的衣角，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芳刚才有一瞬被宋暖的气势震慑住，但等她回过神来时，便紧咬着唇不发一声。 她本来就没带过孩子，这么脏的活计，难道还不让人嫌弃不成，再说，要不是盼着能早些钓到王得森，她堂堂一个高中学历，怎么会来给别人带孩子。 林芳越想越气，生出来大不了不干这份工作的念头，但随着林母疯狂给她使眼色，林芳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是啊，她都还没和王得森说上一句话，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林芳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紧抿的唇总算张开，林芳捏着手指道歉， “对不起宋医生，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忍住。” 宋暖却不再想给她机会，早在刚来时她就说过进房间要敲门，但林芳当作耳旁风，现在还来嫌弃她的小远，宋暖只想发火。 见她毫无所动，林母心一狠，伸手在林芳后背啪啪来上两巴掌， “你个不识好歹的，宋医生一家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那副表情来。” 她这两巴掌够重，林芳被打得眼泪直流，但也不敢闪躲，只一个劲地朝宋暖道歉， “宋医生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她心里恨得牙痒，要不是为了嫁个好男人，她这么高傲的人又怎么会低声下气地在宋暖面前求饶。 看着两人一个神情悲愤一个痛哭流涕，宋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终究还是要顾及两分军嫂的面子。 再者，爸妈后天就回林吉了，现在再找人也来不及，林母手脚还算麻利，总归还能再撑两天。 “事不过三，我再给一次磨合的机会，如果还是不行，婶子和林同志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林母欣喜过望，忙点头应道， “欸，好好，我保证好好带小芳。” 第444章 你在暖暖房间干什么! 宋暖抱着孩子回屋，王艾君和徐凤兰前来，当姥姥和奶奶的，哪里受得住乖孙孙被这样对待，两人皆是气红了脸。 “暖暖，真要留她们？” 王艾君抱着没心没肺还在咧嘴笑的小宁，一脸忧心， “那个林芳在我们面前都敢这么嫌弃小远，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对我的两个乖外孙呢。” 要不是家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宋暖又不让她和徐凤兰继续带孩子，王艾君只想就在这里带两个外孙。 宋暖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道， “妈你放心，我说是最后一次机会，就绝不会食言，林婶带孩子挺利索，暂时还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选，先看看林芳接下来怎么样吧。” 暂时也只能如此，见王艾君依旧担心，徐凤兰忙道， “艾君你放心吧，还有我呢，我在家看着她俩，保证不让咱乖孙受委屈。” 好在有徐凤兰在家，要不然王艾君确实不放心就这么走。 离开时间越近，老两口就越舍不得闺女和两个外孙，宋振平性子内敛，趁着还没离开，又让程也送回来两块木头，在院子里给小宁和小远坐起小推车。 “暖暖啊，推车做好了，等再晒晒就能用了，往后你也别经常抱俩孩子，废腰，就让他俩坐在小推车里走。” 这依旧是他从霍嘉木那里学来的，老霍家的手艺都快被他给偷师了去，只为给两个外孙一个舒适的小推车，也让自家闺女轻松一点。 木头做的小推车很是结实，怕有木刺划伤娘仨的手，宋振平每一寸都有细细打磨。 宋暖很感动，试着推了推，轮子顺滑无比， “谢谢爸，小宁和小远一定很喜欢。” 即便俩孩子现在还坐不了，不过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两天时间转瞬而过，林芳在这两天格外乖觉，跟着林母学习，任劳任怨，一点看不出前两天那副嫌弃的样子。 王艾君见状这才稍稍宽心，只希望她是真的改了。 离别的时候到了，程也和王得森都请了一小会假，只为送王艾君和宋振平去火车站。 老两口来时都只有一个包裹，回去时却提着好几个，其中都是宋暖给老两口买的衣裳，鞋子，糕点以及徐凤兰做的干粮，让两人路上吃。 宋暖没几天就要回医院上班，也打算趁现在送父母去火车站，于是早早就穿上了牛哥送的羽绒服。 羽绒服在陕省还没流行，林芳看见宋暖身上的衣服，登时眼前一亮，觉得好看极了，这样蓬松暖和的衣服，她只在书店的杂志上看过。 见宋暖穿得暖和，王艾君唠叨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只抓着闺女和徐凤兰的手不肯放开。 “凤兰啊，以后就辛苦你了。” 她说得恳切，即便两家人认识已久，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徐凤兰眼圈泛红，紧紧回握住好友的手， “艾君你这是说的啥话，暖暖就跟我闺女似的，小宁小远也是我乖孙，你和振平就放心回去吧。” 王艾君重重点头，“我自是放心你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一步三回头，留恋的目光落在两个宝宝身上，不舍极了。 最后还是狠了狠心，转过了头去。 王得森下车啦扶老两口上车，好不容易再见一次面，林芳眼神瞬间亮了，怀里抱着小远忍不住上前。 “小芳啊，把小远抱回去吧，外边冷，可别把孩子冻着了。” 林芳不情不愿，身子朝屋里，脖子却伸的老长，只为再好好看上一眼王得森。 可惜程也的车开得老快，还没等林芳看上两眼，吉普车就已经出发。 林芳暗自惋惜，这次又没和王得森说上话，再这么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钓到这人，她可不想再伺候这俩小祖宗了。 “小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屋去啊。” 徐凤兰皱眉催促。 林芳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抱着小远回到屋里。 眼下是半上午，等宋暖他们回来时，已经能吃午饭了，徐凤兰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做午饭。 小宁和小远睡得正香，小嘴一努一努，做梦都在喝奶。 林芳闲下来，百无聊赖间，突然想起宋暖身上的羽绒服，那么时髦又好看的衣服，她还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顿时羡慕得不行，要是她也有一件就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朝徐凤兰打听， “徐婶子，宋医生身上那件衣服在哪儿买的啊？” 徐凤兰一愣，随即回想起来宋暖今天穿的羽绒服，于是随口应道， “是一个在鹏城的亲戚送的，说是叫什么羽绒服，好像还是鸭绒的，轻飘飘一件，却暖和得不行。” 说起牛哥，徐凤兰对这孩子是真的很有好感，当初程欢和她初到鹏城时，多亏了小牛这孩子一路接送安排。 眼见徐凤兰对这衣服熟悉得很，林芳更羡慕了， “徐婶子你也有吗？” 徐凤兰点头，“有，那孩子给家里每人都送了一件。” 她嘴角还噙着笑，看得林芳心中一阵闷堵。 凭什么连一个乡下人都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她却不能有。 趁着徐凤兰去厨房炒菜的功夫，林芳悄悄捏紧了手心，偷偷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见徐凤兰没注意到这边，她朝林母道， “妈，我回房间休息一会。” 林母心疼闺女，点头应道， “行，你去吧，这里妈看着。” 林芳出了堂屋，却没有回卧室，转而轻手轻脚进了宋暖和程也的房间。 头一次做这种事，林芳还有些紧张，她不是想偷东西，只是好奇想看看宋暖到底有多少好看的衣裳。 推开门，一股香味迎面扑来，是宋暖身上的味道，林芳对此很是熟悉，她老早就想问宋暖脸上擦的什么，怎么跟雪花膏的味道不一样。 来到衣柜前，却发现两个衣柜都上了锁，林芳瘪嘴，小声吐槽， “在家还上锁，防谁呢！哼！” 看不了衣服，她转而看向宋暖的梳妆台，上边有好几瓶瓶瓶罐罐，有普通的雪花膏蛤蜊油，还有一些林芳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更甚至还有粉饼和口红。 林芳嫉妒了，这么好的东西也没见宋暖用过，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想着，手不自觉伸向那几样没见过的护肤品，想来宋暖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只是，手还没触碰到瓶罐，门口传来徐凤兰满是怒气的声音， “林芳，你在暖暖房间干什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外响起的汽车轰鸣声。 第445章 手脚不干净 林芳被徐凤兰的吼声吓得一抖，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缩回，背到身后。 她眼神飘忽，根本没想到徐凤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支支吾吾不敢去看徐凤兰的眼睛。 “林芳，你在暖暖屋里干什么？你想偷东西？！” 徐凤兰腰间还围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她指着林芳的鼻头，不敢相信自家居然住了个小偷。 “你给我出来，说！你偷了什么？” 徐凤兰一把将林芳拉扯出房间，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扫荡。 她力气虽不大，但也不是林芳一个小姑娘能抗衡的，就这么被拉了一个趔趄，一边挣扎一边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没偷东西，你放开我。” 徐凤兰哪里能让她挣脱开来，她亲眼看见林芳伸手想要去拿暖暖梳妆桌上的东西， “年纪轻轻品性不好，这可是部队家属院，哪能容忍你偷鸡摸狗！滚出来！” 这么一大个屎盆子扣上来，万一真坐实了偷盗，她的名声可全完了，林芳哪能让徐凤兰继续污蔑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徐凤兰禁锢她的手， “你放开，我说了我没偷东西。” 徐凤兰掌心被磨得火辣辣地疼，面带怒意看着她， “那你说说，你偷偷摸摸到暖暖房间干什么？” 林芳一时语塞，脑子飞快转着，脱口而出， “我……我来拿奶瓶，对，奶瓶忘了拿出去。” 徐凤兰嗤笑，“你骗鬼呢，奶瓶明明早就被你妈拿出来了，就在堂屋，我看你还要怎么狡辩，等暖暖回来我就让她送你去公安局。” 徐凤兰早就不喜林芳了，这人拿了也不好好办事，还嫌弃她大孙大孙女，现在还企图偷东西，刚好能把她送走。 林芳哪里知道奶瓶被她妈拿去了堂屋，这些事一般她都不沾手的。 如今被徐凤兰揭穿，她一时找不到其他理由，只能咬着唇沉默。 就在这时，宋暖推门而入，眼圈还有些泛红，明显是刚哭过。 看见卧室门口的两人，她愣了愣，随即看向散发着怒气的徐凤兰，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宋暖回来，徐凤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忙将林芳所做的事一一说出， “暖暖啊，这人手脚不干净，你赶紧把她送到公安局去。” 对于林芳偷东西这件事，宋暖震惊又诧异，她能看出林芳骨子里是高傲的，怎么会偷东西呢，但她也是无条件信任徐凤兰的，妈没必要说谎。 宋暖的审视的视线落到林芳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想开口，宋暖便抬步上前。 林芳还以为她要来打自己，下意识闪躲，却没想到宋暖只是掀开她进了屋。 屋内陈设还是和宋暖走前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两个衣柜的锁头都和她出门的时候有方向偏差，还有梳妆台的凳子，走时是正放在桌下的，此时已经歪了。 很明显，她的房间，有人来过。 不过好在没丢什么东西，宋暖走出房间，扫了眼低头不说话的林芳，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屋里还住着一位营长，我有理由怀疑你目的不纯，可以把你交给营区审问。” 一听自己都要成特务了，林芳慌了，连连摆手， “我真的没偷东西，真的没有，我只是好奇进去看看。” 徐凤兰冷笑，“谁教你的好奇就能随便进别人屋？我看你就是有问题。” 林芳百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地为自己求情，这么大的动静，她妈咋就听不到呢。 她不知道的是，徐凤兰本来是想出门上厕所，便叫了林母帮忙看灶孔的火，却没想到发现林芳偷盗，这一耽误，林母在厨房哪里能听到外边的声音。 “宋医生，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告诉其他人。” 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找到对象，可不能被毁了名声。 宋暖不是个心肠硬的人，她碍于家属院嫂子的面子，已经给了林芳三次机会了，但这件事是底线，再容忍她简直都要把圣母二字刻在脸上。 “没什么好说的，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家不敢留你。” 她声音着实冰冷，听在林芳耳中宛如一道惊雷， “宋医生，你不能这样，小宁小远还需要人照顾呢，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保证老老实实。” 她还有脸提小宁和小远？！ 徐凤兰都要被气冒烟了，要不是顾及这是在家属院，她早就上去啪啪扇这不要脸的玩意儿两个大嘴巴子。 宋暖给了徐凤兰一个安抚的眼神，正欲开口，门口探出几个脑袋， “小暖妹子，你家这是干啥呢？这么热闹。” 几个嫂子见门开着，试探地看过来，一眼就看见林芳那张哭花的脸，以及宋暖和徐凤兰隐隐带着怒气的面容。 见有人来，林芳脑子飞快转动，想利用舆论倒打一耙。 这样想着，她眼泪掉得更凶，鼻尖通红，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可怜样。 “嫂子们可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徐凤兰打断，徐凤兰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一手扶着宋暖，一手捂着胸口， “大家都来看看啊，咱家属院进了贼，这次偷的我家，下次说不准就到别家了。” 几个嫂子一听，好家伙，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敢到部队家属院里偷东西，众人一阵后怕，忙问道， “徐婶子，贼在哪里呢？你家丢了啥？” 在林芳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徐凤兰抬手只想她的鼻子， “她就是小偷，趁大家都不在，私自进了程也和暖暖的房间要偷东西，结果被我抓个正着。” 众人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刘嫂子家的妹子林芳嘛，听说还是个高中生，怎么就变成小偷了？ 林芳被当众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慌乱得直摆手， “我没有，我不是小偷，没有偷东西。” 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林芳心慌得不行，现在也顾不上名声，她只希望别被当成特务抓起来，所以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 “这是干啥呢？”林母疑惑的声音响起，她手里还拿着奶瓶，显然是正准备给孩子们冲奶粉，看见自家闺女哭得泪流满面，林母心里生出不好的念头， “小芳啊，你咋在这里？你不是说想休息一会回屋了吗？怎么在宋医生的卧室门口？” 第446章 怜香惜玉之心 林芳简直快被她妈气死了，说这些干嘛，简直在帮倒忙。 没等宋暖和徐凤兰开口，嫂子们就已经七嘴八舌将事情告诉林母，只是说出的话不那么好听便是了。 “还能有啥，你家闺女手脚不干净被发现了呗，真没想到刘嫂子的妹子原来是这样的人。” “就是，还说是一个高中毕业来着，我还想着要不给自家侄子说亲，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可不能把小偷娶回家。” “在家属院都敢小偷小摸，只怕不是早就养成的习惯，亏小暖妹子还让你俩帮忙照看孩子，每个月还给二十块，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嫂子们一条条控诉，只把林母听得一阵迷糊，她不过就是帮忙看了一会火，闺女咋就成小偷了。 林母看了眼面色涨红的林芳，自己生的闺女，哪里能不知道小动作，此时林芳心虚极了，一看就是真有这事。 林母只觉后背一阵发凉，难以相信地睁大了眼，为什么啊，为啥小芳要这样做？ 虽这样想着，她一个当妈的自然是要站在自家闺女这边，想到宋暖吃软不吃硬，林母当即便期期艾艾道起歉来， “宋医生，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芳吧，她还小，做事没带脑子，我替她向你道歉。 小姑娘家家最注重名声，小芳的名声要是毁了，你让她往后怎么办啊。” 她试图道德绑架宋暖。 但宋暖并不吃她这一套，冷声开口， “林婶，我上次已经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和林芳这几天干活的钱我会照常结算给你们，至于林芳入室企图偷盗这件事，咱们还是交给公安吧。” 见她丝毫不留情面，林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声震天，手还不断地拍着大腿， “你这是要逼我娘俩去死啊，我娘俩这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让我们走，还要把我闺女送去公安局，我不活了，呜呜呜。”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虽是在撒泼，但还真有点可怜。 有心软的嫂子想说话，但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这个时候添什么乱，眼皮子可别浅，小心被人扒上。” 那嫂子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遂努了努嘴，不敢再开口。 林芳将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事到临头，她眼神从慌乱变得冰冷。 想要扭转形势，只能将脏水泼回去。 “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我根本没偷东西，明明是你自己没关房门，我好心想上前帮你关上而已。” 她换了一套说辞，看向宋暖和徐凤兰， “就是你俩，你们不想让我和我妈继续干下去，故意找茬想逼走我们，你俩好狠的心啊，不干就不干，居然还妄想毁了我的名声，我要叫我姐告你们。” 她说得信誓旦旦，看起来像是真受了委屈。 一时间，嫂子们都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了，以她们了解的宋暖的人品，不至于这么做啊。 见嫂子们动摇了，林芳眼神亮了亮，眼泪大颗大颗滴落，蹲下身抱着林母一起痛哭， “妈，咱们还是走吧，好心好意帮忙带孩子，还要被人污蔑成小偷。人家嫌弃咱们是乡下人，没人撑腰，就能任意欺负。” 母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那样子真真是惨极了。 宋暖冷眼看着，这两人作起戏来倒是有模有样，她嘴角勾起讥讽的笑，看着林芳，语气极为严肃， “你说你没偷东西，那我梳妆桌上那瓶珍珠膏怎么不见了？” 林芳一怔，自以为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跳脚起来， “你胡说，你桌上明明就没有珍珠膏！” 话落，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就连林母都不再嚎了，嫂子们都皱眉看着林芳，宋暖脸上讽刺的笑也愈发明显， “你倒是将我桌上有些什么记得清清楚楚，还说没进我屋，现在怎么狡辩？” 林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接连后退数步， “我没有，没有，你是在污蔑我。” 这时，程也和王得森一起进来，两人先前去营区还了车，现在才下班回来，还没到家就听见一阵嘈杂，赶忙加快了脚步。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宋暖身上，程也微不可察地皱眉，上前站在宋暖身旁， “怎么回事？” 一旁的嫂子们已经等不及了，指着林芳怒骂， “程营长，王副营长，这个林芳企图偷你家东西，你俩赶紧把人带去营区审问吧，万一有个啥，也解决了家属院里的祸害。” 不知是谁去通知了刘嫂子，一来就听到这话，嫂子顿时心惊，匆匆前来挡在娘家姨和妹子面前， “程营长，小暖妹子，这指定是误会，误会，我妹子做不出来这事，咱们也别惊扰了大家对不对。” 见宋暖和程也都没说话，刘嫂子有些慌神，继续赔笑道， “这样吧，我姨和妹子这几天干活的工钱我们也不要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们看行不行，别耽搁了大家吃午饭。” “嫂子你可别这么说，一码归一码，林婶和林芳的工钱还是要给的，当初我招人的时候就直接挑明了，试岗七天，要是磨合不过来就散伙。 我已经给了林芳三次机会，她进屋不敲门为其一，嫌弃我孩子为其二，私自进我房间被当场抓住还想倒打一耙为其三。 大家都说说，这样的人，我怎么敢还继续用下去。” 宋暖条理清晰，将林芳所做的事一一说出，她辞退人有理有据，任谁都说不出她一句不好。 刘嫂子知道自家妹子是个骄纵的，但千叮咛万嘱咐来了宋暖家要收敛一点，却没想到还犯下这么多事，前两件还好，这最后一件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这是林婶和林芳这几天的工钱，嫂子你先收着。” 宋暖说完就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塞到刘嫂子手里， “至于今天这事，大家都看着呢，我断不可能冤枉了林芳，该怎么办领导自有定夺。” 见她铁了心要将事情闹上去，刘嫂子也没办法，不想误了自家男人的前途，就只能舍去娘家表妹。 眼见表姐都要抛弃自己，林芳死死捏紧裤腿，眼睛朦胧了一层水雾。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终落到一直没说话的王得森面上。 抱着最后一点期盼，林芳眼里含着泪，看向王得森，企图唤起他的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第447章 碰瓷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幽怨，不仅王得森察觉到了，就连在场的一众嫂子们也都发现了，纷纷偏过头看王得森的反应。 大家吃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这王副营长和林芳之间，莫不是还有点关系不成？ 程也和宋暖自然也发现了，疑惑的目光看向王得森，好似在说这是咋回事？ 王得森头皮一紧，看着宋暖直摇头， “都看我干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连这人名字都是现在才知道的。” 他简直要冤枉死了，这个叫林芳的难道还想碰瓷不成？ 宋暖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自家三哥被林芳沾上，现在看来，林芳还真是想碰瓷。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以林芳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不应该甘愿带孩子才对，米静芝也说当时面试小学老师的时候，林芳就已经展露了她的野心，那就更不应该了。 念头一闪而过，但被宋暖精准抓住，她突然就明白了，林芳来她们家干活，完全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三哥王得森！ 只怕刘嫂子也是这么想的，难怪她一说要招人，刘嫂子马不停蹄地推销自家妹子，赶情打的这个念头，亏宋暖还总想着不能落了她面子。 火气蹭地一下冒起，宋暖生气了，看林芳和刘嫂子的眼神也愈发冰冷， “刘嫂子，还请你带着这两个人离开我家，至于林芳，会有人来审判。” 林芳见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忍不住扯了扯表姐的衣袖，她不想被部队的人审问，也不想被赶出家属院。 只是刘嫂子已经决定明哲保身，哪里还会管林芳的死活，她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袖口，朝宋暖赔笑道， “小暖妹子别生气，我这就带他俩走，这事也是嫂子不对，嫂子没想到林芳竟然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来，你想怎么做都行。” 她说着就带着已经被吓呆的林母和满腹怨气的林芳离开了。 临走前，林芳路过王得森，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得森：？？？？？ 无辜被瞪的王得森还要去请政委来主持公道，毕竟林芳确实涉嫌入室盗窃，盗的还是营长家，这件事不算小。 院子总算恢复了平静，堂屋内响起小宁和小远的哭声，这俩孩子肯定是饿极了。 徐凤兰这才想起还没做饭呢，一拍大腿， “哎呦，暖暖你赶紧喂孩子，妈去做饭。” 林芳虽然涉及盗窃，但好在宋暖和程也没丢东西，政委看在刘嫂子男人的面上，做了一顿思想工作就这么过去了。 但刘嫂子没放过他俩，直接将两人赶出了家属院，她帮忙倒惹来了一身骚，要是早知道林芳手脚这么不干净，她说什么都不会帮忙前线，这下好了，自家成了家属院里的笑话，也得罪了宋暖和程营长。 林芳走前很不甘心，她还企图去营区找王得森，但被放哨的士兵拦了下来。 虽然没见着王得森，但有姑娘暗恋王得森的流言也还是传遍了营区和家属院。 王得森很烦闷，他何其无辜啊，万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他可还是一个黄花大闺男呢。 郁闷着，但内心深处却莫名有一丝期待。 没了帮手的人，小宁和小远有只能宋暖和徐凤兰亲自照顾，只是宋暖后天就要回医院上班，俩孩子落到徐凤兰一人头上，怕是要将她累坏。 米静芝前来解了宋暖的燃眉之急， “我家没出事之前有一个佣人江姨，我和我哥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在我家做了十几年的工，为人本分勤恳，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 我家出事后，江姨就回了老家，只是她孤苦无依，这辈子没有嫁人，无儿无女，我家也不复以前，再请不回来她，暖暖你要是不嫌弃，我把江姨介绍给你可行？ 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五六，我能保证她的品性和能力。” 米家以前可是大户人家，只不过现在落魄了，也害怕了，不然米静芝说什么都要接江姨过来一起的。 宋暖相信米静芝的为人，只是被林母和林芳整怕了，答应先看看江姨的人再说。 米静芝满口应下，即便宋暖不招下江姨，她也能有理由接江姨过来小住片刻，以成全她的一点孝心。 她当即便给老家去了电报，让江姨坐火车过来。 宋暖见到江姨时，仅一眼就能看出米静芝没有在说大话，江姨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沉稳，和一种大户人家的讲究和礼数。 徐凤兰也看中了江姨，试岗两天后，江姨算是彻底在宋暖家留了下来，她照顾孩子很是熟练，也很喜欢小宁和小远，一个人就能将两个孩子照顾好。 宋暖给江姨的工资是林母和林芳的总和，因为江姨值得，她不仅照顾了孩子，还能在家和徐凤兰作伴。 时间久了连带着徐凤兰也从她那里学到不少川省的菜式，这也就导致了宋暖一家的口味都有些变化，吃辣能力直线上涨。 孩子们被照顾得很好，宋暖也正式回归了职场生活，几个月没上班，她却没有一点生疏，也已经开始上台做手术了。 生活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仅是宋暖，家人也有好消息传来。 这天下午，程也拿回一个包裹，四四方方，还很沉重。 一看地址，竟然是从林吉发来的，宋暖立即打开，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呀，姐姐的儿童读物出版了！” 第448章 浪费表情 宋暖惊喜过望，姐姐为了这本书付出了多少心血，筹备了多长时间她是知道的，现在总算有了结果，宋暖真心为姐姐高兴。 书封整体呈活泼的绿色，上面印着充满童趣的小动物，翻开扉页，整本书由一个个生动的童话故事组成，有教孩子保护自己，有教孩子形成健全人格，也有教孩子遇到霸零怎么办。 每一个小故事都有不同的插画内容，让孩子们在兴趣阅读的同时，潜移默化地学习到宋清禾想传达的立意。 “这本书真好，等咱家小宁小远长大后，一定要让他俩好好看看。” 宋暖捧着书一时忘我。 程也在她身旁，手里也捧了一本，赞同地点头， “确实不错，你姐寄了这么多过来，咱们要不给她宣传一下？” 宋暖心念一动，“行啊，明天我就拿给静芝姐，咱自己留上两本，其余全都捐给小学吧。” 隔天一早，宋暖特地踩着米静芝上班的时间出门， “静芝姐，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米静芝带着两个孩子，诧异看过来，见是宋暖，三人都露出了笑容。 “暖暖早啊。” “宋姨早。” “姨……姨。” 宋暖笑着上前，在睿睿和茉茉脑袋上各薅了一把， “小睿睿小茉茉早上好。”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米静芝， “静芝姐，你看看这本儿童读物怎么样，我多买了几本，你要是觉得还行，可以给学校里的孩子们看看。” 她没打算说书是自家姐姐写的，不想在家属院引起不必要的闲话。 米静芝接过那厚厚一摞，还在纳闷宋暖为啥同一本书能买这么老多，况且小宁小远也还没到能看书的年纪吧。 等她来到学校，将这本儿童读物仔细翻阅后，这才明白了宋暖的用意。 说什么书买多了，只怕是暖暖故意买来捐给学校的吧，这确实很适合小学年龄的孩子，是一本很好的书。 这么好的事，可不能让暖暖默默付出，米静芝当即便上报了校长。 校长看过后也觉得这本书很有教育意义，立即拍板让每个班的老师都在课堂上讲一讲，如果书不够，马上去城里的书店买。 宋暖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举动不仅给姐姐的书增添了销量，还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 一周过去，宋暖刚下手术台，没想到在同事手里看到了宋清禾的书。 她惊喜地凑上前， “康医生，你这书是哪儿买的？” 康医生正在翻看书页，随即好笑地说，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新华书店抢的，我家小孩指名道姓要这个，宋医生你是不知道，这书现在可火了，各大学校都买来让老师讲解，孩子们更是感兴趣得不行。 这不，我家孩子上课听老师讲了还不够，非要我去书店给他买一本。” 宋暖能猜想到这本书会受欢迎，但她着实没想到能火爆成这样，胸腔里塞满了骄傲，她姐姐可真棒！ “欸，宋医生你也想买吗？那你可得早些去，新华书店的员工说每天早上上新，不到中午就售罄了，你现在去肯定晚了，等明天吧。” 康医生好心建议着。 宋暖没拒绝她的好意，道谢过后便骑着车回去了。 隔天一早，宋暖上班时特地绕道去了趟新华书店，果然看见门口张贴着宋清禾书的海报，络绎不绝的人走进书店，出来时，手上都拿着一本绿色的书。 宋暖抿唇笑了，踩上自行车扬长而去，她得写封信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她的书都火到陕省了，那在其他省份一定也很火爆。 晚上回家，在半路上碰见了米静芝，宋暖下车和她一起走着。 闲聊间，米静芝笑道， “我们校长周一开例会的时候还夸你来着，说要不是你，等我们再去买这本书时，只怕要买不到了。” “不至于不至于，孩子们反响还好吗？” 宋暖笑问。 没等米静芝回话，牵着妹妹走在前方的赵子睿回过头来， “宋姨，你给的书真是太好看了，我们保育院的小朋友也很喜欢。” 米静芝挑挑眉，“你瞧，连保育院的孩子都喜欢，就知道在我们小学部有多受欢迎了。” 经历过那灰暗的一段时间，孩子们正是干涸的小苗，即便只是一场春雨，也能让他们疯似的吸收，从而化作养分。 如今有越来越丰富的书籍出现，孩子们当然欢喜得不行，这样的现状，往后肯定会经常看到的。 带着好心情回家，一眼便见到好久没见的王得森正坐在堂屋逗小宁和小远。 男人脸上满是笑容，眉心都舒展开来，整个人从背影都能透出一股子轻松愉悦的心情。 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宋暖心里想着，洗干净手换了件外衣来到堂屋亲了亲两个宝宝， “小宁小远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想妈妈？” 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原本正在王得森身上，但宋暖一出现，小家伙们的眼神都黏在了妈妈脸上。 妈妈温柔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小宁被逗得咯咯直笑，小远也咧着小嘴，手舞足蹈要来抱妈妈。 这可把一旁的王得森嫉妒得不行，他在这里逗了半天，也只有小宁愿意给他一个笑脸，宋暖仅仅只出现了一分钟，俩小崽崽便笑得这么欢快。 他哼哼两声，一人一下轻轻拍在两个宝宝的小屁股上， “小白眼狼们，简直浪费舅舅的表情。” 小宁和小远被“打”了也不哭，根本没把舅舅放在眼里，只一个劲地朝妈妈怀里拱。 被无视的王得森瘪嘴。 宋暖笑看着他，问到，“三哥，今天有什么喜事？” 王得森眉梢一挑，像是想到什么，耳根发烫，竟不好意思起来。 宋暖直觉有情况，清了清嗓子道， “你从实交代，上上周不是还苦恼林芳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吗，怎么今天就变得春风满面？”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看你干脆去当侦察兵算了。” 王得森嗔了她一眼，看了看四周，程也还没回来，徐凤兰和江姨都在厨房，他朝宋暖凑近了些，小声道， “我遇到书云了，以前我俩都不成熟，错过了很多，现在我们准备重新给对方一个机会。” 宋暖惊诧，随即真心高兴， “好事啊，恭喜了，三哥。” 第449章 入不了眼 王得森脸上的笑容扩大， “这事你知道就行，可别告诉小姑和我妈，免得她们干着急。” 宋暖知道他的顾虑，两人分开这么长时间，再熟悉，肯定是一个全新的过程，等有了好结果再告知也不是不行。 “行，你放心吧，我嘴可严了。” 嘴严的宋暖当天晚上就将这事告诉了程也，她保证了不告诉妈和舅妈，可没保证不告诉程也，所以三哥也怪不到她头上。 “真好，当初三哥和书云姐分手的时候，我还觉得可惜来着，书云姐现在也成了护士长，三哥也升了，两个人现在重新开始，正是好时候。” 宋暖窝在程也怀里，脸上是庆幸和祝福。 “难怪王得森这两天动不动傻笑，敢情是枯木逢春了。” 程也呐呐吐槽。 “噗嗤。” 宋暖笑喷，拳头锤上男人胸口，“你还真会形容，那可是我三哥。” 程也低低笑着，将她的拳头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亲。 “也是我三哥。” 宋暖懒得理这人，程也和王得森差不多岁数，两人又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她知道程也一直都没把王得森当哥看过，不然怎么打死都不在王得森面前喊一声三哥。 哦，不对，结婚的时候，程也确实当王得森是哥，当然也仅仅只有那个时候。 夫妻俩躺在被窝里说着话，没有火炕，宋暖连脑袋都不肯露出，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程也身上，谁叫他是个大火炉。 “我脚冷，你给我捂捂。” 宋暖说着，将自己微凉的脚伸在男人腿间。 程也任劳任怨地替她捂着脚，又将怀里的人儿抱紧。 没了冰冷，宋暖迷迷糊糊就想闭眼，正要睡着之际，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暖暖，我可能要升了。” “嗯……嗯？” 宋暖霎时睁开眼，仰头去看男人冒着胡茬的下巴， “真的吗？太好了！” 程也上次升营长还是去京市进修后，如今孩子都快半岁了，确实也该往上升一升了。 “嗯，上次出任务立了功，再加上副团位置有一个空缺。” 他顿了顿，“原本刘嫂子男人和我是竞争关系，只是经过林芳这件事，刘嫂子家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 宋暖担心起来，“事情还没有落实，咱家因为林芳已经和刘嫂子闹矛盾了，她会不会故意使坏啊？” “不至于，刘嫂子也是这么多年的军嫂了，别担心，况且我清清白白，也不怕她使坏。” 程也抚了抚她长长不少的发丝，“时间不早了，睡吧。” 宋暖应了声，却没了半点睡意，不行，以防刘嫂子使坏，她得提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 徐凤兰和江姨都不是多嘴的人，提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到处乱说，宋暖还是很放心她俩的。 果然，在宋暖叮嘱两人的第二天，家里人都去上班了，江姨也去了供销社买菜，只有徐凤兰和两个宝宝在家。 刘嫂子提着礼物敲响了大门，徐凤兰开门，看见来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宋暖昨儿个才叮嘱她要提防着刘嫂子，今天这人就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一看就不怀好意。 “婶子好，还记得我吗？我是林芳的表姐，今天特地来跟你们正式道个歉。” 刘嫂子见徐凤兰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主动开了口。 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可都是花了大价钱从百货商店买的，而且她来时路上的嫂子们都看见了，只要宋暖家收了礼，那么程也的升迁机会也没那么牢固了。 刘嫂子真是气不过，娘家人净帮倒忙不说，还连累了她男人上升，如今也只能想想这缺德的法子，把程也也拉下水。 她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愈发殷勤，看得徐凤兰警报直接拉满。 “家里的事都是暖暖做主，她现在不在家，你先回去吧。” 她说着就要把大门关上，刘嫂子一愣，用胳膊肘抵住大门， “欸，婶子，你先让我进去呗，或者你把礼收了，等宋暖妹子回来我再来。” 徐凤兰哪能让她见缝插针，关门的力道更大了， “哎呦妹子，不是婶子不让你进来，你找暖暖，还是当面说得好，欸，孩子哭了，婶子就先不跟你唠了，我得看孩子去。” 她说完一个用力，铁门砰地一声关上。 刘嫂子吃了一鼻子灰，愤恨地跺了跺脚，她要是敢找上宋暖，至于还要专门趁宋暖不在的时候来吗！ 本来打算利用乡下妇女见钱眼开的心性，却没想到徐凤兰就是个铜墙铁壁，连屋都不让她进，简直油盐不进！ 刘嫂子肺都要气炸了，来回踱步两圈，突然就想起宋暖家新来的保姆江姨。 她眼睛倏地亮了，提着东西就往供销社走去。 还没走到半路就见江姨挎着菜篮子走回，刘嫂子赶忙挂起笑脸上前， “您就是小暖妹子家里新来的阿姨吧，我姓刘，家属院里都叫我刘嫂子。” 江姨提前听了宋暖的嘱咐，此时也认出了刘嫂子，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刘同志你好。” 刘嫂子嘴角一僵，她没想到江姨态度这般冷淡，只能尬笑了两声， “呵呵，您这是买菜回去？” 江姨点点头没说话。 刘嫂子自顾自道，“哎，不瞒您说，您能到程营长家做事跟我也有点关系，我小姨和妹子做错了点事，得罪了小暖妹子和程营长，我就想着买点东西给他们赔礼道歉。” 她期待地看着江姨，企图江姨能说说话应和一下。 奈何江姨只是淡淡瞥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随即又收回了视线。 刘嫂子鼻孔微张，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将手里东西提起， “您瞧，这些可都是百货商店里的高档货，没个百八十下不来，瞧着酒，这糕点，最重要还有这口红，小暖妹子抹起来肯定好看。” 见江姨还没说话，刘嫂子只以为她是乡下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些， “小暖妹子没在家，我还有些事，您能帮我把东西带回去给她吗？等她下班了我再亲自上门道歉。” 她的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江姨看了眼刘嫂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道歉还是要自己上门为好，我一个帮忙照顾孩子的，可没权利随便接您这份大礼。” 江姨说完便加快脚步走了，独留刘嫂子一个人震惊地愣在原地。 “不就是个给人当保姆的，神气什么！” 刘嫂子狠狠啐了口，心里愈发闷堵，她怎么觉得这个保姆说的话像是在阴阳怪气，还有那眼神，活像是很看不起她手上的礼一般。 她不知道的是，江姨原来是在大户人家做事，好东西见得多了去了，就刘嫂子当成宝贝的这些，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第450章 不告而来 傍晚，宋暖到家，徐凤兰和江姨赶紧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两人还松了口气，还好宋暖提前跟她们说了，要不然还真以为那刘嫂子是来道歉的，指不定就将人放进来了。 刘嫂子这一出，只怕是想诬陷程也收礼吧，现在谁家好人道个歉买百八十块的礼物，一般能买两斤红糖和糕点就算不错了。 这事有惊无险过去，徐凤兰和江姨就是铜墙铁壁，主打一个见着刘嫂子就绕道走。 只把刘嫂子气个半死，礼没送出去也就算了，咱家还倒贴百八十块钱，就那口红她抹得不伦不类，难看死了。 亏大了亏大了，刘嫂子捶胸顿足。 程也升迁的通知在一月下旬出来，正是临近年关的时候，一家人高兴得不行，徐凤兰更是琢磨着整一桌好菜出来庆祝。 家属院的嫂子们得知后都带着礼物上门道贺，大多都是鸡蛋红糖以及自家做的干菜一类。 这样的礼物宋暖和徐凤兰收起来也没有负担，邻里邻居的，别人家喜事的时候再回过去便是。 这次刘嫂子反倒没有再来，两家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宋暖并不觉得有什么，早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些事，她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让刘嫂子介绍林芳和林母。 今年过年宋暖没几天假期，程也也没有探亲假，两人自然回不了林吉，所以早早就给家里带去了信。 王艾君的身体经过这两个月的调理好了不少，情绪也没那么暴躁，宋振平每晚都会给她烧水洗脚，现在晚上睡眠质量也上来了。 得知小闺女过年不回家，老两口还有点失落，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多寄些年货过去。 回信的时候，王艾君将家里发生的事都一一告知。 宋清禾的书在省城得了奖，还拿了奖金，目前已经在筹备第二本了。 老两口也准备将店里的事慢慢放权，等到能直接脱手的时候，随时可以去陕省看俩外孙。 还有小木木，这孩子已经会叫人了，整天姥姥姥爷地叫个不停，有时候是真烦人，是个甜蜜的负担。 至于来娣和宋翎（招娣改名后），来娣那孩子很努力，将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目前越来越往抠门的方向发展了，为了攒钱，连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买。 宋翎早在一月中就从京市回来，给家人都带了礼物，就连小宁小远都没有忘记。这孩子上大学之前将自己攒的钱都给了来娣，让来娣买铺子，她现在的钱都是大学空闲时间打零工赚的。 王艾君和宋振平得知此事后，对宋翎愈发心疼了。 宋暖收到家里的信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随着信件一起寄来的是一个大包裹，里面不仅装着独属于家乡味道的年货，还有家人的礼物，其中宋翎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个玩具，拨浪鼓和一个毛茸茸的小玩偶。 宋暖将两个玩具放在小宁小远面前，让他俩自己挑，小宁的注意力瞬间被玩具吸引，一巴掌拍在拨浪鼓上面。 拨浪鼓随着她的力道晃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宁更兴奋了，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小远没她动作快，但也被拨浪鼓发出的声音所吸引。 宋暖语气故作遗憾， “没办法，谁叫咱们小远没姐姐快呢，下次记得动作快点嗷。” 认识五个月，她也了解了自家儿子的脾气，这孩子佛系得很，有时候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要他动作快抢在小宁前面，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这小子隐隐还是个姐控，什么都让着他姐，有时候明明还没吃饱，但只要他姐一哭，说什么都不肯再吃，非要等到小宁吃饱为止。 徐凤兰和程也拿这俩孩子没办法，宋暖倒觉得挺好，她家永远不会有重男轻女这一说，现在连弟弟都宠着姐姐，相信小宁往后肯定也会很疼弟弟的。 腊月二十九号，是程欢到陕省的日子，今年宋暖和程也都不能回家，徐凤兰自然也不可能回去，干脆就让程欢过来陕省一起过年。 火车在下午到达，程也去接人，宋暖看孩子，徐凤兰和江姨在厨房忙活。 院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徐凤兰和宋暖都走到大门口，只是，怎么车里除了程欢和程也，还多出来一人。 车门打开，程欢率先跳下车，几个月没见，小姑娘好像又变漂亮了许多，也更时髦了。 “妈，暖暖姐，我想死你们了。” 程欢一下车便来了一个熊抱。 宋暖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视线落在她的身后，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视线里，而后再是一双长腿，再往上，一张熟悉的脸闯进视线。 “牛哥？！” 宋暖惊喜地唤了声， “你怎么和欢欢一起？” 牛哥脸上挂着笑，伸手就想给宋暖一个拥抱，但被程也抓住了后衣领。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了个方向给了徐凤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不告而来，暖暖和婶子不会不欢迎我吧？” 这是什么茶言茶语，宋暖笑着给他一拳， “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不过太过惊喜，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是，程欢和牛哥一人在京市，一人在鹏城，两人怎么会一起过来？ 第451章 不靠谱的舅舅 程欢这个当姑姑的很是称职，一来就去了屋里看两个小不点。 “小宁小远，还记得姑姑吗？” 她抱着两个小宝贝，稀罕得不行。 小宁小远才六个月大，除了时常亲近的人，哪里还能记得其他人，只会咿咿呀呀地看着程欢流口水。 程欢一点不嫌弃，掏出手帕替小宁擦了擦口水，将孩子抱到牛哥面前， “小宁看看，这也是舅舅哦。” 小宁从来没见到过牛哥，好奇地睁大眼。 舅甥俩第一次见面，都很新奇，牛哥欢喜得不行，手伸向小宁， “小宁是吗？来，舅舅抱。” 小宁一点不怕生，张开小胳膊就朝牛哥扑了过去。 “哎呦！” 牛哥一声惊呼，简直要高兴坏了，抱着小宁不肯撒手， “这孩子好乖！” 程欢手上落了空，转头又去抱小远，但小远可没小宁给面子，即便被抱着也是一本正经地观察，一点表情都没有。 牛哥看看怀里的，又看看无聊到吐泡泡的小远，伸手轻轻在小远脸上戳了戳， “暖暖妹子，你这两个娃性格咋差得这么远？” 宋暖闻声走近，刚闯入小远的视线，还在吐泡泡的小孩儿立马咧嘴露出了微笑。 “呦呵，这孩子还区别对待呐。” 牛哥又在小远脸上rua了一把。 宋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你们当小姑做舅舅的常来陪陪他俩，还怕孩子们记不住人吗？” 牛哥豪爽一笑，“行，那我这个舅舅一定常来。” 他俩抱着孩子不愿撒手，宋暖和徐凤兰也就随了他们的意，一家人坐上桌，晚饭是江姨和徐凤兰的手艺，川菜和东北菜的结合。 小宁和小远被抱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紧紧黏在桌上的美味佳肴上。 “瞧咱们小宁，口水都要把舅舅给淹了。” 牛哥笑着用小宁身上的口水兜给她擦了擦口水，故意夹起一块红彤彤的辣子鸡丁， “想不想吃啊？” “啊啊……啊啊。” 小宁啊啊叫个不停，小嘴张开，口水又顺着流了出来。 一家人顿时笑开了，宋暖嗔了眼牛哥，想伸手接过闺女， “你可别炫耀了，小心小宁以后记你的仇。” 牛哥爽朗一笑，正准备把鸡丁放进口中，突然，袖口被小宁一拉，鸡丁顺势而落，掉在地上。 小宁的视线就随着那滚落的鸡丁一起，慢慢往下，最后直勾勾看着地上的鸡丁。 桌上众人一怔，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哇呜~~” 像是接受不了鸡丁掉落的现实，小宁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活像是不要钱一般。 她一哭，原本还很平静的小远也跟着哼哼，眼瞧着就要哭出来，程也赶忙从程欢怀里接过孩子。 这边小宁的哭声越来越大，有种止不住的趋势，牛哥慌了神，他哪里有过哄孩子的经验，顿时手忙脚乱地朝宋暖求助， “快快快，孩子哭了，快来哄一哄。” 宋暖无奈地从他手里接过小宁，又剜了他一眼， “瞧你干的好事，逗吧，这下惹火了嗷。” 她抱着小宁离开桌轻哄着， “宁宝不哭不哭，舅舅坏，咱们不理舅舅，妈妈过几天就给宝宝泡米粉吃。” 俩孩子离桌了，牛哥如临大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咳咳，这孩子嘴还挺馋。” 程欢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徐凤兰则是笑出了声， “可不是嘛，咱们小宁最好吃了，平日里都不敢让她上桌看咱们吃饭。” 好不容易将俩孩子哄睡，程也和宋暖回到桌上， “孩子睡了，继续吃饭。” 牛哥朝两人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俩啊，我是哄不来孩子，孩子一哭我头都大了。” 宋暖睨了他一眼，“那往后你孩子哭了可咋办。” 牛哥正吃着一块水煮肉片，闻言被宋暖的话惊得咳嗽起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程欢， “瞎说啥呢，等有了孩子再学呗，先拿你孩子练练手。” 宋暖无语地看了眼他，转了话题， “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程欢吃饭吃得不亦乐乎，她口味重，很喜欢川菜，江姨的手艺很好，菜做得非常正宗，程欢正在埋头猛吃。 听见这话，她吐了个骨头，随口道， “牛哥刚好来京市出差谈投资，问我要不要回林吉，我说今年到陕省过年，他听说咱们都不回去，干脆跟着我一起来了。” 牛哥点头，“她说得对，反正我在哪儿过年都一样，你生了孩子我还没来看过呢，刚好趁着过年有时间来看一看。” “行啊，那就趁着过年，好好带你逛一逛关中。” 宋暖举起酒杯，“欢迎牛哥来陕省过年，祝大家新年快乐！” 举杯相碰，晶莹的酒水在杯中碰撞，又是新的一年，但身边还是同样的家人。 宋暖还在喂奶，自然不能喝酒，只有她杯中是冰峰，其余人杯子里都是清甜的米酒。 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欢乐，有牛哥和程欢在，气氛无比活跃融洽，宋暖难得放开了吃一顿，筷子一直想往那几盘川菜夹。 忌嘴了这么久，她实在是馋了，不过她还是有分寸的，只过了过嘴瘾便不再吃了。 程欢没有顾虑，好不容易吃一次这么地道的川菜，她简直敞开了肚皮，吃得不亦乐乎。 只是，她也不是能吃辣的主，虽说嘴硬，但现实实实在在给了她一个教训。 “嘶……好辣好辣，我嘴里快要喷火了。” 她脸蛋已经变得红扑扑，嘴唇红肿，眼里闪着泪光，伸出舌头一个劲地扇风。 “斯哈，水，快给我来点水。” 杯中的米酒已经喝完，程欢扭头四处找水。 周边人正欲有所动作，却见牛哥率先起身，从水壶里倒了杯凉水放在程欢边上。 “咕咚咕咚。” 程欢猛灌了两大口，口腔里火辣的感觉这才缓解一些。 两人的动作太过默契，就像是这种事已经发生过无数遍，牛哥照顾人的动作很熟练，程欢接受得也很是顺理成章。 这就是一个小插曲，没人盯着这个细节琢磨，大家又很快聊起了别的事。 牛哥和程欢的到来给这个不太圆满的春节增添了几分热闹，全家都非常高兴，就连小宁和小远也都在短短时间内习惯了刚冒出来的小姑和不太靠谱的舅舅。 第452章 严父慈母 除夕当天，牛哥的包裹到了，他这次本没什么行李，全身上下也只有一个行李箱，给家人和俩孩子买的东西全都让助理邮寄过来。 包裹是他和程也扛着回来的，重得不行，大家见状都好奇得很。 宋暖和程欢抱着小宁小远站在一旁观看，就见牛哥将包裹打开，先是好几件衣服，还是羊城那边的羽绒服，只不过这次的比去年的款式要更加时髦一点。 “这是港城那边的酒心巧克力，里边含酒，暖暖妹子你现在可不能吃。” 他还特地嘱咐了一番，将酒心巧克力拿给了程也。 “那我能吃点啥？” 宋暖无奈了，她还挺喜欢吃酒心巧克力的，只是陕省没得卖。 “你吃这个吧，荔枝软糖。” 牛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大袋荔枝味的软糖，还没等宋暖伸手，一旁的程欢眼前一亮， “你哪里买的？居然还有荔枝味的软糖，我都找不到。” 程欢是最爱吃荔枝的，当即就撕开包装吃了一颗， “真好吃啊，荔枝味好浓。” 她还不忘又扒两颗给宋暖和徐凤兰，双眼亮晶晶地问， “怎么样，好吃吗？” 宋暖一边躲避小宁伸出要扣她嘴的“魔爪”一边点头， “还行。” 她对荔枝不太感冒，但也觉得这糖味道很浓郁，只是，这看来看去没一个是给她买的，宋暖顿时幽怨了， “牛哥，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咳咳。”牛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包裹里掏出几瓶化妆品，“喏，别说哥没念着你，这些都是港城来的化妆品，有你的份。”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宋暖顿时满意了，拿起化妆品打量，是后市时常能看到的牌子。 程欢对化妆品兴趣不高，她钟爱荔枝软糖和荔枝罐头，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吃。” 牛哥见她吃得香，笑道，“我下半年刚承包了一片果园，里边都是荔枝树和龙眼树，明年你想吃多少都可以，还可以自己去果园摘。” 程欢眼睛一亮，“真的？！那也太好了，岂不是有吃不完的荔枝和龙眼！” 她兴奋十足，像是随口一问，“你不是开建材公司吗？怎么又承包起果园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来，宋暖只知道牛哥在鹏城混得风生水起，却还不知道他已经将公司都开起来了。 牛哥眼神躲闪了一瞬，装作低头从包裹里拿东西， “恰巧碰到有果园转让，我觉得包一片下来供家里人吃也不是不行。” 他说得轻巧，但大家都知道承包果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想来牛哥这两年是真的发家了。 宋暖笑着打趣，“牛老板阔气，那咱们就等着你明年的荔枝和龙眼了。” “好说好说，包你吃到撑。”牛哥也笑了起来，他早就将宋暖等人看做了家人，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才会卸下属于牛总那个雷厉风行的外衣，做回林吉黑市那个随时插科打诨的牛哥。 他承包果园的事不假，但却不是今年下半年承包的，是初到鹏城那年就承包了下来。 当年他在鹏城还什么都不是，恰巧遇到有片果园要出售，不惜花费全副身家的三分之一，也要将其买下来。 之后生意做起来，为此他还在果园旁边建了一条生产线，今天的荔枝罐头和荔枝软糖，都是从这个工厂生产出来的。 从一片果园到一条生产线再到一个工厂。 牛哥说不清当初承包果园的心情，但他现在十分确定，当初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因为那个女孩爱吃荔枝罢了。 晚上营区有团拜会，徐凤兰便将团圆饭定在了中午，一家人忙忙碌碌了一上午，总算将团圆饭给做了出来。 大人们吃饭，小宁小远两个宝宝也得有吃的不是。 俩孩子六个月了，是该吃辅食的时候，宋暖早就准备好了米糊，用水冲泡，一勺一勺喂给两个孩子。 米糊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米香，但小宁小远没尝过味道的吃的不亦乐乎。 两小只心情好极了，坐在宋振平专门给做的餐椅上直扑腾。 宋暖和程欢是喂饭的主力军，一勺下去，只把两个宝宝香迷糊，小宁甚至都等不及程欢喂下一勺，伸手就想要自己拿勺子。 “你个小丫头，可悠着点吧，牙都没有还想自己拿勺子。” 程欢看得好笑，加快了喂米糊的动作，一勺接着一勺。 小远要比姐姐斯文得多，虽说对米糊也非常喜爱，但他是宋暖喂一口就吃一口，跟着妈妈的节奏来，一勺吃完的间隙就乖乖露出笑容等着妈妈继续喂。 小宝贝实在太乖，看得宋暖心都要融化了，根本舍不得让小远等太久。 一碗米糊下肚，宋暖刮干净最后一点送到小远口中， “好啦，没有了，明天再吃。” 小远依旧不哭不闹，乖乖坐着任由宋暖给他擦嘴。 小宁就没那么老实，眼瞧着最后一点都没了，她哼哼唧唧不干，小手伸向程欢手上的碗，似怀疑程欢在骗她。 程欢哭笑不得，将空碗放在她面前， “你自己瞧瞧，是不是吃完了，小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小丫头心眼子还挺多。” 她说完自己都笑了，用围兜给小宁擦嘴。 碗确实空了，小宁也老实了，哼唧立马停止，乖乖地任由小姑擦嘴嘴。 程欢算是见识了这丫头的心眼子，悄悄和宋暖说笑， “你闺女以后一定不是个省心的，瞧这么小就会装哭了。” 宋暖早就摸透了俩孩子的脾气，她觉得小姑娘调皮一点也没啥，总不能两个娃都像小远一样沉稳吧。 她耸耸肩道，“没事，我们家采用严父慈母的制度，有她爸爸管着呢。” 程欢噗嗤一声笑了，想着自家哥哥严肃起来那张脸，赞同地点头， “嗯，确实应该我哥来，只希望能管得住小宁。” 宋暖倒是一点不担心，程也管那么多新兵蛋子都可以，难道还管不住一个小宁不成。 再说，万一不行还有她呢，她采用怀柔政策，就是拿准了小宁这丫头吃软不吃硬。 ———— 后一章稍晚~ 第453章 暗恋 营区的团拜会在六点开始，一家人提前吃了晚饭，抱着小宁小远一起去。 这还是小宁小远第一次出去玩，两个小家伙兴奋得不行，就像两条蹦跶上岸的鱼，滑不溜秋，一个劲地扑腾。 宋暖和程欢给他俩换衣服都费了老大劲，明明是冬天，两人却硬生生整出了一身汗水。 换好衣服，宋暖和程欢一把将两个小家伙塞到牛哥和徐凤兰怀里，她俩也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江姨晚上被请去隔壁米静芝家里吃团圆饭了，两人现在离得近，米静芝时常过来串门顺便看望江姨。 今天除夕，米静芝专门和宋暖家错开了团圆饭的时间，她早就拿江姨是一家人，两人十来年没见，重逢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要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宋暖和徐凤兰都很理解，早早便让江姨过去了。 五点半的时候，程也从营区回来接家人，这次团拜会他也是负责人之一，所以最近几天也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一大家子人走在前往营区的路上，周边都是同样目的地的军属们，大家相互见着了都会打声招呼，唠唠嗑。 程也和宋暖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程欢和牛哥在后边扶着徐凤兰，一家人就这么走着，遇到熟悉的嫂子说上两句倒也不显得冷清。 “小暖妹子，小暖妹子。” 忽地，宋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康嫂子。 康嫂子前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都见不到人影，最近两天才空闲下来。 她身上穿着一袭军装，头发梳得很是规整，看起来好似和平常不大一样。 宋暖好奇地问， “康嫂子你今天真精神，是有什么活动吗？” 康嫂子气刚喘匀，随即笑了笑， “还是你机灵，我和家属院其他嫂子一起排了个节目，这不，我回来拿个东西，恰好就碰到了你们一家。” 她说着视线扫过徐凤兰身边的两人，程欢她是认识的，只是牛哥却从来没见过。 见牛哥孝顺地扶着徐凤兰，还是和程欢一起，康嫂子顿时明白了，朝徐凤兰使了个眼色， “凤兰姐，这位是程记者对象吧？哎呦，你这女婿可真孝顺，小伙子不错啊。” 她一脸赞赏地看着牛哥，眼神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牛哥今天穿的黑色大衣，里面是高领毛衣，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整个人板板正正，矜贵又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徐凤兰看了眼牛哥，眼里也都是喜爱，但欢欢明确说了还没有处对象的打算，她自然是要维护自家闺女的名声的。 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见程欢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朝康嫂子解释道， “嫂子您别说笑了，这是我哥，也是暖暖姐的哥，我还没对象呢。” 康嫂子察觉到误会了，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她就是觉着这小伙子和程记者还挺般配。 康嫂子又唠了两句便提出了告辞， “凤兰姐，小暖妹子你们慢慢来啊，我得赶紧去准备了。” 她走后，程欢仍在和徐凤兰说笑，看起来一点都没把康嫂子的话放在心上。 牛哥看着她的张扬的笑脸，顿觉心底一阵苦涩，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啊。 他又有些失望和失落，失望是对自己。他没有勇气告诉程欢自己的心意，程欢那般张扬率真，有令人骄傲的学历和事业，也有不输任何人的心性和坚韧，这样好的女孩，他一个有家不能回，到处漂泊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呢。 情谊与自卑在心里交织蔓延，牛哥控制不住喜欢程欢，但又在听到程欢亲口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时，生出失落。 他极快地掩饰了眼底的情绪，却被恰巧回头的宋暖看了个正着。 宋暖微怔，脑子里被忽视的感觉好像逐渐清晰，正想再仔细确认一番，牛哥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和程欢聊起天来。 男人神情掩饰得极好，此刻就像是真的在和亲近的妹妹说话一样，自然得很。 要不是宋暖刚才切切实实看见他眼底的失落，她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想了片刻，宋暖默默又回过了头，欢欢显然对牛哥没有想法，牛哥很明显也不想破坏两人现有的关系。 她叹了口气，就这样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程也察觉她表情不对，低头询问， “怎么了？” 宋暖缓缓摇头，看着程也，一下子回想起两人确定关系那天。 那天还是她自己看到了程也的日记本，亲手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要不然以这男人锯嘴葫芦一般的性格，只怕到现在她都只会以为这人是因为责任才和她订婚。 她暗自摇头，这些男人咋就这么喜欢搞暗恋那一套呢。 走到营区大概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好在今天没什么风，小宁小远穿得又像两个胖娃娃，一点都没被冷到。 程也先将家人带去了家属席，一坐下来，两个年画般的娃娃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路过的人们都要看上一眼，脸上统一都挂起了姨母笑。 “这就是程副团家的孩子吧，哎呦，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嫂子，能给我抱抱吗？我还没抱过这么可爱的龙凤胎呢。” “我也要抱，我也要。” 一时间，宋暖一家直接被围了一圈，好在两个孩子小胆儿都挺大，小远沉稳得很，小宁更像是人来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周一群绿军装。 宋暖笑着将俩孩子塞到身旁小战士手中，她记得这个小战士，当初开车送程也去医院就是他。 小战士抱着小宁，心痒痒，小娃娃原来这么软乎，他也想娶媳妇，也想生孩子了。 “行了行了，该我了。” 就这样，小宁小远这两个香饽饽被周边一群叔叔阿姨抱个不停，就连叶音也凑上前过了把瘾。 最后还是小宁好奇劲过去了，不耐烦了，嚷嚷两声，大家怕把孩子逗哭，这才不舍地还给了宋暖。 第454章 舞龙 今年的团拜会举办得很是热闹，不仅有文工团的表演，还有战士们表演的军体拳，更有康嫂子等一行家属院嫂子所组成的诗朗诵。 徐凤兰还是第一次见识这大场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在看见康嫂子等人激昂澎湃时，她眼底闪过羡慕又佩服的光彩。 “妈，你也想上去表演？” 宋暖捕捉到她眼底的异样，笑问道。 徐凤兰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妈都五十来岁的人了，哪里能跟小姑娘似的，可不得羞死人了。” “哪有，您看康嫂子，也就比您小一点，人家活得多精彩呀，咱们家属院门口的夜市您知道吧，就是康嫂子一手办成的。” 徐凤兰惊讶了，“真的？！那她可真厉害，康妹子在家属院人缘也好。” 婆媳俩唠着嗑，怀里的两个小人儿眼珠子睁得溜圆，一眨不眨看着台上的表演。 这时，一旁的程欢悄悄戳了戳徐凤兰的手臂， “妈，我有点冷，先去篝火那边烤一会火。” 徐凤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操练场上升起了一簇簇篝火，只是大家都在这边看演出，篝火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些担心道，“那边这么空，你一个人能行吗？” 程欢点点头，“这可是部队，咋就不能行了，不就是黑一点嘛，我可以的。” 徐凤兰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旁的牛哥开了口， “婶子别担心，我陪她去。” “欸，那就麻烦小牛了。” 有牛哥陪着，徐凤兰瞬间安心了，转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演出上。 牛哥和程欢猫着腰走出了观众席，两人一直走到操练场的篝火旁，等演出结束这里会有兵哥哥舞龙，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操练场的灯光还没亮起。 两人坐在火堆前，程欢双手靠近火苗，顿时感觉到了温暖。 橙黄的火光映在她俏丽的脸上，给活泼的女孩增添了一抹温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牛哥偶尔会看向她柔美的侧脸，而后又默默将眼底泛滥的情绪掩盖。 不知聊到了什么，程欢被逗得咯咯直笑，仅从背影都能看出她的愉悦。 徐凤兰在表演间隙看上一眼，只觉闺女在小牛面前太过放松，是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从未有过的状态。 她悄悄观察了几分钟，发现小牛看闺女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她一个过来人，还天天吃儿子儿媳的狗粮，怎么会察觉不到小牛眼底的情谊。 徐凤兰心生欢喜，小牛这个人很是不错，她印象极好，也很喜欢，这样有责任有担当又有能力的男人，如果欢欢有意的话，可得把握住了。 怕自己想多了，徐凤兰趁着间隙凑到宋暖耳边， “暖暖，你瞧小牛和欢欢。” 宋暖闻声看去，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但仅仅从背影都能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妈，你怎么想？” 宋暖不知道徐凤兰的想法，但她猜想徐凤兰肯定是以程欢的意愿为前提的。 果然，徐凤兰立马道， “你也觉得他俩不对劲吧，小牛这个孩子咱们知根知底，妈也很喜欢他，欢欢能和他在一起妈当然是高兴的。只是，欢欢说目前还没有处对象的打算，妈也不想逼她。” 宋暖点了点头，“我觉得牛哥应该是喜欢欢欢的，但欢欢好像没那意思，而且好像也不知道牛哥的心思。” 她顿了顿，继续道，“咱们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了吧，他俩都是成年人了，肯定知道该怎么相处。” “行，妈也这么觉得，不过欢欢那丫头好像还没开窍，妈回去试探试探，如果她真没那意思，咱就算了。” 徐凤兰到底还是有些操心闺女的婚事，她这样的思想放在现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是很超前了，程欢这年纪要搁在三道口，那肯定会被传闲话，说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此时演出来到最后一个节目，众人都移步到了操练场的篝火堆旁。 宋暖和徐凤兰抱着俩孩子来到程欢牛哥身旁，徐凤兰坐下笑问道， “你俩在聊啥呢，看着这么开心。” 程欢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顺口说道， “牛哥再跟我说他身边那群老板的糗事，原来老板有时候也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吗，我不就是装的。” 牛哥应和着说。 宋暖笑看两人，“你们一个公司老板一个日报记者，牛哥你就不怕欢欢把你说的那些糗事给抖搂出去？” 程欢不服气了，接过宋暖怀里的小宁， “哼，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好吧，再说，这种娱乐新闻，我们报纸可不会写。” “是的，我就没见过有哪个记者像欢欢一样有职业操守。” 牛哥一本正经地应和。 “嘶……”程欢偏头看他，“我怎么觉着你这话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呢？” 牛哥直呼冤枉，“天地良心啊！” 两人之间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宋暖和徐凤兰对视一眼，脸上笑容逐渐有了深意。 “砰砰砰。”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鼓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列兵哥哥高举着五彩金龙而来。 为首的正是面容严肃的程也，男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手臂肌肉因用力紧绷。他手持长杆，长杆顶端是威严肃穆的龙头，龙头巨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龙须随着程也的动作飘扬，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奔着人群中央而来。 小宁小远本还有些打瞌睡，被突如其来的鼓声吓得一激灵，此时看着威武的龙头和灵动的龙身，两个小家伙直接惊得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看着飘舞的金龙。 宋暖笑颜如花，低头朝两个小家伙说道， “小宁小远看见没，是爸爸哦，舞龙头的那个是爸爸。” 小宁小远像是这才发现龙头底下的人，激动得手脚都扑腾起来，但宋暖给他们穿的实在太多，两小只没力气，扑腾了一会改用咿咿呀呀来表达他们此刻的激动。 一簇簇篝火中，程也带领着一列舞龙大队穿梭其中，他手臂用力，龙头随着他的力道在空中摆动，龙身龙尾跟随着龙头的方向灵活飘舞。 或高扬或俯冲，或威严或灵动，行云流水间，金龙蜿蜒飘逸在攒动的火苗之中，场面好不壮观。 第455章 喜欢的证据 晚会结束时，小宁小远已经撑不住睡着了，程也和宋暖一人抱着一个，一家人和来时的队形一样，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 “刚刚舞龙的时候，瞧见你儿子闺女看你的眼神了吗？” 宋暖眼中含笑，看着身旁的男人， “估计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俩心中最崇拜的人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他俩这么激动。” 程也嘴角弯起弧度，低头看她， “我只看见了你的表情，你也很激动。” 两人走在前面，离徐凤兰他们有一些距离，因此夫妻俩说的话并没有被人听见。 都老夫老妻了，这人却越来越大胆，时不时说些调情的话，有时候宋暖都接不住。 她耳根发烫，娇嗔了眼正等着她回应的男人， “不正经，你这样小宁小远该失望了。” 程也一眼就看出她在害羞，心情颇好地咧嘴笑开， “没事，反正他俩也没听见。” 宋暖：…… 夫妻俩在前面浓情蜜意，身后徐凤兰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暗戳戳试探两人， “小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考虑处个对象吗？” 牛哥身体微僵，瞥了眼还在看好戏的程欢，语气悠悠， “婶子你可别催我，我还没这打算，我公司才刚成立，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徐凤兰朝前面的夫妻俩努努嘴， “你比程也还大一岁吧？他和暖暖连孩子都有俩了，你就不着急？” 牛哥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能不急嘛，他是抓心挠肝地急啊，奈何他看不上外面投怀送抱的女人，他看上的又一点没开窍，可把他给急死了。 程欢看了眼语塞的牛哥，自认为很贴心地开口解围， “哎呀，妈你就别催牛哥了，他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成熟有魅力，身边肯定不缺示好的女同志，没准什么时候突然就处上了，你别瞎着急。” 牛哥只觉心里又被插了一刀，郁闷地没有开口。 徐凤兰看看没心没肺的闺女，又看看情绪明显低落的牛哥，真想跳起来给程欢一个爆栗。 真是没眼看！ 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江姨和米静芝没去看团拜会，在家帮忙烧好了洗漱的热水。 一家人匆匆洗漱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程欢和妈妈一起睡，刚准备躺下，屁股被徐凤兰拍了一下， “妈，你干啥呀？今天怎么怪怪的？” 徐凤兰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是不是还没开窍？” 程欢更懵了，“什么开没开窍，我哪里需要开窍了？” 徐凤兰无语得想翻白眼又硬生生忍住了，语重心长道， “欢欢啊，妈不是催你，你已经二十多岁了，正是青春好年华，工作的同时，也应该谈谈感情调剂一下，涨涨经验也好。” 她都说得这么直白，程欢自然是懂了，无所谓地又缩回了被窝， “我不想为了处对象而处对象，我想找一个合心意的男人，但我还没遇到。” 徐凤兰眼里隐隐闪着光， “你往身边看看呐。” “单位？不行不行，我们单位就是一群老学究，古板得很。” 程欢连连摇头，见自家母亲面无表情没有动作，她想了想，随即惊愕出声， “妈，你说的不会是牛哥吧？” 还没等徐凤兰点头，程欢就已经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牛哥就更不行了，我拿他当哥看，再说，人家对我也没那意思啊，我何必上赶着去。” 徐凤兰对她这榆木脑袋简直没话说，一个翻身将被子盖上，顺手关掉了台灯， “睡觉！” 程欢：……这话题不是妈自己提起的嘛，咋就不开心了？ 她脑子想啊想，直到昏昏欲睡间，才隐约摸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 “等等，难道牛哥真得对我有意思？！！！” 程欢蹭地坐起，挠了挠脑袋，回想着两人相处间的点点滴滴， “完了完了，好像还真是。” 她小声嘟囔，后背被徐凤兰拍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黑黢黢的房间，徐凤兰被惊醒，声音还带了一丝困倦， “你个倒霉孩子，不睡觉干啥呢？” 程欢无力地重新躺回被窝，“睡了睡了。” 黑暗中，她眼睛瞪得老大，一点困意都无，满脑子全是牛哥喜欢她的证据。 想着想着，那些被她遗忘和忽略的细节重新放大，牛哥每次说的话，做的事，看她的眼神，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 牛哥好像真的对她有意思！ 程欢有些不淡定了，她对牛哥没那方面的想法啊，只觉得他是一个很聊得来的哥哥罢了。 要怎么才能在不伤害两人现有感情的基础上，委婉拒绝牛哥的情谊呢？ 这个问题程欢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都毫无头绪。 翌日，今天是一家人准备去郊外爬山的日子，徐凤兰和江姨两个老骨头打算在家带孩子，四个年轻人约好去爬山。 徐凤兰醒来时，程欢还没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床上，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咋起这么早？” 程欢无力地趴在被子上，“睡不着。” 徐凤兰拍了拍她的背，惊叹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程欢点头。 徐凤兰来了精神，好奇地问， “咋滴，你发现了？” 程欢点头。 徐凤兰更精神了，程欢一晚没睡不就代表她对牛哥的心思也很纠结嘛，好好好，只要纠结就还有机会。 “妈，你说我要怎么拒绝才不会破坏我们现在的感情啊？” 程欢准备向老母亲取经。 却不曾想徐凤兰听见这话，微笑的脸立马垮了下去，感情她还在期待俩孩子在一起，这倒霉丫头纠结的竟然是怎么拒绝人家！ 徐凤兰没招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她丢下一句话便出了门，仰头看天，重重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管不住了，算了，她还是多看看乖乖的孙子孙女吧。 正叹着气，旁边屋子牛哥走出来，见到她关切地打了声招呼， “这是咋了，婶子咋一大早叹气？” 徐凤兰看着牛哥清澈的眸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只希望你待会不要太难过。 在牛哥疑惑的目光中，徐凤兰露出和蔼的笑容， “小牛啊，早饭想吃什么，婶子都给你做嗷。” ———— 等会还有一章 第456章 爱意会从眼里流出 四人今天要爬的山不算高，且就在家属院附近，也就没有骑车打算腿着去。 程欢一路上都无精打采，活像被人吸干了精气一般。 牛哥从早饭时就注意到了，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瞧你好像没休息好，要不咱俩来别去了？” 宋暖和程也听见声音也回头看来。 程欢只觉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其中牛哥的视线让她格外不自在，赶紧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暖暖姐，我跟你一起走吧，咱俩说说话。” 她快步上前，将程也挤开，挽着宋暖的胳膊朝前走。 程也没办法，只能跟牛哥一起走在后边。 “欢欢你真的没事吗？别硬撑着。” 宋暖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咱们快走吧。” 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宋暖，虽说她和宋暖无话不说，但为了不让牛哥尴尬，程欢决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宋暖疑惑地看看她，只觉她今天有些怪异，想到昨晚徐凤兰的话，宋暖心中一惊，莫不是徐凤兰直接告诉了欢欢？！ 宋暖不敢说，也不敢问，几人关系好，她也不想让气氛陷入尴尬。 借着回头看程也的时机，宋暖偷偷瞄了眼牛哥，牛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和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是兴致和昨天比起来不算高。 今天这山确实不算高，四人只爬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顶峰，峰顶上有个小凉亭，宋暖坐下锤了锤酸胀的腿，好久没运动，这么点高的山她都有些吃力了， 山顶除了四人再无别人，程也没有顾及地捞起宋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摩着， “等开春了就跟着我一起运动。” 宋暖这次没拒绝，她也确实需要运动，虽说生完孩子身材恢复了不少，但腰间确实没以前紧致。 她俩旁若无人地撒狗粮，让程欢和牛哥直呼受不了。 “我还是离你们远一点，免得被熏到。” 两人走出去一截，程也问宋暖， “他俩咋了？” 宋暖惊愕，“连你都发现了？！” 程也：……什么叫连，他的感观很敏锐好吧。 “嘿嘿。”宋暖赔笑道，悄悄和程也凑近了些，“牛哥好像对欢欢有意思，两人还没戳破。” 程也早就猜到了这个情况，随即摇了摇头， “他俩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笃定？” 程也漫不经心开口，“程欢还没开窍。” 宋暖：……好吧，她无话反驳。 小夫妻聊着天，程欢和牛哥来到另一边看风景，可能是心里想着事，程欢一时没注意到前方路上有颗小石子，脚踩上去，顿时一崴， “哎呦！” 牛哥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表情焦急关切， “没事吧？” 他蹲下身就要去查看程欢的脚踝，却被程欢下意识躲开。 牛哥手在半空中停顿，顿了两秒，缓缓握成拳。 他起身，表情平静，“要紧吗？” 程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慌乱摇了摇头， “我没事，咱们快去看风景吧。” 山顶上的空气很清新，今年关中没有下雪，站在山顶倒少了几分美景。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只静静眺望远方，明明平日里最是活跃的气氛，此时却不复存在。 “什么时候发现的？” 牛哥突然开了口，声音平静，但仔细分辨，便会察觉里边包含了一丝紧张。 程欢一愣，缓缓道，“昨天晚上。” 牛哥沉默了一瞬，他早该想到的，感情怎么能被完美掩饰，早在徐婶子试探他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只是没想到程欢迟钝到连窗户纸都是被动戳破的，牛哥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中间蔓延，程欢很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决定就在此刻将话说清楚。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只要认定了的事和人，她都会努力去争取，不能接受的东西，也不会强迫自己接受。 “那个，牛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现在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所以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牛哥反而松了口气，他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不是吗。 “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我的感情让你有了负担，我道歉。” 程欢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没有，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我，我，就像我妈说的，我还没开窍，我完全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暂时也没那心思，所以……” “我知道啦，你不要慌。” 牛哥很温柔。 程欢泄了股气，弱弱地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牛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没有义务要你必须回应我，当然，如果你对我能不再那么尴尬就好了。” 程欢表情明显放松了，连带着笑容都轻快不少， “那肯定的，咱俩还是好朋友。”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氛围，程欢心里的大石落下，整个人精神都变好了，只是刚刚崴脚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四人在山顶待了好一会，宋暖见远处两人似乎已经聊完了才出声， “咱们该回去了。” “好，这就来。” 程欢应着，脚踝的肿痛却让她惊呼出声。 “欢欢脚好像崴了。” 宋暖拉着程也上前，程欢正被牛哥虚扶着。 “只怕是走不了了，程也，你背她下山吧。” 牛哥很有分寸。 程欢最终还是被程也背着走的，宋暖和牛哥跟在两人身后。 “还好吗？” 宋暖关切开口。 牛哥直到现在才露出一抹苦笑， “连你都看出来了。” 她又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呢。 宋暖顿了片刻，拍了拍牛哥的肩膀以作安慰， “爱意会从眼里流出。” 你没有告白，但每一个眼神都在说喜欢。 第457章 抓周 新年过完了，牛哥和程欢也要离开了，两人的关系像是更近了一步，但又好似没有。程欢还是如往常一般喜欢和牛哥一同逗趣嬉笑，牛哥也仍旧一如既往地和她斗嘴，但又在她需要时默默守护在身侧。 日子一晃一年过去，小宁小远满了一岁，两个小家伙从翻身到爬走，现在时刻都要人看着，稍微不注意就能从床上翻下去。 特别是小宁，这孩子从小就活泼好动，自从学会了翻身，经常从床一侧翻到另一侧，有时还连带着弟弟一起翻。 更别说学会爬走了，如果没人拦着，只怕裤子都要被她爬坏两条。 程也不知道多少次从床底和桌子底下捞起小家伙，为了两个宝宝的安全，他接手了宋振平的手工活计，做了个栅栏专门围在床边。还用旧棉布给两个宝宝做了个简易爬爬垫，栅栏一围，小宁小远爬行距离直接缩短，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 十一期间，宋暖放了几天假，一家人准备给俩孩子办一场周岁宴，小宁小远满月时没办酒，周岁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毕竟是孩子们到这个世上过的第一个生日。 周岁宴的酒席请了食堂的大师傅，就在自家院子里摆上几桌，请一些亲近的朋友和领导。 王得森不知从哪里听来周岁宴上要抓周，专门买齐了不少玩意儿，徐凤兰也乐得参与，还特地扯了块红布回来。 两人将玩意儿们都放了上去，有书、算盘、钢笔、勺子、拨浪鼓、包子等。 小宁小远被放在红布上，面前是大人们逗乐的声音， “小宁小远，快选选，想拿什么拿什么。” “你个大老粗可别吓着俩孩子，你让他们自己选。” 这时，赵明锋满面红光地开了口， “大院儿里的小孩，怎么能没有木仓呢，王副营长，你这准备得可不齐全啊。” 王得森一怔，拍了拍脑门笑道，“嘿，我还真忘了准备这个。” 站在桌旁睁着好奇眼睛的赵子睿听见对话，跳起来举手， “我有我有，我这就回去拿。” 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性子也越来越活泼，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好在两家是邻居，一分钟不到，赵子睿就拿着一把木头做的小手木仓回来，仰着小脑袋递给程也， “程叔叔，给你，快放上去吧。” “行，谢谢睿睿。” 程也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将木仓放到了红布上。 小宁小远不知道大人们在干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周围欢快的气氛，坐在桌上蹦个不行。 “宁宝远宝，来选一选。” 宋暖在一旁引导着。 小宁是个好奇心重的，妈妈发话后就直接在桌上爬了起来，小家伙双腿力气不小，大大一张四方桌还不够她爬的，好在周围有不少叔叔阿姨护着。 她爬了两圈，视线落到最熟悉的拨浪鼓上，小手一抓，正想玩儿呢，周围大人起哄一片。 声音有些大，直接将小宁吓了一跳，顺手就扔下了拨浪鼓，转而一巴掌抓起拨浪鼓旁边的木仓。 周遭又是一阵喧闹，这次小宁没有被吓到，手里的木仓也没有扔，仔细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着。 “好！不愧是咱大院的孩子，巾帼不让须眉，以后是个拿枪杆子的。” “瞎说啥呢，小宁就是没见过木仓，女孩子家家怎么能打打杀杀的。” “嘿，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参军了，人程营长和宋医生都没说啥呢，你个大嘴婆娘逼逼叨叨什么。” 两口子直接争辩了起来，宋暖抱起小宁，笑着打圆场， “嫂子你俩可别吵了，这就是个形式，小宁长大后，无论她做什么工作，我和程也都支持。” 那嫂子有些不好意思，赔笑道， “那是那是，小宁有你和程副团这样的爸妈，往后指定不会差。” “小远还没抓呢，咱们看小远抓什么。” 这么一说，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小远身上。 小远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此时面前一堆怪蜀黍怪阿姨，小家伙还有些害怕，一个劲地往爸爸身上蹭。 程也没逼迫孩子，将人群赶得远一些，抱着小远轻声问， “姐姐都选了，咱们小远也选一个好吗？” 小远闻言看了看姐姐手上的木仓模型，又点了点头。 为了不打扰到小远，大家都没再说话，静静看着。 小远像是完成任务般，爬都懒得爬，随意抓起一只钢笔就又伸手向程也。 “看来小远往后指定是个文化人，笔杆子拿得溜溜的。” “一文一武都集齐了，真好，真好。” 周岁宴办得热热闹闹，小宁和小远收到了不少礼物，包括远在林吉的姥姥姥爷大姨，还有在京市的小姑和鹏城的小牛舅舅也都寄来了礼物。 宋暖将礼物都一一收好，这是家人们对俩孩子的喜欢。 至于小宁小远抓周抓到的东西，宋暖和程也都没放在心上，两人只当这是周岁宴上的一个小游戏，当父母的不求孩子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他们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就好。 至于往后的事情，就交给孩子们自己吧。 宋暖和程也不会抑制孩子们的性格和喜好，他俩在育儿方面出奇一致，只用引导孩子们形成正确的三观就好。 一岁过后，孩子们也开始慢慢说话了，偶尔能蹦跶一个字就能将家里人高兴得不行。 像是打开了说话的开关，小宁在周岁宴后就能喊出完整的爸爸妈妈，奶奶，弟弟等简单的词汇。 宋暖和程也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抽空陪俩孩子玩一会，期间无论教什么，只要是比较简短的词汇，重复两三遍后，小宁就能完全学会。 这让宋暖和程也十分惊喜，等到将简短词语都教的差不多后，两人开始教小宁一些较长的句子。 小宁虽说还不能完整回应，但时不时迸出两句话也能将宋暖程也逗得乐呵。 姐弟俩不仅性格差距大，就连语言学习进度也很大。 小宁在语言上很有天赋，一岁半就能说不少话，还能和大人对话。 然而小远学习说话就没这么顺利，明明同样是一岁半，小远完全没有姐姐会说，平日里大多都是咿咿呀呀，只在大人教时，会蹦出几句简短的爸爸妈妈奶奶。 面对俩孩子不同的学习进度，宋暖觉得很正常，双胞胎也是不同的个体，只要孩子健康没问题，晚些说话不算什么。 她和程也心态好极了，这可就把徐凤兰着急死了，每当看到小宁叽叽喳喳，她这个当奶奶的都会想起那不会说话的大孙，给徐凤兰那个愁啊，整夜整夜睡不着，最后直接找到宋暖， “暖暖啊，妈不是重男轻女，妈就是怕小远有啥毛病，你说小宁都会和咱对话了，小远咋还只会叫爸爸妈妈，要不你带小远去医院看看？” 宋暖思量了片刻，点头应道， “行，妈你别担心，我先给小远做个检查，不行咱再带去医院。” 第458章 话痨和闷葫芦 宋暖回到房间，小宁和小远正在床上玩七巧板，她上前，摸了摸俩孩子的小脑袋， “小宁小远玩得开心吗？” 小宁捧着七巧板看向她， “妈妈一起玩。” 宋暖顺势坐上床，仔细观察着两个孩子，小宁玩得随心所欲，没有章法，七巧板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小远不同，这孩子玩的很认真，不同形状的七巧板在他手下拼组成不一样的形状，并且这孩子很是专注，她和小宁的对话完全没影响到小远。 宋暖没打扰他，转而和小宁玩起来， “小宁晚饭吃饱饱了吗？” 小宁将手上的七巧板一扔，顺势窝进宋暖怀里，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上， “妈妈摸，小宁吃饱饱了。” 宋暖眉眼带笑，摸了摸小宁的肚子， “嗯，妈妈摸到了，咱们小宁肚子鼓鼓。” 母女俩说这话，一旁沉浸在七巧板中的小远也回过神来，看到姐姐被妈妈抱着，他放下七巧板也爬到妈妈怀里。 宋暖张开手臂让他爬过来，一手抱着一个放在膝盖上， “小远玩得开心吗？” 小远点点小脑袋，乖乖靠在妈妈胸前。 宋暖声音放柔了些， “小远能跟妈妈说说话吗？” 小远下意识点头，又想起妈妈刚才说的要说话，小小声嗯了一下。 宋暖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继续引导他们开口， “那小宁小远喜欢新玩具吗？” 小宁抢先回答，“喜欢喜欢，小宁最喜欢玩玩具。” 她回答完，宋暖期待地看着小远，在妈妈温柔的鼓励下，小远点点头， “喜欢的。” “嘿嘿，弟弟也喜欢。” 小宁探出身子，拉起弟弟的小手，“小宁和弟弟都喜欢。” 两个小家伙乖的不得了，平日里他俩互相陪伴，几乎没有闹矛盾的时候。 宋暖在两个小家伙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小远能告诉妈妈平时和姐姐都玩了些什么吗？” 小宁蹦跶着想回答，被宋暖阻止了， “咱们先听听弟弟怎么说好吗？” 小宁乖乖点头，目光期待地看着弟弟，等弟弟说完，她有一大堆话要跟妈妈说。 在妈妈和姐姐双重注视下，小远慢慢开口， “七巧板……波浪鼓……摇摇椅。” 小远说完，宋暖又认真听了小宁的话，这才放两个小家伙继续玩。 依她看来，小远一点问题都没有，能听懂大人的问话，能对周边事物有明确的认知，也能回答问题，虽说话没有小宁多，但小宁就是个话痨，不能用她的标准来比照小远。 宋暖找到院子里洗衣服的程也， “我刚刚和小远聊了聊，我觉得咱们小远没有问题，这小子纯粹是懒得说话，因为有他姐这个话痨在前面把话都说完了，他只需要点头和摇头就好。” 程也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脸看她，表情明显有些无语。 宋暖好笑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你说这俩孩子性格差异也太大了，咱俩好像话不多也不少吧，孩子们咋就这么极端。” 程也将衣服洗好，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一直不说话也不行，万一长大后沉默寡言，还怎么找媳妇。” “你现在就已经操心儿子找媳妇了？” 宋暖用手沾了水，调皮地洒在男人脸上， “当初不知道哪个男人也一样的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当时怎么就不着急？” 程也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抵在她耳边低声说： “看来儿子是随了我，但是他应该没有我这么好运，找到暖暖这样的媳妇。” 男人顺势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宋暖一阵害臊，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在院子里呢，别被妈和江姨看见了。” “不怕，晚上黑，她俩看不见。” 程也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拉回屋里。 为了培养的小远的说话能力，程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这里是什么？” “鼻子！” 小宁眼睛弯弯，小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程也又换了地方，“这里呢？” “眼睛！” 小宁回应得很快。 父女俩玩了一会，期间小远就坐在摇摇椅上看姐姐和爸爸玩。 “小远要不要一起玩？” 程也发出了邀请。 小远摇了摇头。 程也不死心，“多好玩呀，小远和姐姐一起玩吧。” 小远神情平淡，对爸爸和姐姐玩的小游戏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他干脆背过身，冷淡地撇下三个字， “没意思。” 程也震惊了，这孩子居然还知道没意思？！到底是谁说他不会说话的！！！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在鄙视他呢？ 就这样，小远凭借着语出惊人打破了大家对他不会说话的刻板印象。 徐凤兰也再没有要让宋暖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她不得不接受小远不爱说话的事实。 一家人也时常被小远新奇的词汇给惊到，有时都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 小宁小远成长得飞快，快到宋暖只觉明明才一晃眼，这俩孩子怎么就快三岁了。 随着票据的取消，买很多东西都方便不少，宋暖小两口也给家里添置不少家具，彩色电视机，电冰箱，都是在这个暑假添置的。 家属院里有不少人都买了电视机，但彩色电视机，宋暖家还是第一台，也就导致了暑假期间，宋暖家的堂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周末早上，宋暖去供销社买了一个大西瓜，切开递给两个小家伙。 小宁已经长得比凳子高了，三两下爬上凳子，还会稳住凳子让弟弟也爬上来。 “妈妈，西瓜要放进冰箱里才好吃。” 她睁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宋暖笑睨了她一眼，“你懂得还挺多，谁告诉你的？” 小宁拿起一片西瓜，第一时间给了弟弟，随后才拿起自己的，小小咬上一口，嘴边瞬间多了一圈红色的汁水。 她昂着小脑袋回答道，“是爸爸说的，爸爸说冰西瓜才好吃。” 宋暖戳了戳她胀鼓鼓的脸颊，笑道， “爸爸有没有说小朋友不能吃冰西瓜？” 小宁不回答，心虚地埋头啃西瓜。 小孩子还不能控制西瓜四溅的汁水，小宁胸前的衣裳被西瓜汁染红大片。 小远是个爱干净的，当即就看不下去了，溜下凳子去卧室取了围兜过来， “姐姐带上，脏。” 小宁不情不愿地放下西瓜，又乖乖给自己带上围兜。 宋暖在一旁看着姐弟俩的小互动，笑眯了眼。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小时候原本以为小远是让着姐姐的那个，长大后才发现，小宁才是一直被弟弟管的那个。 第459章 黑猫警长和冰西瓜 夏日暑气重，中午日头正大，大人们一般不准孩子们到处乱跑，徐凤兰暑假去程欢那里小住，程也在部队上班，家里就只有宋暖江姨和两个小家伙。 吃过午饭，宋暖让江姨回屋午睡，她自己带着两个小家伙午休。 母子三人躺在凉席上，风扇吱呀吱呀响着，宋暖怕孩子们热，只用毯子给他俩盖了小肚子。 小宁小远一直都是听着故事入睡的，今天也不例外，俩孩子一人一边，乖乖躺在妈妈身侧，静静听着妈妈给讲的故事。 讲着讲着，宋暖的声音越来越小，俩孩子没睡着，她自己反倒睡得很香。 见妈妈没了声儿，小宁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看向一旁的弟弟，用气声喊着， “弟弟，弟弟，你想不想看电视？” 小远也还没睡着，撑着胳膊起身，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看着姐姐。 小宁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道， “那咱们去堂屋看电视吧，姐给你拿冰西瓜。” 小远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想着妈妈说每天看电视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他有些犹豫，内心反复挣扎。 最后还是黑猫警长战胜了理智，他重重点头，跟着姐姐一起爬起来。 俩孩子偷偷摸摸下了床，还不忘给宋暖盖上被子，又轻手轻脚关上了卧室门。 “姐，你怎么会开电视？” 小远乖乖坐在木质沙发上，看着姐姐在电视机前一通捣鼓。 “我看奶奶调的。” 小宁一边回答，电视机在她手上成功启动，刚发出一点声音，小宁眼疾手快调小了音量，还转头朝小远比了个嘘的手势，小远点点头，两只小手捂着嘴巴。 “啦啦啦……啦啦啦黑猫警长。” 随着动画片的前奏响起，小宁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端着小板凳来到冰箱前，给自己和弟弟一人拿了一片冰西瓜。 “呼呼，好冰，小远快吃，爸爸说冰西瓜最好吃了。” 小宁甩了甩手，掀起衣摆隔着衣服拿冰西瓜，两小只就这样一人捧着一片冰西瓜，看着黑猫警长，不亦乐乎。 宋暖是被热醒的，醒来时出了一脑门子汗，看了眼身上，好家伙，盖了两层被子，不热才怪。 她掀开被子，这才发现俩孩子都不在身边，一边嘀咕一边穿鞋往外走。 还没走到堂屋门口，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眉头微微皱起，难道是江姨醒了给孩子们开电视？不应该啊，江姨也知道小宁小远今天看电视的时长到了。 带着疑惑走进堂屋，宋暖顿时傻眼了，好家伙，这俩小屁孩脸上手上身上都是红艳艳的西瓜汁，身前的衣服被西瓜的汁水浸透，紧紧贴在他们圆滚滚的肚皮上。 宋暖只觉一阵头大，中午才给他俩换了一身衣裳，现在又弄脏了，而且两个小家伙是吃过午饭的，怎么还能吃下这一大片西瓜？ “妈妈……” 小远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暖，乖乖叫了声。 他一出声，沉浸在动画片里的小宁也回了神，看宋暖的表情还带了几分心虚。 宋暖走过去，摸了摸发烫的电视机，故意板着脸问道， “为什么不睡觉？” 小宁低头，弱弱地说：“睡不着。” “电视是谁开的？” 宋暖又问。 俩孩子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此时有些被吓到，不敢再说话。 小宁丢了西瓜皮，磨磨蹭蹭上前，企图萌混过关， “妈妈，你摸摸小宁肚肚，肚肚鼓鼓。” 宋暖摸了摸她的肚子，好家伙，都撑紧了，她也顾不上责怪两人看电视，担心起两个小家伙会不会积食。 “你俩到底吃了多少。”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冰箱，上午剩的西瓜直接少了一半，一摸，冰冰凉凉。 “冰西瓜好吃吗？” 宋暖语气也凉凉。 偏偏小宁这个没心没肺的还欢喜回应， “好吃！难怪爸爸喜欢吃冰西瓜，我和小远也吃了很多。” 小远都对姐姐无语了，上前抱着妈妈的大腿，乖乖认错， “妈妈，我们错了。” 宋暖挑眉，“错哪了？” 小远认真回答，“不该偷偷看电视，不该吃冰西瓜。” 小宁也急忙上前抱住宋暖另一条腿，“妈妈，我也错了。” 宋暖一个头两个大，一只手拎着一个回了房间，给两个小家伙换了衣服，怕他俩积食，又按摩推拿了一会。 看着两小只还乐得咯咯直笑，宋暖点了点他俩脑门， “还笑，等肚肚痛就要哭了，偷偷看电视的事还没跟你俩算账呢，等爸爸回来训你俩。” 傍晚，程也回来，听宋暖说完下午发生的事，他皱眉，表情严肃，端的是一副严父的架子，推开卧室门，就听见俩孩子弱弱的声音， “爸爸，肚肚痛。” 第460章 还想当弟弟 小宁小远最终还是逃脱了程也的责罚，看着两个因吃坏东西而拉肚子可怜兮兮的小朋友，程也一颗钢铁般的心还是软了。 “呜呜呜，爸爸，肚肚好痛。 ” 小宁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打着吊瓶，鼻子眼睛哭得通红，哼哼唧唧要爸爸抱。 程也哪里受得住闺女这般委屈，当即便将小宁抱到了怀里，明明表情心疼坏了，偏偏嘴上不饶人地教育， “还乱不乱吃东西了？爸爸有没有说过小孩子不能吃冰西瓜？” 小宁默默点头，现在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爸爸，我错了，小宁以后乖乖的。” 程也亲了亲她的额头，打横抱着小宁，手轻轻拍上闺女的小屁股， “快睡吧，爸爸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和弟弟。” 随着他温柔又规律的节奏，小宁慢慢合上了双眼。 程也这才有时间去看旁边早已熟睡的小远。 “小远怎么样？” 宋暖怀里抱着小远，小孩子眼角睫毛上还挂着淡淡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她探了探小远的额头 ， “不烧了，等挂完水应该就没事了。” 夫妻二人都松了口气， 要知道前半夜俩孩子上吐下泻，小远身体没小宁好，中途还发起了高烧，给宋暖和程也吓的，当即就开车来了医院。 俩孩子挂完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好在是周末，宋暖不上班，还能在家补觉，程也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自从升了副团后，出任务的时候很少，但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他将母子三人送回去后还要回部队上班。 走前，程也轻轻吻在宋暖额头，满眼都是心疼和愧疚， “辛苦了，媳妇。” 宋暖替他捏了捏肩膀，将人送到门口， “不辛苦，有江姨帮我看着呢，熬了一夜，你抽空的时候眯一会。” 程也点头，握了握她的手才开车离去。 估计是昨晚实在难受得紧，小宁小远直接睡了一上午，宋暖趁俩孩子没醒，也躺在他俩旁边补了会觉。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身边没了小宁小远的身影，仔细听，院子里传来小宁嬉笑的声音。 宋暖心稍稍放松，朝外喊了声，一分钟之后，两个小萝卜头推开房门进来， “妈妈，你醒了？江奶奶包了馄饨，你要吃吗？” 两小只脸蛋红扑扑，一看就是在外面玩疯了，一点不见昨晚病恹恹的样子。 宋暖伸手，在他俩头上一人薅了一把， “流汗了？昨天才输完液，今天不要在太阳底下玩。” 小远扭过身去，示意宋暖看，小家伙后背里隔了一层毛巾，隔汗用的，避免感冒。 “是江奶奶隔的哟，小宁看弟弟流汗叫江奶奶。” 小宁表情得意。 宋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顺势夸赞道， “小宁真棒。” 小远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看得宋暖心口一软，也摸了摸他的小脸， “小远也棒。” 小远开心了，嘴角上扬出一个甜甜的弧度。 夸赞归夸赞，教育却是不能少，小宁小远已经三岁了，很多话都能听懂，在宋暖温柔又坚决的教导下，两个孩子就昨天没有遵守规定偷看电视及偷偷吃冰西瓜一事做出了反省，并且保证往后不再犯。 从这以后，小林和小远再也没有犯过这类的错误，俩孩子乖巧得不像话，一点不像三岁狗都嫌的样子。 小宁小远生病期间，宋暖家的堂屋都空旷了，待俩孩子病好，电视机前又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家属院的孩子们从小都在一起玩，小宁和小远玩得最好就是隔壁米静芝家的睿睿和茉茉，两家孩子相差不算大，睿睿又是一个沉迷于当哥哥的，所以很能玩到一起去。 只是暑假米静芝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川省老家，小宁小远只能“勉为其难”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黑猫警长依旧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家属院里甚至流行起了一阵潮流，要是谁家小朋友手里有个木仓模型，那一定是家属院里最令所有小朋友羡慕的存在。 手里有了模型，在过家家的过程中就能当勇敢无畏的黑猫警长，而不是扮演畏畏缩缩的小老鼠。 小远对木仓模型没兴趣，对过家家也没兴趣，他只是喜欢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而已。 每当小宁跟着大孩子们一起玩时，小远就会坐在一旁乖乖的等姐姐。 他性子安静，宋暖给他准备了许多绘本和读物，小远坐在树荫下，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看入了迷，连姐姐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晓。 每当这个时候，小宁便会阻止江奶奶唤弟弟的行为，用童真的声音说道， “妈妈说了，不要打扰宝宝的专注力，江奶奶，咱们在旁边等等弟弟吧。” 江奶奶时常被姐弟俩说的一愣一愣的，无奈之下只能又坐回了树荫下。 姐弟俩性子天差地别，但都有一颗爱护对方的心。 晚上，程也回到家便被小闺女扑了个满怀，小宁抱着爸爸的大长腿，仰头，发挥她惯用的卖萌套路，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程也， “爸爸，小宁真是想死你了。” 程也眼皮一跳，总觉得这丫头没安好心。 不过哪个老父亲能对闺女的撒娇视若无睹呢，程也表示自己承受不住，只能任命抱起小人儿， “你又干坏事了？” 小宁嘴巴翘起，哼了一声直接转过头去， “爸爸坏，小宁才没有做坏事。” 程也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好好好，是爸爸不对，爸爸向小宁道歉。” 在程也看不到的地方，小宁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爸爸道歉没有诚意。” 程也抿嘴，差点笑出了声，这三岁大的小丫头还知道什么叫诚意？！ 他眼底染上了一层笑意，接着闺女的话问道， “那爸爸要怎么做才算有诚意？” “嘻嘻。” 一声偷笑从小宁嘴里溢出，小姑娘掩耳盗铃般立马捂住了嘴， “那爸爸给我做一个小手木仓吧，我要黑猫警长那种。” 原来小丫头的坑在这里呢，程也故作疑惑地问， “小宁要手木仓干什么？” 小宁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我也要当黑猫警长，我也要抓坏人，我要惩恶扬善！” 小家伙还知道惩恶扬善呢，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成语，轻笑着刮了刮小家伙鼻头， “行，咱们小宁抱负远大，爸爸一定支持。” 小宁瞬间开心了，抱着爸爸的脸猛亲了两口。 饭桌上，程也问起小远， “姐姐说想要一个手木仓模型，小远想要什么？” 他一碗水端得很平。 小远安静吃着饭，闻言抬头看了眼姐姐，思考片刻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于是摇了摇头。 宋暖想引导他多说点话，笑问道， “姐姐说长大后想当个警察，咱们小远长大后准备当什么？” 这道题对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三岁小朋友来说似乎有些超纲，小远连饭都忘了扒，思考了好一会，最后表情格外认真地看着宋暖， “妈妈，我长大后还想当弟弟。” ———— 后两章稍晚~ 第461章 爸爸，你要亲吗? 话落，饭桌上三个大人齐齐愣了片刻，随即一阵好笑。 宋暖只觉自家儿子也太可爱了，捧着他的小脸重重亲了一口， “小远永远是姐姐的弟弟呀，长大后也是。” 小远看着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笑得这么开心，他点点头，拿了擦嘴的毛巾默默擦了擦刚刚宋暖亲过的地方。 这动作看得宋暖额头冒黑线，无语地盯着自己生的洁癖儿子，故作伤心道， “小远，你居然嫌弃妈妈？！” 她震惊又伤心的语气太过真实，两个小朋友都相信了，小宁着急地替弟弟找补， “弟弟没有嫌弃妈妈，弟弟他只是爱干净，妈妈嘴油。” 宋暖又被闺女插了一刀，好吧，她刚刚确实没擦嘴。 小远擦完脸又默默把毛巾放下，一本正经地说： “妈妈等吃完饭擦了嘴再亲。” 这话从小大人嘴里说出来很是好笑，就连程也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宋暖又好笑又好气，但也懂得尊重孩子，“行，下次妈妈擦了嘴再亲咱们小远。” 吃过饭后，程也难得在家午休，一家四口躺在凉席上吹着风扇，两个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护在中间，格外有安全感。 午睡前宋暖给俩孩子洗漱了番，一家人香喷喷入睡，小远一边听着爸爸讲故事，一边缩在妈妈怀里，宋暖抱着小人儿，手一下一下拍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哄他入睡。 忽地，怀里的小人儿探出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妈妈，宋暖低头正欲询问，就见他将脸一撇，语气还带了几分傲娇， “妈妈亲吧，小远脸很干净哦。” 宋暖内心被萌得尖叫，这谁能忍得住啊！！！ 她一把捞过儿子，在他脸上猛亲了几口。 母爱太过汹涌，小远脸颊都被亲得变了形，只能红着耳朵默默承受着。 小宁还以为妈妈和弟弟在做好玩的游戏，扑过来抱着两人，嚷嚷道， “我也要亲，我也要。” 她不由分说，也学着宋暖的样子抱着小远一阵猛亲。 程也看着母子三人玩闹，眉眼都是暖意，嘴角也跟着扬起。 小远承受着妈妈和姐姐的双重爱意，只觉得脸都被亲麻了，原本清爽干净的脸蛋也变得湿漉漉。 仔细看，小孩脸上竟写满了生无可恋，最后被放过时，他默默擦了一手姐姐的口水，看向一旁的爸爸，破罐子破摔地问， “爸爸，你要亲吗？” 小远一碗水也端得很平。 程也没拒绝儿子的好意，他到底还是比较含蓄的，只抱着儿子亲了两口便放开了。 当然，亲的是宋暖亲过的那边，小宁那边口水实在太多了，他下不去嘴。 在小远的强烈要求下，程也带他又洗了把脸，这孩子才肯睡。 一家四口睡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午觉。 暑假一晃过了一大半，还有一周便要开学了，小朋友们只恨不得给宋暖和程也做孩子，这样他们就能随时看电视了。 半下午时，堂屋依旧坐满了孩子，小宁小远坐在沙发最中间，小宁手里拿着程也用子弹壳做的小手木仓，比其他孩子们的木质手木仓都要精致漂亮，惹得小朋友们一阵羡慕。 小远安静地坐在姐姐身旁，腿上放着一个空白的小本子，他拿着铅笔在纸上画画，时不时看一眼电视里的黑猫警长。 动画片只有短短五集，但孩子们像是百看不厌般，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一集播放完，进入了广告时间，小朋友们开始好奇小宁手上的模型。 “喂，宋知宁，把你的手木仓拿来给我们看看呗。” 一壮实的小男孩说道。 小宁瞥了他一眼，她认识这个小朋友，叫彪子，比她和弟弟大两岁，经常利用体格优势欺负家属院里其他小朋友。 小宁不喜欢这个彪子，但妈妈说要和小朋友们和谐相处，她也就忍了彪子来自家看电视。 见小宁不应，彪子也不开心起来， “喂，你听没听见？” 小宁皱起眉头，“你好没礼貌，我不想跟你玩。” 彪子似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脸顿时红了个遍，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 “不就是一个破模型，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身边有一群小朋友跟着附和，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彪子也有木仓，我们都有。” 彪子体格比一般孩子壮实，小男孩们慕强，都爱跟彪子玩，这也就形成了他们习惯性以彪子马首是瞻，此刻当然要跟彪子站在一边。 小宁并没有因为彪子的话生气，反而宝贝似的更加握紧了手里的模型，昂着小脑袋，表情骄傲，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你们没有，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孩子们大多都是木头制成的小模型，更有用报纸叠成的，冷不丁出现一个用弹壳做的，可不得羡慕嘛。 如今小宁这炫耀的语气更是让彪子等一众小男孩都羡慕得红了眼。 彪子重重哼了一声， “我晚上就叫我爸爸做一个，哼，我妈说了，女孩子家家应该文静一点，不能玩男孩子玩的东西，你不和女孩子们一起过家家，整天玩男孩子的玩具，简直不像话！” 小宁淡淡瞥了他一眼， “谁规定了木仓是男孩子的玩具？警察还有女孩子呢，凭什么不能玩手枪！” 大家都看了黑猫警长，女孩子也很是喜欢，自然听不惯彪子这么说，见小宁反驳了回去，屋内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叉腰赞同， “就是，谁规定的？！我们就玩，怎么了！” 彪子被好几个女孩子喷，一时间有些退缩，碍于身后还有自己的小弟，他红着脸，梗着脖子道， “我妈说女孩子凶了没人要，你们以后都嫁不出去！” 小宁才不吃他这一套，跳下沙发跟着小姐姐们一起叉腰怒瞪彪子， “凶你怎么了，凶的就是你，你长得这么丑，以后还没人敢嫁给你呢！” 她身后，小女孩们一起附和，“就是就是。” 小宁挑挑眉，挑衅地看着彪子。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462章 打架打赢了 彪子长这么大被人说壮实，但从来没被人说过长得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宁，这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我才不丑！” 彪子宛如一只被气炸的河豚，小脸通红，伸手就要来抓小宁。 小宁作势也要发起进攻，但身前突然多了一道小身影，是小远。 小远宛如一头发狠的小兽，将姐姐护在身后，脸色彻底沉下来，盯着彪子的目光冰冷又凶狠。 他一言未发，只用眼神就将彪子等一众人吓退了数步。 彪子从来没注意到过小远，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伙不过只是小宁的跟屁虫罢了，却没想到小远凶起来比她姐姐更狠，那眼神，只盯得彪子后背直冒汗。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彪子后退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兄弟，惹得后边的小朋友一阵惊呼。 顾不上管后边的兄弟，彪子防备地瞪着小远，生怕他冲上来咬自己一口。 看了好半晌，彪子发现小远并没有攻击的动作，逐渐放下心来，他表情恢复了一贯的不屑，将小远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到小远手上，那里空空如也。 他瞬间冷笑了一声， “宋知宁，你爸你妈是不是偏心你啊，只给你做模型，你弟弟啥都没有。” 小宁像只炸了毛的猫，直接跳了起来， “你胡说，小远不喜欢手木仓，爸爸才没给他做的。” 彪子看向小远，小远安静地没说话，只眼神戒备，死死盯着彪子及他身后一众人。 他眼神太过冰冷，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三岁孩子，看得彪子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彪子哥，你别怕，不过是俩三岁小孩。” 身后的小弟们开始给彪子加油打气。 彪子耳根一红，梗着脖子道， “谁怕了，我才不怕呢，这大院里，我彪子还没怕过谁！” 给自己打足了气，彪子眼珠子一转，挑衅般看向小宁， “宋知宁，程知远，你俩是亲姐弟吗？都不是同一个姓，肯定不是亲的。” 他眼神扫过小远，继续挑拨离间， “欸，程知远，你爸妈都没给你做手木仓模型，肯定是偏心你姐，你指定不是他们亲生的，说不定你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彪子只觉这次肯定能占了上风，他每次听妈妈说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时，那心情，可难受了，哼，他也要这两个家伙难受难受。 他说完，身后一众小弟瞪大了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捂着嘴惊愕地看向小宁小远姐弟俩。 “不是吧不是吧，你俩真不是亲生的啊？” “不应该啊，他俩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你说什么呢，老大说不是那一定就不是，他俩姓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亲生的。” 小男孩们的挑衅勾不起小远的怒火，彪子说的话似乎没在他心中起任何波澜。 爸爸给姐姐做模型时也问过他了，是他自己说没什么想要的，而且妈妈也说过，他和姐姐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再说，他和姐姐可是双胞胎，这群傻子一定不知道双胞胎是什么。 小远不生气，小宁气炸了，她性子从小便比小远急躁，此刻再能容忍彪子等人欺负弟弟，她就不配当姐姐。 小宁嗷地一声，将小远的胳膊拦下，小脸气的通红，抬起脚就朝彪子等人冲去。 她像只发怒的小牛犊，完全不怕对面的男孩子都比她大，小脑袋一顶，彪子重心不稳直接被她顶倒在地。 身后的小男孩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彪子已经被小宁压在了身下。 小宁抡起小拳头，一下一下直朝彪子脸上招呼，给彪子打的嗷嗷直叫唤。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啊！” 彪子双手护着脸，朝身后小弟们喊。 还没等小弟们出手，又一道重量将他压得更死。 是小远！ 小远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怒气，他不可能让姐姐挨打，所以先一步将压在彪子身上，一边保护姐姐一边抡起小拳头朝彪子身上招呼。 彪子被姐弟二人双重攻击，痛得眼泪直流，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我要告我妈妈去，呜呜呜……” 小朋友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就连彪子的小弟们也被小宁小远这凶猛的样子吓破了胆。 最后还是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跑去厨房叫来了江奶奶。 江奶奶身上还围着围裙，被女孩拉着走还一边在围裙上擦手，进来见到这副场景，她惊得瞪大了眼，哎呦一声，连忙上前将三个孩子分开。 “小祖宗们，这是干啥呀，不是看电视吗，怎么好好的打起架来了？” 小宁小远被拉开时还在呼呼喘着气，两小只拳头捏得紧紧的，愤恨地盯着被江奶奶拎起来鼻涕眼泪胡满脸的彪子。 看着鼻青脸肿的彪子，江奶奶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将小宁小远拉开，随即打电话到医院让宋暖赶紧回来。 宋暖接到电话时吓了一跳，江姨在电话里只说了小宁小远和别的孩子打架，她担心得不行，就怕年仅三岁的小宁小远被欺负。 匆匆赶回家，院门敞开着，宋暖脚步飞快走到堂屋，一看，小宁小远好生生站在那里，看见她回来，小宁拉着弟弟走到妈妈面前，扬了扬小拳头，满脸骄傲， “妈妈，我和弟弟打架打赢了！” 宋暖：…… 第463章 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宁小远，有没有哪里受伤？” 宋暖蹲下身，仔细查看两个孩子的身上，小宁小远被她翻来覆去地检查，连小肚肚都没放过。 好在俩孩子只是拳头有些红，其余一点没受伤。 宋暖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堂屋内的众人，堂屋里除了原本来看电视的小朋友，还有一个妇女，彪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唯唯诺诺的站在妇女身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嫂子，真是对不住，彪子来我家看电视还受了伤，赶紧把孩子送去卫生院吧，医药费我们家会负责。” 宋暖率先开口，不论事情对错，彪子是在她家受的伤，还是被小宁小远打的，她和程也理应负责。 彪子妈已经来了好一会，是江奶奶让其他孩子去喊来的，她也怕小宁小远将人打出个好歹。 你说这两个三岁的小孩，怎么就能把一个五岁长得又壮实的孩子压在底下打呢。 江奶奶思维发散，默默看了眼彪子那壮硕的胳膊和凸起的肚子，又在心里摇摇头，这孩子怕不是虚胖啊，没有一点实心。 宋暖态度拿得很好，彪子妈早就听说了打架原由，此刻见宋暖这么有礼貌，豪爽地一挥手， “没事，就一点小伤，回去擦点红花油就好了。” 她一把捞过旁边装鹌鹑的彪子，将他的脸偏过给宋暖看， “小暖妹子你瞧，这就是点皮外伤，不要紧的。” 宋暖嘴角抽抽，呵呵笑了两声，见彪子妈确实不打算送孩子去医务室，她从家里的医疗箱中取出一瓶红花油， “嫂子把这个拿去。” 彪子妈还想拒绝，但宋暖没给她机会。 “还不赶紧谢谢宋阿姨！” 彪子妈一巴掌拍在彪子后脑勺，厉声喝道。 彪子被拍的一个趔趄，哪里还有早前在小宁小远面前的威风样儿，喏喏地说： “谢谢宋阿姨。” 宋暖尬笑了两声，“呵呵，不客气不客气。” 礼貌过后，也是时候弄清楚孩子们打架的理由了，宋暖蹲下身，目光注视小宁和小远， “小宁小远能告诉妈妈为什么打架吗？” 说起这个，小宁瞬间愤慨激昂， “彪子他说弟弟和我不是亲生的，他说弟弟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他还说爸爸妈妈偏心，只给我做小手木仓，不给弟弟做。” 小宁说起这个眼圈都红了，默默牵紧了小远的手，拼命忍着泪不肯落下。 才不是彪子说的那样，她和弟弟可是双胞胎，怎么可能不是亲的。 她越想越生气，眼泪也顺势而落，但小姑娘倔强得很，快速用胳膊擦去眼泪。 小远见姐姐哭了，伸手抱住姐姐，小手轻轻拍在姐姐肩膀，像宋暖哄他们一样哄着姐姐。 宋暖还是第一次见小宁哭得这么委屈，她心里难受极了，环抱住两个孩子，轻声安慰， “小宁不哭，你和弟弟当然是亲生的，爸爸妈妈爱你们也是一样的。” 被妈妈这么一安慰，小宁的委屈瞬间拉满，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宋暖和小远一起哄着，才让小姑娘止住了哭声。 看小宁哭得这么伤心，彪子妈不好意思极了，手忙脚乱地朝宋暖道歉， “对不住啊小暖妹子，这事都怪彪子，这孩子虎得很，说话也没个把门，我和他爸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她说完还推了一把彪子。 彪子站在自家妈妈身旁，乖巧得如同小猫， “对不起，宋阿姨。” “还有呢！” 彪子妈一声厉喝，直接将堂屋内的小朋友们吓了一抖。 彪子更是颤颤巍巍，忙说道， “对不起，小宁小远，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宋暖心里本还有些不舒服，但看见彪子妈如此疾言厉色，彪子又道了歉，而且还是自家孩子打了人家孩子，她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消散了。 “也不全是彪子的不对，我家孩子不应该出手打架，小宁小远不懂事，我在这里替他们说声抱歉。” “哎哟，这可使不得，本来就是我家彪子嘴贱，小暖妹子你别这样。” 她拉着彪子就要往门外走， “那我们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两人走后，堂屋内的小孩也陆续离开了，宋暖带着两个小家伙来到卧室，准备和他俩聊一聊，无论怎么，出手打人总归是不对的。 只是，还没等宋暖开口，小宁便一把扑进她怀里，泪眼婆娑， “妈妈对不起，小宁知道错了，呜呜呜。” 宋暖意外地将孩子圈在怀里，“那小宁说说错在哪里？” 小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地开口， “小宁……小宁不该和彪子打架，不该让妈妈道歉。” 小姑娘看见宋暖给彪子妈道歉时，鼻尖酸胀得不行，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却让妈妈替她道歉，她不是个乖宝宝。 小远站在姐姐旁边，也低垂着头， “我也有错，我也不该打架。” 宋暖着实没想到两个孩子这么懂事，她眼眶发热，摸了摸俩孩子的头， “小宁小远懂得反思，妈妈为你们骄傲，虽然打架不对，但咱们也不能任人欺负。 妈妈很高兴你们姐弟俩遇到困难时能团结一心，但小宁小远也可以想一下，是不是有比打架更好的解决方式呢？” 两个小朋友默默思考了一会，随即点点头， “如果以后彪子再说我和弟弟不是亲的，我告诉彪子妈妈，让彪子妈妈打他！” 哼，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彪子可怕他妈了。 宋暖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蛋，捧着他俩的小脸一人亲了一口， “好了，不哭了，咱们去洗把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如此，母子三人就小宁小远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做出了复盘和思考。 不仅宋暖三人在复盘，回去路上，彪子和他妈也在复盘。 彪子整个人蔫头耷脑，顶着一张红肿又青紫的脸走在路上，引起了不少路过人打量。 他时不时看一眼和人掰扯的妈妈，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凭什么小宁小远打了他还不用挨骂，宋阿姨甚至都不让他俩道歉。 而他都被打成这样了，他妈不仅让他道歉，还要打他！ 彪子心里不平衡了。 彪子妈和路过的嫂子寒暄几句，偏头就见彪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她顺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彪子后脑勺上， “咋滴，你还不服气啊。” 彪子那股子气焰立马消了下去，沉默地摇头。 “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让你道歉？” 彪子默了一瞬，点点头。 彪子妈冷笑一声，“我看你还能不能改了嘴贱的毛病，你自己说说，就因为你这张嘴，老娘在家属院里道了多少次歉。 这次倒好，你居然被俩三岁孩子打成这样，真是丢老娘的脸，成天吃这么多饭，真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 后两章稍晚 第464章 宁宝大度 彪子不说话了，脸好像更红了，宋知宁那个疯丫头，还有她那小狼崽子弟弟，真是让他丢脸死了。 彪子只觉往后自己在兄弟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孩子们的矛盾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下午，宋暖家的堂屋又迎来了一波小朋友。 小宁很是大度，并没有不让小朋友们进来，就连彪子的一众兄弟，她都放了进来。 只是，在看到门外脸色淤青的彪子时，小宁冷哼一声，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翻白眼，直接想将大门关上。 “诶诶诶，别关门啊，我也想看电视，宋知宁你别这么小气啊。” 彪子着急了，顾不上脸上撕扯的伤，伸手就想去挡门。 小宁哪里肯就这么放他进来，昨天那事小姑娘还记着仇呢， “你让开，不然我就告诉阿姨说你又欺负我。” 彪子表情一点点龟裂，他不明白明明昨天这人还是一副小炮仗的样子，过了一天咋就学会了告状。 “那你想怎么办？” 彪子没了脾气，他妈给他的阴影着实有点大。 小宁嘴角溢出一抹偷笑，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昂着小脑袋说： “你给小远道歉！” 彪子愁眉苦脸，“我昨天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小朋友们都在小宁家看电视，他找不到人一起玩，他也想看黑猫警长。 小宁作势又要关门， “你不道歉就算了，今天可是黑猫警长最后一集，别打扰我们看电视，哼。” 彪子心痒难耐，连连求饶， “行行行，我道歉我道歉。” 这下小宁满意了，喊了小远过来。 彪子扯着衣角，飞快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小远， “对不起。” 小远依旧没有表情，只看了眼姐姐，不懂彪子又在发什么疯。 小宁满意了，拉开门放彪子进来，彪子脸臊得通红，不敢再去看小宁和小远，目不斜视径直往堂屋去。 宋暖下班回家恰好看见彪子和小伙伴们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见到她时，彪子飞快地打了声招呼便拉着小伙伴匆匆离开。 宋暖笑着摇头，家属院里没有坏孩子，彪子心性不坏，只是被养得有些霸道而已。 刚走进屋，两个腿部挂件就迎了上来，小宁仰着脑袋，眼神亮极了， “妈妈，今天彪子有给小远道歉哦，我也放他进咱们家看电视了。” 她一副邀功的小模样看得宋暖心软，伸手揉了揉小宁的头， “咱们宁宝大度得很，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小宁嘻嘻一笑，心情好极了，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晚上，宋暖想把堂屋收拾一下，孩子一多，堂屋乱得不成样子。 一转身，看见沙发上放着一个熟悉的本子， “这不是我的本子嘛，怎么在这里？” 疑惑地捡起来一看，本子空白页上面画着大大小小的图案，仔细一看，和黑猫警长有几分相似。 她又往前翻了两页，嗯，很明显能看出几页画的差距是从生疏到熟练的。 她将本子放在一侧，开始打扫卫生，待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才进屋看两个孩子。 小宁小远已经洗完澡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绘本，宋暖进来，小远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妈妈来。” 宋暖笑着走近，将小远捞进怀里， “小远在看什么呀？” 小远将绘本拿给她看，“大姨的书。” 宋清禾这两年又出了一本书，每次都会给小宁小远寄上两本。 宋暖陪两个孩子看了一会，随即拿出在堂屋捡到的本子，问小远， “这是小远画的吗？” 小远点头。 宋暖接着引导，“小远能告诉妈妈画的是什么吗？” 小远指着本子上的铅笔画，“这个是黑猫警长，这个是坏老鼠……” 这孩子几乎将动画片里的角色都画了个遍，以宋暖成年人的视角来看，虽说画得有几分抽象，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画得很好了。 她亲了亲小远的脸蛋，诚恳夸赞， “小远画得真好，是喜欢画画吗？” 小远思考了一下，宋暖没打扰他，静静等着。 好一会，小远才点头应道， “喜欢，也喜欢看绘本。” 俩孩子还不认识字，看书自然是看的图画，宋暖猜想小远是不是有绘画上面的天赋。 将孩子哄睡后，加班的程也这才回到家。 夫妻俩睡前聊天，宋暖跟程也说到小远对画画感兴趣的事。 两人一致决定尊重并且支持孩子的爱好，无论以后会不会走上这条路，至少小远现在看来，对画画很感兴趣。 隔天，宋暖下班绕路去了新华书店，又给俩孩子买了好几本绘本，还给小远买了专门画画的本子和画笔。 小远收到礼物很是高兴，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抱着礼物不肯撒手。 暑假很快过去，米静芝带着孩子们回到家属院，给宋暖带了不少川省特产。 “怎么现在才回来？后天孩子们就开学了。” 宋暖笑道。 米静芝嗐了声，“别提了，睿睿和茉茉根本不想走，要不是快开学，他俩能一直待在老家。” 俩孩子一来就抱着礼物去找小宁小远了，一起在堂屋玩得很开心。 米静芝看着茉茉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道， “听说下学期保育院新来了一个老师，也不知道茉茉这丫头能不能适应，这孩子胆小得很，只喜欢跟在睿睿和小宁屁股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宁是姐姐呢。” 她脸色担忧，茉茉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保育院的环境，想当初刚到保育院时，茉茉每天上学都会哭闹，她几乎每天都会被保育院的老师喊去安抚。 好不容易有哥哥带着一起适应，现在倒好，睿睿马上要上小学了，没有哥哥带着，茉茉只怕又要哭闹不止。 “要是茉茉有你家小宁一半胆子就好了，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认生得不得了。” 俩孩子间明明小宁才是妹妹，但茉茉的胆小和内向让她下意识依靠小宁，反倒让小宁担起了姐姐的范儿。 宋暖笑道， “别担心了，反正小宁小远也要去保育院，到时候我让小宁照顾茉茉。” 米静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465章 保育院 九月一号，是小宁小远第一次上保育院的日子，宋暖和程也专门空出了时间，亲自送两个孩子去保育院。 临到走时，宋暖心中升起了担忧，小宁她是完全放心的，但小远一直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去到保育院会不会不太习惯？ 前天还在和米静芝说让小宁照顾茉茉，今天宋暖也体会到了米静芝同款担忧。 孩子们自己穿好衣服，宋暖拉着小宁小远一顿嘱咐， “小远去了保育院要多和老师小朋友们交流哦，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要去找老师，好吗？” 小远乖巧地点点头。 宋暖又转头叮嘱起小宁， “小宁能和弟弟互帮互助吗？妈妈下了班就来接你们。” “能！我可是姐姐，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远照顾好的。” 小宁拍着胸脯保证。 宋暖摸了摸小宁的脑袋， “妈妈不是让你随时照顾弟弟，你和弟弟互帮互助就好。” 小宁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白，姐姐不是应该照顾弟弟的吗？ “不过茉茉姐姐需要小宁的照顾，小宁能帮静芝阿姨照顾茉茉姐姐吗？” 小宁点头应着，但越发不理解起来，于是干脆问了出来， “妈妈，为什么姐姐还要妹妹照顾啊？” 宋暖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想才回答， “并不是姐姐就需要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咱们小宁勇敢，活泼，一点都不认生，相反呢，茉茉姐姐性格内向，胆子小，所以静芝阿姨才拜托咱们小宁帮忙照顾茉茉。” 她尽量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解释，见小宁点了点小脑袋，这才接着说， “弟弟虽然性格也内向，但妈妈相信咱们小远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困难，妈妈希望小宁小远能互相帮助，好吗？” 小宁小远齐齐点头， “我们知道了，妈妈。” 俩孩子都很懂事，宋暖给他们背上小书包，和程也一起，一人牵着一个，一家四口朝保育院走去。 今天的保育院门口格外热闹，小朋友的哭闹声连成一片，宋暖听得头大，低头观察起两个孩子的神情，就怕小宁小远被哭声带着一起嚎。 好在小宁小远情绪十分稳定，看着哭闹着不肯从大人身上下来的小朋友，小宁好奇地问， “妈妈，为什么小朋友不愿意上保育院啊？” 保育院里有那么多小朋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宁不能理解。 小远给出了答案，“他们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他也不想，但小远知道小孩子必须要上学。 站在大门口，小宁小远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睿睿和茉茉，还有彪子等一众人。 彪子已经上了两年保育院，马上就要升小学了，他脸上是看好戏的神情，门口这么多哭闹不止的小孩，他估计小宁小远肯定也会是其中一员。 但彪子的期望落了空，小宁又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上前牵起茉茉姐姐的小手，脆生生朝米静芝保证， “静芝阿姨，你放心吧，我和小远都会保护好茉茉姐姐的。” 米静芝快要被小家伙萌化了，蹲下身看着小宁， “那静芝阿姨就谢谢小宁小远了，等周末阿姨请你们吃好吃的。” 想到静芝阿姨做的美食，小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要照顾茉茉姐姐的心又澎湃了几分。 “该进去了。” 程也突然开了口，众人这才发现保育院门口已经有好几个老师在接学生。 “那位就是新开的方老师。” 米静芝朝宋暖颔首示意，“走，咱们去跟方老师打个招呼。” 保育院里的老师她都熟悉，只有这个方老师不了解，自然是要去探探的。 方老师很年轻，估计只有二十出头，一张圆脸格外有亲和力，此时正笑容满面地迎接新开学的孩子们。 “孩子们早上好，我是新来的方老师。” 孩子们一一礼貌回应，“方老师好。” 等宋暖他们走近，方老师直起身子，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容， “同志你好。” 米静芝上前打了声招呼， “方老师好，这是我家孩子赵子茉，这孩子胆子小，还请方老师多多照顾一下。” “嫂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茉茉的。” 方老师依旧带着笑，蹲下身子朝茉茉伸出手， “茉茉跟老师一起进去好吗？” 茉茉看了眼妈妈，眼底蓄满了泪，但还是乖乖朝老师伸出了手。 米静芝松了口气。 这时，方老师又看向宋暖和程也，待看到程也的肩上的军\/衔时，她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瞬，随即又朝小宁小远伸出手， “你们应该也是新来的小朋友吧，跟老师一起进去好吗？” 小宁小远乖乖点头，仰头跟爸爸妈妈说再见。 小远哒哒两步上前，抱着宋暖的腿，小小声道， “妈妈一定要记得下午来接我们。” 宋暖蹲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 “小远放心，妈妈一定不会忘。” 看着俩孩子走进保育院的背影，宋暖反倒眼圈发热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调笑道， “孩子们没哭，倒是做大人的舍不得了。” 米静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正常，我刚开始的时候也舍不得，慢慢就习惯了，咱们和孩子都要经历这个过程。” 第466章 我告你妈去 小宁小远上学第一天，正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姐弟俩被分配到一起坐，小远安静端坐着，小宁则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起教室内的一切。 上课铃声响起，方老师进来，脸上挂着温和又讨喜的微笑。 “小朋友们早上好，新学期开始，我是新来的方老师，接下来一学期，就由我带领小朋友们学习新的知识，好不好呀？” “好！” 小朋友齐声应道，其中由属小宁最为激动，她早就听彪子等人说保育院里有好多好玩的玩具，还有很有意思的课程，现在总算轮到她上保育院了，小宁兴奋极了。 她身旁，小远不为所动，像是在状况外般，紧紧盯着台上的方老师。 姐弟俩年纪比较小，个子也小小，自然是坐在离老师最近的地方。 茉茉比小宁小远大两岁，坐在稍后远一点的位置，小姑娘拘谨极了，手紧紧攥住衣角，不安地看着周遭的小朋友。 没有哥哥在身边，茉茉很慌乱，很想去找小宁，但老师不让小朋友在上课期间乱跑。 方老师做完自我介绍，面带笑容看向底下的小朋友们， “老师已经做完自我介绍了哦，现在该轮到小朋友们啦，让老师看看，哪个小朋友最勇敢，愿意第一个上来做自我介绍？” 话落的瞬间，小宁便高高举起了手， “我！老师，我来！” 方老师对小宁印象很深，她还记得这孩子的爸爸是副团级，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小宁， “行，那咱们请这位最勇敢的小朋友来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鼓掌！” 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小宁昂着小脑袋站到了教室中央， “我叫宋知宁，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宁，我今年三岁了，我爱吃大米饭，还特别爱看黑猫警长。” 她介绍完自己还不忘替不爱说话的弟弟做介绍，指着小远道， “这是我的弟弟，叫程知远，非宁静无以致远的远。” 像是怕又有人想彪子一样误解，小宁十分贴心地解释，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哦，我们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是亲生的。” 小丫头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眼后排的彪子，随后期待的目光看向方老师，在家时她要是做了勇敢的事妈妈一定会表扬她。 方老师没让小宁失望，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小宁的自我介绍非常精彩，小朋友们给她鼓鼓掌好吗？” 这次的掌声比先前大了许多，小宁脑袋昂得更高了，表情骄傲地回到了位置上，冲着小远小小声道， “弟弟，姐姐帮你介绍哦，你不用害怕。” 她知道小远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很有当姐姐的范儿。 小远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学着姐姐的样子凑到她跟前， “谢谢姐姐。” 小宁嘻嘻一笑，“嘿嘿，不客气。” 小姑娘自以为帮了弟弟，却没曾想方老师没放过让小远自我介绍的机会， “小宁旁边的小朋友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小宁顿时不干了，“老师，我已经帮弟弟做了。” 方老师微笑，“不行哦，自我介绍每个小朋友必须要自己做。” 小宁蔫了，有些担忧地看着弟弟。 小远不想说话，但为了不让姐姐担心，他还是站了起来， “我叫程知远。” 简短的五个字，说完后空气一片寂静。 方老师等了好一会，再没从小远口中听到别的字眼，她只好放弃， “好的，咱们请下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们一一做了自我介绍，轮到茉茉时，小姑娘紧张得眼圈红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般。 “这位小朋友，该你了。” 方老师笑容依旧。 茉茉颤巍巍站起身，求救的目光朝小宁小远看了一眼，双手死死扣紧了衣角，努努嘴，说不出话来。 小宁受了静芝阿姨的拜托，自然是要照顾茉茉姐姐的，小姑娘蹭蹭上前，拉住了茉茉的手， “方老师，茉茉姐姐不爱说话，我替她说好吗？” 方老师一怔，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点了点头。 小宁飞快替茉茉说完，还小大人般安抚地拍了拍茉茉的肩膀，随后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茉茉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眼小宁。 小朋友们自我介绍完，下课铃声响，下一节是课外活动课，操场上有好玩的滑梯，小宁带着弟弟和茉茉一起来到滑梯附近。 彪子也带着几个小伙伴过来，双方在滑梯会面，两人互相不对付，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彪子的脸已经完全好了，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仿佛彻底遗忘了在院门口低声下气朝小远道歉的画面，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彪子。 “两个小哑巴还来玩滑梯，快给我让开！” 身后的小伙伴们一阵附和， “就是就是，小哑巴，略略略。” “宋知宁你怎么还跟小哑巴一起玩啊。” “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快走开，别给我也传染了。” 小宁皱着小眉头，双手叉腰，朝彪子一众人怒骂， “你们才是小哑巴，你们全家都是小哑巴！” 小丫头不知是从哪里听来骂人的话，骂得气势十足。 奈何彪子这人就是皮厚，摇头晃脑地挑衅， “我才不是小哑巴，我们可都会说话，不会说话的是程知远和赵子茉。” “就是就是，我们可不跟小哑巴玩。” 面对小朋友们的嘲笑，茉茉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彪子他们好凶，她想找哥哥，想找妈妈，呜呜呜。 再看小远，孩子一脸漠然，仿佛对面几人说的不是他一般，情绪一点不受影响。 小宁听见茉茉姐姐的哭声，用力握紧了小拳头，越看越觉得彪子那张脸还是青紫的好看一点。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凶狠，彪子后背一凉，瞬间回想起自己被小宁小远压在地上打的场景。 他悄悄倒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看着小宁， “你你你，保育院可不准打架，打架是要被叫家长的，你难道还想再打我一次不成？！” 小宁确实很想打服这个嘴臭的家伙，但她想起了妈妈说的话，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用暴力手段。 她眼珠子一转，松开小拳头，朝彪子露出一个坏笑。 彪子顿觉不妙，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小宁慢悠悠地说： “我不打你，我告你妈去。” 第467章 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彪子傻眼了，屁股上隐隐传来彪子妈铁砂掌的滋味，他接连后退数步，看小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滑梯我都玩腻了，咱们走。” 他拔腿就往反方向走，背影总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彪子走后，小宁反过身替茉茉擦去眼泪， “茉茉姐姐别怕，小宁赶跑了坏人。” 没了彪子等人，茉茉这才止住了哭声，朝小宁露出一丝笑容。 姐妹俩在滑滑梯上玩的很开心，小远不爱玩滑梯，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看腿上的绘本，是妈妈新给他买的。 保育院的午饭还算不错，小宁小远不是挑食的宝宝，拿着勺子乖乖把饭盒里的饭吃光光。 俩孩子实在太过乖巧，年龄小的孩子里就属他俩吃得最干净，所以得到了好几个老师的夸奖。 甚至在下午上课时，小宁小远还再一次得到了方老师的夸赞， “大家都要向小宁小远学习哦，他们两个是今天最乖的小朋友。” 小宁骄傲极了，双眼都在冒着星星，她要回去告诉爸爸妈妈，方老师夸了她和弟弟呢。 最最期待的放学时间到了，一天没见到妈妈，即便小宁非常喜欢保育院，但想念妈妈的心还是占了顶峰。 小远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踮起脚尖，试图透过大门的缝隙看有没有妈妈的身影。 他还记得妈妈早上说过，下午会来接他和姐姐。 小朋友们排排站，等待着放学铃声的响起，保育院大门打开，小宁小远瞬间就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宋暖。 “妈妈！” 小宁兴奋地朝妈妈挥手，但很听话地没有乱动，老师说了，要一波一波地走。 排在前面的小朋友开始被老师一一送出，小宁小远一边看着妈妈，一边焦急等待着。 终于轮到姐弟俩，方老师过来，一人牵着一个将孩子们带到宋暖跟前。 “妈妈~” 小孩子如脱缰的小马，迫不及待抱紧了宋暖的大腿。 宋暖一下班就骑着飞车赶来，如今看到两个孩子状态都还不错，她笑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小宁小远今天在保育院开心吗？” 俩孩子齐齐点头。 母子三人互动期间，方老师一直没走，视线不着痕迹地将宋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两人在早上见过面，只是那时方老师的注意力都在程也身上，并没有太多关注宋暖的长相。 孩子们第一次上学，宋暖今早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掐腰白裙，齐肩的头发随意散开，有股温柔又知性的美。 方老师悄悄在心中将自己与宋暖做了番对比，宋暖确实长得比她漂亮，但方老师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年龄。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宋暖即便在漂亮又有什么用，她拿什么和自己比。 优越感迎上心头，方老师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微笑。 “方老师？方老师？” 宋暖喊了好几声，眼前这老师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回过神。 最后还是小宁扯了扯方老师的衣角，方老师这才回神。 “不好意思。” 宋暖礼貌微笑，“今天谢谢方老师了，小宁小远第一次上保育院，多亏老师们照顾。” 方老师连连摆手，“哪里的话，小宁小远很乖。” 送走了母子三人，方老师看着那道倩丽的背影，嘴角微抿，一直盯了良久，直到其他老师来喊她才回神。 第二天，今天程也早上有事，送小宁小远上学落到了宋暖和江姨的身上。 保育院门口已经是方老师在等候，见只有宋暖，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被抹去。 “小宁小远早上好，跟妈妈说再见吧。” 俩孩子很乖地挥手，小远眼巴巴看着宋暖， “妈妈，你下午还来接我们吗？” 宋暖蹲下身亲了他一口， “当然来啦，妈妈有空的时候每天都来接你和姐姐。” 小远高兴了，跟着方老师一起走进保育院。 今天的方老师格外热情，热情到小远都觉得有些烦了，他无奈地放下勺子，叹了口气，冷冷道， “方老师，你能别打扰我吃饭吗？” 方老师嘴角一僵，默默走开了些。 下午活动课，小朋友们都在外边玩，小宁玩了一轮，有些累了，回到教室陪弟弟一起看绘本，这时，方老师过来，没有打扰小远，凑到小宁面前，打听起程也来。 “老师能问小宁一个问题吗？” 小宁最喜欢回答问题了，点头应道， “可以。” 方老师眼前一亮，“小宁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小宁脱口而出，“都喜欢。” 方老师继续问，“那小宁觉得爸爸有什么优点呢？” 小宁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会给小宁讲故事，会给小宁做手木仓模型，还会带小宁出去玩。” 方老师眼中闪过精光，不着痕迹地问道， “那你爸爸在部队是不是特别厉害？” 小宁骄傲地仰起头，“当然了，爸爸是最厉害的，他立过很多功。” 方老师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不由幻想起自己事成那日，嘴角也不自觉勾起笑容。 “小宁真是个好孩子，相信你爸爸肯定也很喜欢你。” 夸完爸爸，小宁还在等着老师让她夸妈妈呢，她有一肚子夸妈妈的话，比爸爸的多多了。 但是方老师说完这句话后就想走，被小宁一把拉住。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期待地看着方老师， “老师，我还要夸妈妈。” 方老师满头黑线，为了给小宁留下好印象，硬生生逼着自己听了十分钟夸宋暖的话。 最后还是小宁口渴了，方老师才借口溜走。 到了放学时间，今天来接俩孩子的不仅有宋暖，还有身着军装的程也。 两个小家伙看到爸爸妈妈都来了，高兴得无以复加，活像是刚出栅栏般，扑进爸爸妈妈怀里。 好不容易再次见到程也，方老师一双眼紧紧黏在程也的脸上，隐隐看，表情还带了一丝娇羞。 宋暖抬头刚好看见她这副样子，眉毛一挑，出声打断， “今天辛苦方老师了，我们一家就先走了。” 她瞥了眼还在状况外的程也，牵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开。 第477章 吃醋 回去路上，宋暖一直没说话，程也敏锐察觉了媳妇的情绪，悄悄给小宁使了个眼色。 小宁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宝宝，当即便拉着弟弟往家跑。 只剩夫妻二人时，程也便不再维持老父亲的形象，朝媳妇靠近了些， “暖暖，你在生气？” 他语气疑惑，着实摸不清宋暖生气的理由。 宋暖淡淡瞥了他一眼， “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咱们程副团都三十好几了，还是宝刀未老啊，瞧瞧多招小姑娘喜欢，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就不知道程副团有没有在心里偷笑了。” 她语气酸溜溜，还带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听得程也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木讷地问， “媳妇，谁惹你了？” 宋暖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榆木疙瘩，顿时没好气道， “你没看见吗，方老师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程也愣了半晌，突然就笑了。 宋暖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笑？！！” 她气冲冲就要往前面走，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 程也一把将人拉住，眼神发亮，难得见宋暖吃醋的样子，男人心情好极了， “暖暖，你在吃醋！” 宋暖梗着脖子道，“我吃醋怎么了，就要吃，就要吃。” 程也眼神愈发深邃勾人，紧紧盯着宋暖的表情。 她这副样子和小宁生气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趁着快要到家门口，男人胆子大起来，反手将宋暖的手紧紧牵住。 宋暖心里酸酸的，想挣脱开，但程也不让，只能任由男人牵着。 “媳妇儿别气，我连那方老师长啥样都没看清楚。” 程也轻声哄着人。 宋暖当然知道程也没那心思，这男人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和孩子身上。 但她就是吃醋，有人觊觎她男人，她不吃醋才不正常。 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依旧硬着， “谁知道你看没看见，那方老师可年轻得很。” 她说完又要走，程也反手将人拉住，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凑到她耳边说， “咱俩也年轻，晚上等孩子们睡着了我证明给你看。” 宋暖耳朵蓦地红了，娇俏地推开男人的桎梏， “谁要你证明了，不要脸。” 她说完逃似的跑开，却抵不住程也低沉的笑声传来，于是耳朵更红了。 夫妻俩晚上进行了几次灵魂交流，宋暖那点子飞醋在男人炙热的轻哄中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小孩子总是对身边的情绪非常敏感，两个小家伙昨天就发现爸爸妈妈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还挺担心来着。 但今天早上一起床，爸爸妈妈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甚至比之前还黏糊，小宁小远那点担忧顿时又放回了肚子里。 看着爸爸妈妈你侬我侬的样子，小宁吃着鸡蛋，重重叹了口气， “小孩子要操心的事也不少啊。” 她一阵感叹，惹得宋暖和程也都笑出了声。 宋暖给小丫头冲好了奶， “咱们小大人在操心什么呢？” 小宁看了眼爸爸妈妈，默默摇了摇头， “你们不懂。” “噗嗤。” 宋暖直接笑出了声，伸手在小宁脸上捏了捏， “好了，小大人快吃饭吧，吃完妈妈送你们去保育院。” 之后一连好几天，接送小宁小远的都是宋暖或者江姨，方老师再没看到程也，整颗心焦急得不行。 她实在忍不住了，找了个时机将小宁唤到跟前， “老师能问小宁一个问题吗？” 小宁点点头。 “为什么这几天都是妈妈接送你和小远啊？” 小宁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师会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应该是爸爸太忙了吧。” 方老师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仍旧耐着性子忽悠， “老师是怕把你妈妈累着，小宁想想看，妈妈每天除了上班还要来接你和弟弟，是不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小宁仔细思考了一番，还真是，妈妈也太累了。 方老师乘胜追击，“你和弟弟也是爸爸的孩子，那爸爸是不是应该替妈妈分担一点呢，小宁可以让爸爸接送你和小远。” 为了不累坏妈妈，小宁觉得还是让爸爸累一点为好，于是郑重点头， “我今天回去就跟爸爸说。” 一定不能再让妈妈累着了。 方老师眼里闪过惊喜，顺口夸赞道， “咱们小宁真是好孩子。” 小宁得了夸奖高兴得不行，她这几天每天都会被方老师夸，她是班上最棒的小朋友。 当天晚上，一家四口洗漱完躺在床上，宋暖和程也正准备给俩孩子讲睡前故事，却被小宁给制止。 小丫头表情严肃，端坐在父母中间，将话头对准了老父亲， “爸爸，你怎么让妈妈这么辛苦呢。” 夫妻俩都是一头雾水，“小宁为什么这么说？” 小宁：“妈妈既要上班又要接送我和弟弟，爸爸你应该分担一点，我决定了，明天由爸爸接送我们，有没有异议？” 她气势很足，把领导范儿学得足足的。 宋暖和程也对视一眼，夫妻俩一起憋着笑，程也难得在孩子们面前活泼一次，坐直了身子，朝小宁敬了个礼， “报告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小宁满意了，心满意足地窝在爸爸妈妈中间听故事。 直到临睡前还不忘再一次叮嘱爸爸， “爸爸你可别忘了。” 隔天早上，小家伙还没忘记昨晚做的工作，一大早就开始提醒程也。 程也被她念经念得头大，待俩孩子吃过早饭后就一边夹着一个快速出了门。 俩孩子还没体验过被爸爸夹在腋下的感觉，新奇得不行，小宁更是咯咯咯直乐呵。 方老师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还抹了一层香膏，待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时，她眼底迸发出光芒。 第469章 是方老师 “小宁爸爸，你来了。” 方老师拢了拢发丝，眉目娇羞地看着程也。 她靠近的一瞬，一股浓烈的香精味袭来，程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皱眉盯着方老师。 方老师还以为他被自己身上的香味所吸引，脸色愈发娇艳，这可是她从国外带过来的香水，不可能难闻。 “小宁爸爸，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 好生生一句话，却被她故意说的暧昧无限，方老师垂着头，不再去看程也，将自己泛红的耳尖暴露在男人面前。 程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刚想开口，小宁突然睁着大眼睛说道， “方老师，你身上好香啊。” 方老师面露笑容，轻轻摸了摸小宁的脑袋， “是吗，那小宁喜欢吗？” 小宁没说话，抬头看着爸爸。 程也将孩子拉过来，和方老师离远了些，不悦道， “方老师，你身为保育院老师，每天照顾孩子不应该用这么重的香，会熏着孩子们。” 似要证明自己说的话，程野又拉着两个孩子离远了些。 方老师一张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红，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程也，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眼眶瞬间蓄满了泪光，手捂着胸口，像是被伤害得很了。 程也懒得和她废话，牵着小宁小远，避开方老师，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其他老师照看。 “爸爸再见！” 小宁小远乖乖朝爸爸挥手告别。 程也蹲下身，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 “好好吃饭，好好玩，不要受伤。” 他的叮嘱简短有力，两个小家伙重重点头。 方老师仍旧站在原地，备受打击的样子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眼底闪着精光，只想让程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奈何程也看都没看她一眼，男人送完孩子便径直走了，甚至都不想从她身旁经过，就怕沾染上了她身上的香味。 程也再怎么没有眼力见也看出了这老师的不怀好心，他不知道保育院为什么会招这样一个品德不端正的老师，不过好在小宁小远对方老师没什么意见。 也不知道这方老师看上他什么，明明他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况且这人应该能看出他和媳妇感情很好吧，就这么明晃晃地破坏军婚，程也不能容忍，决定找个时机跟校长好好谈谈。 媳妇偶尔吃醋能增添夫妻情趣，但要是真让宋暖生气，程也想想都接受不了，他可不想晚上抱着被子睡觉。 被程也数落一顿后，方老师一整天都不在状态，她身上的香水味实在太浓，浓到小朋友们都不愿凑到她跟前。 方老师暗自生气，气程也榆木脑袋，也气小宁多嘴，但她不敢将气撒在小宁身上，只恨恨地咬牙。 今天的午饭有一道汤，小宁小远吃得很开心，身旁茉茉也正安静吃着饭，正要端碗喝汤时，茉茉被饭盒烫缩了一下，手一抖，一小碗汤全都洒在小朋友身前。 好在汤不算烫，茉茉没有受伤，只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脏污，呆愣地不知该怎么办。 小宁第一时间放下碗筷，举手叫老师， “方老师，茉茉姐姐的汤撒了。” 方老师表情有瞬间不耐烦，本来心情就不好，这群死小孩还这么麻烦。 她面无表情地走来，见茉茉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顿觉头大，想发火，但只能忍住， “你们先吃饭，老师带赵子茉同学去换一下衣服。” 她用力牵着茉茉的手，将孩子往别处带，茉茉的小手被她握得生疼，但小朋友能感知到老师的情绪，只能尽力忍着，怯生生不敢说话。 保育院里的小朋友都会带一套备用衣服，就怕在学校出现这种情况。 方老师带着茉茉来到空教室，看着局促不安的小孩，她冷声命令， “自己把衣服脱了！” 茉茉被吓了一抖，瘪着嘴开始脱衣服。 见她动作磨磨蹭蹭，方老师愈发不耐烦了，直接上手粗暴地脱去茉茉沾满汤水的衣服，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一天天就知道给我找事儿，这么大的人了，话不会说，连碗都端不好吗！” 茉茉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赤裸着上身，双手环抱着胳膊，低头不敢去看方老师。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倒是说句话啊，真是个哑巴不成？！” 方老师实在气不过，反正茉茉也不爱说话，她将早上从程也那里受到的气全都撒在了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 她粗鲁地从茉茉的小书包里掏出备用衣裳，啪地一声扔在茉茉身上， “自己换。” 衣服掉落在地上，茉茉小声啜泣着，颤巍巍捡起衣裳，笨拙地穿起来。 在家都是妈妈给穿衣服，茉茉的动作很生疏，简单的一件上衣，愣是穿了好几分钟。 方老师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怒火再怎么都隐忍不下，一把夺过衣裳，三两下套到茉茉身上。 像是发泄般，她还顺手在茉茉手臂上掐了两下。 茉茉疼得惊呼，下意识想躲，但被方老师一声令喝止住脚步， “别乱动，给我把眼泪憋回去！” 茉茉小身子一颤，紧抿着嘴唇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音，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善温柔的方老师会这样对自己。 可能是她不应该把汤洒到了衣服上，都是她的错，但是方老师好凶，她不想在保育院了，她想哥哥，想妈妈。 茉茉越想越委屈，怕方老师再掐她，小姑娘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抽抽搭搭地默默掉眼泪。 方老师实在懒得管她，拉着人将她带回了教室， “小宁能帮老师照顾好赵子茉同学吗？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亲和温柔，前后不过十分钟，极大的反差让茉茉忍不住朝她看去。 隔着朦胧的眼泪，茉茉看不真切方老师的脸，但在这一刻，方老师带给她的阴影，是童年深处最可怖的回忆。 “茉茉姐姐，你怎么了？” 小宁关切地拉着茉茉的手。 茉茉不敢说话，只摇了摇头。 午休过后，是课外活动的时间，孩子们成群结队在操场上奔跑嬉笑。 以前这种活动，茉茉都是跟在小宁身后一起玩的，但今天小姑娘却说什么都不肯动，只安静坐在小远身边。 “茉茉姐姐，我们去玩滑梯啊。” 小宁盛情邀请，小家伙还没忘记静芝阿姨交给她的任务。 茉茉一双眼肿肿的，小小声道， “我不想去。” 小宁伸手拉住茉茉的胳膊，“那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小家伙本是好意，但未曾想茉茉痛呼一声，竟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她的动作太突然，小宁被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茉茉下意识想伸手扶她，但胳膊上传来的剧痛又让她红了眼圈。 “茉茉姐姐，你怎么了？” 小宁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满脸担忧看向茉茉。 这时，彪子带着他的几个兄弟走进教室，他们是来找小宁一起玩的。 见茉茉在哭，彪子哈哈一笑， “小哑巴怎么又在哭，宋知宁，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小宁气得脸颊鼓鼓，朝彪子吼道， “你给我闭嘴！” 彪子讪讪不说话了。 忽地，小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抓起几茉茉的手，轻轻将她的衣袖挽起。 霎时，几处青紫落到众人眼前。 彪子最懂这种淤青的痛，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喂，小哑巴，谁打你了？” 小宁也是吓得不行，原来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茉茉姐姐的伤口，才让她这么痛的。 可是早上的时候茉茉姐姐明明还好好的，现在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茉茉姐姐，谁欺负你了？” 小宁问道，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彪子等人，“是不是他们？！” 小姑娘语气森然，似乎只要茉茉点头，她就能冲上前来揍彪子一顿。 彪子惊恐摆手，“你别瞎说哈，我可没有打她。” 茉茉也摇头，但就是开不了口说是谁将她掐成这样，她不敢说。 就在僵持之际，一直安静画画的小远放下画笔，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茉茉， “是方老师。” 第470章 我是好女! 小远用最平淡最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让几个孩子都惊叹的话。 听见方老师三个字，茉茉下意识抖了抖，这样的神情落在几个孩子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小远，其余几个孩子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他们面前温和的方老师，背地里会对茉茉做这种事。 小宁更是觉得自己被骗了，脸颊都气鼓了起来，小拳头捏得嘎嘎紧，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掐你呢！” 想到中午的事情，茉茉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滴落，可能是小宁和小远给了她安全感，小姑娘抽抽搭搭将中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小宁更气了，就连彪子也愤慨地冲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怎么能干站着让她掐！” 小宁轻轻推了把彪子， “你过去一点，不准吼茉茉姐姐。” 彪子熄了火，老老实实后退了两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要给赵子茉报仇！” “对，要报仇！” 他身后几个兄弟重重附和。 茉茉惊奇地看着他们几个，连眼泪都忘了掉，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小宁也觉得新奇，“你们居然有这么好心？！”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欺负茉茉姐姐，还一直小哑巴小哑巴地喊。 彪子脸上闪过不自然，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 “我怎么了，家属院里小孩只能被我欺负，别人都不行！” “对，别人都不行！” 身后又是一阵附和，不得不说彪子的这几个小弟活像复读机。 茉茉坐在凳子上，呆愣愣看着彪子几人，这几人是真的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顿时，茉茉觉得彪子等人也那么可怕了，不及方老师万分之一。 小宁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再敢欺负我们，我就告你妈，让你妈把你屁股打开花！” 又是告状，彪子苦不堪言，提出抗议， “你怎么动不动就告状，算什么好汉！” 小宁昂着脑袋，重重哼了一声， “我本来就不是好汉，我是好女！” 彪子：…… 几个小朋友一顿密谋，终于在课外活动结束前商量好明天怎么给茉茉报仇。 茉茉被他们一顿哄，总算露出了点笑容。 之后的课程，得知方老师真面目的几个小朋友眼神格外怪异，也格外不配合。 搞得方老师一阵纳闷，这几个孩子吃错药了？ 方老师可没空去管他们几个，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小宁身上，这孩子可是她攻略目标人物的关键。 下午放学前，方老师单独跟小宁说了会话， “小宁啊，明天还是爸爸送你们上学吗？” 小宁纳闷地看了眼她，默默和方老师拉开了距离，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连称呼都没有了。 方老师一噎，尬笑两声，继续道， “老师只是关心一下，怕你妈妈辛苦了。” 小宁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小远，胡乱点了点头， “是。” 她说完就跑了，不管方老师在身后的脸色是何等怪异。 小宁觉得方老师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喜欢打听谁送她和弟弟上学，明天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没理会方老师，小宁小远被其他老师带着出了大门。 今天是江姨来接的他们，俩孩子没看见妈妈，左右张望了片刻，小宁更是围着江姨转了两圈。 “江奶奶，我妈妈呢？” 江姨好笑地牵着她的手，以免小丫头给自己转蒙圈了， “你妈妈下午打电话回来，说有个手术，让我来接你和小远。” 小宁懂事地点头，妈妈工作忙，她会乖乖和江奶奶回去的。 没有爸爸妈妈在身旁，姐弟俩格外独立，互相牵着手往家走。 宋暖今天下班很晚，主刀的一台手术遇到点困难，耽搁了时间，不过好在顺利解决了。 回到休息室已经是晚上八点，外边都已经黑了，宋暖抿了口冰冷的水，活动活动肩颈，换了衣服走出医院。 刚准备去车棚，大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走近一看，不是程也还能有谁，她惊喜道， “你怎么来了？” 程也手上拿了一件外套，上前披在她肩头， “回去的时候江姨说你在加班，我吃过饭就来接你了，太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宋暖拢了拢肩上的衣服， “小宁小远呢？” 程也拥着她往车棚走，夫妻俩边走边说这话， “他俩已经洗完澡了，这俩孩子今天有点奇怪，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宋暖笑弯了眼， “孩子大了，有点小秘密也正常。” 两人难得有时间单独相处，反正俩孩子有江姨看着，宋暖还没吃饭，程也带着人在城里吃完饭才回去。 九月的晚上，风微凉，宋暖摸着肩上的外套，伸手圈住前面男人的腰身， “程也，你好贴心呀。” 她的夸奖对程也来说，任何时刻都很受用，前面男人的脸已经快要笑烂了，却偏偏还要嘴硬， “咳咳，都是你的功劳。” 要不是有暖暖，他又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宋暖轻轻哼了声，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找寻着令人向往的腹肌块块。 “哼哼，最近练得不错哦哟。” 程也身体一僵，虽说早就习惯她一言不合动手动脚，但还是忍不住生理反应。 夫妻这么多年，程也也摸清了宋暖的喜好，或者说他是摸清了女人的喜好。 都说男人爱美色，依他看来，女人也不遑多让。 程也觉得要是自己到了中年，身材发福，样子变丑，说不定暖暖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种紧迫感让程也不得不努力锻炼，争取将身材保持得还和以前一样。 第471章 你也喜欢我爸爸吗? 翌日，吃过早饭，小宁小远开始开盲盒，今天又是谁送她和弟弟上学呢？ 宋暖走到俩孩子跟前，一人亲了一口，语气抱歉， “小宁小远对不起，妈妈今天也很忙，让爸爸送你们好吗？” 俩孩子乖乖点头， “妈妈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要忘了吃饭饭。” “好，妈妈记住了。” 宋暖又在俩孩子脑门上亲了一口，这才骑着车出发上班。 上学路上，小宁没了往常跳脱，一路上都在想着事，连程也叫她都没听见。 “小宁，你在想什么？” 程也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小宁。 “没什么。” 小宁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程也，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虚。 程也无奈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走路要看脚下好吗？别摔了。” 小宁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注意脚下。 程也看着俩孩子，心中隐约有些酸涩，孩子大了，有小秘密也不愿意跟老父亲分享了。 父子三人一路上难得安静，到了保育院门口，今天还是方老师在接待。 方老师今天一改往日的靓丽，穿得特别朴素，就连头发都没用头花，只简单地用橡皮筋扎起。 小宁上前，在爸爸面前做足了样子， “老师早上好。” 小远沉默着没说话，程也和方老师已经习惯了这孩子如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老师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伸手想摸摸小宁的头，却被小家伙闪身躲到爸爸身旁。 半空中的手一僵，方老师表情有瞬间龟裂，随即尴尬地笑了两声， “看来小宁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她很识相地没再伸手，只对程也散发着女性魅力。 她算是搞清楚了，像程也这样的糙汉子，不喜欢洋人那一套，就喜欢艰苦朴素的女人，所以她今天什么都没抹，就连雪花膏都没擦，身上一点香味都没有，只为给程也留下好印象。 她眼神闪了闪，吸取昨天的教训，准备换一个套路，男人嘛，无非就是那几样套路，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崇拜。 她调整了呼吸，尽力用最真切的情绪和最温柔地声音朝程也道， “小宁爸爸，我昨天不是故意犯错的，你的教诲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保证绝不再犯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崇拜军\/人，特别是像你们一样，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军\/人，那股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热血，那股从灵魂中透露出来的勇猛，都让人心生敬佩。” “我之所以来大院的保育院上班，一是很喜欢孩子，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在这里能更近距离接触我心中的偶像，你永远不会懂这种感情，是多么让人心生向往。” 她一口气说了长串的话，却没听见面前人半分回应，迟疑地抬起头，就见程也正冷冰冰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早已洞察了一切，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方老师心中咯噔一声，脑子飞快回想着自己所说的话，难道暴露了什么？不应该啊，她说的不全都是奉承的话嘛。 小宁牵着弟弟，夹在爸爸和方老师中间，将整段话都听了个全。 小家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话怎么和妈妈对爸爸说的大差不差？ 只是妈妈说这些话时，爸爸的嘴角是翘起的，方老师说这些话时，爸爸好像生气了。 小宁脑袋飞速运转，妈妈对爸爸说这些话，是因为妈妈喜欢爸爸，那方老师说这些话，是不是说明方老师也喜欢爸爸？ 像是发现了真相，小宁盯着方老师，直接问出了声， “方老师，你也喜欢我爸爸吗？” 这话像一道惊雷，直接将方老师雷了个外焦里嫩，老天奶啊，这破孩子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 “小宁，不准乱说！” 程也皱眉，语气加重。 小宁哦了声，抿嘴不再说话。 程也看着面前不知为何抽风的女人，声音如寒霜般冰冷， “方老师，请你自重，这些话你最好别再对人说第二次。” 他半威胁半警告，直接让方老师白了脸，点头如捣蒜地保证， “我，我知道了。” 程也给了方老师很强的危机感，导致她一整天都本本分分，一点不敢松懈。 这也就导致了小宁彪子一群人的报仇计划找不到时机实施，只能推后一天。 晚上，一家四口躺在床上，程也提议往后由江姨或者宋暖接送孩子，他就不单独接送了。 宋暖疑惑，“为什么？” 没等程也回答，小宁心直口快地开口， “因为方老师也喜欢爸……捂。”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小远捂住了嘴。 宋暖看着程也，慢慢眯起了眼。 程也只觉后背一凉，大写的“危”字袭上心头。 这小棉袄真是漏风啊！ 第472章 跪搓衣板 看着宋暖逐渐冷下来的眉眼，程也只觉汗流浃背，无奈地看了一眼还不知道自己说漏嘴的漏风小棉袄，闺女可真是把他害惨了！ 小宁嘴还被弟弟捂着，支支吾吾哼唧个不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远十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给了程也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小宁就下了床， “妈妈，我和姐姐今天去跟江奶奶睡。” 小家伙说完就要跑，被宋暖叫住， “等等，把被子抱上，别给江奶奶整感冒了。” 小远点点头，转身将姐弟二人的被子都抱上，又喊了还在状况外的小宁一起。 直到两小只走出卧室门，小远才松了口气，小宁一脸懵逼地看着弟弟， “咱们为啥要跟江奶奶睡啊？” 小远无奈地看了眼姐姐，叹气道， “妈妈生气了。” 小宁震惊，“为什么？！我没惹妈妈生气啊。” 小远少见的有几分生动表情，仰天长叹， “是爸爸惹妈妈生气了，爸爸今晚不会好过了。” 小宁这才后知后觉，“难道是因为方老师？” 小远对自家姐姐的神经大条已经习惯了，认命地拉着姐姐去了江奶奶屋里。 房间内，宋暖手里捧着一本药学书，正面无表情看着，程也在一旁，浑身刺挠个不停，只觉心里有千百只蚂蚁在挠痒痒，简直是坐立难安。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宋暖的表情，没发现异常，但程也直觉媳妇一定是生气了，要不然听见小宁的话，肯定是吃醋的表现，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 “暖暖？” 他轻声唤了声。 宋暖给了他一个眼神，不应。 “媳妇儿~” 程也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宋暖将衣角扯回， “别叫我。” 见她终于有了回应，程也开始得寸进尺起来，一巴掌将宋暖手里的书掀开，手脚并用将人抱在怀里。 宋暖被他抱得紧紧的，只觉呼吸都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要离开， “放开，喘不过气了。” 程也见状稍稍松开了些，但依旧没将人放开， “媳妇儿，我可没犯错，都是小宁乱说，那方老师不是个好的，我正准备跟校长谈谈，让人下岗呢，可别带坏了孩子们。” 宋暖偏过头去，不想看他，上一次方老师当着她的面都敢直愣愣盯着程也，这一次她没在身边，那女人还不知道有多大胆呢，只怕会更加露骨吧。 哼，这种破坏别人婚姻的女人，在以前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宋暖看不起也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天下男人多的是，干嘛非要盯着有主的看。 她虽说是信任程也的，但一想到有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女同志对着自己老公开屏，她心里确实不舒服。 好在她了解程也，这人是个意志坚定的，要是有天她发现程也意志不再坚定了，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有多远滚多远吧。 想着想着，宋暖的脸色愈发冰冷，程也抱着人，只觉自己像是抱着一个大冰块，低头一看，宋暖看自己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程也冷汗都冒出来的，又将怀里的人儿抱紧了几分，委屈巴巴道， “媳妇儿，我也是受害者，我什么都没做，耳朵还被污染了，你可不能迁怒我。” “她怎么污染的你？” 宋暖问道。 程也头皮一紧，眼下宋暖正在气头上，他要是将方老师那话原原本本的说出，岂不是在火上浇油，那今晚他指定别想在床上睡了。 程也脑子里拉响警报，拿出了作战时的应对态度，一本正经地说， “全都是糖衣炮弹，媳妇你知道我的，我断然不会被几句好话给腐蚀。” 宋暖心里气消了大半，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眼睛眯起来， “那我平时的话也是糖衣炮弹喽？” 危机感油然而生，程也脑子飞快运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是，媳妇儿的好话怎么能是糖衣炮弹，那是甜言蜜语，我爱听着呢，只爱听你说的。” 宋暖哼哼两声，总算不再拧他的软肉了。 程也盯着人看了两秒，确认了表情，试探地问道， “不生气了？” 宋暖瞥了他一眼，故意说，“我要是还生气怎么办？” 程也一怔，表情更委屈了， “那我就只能下去跪搓衣板了。” “噗嗤。” 宋暖被他逗笑，伸手戳了戳他， “我什么时候让你跪过搓衣板了。” 程也趁机偷了个香，这才道， “上次晚上回来，偶然看到赵明峰在院子里跪搓衣板，肯定是惹他媳妇生气了。” 他又猛地亲了宋暖两口，“他笨，不像我，我就不会惹媳妇生气，不小心惹了也能立马哄好。” 宋暖不知这男人从哪里学来的茶言茶语，不过这些话被眼前这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出来，反差感极强，听着倒另有一番滋味。 宋暖那点子气成功被男人哄得消了下去，程也见状赶忙顺杆子往上爬，开始到处点火， “是时候让两个孩子自己睡了，老是跟咱们睡，还怎么独立。” 宋暖无语看着他，要是现在这人的手不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她就信了这鬼话。 结果自然是宋暖被伺候了一番，程也也成功逃脱初次跪搓衣板的危机。 始作俑者小宁已经睡得直冒泡，小丫头一直惦记着复仇计划，就连半夜都不自觉说着梦话， “彪子，冲啊……” 江奶奶睡眠浅，被小姑娘的梦话吵醒，见她连做梦都不忘打架，又好笑又无奈地给小家伙盖上被子。 第二天早上，小宁小远起床，两个小机灵鬼一直盯着爸爸妈妈的互动，从而观察两人有没有和好。 宋暖看着好笑得紧，捏了捏小家伙们的脸蛋， “这么看着妈妈做什么？” 小宁啃着水煮蛋，嘴唇上还沾着一圈奶渍，看起来萌得不行，她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问宋暖， “妈妈，你还在生气吗？” 宋暖摇头，实话实说，“不生气了。” 小宁小远齐齐松了口气，小宁捏紧了小拳头，朝程也挥了挥， “妈妈不气，要是爸爸在惹你生气，我就……” 程也眯眼，“你就怎么？” 小宁瞬间哑了火，小拳头变成巴掌，在宋暖面前扇了扇， “嘿嘿，我就把妈妈的气扇走。” 小家伙识时务得很，宋暖肚子都笑疼了，这个活宝。 第473章 涮鼻涕水 到了两个小家伙上学之际，程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再送了，方老师没走之前，他是不会靠近保育院半步的。 程也觉得自己应该为媳妇守身如玉，拉满男德。 宋暖早上也有事，距离职称考试没多长时间了，她既要兼顾医院的工作，又要分初心来复习，忙得很。 所以，送小宁小远上学的活计就落到了江姨身上。 两个宝宝非常懂事，站在门口乖乖送走爸爸妈妈，才背着小书包跟江奶奶一起走。 今天的上学路格外匆忙，一路上，小宁都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江奶奶见状低头问， “小宁在找谁？” 小宁乖乖回答，“我找彪子。” 江奶奶顿觉头大，彪子被小宁小远按在地上打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昨晚小宁那梦话听起来可冲了，要是三个小朋友又发生摩擦，这可咋整。 不过她的担心没有出现，彪子从下一个转口走出，看见小宁，他眼神一亮，匆匆跑来。 江奶奶拦都来不及拦，两个孩子瞬间就凑到了一块，离得极近，小声说着什么。 江奶奶听不清，恰好彪子妈找她唠嗑，她见两个小家伙不像是闹矛盾的样子，也就放心落后了两步。 彪子妈笑得一脸豪爽，挥挥手道， “婶子你别怕，我家彪子心眼最大，这孩子一点不记仇，现在和小宁好着呢。” 江奶奶有些无语，被打成那样都还不记仇，确实没啥心眼子。 两人前方，小宁拉着小远和彪子三人小声密谋着，小宁问， “东西都带了吗？” 彪子拍了拍上衣口袋，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放心，这东西我家可多了。” 小宁放心地点头，随即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彪子，你爸真的拉不出屎啊？” 小远被自家姐姐粗狂的话一梗，恨不得伸手捂住姐姐的嘴，什么屎不屎的，小孩子家家能成天把这话放在嘴边吗？！ 彪子丝毫没注意到小宁的话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眼冒金光， “可不是，我爸有时候半个月都不拉屎，吃蔬菜和水果都没用，非得吃这药才能拉出来。” 小宁好奇地问，“为什么？” 彪子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我爸说是战\/场上带下来的老毛病。” 孩子年纪小，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对彪子口袋里的药越发好奇了， “那这药对普通人是不是很有效啊？不会拉死人吧？” 彪子拍着胸脯保证， “不会不会，我听我妈说了，这就是让拉屎的药，普通人应该只会拉稀。” 小宁放心了，虽说要给方老师一点惩罚，但她可不想害人，等他们报复完方老师，肯定是要跟静芝阿姨告状的，到时候让大人惩罚大人才好。 等几人到学校时，方老师依旧等候在大门口，她正在和米静芝说着话，一副极具亲和力的好老师形象。 赵子茉害怕她，根本不敢和方老师对视，直往妈妈身后躲。 小宁见状赶忙拉着弟弟上前，姐弟俩一人一边，将赵子茉围在中间。 “静芝阿姨，你是来看方老师认不认真的吗？” 方老师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早就把多嘴的小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米静芝见今天是江姨送的俩孩子，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小宁小远的头，语气温和， “阿姨是来送茉茉姐姐上学的，阿姨听茉茉说小宁和小远在学校里都很照顾她，谢谢你们。” 小宁觉得自己完成了静芝阿姨的拜托，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她可真棒！ “不用谢，我和弟弟会保护好茉茉姐姐，不让她被坏人欺负的。” 小家伙说完还抬起头看了眼方老师， “你说对吗？方老师。” 方老师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尴尬开口， “对，小宁很棒。” 米静芝走后，方老师带着几个小朋友回到教室，第一节课下课后，几个小朋友开始分头行动。 小远和彪子的兄弟们负责放哨监视方老师，小宁和彪子则负责给方老师兑泻药。 “我带了糖，把糖也放进去，不然药太苦会被发现的。” 小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边是她上学前趁江奶奶不注意去厨房装的白糖。 “还是你机灵。” 彪子将带来的泻药融进杯子里，又将小宁的糖也一起放进去，没有勺子搅拌，他干脆用自己的手指放进去搅了搅。 “咦~” 小宁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她可看见了，彪子在课上用那只手掏过鼻屎，好恶心。 不过想到水是给方老师喝，小宁忍着恶心说， “你再多搅两下。” 彪子嘿嘿一下，果真又多搅了两下。 “给，你去端给老巫婆。” 彪子将杯子递给小宁。 两人早就分工好，小宁去最稳妥，方老师明显更喜欢她。 小宁接过杯子，走进教室，方老师正被彪子的几个兄弟吵得焦头烂额，她一边敷衍地应付着，一边想着法脱身。 这时，小宁端着水杯走到方老师面前，一脸乖巧， “方老师，上了一节课你辛苦了，这是小宁特地给你倒的水哦。” 方老师惊喜得很，小宁都这么喜欢她了吗？ 这孩子昨天又问她是不是喜欢爸爸，那是不是说明小宁还是能接受自己当她后妈？ “天哪，谢谢小宁，老师真的好感动。” 方老师语气极为夸张，只想给小宁留一个好印象，她接过杯子，朝里边一看。 嗯？水怎么这么浑？ 方老师扯了扯嘴角，问道， “小宁在里面放了什么？” 这话听得彪子众人心里咯噔一声，计划还没开始呢，难道这就结束了？ 只见小宁表情依旧乖巧，甜甜笑道， “小宁在水里面放了糖哦，是特地给方老师带的，别人都没有。” 方老师看着她，确认小宁没在说谎，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谢谢小宁。” 小宁确实没说谎，这糖也确实是专门给方老师带的，她期待道， “方老师快喝吧。”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方老师将杯中的“糖水”一饮而尽。 只是，她咂吧咂吧嘴，这糖水味道怎么怪怪的，怎么会有股苦味？ 第474章 电报机 方老师没想太多，只当最近着急上火，味觉有些不太正常，或者说她根本没把小宁这样的萝卜头放在眼里，几岁大的孩子，又怎么能对她造成威胁呢。 她喝过水后，围聚在身旁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们一哄而散。 方老师皱眉，这群小屁孩又在抽什么疯？！ 不过总算得以脱身，方老师赶紧逃离了教室。 教室内，参与这次报仇行动的小朋友们聚集在一起，小宁看向彪子，问道， “你那药什么时候起效果？” 彪子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我爸吃了有时候立马见效，有时候要隔两三个小时，还有时候要隔一下午。” 小宁无语地看着他，“就知道你不靠谱。” 她摆了摆手，“算了，如果没效果，就当老巫婆喝了一杯涮鼻屎的水吧。” “咦~” 众位小朋友齐齐面露嫌弃，彪子则嘿嘿直笑，他也不算拉胯吧，起码还有鼻屎水。 接下来一直到午休，几个小朋友虎视眈眈盯着方老师，更有几个一直盯着她的屁股，只把方老师盯得后背发毛，不得不坐下来。 这群小屁孩，年纪轻轻就知道耍流氓，真是少教！ 孩子们见她坐了下来，表情失望了一瞬，紧接着又将视线转移到她肚子上。 在孩子们期盼的目光中，总算迎来了午休时间，等了这么久，还不见药效出现，孩子们有些蔫巴了，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吃过饭后，方老师在教室里盯着她们午睡，几个孩子一点睡意都没有，猫着身子，互相挤眉弄眼。 “现在怎么办？” “别问我，我也不造啊。” “难道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就在大家伙灰心丧气之时，安静地教室内传来一阵肠鸣声，紧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 教室内瞬间炸了锅，孩子们哪里还有心思午睡，一个个捂着鼻子跳起来， “好臭好臭，哕~” “是谁把粑粑拉裤兜了！” “哇呜呜，好臭，我没有拉粑粑。” 就在这时，小宁眼尖地发现方老师面容痛苦地捂着肚子，臭味似乎就是从她这边传出来的。 小家伙心中一喜，指着方老师大喊， “是方老师拉裤兜了，是方老师。” 果然，小朋友们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方老师身上，还有好奇心重的小朋友凑上前闻了闻，之后就是一阵干呕，连连后退数步。 “就是方老师，好臭，臭死了。” “小孩都不拉裤兜，大人还拉，羞羞羞。” “呜呜呜，我要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呕~” 伴随着孩子们的嘲笑吵闹，方老师脸又白又阴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刚刚腹部一阵绞痛，她没忍住，就想悄悄放个屁，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她此刻只想就这样嘎过去。 真的太丢人了！ 屋内还有其他老师，此刻脸色也很不好看，朝方老师喊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清理一下。” 方老师急匆匆起身，又想起屁股下的凳子，心一横，干脆就这样端着凳子跑了出去。 另一个老师将教室内的窗户都打开，这才让屋内的空气流通了些。 报仇小队的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齐齐笑出了声，就连茉茉，看着欺负自己的老师被小伙伴们整这么惨，也抿唇笑了。 有了小宁他们几个带头，其他小朋友也跟着笑出了声，教室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笑声传到方老师耳中，正蹲在厕所面容痛苦的她死死捏紧了手纸。 这群死小孩，真是该打！ 好不容易将自己反复清理干净，方老师连早上那套衣服都不想要了，她徘徊在教室门口，根本不敢踏进去一步。 出了这么大的糗，被教室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方老师一张脸红了又绿，只觉这么多天营造的形象在刚刚彻底崩解。 一想到这群孩子回家将这事传遍整个家属院，同事们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方老师只恨不得立马换一个星球生活。 “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方老师一咬牙，在孩子们蜂拥出来的瞬间逃离教室。 呜呜呜，她真是没脸活了，她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方老师绞着帕子，脸上尽是愤恨，气冲冲朝一个角落走去。 她决定了，就算任务完不成，她也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太丢脸了，她还怎么勾引到程也啊。 小宁彪子在铃声响起的下一刻就冲出了教室，两人刚好看见方老师愤恨离去的背影。 小宁眼睛闪了闪，朝彪子道，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两个小朋友领头，身后跟着五六七八个小朋友，几人一起猫着腰，悄悄跟在方老师身后，想继续看她的囧样。 方老师此刻被怒意和羞耻蒙蔽了脑子，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长串小萝卜头，她走到杂物间，掏出钥匙，直到这时才四下看了看。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小宁他们已经躲了起来。 待方老师进杂物间后，几人才露出小脑袋， “她去杂物间做什么？” 彪子疑惑地问。 小宁轻声道，“管她做什么，先去看看。” 她朝后面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千万别发出声音。” 小萝卜头们捂住嘴，齐齐点头。 几个小家伙轻手轻脚来到杂物间旁，好在杂物间有窗户，虽然小萝卜头们没窗户高，但踮起脚，只露一双眼睛还是可以的。 杂物间内，方老师蹲在角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木盒。 木盒上覆了一层薄灰，方老师小心地用帕子擦去灰尘，谨慎地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小宁和彪子瞬间瞪大了眼。 大院里的孩子虽然性子皮，但警觉也是一等一的，两人都认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是电报机！ ———— 这两章有些重口，哈哈哈，吃饭的看官们，对不起了~ 还有，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哦~ 第475章 保育院里有坏人 孩子们震惊之余，纷纷用小手捂住嘴，方老师一个保育院的老师，为什么会偷偷在杂物间藏电报机？ 而且还藏得这么隐秘，连钥匙都是她来保管的，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小宁和彪子站在最前面，两人互相对视一看，明明才是几岁大的小朋友，此刻眼里却满是凝重。 军属后代，大家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高，小宁当即便决定找爸爸。 小家伙朝彪子做了个走的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找爸爸，彪子秒懂，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拖延时间。 和彪子打完招呼，小宁又看向弟弟，姐弟俩默契十足，仅仅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小远朝姐姐点头，悄悄拉紧了茉茉姐姐的手，表示会照顾好她，小宁彻底放了心，弓着身子正欲走，忽地，不知是哪个小朋友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 喷嚏声惊动了正在里面发电报的方老师，她十分警觉，当即便把电报机给收了起来。 眼瞧着方老师就要出来，彪子狠狠瞪了眼打喷嚏的小弟，伸手推了推小宁，做了个“快走”的嘴型。 小宁狠了狠心，沿着墙壁朝保育院后门跑去，后门鲜少有人知道，还多亏了她的调皮，才得以知道保育院还有这个出口。 见她成功逃走，彪子和小远都松了口气，只是杂物间内，方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顿时害怕得额头都浸出了汗。 几个孩子当中，最大的就是彪子，不过也才五岁多，面对疑似坏人，紧迫感袭来，孩子们一时僵直得不敢动弹。 眼瞧着方老师快要走近，彪子脸上的汗大颗大颗落下，难道就要这么暴露了吗？ 就在这时，小远灵光一闪，拉着茉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声朝茉茉道， “快哭。” 茉茉早就害怕得不行了，此时也不过是在强撑，被小远这么一说，心里的防线瞬间崩溃，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彪子见状也懂得了小远的意思，红着脸开始朝小远大骂， “两……两个小哑巴，谁……谁准你们跟我抢滑梯玩的，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显然没有演戏的天赋，只是强梗着脖子道， “兄弟们，咱们今天就把这两个小哑巴打服，不然这家属院里，谁都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身后小弟们此刻已经战战兢兢，听彪子这么一说，他们下意识附和道， “对，打服，一定要打服！” 说了半晌，却不见方老师出来，彪子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脑勺了，用余光悄悄瞥了眼杂物间。 小远在这时皱眉，暗地捏了把茉茉的手，茉茉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彪子心头一跳，捏紧小拳头就要朝小远身上砸去。 他不敢放慢动作，只怕被方老师看出端倪。 就当彪子等人的拳头快要砸到小远身上时，杂物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老师一脸阴沉，手里还拿着一个扫帚，锋利的眼神紧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子， “你们在干什么？！” 彪子等人一副被老师抓住现行的模样，乖觉地站直了身体。 小远和茉茉从地上爬起来，轻声朝方老师告状， “老师，他们要打我。” 方老师怀疑地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茉茉身上。 她眼底闪过厌恶的神色，挥了挥手中的扫把，出声驱赶， “去去去，去前面玩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再打架我就叫家长了。” 彪子快如擂鼓的心跳在此刻总算放松了些，他狠狠松了口气，朝方老师保证道， “别告家长，我再也不打架了。” 说完他便带着兄弟们一溜烟跑了。 方老师看着小远和茉茉，“你俩也赶紧回教室去。” 小远没再说话，只默默地拉着茉茉姐姐往回走。 直到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方老师才默默收回视线，她狠狠呼出一口气，唾骂了声， “一群小兔崽子，成天惹是生非。” 她重新锁好杂物间的门，打开隐藏在杂物最底下的木盒，心里却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管了，赶紧把电报发出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方老师甩了甩头，手上的动作愈发加速。 此时，小学门口，小宁仰着脑袋朝门卫大爷喊， “爷爷，我要找静芝阿姨，快快快，我有急事。” 她一个小不点，只身去营区肯定不现实，只能找个地方给爸爸打电话。 最近的地方便是隔壁小学，且米静芝在小学当老师，能帮小宁打电话给爸爸。 门卫大爷认识这机灵可爱的小女娃，笑眯眯上前， “你是宋医生家的娃娃吧，这个时候不在保育院跑到小学干啥？要不要爷爷送你回去？” 小宁快要急死了，小短腿颠儿颠儿上前，推着门卫大爷的大腿就要往学校里面去。 “爷爷，我要找静芝阿姨，米静芝，你快帮我喊她。” 她好不容易才从后门的门缝里钻出来，可不能就这么被送回去了。 门卫大爷见她急得小脸通红，以为是米老师家的孩子在保育院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说笑了，赶忙应道， “好好好，爷爷马上去帮你叫。” 他说完便小跑进了教学楼，小宁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双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米静芝此刻正在二楼的教室上课，看见门卫大爷时，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视线下移，看到小宁的那一刻，米静芝心里一个咯噔，扔下粉笔头就过来，着急忙慌地问， “小宁？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茉茉在保育院有什么？” 小宁摇头，“茉茉姐姐没事，静芝阿姨，我要打电话给爸爸，你快带我去。” 虽然他们发现了方老师不对劲，但事情还没查清楚 ，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这点道理，小宁还是懂的。 米静芝被她拉着走，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小丫头整的是哪出。 下课铃声还没响，她身为老师，不可能丢下一整个班的学生占用上课时间做私事。 米静芝蹲下身哄道， “小宁等阿姨上完课，我再带你去打电话好不好？” 小宁急得满头大汗，浑身使着劲要拉走米静芝， “不好不好，我现在就要打电话，十万火急！” 小丫头将毕生所学都用了出来。 见她急成这副样子，米静芝也察觉了不对劲，小宁虽然性子活泼，但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米静芝当即便决定先陪小宁去打电话，她朝教室里的学生叮嘱道， “后半堂课自习，班长上来维持纪律。” 说完弯下身抱着小宁就往办公室走。 小宁力气已经消耗了大半，此时被米静芝抱着，才觉得轻松一点。 大人的腿就是长，小家伙要走五分钟的路程，米静芝两分钟不到就走完了。 “小宁别慌，阿姨这就给你拨号。” 米静芝拿起电话，给总机拨了个号过去， “总机你好，我找程副团长，麻烦你跟他说他女儿有急事找他。” 听筒内传来通话员的声音，“好的，我这边给你转接。” 十几秒过去，程也喘着气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男人很明显是匆匆赶回办公室接的电话， “小宁？发生了什么？” 米静芝将听筒递给小宁，“快给你爸爸说。” 小宁抱着电话放到耳边，听见爸爸的声音，一直强装镇定的情绪这才透露出几分害怕。 小家伙声音都颤抖了，双手捧着听筒，还不忘顾及办公室内其他老师，小小声说， “爸爸，保育院里有坏人，你快带军人叔叔过来。” 第476章 报信 程也在电话那头，听见闺女明显的颤音，心猛地一沉，忙问， “你和弟弟没事吧？” 小宁摇了摇头，“我跑出来报信，弟弟还在保育院。” 小家伙声音都带了哭腔，“爸爸你快来。” 程也安慰道，“小宁别哭，爸爸马上就到，你就在米阿姨身边待着。” 小宁说话的声音特意降低了，别人听不见，但就在她身旁的米静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见小宁说保育院里有坏人，米静芝脸歘地一下变得惨白，待程也那边将电话挂断，她颤抖着手攀上小宁的肩膀， “小宁，你说的是真的？” 小宁点点头，看了眼周围的老师，凑到米静芝耳边，将他们发现方老师在杂物间发电报的事说出。 霎时间，米静芝只觉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想到茉茉还在保育院里，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捏住，久久喘不过气来。 她此刻真想赶到保育院，将孩子们都带出来，但她不能，小宁尚且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她一个大人，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好在程也已经知道这事，现在只希望在程也带人赶来期间，那方老师不会察觉出端倪才好。 只可惜期望总是美好的，然而现实确是无比残酷。 彪子和小远从方老师眼皮子底下逃脱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里，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滑滑梯，都没了兴致。 “你们说小宁到底找没找到人？” 彪子来回踱步着，双手交替搓着，满脸都写着紧张。 他外放的不安情绪影响到了身边的兄弟们，兄弟们此时害怕得想哭，但还要忍住情绪。 小远平静地看着彪子走来走去，他心中没有丝毫怀疑，相信姐姐一定会成功出去，然后带信给爸爸的。 只要爸爸赶来，就能把方老师抓住，他们就没有危险了。 彪子心里急躁得不行，撇头见小远仍旧一脸淡定的样子，只觉得这人不仅是个小哑巴，还是个面瘫。 他走到小远面前，焦急地说， “喂，不是说双胞胎有什么心感应嘛，你感应感应你姐到底报没报上信？” 一旁的小弟默默回答，“是心灵感应。” 彪子回头喷了他一脸，“去去去，我管什么狗屁感应，我就想知道宋知宁那丫头成功没有。” 见彪子仿佛随时都能爆炸的样子，小远总算开了金口，打算安慰安慰一下他， “我姐一定能成功。” 小远的话似乎有种魔力，很让人信服，彪子和其余人都被安抚到了，大家一起乖乖坐在教室内，难得没有吵吵闹闹。 杂物间内，方老师终于发完了一封电报，正处在即将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地兴奋中，突然想起刚刚好像没在那群人中看到小宁的身影。 她眉心猛地一跳，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小宁和那两个小哑巴可是形影不离，刚刚却没在小远和赵子茉身边看到她。 况且，以小宁的性格，看见彪子在欺负弟弟，不可能不出来帮忙。 方老师越想心里越没谱，不安感越来越强，警惕性直接拉满。 她将电报机重新藏好，又锁好了杂物间，脚步匆匆朝教室走去。 小朋友们此时都在操场上做游戏，教室内只有小远和彪子等人。 几人正焦急等待着，就见方老师的身形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背对着光，面容无比阴沉冷冽，从小朋友们的角度看去，只觉比童话故事里地老巫婆还要恐怖。 几个小朋友紧挨在一起，战战兢兢盯着门口的老巫婆。 方老师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教室内的几个孩子，确实没有小宁。 她咬着牙，冷冷开口， “宋知宁呢？” 小朋友们都快被吓傻了，哪里有胆量回话，颤抖着抱成一团。 方老师上前两步，反手将门关上，还特地反锁了。 她紧逼着小远彪子等人，再一次问， “我问你们，宋知宁呢？你们刚刚在杂物间看到了什么？” 这谁敢回答啊，彪子和他的兄弟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时，小远突然开了口， “我姐上厕所去了。” 方老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小远今天第二次开口说话了，不正常，一切都不正常，这几个小屁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小远继续开口，想把方老师支出去， “老师你要找我姐，去厕所找吧。” 方老师冷笑一声，转身，作势就要出去。 彪子等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闪过庆幸之色，却见方老师重新转过身来，朝几人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怎么？以为我要出去？” 这一刻，莫大的恐惧感袭来，彪子心里一阵绝望，难道他家属院小霸王，这辈子注定只能活到五岁？！ 不要啊，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他要吃好多好吃的，他还要收小弟，长大了还要娶媳妇呢，他不想死啊。 小朋友们颤抖得更厉害了，茉茉更是直接缩到了小远身后，方老师带给她的童年阴影，在这一刻，再一次刷新了程度。 “哼，就凭你们几个死小孩，也想骗我？！” 方老师重重哼了声，伸手开门，在外随机揪了个小女孩， “去帮老师看看宋知宁小朋友在不在厕所。” 那小孩接受了任务，很有使命感地跑去厕所。 方老师就站在教室门口，冷冷盯着几人， “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们，小孩子说谎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彪子后脖颈一凉，求救地目光看向小远， “怎么办怎么办，这老巫婆不会嘎了我们吧？” 小远依旧是那副平静表情，淡淡扫了他一眼， “凉拌！” 去探查的小朋友跑回来，脆生生朝方老师道， “老师，小宁没在厕所。” 方老师点头，“去玩吧。” 小朋友笑嘻嘻跑走了。 彪子不嘻嘻，他只觉五雷轰顶。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玩完了，要是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不调皮了，他一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到处乱跑了，呜呜呜。 第477章 军人后代没有孬种 方老师的怒气彻底被点燃，她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群小屁孩肯定看见了她在发电报，宋知宁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去通风报信了。 她恶狠狠盯着眼前这几个孩子，暗自咬紧牙，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怕部队那边已经派了人赶来，唯一的生机，就在眼前这几个小屁孩身上。 但要她就这么放过几人，自然是不可能的，方老师首先将目标对准了彪子。 彪子浑身一抖，下意识想逃，但被方老师一把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 她抬起脚，一脚踹在彪子肉乎乎的屁股上，彪子猛地向前扑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彪子做了例子，剩下几个孩子都没逃过方老师的一脚，最后只剩下小远。 方老师见小远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同伴们的哭嚎仿佛勾不起他半分情绪波动。 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捏着小远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真是一个好苗子，只可惜，你爸是军人。” 小远脸上没有一点恐惧，只是小拳头捏得紧紧地。 几个孩子的哭声太过响亮，吸引了教室外的老师， “方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有老师敲门问道。 方老师用力撇开小远，朝门外喊， “没事，几个调皮的又在打架，我在教育呢。” 门外老师打消了疑虑，说道，“下节课在教室，你搞快点。” 方老师：“行，知道了。” 就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彪子等人眼里的光都要熄灭了，此刻几人再傻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这是成为了人质。 就在彪子几人绝望之际，程也带着人赶来，为了不惊扰到保育院里的坏人，吉普车在距离小学几百米远的位置停下。 米静芝带着小宁正焦急地等候在小学后门，见到程也的身影，小宁激动地朝爸爸挥手。 程也跑步上前，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瞬间四散开来，将整个保育院包围。 “小宁，到底怎么回事？” 程也摸了摸闺女的脸，见她没有受伤，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小宁指着保育院，“爸爸，方老师是坏人，她在杂物间悄悄藏了电报机，我、弟弟和彪子他们都看见了，他们掩护我出来报信。” 程也表情愈发凝重，他本就有些怀疑那个方老师，没想到还没等他查到什么，小宁他们已经将人识破。 他将小宁往米静芝身边一推， “米老师，麻烦照顾好小宁。” 米静芝重重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程也走到保育院门口观察了一番，见大部分小朋友和老师都在小操场上，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让老师们带着孩子们赶紧出来。 大家伙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跟随程也的指挥行动。 即便再怎么安静，小朋友们也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 方老师察觉到教室外的动静，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刚好和程也对视上。 早就知道自己暴露，她也不打算装了，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伸手将小远从椅子上捞起来，掐住他的脖子，嚣张地打开窗户。 “程副团，咱们又见面了。” 小远在她手中，白皙地肌肤因用力泛起了一层红，程也目光凌厉，厉声喝道， “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赶紧把孩子们放了！” 方老师呵呵两声， “有本事木仓\/毙了我啊，你不敢吧。” 有孩子们在场，方老师愈发嚣张，她断定程也再好的枪法，也不敢在孩子们面前杀了自己。 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小远的脸色逐渐开始变红。 程也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镇定， “小远别怕，爸爸一定会救你。” 小远费力地眨眨眼，表示自己不害怕。 眼瞧着小远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程也看向方老师， “要什么条件？” 方老师轻哼一声，“放我离开。” 程也皱眉，“换一个。” 这人什么身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程也身为军人，是断不会放过她。 方老师一听，手更加用力起来，小远被她掐得，不得不踮起脚尖。 彪子等人将小远的痛苦看得清清楚楚，彪子眼里闪过决绝，他咬了咬牙，朝方老师大喊， “你放了小远，换我来！” 方老师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嗤笑一声， “你不怕死？” 彪子哪能不怕呢，他腿肚子都在打颤，但军人后代就没有孬种！ “我不怕，你放开小远！” 他说完就要冲上前去，但还没跑到跟前，就又被方老师给踹了屁股蹲。 彪子被踹倒在地，冲击力让他还有些懵逼。 经过这一茬，方老师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小远也总算得到了喘息。 刚才是个开木仓的好时候，但程也不能开，保育院外还有很多小朋友，他不能让孩子们留下阴影。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包围在教室外的战士们时刻准备着出击。 小宁拉着米静芝来到大门处，见弟弟被那般对待，小家伙伤心得不行，眼泪啪嗒啪嗒无声流着。 忽地，余光瞥见门卫室有一把气木仓，这种木仓她在彪子家里见过，威力不小，一般是用来打鸟的。 小家伙看了眼米静芝，发现她整颗心都在隔壁，于是悄悄弯着腰，趁大家伙都没注意，扛起气木仓就往保育院后门跑。 后门处也有程也带来的战士，见小宁过来，刚想阻拦，眼前却被塞了一把气木仓。 小家伙喘着气，“用这个。” 战士眼前亮了亮，用气木仓不仅能将目标制服，还不会给孩子们留下阴影。 他轻声叮嘱小宁就在原地，自己摸索到教室另一侧。 教室两侧都有窗户，程也透过窗户看到了小战士的示意，他悄悄打了个手势，小战士领命瞄准。 “砰！” 气木仓打在方老师手臂，她吃痛的瞬间，好几个战士破门而入，将方老师制服在地。 第478章 培训中的一环 方老师被制服的瞬间，程也便冲进教室将小远抱到了怀里，其他小朋友也被战士们抱了出去。 经此一遭，小远脖子上被掐出了一道狰狞的红痕，在孩子白皙细嫩的肌肤上更为明显。 程也快要心疼死了，抱着孩子快步走出教室，不让他看见方老师被制服的景象， “小远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痛？” 他难得对孩子们这么温柔，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小远刚刚被掐了这么久，此时脑子晕乎乎，有点缺氧，听到爸爸的话，小家伙坚持着摇了摇头， “不痛。” 程也眼眶酸涩，亲了亲小远的额头，愧疚到了极点。 这时，小宁从保育院后门跑来，小丫头跑得气喘吁吁，头上的两根呆毛飘忽飘忽，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来到了爸爸和弟弟跟前。 “呜呜呜，弟弟，你痛不痛？爸爸快呼呼。” 她一张嘴就是哭腔，手忙脚乱地让程也给弟弟呼呼。 姐弟俩感情好，程也不忍闺女哭得这么伤心，弯腰将小宁也抱了起来。 俩孩子一人一边坐在爸爸手臂上，小宁伸着脖子去看弟弟的伤口。 待触及到那紫红一片时，小姑娘眼泪流得更凶了，哇呜哇呜哭得不停，直吵得程也和小远两人头昏脑涨。 小远脑子本就有点晕乎，此时再被姐姐一吵，更觉得闹心了，他伸手，也顾不得姐姐张开的嘴，一把捂住小宁的嘴，闷闷地说， “姐，别哭了。” 小宁果然不哭了，抽抽搭搭眨巴眨巴眼，鼻涕眼泪全都流到了小远的手上。 小远：…… 小远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默默收回手，像是无意般，顺手在程也的衣服上擦了擦。 程也：…… 好大儿，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 念在小远受伤的份上，程也强逼着自己转移了视线。 教室内的方老师已经被五花大绑，战士们根据程也的指示，从保育院里的杂物间搜出了一个便携式电报机。 “人赃并获，你最好老实交代。” 程也冷冷注视着方老师。 见电报机都被搜了出来，方老师目眦欲裂，支支吾吾奋力挣扎着。 她被堵着嘴，身边又有好几名战士压制，怎么可能挣脱得开。 挣扎期间，突然一阵臭味袭来，战士们齐齐皱了眉头，不可思议看向已经呆滞的方老师。 这人……是……拉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的特\/务都这么不专业了？ 难道这也是他们培训中的一环？ 为了臭死别人，从而得以逃脱？ 战士们一顿头脑风暴，顿时看方老师的眼神都不对了，要不是职责所在，哪怕只碰到这人一片衣角，战士们都觉得自己脏了。 彪子几人已经被战士们送到了门外，此时见熟悉的场景再一次上演，大家仿佛都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她又拉了，哈哈哈哈哈。” “羞羞鬼，大人还拉裤兜，我两岁都会自己上厕所了。” “我就说我爸的药有奇效吧，你们瞧，我可没吹牛。” 孩子们一阵嘲笑，彪子只觉连刚刚被踹的地方都不痛了。 小宁小远也在笑，两小只默契地对视一眼，又急忙偏过头去。 可不能让爸爸知道了。 正处于极度羞耻的方老师听见孩子们的嘲笑，这才清醒过来。 她恶狠狠地瞪向彪子等人，唔唔唔地叫个不停，明明被堵着嘴，但任谁都能听出她骂得很脏。 程也将几个孩子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眼尾抽了抽，看向避开他视线的小宁。 “你们干的？” 小宁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爸爸，明显的心虚了。 小远简直对自家姐姐这浮夸的演技没眼看，他扯了扯程也的衣服，小小声道， “她欺负茉茉姐姐，我们报仇。” 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说他们调皮吧，这几个熊孩子还知道为伙伴报仇。 你说他们团结勇敢吧，这些小屁孩们居然敢给老师下药。 要不是恰好方老师是坏人，这几个孩子怕是又要挨一顿训。 方老师被带走了，只留下一阵臭气，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战士们连车都没让她坐，是压着人走回部队的。 彪子和小远受了伤，程也怕其他孩子身上也有伤口，干脆带着几个小朋友去了趟军区医院。 临走前，程也交代保育院老师，让她们做好小朋友的安抚工作，别让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 程也着实是想多了，大院里的孩子哪能这么容易被吓到，他们一个个都兴奋得很。 电视上的场景在现实里上演了，和黑猫警长里演的一模一样，今天这场面，给好些个孩子心中种下了梦想的种子。 吉普车飞驰，米静芝还是刚刚才知晓自家闺女在学校被方老师欺负，她气愤得不行，匆匆请了假，跟着程也一起前往军区医院。 一是为了给茉茉做一个全身检查，二则是方便在路上照顾几个孩子，毕竟这几个小家伙为了给茉茉报仇也是拼了。 小远被米静芝抱在怀里，晕乎乎的脑子随着颠簸的汽车更加晕眩，他慢慢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程也从后视镜看到儿子闭眼，油门一踩，加快了速度。 军区医院内，宋暖整个下午右眼皮跳个不行，心里更是觉得一阵慌乱。 待同事过来告诉她程也抱着孩子来到医院时，她脑子一阵恍惚，被身旁的同事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宋医生，你没事吧？” 同事语气焦急。 宋暖缓了缓神，急忙问，“他们在哪里？” 那同事知道她着急，指了指急诊的方向， “在急诊，你快去吧，这里有我顶着。” “谢谢。”宋暖道了声谢，拖着发软的腿，匆匆朝急诊狂奔。 急诊门口，米静芝带着小宁和其他小朋友等候在外，看见宋暖来，小宁挣脱开米静芝的手，直直朝妈妈扑去。 第479章 也当我的妈妈 宋暖一把将小宁抱在怀里，捧着小姑娘的脸，全身上下仔细打量， “怎么回事，谁受伤了，弟弟呢？” 看见妈妈的那一刻，小宁积压了一下午的情绪统统都释放了出来。 有对坏人的恐惧，对弟弟的担心，和没有保护好弟弟的愧疚。 小家伙没有嚎啕大哭，只默默流着泪，指向急诊室大门， “弟弟被爸爸抱进去了，妈妈，方老师是坏人，小宁害怕，呜呜呜。” 宋暖心猛地揪起，后背在瞬间出了层冷汗。 这时，米静芝忙上前解释道， “你别慌，小远应该没事，你先进去看看。” 宋暖将小宁推到米静芝身边， “小宁乖，跟着静芝阿姨，妈妈进去看看弟弟。” 急诊室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小宁不适合进去。 小宁乖乖点头，伸手抹去眼泪。 宋暖推门走进急诊室，忙碌的医生护士见有人擅自进来，皱眉正欲说话，见是她，有护士指了指最里边的一个床位， “宋医生，你家孩子在里边吸氧呢。” 宋暖道了声谢，匆忙走去，掀开帘子一看，入眼便是小远那张惨白的脸，以及小家伙脖颈处大片的紫红。 她的眼泪霎时落下，当妈的一点都看不了孩子生病受伤，恨不得自己代替孩子受罪。 程也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到孩子身边坐下， “医生说没事，只是有点缺氧睡着了，等小远醒来就好了。” 说起来彪子的伤比小远还要更重些，此时整间急诊室都是他哎呦大叫的声音。 “痛痛痛，呜呜呜，医生你轻点。” “好痛啊，妈啊，我要死了，妈你快来啊。” “不行了不行了，医生，我死之前能不能再吃个鸡腿？” “噗嗤。” 给彪子做治疗的医生都笑喷了， “放心吧，你还死不了，等好了随便吃几个鸡腿都可以。” 彪子止住了哭嚎，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 死不了为什么还这么痛？ 医生一边给他消毒一边笑道， “刚刚还说自己是军人后代不怕痛呢，你瞧瞧这急诊室有谁比你叫得更大声。” 彪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撅着屁股， “军人后代也害怕啊。” 方老师那两脚踢得他可疼了。 程也掀开帘子想看看彪子的伤势，帘子一打开，就见这小子趴在床上，裤子一脱，屁股撅得老高，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见帘子被掀开，自己的屁股都被宋暖给看完了，彪子惊呼，手在空中挥舞，想让程也把帘子放下来。 “快快快，快把帘子放下，男女授受不亲，我屁股都要被看光了。” 宋暖慌乱的心刚刚平复，此刻倒是被彪子这话逗得笑出了声。 程也切了一声，把帘子放下， “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好看的。” 彪子哼哼唧唧，“没毛我也是男人。” 程也一梗，莫名看了眼这小子，随即看向医生， “医生，他用不用拍个片看看？” 急诊医生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说道， “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照照看。” 程也点头，跟宋暖打了声招呼，走出急诊室，带着剩下几个孩子去看医生。 小宁被宋暖抱了进来，乖乖窝在妈妈怀里看弟弟睡觉。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能醒啊？” 宋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宁要不要也睡一会？等小宁睡一觉起来，弟弟就醒了。” 小宁摇摇脑袋，“我不睡，我要等弟弟起床。” 小家伙手紧紧握着妈妈的手，看着弟弟脖颈处的痕迹，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妈妈，小宁不好，小宁没有保护好弟弟。” 宋暖心里一酸，将小宁抱得紧了些， “才不是，小宁是最好的姐姐，小宁很勇敢，爸爸跟妈妈说了，是小宁给爸爸打的电话，才能让坏人被抓走对不对？” 小宁点头。 宋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温柔地说道， “所以是小宁保护了弟弟，也保护了保育院所有的小朋友和老师，小宁是最棒的。” 小宁睁着水蒙蒙的眼睛看向妈妈， “真的吗？” 还没等宋暖回答，隔壁帘子被掀开，露出彪子那颗头， “我也是最棒的，我也有保护小远和其他小朋友。” 小宁无语地看着他，碍于这次彪子表现确实不错，她难得没有呛声。 宋暖笑着点头， “嗯，彪子也很棒。” 彪子好不容易被表扬一次，竟还有些脸红，嘿嘿一笑，看着宋暖问道， “宋阿姨，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宋暖好奇回答。 彪子挠挠脑袋，鼓足勇气说出了早就生出的念头， “你这么温柔，能不能也当我的妈妈？” 宋暖一愣，刚想开口，怀里的小宁已经炸了毛， “不行不行不行，妈妈是我和弟弟的妈妈，你自己有妈妈，为啥要抢我的妈妈！” 小家伙激动得直接说了一长串话。 彪子努努嘴，“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小宁抱紧了宋暖的脖子，活像是一松手妈妈就要被彪子抢走一样， “哼，你要抢我妈妈，我才不是你战友！” 彪子嘴角一撇，“好吧，不给就不给。” 他恋恋不舍看了眼宋暖，随后缩回了脑袋。 下一刻，时间静止了两秒，而后响起彪子战战兢兢的声音， “妈……妈，你啥时候来的？” 彪子妈回应的声音回荡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急诊室，显得有些危险， “在你要重新找妈妈的时候。” 静……死一般的寂静。 耳边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以及医生护士们的憋笑声。 下一瞬，彪子惨烈的声音穿透了床帘，塞满了整个急诊室， “啊…………痛~！” 第480章 传家宝 彪子果然还是得彪子妈来治，自从彪子妈来后，彪子才算彻底消停。 “要不是看在你今天立功的份上，老娘非把你屁股打烂不可！” 彪子呜呜咽咽，“我屁股已经烂了。” 彪子妈：“我看还不够烂！” 彪子：已老实，求放过。 小远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期间小宁和宋暖一直守在他病床旁，小丫头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却仍旧坚持着不肯睡去。 直到小远醒来，见弟弟彻底没事，小宁才趴到弟弟身边，沉沉睡去。 怕打扰到小宁睡觉，宋暖放轻了声音，摸了摸小远的脑袋， “还晕不晕？” 小远嘴上还罩着氧气面罩，乖乖摇了摇头。 宋暖起身，亲了亲小远， “妈妈就知道咱们小远是最勇敢的，妈妈永远为小远骄傲。” 小远眨巴眨巴眼，嘴角勾起一个腼腆的笑。 隔壁，彪子妈听见了宋暖的声音，略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自己正撅着屁股的好大儿。 她轻咳两声， “咳咳，你这次也挺棒的。” 原本以为也能看到彪子害羞的神情，却不曾想彪子一瞬间跳起，抱着被子惊恐地看着彪子妈， “你你你，你是谁？赶紧从我妈身上下来！” 彪子妈：…… 这手着实有点痒啊。 “啪啪”两声后，隔壁床传来彪子“安心”又伤心的哭泣， “呜呜呜，你果然是我妈。” 宋暖和小远对视一眼，同时咧开嘴笑了。 待程也将所有孩子的检查做完，外边天已经黑了，彪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被程也送回家属院。 宋暖从医院食堂打了饭，一份给米静芝，剩下一份喂小远。 氧气面罩已经揭开，小远的脖子上被抹上药膏，缠了一层绷带。 宋暖坐在床边，轻轻吹散勺子上的热气，将温热的米粥喂到小远嘴边。 小远吃得很乖，姐弟俩自从一岁后就是自主进食，他已经很久没被妈妈喂过了。 米静芝在一旁喂着茉茉，朝宋暖说道， “你不知道那方老师有多可恶，我家茉茉老早就被她掐了，淤青到现在都还没消下去。” 她叹了口气， “说到底也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竟然没发现孩子的异样，这次多亏了小宁小远还有彪子那群孩子，要不然保育院每天都有个定时炸弹潜伏在里边，这可怎么得了。” 马上要到十月，天气逐渐转凉，米静芝怕孩子天天洗澡感冒，基本上是隔两天才洗一次，这也就导致了她一直没发现茉茉胳膊上的淤青。 偏偏茉茉这孩子又是个能忍的，为了不打扰小宁和彪子的计划，一直没告诉妈妈。 宋暖赞同地点头，看着小远嘱咐道， “以后可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要是发现不对的地方，第一时间告诉大人。” 小远乖乖点头，看了眼沉睡的姐姐，小脑袋想着他能做到，只怕姐姐做不到哇。 两天过后，小远脖子上的淤青消下去不少，至少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保育院和小学自从方老师被抓那天就停课了，这次事件给了上面领导一个警醒，直接下了死命令，什么时候把学校里老师的政审查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开学，往后招收老师和工作人员，也要更加谨慎。 这天，程也带回来一个消息，经过审问，方老师确实是特\/务，潜伏进家属院是她的第一个任务，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如此多的漏洞，小宁小远及保育院的所有老师孩子才能逃过这一劫。 宋暖听得一阵后怕，她不敢去想如果方老师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务，如果她一直潜伏在孩子们身边，那该有多危险。 看着姐弟俩的睡颜，宋暖默默抱紧了两个孩子，没当妈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竟会如此爱孩子，爱到甘愿为他俩付出一切，只为能让孩子们平安健康。 趁着小学和保育院还没开课，王政委和康嫂子召集了家属院所有家属，大家一起聚集到闲置已久的会议室。 王政委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双双眼睛，他轻抿了口茶水，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今天召集大家来，一是为了给咱们家属同志上课，加强咱们军属的反特\/务意识，让孩子们能尽情地在蓝天下奔跑。 第二，则是为了表彰咱们家属院几个勇敢的小同志们，他们人虽小，但胆子不小，传承了咱们华国军人的热血和无畏。 面对特\/务分子时，冷静应对，团结一致，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保护同伴的安全。 就这样的品德，足以证明，咱们华国将会越来越昌盛，越来越强大，后起之秀们也会越来越蓬勃！” 话落，会议室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人们既激动又骄傲，孩子们更是啪啪鼓掌，小手拍得通红，要不是碍于现在严肃的场合，几个孩子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彪子左看看右看看，挺着胸脯骄傲地说： “是我是我，那个牺牲自己的就是我。” 彪子妈难得没泼他冷水，虽然心疼，但也是很骄傲彪子的做法，这孩子只是调皮霸道了些，没有长歪。 掌声经久不息，直到王政委双手在虚空中按了按，会议室内才慢慢安静下来。 做政委的开起会来，那是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台下的众人原本还兴致勃勃认真听着。 一个小时过去，台上政委还在讲，底下人们已经开始觉得无聊，孩子们难得安安分分坐足了一个小时，此时已经困得打起瞌睡来。 康嫂子见状轻轻咳了一声，凑到政委耳边小声道， “差不多行了，大家该听的也都听清楚了，赶紧颁奖吧。” 王政委瞥了眼人群，这才喝了口水，拍响了巴掌， “下面，表彰大会正式开始，有请咱们家属院的几个小英雄上来领奖！” 小宁和彪子一激灵，瞬间蹦了起来。 “走走走，叫咱们上台呢。” 小宁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茉茉姐姐，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 彪子起身，神气地理了理衣摆，昂着下巴，带着几个小弟跟在三人后面。 伴随着大人们的笑声以及小朋友们羡慕的眼神，几人齐刷刷站上了讲台，一个个挺着胸脯，站得笔直，就连彪子都站得格外认真严肃，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几个是偷学了军姿来的。 王政委先是大肆夸奖了一番，而后在孩子们期盼的眼神中，他拿出一摞搪瓷杯，郑重地一一颁给几个孩子。 虽不是什么大奖，但这可是象征着勇敢的搪瓷杯，还是军区特供，孩子们宝贝得不行，彪子甚至是用衣服兜着捧下去的。 晚上宋暖到家时，一眼就看到堂屋桌上被高高供起的两个搪瓷杯，小宁颠儿颠儿跑来抱住她的大腿， “妈妈，你看我和弟弟的奖章，这以后就是咱家的传家宝了。” 第481章 国庆节 十一到，家属院里挂满了国旗，到处都是欢迎国庆的氛围，小宁小远直接兴奋得睡不着觉，特别是小宁，恨不得此刻立马天亮，她好去看升国旗。 “爸爸，明天几点升国旗啊？” 小宁再一次探出脑袋问，这已经是她今晚第n次提问了。 程也无奈地将她的小脑袋按回小床上，极有耐心地回答， “七点，小宁快睡，不然明天起不来爸爸妈妈可不叫你了。” 对于国庆去部队看升国旗这件事，小宁已经期待了好久，此刻一听爸爸要不带她去，小家伙被唬得团团转，立马乖乖躺下，紧紧闭着双眼， “爸爸，我睡着了，你一定要叫我哦。” 程也和宋暖看着好笑，只淡淡应了声，并没有过多理她，小孩子就是这样，越理越起劲，不理反而自己就睡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小宁已经呼呼打起了小呼噜。 宋暖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这几个孩子被王政委夸奖后，爱国之心可谓是空前高涨，每天的游戏从过家家到站军姿，一个个站得老标准了，江姨跟我说起来都直乐呵。” 程也替孩子们掖了掖被角，转身抽出宋暖手上的书， “挺好，信仰要从小就培养起来，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十月一号，当起床哨响起的那一刻，小宁不用爸爸妈妈喊一骨碌从小床上跳起。 她动作太大，直接吵醒了身旁的小远，小家伙被吵醒不哭不闹，顶着一个鸡窝头坐起，揉揉眼睛，安静地看姐姐蹦跳去爸爸妈妈的床上。 “爸爸，快起床快起床，天亮啦。” 她一巴掌呼在程也脸上，见程也故意不理他，小宁翘着嘴，趴上爸爸胸膛扣他眼珠子。 程也本想逗逗她，但耐不住这孩子是真扣啊，赶忙将她的手拿下，求饶道， “行了行了，爸爸起了。” 宋暖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宁很贴心地没有去吵妈妈，小家伙拿起昨晚准备好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为了庆祝国庆，宋暖和程也给姐弟俩一人准备了一套小军装，小宁买来宝贝了很久，还非要放在床头一起睡。 两个小家伙很独立，自己穿好衣服后，程也一边夹着一个将他们带出了房间。 等程也给他俩洗漱好，宋暖也醒了，一家四口连早饭都没吃，径直赶往部队。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家属院的邻居，今天大多都是全家出动，小宁和小远的军装惹来了不少孩子眼红。 彪子屁股已经大好，他今天也穿的新衣服，只不过不是军装，见小宁小远帅气的样子，彪子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扯了扯自家老妈的衣袖， “妈，我也要穿军装，小宁和小远都有。” 彪子妈淡淡瞥了他一眼，“等以后你参军就有了。” 彪子：…… 自家老妈什么脾气彪子还是知道的，闹两句就行了，要不然接下来指定是一顿竹笋炒肉。 七点整，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国旗迎风飘扬，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下，小朋友们停止了嬉戏打闹，一个个站得笔直，注视着国旗慢慢升至顶端。 升旗仪式结束后，程也过来带着母子三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小宁的情绪从起床时就一直高涨，在升国旗时达到了顶峰，小家伙牵着爸爸的手还不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爸爸，我以后也要当一个军人，我要保家卫国，每天都看国旗被升起。” 程也胸腔暖暖的，摸了摸小宁的脑袋， “爸爸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小宁这番话显得更有重量。 为了庆祝国庆，部队也举办了很多活动，其中就有拔河比赛这一项。 程也的比赛在下午，从午饭开始，小宁就一直在给爸爸加油打气， “爸爸，鸡腿给你吃，吃完就要拿第一哦。” 小家伙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爸爸碗里。 小远看看姐姐又看看爸爸，默默夹起鸡腿放到姐姐碗里。 程也看着两个孩子的举动，哭笑不得，他将鸡腿重新夹给小远，朝小宁道， “爸爸不用吃鸡腿也能拿第一。” 小宁瞬间高兴了，激动得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宋暖笑看着男人夸下海口，挑了挑眉， “那咱们程副团可得使把劲儿了。” 程也淡笑不语，媳妇孩子在身旁，他要是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拔河比赛开始，程也站在队伍最后方，随着一声哨响，双方队伍开始用力，麻绳中央的红布条缓慢移动着，左右摇摆，看不清赛况。 小宁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看着摇摆的红布条，小家伙的心也跟着摇摆起来。 她涨红了小脸，扯着嗓子大喊， “爸爸，加油！” “爸爸，加油！” 小远不是个情绪外放的性子，此刻也被比赛的激烈和姐姐的兴奋所感染，捏紧了小拳头跟着姐姐一起喊， “爸爸，加油。” 他还是有些放不开，声音很快被小宁高昂的喊声掩盖。 程也全身用力，耳边传来两个孩子的加油声，老父亲的心瞬间膨胀，一个使劲，红布条偏移了不少。 彪子站在另一侧，眼瞧着自家爸爸快要输了，瞪了眼小宁小远也扯着嗓子喊起来， “爸爸，你快拉啊，快拉快拉。” “哎呦，看得我都想上去帮忙了。” 他急得团团转，只恨不能亲自上场拔河。 彪子妈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没好气道，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帮你爸拔河？河拔你还差不多。” 彪子已经习惯了老妈的毒嘴，一点反应没有，声嘶力竭喊着，立志要凭自己一人之力盖过对面小宁小远的加油声。 也不知道哪边的加油声更有效果一些，当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时，小宁小远直接高兴得蹦了起来，张开小手，扑进爸爸怀里。 程也一把捞过跑在前面的小宁，高高抛起，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抛完小宁，程也也没忘记小远，在落入爸爸宽广的怀抱那一刻，小远脸上溢出甜笑。 彪子看到小宁小远被他们爸爸举高高，羡慕得不行，转身朝彪子爸伸出手。 彪子爸正累得直喘粗气呢，见自家圆滚滚的儿子朝他扑来，只想一个闪身躲过去。 最后还是彪子妈一把揪住了彪子命运的后脖颈， “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体型，可别把你爸老腰闪喽。” 彪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 今天请假，更一章，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482章 联谊舞会 晚上，部队里举办了一场联谊舞会，文工团的女兵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即便秋风萧瑟，也抵挡不住女孩子们变美的热情。 彩色斑斓的灯光下，女兵们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各式各样的布拉吉，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单身小战士们也对这次联谊活动很是看重，一个个换上了笔挺的军装，用最精神整洁的面貌来迎接文工团的女兵们。 悠扬的舞曲下，腼腆而羞涩的男男女女突破内心，努力跨越矜持那一步，只为找到中意的恋人。 这次联谊舞会本就是为了帮助单身的同志们脱单，领导们对此很是重视，更是花了很多心思。 这也就导致了不仅单身同志们好奇，就连家属院里结了婚的嫂子们对此也很是新奇。 孩子们来到部队就像回了老家，撒欢儿似的到处蹦跳，没有哪处比这里更安全，大人们也随他们到处玩耍，只交代几句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 交代完孩子们，嫂子们商量着去联谊舞会凑凑热闹，瞧瞧小年轻们是怎么处对象的。 就连宋暖，都被米静芝给拉了去， “哎呀，走吧走吧，孩子们有程也看着，再不济还有我家明锋在呢，这舞会可是不多见，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宋暖拿她没办法，也就半推半就跟着去了，她转头，匆匆嘱咐程也一句， “把孩子们看好啊。” 程也就这样看着她被拉着去了舞会，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总觉着有些不得劲。 两人到达舞会场地，悠扬的古典乐透过门缝传入宋暖耳中。 米静芝双眼发亮，整个人兴奋极了，迫不及待推开沉重的木门。 彩色的光扫过脸颊，舞厅里站满了人，舞池中央，几对男女正搂抱在一起跳交谊舞，舞池旁边站着不少男女，或交谈，或正默默打量，好一副青春肆意的场景。 先来的嫂子们已经融入其中，眼神亮亮地看着一对对跳舞的男女，大家还从没见过贴的这么近的舞蹈，这对观念保守的嫂子们来说，着实有些开放了。 但嫂子们接受良好，不仅没有在背后蛐蛐，反倒照着里边的小年轻们比划起姿势来，跃跃欲试要去舞池中央跳上一场。 不知是谁看见了宋暖和米静芝，嫂子们朝两人招手，宋暖被米静芝拉着过去。 就听有嫂子问， “静芝啊，这什么交谊舞你会不会？” 大家都知道米静芝家以前是资本家，那肯定会这些洋人玩意儿。 米静芝丝毫没有芥蒂地点头， “我会，嫂子们想学吗？我教你们。” 嫂子们顿时高兴起来，“好啊好啊，咱也来跳两首。” 米静芝被嫂子们拉了过去教学，独留宋暖一人站在角落看他们跳舞。 “同志你好，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耳畔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 宋暖循声望去，就见一大概十八九岁的小战士脸色臊红一片，正目光期待地看着她。 这小战士看起来刚入伍没多久，面容青涩，眼里带着股清澈的愚蠢。 宋暖看得想笑，视线穿过小战士落到他身后的几个战士身上。 原本那几个战士正窃窃私语地偷笑，见宋暖看过来，一个个瞬间敛起了笑容，目不斜视，站得笔直，仿佛前一秒笑话小战士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宋暖明白了，只怕是他们几个并没有告诉小战士她已经结婚了，还让别人傻乎乎地过来。 见宋暖没有回应，小战士脸更红了，捏了捏已经濡湿一片的手心，他鼓起勇气，再一次提出邀请， “同志，请问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他紧张得几乎不敢去看宋暖的眼睛，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还在微微颤抖。 宋暖露出微笑，正欲朝他解释，就见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处，随即，两个小萝卜头惊喜地朝她跑来，一人一边抱住了宋暖的大腿，甜甜地喊了声， “妈妈。” 面前小战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又看了看宋暖的脸，像是怎么都不相信她居然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一般，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程也在门口将宋暖这边的情况看了个清楚，他瞥了眼从刚才就飞快转过身面壁的几人，大步走到宋暖身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小战士手上，将小战士伸至半空的手拍落。 小战士傻眼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副……副副副团？” 程也在外是一贯的严肃冷厉，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搂过宋暖的肩头， “这是你嫂子。” 腾的一下，小战士直接从脖颈红到了耳后，慌乱地看了眼宋暖，直接给她鞠了一躬， “对对对对不起，嫂子。” 他心中无比懊恼，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那几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也不提醒他一下，显然是没安好心。 宋暖笑道， “没事，快过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小战士看了眼程也，待获得他的准许后，这才如临大敌般飞快跑走。 小跑到面壁那几人身后，他咬牙切齿，只恨不得一人踹上两脚。 “噗嗤。” 宋暖看着他们的互动很是好笑，这些少年人，正是好时候啊。 “好看吗？” 程也悠悠然的声音传来，宋暖扭过头一瞧，好家伙，这人身上好大一股醋味。 她眼底憋笑，手在鼻尖扇了扇风，故意问程也，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酸酸的味道？” 程也：…… “我就是吃醋了。”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宋暖目光柔和看着他，走到他跟前，学着米静芝刚才的教学做了个动作， “程副团，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程也耳根蓦地红了，在场的都是男人请女人跳舞，还从未见过有女人请男人跳舞的。 看着面前细嫩白皙的手，程也很想就这样搭上去，但是他又有些为难，嘴唇动了动， “暖暖，我……我不会跳。” 宋暖朝他甜甜一笑， “我也不会，谁说不会就不能跳舞了？” 她都这么说了，程也自然不会拒绝，反客为主地牵着她的手，一起踏入舞池。 夫妻俩轻轻搂在一起，没有特定的舞步，只随着轻缓的音乐摇晃着身体，即便如此，两人眉眼中的情谊依旧浓烈炙热。 被爸爸妈妈遗忘在角落的小宁小远：…… 俩孩子看着舞池中央的爸爸妈妈，兴义盎然，姐弟俩自个儿找了个凳子坐下，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奶糖，一边吃糖一边欣赏爸妈的舞姿。 第483章 舅舅舅妈 宋暖跳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俩娃，正想开口问程也，腰间男人的手蓦地缩紧，程也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别分心，小宁小远在旁边坐着呢。” 宋暖偏头一瞧，两个小家伙乖乖坐在板凳上，怀里还抱了不少好吃的，他俩周围，好几个穿着裙子的女同志正冒着星星眼逗他俩开心。 小宁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姐，只把女同志们萌得心花怒放，带来的零食糖果不要钱似的投喂。 姐姐“卖艺”，弟弟“收钱”。 小远怀里都是姐姐塞过来的零食，见宋暖朝他们看来，小家伙朝妈妈露出一个微笑，又惹得周围的女同志们好一阵惊呼。 宋暖无奈地看着程也， “这俩孩子还真是走哪儿都饿不着。” 程也看着她，眉眼柔和温柔，嘴角溢出的笑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不管他俩，我们继续跳。” 一舞闭，音乐渐渐停歇，宋暖和程也离开了舞池，正被小姐姐们围着的小宁小远立刻扑了过来， “妈妈，你跳得真好。” 小宁开始了夸夸模式。 宋暖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 “收了这么多好吃的，有没有朝姐姐们道谢呀？” 小宁小远点头，“有的。” “真乖。” 宋暖一手牵着一个，来到几个女同志身前， “真是谢谢你们了，孩子小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文工团的女同志们看到宋暖和程也，才知道这俩孩子是程副团长家的，眼前这女人原来是程副团长的爱人。 大家顿时对宋暖好奇起来，摆手道 “嫂子别这么说，俩孩子都很可爱，一点不麻烦。” 寒暄两句，宋暖提出了告辞，一家四口走后，文工团的女同志们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程副团长对媳妇儿这么温柔，不是说他很凶吗？” “你们不知道吗？程副团长等了好几年才把媳妇娶到手的，可不得好好宠着。” “宋医生也很优秀好吧，她可是开放以来第一届大学生，现在在军区医院工作，可厉害了。” “我妈之前不太舒服，就是去军区医院宋医生给治的，连我妈都说宋医生专业了得呢。” 女孩子多的地方八卦也多，大家聊着聊着，一时竟忘了今天来舞会的目的。 邀请宋暖跳舞的那几个小战士们也不见了踪影，只怕是在某个角落切磋呢。 宋暖和程也刚出舞厅，迎面走来王得森和许书云两人，自从两人重新在一起后，状态是越来越好，感情也越来越稳定。 两个成熟的人重新在一起，只会比之前磨合得更亲密。 “三哥，书云姐，你俩也来跳舞啊？” 宋暖率先打了招呼。 许书云笑着回应，弯腰去逗小宁和小远。 王得森看看面前这一家四口，有些难以置信， “你俩孩子都有了，还来跳舞？” 程也淡淡瞥了他一眼， “谁说有孩子就不能跳舞了？” 小宁本在和许书云玩，听见这话也昂着小脑袋说道， “谁说有孩子就不能跳舞了？爸爸妈妈跳得可好了。” 王得森面露怀疑地看着程也，就这根木头还会跳舞？ 他怎么就不信呢。 这时，小远仰头看着舅舅，认真地说了句， “爸爸妈妈跳的好。” “嘿。” 王得森一把将小远捞在肩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你个小兔崽子，只知道维护你爸妈是吧，三舅给买的好吃的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伸手挠向小远的咯吱窝，小远最怕痒痒，顿时咯咯笑起来，连连求饶。 小宁看着弟弟被举高高，扑上前抱着王得森的大腿， “三舅，我也要我也要。” “好嘞，来！” 王得森又一手捞起小宁扛在肩上，两个小家伙被舅舅扛着跑，兴奋得不行，手舞足蹈地咯咯直笑。 舅甥三人闹了好一会，小宁小远才意犹未尽地从王得森身上下来。 “呼，两个小兔崽子还不轻。” 王得森像是来了场负重跑，喘了两口气。 许书云笑睨了他一眼，眉眼都是温柔和宠溺。 宋暖看得牙酸，招来两个小朋友， “咱们也要回去了，跟舅舅和许阿姨说再见。” 小宁小远挥着小手， “舅舅舅妈再见。” 虽说是板上钉钉的事，被俩孩子这么喊出来，许书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王得森暗自给两个孩子竖起了大拇指，又朝宋暖和程也道， “我和书云准备过年回家办酒，你们今年回去吗？” 宋暖惊讶挑眉， “定好日子了？” 王得森点头， “正月初五。” 宋暖看向程也，回不回去还得看程也有没有假期，俩孩子都三岁了，期间也就只回去了一次，只怕都记不清家里人的样子了。 程也点头应道， “我今年有一个月探亲假，到时候一定去喝你们喜酒。” 小宁小远一听要回林吉过年，高兴得不行，小宁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掰着手指数要给姥姥姥爷大姨和木木哥哥带礼物。 这个国庆节无疑过得很是充实，虽然宋暖第三天就要回医院上班了。 军区医院在国庆举办了义诊活动，医生们轮班休假，宋暖运气好，轮到了国庆节当天。 踏进医院的那一刻，宋暖被眼前的人流给惊了一下，她猜想过义诊时患者人数会增多，却没想到能多到这个程度，要不是亲眼看到熟悉的场景，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火车站。 第484章 义诊 马上到上班时间，宋暖穿过人群走进办公室，就见同事正生无可恋地啃着包子。 见宋暖进来，她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直直朝宋暖扑来， “宋医生，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挂了。” 宋暖拍着她的背，好笑道， “辛苦你了，病人是多了点。” 同事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摇摇头道， “不是多了一点的问题，等你上班就知道了。” 宋暖给她倒了杯温水，穿着白大褂就要出去，身后同事将她叫住， “今天有实习生轮转到咱们科室，估计在门诊等你呢。” 宋暖点头，有实习生帮手，即便病人多也会稍微轻松一点吧。 妇科门诊处，宋暖一袭白大褂瞬间吸引了排队等候人们的注意。 见有医生来，有人抱怨到， “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好久了。” 宋暖微笑解释，“辛苦了，医生是八点钟上班。” 那人一看大厅时间，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宋暖还提前了十五分钟，顿时也就没话说了。 正欲打开诊室门，余光瞥到旁边一有些紧张的小姑娘，宋暖问道，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 那小姑娘点点头，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身上的白大褂，天知道她刚来时差点被这群病人吞了，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相信自己只是实习生。 宋暖笑着朝小姑娘点头， “进来吧。” 她将诊室大门打开，整理桌面，朝小姑娘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怎么就忘了告诉老师名字呢，连忙道， “老师您好，我叫彭明月。” 宋暖点头，“你好，我是宋暖，今天病人比较多，还要麻烦你帮忙维持一下秩序，遇到愿意配合的病人，我再教你。” 彭明月连连点头，她没想到宋暖这么温柔有礼貌，初到妇科的紧张顿时消散不少。 “好了，叫病人进来吧。” 宋暖坐在桌后等待第一位病人上前。 一连看了好几个病人，都是一些寻常的妇科疾病，宋暖给病人体查的时候，也会给彭明月讲解，遇到愿意让实习生检查的病人，宋暖也会教彭明月上手。 半个上午过去，宋暖已经看了寻常一整天的量，只觉口干得不行。 刚端起茶杯喝上两口，诊室内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宋暖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三两下咽下，神色荒唐地问， “这里是妇科！男同志来干嘛？” 彭明月在一旁也很是无语， “宋老师，我刚刚解释了好半晌，他偏不听。” 那男人屁股往凳子上一坐，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妇科咋啦，你不也是医生嘛，就不能帮我看看？” 宋暖都没话了，无语道， “妇科不看男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去其他科室看。” “你们医院咋还搞性别歧视啊，为什么不看男人？我今天非要在你这里看，你帮我把把脉，我最近上火得很，老是牙疼。” 男人不依不饶，胳膊往上一搭，直接搭在脉枕上。 宋暖没有理他，表情变得严肃，再一次开口， “同志，你牙疼去口腔科看，那边也有义诊，我这里是妇科，只看女同志。”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直接将男人惹恼了，一巴掌拍在桌上， “咋就不能看了，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凭什么只给女人看！” 宋暖给彭明月使了个眼色， “明月，这位同志情绪有点激动，你去叫保卫科的人过来。” 彭明月听话地就要走，男人一听保卫科要来，顿时就老实了， “别别别，叫什么保卫科啊，我出去，我出去还不成嘛，不就是个破医院，老子还不看了。” 他又怂又嘴硬地跑了，看着男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宋暖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人的脑回路还真是很难理解。 彭明月也算是再一次见识了人类的参差，她也颇为无语地去出门叫下一个患者。 接下来又看了几个患者，直到一位看起来就很精灵的中年妇女走近。 宋暖问，“你好，有哪里不舒服？” 那中年妇女一愣，“我没哪里不舒服。” 宋暖：…… “那你来我这里是？” 妇女嗐了声，像是捡到了大便宜， “这不听说你们医院有义诊嘛，我想着不来白不来，平时看病老贵了，有不要钱的可不得赶紧来嘛。” 她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捡到的便宜， “我昨天跑了好几个科室，把能看的都看完了，今天又来了，哦对了，你这是什么科来着？” 宋暖：…… 彭明月：……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 宋暖嘴角溢出僵硬又苦涩的微笑，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早上那名同事一脸生无可恋人生不值得的样子了。 义诊义诊，果然免费的不值钱呐。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道理，宋暖还是给中年妇女把了脉，做了体查，这一查，还真让她给查出了问题， “大姐，你每个月月经是不是很长时间才干净？” 中年妇女一顿，惊奇地点头， “还真是，你说女人多遭罪啊，每个月要来事不说，一来就是大半个月，总是稀稀拉拉的，烦死了。” 宋暖继续问：“有没有尿急尿频的症状？” 中年妇女又点头，“有，我每天要去好多趟茅厕。” 她像是这才想起什么，哎呦一声， “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我每次来事前肚子都得疼老久，有时候来完事了还疼。” 说着说着，妇女有些慌了，嘴唇发抖看着宋暖， “医……医生，我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不要啊，她还没抱上孙子呢，可不想这么早死。 宋暖笑道， “大姐你先别急，咱们做个检查再说好吧？” 从大姐能把所有义诊科室都薅一遍就能看出她是个惜命的，现在听了宋暖的话，头都点出了残影， “做做做，什么检查都做，我不想死。” 宋暖根据脉象和大姐平时的情况判断大姐得了子宫肌瘤，这种病在妇科很常见，主要根据肌瘤的大小来做出治疗方案。 所以宋暖给大姐开了b超检查，如果肌瘤不大，只用在生活中多注意就行，如果比较严重，就要考虑手术治疗。 虽说宋暖的表情很轻松，但大姐接过检查单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她感激地看了眼宋暖，脚步麻利地朝缴费窗口走去。 这羊毛还真薅对了，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大姐觉得自己悟到了真理。 往后有便宜一定得抢先占！ 第485章 插队 妇女走后，接下来一段时间，总算没再出什么奇葩事，就当宋暖以为上午就这么相安无事过去时，诊室外的队伍传来了一阵骚动。 “欸，什么人啊，别插队啊，大家都排了好久了。”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凭什么你一上来就插队？” “啧，老老实实滚到后面去排队，别逼老娘扇你。” 队伍中逐渐想起女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宋暖眉头一皱，朝彭明月道， “明月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不要起争端，如果搞不定就找保卫科。” 彭明月点头，快步走出诊室，就见一衣着朴素的妇女带着一年轻女孩正和队伍中的人对峙着。 妇女面色不虞，对耳边的咒骂声充耳不闻，右手死死钳着女孩的手腕，强迫她与自己一起，大喇喇插进队伍。 她们身后，有几个大姐已经开始撸袖子打算冲上前干架了，嘴里的咒骂声也愈发不堪入耳。 女孩面色羞臊，脸直接红到了脖子，她显然是不赞同母亲这个举动的，顿时被身后人们的骂声骂得抬不起头来。 她扯住妇女的袖子，艰难开口， “妈，咱们插队本来就不对，还是赶紧去后边排队吧。” 妇女横了她一眼，鼻尖哼出重重一声， “插队怎么了，我插我的，有本事她们也插前边去。” 她一把打掉女孩扯住她袖子的手，反手将女孩的手抓得死紧， “你可别想走，你自己瞧瞧这队伍有多长啊，要是不插队，咱俩只怕排到中午都排不到。” 女孩被控制住，挣脱不开也不敢挣扎，只能继续低着头，以遮掩自己窘迫又难堪的表情。 眼瞧着妇女没有打算退开的样子，她们身后的大姐们情绪愈发激动起来，竟不顾场合地推搡起前面的人。 女孩被她们推得一个踉跄，连带着她身边的妇女，也被推得撞到了前面的人，引起一片抱怨。 妇女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暴躁，火蹭地一下冒起，转身就想大骂身后几人，就在这时，彭明月匆匆赶来。 推人的几位大姐见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赶来，霎时一片诉苦， “医生啊，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这俩人插队，赶紧把她俩赶出去，我们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凭什么这两人一来就站前面。” 她语气愤慨，引得身后大姐们一片附和。 彭明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她不过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是这群大姐们的对手，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 “好好好，大家冷静一下，我来解决。” 一般人还是比较听医生话的，果然安静了下来。 彭明月看向插队两人，妇女正一脸狐疑看着她，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开口就是不屑， “你是医生？怎么这么年轻？” 彭明月赶紧摆手， “不不不，我只是实习生，医生还在诊室坐诊呢。” 她缓了缓神，放定心神，客气道， “同志，请你们到后边排队去，大家都不容易。” 妇女一听彭明月不是医生，一点都不怕，大手一挥，耍起无赖来， “我才不去，我就在这里，我还不容易呢，你真以为我愿意来医院啊，真是晦气。” 后面大姐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嫌晦气你走啊，插什么队啊。” 妇女扭过头去就是一阵喷， “关你屁事，少管老娘。” 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却有形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彭明月只觉脑袋嗡嗡。 左边的大姐有理有据，右边的妇女蛮横无理，她被包围在“炮火”中央，觉得自己渺小得不行，仿佛两人的唾沫性子都能将她给淹死。 “别……别吵了。” 她发出弱弱的请求，奈何根本没人理她。 彭明月：谁来心疼心疼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忽地，她想起宋暖所说如果搞不定就去找保卫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果断地就要往保卫科跑去。 “欸，你上哪儿去？别走啊。” 妇女身旁的女孩伸出求助的手，她也不想插队啊，还指望医生能拿捏住她妈呢。 彭明月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我去找保卫科的人来。” 她的话穿过嘈杂的人群进入妇女耳中，一听要找保卫科，妇女立马换了副脸色，眼疾手快扯住彭明月的衣角， “欸，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你多劝两句我就出去排队了啊，找什么保卫科。” 彭明月：那大姐都骂你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瞧这妇女不相上下的火力，她哪儿敢多劝两句啊，只怕什么时候被唾沫淹死都不知道。 彭明月也不傻，见保卫科对妇女有了震慑作用，她也就顺着话道， “那婶子你到后边去排队呗。” 妇女呵呵一笑，点了点头拉着女孩就往队伍最后面走去，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 两人走后，彭明月彻底松了口气，这可是她到妇产科第一天，可别给宋老师留下没用的印象。 插队的人终于走了，大姐朝妇女的背影呸了声， “呸，什么东西，就知道欺软怕硬，有本事别走啊，怂蛋。” 彭明月只想把大姐的嘴捂住，可别又把那妇女给招来。 这一小插曲算是过去，彭明月回了诊室，宋暖已经连看了好几个病人，都是很寻常的妇科疾病。 时间随着排队队伍的缩短逐渐流逝，妇女和女孩从队伍末端排到了靠前位置，还有几个人就到她们了。 排了这么久，中途还被人摆一道，妇女的脸色难看极了，狠狠瞪了眼女孩，抱怨开口， “都怪你，没事来医院干啥，没病没灾的，也不嫌晦气！” 女孩好不容易拉着妇女来医院，陪着笑好声好气哄着， “军区医院可是咱城里最好的医院，妈你平时不总是下面痒嘛，又舍不得花钱来医院看，好不容易有义诊活动，来看看也不亏。” 妇女脸色一唬，对这个话题还有几分羞赧，不悦道， “啧，这么多人呢，说这害臊的事干啥，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要点脸。” 女孩见妈妈没再说要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第486章 长霉了? 等轮到她俩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眼瞧着到了吃饭的时候，妇女赶时间似的，带着女孩大喇喇走进了诊室。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抬起胳膊搭上脉枕，语气不耐烦道， “赶紧给我看看，这大中午的，还要回家做饭呢。” 宋暖没在意她的态度，抬手搭起脉来。 反倒是旁边的彭明月和女孩，一个心有怨气，一个诚惶诚恐歉疚地看向宋暖。 “躺床上做个体查吧。” 宋暖搭完脉，戴上手套，朝妇女示意。 彭明月机灵地引导妇女来到检查床边。 妇女本就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见这医生还算负责，也就没再说什么，顺从地躺了上去。 裤子一褪，一股难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妇女显然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脸色有些臊红，羞恼地瞪了眼女孩。 丢死人了，都怪这死丫头，非要来什么医院。 宋暖戴着口罩的脸面色如常，用棉签仔细检查了一番。 彭明月显然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病例，她藏在口罩下的脸因憋气泛起红来。 检查完，妇女安静了几分，坐在凳子上等着宋暖给出病因。 这妇人病也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不仅味道大，还瘙痒得不行，钻心的痒，忍都忍不住，她家那口子都不肯和她睡一张床了。 “霉菌性的炎症，平时记得注意卫生，每天清洗，最近不要同房，饮食清淡一点。” 宋暖欻欻写下一张药单递给妇女。 却见妇女一脸懵地看着自己， “啥叫霉菌性？我长霉了？！” 她话里的震惊掩饰不住，显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宋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年代的女性对于妇科知识的了解还是太匮乏了。 她想到几年前去丁家屯办宣传会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发挥一丁点效果。 自从丁家屯事件过去后，医院再没有举办公益活动，就怕医生们遇到不可控危险的事。 这次国庆节的义诊，是继丁家屯事件后第一次举办公益性质的活动。 为了保护医护人员的安全，医院将活动地点放在了医院内部，还特地让保卫科同志满员待命，只为防止突发事件的可能。 面对妇女的提问，宋暖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霉菌性炎症并不是指长霉了，是在生活中没有注意到清洁卫生，隐私部位长期处于潮湿的环境下，引起的一种妇科疾病。” 妇女一听，想到自己平日里一周才洗一次澡，裤子也不经常换，总是潮潮的，原来这才是因为这样。 她着急问到： “那治得好吗？” 宋暖点头， “只要坚持用药，平时保持好的卫生习惯，能好。” 妇女脸色这才轻松起来，她身旁，女孩的表情也好了很多。 宋暖将药单递给妇女， “一楼药房缴费拿药。” 就在这时，女孩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医生，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宋暖点头，“行，你去旁边躺着，我带个手套。” 女孩正欲走，被妇女一把拉住， “你个小姑娘看什么看，这都是妇人病，小姑娘怎么会得。” 女孩脸色羞红一片，小声道， “妈，我也觉得不舒服，痒痒的。” 她今天拉着母亲来医院，不仅是为了让母亲看病，也是为了给自己看一看，上班的工资都被母亲拿在手里，她实在没钱一个人来医院。 宋暖给女孩检查完，果然和她妈一个病因，一问才知道，这家一共五口人，女孩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一家五口平日里洗澡擦身子共用一条毛巾，女孩的衣服也是妇女穿剩下的。 “毛巾一定要分开，这病有传染性，内裤最好也要分开洗，洗完每天用开水烫一烫消毒。” 女孩听得连连点头，谨记着宋暖说的每一句话，她一个小姑娘得了这病，每天都不敢和别人走太近，自卑得很。 宋暖看出了她的神色，安慰道， “别担心，这并不羞耻，咱们女同志抵抗力本就比较弱，只要坚持用药，保持好卫生习惯，会好的。” 听了宋暖的话，女孩腼腆地笑了笑。 一直震惊的妇女这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女儿， “不可能，这是妇人病，你都还没结婚，不可能得这病。” 她以前常听村里的妇女们讨论这事，包括她妈也说，这种病只有结了婚的女人才会得。 结了婚有了丈夫的女人身上会少一个东西，没有了那个东西，才会得妇人病。 但是她闺女才十八岁，还没说亲处对象呢，怎么可能少了那个东西，又怎么可能得妇人病？ 妇女一脸石破天惊的表情。 难道，难道闺女和男人做过那事？！ “啪”的一声，妇女拍桌而起，手啪啪给了女孩胳膊两巴掌， “你……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是不是背着老娘偷偷处对象了？你还和男人上了床？老娘都是怎么教你的，你个不知检点的玩意儿，老娘打死你。” 她说着就要再去打女孩，被彭明月赶紧拦住。 妇女这一出实在太过突然，宋暖都还没反应过来，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长线。 她无奈地看着正处于震怒中的妇女，感情她刚刚一番口舌都白说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女孩被打还有些懵，这才回过神来，捂着胳膊一脸委屈地看着妈妈， “医生都说这病是你传染给我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妇女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大手一挥，挣脱开彭明月的束缚， “你放屁，你没跟男人乱搞，就会有个东西阻挡那啥霉菌，才不是老娘传染的。” 宋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话，想必妇女所说的那东西应该就是阴\/道\/瓣了，先不说这个组织本就是不规则形状的，况且有些女性甚至天生就没有，怎么可能能阻止细菌进入？ 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暖再一次见识到了人们对生理知识的匮乏，面对油盐不进的妇女，她从心底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她很想给人们科普传播一些基本的生理常识，但仅凭她一人的力量，着实太过薄弱。 第487章 眼前一黑又一黑 诊室内的争吵声引起了外面队伍的好奇，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宋暖早早就让彭明月关好了门，此时诊室门却被门口好奇的人掀开一条缝。 好几双眼睛透过门缝朝里看来，将屋内的争吵声听了个整。 眼见女孩已经被挤妇女打了好几个巴掌，任凭宋暖和彭明月怎么解释，妇女就是听不进去，只觉得医生在骗自己。 宋暖无语了，刚想开口让彭明月去找保卫科过来，诊室大门被推开，一微胖大婶走进，一把握住了妇女想扇女孩巴掌的手。 “你咋就不能多听听医生怎么说呢，人宋医生明明就说了是你的原因，你这人咋就这么轴呢。” 妇女正在气头上，见是陌生人，想抽回手，但挣脱了好几下却纹丝不动，她一下子气急了，开口就是喷， “你谁啊，我打我自己闺女关你屁事，给老娘放开，不然老娘连你一起打。” 微胖大婶见软的不行，也没了耐心，手一撇，瞬间将妇女的手拧成了九十度。 妇女一瞬间疼得吱哇乱叫，另一只手不断拍打着微胖大婶的手。 微胖大婶不为所动，明明长得一副良善样子，动起手来浑身却有股匪气，她问， “老实了吗？能不能听宋医生的话？” 妇女哪里还敢说不，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连连点头， “能能能，你快放手！” 微胖大婶这才将妇女的手放开，又按着她的肩膀坐到凳子上， “来，宋医生，你再给这脑子有病的人讲讲。” 妇女此时就像鹌鹑，哪里还有刚才跳起来打人的样子。 宋暖隐隐觉得着微胖大婶有些眼熟，但眼前先把妇女这事解决了再说，她只能又将女孩的病因重新说了一遍。 微胖大婶手逐渐用力，问妇女， “听懂了没有？” 妇女疼得龇牙咧嘴，“懂了懂了。” 微胖大婶松了力道， “长了脑子就要用，这都什么年代了，别总拿老一辈观念说事。” “我以前也跟你一样的想法，可自从宋医生去我们那儿办了宣传会，给我们讲了许多妇科知识，我们村不少女人都摆脱了这个毛病。” 听着微胖大婶的话，宋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 “你是丁家屯的？” 微胖大婶憨厚一笑，点点头， “宋医生什么时候还去我们那儿做宣传会？你放心，现在我们屯风气可好了，族长一家都被端干净了。” 宋暖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难怪觉得这大婶身上自带匪气呢，感情是丁家屯出来的。 节后第一天上班就眼前一黑又一黑，宋暖下班回到家时，只感觉浑身的精气都被吸走了。 好在家里有两个可爱的小豆丁治愈她，宋暖这一整天的疲累在小宁小远一人一个亲亲中消散。 “妈妈，你看起来好累，小宁给你捶捶肩。” “小远也捶。” 两个小家伙将宋暖拉到沙发上坐下，一人一边站在宋暖身后，一人给妈妈捏肩膀，一人给妈妈捶背。 宋暖舒服得直哼哼，享受了好几分钟，怕孩子们手酸，她才将两个小家伙抱到怀里猛亲了两口， “真是妈妈的好宝贝。” 义诊结束已经是两天后，宋暖觉得这三天比以往上一周班还要累，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瘫在沙发上等俩孩子和他们老父亲的按摩。 保育院明天就要重新开学，小宁小远放飞的日子只有最后一天，直接和彪子等人疯玩到了晚饭前。 小家伙一回来便猛灌了一大杯水，喝得咕咚咕咚，看得出来是渴了好久。 宋暖好笑地开口， “慢慢喝，别呛到。” 小宁大口喝完，用手背擦了擦嘴，笑着窝到妈妈怀里， “妈妈我饿了。” 宋暖摸了把俩孩子的后背，见衣服没打湿这才放了心， “等爸爸回来就开饭。” 晚饭时小宁闹着又想喝水，但被程也阻止了， “晚上喝多了会尿床。” 小宁气鼓鼓瞪着爸爸， “我已经长大了，才不会尿床。” 程也立志做一个严父，坚决不惯着她， “尿床了怎么办？” 小宁昂着脑袋，“那我和弟弟就自己睡。” 程也答应得很快，“行，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全程既没说话也没要喝水的小远：？？？你来打赌关我什么事？？ 宋暖看着父女来斗嘴一脸憋笑，眼神撇到表情惊愕郁闷的小远时，彻底绷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惹来小宁一阵抗议， “妈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小家伙脸颊鼓起，眉毛一皱，俨然一副生气的样子。 宋暖忙解释，“怎么会，小宁一直都说到做到，妈妈最相信你了。” 说完又找补了一句，“也最相信小远。” 默默吃饭的小远：……总感觉妈妈在哄小孩。 像是挑衅般，睡前小宁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躺到了爸爸和妈妈的中间。 她挑了挑眉毛，看向程也， “我今天要跟妈妈睡。” 程也学着她的样子挑眉， “你睡吧，睡着我就给你抱走。” 小宁被他气得小嘴撅起，将脑袋埋进妈妈怀里，控诉道， “哼，爸爸坏，不跟爸爸好了。” 程也就喜欢看小姑娘炸毛的样子，故意拉着宋暖的手说， “我媳妇跟我好就行了。” “不准不准，妈妈也不准跟爸爸好。” 小宁伸手就要去掰程也的手，她要把妈妈的手解救出来。 宋暖无奈地看着这父女俩逗乐，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还是乖乖儿子比较省心。 小远正捧着绘本在看，见宋暖转到他这边，小家伙放下绘本，乖乖窝进妈妈怀里。 宋暖一手抱着儿子，轻轻拍在他的小屁股上， “小远今天做了些什么？” 小远被妈妈抱着很有安全感，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妈妈，他思考了一会才回答， “今天画了画，看了绘本和动画片，还给姐姐投票了。” “嗯？投什么票？” 宋暖有些疑惑。 还没等小远回答，小宁已经放弃了挣扎，转而扑到妈妈身旁，兴致勃勃地说： “弟弟投我当老大了，我现在是大院所有小朋友的老大！” 第488章 聪明蛋 小家伙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的，家属院里和小宁小远同龄的孩子不算多，大多都比两个小家伙年长，且有很多都是上小学的孩子。 小宁这个家伙，在一众哥哥姐姐面前毫不怯场，甚至还有敢当老大的勇气，宋暖又欣慰又觉得好笑。 “小宁是怎么当上老大的？彪子他们能服你吗？” 她可是早就看出来了，小宁和彪子就是一对冤家，不打不相识的那种，即便两人现在因方老师暂时统一到一个阵营，但要彪子彻底对小宁服气，怕是不容易。 小宁的模样很是骄傲，挑衅地看了眼爸爸，坐在床上挺直了背脊， “怎么不服，彪子他们可服了，都跟在我屁股后边叫老大呢。” 她装作王政委讲话的样子，慢悠悠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我和彪子一起竞选，只要投我当老大，每个周末都能来咱们家看电视。” “除了彪子，所有人都把票投给我了。” 宋暖和程也听得无奈得很，看着小宁那一副大聪明样，宋暖点了点她的鼻尖， “这算什么理由，以前没选你的时候，小朋友们不也还是来咱们家看电视嘛。” 小宁捂嘴偷笑， “所以我说他们傻呢，就这个脑子，还怎么当老大。” 她重新躺回妈妈身边，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宋暖，像是在等表扬， “妈妈，小宁是不是很聪明，什么都没付出，白捡一个老大当。” 这小家伙鬼精鬼精的，宋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她，求助的目光看向程也。 程也嘴角憋着笑，以拳抵嘴轻咳两声， “你真是个大聪明，行了，聪明蛋，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小宁哼哼两声，用屁股对着爸爸，不想理爸爸，别以为她人小就听不出来爸爸在敷衍她。 “等会等会，弟弟还没给妈妈看他画的画呢，弟弟画得可好了，弟弟，我去帮你拿来。” 她说完光着脚丫跑到书桌前，飞快将小远的画本拿来，又迅速钻进被窝紧紧贴着宋暖。 “来看看咱们小远画了什么呢。” 宋暖翻开画本，就见本子上一幅温馨的蜡笔画，小远画的是国庆节时她和程也在舞会跳舞的画面。 画中小人儿身穿一件白色针织衫，头发披散，唇色红艳，十分动人。男人则穿着一袭军装，身形板正笔挺。两人在舞池上尽情摇晃，裙摆随着舞步飞舞起来。 虽然画中小人儿看不出五官，但小远将她和程也的身形气质都拿捏得很到位，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他俩。 “小远，你画得也太棒了，妈妈好喜欢。” 宋暖是真的很惊喜，她知道小远喜欢画画，奈何她和程也在绘画上面半点天赋都没有，她只能给小远买各式各样的绘本和绘画工具。 夫妻俩商量了，等小远再大一点，如果依旧对绘画感兴趣的话，就给他请一个老师，进行系统的教学。 知道小远对比同龄人画得好，但宋暖没想到小远画得这么好，顿时捧着孩子的脸亲了一口。 小远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指着画本的左下角说： “这里是我和姐姐。” 宋暖刚刚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仔细一看，好家伙，小远画中他和姐姐只是两个背影，小小的背影依偎在一起，看着舞池中央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跳得很好，小远和姐姐很喜欢。” 小远声音软软，朝妈妈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幅画送给爸爸妈妈。” 宋暖一颗老母亲的心都要被自家儿子融化了，低头在小远脸上亲了又亲， “谢谢小远，妈妈很喜欢你的礼物。” 程也眉眼含笑，也跟着说了句， “爸爸也喜欢，谢谢小远，爸爸明天就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墙上。” 这可是儿子亲手画的全家福，意义可大着呢。 见自己的画被爸爸妈妈这么重视，小远心情好极了，嘴角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搂着宋暖的脖子贴贴。 小宁见爸爸妈妈都夸了弟弟，她也不甘示弱地开口， “弟弟你画得真好，姐姐也很喜欢，你能不能再给姐姐画一幅？” 小远认真地点头，“明天就给姐姐画。” 小宁开心了，晚上睡觉嘴角都在上扬。 两个一人一边将宋暖团团围住，程也偏头看了眼媳妇，又看了眼挡在两人中间的小宁，他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见小宁彻底睡熟了，果断起身将小宁抱到小远的身旁。 宋暖将他的动作看了个全程，好笑地看着这个越来越幼稚的男人， “小宁明天起来又要跟你闹。” 程也给俩孩子盖好被子，成功躺到了宋暖身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顺势亲了一口， “不怕，我就说是她自己翻过去的，小孩子好骗。” 宋暖笑着捏了捏男人腰间的软肉， “你就这么欺负你闺女？” 好在小宁是个大度的，也不跟自己爸爸计较。 鼻尖是媳妇的暖香，程也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小宁和小远性子不一样，这家伙不能一直夸，不然迟早要膨胀，偶尔给她点小挫折，更有利于她成长。” 他这个观点宋暖倒是同意的，小宁性子本就活泼，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闯一闯试一试。 就拿方老师这件事来说吧，这孩子不仅敢给老师下药，在方老师挟持了小远的时候，她还能冷静下来找到气木仓。 宋暖在听说这件事后都很佩服小宁的勇敢和镇定。 用王政委的话来说，小宁这孩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还是刺儿头那种。 宋暖想到小宁一系列调皮事件，不禁觉得头大， “小宁肯定是遗传了你，都说女儿像爸爸，这丫头才三岁，就已经能把家属院搅得天翻地覆了。” 程也并不反驳，像自己好啊，等小宁长大后就让她当兵去，好好锻炼锻炼，沉淀一下，这丫头说不定会给他惊喜。 “不过小宁这性子也挺好，女孩子就是要厉害一点，才不会被欺负。” 宋暖可还记得暑假时彪子欺负小宁小远的样子，要是小宁是个软软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 下一章不知道为什么卡审了，我啥都没写啊！(┬┬﹏┬┬) 第489章 尿床 夫妻俩聊了会天，宋暖实在困极了，被程也这个大火炉抱着，没一会就沉睡了过去。 半夜，宋暖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坐在小小的木筏上，周围是一望无际黑沉沉死寂的大海。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宋暖能清晰感受到咸湿的海风拍打在脸上，木筏下海浪翻涌，简陋到随时都能散架的木筏随着海浪摇晃，越飘越远，起伏不定。 宋暖孤独地坐在木筏上，感受着越来越凶猛的海风以及愈发汹涌的海浪，四周静极了，只有大自然喧嚣的声音。 恐惧将她包裹，越来越紧，紧得宋暖喘不过气来，几层楼高的巨浪向她扑来，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宋暖被吓得从梦中惊醒，双眼睁大，本能地想喘气，却发现自己正被程也死死抱在怀里。 男人的胳膊孔武有力，圈在她腰间，宋暖只觉自己就像五指山下的猴，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无奈下，宋暖只能一巴掌拍在程也脸上。 程也瞬间清醒过来，含含糊糊问， “怎么了？” 宋暖没好气道，“手松开，我快被你压死了。” “哦，好。”程也手松了松，待宋暖翻了个身后又一秒陷入沉睡。 宋暖总算有了喘息的空间，翻身面对两个孩子，朝孩子们挪动了一寸。 正想帮孩子们盖盖被子，却突然发现手下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摸，好家伙，床单湿了大片，再往小宁那边一摸，嗯，水帘洞无疑了。 宋暖都快被气笑了，感情她又是被浪拍又是被压死，都托了这父女俩的福。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拍在程也脸上。 男人再次醒来，下意识松开了手臂，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抱着媳妇，满脸懵逼地问， “媳妇，咋啦？” 宋暖朝他那边挤了挤，只差点把程也挤下床去， “小宁尿床了，快起来给她换条裤子。” 程也懵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 “我就说这丫头要尿床，明晚就让他们姐弟俩自己睡。” 他帮宋暖盖好了被子，这才披着外套起身。 宋暖懒得起床，缩在有程也体温的被窝里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小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弟弟身边，气鼓鼓地问程也， “爸爸，你是不是又把妈妈抢走了？！” 程也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将她晚上换下来的裤子提起来， “你昨晚尿床了。” 这话像是晴天霹雳，劈得小宁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我……我都是大孩子了，我才不尿床。” 程也朝宋暖颔首，“不信你问妈妈。” 在小宁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宋暖点了点头， “确实尿床了，还是爸爸帮你换的裤子。” “啊~” 小宁倒头就躺，谁家老大还会尿床啊，她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程也没理会她的挣扎，用看好戏的语气说： “今晚小宁和小远自己睡觉哦，爸爸让江奶奶给你俩铺好床。” 小宁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怜巴巴地看向宋暖， “妈妈，你真的忍心离开你可爱又乖巧的两个宝宝吗？” 小家伙还把顶着鸡窝头的弟弟薅了起来，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暖，企图让老母亲心软。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即便有眼屎顶着鸡窝头也还是可爱的，但宋暖瞥见某个眼睛都快眨抽筋的男人，忍着笑拒绝了小宁。 “妈妈不忍心，但小宁是说话算话的小朋友对不对，你自己承诺的事一定能做到对吗？” 一句话，让小宁眼睛亮了又黑，最后只能哀嚎一声，强行给自己洗脑， “对，小宁说话算话，自己睡就自己睡。” 刚起床就被姐姐薅起来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小远：………… 俩孩子时隔这么多天再次上学，宋暖和程也自然是要送一送的。 方老师被抓后，保育院就少了一个老师，有不少人前来应聘，校长最后从家属院的嫂子们当中挑选了一个。 为了防止这一类的事件再次发生，校长特地趁休假期间给全校老师们灌输了很多安全知识，小学和保育院的安全工作也做得更加规范。 宋暖和程也看见这个情况都放心下来，两个孩子已经熟悉了保育院的环境，小宁更是一点对父母的留恋都没有，挥挥手就朝小伙伴们奔去。 宋暖：……好吧，孩子大了总归要放手的。 新一天的工作开始，宋暖到达科室时，彭明月已经早早到了，看见宋暖，小姑娘很有礼貌地问了声好， “宋老师早。” 宋暖朝她笑着点头，“早啊，吃过早饭了吗？” 彭明月点点头，“吃过了。” 穿好白大褂，宋暖开始准备查房义诊期间新收的病人。 她手上一共两个病人，一个是薅羊毛那位大姐，叫李玉芬，当时宋暖就判断她的症状是子宫肌瘤，做完b超一看，果然是，而且肌瘤直径已经超过了十一厘米，保守治疗起不到效果，只能做手术切除。 李大姐是昨天住的院，老伴孩子陪她一起来的，家庭条件看起来不错，家里氛围也很和谐。 难怪这大姐这么惜命。 宋暖一边翻着病例一边走进病房，李大姐和她男人正在吃早饭，看见宋暖进来，李大姐忙放下粥碗，胡乱地擦了下嘴，一脸紧张地看着宋暖， “宋医生，我这手术啥时候做啊，可把我给担心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宋暖瞥了眼她只剩碗底的粥，嘴角默默抽了抽，还是很敬业地安慰道， “您别怕，就是个小手术，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晚上六点之后就不要吃饭喝水了，一定要记住啊。” 李大姐点点头，“好嘞宋医生，我一定记住。” 宋暖又交代了一些术前注意事项，正准备去下一个病床，被李大姐叫住， “那个，宋医生，不能吃饭喝水，我能吃馍吗？” 宋暖喉间一梗，这人刚刚说一定记住，到底记住了什么？！ “不能，什么都不能吃，任何东西都不可以！” 宋暖好脾气地再一次强调。 “啊，都不能吃啊。” 李大姐满脸失望，“这么久什么都不能吃我不得饿死啊。” 她想了想，像是想到了好办法，抬头问道， “我啥都不吃，也不喝水，那能喝点米汤吗？” 宋暖再一次体会到人到无语时笑出声来的感觉，身旁的彭明月暗地里白眼都快翻厥过去了。 她无奈道，“不能，什么也都不能喝，大姐你还是把嘴闭上吧。” 第490章 宫外孕 李大姐不说话了，默默闭紧了嘴，她身旁的男人赶忙起来保证道， “宋医生你放心，我一定盯着他，不让她吃一点东西，也让她喝水。” 宋暖点点头，迈出去的步子又返回，再一次叮嘱， “大姐，一定记得禁食禁水啊，要不然手术可要推迟了。” 李大姐这次是真的老实了，连忙点头应道， “我一定照做。” 宋暖这才松了口气朝下一个病房走去，期间她朝彭明月道， “遇到像这样的病人，咱们得有耐心，多费一点功夫跟他们解释，大家一般都还是蛮配合的。” 彭明月点点头，暗自将宋老师的话记在了心里，刚刚面对李大姐三番两次询问，她都觉得自己的厌蠢症要犯了，心里不由生出烦躁。 但宋老师面上看不出任何烦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病人，这是她应该学习的。 两人接着来到另一个病床，这是一名异位妊娠的患者，也就是宫外孕。 病人是一名年仅二十二的年轻女孩，叫乔文娟。 她和丈夫才结婚一年不到，最近食欲不振，呕吐，有孕反症状，所以趁着义诊来医院看看怀孕。 这一看倒是真怀了孕，只不过没怀对地方，宋暖当即便收进了住院部。 乔文娟此时也正在吃早饭，不过手上只有一个干硬的馍，连杯热水都没有。 她只身一人坐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无神，机械地咬着馍，没有一点生气。 宋暖心一酸，忙倒了杯热水放在她身旁，她还记得这姑娘刚来时，眼底都是对怀孕的喜悦。 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是宫外孕那一刻，她眼底的光，灭了。 如今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前几天陪她一起来的丈夫都不见了踪影，宋暖暗自叹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 “乔文娟，今天状态怎么样？” 乔文娟掀开疲倦的眼皮，看见宋暖的那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宋医生，我的孩子真的保不住吗？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宋暖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宫外孕很危险，你还年轻，等养好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乔文娟痛苦地捂着脸痛哭，眼泪从她指缝中流出，滴落到病床上。 “明月你去护士站再抱一床被子过来。” 宋暖吩咐道，她刚刚摸了乔文娟的手，凉得冻人，看她身上的衣服又这么单薄，晚上睡觉肯定很冷。 彭明月应了声，快步走向护士站。 这时，一年轻男人走进了病房，看见宋暖，男人脸上的颓败才消了些，隐隐带着期望问道， “医生，如果切了一侧输卵管，真的还能再怀孕吗？” 这男人宋暖见过，就是那天陪乔文娟一起来医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宋暖还记得小两口刚进诊室时，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乔文娟，生怕她磕到碰到。 小两口看起来感情很好，一脸幸福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样子。 可短短几天，乔文娟却只能独自坐在病床上，吃着冷硬的馍，穿着单薄的衣服，男人甚至连一杯热水都不记得给她倒，只关心没了一侧输卵管后还能不能怀孕。 宋暖心里是不适的，但她身为医生，并不能将情绪表露出来，只专业地回答男人的问题。 “输卵管要不要切除还得根据手术中的情况来看，即便切除后只有一侧输卵管，也是有机率怀孕的，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男人却没再说什么，也并没有在意双眼哭到红肿的乔文娟，只颓然地瘫坐到凳子上。 宋暖交代了乔文娟两句便准备走了，刚走出病房，就见彭明月正抱着被子和一大婶说着什么。 大婶一脸八卦， “欸，医生，26床那个小姑娘到底得了啥病？我咋看着她和她男人成天愁眉苦脸的。那小姑娘还一直哭，到底咋啦？是不是孩子没了？” 她一边问，手还一边指指点点，一副对别人的事很上心的模样。 彭明月被她纠缠问得不耐烦，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耳边传来宋暖严肃的喊声。 “彭明月。” 彭明月心里一颤，连忙应道， “欸，这就来。” 她也不管大婶了，径直走到宋暖跟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不语。 宋暖朝病房里一指， “你把被子抱进去吧。” 彭明月如临大赦，飞快将被子给了乔文娟。 走廊上，那个扯着彭明月衣袖的大婶见宋暖朝她看来，心虚地错开视线，嘴唇蠕动了两下，灰溜溜回了自己病房。 宋暖趁着下楼的间隙，跟彭明月好好聊了一会， “咱们身为医生，最不应该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你想想刚才如果真的把乔文娟的病因说了出去，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她本就因病痛忧心，要是再被外界流言影响，这姑娘很难撑下去。”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此刻她不仅身为一名医生，还是一名带教老师，她有责任和义务将自己在临床上遇到的病例和感悟教给实习同学。 彭明月被她说得抬不起头来，脸羞愧得通红，刚才她嫌那大婶烦，是真的想把乔文娟的病因说出去的。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快速完成宋老师给交代的任务，却没想到自己竟犯了这么大的错。 “宋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宋暖没再过多指责，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好好努力。” 彭明月重重点头，“我会的，老师。”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之后。 宋暖刚到门诊一会，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住院护士推门而入，喘着粗气朝宋暖道， “宋医生……不好了，乔文娟她……她要跳楼！” 第491章 天台 “文娟，你冷静点，咱们有什么事好好说行吗，你先下来。” “我冷静不了，你都要跟我离婚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天台上，一对男女正在对峙，女孩已经站到了天台边缘，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她脸上交错着泪痕，几乎绝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垂落在腿侧的手还在滴答滴答冒着血。 秋风带着一股凉意吹在女孩脸上，原本被泪水浸湿的脸颊一阵冰凉，凉进了骨子里，也凉进了心里。 男人站在两米开外的位置，看似慌乱，却始终不肯再踏出一步， “文娟，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儿子，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我的压力有多大！” “我妈知道你可能要切除输卵管，在家不吃不喝逼着我离婚，说如果我非要你这个媳妇，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她都绝食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呵……哈哈，真是可悲。” 乔文娟冷笑两声，连绵的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她像是不知情般，透过水雾朦胧的泪光看向面前的男人。 两年了，她好像突然就不认识这个男人了，说要娶她时宁愿和自己母亲斗智斗勇的男人，现在却在她即将要手术时跟她提离婚。 乔文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她只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是假的，都不值得留恋。 “杨光宗，当初是谁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是谁说宁愿和我一起睡大街也不愿娶旁人？是谁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是我们孩子就行？” “这才结婚一年不到，你口中的承诺就这么经不住考验吗？！” 杨光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握紧了拳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文娟，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是个男人，我身上不止只有情爱，还有孝道和责任。 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够好了吧，这两年农忙时，哪次不是我出钱又出力，为你娘家干活收粮食。 你妈每次吃药都是我到卫生院跑前跑后吧，当初娶你我妈就不同意，嫌弃你家太穷，我真是口水都说干了，就差绝食自杀，才让我妈点头。 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现在呢，咱俩好不容易有自己的孩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往后还能不能有孩子都不一定。 我为什么都不能为自己往后考虑一下呢。 我想以后有个养老的人，想我妈能报到孙子，我有什么错？!” 男人脸色因激动涨红，紧咬着牙关，双目充血看着天台边的女孩。 他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他能有什么错呢。 乔文娟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开口的瞬间眼泪随之落下，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嫌我家穷？嫌为我家做得多不值得了？” 她家是穷，当初杨光宗追她的时候爸妈也是不赞成的，因为不想她嫁过去受婆婆和小姑子的白眼。 但杨光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真的想娶自己，爸妈被这个男人打动，这才同意的。 可是现在，这个为她做过许多事的男人，竟然嫌弃她家穷，嫌弃他付出得太多，竟然得不到一个孩子的回报。 这一刻，乔文娟笑了，心死大过于悲哀。 杨光宗眼神有瞬间飘忽，但愤怒和不甘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他双拳紧握，心中总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乔文娟，你别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该委屈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你想想你们家人是怎么对我的，嫁妆钱一分没有，只有两床破褥子，我在兄弟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回门的时候连个肉菜都没有，桌上全是绿的，还有冷冰冰的咸菜和干馍。 我就问你谁家女婿上门是这个待遇？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冤大头？！” 他真是气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场合，将掩藏在心底的话尽数说出。 乔文娟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天台的风很大，冷风刮在脸上，将泪痕吹干，脸紧绷得像是要裂开一般。 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男人，她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当初要和我处对象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家穷吗？ 是你说不介意，只想要我，只你为了早点娶到我在我爸妈面前献殷勤，也是你说这辈子非我不娶。 杨光宗，你的承诺可真不值钱啊！” “你知道吗，正因我我妈常年吃药，那两床你口中的破褥子已经是我家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你口中都是素菜的回门宴，其中唯一值钱的两个鸡蛋还是我爸用家里最后几毛钱换的。 你光看到了我没什么嫁妆，你怎么就不看看我的彩礼都原封不动地带回你家了呢。” 她眼底迸发出恨意，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原本以为他深爱自己，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谎言。 “杨光宗，你娶我是看中了我们家男丁多，以为我好生养，想让我为你传宗接代吧。” 乔文娟说出这句话时，原以为自己会很痛苦，却没想到无比平静。 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原来这两年的情爱和时光，都是一场被谎言编织出来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她得付报酬了，报酬就是她的生命。 杨光宗心中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戳破，反正这个婚是离定了，他也就不遮掩，破罐子破摔起来， “是，要不是为了给我家延续香火，谁会娶你这个破落户的女儿。 乔文娟，我这两年对你和你家已经够好的了，你瞧瞧你们村里哪家媳妇有你这样的好命，吃穿不愁，还能住城里的大房子。 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呢？你白费了你妈生男的基因，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没怀对地方。 现在好了，我不要你了，我还年轻，我迟早能找到一个能为我家延续香火的女人。” 宋暖带着一行人跑进天台就听到这最后一句话。 她眼中倒映着乔文娟那张绝望又讽刺的脸庞。 眼中的女孩冷笑了两声，并没有和男人有过多牵扯，决绝地转身，仿佛下一秒就要纵身跃下。 “不要！” 第492章 你不准死 宋暖失声大喊，让乔文娟止住了动作。 女孩回过头来，看着宋暖，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她轻声朝宋暖道歉， “宋医生，对不起，我怕是要辜负你的期望了，这个世界已经给了我太多绝望，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 宋医生，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她眼中流下最后一滴泪水，这滴泪，是为宋暖流的。 是宋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一直安慰她；是宋暖一直鼓励她不要放弃；是宋暖一直给她希望。 只是，她终究是要辜负宋医生的，如果有来世，她希望自己不要当穷人家的女儿，希望能一世顺遂，也希望宋医生能平安健康。 女孩看了这世上最后一眼，随即纵身跃下五层高的住院大楼。 只是，闭眼的她却没感受到寒风呼啸和下坠的失重感，以及粉身碎骨的疼痛。 她只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双柔软温暖却又充满力量的手握住。 乔文娟睁开眼，抬头看去，就见宋暖正面露痛色半悬挂在天台边上。 “乔文娟，你不准死！” 宋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抓住乔文娟的那瞬间，猛烈的冲击力让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右手骨头断裂的声音， “你还这么年轻，什么都来得及，不准你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乔文娟抬头看着她，看着宋暖因用力而涨红了的脸，看着宋暖额头上浸出豆大的汗珠，看着宋暖暴起的青筋。 泪水不自觉顺着眼角滑落，如果能重活一世，她愿意为了宋医生活下去。 忽地，天台边上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双手握紧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一张又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双又一双冰凉又温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乔文娟只对这些人有模糊的印象，有宋医生身边的实习生，有这两天给她打针换药的护士姐姐，还有同一个病房的病友。 她坠落的身体被几双极具有力量的手拉起，拉着她重新回到地面，拉着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乔文娟又开始有了眼泪，这一次，不是为了男人哭泣，是为了拯救她的女人们，也是为了自己。 她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在湿润的地面上。 她后悔了，她不想死，至少不应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去死。 天台上只有乔文娟的啜泣和宋暖等人的喘息声。 刚刚跟上来的所有人都用尽了自己的力量，此刻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乔文娟，她们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有心疼，有害怕，更有恨铁不成钢。 杨光宗已经不见了踪影，趁着还没有病人上来看热闹，宋暖一手托着骨折的手臂，忍住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朝所有人道， “咱们先回病房吧。” 彭明月和几个护士这才发觉宋暖的不对劲，焦急地问， “宋医生\/老师，你的手没事吧？” 宋暖勉强挤出一抹笑， “应该是骨折了，没事。” 乔文娟被几个护士架着胳膊，路过宋暖身边时，乔文娟停下脚步，红着眼道了声谢， “谢谢你，宋医生。” 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宋暖摇了摇头，笑道， “以后别做傻事了，我说了，你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乔文娟点了点头。 她们走后，宋暖被彭明月搀扶着进了骨科诊室。 “宋医生，你这怕是要做手术。” 宋暖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点点头道， “行，我打电话通知一下家属。” 骨科同事去准备手术相关事宜，宋暖借着骨科的电话拨给了程也。 “你好？” 听筒内传来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 宋暖忍着疼痛，声音显得有几分心虚， “是我，那个，我不小心骨折了，医生说马上要手术。” 通话有片刻停顿，电流声滋滋啦啦传入宋暖耳中。 半晌过后，宋暖听到男人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地回应， “暖暖别怕，我马上赶过来。” 电话挂断后，宋暖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滑落。 彭明月在一边看得干着急，只能掏出手帕给宋暖擦汗。 “明月，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教不了你了，你之后的带教老师冯主任会另外安排。” 宋暖忍着痛，还不忘给彭明月解释。 彭明月都快急死了，妇科可是她最期待的科室，宋暖也是她这么多科室中最喜欢的老师。 却没想到，她和宋老师的缘分竟然这么浅。 不过宋老师教会她的，是她行医生涯中，最不可或缺，最美好的品质。 程也来得很快，连一个小时都没用到就来了。 他来时，宋暖正准备被推进手术室。 “我没事，别担心。” 这是宋暖进手术室前最后一句话。 程也喉间梗塞，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人儿，连半天都没过去就变成这样。 他搓了把脸，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彭明月，声音不自觉带了股冷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彭明月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哪里见识过程也这样的人物，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目光下意识闪躲，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尽数说出，说得无比仔细，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宋老师她是为了救病人才受的伤。” 说到最后，彭明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扪心自问，即便以她现在对医学最热忱的状态，也做不出宋老师这样的事来。 宋老师扑上前拉着乔文娟的瞬间，彭明月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天台围栏够高，宋老师只怕会被乔文娟拉着一起摔下去。 程也脸色黑沉如墨，看得彭明月忍不住倒退两步，生怕宋老师的丈夫一拳给她嘎了。 宋暖的手术在三个小时后结束，手术灯熄灭的瞬间，程也猛地上前，给一直端坐在木凳上的彭明月吓一激灵。 看着宋暖被推出手术室，她的脸庞是那般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程也心不自觉揪起，上前两步问道， “医生，暖暖的手没事吧？” 给宋暖做手术的是骨科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他取下口罩，朝程也说道， “没有大碍，只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程也松了口气，又问， “那她……往后还能上手术台吗？” 程也是知道宋暖有多喜欢学医的，第一次上手术台时，宋暖激动得整夜睡不着觉，一直和他说终于体会到了当医生的成就感，看到病人在她手中慢慢恢复健康，她觉得学医几年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第493章 值得 骨科医生朝程也露出安抚的笑， “放心，只要做好康复，问题不大。” 程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将宋暖推进病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心疼她为别人做到这种程度。 但程也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宋暖疲累时，默默守护着她，做能给她遮风挡雨的港湾。 麻药褪去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宋暖悠悠转醒，一眼看到程也坐在病床旁。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 “几点了？” 程也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开口， “快五点了。” 宋暖像是宕机了一瞬，想了想才开口， “小宁小远要放学了，谁去接他们？” 程也见她都这样了第一时间还想着两个孩子，心疼得哽咽了片刻， “放心，我已经给江姨打过电话了，今天让小宁小远跟她睡。” 宋暖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小宁小远回家迟迟不见她和程也，只怕江姨也哄不住那两个小滑头。 “哎，这下好了，一瞬间从医生变成患者了。” 见男人眉心都要皱出褶了，宋暖故意说笑着。 程也嗔了她一眼，替她掖好被角， “你还笑得出来，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宋暖弯了弯眼，伸手握住男人的手， “我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程也正欲说什么，病房门被敲响，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 为首的是妇产科的冯主任，其余几个医生都是宋暖的同事们。 大家知道她刚醒来，特地过来探望。 “宋医生，你好好休息，别着急上班，等把胳膊彻底恢复好再说。” 冯主任安慰道，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到院长那里了，你的病假也批了下来，一共三个月，我们等你回来。” 宋暖笑着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主任。” 同事们见她精神还好，叮嘱几句后便准备离开，这时，两道身影在病房外徘徊。 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身穿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正抬头看病房外的门牌号。 “就是这个病房没错。” 女人确定自己没来错地方，朝病房里一看，在见到宋暖的那一刻，她瞬间惊呼起来。 “哎呦，宋医生，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李大姐和她的丈夫，看见宋暖手臂被打着石膏，李大姐只觉天都要塌了，眼圈泛红，小跑到宋暖病床旁。 “宋医生啊，你这胳膊都这样了，我明天的手术可咋办啊。” 宋暖表情无奈，她还以为这人是好心看她来着，没想到是为了自己的手术。 不过宋暖也能理解，缓声说道， “你的手术会交给康医生，放心吧。” 李大姐狐疑地看了眼康医生，待确定康医生看起来经验也比较老道后，这才放心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宋医生，你好好养伤啊，我就先走了。” 李大姐走后，冯主任带着一众妇产科同事也走了，病房内只剩下宋暖和程也夫妻俩。 程也握着宋暖的手，沉声问， “值得吗？” 宋暖笑着点头， “值得。” 傍晚时分，妇科住院部迎来了两个男人，他们是乔文娟的爸爸和大哥。 俩粗犷的男人走进全是女人的住院部时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在看到自家女儿\/小妹的那一刻，所有不自在违和的感觉通通消散，只剩愤怒与心疼。 “文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苍老的面庞闪过心疼，看着病床上抱膝瑟瑟发抖的闺女， “杨光宗人呢？你住院他为什么不来照顾你？” 乔文娟如今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觉得反胃，她眼底满是恨意，看向父亲和大哥，将自己这两天受到的委屈尽数说出。 两个男人气得双目充血，乔文娟爸爸捏紧了拳头，心疼地看着自己闺女， “闺女，你放心，爸一定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乔文娟大哥也是气得胸膛起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小妹啊，你可别再犯傻了，为了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乔文娟泪流满面地点头，是她对不起家人，也对不起宋医生。 当天晚上，乔家父子二人趁着月黑风高来到杨光宗所在的家属院。 杨光宗此刻正哆嗦着在家里坐立不安。 乔文娟跳楼的瞬间他就已经腿软了，只想快速逃离现场，根本来不及知晓乔文娟到底有没有被救上来。 待听到邻居说门口有人叫他时，杨光宗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就怕是乔文娟化成厉鬼来找他索命。 不过下一刻，杨光宗得到了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门外并不是乔文娟的鬼魂，坏消息，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套上麻袋暴揍了一顿。 乔家父子将人揍了个半死，然后拖到鲜少有人路过的胡同里，任凭杨光宗在寒风中自生自灭。 父子俩尚存一丝理智，知道如果杨光宗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乔家，所以留了一手。 回医院前，父子二人特地掏光了全身上下的票子，凑到一起问清了宋暖所在的病房。 宋暖此时正想着孩子们，没有一点睡意，见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进病房，病床旁的程也瞬间戒备起来。 “你们是谁？” 话刚出口，只见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噗通一声朝宋暖跪了下去。 膝盖接触到地面的那刻，传来清脆的声响，听得宋暖都为他俩感到疼痛。 “宋医生，谢谢你救了文娟，我们乔家无以为报，只能来世为你当牛做马。” 第494章 专属保镖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程也，快把他们拉起来。” 宋暖艰难地从病床上起身，朝程也道。 在她开口的同时，程也就已经出手将面前的两个男人扶起了，他手劲大，稍微一用力两个粗犷的大男人就被他轻松“提溜”起。 在乔家父子起身的时候，程也微微皱眉，鼻尖敏锐地闻到了一丝血腥气，看向乔家父子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深意。 对上程也如鹰隼一般犀利的视线，乔家父子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他们一辈子都是乡下种田的老实人，套麻袋打杨光宗一顿已经是他们能做出最出格的事了。 但在这个比较敏感的时期，套麻袋打人这事怎么说都是要蹲大牢的，所以看见程也那身军装，乔家父子条件反射地心虚。 程也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没说话，将人扶起后就默默站到了宋暖旁边。 “宋医生，我们乔家所有人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家文娟怕是……” 乔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眼圈红得吓人，用带有脏污的袖口擦了擦眼泪。 乔家大哥扶着自家稳不住身形父亲，哪里还有刚才揍杨光宗时那凶狠的样子， “宋医生，以后你就是我们乔家的大恩人，你有什么吩咐，我乔家兄弟几个，就是拼了命都要帮你完成。” 宋暖嘴角一抽，她又不是道上混的，哪有需要拼命才能做的事，只是眼前这父子二人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只笑着点了点头道， “你们现在最主要的是照顾好乔文娟，她的手术宜早不宜迟，术后还要时间休养，不过别担心，她还年轻，身体底子好，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乔家父子点头，收拾好心情，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沓钱掏出。 “宋医生，我家文娟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们家里穷，只能凑齐这点钱，还请你不要嫌弃。” 他说完就要将手里的一沓毛票塞给宋暖。 宋暖看着那叠毛票，里边大多都是一分两分，少见有几张一毛的，看得宋暖一阵心酸。 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农民的收入应该不至于这么微薄才是，更何况乔家看起来还有好几个壮劳力，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宋暖不太清楚乔家的具体情况，她所知道的也还是从杨光宗和乔文娟对话中得来的只言片语，但这个钱，她是无论怎么都不可能收下的， “乔大伯，这钱我不能收，救乔文娟同志是我身为医生的责任，您就别让我违反纪律了。” 她给程也使了个眼色，男人秒懂，站在宋暖病床边，宛如一座大山，直接将乔家父子挡在了外边。 乔家父子面对程也有天然的敬畏和恐惧，见宋暖是真的不打算收，他们也就作罢，接连说了好些句感谢的话，这才离开病房。 父子俩走后，宋暖松了口气，笑看眼前的男人， “你还挺像保镖的。” 屋里没了外人，程也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坐在宋暖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的专属保镖。” 都老夫老妻了，这男人嘴里时不时说一句甜言蜜语，倒让宋暖觉得腻歪得不行，笑嗔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小宁小远在家里怎么样。” 家属院。 小宁小远此时已经闹翻了天，下午放学时没见到妈妈不说，现在天都黑了，爸爸妈妈却仍然没有回家，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小宁小远担心得不行，连最喜欢江奶奶做的蒸蛋都吃不下去了。 “江奶奶，爸爸妈妈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小宁戳着碗里的饭，无精打采地看向江奶奶。 江姨脸色一僵，她是知道宋暖受伤的，程也早前借用妇产科的电话通知过家里，但大人们怕两个孩子晚上担心得睡不着，所以并不打算告诉他俩。 奈何江姨小瞧了小宁小远的敏锐和唠叨，短短几个小时，就连小远都问了无数遍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回来。 在小宁问出第n遍问题时，江姨终于忍受不住了， “妈妈受了点小伤，你们爸爸正在医院照顾她，江奶奶明天一早就带你们去见妈妈好不好？” 都说母子连心，小宁小远放学后没看见爸爸妈妈，连最喜欢的动画片都不看了，此时听见妈妈受伤，小远吓得筷子都拿不稳，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妈妈没事吧？我要见妈妈，呜呜呜。” 小远这孩子平时最不爱哭，冷不丁一哭起来倒让江姨手忙脚乱起来， “小远不哭，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妈妈了，乖啊。” 小远不为所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下来。 他难得哇呜大哭，小宁看弟弟哭得这么伤心，小嘴一瘪，呜哇一声也跟着哭了起来。 “呜哇，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妈妈，呜呜呜，妈妈。” 两个小家伙无论平日里怎么机灵调皮，说到底也只是两个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对爸爸妈妈依赖的时候，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姨在一旁手足无措，给这个擦完鼻涕眼泪，又忙不迭慌地替另一个擦。 第495章 给你呼呼 小家伙们哭声震天，直接将隔壁的米静芝夫妻俩引来，这可算帮了江姨的大忙，赶紧将两人迎进屋。 “这是怎么了？这俩孩子咋哭得这么伤心？” 米静芝一边问，一边揽着小宁小远轻声哄着。 江姨急得头都大了，朝米静芝道， “暖丫头在医院受了伤，程也去照顾了，这俩孩子刚知道，哭个不停，一直要找妈妈。” 米静芝这才知道宋暖受伤，也难怪两个孩子哭得这么伤心了，她忙问， “小暖妹子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程也在电话里说得匆忙，江姨也只知道宋暖是为了救人才骨折的。 两个孩子在江姨说话的时候哭声渐小，在听到宋暖手骨折后，哇呜一声又嚎起来。 赵明锋见俩孩子这么担心，提议道， “我看这俩孩子晚上怕是睡不着了，要不我送他俩去医院吧。” 小宁小远一听，瞬间止住了哭声，期待地看着赵明锋。 米静芝当即便否定了这个提议， “小暖妹子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程也还要照顾她，要是把俩孩子送过去，白白惹得小暖妹子担心。” 小宁小远瞬间蔫了，刚止住的眼泪又有要落下的趋势。 小远抽抽搭搭开口， “我们保证不让爸爸妈妈担心。” 小宁也道，“我也能照顾妈妈。” 米静芝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但夜已经深了，大晚上骑车出去着实不太安全，她想了想，才道， “你们记得妈妈科室的电话吗？咱们先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听听妈妈的声音，明天一早，让赵伯伯送你们去医院好吗？” 小宁小远这才点头。 当听筒里传来宋暖声音的那刻，俩孩子原本已经干涸的小金豆豆再一次掉下来， “呜呜呜，妈妈，你没事吧，痛不痛？” 宋暖在电话那头听得揪心，鼻尖也跟着酸了，为了不让俩孩子担心，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温柔地说道， “宁宝远宝别担心，妈妈已经不痛了，你们两个今晚乖乖在家里，明天再来医院看妈妈好吗？” 果然谁的话都没宋暖的好使，江姨和米静芝劝了半天都没劝住的两个小家伙在宋暖说出的那一瞬就乖乖应声， “好，那妈妈你记得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家里，我们会乖乖的。” 俩孩子十分懂事地答应，最后还不忘叮嘱程也这个老父亲， “爸爸，我们没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哦，不要让妈妈痛痛。” 程也眉毛一挑，心道还用你们两个小家伙说，但碍于两个小家伙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他也就顺着两人的话应了， “放心吧，爸爸会的。” 通话结束后，小宁小远这才彻底止住了哭声。米静芝担心两个小家伙半夜闹着要找妈妈弯下身问道， “小宁小远今晚去静芝阿姨睡好不好呀？睿睿哥哥和茉茉姐姐都在家等着你们呢。” 小宁看向弟弟，待弟弟点头后，小家伙才跟着点头答应。 有赵家两个孩子作陪，小宁小远晚上总算没有再沉浸在想妈妈的思绪里。 第二天，程也一大早赶回来，给小宁小远请过假后，接着俩孩子和江姨一同去了医院。 经过一晚上，宋暖身上的麻醉劲早就过了，现在右胳膊有点痛，但还能忍。 俩孩子一看到妈妈活像两只扑腾的小蝴蝶，忽闪着翅膀赶忙来到妈妈身边。 那速度，快到江姨都担心他俩把宋暖撞到。 不过小宁小远还是非常有分寸的，在距离妈妈一米之外就停下了脚步。小家伙们眼里盈满了心疼，憋着小嘴问宋暖， “妈妈，你还痛不痛？我们给你呼呼。” 宋暖心都要化了，朝他俩招手，待俩孩子靠近病床旁时，伸手摸了摸姐弟俩的脸颊， “妈妈不痛，小宁小远昨晚有没有乖乖的？” 俩孩子心虚地点了点头，宋暖见两人那小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一旁的江姨， “江姨你辛苦了。” 江姨摆了摆手，“这有啥辛苦的，小宁小远乖得很，倒是你，这手没事吧？我等会去农贸市场买两个猪蹄，给你炖汤补补。” 宋暖眼皮一跳，好吧，老话多说吃啥补啥，她胳膊断了，吃猪蹄也不是不行。 宋暖没拂了江姨的好意。 程也部队里还有事，给几人买过早餐后就开车回了部队，临走前俩孩子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到， “你放心走吧，爸爸，我们俩一定能照顾好妈妈的。” 程也一手薅了把俩孩子的脑袋，这话咋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爸爸走后，小宁小远果真遵守着自己的承诺，跑前跑后给宋暖端茶倒水，不仅要喂妈妈吃饭，就连宋暖上厕所，俩孩子都准备亲自伺候。 吓得宋暖连连说不，她只是右手折了，左手和双脚是好的，还没到需要人服侍上厕所的地步。 俩孩子这才作罢，接手了爸爸的保镖工作，挺着小胸脯在厕所门口站得笔直。 宋暖和江姨看得好笑，直夸俩孩子长大了，有责任心了，夸得两个小家伙愈发膨胀。 下午，宋暖打算去妇科病房看看李大姐的手术做得怎么样，刚好还要将手里的病人还要和同事交接一下。 她右胳膊掉在脖子上，身前有两个小豆丁开路，身旁江姨小心护着，很有安全感。 只是，四人刚走到妇科住院部，还没进办公室呢，就看见乔文娟病房门口围了一圈人，还有妇女尖锐怒骂的声音传来。 “乔文娟，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出来，我家光宗是不是被你们打的？” 病房门口，一微胖妇女叉腰大骂，唾沫星子直飞，脸上的横肉乱蹦，看起来十分可怖。 周遭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时不时对着紧闭的房门指指点点。 小宁小远赶忙将妈妈牢牢护在身后， “妈妈，咱们别过去，小心被人挤到。” 宋暖也没打算过去，她点点头道，“也不能就让她这么闹下去，江姨，麻烦你去保卫科叫两个人上来。” 也不知妇女是不是专门挑好时间，正值医生护士午休的时候，只有两个护士在值班，还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江姨走后，宋暖和两个孩子站在墙角，这边一般没什么人路过，她也就不用担心被人撞到胳膊。 母子三人在角落看了一会，小宁是个爱八卦的，脖子伸得老长，竖着耳朵去听那边妇人的争吵。 听了半晌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小家伙回头看了眼安全的妈妈， “妈妈，我想过去瞧瞧。” 宋暖也没拘着她，点头道，“行，要注意安全，就在边边看就行，别被人撞到。” 小宁应了声，又叮嘱弟弟好好照顾妈妈，这才颠儿颠儿地跑到人群周围，小家伙牢记妈妈的话，十分谨慎地贴着墙面走的，看得宋暖一阵好笑。 病房门外，妇女还在大声咒骂，声音不堪入耳， “乔文娟，你个贱人，你给我出来，你害我杨家无后，还把我家光宗打得鼻青脸肿。 我儿子掏心掏肺地对你好，连你家出不起嫁妆都不介意，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你们乔家的良心都是被狗吃了吗？！” 第496章 具象化的猪头 她的话一下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注意，舆论顿时呈一边倒趋势。 “原来那个小姑娘是这样的人，亏我看她可怜兮兮，还给了她一个包子。” “好家伙，昨天要死要活，还害得宋医生胳膊都折了，今天婆婆来却闭门不见，真是开了眼了。” “可不是嘛，我昨天还打听她得的啥病，现在可算知道了，原来是生不出孩子的病。” 众人一阵奚落，宋暖听不清她们的声音，但从这些人面上的愤怒和指指点点的行为就能推断出，她们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宋暖皱眉，乔文娟情绪刚稳定下来，万一再有极端的想法，这姑娘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病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乔家父子顶着一双红到滴血的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被他俩身上的煞气惊得后退了几步，独留杨母站在人群中与之对峙。 “不准你这么说我妹！” 乔家大儿拳头捏得泛白，恨不得一拳招呼到杨母脸上。 杨母冷哼一声，指着乔家父子大喝， “是你们，就是你们打伤的我儿，姓乔的，我们杨家还没追究乔文娟的责任，你们倒好，把我家光宗打成那副惨样。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报公安，把你们通通抓走蹲大牢。” 乔家父子早就已经互相通过气，他俩揍杨光宗时可是套了麻袋的，全程没出过一点声音，也没留下一点证据，即便杨家母子知道是他俩干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你说什么屁话，我们父子俩一直在医院照顾娟子，连杨光宗人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说他是我们打的，有证据吗？” 杨母一梗，她自然是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早在第一时间就报公安了。 昨天光宗回家可是说了乔文娟那个贱人跳楼的事，虽然那个小贱人还没死，但光宗晚上就被打了，除了乔家人还能有谁。 想到自己儿子早上被送回来时那副惨样，脸肿成猪头，牙都掉了三颗，要不是还能发出声音，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猪头竟然是她儿子。 她本是想利用乔家人打了她儿子这事，逼乔文娟跟光宗离婚的，只有这个贱人离开杨家，杨家才能有传宗接代的香火，她才能抱到大孙。 只是，没曾想一向老实巴交的乔家人，今天却破天荒地狡诈，拿准了她没有证据这点，咬死不承认。 杨母无法，只能改换战略， “行，我先不追究你们打我家光宗的事，先把住院费还来。” 乔家人穷得裤衩都穿不起，这不是秘密，只要捏准他们还不起钱，就不怕乔文娟不肯离婚。 果然，听到要让乔家人还钱，一直没出面的乔文娟坐不住了，拉开病房门走到杨母面前。 女孩脸上没了昨天的消沉和绝望，此刻只有滔天恨意，她看着眼前宛如厉鬼的妇女，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可笑极了。 明明知道这人一直都不希望她嫁给杨光宗，但她却殷勤得像只狗，成天匍匐在婆婆脚下，给婆婆端茶倒水，只为讨她欢心。 见到乔文娟出来，乔家父子二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实在害怕乔文娟再被刺激到，然后寻死觅活。 父子俩正想将乔文娟推回病房，就见乔文娟向前一步，挡在父亲和大哥面前，直面凶神恶煞的杨母， “我乔家不欠你的，没有良心的是你和杨光宗！ 杨光宗看中的只是我家能生儿子的基因，为了早点把我骗到手，不惜装了个深情人设，把我和我家人骗的团团转。 我嫁到你们家后，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仅要做一家子的饭菜，还要给你端洗脚水，像伺候老佛爷一样伺候你。 我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儿媳该做的本分，可你呢，你从来没用正眼看过我，两个小姑子欺负到我头上的时候，从来没人为我说过一句话，就连我的彩礼都被你以家用的借口拿走了！” 乔文娟这话直接让一直喊苦的杨母站不住脚，虽说普通人家娶媳妇进门也是为了照顾公婆传宗接代。 但彩礼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媳妇娘家人，像杨母这样连媳妇彩礼都要克扣走的，着实少见得很。 周遭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看杨母的脸色都变了， “没见过你这么磋磨儿媳妇的，我瞧你家媳妇长得挺好，也是个老实肯干的，腰细屁股大确实好生养，这样好的媳妇，你咋能这么对待呢。” 有婶子替乔文娟打抱不平。 杨母暗自咬牙，她又不是没眼睛，能不知道么，当初要不是看中了乔文娟这些优点，她是怎么都不会同意让这个破落户进门的。 只是，光宗说她这次要切一侧输卵管，那玩意儿女人一共就两根，还是决定能不能怀孕的关键。 如果只剩下一根，那乔文娟还算什么女人，肯定也生不出儿子，她老杨家可就要绝后了。 这样的结果是杨父杨母都不愿意看到的，如今只能庆幸自家儿子结婚还不到一年，还来得及再找。 思及此，杨母那点被乔文娟挫下的锐气也恢复了不少，她面露嫌恶看着乔文娟，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生不出儿子是事实，往后还能不能再怀孕还不一定。 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马上和我儿子离婚，第二，把这几天的住院费全都还回来。” 她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乔家三人做决断。 乔父和乔大哥早就看不惯杨光宗那个懦夫了，正想说离婚就离婚，他们早就想让闺女\/小妹离婚了。 却没曾想乔文娟先他们一步开口， “杨光宗昨天故意刺激我逼我跳楼，要不是宋医生，我早就死了，我现在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谁来我都不怕，大不了再死一次。 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你最好认真着选，第一，把你拿回去的彩礼钱还给我，并且之后的手术费和营养费都由你们负责，一次性结清，等我好了立马去跟杨光宗扯离婚证。 第二，我死都不离婚，咱们大家就这样耗着，反正有人比我更急，我没什么不能失去的，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她眼神淡漠看着杨母。 杨母被她气得差点厥过去，只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就当杨母打算指着乔文娟鼻子大骂时，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出现在人群外边。 “妈，就按她说的做。” 不知何时挤到最里边看热闹的小宁也回头一看，小家伙当即被惊得张大了嘴， 好家伙，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具象化的猪头！ ———— 最近写得有点艰难，我会努力调整，争取以后有个好的状态更新，麻烦大家刷一刷免费的为爱发电呀~?_? 第497章 没人能拒绝嘴甜的宝宝 “光宗，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嘛。” 杨母立即换了副心疼的表情，上前搀扶起自己儿子。 杨光宗没回应母亲，一双阴沉的眼紧盯着乔文娟，看着仅用一天就宛如脱胎换骨的乔文娟，杨光宗冷笑， “乔文娟，你说我骗你，你也没表面上那么单纯吧。” 他的出现让乔家父子二人产生了危机感，乔文娟之前有多喜欢杨光宗，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人渣被他们揍成这样，文娟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后悔刚才和杨母的对峙？ 父子俩担忧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此时的乔文娟，心底出乎意料的平静，要说唯一一点情绪波动，大概只有仇恨吧。 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失望了，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保护好家人和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 乔文娟不欲与杨光宗多加争辩，只淡漠地说道， “你答应的事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你们杨家也别想再娶。” 杨光宗看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 “你要钱是吧，行，给你，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乔文娟淡淡将钱收好，转身就要返回病房，临走前，她瞥了眼杨光宗，冷冷道， “你不会以为几十块钱就能把我打发了吧，手术结束后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咱们直接民政局见。” 她说完不等杨家母子作何反应，直接将父亲和大哥推进了病房。 病房门在杨家母子面前重重关上，杨母面色扭曲，颤抖着手指向病房，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儿子， “光宗啊，咱就这么放过这小贱人了？！你瞧瞧你被乔家爷俩打成了什么样子！” 杨光宗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狠狠吸了口气，才道， “只要能早点把这家人摆脱，这点钱不算什么，妈，正事比较重要。” 儿子这么坚决，杨母即便再想闹腾也没了办法，只能点点头应道， “行，妈明天就开始给你物色新媳妇，咱们这次一定要擦亮眼，免得又被一家吸血虫盯上，呸！” 她朝紧闭的病房门狠狠啐了口，刚想拉着杨光宗走，却被赶来的保卫科同志钳住了胳膊， “敢在医院闹事？跟我们走一趟。” 杨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杨光宗率先说起了好话， “误会误会，同志，我们没有闹事，我妈她只是声音大了点，都是误会。” 杨母此时也反应过来，赶忙赔笑道， “对对对，都是误会，我从小就嗓门大，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保卫科同志可不管他们怎么狡辩，指着病房门上刚被杨母吐出来的唾沫印子说，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们不仅闹事，还这么没素质，听说昨天还逼女同志跳楼，走，有什么到公安面前说吧。” 听到公安，杨母腿都软了，打着颤上前，赶忙用衣袖将门上的唾沫印擦干净， “我这都擦干净了，都是误会，同志你放过我们吧。” 保卫科才不管她怎么挣扎，将人双手一钳，就这么大喇喇地将杨母和杨光宗押着离开。 没了八卦，聚集在病房门口的人也就四散开来，小宁吃瓜结束，蹦蹦跳跳地回到妈妈和弟弟身边。 小家伙今天算是长了眼，奶声奶气地将刚刚听到的八卦尽数讲给妈妈和弟弟。 最后撇着小嘴得出一个结论，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什么都没做无辜被波及到的小远：？？？？ 他虽然现在只是小男孩，但终有一天会变成男人的，他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可能是他的幽怨太过强烈，强烈到小宁想不注意都难。 看着弟弟面露菜色的表情，小宁嘿嘿一笑，牵起弟弟的手，忙找补道， “弟弟现在不算男人，还是好东西哦。” 小远：？？？ 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太对劲，姐姐是在夸自己吧？ 宋暖看着俩孩子的互动，默默偷笑。 母子三人一同来到办公室，午休的医生们也开始上班了，彭明月见到宋暖，连忙跑来，关切地问， “宋老师，你的手还好吧？” 宋暖朝她笑笑， “做了手术，没什么大碍，你怎么样，跟着新老师还习惯吗？” 彭明月点点头，“习惯的。” 就是新老师比较严厉，她有点害怕而已。 这话彭明月没有和宋暖说，遇到一个像宋暖这么好这么温柔的带教老师是很不容易的，但两人的缘分也只有短暂的时间。 这些天跟在宋暖身边，让彭明月受益匪浅，她有些想专攻妇科了，要是能和宋老师做同事，会不会也很好呢？ 宋暖是真想不到自己能带给彭明月这么大的影响，她只不过做了一个带教老师应该做的事而已。 无论以后还要带教多少同学，她只会秉持初心，争取给同学们分享更多的知识和经验。 办公室的同事们很少能见到小宁和小远，想当初两个小家伙还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出生的呢。 于是小宁小远顺理成章成为了妇产科的团宠，小家伙们也不怕生，被姐姐阿姨们抱着，怀里捧着大家投喂的零食，吃得不亦乐乎。 边吃还不忘嘴甜地道谢， “谢谢姐姐。” 一声姐姐喊得办公室内所有女同志心花怒放，小宁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机灵的笑容。 妈妈都说了，要是遇到阿姨年级的女同志，一律都喊姐姐，要是遇到奶奶年级的女同志，一律都喊阿姨。 没人能拒绝嘴甜的宝宝。 第498章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等宋暖将手头上的事跟同事们交接完，小宁小远已经撑到打饱嗝了。 她无奈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圆滚滚的肚皮， “怎么吃这么多？有没有道谢呀？” 小宁小远乖乖点头，一旁的女同事看着两个能将人萌化的小不点，脸上堆满了姨母笑， “说了说了，宋医生，你家两个宝宝好乖，我真是想偷走自己养。” 小宁小远听闻大吃一惊，赶忙远离了那个一直投喂他们的阿姨，一人一边紧紧抱住妈妈的大腿。 他们才不要离开妈妈！ 宋暖无奈又好笑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温声解释道， “姐姐开玩笑呢，她就是太喜欢你们了。” 那女同事还没结婚，看见这么乖巧可爱的宝宝总有种想咬一口的冲动，却没想到将两个孩子吓到了，慌忙解释， “对对对，我就是太喜欢你们了，别害怕，姐姐可不是坏人。” 小宁小远这才放心，他们就说嘛，能给他们这么多好吃的，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回到骨科病房，虽然经常跟两个小朋友灌输安全知识，但宋暖忍不住再一次唠叨， “要是爸爸妈妈和江奶奶都不在你们身边，有陌生人喂你们吃东西的话，小宁小远能吃吗？” 小宁手里还拿着一根山楂棒，小嘴周围都吃出了一圈红印，摇摇头道， “肯定不吃呀，妈妈，我们没那么傻。” 小远也点点头，“妈妈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对，妈妈还说，如果大人需要帮助，是不会找小孩子的，他们应该去找公安叔叔，找小孩子帮忙的都是坏人，是拍花子，坏人要吃花生米！” 小宁吃得摇头晃脑，还不忘将宋暖叮嘱的话牢记。 宋暖满意地点头，小家伙们记得这么清楚，她就放心了。 傍晚，程也提着饭盒来医院，里边是他专门找食堂师傅开的小灶。 小宁小远下午吃了不少零食，晚上已经吃不下饭了，程也皱眉看着俩孩子， “以后不准吃这么多零食了，老老实实吃饭。” 小宁瘪着嘴看向妈妈，她最喜欢吃零食了，特别是酸酸甜甜的山楂棒。 在她视线投来的那刻，宋暖赶忙将脸埋进饭盒里，这是原则问题，扮可怜撒娇也没用。 夫妻俩早在怀孕时就商量好，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两人要统一战线，该温柔温柔，该严厉严厉，最好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给甜枣那一方随时做好安抚工作。 见妈妈也不松口，小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小远一起将今天收到的零食乖乖上交，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多吃零食了。” 小远虽然性子内向，但再怎么也还是个三岁的小朋友，小朋友对零食有着天然的向往。 所以小家伙上交零食时，那肉痛的表情差点没让宋暖笑出声来。 她赶忙将表情敛下，装作一本正经地看向程也。 程也无奈的嗔了她一眼，朝俩孩子道， “零食你们自己收着，家里的零食也都归你们自己管，爸爸妈妈相信你们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多吃，对不对？” 小家伙们眼前一亮，赶紧将给出去的零食又拿了回来。 “爸爸你放心，我和弟弟肯定不会偷吃，我们会乖乖吃饭的，嘴馋的时候才吃零食。” 小宁保证道。 小远也乖乖点头。 程也这么做不仅是锻炼俩孩子的自控力，也是锻炼他们自主分配的能力。 如果他们能抵住零食的诱惑，规划好每天吃零食的数量，这种好习惯的养成，获益的地方不仅只体现在一处，也能让孩子形成正确的三观。 程也打了巴掌，该是宋暖给甜枣的时候了，她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笑着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管你们吃零食？” 小宁小远点点头， “爸爸怕我们只吃零食不吃饭，长不高。” 瞧，孩子们什么都懂，只是零食的诱惑实在太大，如果不多加干预，他们只会拿捏住大人的底线，让那条横在他们面前的底线一再降低。 宋暖及时给出正面反馈， “小宁小远真棒，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爸爸的良苦用心。 其实爸爸妈妈不让你们多吃零食，还有其他原因，你们想啊，零食里是不是有很多糖？ 要是每天吃好多好多糖，那牙齿是不是会坏掉，到时候咱们宁宝远宝只怕连将江奶奶做的蒸蛋都咬不动喽。” 小宁小远果然被吓到了，赶忙抱紧了宋暖的胳膊， “妈妈，我不要变成老太太。” 老太太才没牙，小宁见过彪子的曾奶奶，听彪子说他曾奶奶只能喝汤，连肉都咬不动。 小宁害怕了，她以后一定好好刷牙。 宋暖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怕不怕，只要小宁小远每天好好刷牙，少吃零食多吃饭，牙齿就不会坏。” “爸爸妈妈信任你们，所以让你们自己管零食，小宁小远能做到吗？” 俩孩子齐齐点头，挺着小胸脯，神色无比认真， “保证完成任务！” 他俩就差站军姿敬个礼了。 在场的三个大人眼底都是笑意。 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吃了好几顿猪蹄汤，宋暖现在一看到猪蹄条件反射地想闭嘴。 虽说吃啥补啥，但她实在吃不下了。 好在江姨是个听劝的，见她不爱吃了，专门做了其他菜过来。 小宁小远在来看过宋暖的第二天就又回到学校上课了，只是放学时会被程也接去医院陪一陪妈妈。 在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宋暖恢复得还不错，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后续还要做康复训练，所以之后的日子，还是要仔细着才行。 出院前一天，下午，妇产科的冯主任找到宋暖， “宋医生，感觉怎么样？” “恢复得挺好。” 宋暖给冯主任拿了个橙子，这还是米静芝和康嫂子来看她时买的水果。 冯主任也没跟她客气，一边剥橙子一边和宋暖说话。 清新的橙子香味盖过了消毒水味，两人的对话氛围很是轻松。 “这橙子真甜。” 冯主任给了宋暖一半，拿起一瓣果肉塞到自己嘴里， “你救人这事在咱们省城都传开了，陕省日报的记者同志联系医院，说想来找你做个采访，你怎么想？” 第499章 最美妇科医生 宋暖一愣，她没想到这事居然能传开，更没想到居然有记者要来采访她。 只是，如果上了报纸，家里人难免都要知道她受伤的事，宋暖不想让爸妈和姐姐担心。 “主任，我能拒绝吗？” 宋暖回道。 冯主任像是没想到宋暖会拒绝，一般这种事大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挑了挑眉，又塞了一瓣橙子到嘴里， “说说理由。” 宋暖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理由说出，她们科室的工作虽忙，但同事之间的氛围很好，相信经历过职场的人都知道这有多难得。 虽说和同事们本身人都很好有一定的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有冯主任这样的领导。 一个好的领导不仅是人生中的贵人，更是引导工作氛围，工作效率，工作原动力的指向标。 宋暖觉得十分庆幸，因为冯主任就是这样的领导，所以她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 因为接受采访这件事，受益者不止她一个，更有科室和整个医院，宋暖拒绝这件事，无疑是拒绝了所有人的利益，换一个强硬点的领导，只会通知，而不是商量。 吃完最后一瓣橘子，冯主任掏出手帕擦去手上残留的橘子汁水，她没有否定宋暖的顾虑，而是真心实意从宋暖的角度出发， “你有没有想过接受采访这件事对你的职业生涯是件好事？” 宋暖一怔，她虽想过，但也都是些有关名声以及评先进方面的事。 见她这副愣神的样子，冯主任笑了笑，接着说： “明年我有一个科研项目，是有关卵巢癌方面的，正在物色人选。” 她点到为止，宋暖却恍然明白了冯主任背后的深意。 冯主任不仅是军区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在整个医学界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想而知她带头的科研项目竞争能有多激烈。 虽说宋暖的专业能力并不差，但如果既有能力，又能有知名度，她便比其他人更多了些竞争力。 冯主任一片苦心，让宋暖很是感动，虽说她并不是为了上报纸才救的人，但这件事带来的好处超乎她的想象，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至于家里人那边，好好安抚一下，不成的话接爸妈过来亲自看着她就好了。 宋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但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而说道， “谢谢主任告知，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看乔文娟能不能接受，毕竟这件事关乎她的隐私。” 冯主任眼底划过赞赏，点点头道， “这个你放心，我刚刚已经问过她了，她没意见，反而还很愿意接受采访。” 宋暖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再次朝冯主任道谢。 冯主任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 “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这次不仅代表了咱们妇产科，还代表了整个医院。” 像是怕宋暖误会开后门，她顿了顿，才道， “今天不管是不是你，我都会说刚刚那些话，关于项目的人选，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宋暖笑着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冯主任。” 冯主任走后，程也带着两个孩子和江姨一起过来，得知明天她要接受陕省日报的采访，俩孩子显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小宁甚至已经在操心自家妈妈明天要穿什么衣服了，她还记得欢欢小姑说的，如果上了报纸，那全国人民都能看见了。 妈妈要被全国人民看见，一定要穿最漂亮的衣服。 宋暖无奈地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不断唠叨的小宁， “你妈我这个样子，也不适合穿漂亮衣裳，你消停点吧。” 小宁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那好吧，不过妈妈你不要紧张，我和弟弟明天会在旁边陪着你的。” 明天是星期天，他们不用上学，可以看妈妈接受采访了，嘿嘿，她还没见过采访的场景呢。 宋暖没戳破她想看热闹的小心思，只是叮嘱道， “那明天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吗？” 两个小家伙同时点头。 翌日，陕省日报的工作人员准时到达军区医院，一共两位同志，一名记者，一名拍照。 两人从气质都与常人不同，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文艺范儿。 小宁乖乖坐在凳子上，看得惊掉了下巴，这种感觉，她只有在小姑姑身上才见过。 宋暖今天没有特地打扮，平日里什么样，她现在还是什么样，只是认真梳洗了番，将这些天住院的疲惫洗散，总不能蓬头垢面地接受采访吧，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两位工作人员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年轻漂亮，还这么朴素，胸前挂着相机的那名同志眼睛登时亮了，就这张脸，一定很上镜，登在报纸上也一定很吸睛。 记者同志似乎连头条的标题名都想好了，迫不及待开始了采访的内容。 “宋医生，请问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人？” 宋暖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这么直接，想了想，才说： “与其说是力量，不如说是一种本能，一种生命至上的本能。 我相信无论哪一位医生，甚至是普通人，在面临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眼前时，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举动。” 记者赞赏的目光投来，紧接着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整间病房内只有记者同志的提问声和宋暖不紧不慢的回答声音。 小宁小远安静地坐在角落，看向宋暖的目光有喜爱，有崇拜，更有深深的敬佩。 两个小家伙可能还不能理解此时心里复杂的感情，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此刻的妈妈，好像在发光。 原来妈妈不仅仅是妈妈，也是榜样啊！ 时间一晃半小时过去，记者同志对这次采访非常满意，心情愉悦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身为妇科医生，最想做到的事是什么？” 宋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才道，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也正在为之努力，咱们华国数以亿计的女性同志，其中大部分人在各个年龄段肯定都会被各种妇科问题所困扰。 她们有些可能接受过生理教育，但绝大部分连报纸都很难看到的女性同志，在面对这一类问题时，是羞于启齿的。 我能做的很有限，但我想让越来越多的女性同志对基础妇科知识和生理知识有一定的了解。 让她们不再羞于启齿，能知道预防、和及时治疗这些问题，也想让更多的人在看待妇科疾病时，不再带有有色眼镜。” 采访结束后，陕省日报的两名同志走出医院大门的脚步都是激动的。 记者同志两眼放光，不断催促着身旁的伙伴， “快，赶紧回去，这篇报道的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最美”妇科医生。” 第500章 我带小弟们来看你了 采访结束第二天，宋暖办理了出院手续，下午出院时，乔文娟一家人特地前来道谢。 “宋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陷在杨家那个泥潭里出不来，感谢你给了我一次新生的机会。” 乔文娟看着宋暖吊在脖颈上的手臂，表情是又愧疚又感激，她也才刚做完手术没两天，此时面色还有些苍白。 不过宋暖听江姨说，乔文娟做完手术第二天，就强撑着身体去民政局和杨光宗领了离婚证，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宋暖很欣赏她的果断，见她现在的状态，宋暖再一次庆幸当时自己下意识的选择。 “看你想通了我就放心了，康医生专业能力很强，你的手术结果很成功，两侧的输卵管并没有受损，未来的日子好着呢，只是要注意着些。” 宋暖笑着回应。 乔文娟被自家大哥扶着，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我知道的，这些康医生都跟我说了。” 她指了指乔父手中的菜篮子， “宋医生，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农村自家养的土鸡和蔬菜，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宋暖是知道乔家条件怎么样的，乔家这是把家里下蛋的鸡都杀了给她送来，如此沉重的礼，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这太贵重了，这鸡你留着自己吃，刚好补补身体。” 像是怕乔家人不应，宋暖指着菜篮子里那点蔬菜说： “这点菜我就不客气了，供销社可买不到这么新鲜的菜。” 江姨帮忙给拿了蔬菜，却被乔家父子硬塞着拿了一只鸡，宋暖没办法，只能收下。 临走前，她特地去了趟妇产科办公室，将乔家人的鸡和菜折算成钱给了同事，让她帮忙带给乔文娟。 乔文娟在接到那沉甸甸的大团结时，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医生，往后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也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宋医生。 宋暖出院是程也和孩子们一起来接的，孩子们知道妈妈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再上班后，高兴得不行，要不是碍于宋暖手折了，两个小家伙定是要抱着妈妈撒娇打滚的。 宋暖确实好久没休过长假了，上次休假还是生小宁小远的产假，期间回了趟林吉，也仅仅只待了两三天就又回了陕省。 这次胳膊骨折也算因祸得福，让宋暖得以好好休息，也能回去多陪陪家人。 她在车上算了算，光是病假就能有三个月，再加上这两年攒下来的年假，她一共能休息到过完元宵再上班。 到时候胳膊肯定也已经大好，宋暖也能全身心投入职称考试和冯主任的科研项目竞选中。 得知宋暖出院回来，米静芝和康嫂子在第二天中午过来看望，两人恰好在宋暖家门口遇到，手里都端着一个大碗。 “哟，静芝妹子，你也是来看小暖妹子的？你这手上端的啥？” 康嫂子好奇凑个脑袋上前。 米静芝笑着点头，将碗掀开一个盖，碗里装着白花花的猪蹄汤，还有芸豆。 康嫂子直接就笑开了，“咱来真是心有灵犀，瞧我，我也炖了猪蹄汤过来，吃啥补啥嘛。” 两人边说边往宋暖家院子去，宋暖此时正和江姨商量中午要吃什么，还没商量出结果，就听见康嫂子大嗓门的声音。 宋暖朝江姨一笑，赶紧出了厨房， “康嫂子，静芝姐，你俩咋来啦，快来坐，给你们倒水。” 康嫂子和米静芝将端来的碗放到堂屋，赶紧上前阻止宋暖， “你就别忙活了，咱们不是外人，水我们自己会倒。” 米静芝也点头，指了指桌上两个海碗， “喏，我和康嫂子可默契着呢，都给你炖了猪蹄汤。” 宋暖看到熟悉的奶白色猪蹄汤，顿时鸡皮疙瘩起满了全身，奈何这是康嫂子和米静芝的一番好意，宋暖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两口。 康嫂子和米静芝见她这副为难的样子还有些奇怪。 “这是咋了？你不爱吃猪蹄？” 米静芝问道。 宋暖摇摇头又点点头，刚想把嘴里的猪蹄咽下，江姨先一步替她解了围， “这也怪我，前几天看暖丫头受了伤，天天给她做猪蹄汤，把她吃腻了，现在看到猪蹄就害怕。” 这话一出，康嫂子和米静芝都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给你多炖两次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米静芝笑道。 康嫂子赞同地点头，“咱们还是别折磨小暖妹子了，免得她以后看见猪蹄就绕道走。” 宋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喝了碗芸豆炖猪蹄的汤，这才说道， “谢谢两个嫂子还惦记着我，其实这汤挺好喝的，就是我实在是腻了。” 康嫂子摆了摆手， “嗐，这有啥啊，要我天天吃这玩意儿也会腻的。” “等你好了，我给你做香辣猪蹄，这个保证你吃不腻。” 米静芝觉得宋暖腻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蹄花汤清淡肥肉多，但香辣猪蹄可就不一样了，胶质感满满，软软糯糯，就连她家吃不了辣的赵明锋，都能抱着盆啃。 送走了两位嫂子，宋暖趁机午睡了片刻，再怎么住单人病房，在医院也还是休息不好的。 只是她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小宁小远放学。 宋暖是被孩子们的嬉笑声吵醒的，醒来一看时间，原本打算去接俩孩子放学，现在只怕他们都已经到家了。 走出卧室，果然，江姨已经将两个小家伙接了回来，只是，小家伙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摞孩子。 小院内顿时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 宋暖傻了眼，刚想问问这是咋回事，江姨笑着开口， “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小宁噔噔噔跑来，抱着宋暖大腿，仰头看她， “妈妈，我带着小弟们来看你了。” 第501章 爸爸妈妈羞羞 话落，孩子们蜂拥上前，在距离宋暖一米处停下， “宋阿姨好。” “宋阿姨你没事吧？” “阿姨你胳膊还疼吗？” 宋暖耳边仿佛有一万只蚊子在嚷嚷，她又感动又无奈地笑了， “好好好，阿姨都听到了。” 孩子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宋暖蹲下身对小宁小远耳语了几句，随即看向乖巧的孩子们， “你们就这么过来了？有没有跟家长说一声？” 孩子们点点头， “说了说了，老大说她妈妈受伤，我们身为小弟肯定是要过来看一看的。 ” 宋暖听得满头黑线，小宁这老大当的，竟然还颇有威望。 这时，小宁小远从卧室出来，怀里抱着两个油纸包，是大白兔奶糖和鸡蛋糕。 “来来来，我妈妈请你们吃奶糖和鸡蛋糕。” 小宁大嗓门吆喝着，小朋友们瞬间炸了锅，激动地上前将小宁小远围在中间。 他们还不忘避开宋暖，一个个伸着小手等待小宁小远发零食。 小远已经习惯了姐姐的小弟们这么闹腾，正准备给大家发鸡蛋糕，却发现这些小朋友的手心黢黑。 他皱眉，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去洗手。” 小家伙言简意赅，说完就这样静静等着那个小朋友洗完手过来。 其他小朋友们也看看自己的手，发现也是黢黑，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去水龙头下洗手。 洗完手的小朋友乖乖等小宁小远发奶糖和鸡蛋糕，虽说家属院的孩子们大多都不缺零食，但和小伙伴们一起吃，总归是更香一些。 孩子们拿着奶糖和鸡蛋糕，心满意足地走了，走前还不忘给宋暖打招呼， “宋阿姨你好好的嗷。” “宋阿姨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对对对，我明天也还来。” 小宁脸颊胀鼓鼓，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家伙根本不是来看望妈妈的，他们是来打秋风的。 小家伙叉着腰，“去去去，明天谁都不准来了，我妈妈还要休息呢。” 小朋友们也没失望，反正今天也吃到零食了。 宋暖看着一群小屁孩笑眯了眼，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称赞道， “小宁小远真棒，愿意和小朋友们分享自己的零食，很大方！” 小宁扬这小脑袋， “那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老大，还是要大方点的。” 小远安静地牵着妈妈的手， “妈妈说小朋友要懂得分享。”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 ，抬头问宋暖， “妈妈，要是我遇到很喜欢的东西，不想和别人分享，你会觉得我小气吗？” 宋暖温柔地注视着他，摇头笑道， “怎么会呢，妈妈让你和别的小朋友们分享，是让你学会分享，能懂得和别的小朋友交流沟通，并不是让小宁小远将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分享出去。 你们不愿意分享的东西，也有不和别人分享的权利。” 小宁小远懵懂地点头，他们还并不能完全理解妈妈的话，但两个小家伙都听懂了一个道理。 如果不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小朋友，也是可以的，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坏孩子。 晚上，宋暖在程也的帮忙下洗了个澡，她已经一周没洗澡了，在医院时也就只能用热毛巾擦一下。 现在痛痛快快洗了澡，宋暖靠坐在被窝里，舒服极了。 夫妻俩坐在床上，程也正在给宋暖捂脚，每到冬天，宋暖的手脚永远是冰凉的，有时候冷不丁放在男人身上，总能把他冻得一激灵。 正说着话，卧室门被敲响，程也下床开门，就见两个小家伙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站在门口。 程也挑眉，低头看向两个小家伙， “不是说好自己睡，怎么妈妈一回来就不干了？” 俩孩子直接忽略了爸爸，睁着萌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宋暖， “妈妈，我们想跟你睡。” 小宁小嘴翘得都能挂起酱油了， “妈妈，我和弟弟都怕鬼，晚上黑黑的，小宁害怕。” 程也都快被气笑了，这小丫头还会睁眼说瞎话呢， “你和弟弟都自己睡了一周了，怎么现在才说怕鬼？” 他四处看了看，问道，“哪里有鬼？爸爸去帮你们赶走。” 小宁哼哼两声，不想理爸爸，爸爸只会赶他们自己睡觉。 “妈妈。” 小远看着宋暖，软软地唤了声。 唤得宋暖一颗老母亲的心泛滥得不行，赶紧朝两个孩子招手， “赶紧进来吧，大晚上的，别着凉了。” “欧耶。” 小宁小远瞬间撒欢儿似的往床上扑腾，俩孩子十分默契地绕开了站在门口的程也。 程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母子三人，认命地去隔壁将俩孩子的被子抱来。 “今天是妈妈念在好久没陪你们了，才让你们一起睡的，从明天开始，小宁小远要自己睡，好吗？” 宋暖伸手摸了摸俩孩子的脸蛋。 小宁小远乖乖地点头，他们并不是不习惯自己睡，更不是害怕鬼，两个小家伙也只是想妈妈了，想和妈妈离得近些。 小家伙们还知道不能碰到妈妈的右手，乖乖地躺到了宋暖的左手边，直接将程也刚才的位置占了个全。 程也抱着被子回来时，就见母子三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正被两个小不点霸占。 偏偏这俩家伙见他进来，还掩耳盗铃般将脸捂住，似乎只要他们不看爸爸，爸爸就不能将他们赶下去。 见姐弟俩可爱的小动作，程也和宋暖都笑了，程也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拍了拍他们的小屁股， “行了，今晚不撵你们走，乖乖挨着妈妈一起睡。” 小家伙们这才露出眼睛，透过指缝中去看程也的表情。 “好耶，爸爸真好。” “我喜欢爸爸。” 程也嘴角弯起，明知故问道， “喜欢爸爸，那最喜欢谁？” 小宁小远一点没思考，脱口而出， “当然最喜欢妈妈啦。” 程也：…… 他轻轻哼了声，弯腰当着俩孩子的面在宋暖脸上亲了一口，挑衅地看着小宁小远， “我也最喜欢我媳妇。” 小宁瞬间捂住了眼睛，朝程也大喊， “爸爸妈妈羞羞。” 小远甜甜笑着，踩着被子走到宋暖跟前，吧唧一口亲在妈妈另一边脸上， “嘿嘿。” 小宁见状不干了，扑腾着也要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亲亲。” 第502章 你小子，以前可不这样嗷 欢声笑语一直到夜深才停止，这一晚上，程也中途醒来了好几次，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宋暖的胳膊。 最后他直接将俩孩子抱得离宋暖远了些，自己在宋暖左边躺下。 宋暖下午睡多了，很早便醒了，睁眼就见男人熟睡的俊朗面容，俩孩子已经被他放到了边边，此时正打着小呼噜睡得很香。 宋暖眉眼温柔，看着熟睡的父子三人，心里涨涨的，没有哪刻比现在更幸福了。 这么温馨的氛围下，宋暖很明显打算赖床了，她侧躺着，用目光描绘着男人熟睡的眉眼。 程也比她大了快四岁，今年刚好三十四，这男人仿佛天生就很成熟，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部队，只有和宋暖在一起时，才会显露出几分孩子气。 两人一路走来，宋暖见证了他从沉默寡言，到现在在家人和孩子面前展露出活泼的一面。 明明依旧是那么可靠，明明压在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宋暖就是觉得这男人越来越柔和，在她和孩子面前没有一丝棱角。 虽说程也一直立志于在孩子们面前做个严父，但小宁和小远根本就不怕他。两个小家伙很会审时度势，知道在家里妈妈才是老大，爸爸也只是在他们面前故意装作严厉而已，实际上爸爸才是好说话的那个。 所以程也的严父形象，也就是他自己以为的而已，在俩孩子心中，爸爸妈妈都很温柔，但爸爸也要听妈妈的话，所以妈妈才是家里的老大。 想着想着，宋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程也一睁眼就见媳妇正盯着自己笑。 他心念一动，凑上前偷了个香， “笑什么呢？” 男人刚睡醒，声音磁性沙哑还带着睡意，听在宋暖心上，痒痒的。 宋暖凑过去，将头靠在男人肩膀上，程也顺势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在想，咱们现在真幸福。” 程也微怔，随即眉眼愈发温柔， “嗯，我也觉得很幸福。” 两口子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小宁，小家伙迷迷糊糊睁眼，就见爸爸抱着妈妈正在说悄悄话。 小宁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和弟弟的位置，当即就明白了过来，气鼓鼓上前，一屁股坐到了程也身上， “哼，爸爸坏，爸爸又把我和弟弟挪走。” 程也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总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爸爸是怕不小心碰到妈妈的手臂，行了，赶紧穿衣服起床，等会你三舅要来。” 宋暖一听王得森要来，也知道是来看她的，顿时脸皱成一团， “三哥不会也带猪蹄来看我吧？不要啊。” 程也轻笑，捏了捏她的脸， “放心吧，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宋暖放心了，满脸崇拜看着男人， “孩子他爸，咱们家没了你真不行。” 正在自己穿衣服的小宁默默转过了身，妈妈又在向爸爸施法了。 瞧爸爸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小宁从小就得出了一个真理，这法术得朝喜欢自己的人施展才有效果，要不然就会向方老师一样。 王得森和许书云一大早过来，不仅给宋暖带了礼物，还给一家子都带了早餐。 两个小家伙已经洗漱完了，和三舅三舅妈乖乖打了声招呼，小宁蹭蹭上前，见王得森手上的网兜里有两罐奶粉，她惊喜地问， “舅舅舅妈，你们真是太好了，这一大早的还给我和弟弟买了奶粉。” 小家伙会说得很，伸手就想去接奶粉，却被王得森避开。 王得森将早饭递给她，又将小家伙转了个方向，推向堂屋， “去去去，吃你的早饭去，这奶粉可是给我妹子买的，补钙！” 小宁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懂，奶粉也能补钙吗？难道喝奶粉能让妈妈好得更快？ 得出这个结论，小宁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拉着弟弟回屋一通商量。 宋暖正想叫俩孩子来吃早饭，就见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罐奶粉，颠儿颠儿朝她跑来， “妈妈，我们的奶粉都给你喝，补钙，你要早早好哦。” 宋暖心软得一塌糊涂，感动地看着俩孩子。 王得森笑着挼了把俩小家伙的脑袋， “你俩整得还挺孝顺，行了，这奶粉你俩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你妈和我给买的。” 好说歹说才让小宁小远放弃将自己口粮让给宋暖的想法，两个小家伙改为每天监督爸爸给他们三人泡奶粉。 日子一晃一周过去，宋暖也在家实实在在躺了一周，着实躺腻了，她打算和江姨一起琢磨点小零食。 她不便用手，就口述步骤，江姨按照她的步骤，一步步地做。 两人在厨房捣鼓了一下午，期间小院时不时传来一阵甜香，又时不时传来一阵麻辣香味，勾引得路过的嫂子们频频朝里张望。 嫂子们统一地只有一个念头，小暖妹子只怕是又在家里做好吃的了。 宋暖和江姨一下午做了米花糖，牛轧糖和灯影肉丝，眼瞧着就快到小宁小远放学的时间，宋暖将小零嘴们每样各装了些，和江姨一起，去保育院接两个孩子放学。 放学铃声响起，小宁小远排队时就已经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宋暖，小家伙们活像是被圈住的小狗，忍不住就要朝宋暖奔来。 两个小炮仗一人一边抱着妈妈的大腿，惊喜地抬头仰望， “妈妈，你怎么也来了？” 宋暖笑着扬了扬手上的油纸包， “妈妈和江奶奶下午做了好吃的，想让两个小宝贝最先吃到。” 小家伙们高兴极了，吃着小零嘴一脸幸福。 这可把徘徊在外的其他小朋友羡慕坏了，一个个眼睛紧紧黏在小宁小远手上的米花糖和牛轧糖上。 宋暖笑着朝孩子们招手， “来，都有，阿姨给你们发。” 小朋友们一哄而上，直接将宋暖和江姨围住。 几分钟过后，小朋友们手上都拿到了零食，小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看吧，这就是选我当老大的好处。” 彪子贱兮兮凑上前， “老大，我下次还选你，我能再吃一块米花糖吗？” 小伙子还很有眼力见地帮小宁背书包。 小宁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能！” 宋暖走在孩子们身后，被彪子一连串操作整懵了，她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小子，以前可不这样嗷~ 第503章 胆子肥了 有了米花糖和牛轧糖这一出，宋暖成功晋升为家属院孩子们最喜欢的阿姨。 当小宁回来跟她说起这个时，小家伙表情可骄傲了，恨不得把“我妈妈最好”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宋暖觉得自己承蒙孩子们厚爱，无以为报，只能趁这段时间休息在家，多做些小零食分给孩子们，这也算她这个当妈的替小宁小远维护友情了。 正因为如此，家属院的孩子们现在放学第一时间不是各回各家，而是率先去小宁小远家找宋暖玩。 孩子们还是很有礼貌的，吃喝开心的同时还不忘关心关心宋阿姨的伤势。 就这样过了几天，小宁率先不干了，找到宋暖，表情严肃， “妈妈，你和江奶奶以后不要再做零食给我的小弟吃了。” 宋暖疑惑地问： “为什么？” 小宁叹了口气道，“他们现在嘴可挑了，中午都不爱吃保育院的饭，每顿都剩饭，浪费可多粮食了。” 小家伙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农民伯伯种粮食那么辛苦，怎么能浪费了，我看他们就是想放学到咱们家吃好吃的，所以才不认真吃饭。” 宋暖一听，她这好像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要是把这些孩子们的胃口整坏了，那可耽误事了。 于是宋暖积极改正，朝小宁道， “这件事是妈妈欠考虑了，谢谢小宁提醒，妈妈以后注意，你和你的小伙伴解释一下。” 小宁故作老成地点头，摇头叹气背着手走了。 宋暖和江姨对视一眼，互相笑出了声。 第二天上学，中午吃饭时，保育院的小朋友们依旧没什么胃口，小宁拍了拍巴掌，站起来说道， “都听我说，碍于你们严重浪费粮食，不好好吃饭，我和我妈妈都决定，以后的零食没有了。” 孩子们顿时哀嚎声一片， “啊，不要啊，我们最喜欢吃宋阿姨做的零嘴了。” “就是就是，我吃饭还不行嘛。” “哎，没了宋阿姨的零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听得小远嘴角抽抽，妈妈做的零嘴是好吃，但也没这些人说的这么玄乎吧，还就不能活了，他咋就这么不信呢。 面对小弟们的怨声载道，小宁没有丝毫心软， “谁叫你们调皮不乖，我妈说了，等什么时候你们好好吃饭，不再浪费粮食，她会酌情考虑给咱们做零嘴的。” 小家伙真是把爸爸妈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精髓学到了，拿捏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豆丁，那简直是手拿把掐。 小朋友们连保育院文凭都没有，可不得被哄得团团转嘛，听到还有机会吃宋阿姨的零嘴，一个个顿时埋头扒起饭来。 今天所有小朋友都把饭盒里的饭菜吃光光，老师们总算松了口气，暗自朝小宁竖起了大拇指。 小宁颔首一笑，小小豆丁，拿捏。 周五早上，程也出完早操从部队拿回好几张报纸。 宋暖一看，好家伙，这放大的照片不是她还能有谁，再一看，头条名字居然是“最美妇科医生”！ “捧杀，绝对是捧杀，说什么最美，多容易被人吐槽啊。” 她嘴里说着，手却不自觉将报纸翻来覆去地看，再看到文章中“最美”二字带着引号时，宋暖点了点头， “这引号带得好，心灵美也是美嘛。” 通篇文章将她如何救人以及受伤后的心态和期盼都写了出来，记者同志还特地采访了乔文娟本人，最后更是将妇产科和军区医院都大肆赞扬了一番，给宋暖都看得感动了。 “爸爸妈妈，你们别光自己看，快给我们念念啊。” 小宁小远见爸爸妈妈都看入了迷，忍不住着急起来。 两个保育院文凭都还没有的小朋友，也只认识最基础的几个字，阅读这样的文章，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也就只能看看报纸上妈妈的美照。 宋暖这才笑了，用胳膊怼了怼程也， “你给孩子们念念，我去给爸妈打个电话，免得叫他们担心。” 程也点头，一句话还没念完，电话铃声响起，以往每当电话响起时，小宁总是第一个跑去接电话，但今天小家伙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妈妈上报纸这件事上，见爸爸暂停了，小宁着急地拍了拍爸爸的手， “爸爸，你快接着念啊。” 哎呦，真是给她着急死了，字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她认识字，还用得着求爸爸？！ 小宁在这一刻升起了要多认字的决心。 父子三人在堂屋桌前读着报纸，宋暖坐在沙发旁接电话，电话果然是王艾君打来的，老两口平时就有读报纸的习惯，他俩就是靠着读报纸，现在认识的字才越来越多。 今天一大早去卖报纸，突然就看见了自家小闺女的照片，给宋振平惊喜的，再一看标题，最美妇科医生。 宋振平还以为闺女有什么好事，当即就站在报刊亭读了起来，这越读，老男人心就越慌，手哆嗦着拿起报纸就想回家找老伴儿。 还是报刊亭的老板将人叫住，宋振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付钱。 几乎是用跑的，老男人从街口跑到家一共也就只用了十几秒，王艾君还有些纳闷，这老男人脑子抽风了？突然跑步锻炼身体？ 直到怀里被宋振平塞了一张报纸， “你快看看，咱闺女，暖暖她受伤了。” “啥！” 王艾君真是被吓死了，心脏突突突直跳，颤抖着手翻看报纸。 随着视线下移，王艾君真是越看越心惊，一把抓起还在喘气的老男人就朝邮局快步走去。 “这死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那可是五楼啊，要是一个没注意，被人带了下去，这不是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嘛。” “啧，你走快点，跑起来，咱去邮局给闺女打电话。” 王艾君走在前面健步如飞，宋振平追在身后喘得像狗，他可是从街口跑回来的，气还没喘匀就又要跑，这不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承受得住的啊。 老两口一路跑到邮局，拍出一张大团结，拨出脑子里早已滚瓜烂熟的号码。 于是就有了宋暖接电话这一幕，宋暖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听筒那头便传来老妈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你个死丫头，胆子肥了是吧！” 第504章 寄托 短短一瞬间，宋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老妈吼出窍了，碍于对自己老母亲的了解，宋暖直接将听筒拿远了些。 饶是这样，听筒内王艾君痛心疾首的吼声还是能清晰传入宋暖耳中。 小宁小远的注意力也成功被宋暖和姥姥的对话吸引，小家伙们在饭桌上都能听到姥姥教训妈妈的吼声，于是连报纸也不听了，蹦着下桌，来到电话旁边。 “姥姥，你别骂妈妈了。” 小宁朝听筒那边喊道。 听筒内的声音突然就断了，短暂地暂停了几秒，随即传来王艾君清嗓子的声音， “咳咳，那个，小宁小远啊，姥姥没在骂妈妈。” 教训闺女被外孙听见，王艾君还是有些心虚的，她一般不在小孩子面前发火，她走的可是慈祥亲和的姥姥人设。 小宁哼了一声，小小声道， “可是我刚刚都听见了。” 眼瞧着自己将听筒拿远的小动作要被自家闺女暴露，宋暖赶忙将俩孩子撵了去， “妈妈和姥姥还有话要说，小宁小远先去找爸爸好吗？” 俩孩子点点头，又投入了程也的怀抱。 “妈？” 宋暖重新将听筒放回耳边，弱弱地喊了声，那语气，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自己生的闺女，王艾君哪能不明白闺女的小心思，哼了一声，也没戳破， “胳膊有事没？严不严重？” 宋暖赶紧笑道，“没事没事，一点都不严重，现在都不痛了。” 王艾君是真的心疼了，她家暖暖除了生孩子住过院，其余时候身体倍棒，现在冷不丁受伤，要不是有报纸，他们老两口都还不知道。 “暖暖啊，你虽然是医生，但你也要记得你还有父母，还有孩子和程也，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啊，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爸妈怎么活！” 宋暖鼻尖一下子酸了，深吸口气，才道， “妈，我有分寸的，你和爸别担心。” 王艾君叹了口气，“妈知道你有分寸，当妈的哪有不担心的，要不妈过去照顾你吧，程也每天要去部队，你那边也没个人照顾。” 宋暖就怕她妈来这一出，王艾君现在的身体不比往前，自从那年在陕省确诊了更年期综合症后，家里一切事务都交到了宋振平身上，就连家务，宋清禾都专门请了一个人来做。 王艾君现在每天的生活清闲无比，除了每天接送木木上学，她心情好就去几个店里边转转，心情不好就去公园转转。 “妈，你和爸就放心吧，我这里还有江姨在呢，平时江姨做饭，我就光动动嘴皮子，小宁小远白天都去保育院上学了，用不着我。” 王艾君听她这么说，心里的大石才算彻底落下。 母女俩说了老半晌，一旁等候的宋振平着急得不行，一边将耳朵贴在听筒背面听闺女的声音，一边还要接受自家老伴儿的白眼。 不过老男人可不敢有什么异议，王艾君现在脾气可没以前好，算是一点就着，家里人平日里都哄着她呢。 宋振平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像越来越低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从来就没高过，他这辈子注定要被家里这三个女人压在头上。 宋振平甘之如饴。 “行了行了，让你说。那个暖暖啊，你爸要和你说话。” 王艾君白了眼不断朝自己示意的宋振平，将电话递给他。 宋暖在电话那头笑眯了眼，她爸妈还是那么可爱。 “喂，暖暖啊，爸跟你说，你那胳膊现在可得好好照顾了，不然以后下雨天会疼，让程也给你买点棉花做个护袖，算了，还是让你妈做了给你寄去吧，你等着，爸等会就去买棉花和布。” 老男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却让宋暖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笑着朝爸爸说道， “行，那爸你给我多做两套，我要碎花样式的。” 宋振平连连点头，“欸，好好，爸记着呢。” 宋暖没有拒绝爸爸的好意，她知道，护袖只是爸爸关心的寄托，她主动提出要求，还会让父母更安心一点。 “对了爸，你和妈今年别给我寄东西了，我和程也今年过年都有年假，一早就回去陪你们老两口。” 宋暖笑道。 那边宋振平乐开了花，一个劲地说好，可把王艾君给急坏了，这父女俩到底在说啥呢。 “暖暖说了啥，欸，你让我听听啊。” “等会，等会，我还没跟闺女说完呢。” 听着听筒那边父母的打闹，宋暖吸了吸鼻子，破涕而笑。 跨省电话不好打，费用也高，宋暖和父母也不是能经常通电话的，所以每次打电话一家人都能聊上半个小时，和闺女聊完再和两个小外孙聊，有时候和程也也能唠上几句。 老两口特别能唠，日子久了，就连邮局拨电话的同志都记住了王艾君和宋振平。 这俩大叔和婶子是不差钱的主，每次都是往桌上拍一张大团结， “小同志，你给我拨陕省的xxxx。” 最后往往是后面的人等急了，老两口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从邮局出来，老两口互相对视一眼。 宋振平：“我得去趟百货商店，闺女的护袖可不能慢了。” 王艾君：“你多买点棉花和布料，今年咱家团聚，给大家伙都做一件新衣裳。” 这工程量可就大了，也不知道百货商店有没有那么多棉花，宋振平思考了一瞬，决定实在不行去找牛哥小弟那边凑凑。 老两口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全家团聚的消息给这份忙碌增添了不少幸福。 王艾君和宋振平的电话打完没多久，宋暖家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我来接我来接。” 小宁蹭蹭蹭跑来，生怕谁先她一步接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宋知宁。” 小家伙乖乖自报家门，听到听筒内的声音，小宁眼睛蹭地亮了， “奶奶啊，你找妈妈？妈妈就在旁边呢，行，我这就把电话给她。” 宋暖一听是徐凤兰，就想到只怕她也是看到报纸才打了电话过来。 果然，接到电话的那刻，徐凤兰关切的声音响起。 宋暖朝程也笑了笑，又将和王艾君的那套说辞重新说了一遍。 婆媳俩说了好一会，这才挂断电话。 此时已经到了小宁小远要去上学的时候，今天是程也顺路送他俩上学。 俩孩子背上小书包乖乖和妈妈还有江奶奶说再见。 宋暖送父子三人到小院门口，笑道， “我今天只怕是要守在电话旁边了。” 第505章 二胎? 说什么来什么，光是一上午，宋暖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有程欢和牛哥打来的，还有远在林吉老家的姥姥姥爷和舅妈们，就连在京市的白望舒（大学同学），都给宋暖打来了电话慰问。 现在接电话也是要钱的，宋暖今天一整天的电话费比往常半年还多。 直到晚上，宋暖窝在程也怀里，悠悠叹了口气， “这上报纸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我这怕不是在全国都出名了。” 程也弯了弯嘴角， “可不是嘛，今天部队和家属院都在讨论你呢，我也算是沾了媳妇的光。” 小小一份报纸，让宋暖再一次成为了家属院话题中心，就连小学和保育院里，老师们都专门给同学们读了这篇文章。 宋暖一跃成为了家属院孩子们的新晋榜样，连带着小宁小远都备受小朋友们瞩目，甚至还有小学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专门到保育院门口，就想看看宋医生的孩子长什么样。 小宁这个社交恐怖分子高兴得不得了，明明在保育院都是最小的那批孩子，却和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聊得很欢。 这可就苦了小远这个社恐，每次这个时候，小家伙只能很没义气地离姐姐八丈远，他是真的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在报纸出来的第三天，宋暖回了趟医院，往常明明是年底才召开总结大会，医院趁这个事件，直接将大会提前了一个月，改在十一月初召开。 宋暖成功获得了今年的先进奖章，她挂着胳膊上台领奖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医院不仅给了先进奖章，还给了一个月工资的奖金，钱到手的那一刻，宋暖觉得自己又好意思了。 她这也算是工伤吧，拿点奖金不过分吧。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宋暖被评为先进的消息又传遍了家属院。 这就导致了无论是大人还是小朋友，只要在家属院内看到宋暖的身影，总会上前攀谈两句。 大家实在太过热情，给宋暖这个不那么社恐的人都整社恐了，她这次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自家儿子的心理感受。 宋暖不敢出门了，只能每天躲在家里和江姨琢磨吃食。 她不在，却自有美名流传在大家心中。 大人们看着报纸，想着回家怎么教育自己孩子要跟宋阿姨学习。 学习她吃苦耐劳，学识渊博，舍己为人。 只是这些话孩子们早已在老师那里听够了，在看到小宁小远被那么多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喜欢时，小朋友们羡慕极了，都想着一定是宋阿姨上了报纸的缘故。 所以，保育院的小朋友们回到家，还没等自家老妈训话，便先一步开口。 “妈妈，我也想和高年级的哥哥姐姐玩，你能像小宁小远的妈妈一样，也上报纸吗？” 正准备教育孩子的嫂子们：？？？ 倒反天罡，简直是倒反天罡！ 宋暖的胳膊一直到十二月份才总算不用挂在脖子上，只是平日里还是得注意康复训练以及不要提重物。 经过一个多月，家属院有关她的话题也渐渐淡了，她现在每天除了在家做康复运动，也就是接送小宁小远上下学。 只是，这一个半月在家吃吃喝喝，宋暖只觉得自己好像长胖了不少。 出去接送孩子时，总会有嫂子投来善意的目光， “小暖妹子，我瞧你气色越来越好了。” 嫂子上前，仔细看了看宋暖的脸，随即捂嘴笑了， “瞧你，这段时间没少吃吧，我就说呢，你家隔三差五传出来的香味，勾得我家孩子口水都流了好几斤。” 宋暖是知道自己长胖了，但她没想到胖得这么明显，连嫂子们都看出来了。 她只觉晴天霹雳，不要啊，她可不想中年发福。 和嫂子分开后，宋暖沮丧地捏了捏自己明显有了肉感的脸蛋，暗自决定从今天开始减肥。 回到家，江姨也刚从供销社回来，见宋暖回来，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块漂亮的五花肉， “暖丫头，咱们今天中午吃红烧肉。” 宋暖口水下意识分泌，看看五花肉，又捏捏自己的脸，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啊，我怎么就没有干吃不胖的基因呢！” 可能真是宋暖圆润得太过明显，家属院里居然传出了宋暖怀二胎的消息。 消息传到了小宁小远耳中，两个小家伙回家问宋暖， “妈妈，你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吗？” 宋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她嘴角抽抽， “没有，妈妈只是长胖了。” 谁懂她说出这句话的心情有多么心酸！ 宋暖决心要减肥，这次是真的，她连江姨做的水煮肉片都不吃了，每天吃得无比寡淡。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她成功瘦了一圈，家属院里关于她怀上二胎的谣言不攻自破，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先前小暖妹子是真的纯胖了。 日子来到十二月底，小宁小远开始放寒假，宋暖的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需平时注意。 眼瞧着快要到元旦，宋暖打算趁着假期带两个孩子去京市玩一圈，她好久没看到程欢和宋翎（招娣改名后）了，俩孩子也好久没看到奶奶了。 母子三人连带着江姨，一共四个人都在抓紧收拾去京市的行李。 小宁小远兴奋极了，在家里嘻嘻哈哈个不停，思考着该带什么去看奶奶还有小姑二姨。 程也不嘻嘻，他请不到假，只能独守空房。 在程也幽怨的眼神中，宋暖和江姨坐上了前往京市的火车。 两个孩子完全没有半点舍不得老父亲，很酷地朝程也挥了挥手， “爸爸，我们会给你带礼物的。” 看着俩孩子头也不回的背影。 程也：终究是错付了！ 第506章 小姑，你骗人! 宋暖和两个小家伙的到来受到了程欢和徐凤兰的大力欢迎。早在宋暖打电话通知的当天，徐凤兰就已经将几人住的屋子擦了又擦。 程欢单位是有分宿舍的，但程欢没要，她用自己这几年存下来的工资在单位附近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完全够她和徐凤兰两人住，住宋暖江姨和两个小宝贝更是没问题。 “奶奶，你有没有想我们呀？” 小宁这个机灵鬼一进屋就扑到了徐凤兰怀里撒娇。 小远没姐姐放得开，但也还是很想奶奶的，小家伙也跟着姐姐走到奶奶跟前，抱着奶奶的大腿。 这两个乖孙可把徐凤兰萌得心都化了，她红着眼，摸了摸小家伙们的脸蛋，满脸慈爱和想念， “想，奶奶每天都在想你们姐弟俩，只恨不得你们早点来呢。” 小宁小远抱着奶奶，小脸在奶奶掌心蹭蹭， “我们也想奶奶，所以妈妈带我们坐火车来看奶奶了。” 小家伙们嘴甜得不行，直哄得徐凤兰乐开花，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零嘴给两个小家伙吃。 “这是你们姑姑特地买的巧克力，还有这个蛋卷，糕点，都是姑姑给你们买的，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小宁小远在火车上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面对这么多零食，两个小家伙先是看了眼宋暖，待妈妈同意后，才拿着零食吃起来。 “妈，这附近哪里有邮局啊？您带我去给程也打个电话吧。” 宋暖说道。 不带程也一起，总归还是要给男人打个电话报平安的，不然这人肯定担心。 徐凤兰点点头，托了江姨在家照看两个孩子，她则被宋暖挽着朝邮局走去。 京市的胡同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会迷路。徐凤兰显然对这边早已摸透，左拐右拐带着宋暖来到主路上。 路上遇到相识的街坊邻居，她还会停下来打个招呼。 “徐嫂子，你家媳妇过来了？” 一婶子笑着问道。 徐凤兰也十分热情地回应， “可不是嘛，这孩子才刚到一会，我带她去街口邮局打个电话。” “欸，好嘞，回见啊。” 嫂子走后，徐凤兰的好心情藏都藏不住，笑得满脸褶子。 宋暖挽着她的胳膊，笑问， “妈，刚刚那婶子是谁啊？您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徐凤兰嗐了声， “就咱对门那三进院子里的人户，这边不比咱林吉，大多都是一家一户，这京城脚下的地儿可金贵着呢。 就刚刚那婶子，家里一共七八口人，全都挤在对门三进院子的倒座房里，拢共就一处院子，可住了不少户人家，挤都挤不过来。” 宋暖点头，她以前也听说过京城的四合院住满了人，所以当初要在京市买四合院的时候，她压根没往二进以上的想。 先不说钱够不够，即便有合适的三进四进院子，里边只怕早就住满了人。万一要赶人出来，这里边的皮可有得扯，麻烦。 不过听着徐凤兰这明显被带跑偏的口音，宋暖都笑了， “妈，您的东北口音呢？咋就被带偏了？” 徐凤兰一愣，“我还没察觉呢，这不知不觉就被带偏了。” 婆媳俩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邮局，宋暖往程也办公室去了个电话。 光是等待转接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等程也接到电话的时候，宋暖等得手脚都冰凉了。 “喂，程也吗？我和孩子们都到妈这里了，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你好好照顾自个儿。” 宋暖匆匆朝程也一顿说，随即看向徐凤兰， “妈，你要不要说两句？” 徐凤兰冻得直跺脚，心早就已经飞回家和两个乖孙一起了，忙摆手道， “该说的上次打电话已经说了。” “行。”宋暖转头又朝程也道， “行了，没啥事我先挂了啊，小宁小远还在家里等着呢。” 程也那边刚冒出一个好字，听筒里便传出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男人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听筒，愣了好半晌，才无奈地挂了电话， “我还没说完呢。” 哎，媳妇孩子都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空落落的，真是不得劲。 偏偏有人还嫌他不够烦闷，故意凑上前问， “欸，老程，你媳妇走了，今晚要不咱哥俩喝一杯？” 赵明峰在门口挤眉弄眼。 程也懒得理他，冷冷丢下两个字， “不喝。” “不喝就不喝。”赵明峰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哎，也不知道我媳妇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回家去喽。” 程也：………… 这人真是缺练！ 宋暖和徐凤兰回到家时，程欢也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和小宁小远玩得开心呢。 见到宋暖，程欢嗷了一嗓子，蹭蹭蹭小跑到宋暖跟前，正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宋暖的胳膊问道， “暖暖姐，你胳膊好了没？” 宋暖点点头，主动上前抱了抱她，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姐妹俩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想念得紧，程欢挽着宋暖一直叨叨个不停。 小宁见自己和弟弟这么快就在小姑那里失宠了，小家伙叉腰走来，哼了一声， “小姑，你骗人！” 程欢满头问号， “小姑骗你什么了？” 小宁撅着小嘴，“你骗我和弟弟说最想我们了，你最想的人应该是妈妈才对。” 程欢当即就笑了，摸了摸小宁的脸蛋， “小姑当然最想你妈妈啦，谁叫我和你妈先认识呢，咱们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小宁难得的无话可说，只哼哼唧唧往宋暖怀里拱，看得宋暖和程欢又是一阵好笑。 晚上，小宁小远闹着要和奶奶睡，恰好方便了宋暖和程欢说悄悄话。 姐妹俩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有说不完的话题。 程欢侧身抱着宋暖的胳膊，好一阵感叹， “哎，长大了一点都不好，都不能时常见到你和禾苗姐姐。 咱们上大学的时候多好啊，每周都能见到，还住在一起。” 宋暖也有些伤感，她也已经好久没和姐姐说说话了，记忆里在三道口时，竟然才是她和姐姐最形影不离的时候。 第507章 你在学校被欺负了? 姐妹俩一直聊到深夜，最后宋暖实在熬不住了，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程欢替她掖了掖被子，身子往宋暖的方向挪了挪，这才挨着宋暖沉沉睡去。 隔天，宋暖今天准备去政法大学看宋翎，小姑娘都快毕业了，她这个当三姐的都还没去看过一次，说起来真是惭愧。 两个小家伙听妈妈说要去大学看三姨，也嚷嚷着要一起。 宋暖想着他俩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市，多出去逛逛也好，于是和徐凤兰江姨一起，带着小宁小远坐上了去政法大学的公交车。 小宁小远还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好奇得不行，扒在窗户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窗外的风景。 “妈妈，京市好大，比关中还要大。” 小宁惊奇地说。 小远难得活跃，朝姐姐道， “姐姐，这里可是首都，当然要比关中大了。” 两个小家伙一路感叹着来到政法大学门口，看见来来往往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顿时好奇得不行。 “妈妈，三姨是在这里上学吗？” 宋暖点头。 “三姨的学校也太大了吧，比我的学校大好多！” 小宁张大了嘴巴。 宋暖无奈地牵着她的手， “你那保育院还没三姨学校一个操场大呢。” 小宁噘着嘴不高兴了，“那我和弟弟什么时候才能上三姨这么大的学校啊？” 说起这个，小远也期待地看着妈妈。 宋暖笑道，“等小宁小远上了高中，就可以期待考大学了，但前提是你们俩的成绩能考上三姨这么好的大学。” 小宁小远顿时干劲满满， “我们一定可以的！” 宋暖挑眉，希望这俩孩子在学习上不要让她和程也操心吧。 宋暖将俩孩子交给徐凤兰和江姨，自己去保卫室。 “同志你好，我想找法学院八三级的宋翎同学。” “同志你好，在这上面登个记。” 保卫室的同志指着登记册。 宋暖照做，问了法学院的方向，便带着大家走进校园。 学校很大，大到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进了这里，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好奇地张望个不停。 同样的，两个玉雪可爱像奶团子的宝宝也受到了不少注视。 小宁已经被人看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奇。 反倒是小远这个社恐，被人打量后一直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一刻钟过去，小宁开始蔫吧了， “妈妈，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宋暖看着路边的指示牌， “大概还要走十分钟。” 小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看来学校太大了也不好，多难走啊，我还是比较喜欢保育院。” 三个大人都被小宁的童言童语逗笑，好在两个小家伙都很懂事，知道妈妈胳膊痛，奶奶和江奶奶年纪大，包不了他们。 所以两个小家伙硬是凭着自己走到了法学院门口。 小宁小远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宋暖见他们有人看着，走到教学楼下，随机逮了个女学生。 “同学你好，能帮我叫一下八三级一班的宋翎吗？” 那个女学生听到宋翎的名字，将宋暖上下打量了一瞬， “你是她谁？” 宋暖道，“我是她三姐。” 那女学生眉毛一挑，又不着痕迹地将宋暖打量了一番， “行，等着吧。” 宋暖皱眉，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为什么觉得这女同学眼神不太对劲呢。 又是一刻钟过去，宋暖见到一身穿粗布衣裳的高挑女生从教学楼下跑来，正是宋翎。 女孩看见宋暖的那刻，眼神瞬间亮了，嘴角含笑跑向宋暖， “三姐！” 只是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她此刻的愉悦。 看着面前不断喘气的女孩，宋暖笑着替她理了理头发， “怎么跑这么快，我又不会走。” 宋翎喘着气，嘿嘿傻笑了两声， “我怕你等急了。” 眼前的宋翎早已不再是三道口的宋招娣，女孩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坚毅的眼眸。 姐妹俩好久没见，宋暖自然是想跟宋翎多说两句，只是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小宁叽叽喳喳的唤声， “三姨三姨，我可算见到你了。” 小宁蹦蹦跳跳跑来，仰着小脑袋看宋翎， “你就是我三姨吧，三姨，你们学校可真大，小宁的脚都走痛了。” 宋翎惊喜地看着小宁，又看看宋暖。 俩孩子生下来宋翎还没见过呢，上次回林吉刚好和她岔开了时间，所以在看到小宁小远都这么大了，宋翎很是惊奇。 宋暖笑道， “这是你外甥女小宁，这个是你外甥小远。” 宋翎蹲下身平视着两个小家伙，上次看到三姐时，两个宝宝还在她肚子里呢，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都会叫三姨了。 “这，我……我都还没准备给俩孩子的见面礼。” 宋翎摸了摸口袋，有些手足无措。 小宁上前抱住宋翎的脖颈， “小宁和弟弟不要见面礼，三姨抱小宁吧，小宁脚脚痛。” 宋翎受宠若惊地抱着小宁，她从来不是个讨小孩喜欢的人，没想到小宁小远和她第一次见面却一点不生分。 徐凤兰在一旁笑得欣慰， “这就是血缘吧。” 一行人在教学楼下的凉亭处聊了会天，期间宋翎抱小宁的姿势一直十分僵硬。 小宁十分亲昵地窝在三姨怀里，一点不在意三姨没有半点抱孩子的经验。 宋暖笑看两人，朝宋翎道， “什么时候放假？” 宋翎松了口气，“明天考最后一门。” 宋暖点头，“那明天我来接你，咱们在京市玩一段时间，然后一起回林吉。” 宋翎正想点头，凉亭边路过几名女同学，其中正有帮宋暖叫人的那位。 女同学们见到宋翎，停下脚步，为首的女同学抱着一摞书，朝宋翎道， “宋翎，别忘了明天还有最后一节家教课。” 宋翎点了点头没说话，在看到对面几人一直打量三姐一家时，她少见地变了脸色， “还有事吗？你们打扰到我了。” 那几名女同学撇了撇嘴，切了一声手挽着手走了。 待她们走后，宋暖关切地看向宋翎， “你在学校被欺负了？” 第508章 留学 宋翎摇头， “没有，一群幼稚的人而已。” 看不惯她每学期拿奖学金，想通过排挤她让她难受，只可惜她宋翎从来不是一个靠别人而活的人。 宋暖盯着对面女孩看了好一会，这孩子还是那个认定了一件事，就永远不回头的性子，仿佛外在的一切都不能扰她丝毫。 “刚刚那个女同学说你在做家教？” 宋翎点头，嘴角抿起一丝弧度， “学校周末不上课，很多学生勤工俭学，我们有个组织，给附近孩子做家教，刚刚那个女孩就是组织者之一。” 难怪她瘦得不成样子，原来空闲时间还在勤工俭学。 宋暖并不知道自从上大学后，宋翎就没有再花过宋家二房一分钱。 甚至连考上大学时，宋暖宋清禾两个姐姐给她的钱，都被宋翎临走前塞到了王艾君的枕头下。 用宋翎的话来说，她和宋来娣已经欠了二伯一家很多，是再怎么都还不完的。如今来娣已经能自己赚钱了，她也考上了大学，怎么能继续恬不知耻地索取呢。 所以宋翎去京市时，兜里只揣了几十块钱路费，反正学校每学期都有补贴，大不了趁空闲时间勤工俭学，是怎么都饿不死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宋翎从大一开始就在学校周边的小饭馆打工，一直到大二，有了做家教的机会，她的收入直线上升，如今也算是小有存款。 “等我考完试，请大家吃饭。” 小姑娘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看着宋暖。 宋暖笑着点头，有些心疼这个坚强的女孩。 她眼中的心疼太过浓烈，宋翎被看得胸口滚烫，她不想让三姐为自己担心，遂笑得一脸轻松， “三姐，还有一个好消息。” 宋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 “什么？” “明年学校有几个公派留学的名额，我报名了，结果过几天就下来。” 宋翎期待看三姐的反应。 宋暖先是一愣，随即眼里迸发出惊喜， “真的？！留学好啊，去哪里留学？” 她半点不觉得宋翎会落选，这丫头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只要她说了，就一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宋翎嘴角弧度愈发明显了，她就知道三姐是无条件相信她的， “去米国，不过还早，起码还有半年时间准备。” 宋暖愈发高兴了，姐妹俩一直聊到铃声响起。 也就这么一会，宋翎抱小宁的姿势也放松了许多，看着两个蔫吧的小家伙，她笑道， “中午就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吧。” 小宁瞬间来了精神， “好啊好啊，我还没在大学吃过饭呢。” 宋暖无奈地看着这孩子，点头同意了。 午饭是宋翎付的钱，女孩说什么都不让宋暖和徐凤兰掏钱，坚持说自己挣了钱，可以请家人吃饭。 宋暖和徐凤兰不想在食堂拉扯，也就没坚持，好在学校食堂一般都是物美价廉，即便吃撑也花不了多少钱。 分别前，姐妹俩约定好明天宋暖来接宋翎去程欢家小住。 等到了第二天，小宁小远说什么都不再跟着宋暖一起走了。 “妈妈，你自己去吧，大学实在太大了，我今天走不动。” 小家伙哭丧着脸窝在奶奶怀里。 宋暖捏了捏她的脸颊， “那小宁小远就留在家里跟奶奶和江奶奶作伴，妈妈去接三姨回来。” 抵达政法大学门口时，正好碰到宋翎抱着课本站在大门口。 女孩脸都被冻红了，想来应该是等了许久。 宋暖疾步走去，伸出温热的手将女孩的脸捧住，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等。” 宋翎弯了弯眼， “没等，我也才刚到。” 宋暖不信她，也没过多纠结，拉着人走进学校。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咱们先去你宿舍吧。” 宋翎应声，领着宋暖去了女生宿舍。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宿舍内传来几道女声。 “宋翎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当老师去了呗。” “欸，我昨天瞧着她姐和外甥程穿得都挺好啊，为啥宋翎成天不是黑就是灰？” 有女孩嗤笑一声， “还能为什么，装的呗，不装穷哪里能申请到助学金。大家都被她骗了，还以为真是贫困学生呢，人家装着几年，现在都要去米国留学了。” 那女孩说话酸溜溜，冷哼一声，继续道， “就她这样的，凭什么还能有助学金啊，让给其他更贫困的人不好吗？” “你说是不是，丽丽？” 宿舍内有一瞬间沉默，紧接着响起收拾东西的摩挲声，和一道冷淡的女声， “宋翎是宋翎，她姐姐是她姐姐，她们本就不是一家人，家庭条件有差距也是正常的。” “而且助学金和留学名额是要经过学校层层筛选的，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可以跟学校提出来。” “学校保证公平公正，至于这些没有实际证据支撑的话，你一个学法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还不懂吗？” 话落，宿舍内彻底安静了，随之大门打开，昨天提醒宋翎还剩一节课的那个女孩出现在眼前。 她似乎也没想到开门就能看见宋翎和宋暖，愣了片刻，也没打招呼，避开两人就走了。 屋内几人更是尴尬得很，她们也没想到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撞见，而且还是她们被训了一顿后。 几个女生见宋暖在，一个个都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宋翎也没出声，她的行李早在昨天就已经收拾好，此时只用拿了就走。 拿好行李，姐妹俩正欲走，宋暖拉住了宋翎，转过身扫视了一眼屋内几个低头不语的女孩， “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住了，下次谁再敢说宋翎一句坏话，我会问问学校领导，政法大学的学生，是不是都是你们这样的品性。” 几个女孩沉默着不敢讲话，宋暖到底比她们多了几年阅历，严肃起来气势还是很唬人的，女孩子只觉好像看到了学校领导，根本抬不起头来。 宋翎很开心三姐能这么维护自己，但她对这些人说的话一点不在意。 她做的事符合规定，无论告到哪里，任谁都挑不出她一处错来。 ———— 以后每天晚上七点更新，如有变动，我会提前告知，辛苦大家写写书评，刷个为爱发电吧(?′?`?) 第509章 全场的消费我买单 姐妹俩提着行李一路走到公交站台。看着宋翎清瘦的侧脸，宋暖对这个妹妹是心疼啊。 “刚刚那个帮你说话的女孩子，就是组织家教的那个？” 宋暖问。 宋翎点头， “她叫温丽丽，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成绩很好，也很上进好胜，做什么都想拿第一。” 宋暖挑眉， “那你都把第一拿完了，她心里就没点不舒服？还帮你说话。” 仅从这点看来，这个女孩子品性就很不错。 宋翎笑了笑， “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次留学名额竞争的人里也有她，虽然我俩是竞争关系，但她人品不错，不会在背后耍什么小手段，我们用实力说话，只会良性竞争。” 她们两人让宋暖想到了大学时期的自己和白望舒。 那时的她们也是良性竞争，惺惺相惜，谁都想不到互相竞争的两个人到最后居然能处成朋友。 想到充满活力的大学时光，宋暖眼底溢出一丝怀念。 刚好白望舒也在京市工作，趁此时机出来聚聚也好。 公交车缓慢行驶着，路边的街景闪过，宋暖坐在窗边，回忆着上次来京市的日子。 那时小宁小远还没影呢，她也还没毕业，漆黑的夜晚，空旷的街道，湿漉漉又令人心动的吻。 宋暖忍不住勾起嘴角，热恋的时光总是让人心悸。 “三姐，要下车了。” 宋翎的提醒将宋暖从回忆中唤醒，她看了眼指示牌， “走吧，小宁小远该等急了。” 果然，刚打开门，两个小家伙就如炮弹般冲进宋暖怀里， “妈妈，小宁也想出去玩。” 小宁抱着妈妈的大腿撒娇。 宋暖捏捏两个小家伙嫩呼呼的脸蛋， “好，咱们下午逛街去。” “好耶~” 小宁开心得转圈圈，还不忘牵着三姨的手一起转。 有了昨天的经验，宋领面对两个小宝贝也少了些拘束，她还是第一次被小朋友亲近，心里软软的，感觉还不错。 宋暖本也是打算下午出去给宋翎买点东西的，这孩子清瘦成这样，平日里肯定节俭得很，身上的棉服还是高中时穿的，看得宋暖鼻间酸楚。 于是吃过午饭，宋暖姐妹俩带着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便出了门。 徐凤兰和江姨年纪大了，天气冷也懒得出门，就在家烤火唠嗑，还能有个伴。 两大两小一路来到王府井大街，和几年前相比，王府井大街更加热闹繁华了，即便天上还飘着小雪，也影响不了人们逛街购物的心情。 两个小家伙站在五六层楼高的王府井百货面前，仰着小脑袋，惊讶得张大了嘴。 “哇，好高的楼。” “妈妈，这里面和百货商店一样吗？” 小家伙们好奇极了，眼睛都不够看。 宋翎很明显也没来过这里，此时的惊讶跟小宁小远不相上下，只不过她比较内敛，没有表露出来。 “有什么咱们进去看看。” 宋暖笑着说道，和宋翎一人牵着一个朝商店里边走。 “今天想买什么都可以，全场的消费我买单！” 宋暖说出这句话时，两个小家伙眼睛都亮了。 “我要好吃的，巧克力，饼干，夹心糖，还有那个那个，小手木仓！” 小宁双眼放光指着卖玩具的柜台，恨不得立即拉着妈妈过去。 小远也很兴奋，晃着妈妈的小手， “妈妈，我想要绘本和连环画。” 宋暖点点头，看向一直好奇打量周围的宋翎， “小翎想要什么？” 宋翎还是头一次被三姐这么叫，耳朵有些发烫，听起来和小宁差不多，好像在叫小孩子。 小姑娘磕磕巴巴地说： “三姐，我……我什么都不缺，我不用，给小宁小远买吧。” 宋暖笑着牵过她的手，四人手拉着手排排站， “今天谁都有份，走，咱们去逛逛。” 她的手温暖又很有力量，宋翎被三姐牵着，看着三姐温柔的笑颜，突然眼前有点模糊。 她悄悄眨了眨眼，在宋暖没察觉的时候，偷偷将两人相牵的手握得紧了点。 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拼”下来，四人手里都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包括小宁小远两小只的手都没有空闲。 两个小家伙买了喜欢的东西，开心得不行，小宁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属院找彪子等人炫耀。 宋翎手里沉甸甸的，都是三姐给她买的衣服鞋子，甚至还有一只手表。 宋暖的心意不容拒绝，小姑娘过得这么辛苦，是她这个做三姐的疏忽，如今好好弥补一下。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宋暖指了指专门卖内\/衣的柜台，此时柜台里的款式早已不是以前纯棉小背心样式。 如今的柜台里，摆放着很多精致漂亮的内\/衣，琳琅满目，能挑花眼。 宋翎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款式的内衣，宿舍里有人买过同样的款式，穿起来很显丰满，那人每天很是宝贝她的内衣，听说还不便宜。 “三姐，不……不用了吧，这里好多人。” 周边还有男的，宋翎有些不好意思。 宋暖笑了，小姑娘虽说已经来京市上了好几年大学，但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三道口纯粹害羞的女孩。 “这有什么，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你都准备要去留学了，国外只会比国内更开放。” 宋暖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柜台走。 宋翎对三姐一向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小小声道， “通知还没下来呢。” 宋暖笑睨着她， “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嘛，咱们小翎想做到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宋翎对自己确实很有信心，这次留学名额她确信自己一定在内。 学校没有理由不选她这样品学兼优次次年级第一的学生。 宋翎并不自负，而是自信，这样的自信是她耗费了无数心血建立形成的，她坚信，学校能给她进步的机会，也是她应得的。 宋翎最终还是没拗过自家三姐，见售货员拿着内衣在自己身前比划，她的耳根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宋暖看着好笑，念及小姑娘脸皮薄，她付钱的动作飞快。 走出百货商店的那一刻，宋翎狠狠松了口气， “三姐，我们去全聚德吃烤鸭吧，我请客。” 小宁小远听到烤鸭立马蹦了起来， “好耶！” 第510章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宋暖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于是四人出现在全聚德门口。 熟悉的烤鸭香味传入鼻尖，四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宋暖上次吃烤鸭还是和程也一起呢。 两个小家伙更是见都没见过，此时看着烤鸭师傅用大叉子将烤鸭送进烤炉，小宁小远觉得新奇，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坐在位置上那刻，宋翎耳根的红晕才消退下去。 宋暖笑道， “都是大姑娘了，也该打扮打扮自己了。” 宋翎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我没那心思。” 学校里不少女同学打扮得很漂亮，现在不比以前，以前街上都是黑灰蓝，最鲜艳的就是军绿。 现在的女同志们打扮起来都很时髦，各种颜色的衣裳都有，还有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大波浪。 宋翎觉得这些打扮确实挺好看，只不过她也确实没那心思，她每天的时间都放在学习和勤工俭学上，不想浪费钱和精力在打扮上。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很多人处对象？” 宋暖对现在的大学生活还是很好奇的。 宋翎点点头， “是有很多，有些人胆子也特别大，那些动作要是放在以前，是会被人说耍流氓的。” 小姑娘说起这事似乎还有点受到冲击的样子。 宋暖噗嗤笑了，想着宋翎以后去了国外，面对那些老外的贴面礼时，会不会当场惊掉下巴。 “咱们宋家的女孩都不差，就没人想找你处对象？” 宋翎老老实实地摇头， “没有，可能是我看起来不好接近吧。” 她平日里不苟言笑，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不过她们宿舍倒是有人处对象，想到温丽丽，宋翎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 “我觉得处对象也没什么意思，像是在给男的当妈。” 宋暖诧异，这孩子到底见识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种想法。 宋暖顿时来了兴趣， “为什么这么说？” 宋翎微顿，觉得在背后说人家有些不太好，不过三姐也不是会到处宣扬的人，她也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们宿舍的温丽丽，她谈了个校外的对象，好像还是个医生。 温丽丽本身家里条件也就比我好一点，她跟我一样，也是从大一就开始勤工俭学，一直到做了家教才宽裕一些。 她都这么难了，却在处了对象后，一直花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给对象买东西。 还经常去那个医生的房子里帮他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三姐你说，就这样的，可不就是给男人当老妈子嘛。” 宋暖只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她想到温丽丽那干练的气质，还以为温丽丽是那种聪明独立有自己思想的女孩子。 听宋翎对温丽丽的描述，宋暖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温丽丽确实很独立干练，不能否认她的优秀。 但这样优秀的女孩，却架不住她居然是个恋爱脑！ 她那个医生对象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温丽丽对他如此不求回报，死心塌地。 宋暖叹了口气， “小翎啊，你可千万不能学你那同学的恋爱脑。” 宋翎眼前一亮，她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温丽丽，今天三姐总算给了她答案。 对，就是恋爱脑！ 宋翎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处对象，二姐和二姐夫，三姐和三姐夫，两个姐姐处对象的过程她都看在眼里。 她觉得姐姐们这样的才是正常处对象，像温丽丽那样的，就和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了个好大儿一样。 宋翎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三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宋暖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妹妹还是很放心的， “一段好的关系里，双方一定是平等的，千万不能像你同学那样一味地付出。 你瞧你同学多优秀啊，可她这样优秀的人，在那个男人心中，就是个免费的保姆。” 宋翎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她起早贪黑学习可不是给人当保姆的，还是免费的那种，凭什么。 “三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人当保姆的，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听到这里，宋暖眼皮猛地一跳，惊讶地看着宋翎。 就听宋翎继续道， “我现在的目标是出国留学，在国外多学习知识，多参与一些案件，然后回国报效祖国。” 她抿唇，说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想法， “我想让更多的招娣来娣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宋暖眼圈一下子红了，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 “三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一直被妈妈和三姨忽视的小宁小远， “我们也相信三姨一定可以。” 宋翎笑了，笑容很是明媚。 她的笑容与宋暖心中那个起早贪黑卖卤豆干攒钱供自己上学的招娣重合。 两张脸重合，好像有一些变化，但唯一没变的，是她们眼中一直留存的坚定。 这顿烤鸭吃得几人美滋滋，小宁小远更是吃得小肚子溜圆。 走出大门，小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妈妈，烤鸭能带回去给爸爸吃吗？还有静芝阿姨和茉茉姐姐，他们都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烤鸭。” 小远也点头， “我有钱，可以给爸爸买烤鸭。” 两个小家伙还不忘远在陕省的老父亲，只怕程也知道肯定会热泪盈眶，觉得自己没白疼两个崽崽。 宋暖好笑地逗小远， “小远有多少钱呀？烤鸭可不便宜。” 小远对钱没有概念，只看着妈妈道， “小远的压岁钱都在罐罐里，回去后都给妈妈。” 两个小家伙的压岁钱宋暖都给了他们自己存着，程也还专门给他俩用木头一人做了一个存钱罐。 小家伙们可宝贝得很，时不时就要将罐罐拿出来看一看。 宋暖笑道， “行，那等咱们要回去的时候，妈妈带小宁小远来买烤鸭。” 小家伙们高兴坏了，小宁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自己有多少压岁钱，能买几只烤鸭回去，要是让小弟们都吃到烤鸭她那点钱会不会不够。 想着想着，小宁发现自己确实不能让小弟们都吃到烤鸭，顿时有些泄气。 小远发现了姐姐的情绪，牵着姐姐的手，凑到姐姐耳边， “姐，我的钱都给你。” 小宁眼睛蹭地亮了，一把抱住弟弟，在他脸上猛亲了两口， “小远，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第511章 小太阳和针织小兔 回到家，小家伙立即投入了奶奶的怀抱，给奶奶展示今天妈妈给买的玩具和零食。 宋暖也给徐凤兰和江姨买了衣服鞋子，江姨没想到连自己都有，推脱了半天拗不过宋暖，最后还是收下了。 “江妹子，你就别客气了，你把小宁小远当亲孙子看，我们一家感激都来不及呢，暖暖和程也也是拿你当自家长辈看的。” 徐凤兰笑着说道。 宋暖点头， “就是，江姨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受伤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又要带小宁小远又要照顾我。 这些年要不是有您，我和程也也不会这么轻松，我俩只怕是要老十岁。” 她这话将在场的两个长辈都逗得直笑，江姨更是眼圈都红了，抱着衣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暖丫头你也别跟我客气，你们一家拿真心对我我也是知道的。 在我心中，也早就把你和程也当成了自家小辈，也早就把小宁小远当成了自己孙子。 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临到老能遇到你们这样的人家，是我的福气。” 她哽咽着将话说完，伸手擦了擦眼泪。 小宁小远见江奶奶哭，忙不迭慌地跑来要给江奶奶擦眼泪。 宋暖也有些鼻酸，她抱了抱江姨， “江姨，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您放心，等您老了，我和程也给您养老。” 宋暖这话算是说到了江姨的心坎上，江姨到了这个年纪还出来工作，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老了之后有个保障嘛。 如今宋暖这番话，让江姨感动得热泪盈眶，只一个劲地点头， “好，好，江姨谢谢你。” 要说以前江姨拿宋暖和程也当小辈看，过了今天，那完全就是从心里将他俩看做了自己孩子。 漫长的一天过去，宋暖睡前想着明天一定要给白望舒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个饭。 翌日，宋暖吃过早饭就去了邮局给白望舒打电话。 两人一直都是书信来往，宋暖还是头一次打她单位的电话。 同在京市，电话等待时间也短了许多。 “你好，首都人民医院，请问您找谁？” 听筒内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 宋暖赶紧回应， “你好，我找内科的白望舒医生，我叫宋暖，是她大学同学。” 听筒另一头，一扎着双马尾的女同志正拿着笔记录，刚抬起头，就见白望舒和同事说着什么路过。 她眼前一亮，探出脑袋喊道， “白医生，有人找你。” 白望舒疑惑地回头，指了指自己， “我？” 双马尾女孩点头， “对，她说她叫宋暖，是你的大学同学。” 白望舒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到女孩面前，接过电话， “宋暖？” 宋暖在那边笑着回应， “没想到是我吧。” 白望舒脸上难得露出惊喜的笑，一下就猜到了宋暖打电话的原因， “你来京市了？！” 宋暖嗯了声， “对，白医生有空吗？想约你吃个晚饭。” 白望舒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声音都带着股愉悦， “宋医生邀请，没空也得有空，咱们去吃涮锅吧，我刚好知道一处好吃的地方。” “行，那七点见。” 结束通话后，双马尾女孩和同行的同事都一脸惊奇地看着白望舒， “白医生，你朋友？” 白望舒点头，从未有哪刻如此期待过下班， “嗯，我最好的朋友。” 晚上有约会，宋暖早早就准备出发，奈何小宁小远可怜巴巴抓着她的衣角不让走， “妈妈，你就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吧，我们保证乖乖的。” 小家伙们对京市的一切都很好奇，也对妈妈的朋友很是好奇，宋暖拿他俩没办法， “好吧，那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小宁小远开心得不行，蹦跳着回房间去拿自己的小包包背上。 宋暖拜托地看向宋翎， “小翎啊，姐需要你。” 虽说俩孩子很乖，但宋暖也没办法时刻将他俩看在眼皮子底下，只能求助宋翎这个外援。 经过这两天，宋翎对两个外甥的感情也愈发深了，她很喜欢小宁和小远，面对宋暖的请求，她没有犹豫， “行，我跟你们一起去。” 于是赴约的人从宋暖一人变成了拖家带口，只希望白望舒不要被这阵仗给吓到。 两人相约在饭店门口见面，宋暖老远就看见一个白净高挑的美女骑着自行车过来。 在见到宋暖的那一刻，白望舒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宋暖只觉自己眼都花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白望舒吗？ 人的变化真的能如此之大吗？ 短短几年，当初那个不爱说话，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变成了现在笑容绚烂，阳光自信的大美女。 唯一没变的是，她还是那么喜欢织毛线，斜挎的小布包上仍旧有一个针织的小白兔。 白望舒走来，直接给了宋暖一个拥抱， “好久没见，你还是像小太阳一样。” 这是白望舒说的第一句话。 宋暖笑着回抱住她， “我没变，你变了，变得更好了。” 白望舒只觉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光，她笑着点了点头， “我确实更好了，脑子和心理都是。” 说完这话，她像是才看到旁边还站着宋翎和两个小萝卜头，惊奇地问， “这是小宁和小远？” 宋暖挑眉，朝俩孩子示意。 小宁小远成功接收到妈妈的眼神，齐齐开口， “白阿姨好。” 白望舒只觉被两个翻版宋暖给击中了，当即从包里掏出两个针织的小兔子， “你们好，初次见面，这是阿姨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毛茸茸的针织小兔，和她送给宋暖的那只一模一样。 ————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最美好~\\^o^\/ 第512章 自我重塑 白望舒选的涮锅店是一家很有烟火气的小店，店面看起来有些年头，来吃的大多都是些周边的街坊邻居，宋暖想着这家店应该也是早些年就在偷摸做生意了。 白望舒带着她们走进店铺，掀开门帘，一股热气混合着鲜香的锅子味道直扑面门，一穿着罩衣的妇女看过来，笑得满脸热情， “白医生来了，还是老样子？” 白望舒边走边解开围巾手套，朝妇女道， “我朋友第一次吃，上你们家的招牌。” “好嘞，您自个儿找地儿坐。” 妇女朝宋暖几人点头后就又回了后厨。 白望舒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小宁小远从一进门就开始四处打量。 看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白望舒觉得心都化了，十分羡慕地对宋暖说： “你家的两个宝宝太乖了，看得我都羡慕了。” 她仔细打量了宋暖一番，随即欣慰地笑了， “看来这几年你也过得不错，对了，你那手好了吗？” 宋暖莞尔，轻轻抬起自己的胳膊， “差不多了，要不是胳膊折了，我也没机会来京市看你。” 白望舒点头，十分贴心地给大家倒水，宋暖看着她无比自然的神情，忽地笑了， “望舒，你真的变了好多，以前在我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没享受到这个待遇。” 白望舒睨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好几年了，可不得有点变化嘛，我觉得挺好的，现在我也已经有了独立的资本，再也不用依附别人生活了。” 宋暖沉默了一瞬，想到她的家庭，试探地问道， “你和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白望舒回答得无比轻松，一副完全将过去放下的样子， “还行，偶尔联系，可能真是距离产生美，自从我来了京市，她估计也知道管不到我了，居然开始母爱泛滥。” 她顿了顿，“去年她重新找了个对象，结婚了，我没空，就打了个电话回去，听起来她现在过得挺幸福的，这样挺好的。” 说到这里，白望舒想到了爸爸，也不知道如果爸爸还在世，看见母亲变得这样平静祥和会不会惊掉下巴，会不会认为母亲被人掉了包。 老式的碳锅在这时被端上桌，新鲜的羊肉牛肉被老板娘放在客人面前。 锅子很简单，没有什么调味，清澈的水里只放了几片姜和大葱提味。 小宁小远吃惯了川式火锅，还没见过这样的锅子，好奇得不行，两个小家伙跟着妈妈一起学习怎么调麻酱，玩得不亦乐乎。 透过蒸腾的水雾，白望舒看着宋暖温柔地教两个小家伙，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和宠溺。 白望舒觉得宋暖好像也变了，原来的宋暖对她来说是小太阳，是下意识靠近的热源，正是因为认识了那样的宋暖，她才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也才敢反抗母亲一直以来的压迫。 而现在的宋暖，她依旧是太阳，只不过从盛夏的明媚热烈，变成了朝阳的温暖柔和，照得她心尖软软的。 白望舒嘴角不自觉带起笑， “宋暖，我很羡慕你。” 宋暖微怔，随即挑了挑眉， “你还有羡慕人的时候？这不像你啊。” 宋暖的印象里，白望舒一直是骄傲的存在，无论做什么，无论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开了头，她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并且还能做出一番成绩。 宋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白望舒羡慕的地方，如果非要说，她觉得可能是家庭氛围。 但她觉得，那样的家庭也正是让白望舒变成如今优秀明媚样子的根本，一切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白望舒却在这个时候笑了， “怎么没有，我一直都在羡慕你呢，从大学的时候。 刚开始羡慕你有一个爱你的妈妈，再后来羡慕你有亲近的朋友，当我成为你朋友后，我又开始羡慕你坚韧明媚的性格。” 她的视线转移到两个正在偷吃麻酱的小家伙身上， “现在，我羡慕你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还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看着小宁不小心将麻酱沾到鼻子上，白望舒噗嗤一下笑了， “我羡慕你，但我也真心希望你好，看着你的样子，我觉得我以后肯定也能如愿以偿，过上向往的日子。” 宋暖第一次知道白望舒的内心活动，原来她一直钦佩的人，居然也在羡慕自己。 “嗯！”她笑着点头，“望舒你一定可以的。” 两双眼睛透过朦胧的蒸汽对视，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就红了眼圈。 白望舒眨巴眨巴眼，将泛酸的眼泪憋回去，她笑着夹起两片肉，在锅里涮熟后放到小宁小远的碗中。 小宁小远在三姨的照顾下早已经吃得不亦乐乎，见突然有肉放到自己碗里，小家伙们抬头一看，眯着眼朝白望舒道谢， “谢谢白阿姨。” 白阿姨真好，长得漂亮，还会给他们小兔子，还请他们吃肉肉，妈妈的朋友都好好，以后他们也要交这么好的朋友。 白望舒胸口像是涨了一层棉花，软软的又暖呼呼的。 几年前她还深陷原生家庭的泥潭中，看着父母的婚姻，她恐惧也不愿进入家庭。 但经过这几年，白望舒改变了想法，她已经不害怕婚姻了，只要自己有实力，有底气，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她都有能力迎刃而解。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如果能像宋暖一样，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真心人，能有一个这么乖巧像洋娃娃的孩子，那么剩下的人生，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白望舒没有一个健康的原生家庭，自己也不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但是随着她不断成长，已经有了承担后果的勇气和能力，潜意识里对家庭的渴望便会被无限放大。 她渴望能有不同于父母的婚姻，渴望健康有爱地养育一个新生命。 这个过程，又何尝不是自我重塑的过程呢。 第513章 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望舒从来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过任何人，现在放心地和宋暖倾诉完，她觉得内心无比轻松和安宁。 宋暖看着她，眉眼都是对朋友变得更好的欣喜和宽慰， “望舒，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替你开心，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永远支持你。” 白望舒再一次被宋暖温暖了，她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宋暖碗里，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不过最近还真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宋暖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谁啊？人怎么样？” 白望舒笑睨了她一眼， “是我们医院骨科的一名医生，叫向开明，这人在医院里人缘很不错，专业能力强，性格好，很会来事，而且长得也很周正。 整个医院上上下下有不少单身女同志朝他抛出橄榄枝，偏偏这人不为所动，大家都以为他没处对象的意思。 可就在前几天，这个向开明却托了我科室的一位女医生替他介绍，说想跟我互相了解了解。” 宋暖点头，听起来似乎是位不错的人选，能和白望舒一个医院，说明学历这一关没问题，收入也很匹配。 至于性格人品和长相，宋暖没见过人，不予评价，不过终究还是要看白望舒的感觉， “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宋暖问道。 白望舒咬着筷子，思考了片刻才回答， “嗯……我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反正他目前还没有什么让我心动的地方。” 宋暖顿时明白了， “反正无论怎么样，一切依靠你的感觉来，如果这个人给你的直觉不好，就要慎重考虑一下了。” 两人聊天聊得很是专注，丝毫没发现小宁小远已经撑着小脑袋支起耳朵悄悄听了好久。 直到宋翎无奈地拍了拍两个小家伙， “你俩还不赶紧吃，碗里的菜都要凉了。” 宋暖和白望舒这才察觉小宁小远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两个小家伙听得懂吗？！” 白望舒一阵好笑。 小宁认真地点点头， “小宁和弟弟都能听懂，白阿姨，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人骗了。” 小家伙说得信誓旦旦，一本正经的样子格外软萌。 宋暖差点笑喷，捏了捏闺女的脸蛋， “人小鬼大，你白阿姨眼睛可亮着呢，你俩就别操心了，赶紧吃饭吧。” 白望舒也忙说：“对，小宁小远放心，白阿姨一定不会被骗的。” 小家伙们放心了，乖乖又开始吃起菜来。 白阿姨这么好，可不能被不靠谱的男人欺骗。 小宁可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虽说她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仔细选选，应该还是能找到不错的。 就像爸爸和弟弟一样，哦对了，还有姥爷，姥爷也是好男人。 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特别是小宁小远，两个小宝贝又将肚子吃圆了，摸着小肚子一脸满足， “妈妈，涮锅能带回去给爸爸吃吗？” 小家伙们好心，什么都想着远在陕省的老父亲呢。 这可把宋暖难住了，只能实话实说， “涮锅恐怕不能带回去。” 小家伙们还没开始失望，就听妈妈又说： “不过妈妈知道涮锅怎么做，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带点京市的麻酱，回家属院给爸爸做涮锅吃也是一样的。” 孩子们又开心了。 本来约好白望舒请客，但宋暖觉得自己这拖家带口的，让她请不合适。 正想去结账，却被白望舒拦住，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大学的时候在你家吃了那么多次饭，也该请你吃一顿了。” 如此，宋暖便没再拒绝。 只是，当找来老板娘要结账时，她们却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 正当疑惑之际，老板娘指着门外一穿着军大衣的身影道， “就是那个男同志帮你们结的帐。” 掀开门帘，男人转过身来，长相斯文俊朗，他朝白望舒一笑， “白医生，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白望舒很是惊讶， “向开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那桌的账是你结的？” 男人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宋暖等人，笑得温和， “我来这边吃饭，瞧见你和朋友在一起，结账的时候顺手就结了。” 他看了眼白望舒和宋暖几人， “你们这是吃完了？我刚好要回家属院，一起吗？” 天色渐晚，外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宋暖还带着俩孩子，白望舒同意了他的提议，朝宋暖道， “暖暖咱们再约啊，你回去陕省前再出来玩一玩。” 宋暖点头，也知道了这就是白望舒口中那名骨科大夫，她大大方方地打量了对方片刻，随即朝白望舒笑道， “行，咱们电话联系，小宁小远，跟白阿姨说再见。” 两个小家伙朝白望舒挥手， “白阿姨再见。” 白望舒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们的脑袋， “再见，下次见面阿姨带你们去吃蛋糕。” 双方在胡同口分开，临走前，男人朝宋暖微微颔首示意。 看着两人骑车离开的背影，宋暖嘴角弯起一丝弧度，这个向开明看起来很不错，很有礼貌，也很有风度。 “走吧，咱们也坐公交车回去。” 宋暖说着，却一直没听见宋翎的回应，她疑惑地偏头看去，就见宋翎一直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沉思。 “小翎，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宋暖以为她刚刚吃了涮锅胃里不舒服。 却见宋翎摇了摇头，不确定地开口， “三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刚刚那男的。” 宋暖一脸困惑，“你们学校离这里可不近，你上哪儿见过他？” 宋翎摇了摇头，也很是不解，可能是印象不深，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人的背影和侧脸都很熟悉。” 宋暖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宋翎点头，牵着小宁的手出发去公交车站，也只能这样了。 回去的路上，宋翎一直在回想刚才见到的向开明，她这人有一个怪癖，想不通的事就得一直想，要不浑身难受得紧。 宋暖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打扰她，就连小宁小远都安安静静地窝在妈妈身旁，时不时看上一眼满脸沉思的三姨。 终于，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宋翎想到了在哪里见过向开明。 她朝宋暖道， “三姐，我好像见到过他和温丽丽在一起，身高背影侧脸都很像！” 宋暖皱眉，温丽丽一个政法大学的学生，怎么会和一位骨科大夫在一起。 “她骨折过？” 这是宋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宋翎却摇头，“从来没有。” 两人还没聊出个所以然就到了家，这事有关白望舒的后半辈子，宋暖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和宋翎说： “小翎，等留学名单确定下来，你回学校那天，帮三姐问一问温丽丽好吗？” 宋翎也知道事情轻重，点点头应道， “好，三姐你放心，说不定是我看错了。” 宋暖没说话，要真是宋翎看错就好了，她只希望白望舒能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第514章 早有预谋 另一边，白望舒被向开明送到了家属楼下， “向医生，今天谢谢你，饭钱多少，我这就拿给你。” 她说着就要掏钱，却被向开明按住手腕。 男人很有分寸地一触即离， “白医生你可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说了，只是恰巧遇到你和朋友吃饭顺手结了而已，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吃饭吧。” 白望舒想了想，点头同意， “行，那我下次请你。” 两人在家属楼下分开，向开明一直看着白望舒到家才回去。 白望舒知道这人是在变相地邀请自己一起吃饭，她不反感向开明这样的试探，相反对他今天绅士的举动很欣赏。 原本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感觉，经过今天这一出，白望舒觉得了解看看也不是坏事。 翌日，她好心情地来到科室，刚放下东西，一同事凑上前来，正是帮向开明介绍的那人。 那同事一脸调笑地问， “怎么样，昨天和向医生相处得还行吗？” 白望舒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他们回到家属院时天色已经黑了，不应该有人看到才是。 女同事一脸做好事的表情， “嗐，还能咋地，我昨天不是听到你接电话了嘛，刚好碰到向医生，就跟他说了，让他趁着你心情好，好好表现表现，难道向医生没跟你说？” 白望舒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向开明是怎么跟她说来着，哦，偶然，巧合，恰巧碰到。 原来不是巧合，是早有预谋啊。 见白望舒表情不太好，女同事满脸忐忑， “白医生，你没事吧？” 白望舒恢复了神情，一脸严肃看着她， “有事，请你下次别再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行吗？” 女同事脸色一僵，也没了先前的笑脸，冷淡地应了声转身就走， “什么人啊，好心帮忙还倒打一耙，我再帮你介绍我就是狗！” 白望舒将她的小声叨叨听了个清楚，心里没有任何触动，她不求于人，自然不会被威胁到。 只是向开明明明可以直接跟她说，却选择了撒谎，白望舒不喜欢他这样的做法。 要是宋暖知道，一定会说向开明这样很下头。 奈何白望舒并不知道还有下头这个说法，她只是本能地对向开明的做法感到不舒服。 她想到了宋暖昨天说的话，如果直觉不好，就要慎重，于是白望舒决定找到向开明，将昨天的饭钱还给他，两不相欠。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便趁着午休时间去了骨科。 刚走到骨科门口，就听见有人朝她打招呼， “白医生来了，来找向医生吧？” 话落，面前的众人都笑得一脸暧昧，其中还掺杂着几道嫉妒和打量的视线。 白望舒眉头再一次紧皱，向开明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些人这么看自己。 “向开明在不在？” 她语气生硬，不像是来找对象，倒像是来找茬的。 众人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讪讪道， “有人找向医生，他去大门口了。” 白望舒啥也没说，转身朝楼梯口走去，留下身后一群人窃窃私语。 “怎么了，向医生不是说两人看对眼了嘛。” “谁知道呢，内科的白大夫是出了名的心气儿高，这么几年了还没找到对象，这次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 “看这样子，只怕是悬啊。” 白望舒并不知道骨科的人在怎么讨论自己，她一路来到大门口，手揣在兜里，紧紧攥着昨天晚上的饭钱。 走到医院大门，却连向开明的人影都没见到，她心情愈发烦躁，到门卫室一问， “同志，您刚刚有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过来吗？” 门卫室的同志点头，手指着住院部的方向， “是不是骨科的向医生？他带着一个女同志往住院部去了。” 白望舒道了声谢，朝住院部走去，边走边想着怎么跟向开明说清楚。 想着想着，一时没注意到墙角边跑出来一个女孩，女孩泪流满面，手捂着嘴，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两人一个不察，直接撞到了一起，白望舒心下一惊，忙上前将人扶起， “对不起啊，同志，你没事吧？” 女孩手从腹部挪开，借着白望舒的力道起身，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朝白望舒摇了摇头，转身便跑了。 “欸……” 白望舒原本还想问问她摔伤没有，看着女孩的背影，她叹了口气。 “白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向开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视线从白望舒转移到那个朝门口跑去的背影上。 趁着白望舒还没回头，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抓乱的头发。 白望舒转身，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男人， “向医生认识刚刚那个女同志吗？” 向开明嘴角一僵，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对象前几天出了事故，在我们科室住院，今天来问问我情况。” 白望舒没有怀疑，只掏出兜里的钱塞到向开明手中， “向医生，你昨天实话实说并不是碰巧遇到我也没什么，这是昨晚的饭钱，以后咱们还是只做同事吧。” 她说完也不管向开明如何反应，自顾自大步离开。 身后，向开明死死攥着那几张钱，看着白望舒干脆的背影，表情说不出来的阴沉。 ———— 这两天状态调整得还不错，大家书评写起来，为爱发电刷起来呀＜(￣︶￣)↗[go!] 第515章 狗男人 白望舒回到科室没多久，早上那个女同事一脸愤愤地找来， “白医生，外面向医生找你。” 白望舒眉头皱得死紧，她明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难道这个向开明听不懂人话？ 不过现在在医院，白望舒也知道不能闹得太过，只能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女同事小声吐槽的声音传来， “嘁，明明都在处对象了，装什么，还以为有多清高呢。” 白望舒停住步子，转头，冰冷地看着女同事， “谁跟你说我和向开明在处对象了？” 女同事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够小，她听不见，却没想到白望舒听了个正着，有些尴尬地找补道， “没人说，白医生你快去吧，向医生还等着你呢，你俩就别闹别扭了。” 白望舒只觉有些生理不适，再次强调， “我和向开明没有处对象，以后也不会。” “好好好，我知道了。” 女同事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走开。 白望舒深深呼出一口气，大步朝科室外走去，她倒要看看，这个向开明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刚走到科室门口，就见向开明被好几个女护士围在中间，护士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中间的向开明一脸温和的笑，正点头应和着。 不知是谁喊了句，“白医生来了。” 护士们纷纷让开一条道，用复杂又愤恨的目光看着白望舒。 向开明站在她们中央，始终微笑面对着所有人，在看到白望舒过来时，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白望舒在他三米开外站定，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向医生，你想做什么？” 向开明垂落在两侧的手紧了紧，随即又很快放开，朝周围的小护士们笑道， “大家可以给我们俩一点私人空间吗，白医生生我气了，我得哄一哄。” 白望舒只觉午饭都要被恶心出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向开明，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向开明一点不急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都以为是白望舒在和他闹小脾气，让大家都以为他和白望舒已经在一起了。 他朝白望舒上前两步，白望舒在他挪动步子的瞬间倒退数步。 向开明表情有瞬间龟裂，无奈地摇了摇头，站定在原地， “白医生，我承认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诚挚地跟你道歉，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白望舒不知道一直被全院上下称赞的人竟然是这样的货色，她此时只想给昨天说想进入婚姻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所有人都有宋暖这么好命能遇到正常男人的，这个社会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太正常。 “向开明，我劝你别来纠缠我，你好像要评职称了吧，别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向开明果然没有再有所动作，而是谨慎地眯起眼，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很漂亮，也很聪明，就是一直冷冰冰，一点不好接近，像个冰山美人。 在只有白望舒能看见的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拿下冰山美人才最有成就感，不是么。 异样的表情转瞬即逝，他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温和谦逊的模样，仿佛刚才他眼中的深意只是白望舒的错觉。 但白望舒直觉自己并没有看错，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男人，最好不要再接近，否则会变得不幸！ 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科室，只留下一脸落寞的向开明。 起先围在周围的护士们又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向医生，你和白医生都聊了什么啊，她怎么气冲冲地走了，你们不会分手了吧？” 问话的小护士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愉悦，让周围的护士们侧目瞪了她一眼。 向开明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明显忧郁了下来， “不是望舒的原因，都怪我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她生气了，可能是我不该擅自帮她和她的朋友付饭钱吧。”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炸开了锅，小护士们纷纷为向开明打抱不平起来， “你都为她和她朋友付饭钱了，她居然还对你爱搭不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是，向医生，我看你还是不要对她好了，这个白医生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来咱们医院这么多年，大家给她介绍了多少对象，偏偏这人一个都没看上，现在就连你都看不上了，我看她注定找不到对象的。” “向医生，我觉得白医生配不上你，要不你再看看其他姑娘，咱们医院单身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少。” 这话得到了围观小护士们的一致认同，大家含蓄又热情地点头， “是啊是啊，向医生你范围拓宽一点嘛。” “没准有缘人就在眼前呢。” 可向开明像是听不懂她们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哎，我何尝不想放弃，但是心却不听话，我也没办法。谢谢大家为我着想，望舒她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可千万别在她跟前说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见他神情落寞悲伤，活像是个失恋的人，小护士们心咔嚓咔嚓碎了一地。 向医生不让她们在白望舒跟前说什么，但她们偏偏要说，凭什么那么好的向医生，那么真诚地对人，却被白望舒如此对待！ 小护士们为向医生感到不公，对白望舒自然没了好脸色。 白望舒一整天都觉得这些人在莫名其妙地针对自己，但碍于她医生的身份，她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在背地里说些酸话。 她向来是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的，觉得既然不影响自己的工作，那就让这些人说去吧，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白望舒没想到，科室内有关她和向开明的流言越传越烈，已经不仅限于她们科室了，短短几天时间，全院上下都传遍了，说她白望舒辜负了向开明，始乱终弃，作风不正。 有一天上班，白望舒被喊到了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她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狗男人，搞这一套是吧，她白望舒从来没怕过谁！ 第516章 留学名单 留学名单出来当天，宋翎回了学校，学校早已放假，学生们大多都回家过年了，剩下的除了回不了家，就只有等待留学名单的同学。 宋翎谨记着三姐拜托她的事，第一时间去了宿舍，温丽丽现在应该还没走，果然，宿舍内除了温丽丽再无其他人。 她们宿舍一共也就她和温丽丽两人有竞选留学名额的资格。 只是，温丽丽今天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双目红肿，脸色苍白，往常明明一起床就能迅速将自己收拾好的人，此刻头发却杂乱无章，衣服也是皱皱巴巴，桌面上更是乱七八糟摆了一大堆。 宋翎眉头皱了皱，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旁，看着温丽丽， “你怎么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就显得温丽丽的情绪不那么平静。 温丽丽并没有回答宋翎的话，只沉默着摇了摇头。 宋翎默不作声地观察她，就见不知是她哪句话刺激到了她，这人一手捂着肚子，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可把宋翎给吓了一跳，温丽丽是多要强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会在她跟前掉眼泪？！ 可是眨巴眨巴眼，确实在哭，且有越哭越烈的趋势。 宋翎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干巴巴地说： “温丽丽，你没事吧？” “哇~~” 温丽丽哭得更大声了。 宋翎被震得耳鸣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掏出手帕塞给温丽丽， “你赶紧擦擦。” 温丽丽的哭声顿了顿，随即便是愈发震天响的哭声，她一边哭还一边拿了宋翎的手帕擦眼泪。 宋翎没说话，就这样在她身旁等了许久，直到温丽丽的哭声从洪亮慢慢变小，再从小声慢慢变成抽噎。 她这才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原来从来不哭的女孩子哭起来，竟是这般可怕。 见温丽丽情绪稳定下来后，宋翎想到三姐交给自己的任务，开始小声试探，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温丽丽转过头看她，一双眼睛肿得跟电灯泡似的，宋翎觉得没眼看，只默默将眼神放到了她眉毛上， “你对象在哪个医院上班？” 温丽丽先是顿了顿，而后不可思议瞪向宋翎，像是再一次被戳到了伤心事，原本干涸的眼泪又开始汹涌起来。 宋翎这下知道她为什么哭了，感情是和对象闹了矛盾。 她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就说不能沾男人吧，男人只会影响她们学习的速度！ 见温丽丽越哭越伤心，宋翎只怕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狠了狠心，想着干脆快刀斩乱麻算了，于是接着开口， “你只用点头摇头就好行吗？” “你对象是在首都人民医院上班吗？” 温丽丽擦着眼泪点头。 宋翎心中已经确定了大部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问清楚， “你对象是骨科医生？” 温丽丽擤着鼻涕点头。 这下确定百分之九十了。 “你对象是不是叫向开明？” 温丽丽这会没再哭，迟疑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将对象的名字说给宿舍人听，结果是没有的，她顿时看宋翎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你怎么知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 宋翎正想和她解释清楚，上课铃突然响起，温丽丽像是害怕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蹭地站起，慌乱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要开会了，走吧。”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 宋翎在她身后看着，默默摇了摇头，恋爱真是害人不浅。 大礼堂，校领导站在台上，手里捏着薄薄一张纸，确是掌握着底下学生们前途的关键。 说了一大堆废话后，校领导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接下来，我念到的同学，就是咱们这次公派留学的同学们。” “……” “……” “法学院宋翎，温丽丽……” 被喊到名字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宋翎和温丽丽在他们中间，平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翎是胜券在握，她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然而她身旁的温丽丽，则是早就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痛苦，纠结，愤怒，心痛的表情挨个换了个遍。 看得宋翎一阵皱眉，这人换专业去学变脸了？ 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温丽丽却高兴不起来。 接下来的会议都在说让同学们交什么资料给学校，宋翎拿笔记了下来，见温丽丽还呆愣着，她想了想，还是帮忙又写了一张。 会议结束时，温丽丽收到了宋翎的纸条，她愣了愣，匆匆道了声谢，还没等宋翎开口说话就跑走了。 看着她匆匆跑向学校大门口的背影，宋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刻，她封心锁爱的目标格外明确。 回到家，宋翎先是将好消息告诉给了家人，然后悄悄将宋暖拉到了房里。 “三姐，我看得没错，向开明就是温丽丽的对象。”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宋暖脸色很不好看，狗男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要不是小翎记忆力好，望舒怕是要被这男人骗了。 她还不知道白望舒早就跟向开明闹掰了，还处在朋友被蒙在鼓里的气愤中。 “不行，我得打电话给望舒，叫她出来一趟。” 宋暖说着就要往邮局去，小宁小远正在屋里玩玩具，见妈妈要出去，两个小家伙下意识想跟着，却被三姨拦了下来， “妈妈要去办正事，小宁小远跟三姨一起玩好吗？” 小家伙们十分懂事地点头。 宋暖来到邮局，拨通了首都人民医院的电话。 接电话的依然是上次那道甜甜的女声。 “你好，我找一下内科的白望舒医生。” 听筒那边的女声有片刻停顿，而后什么也没说，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等着。” 宋暖狐疑地看着电话，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这人态度还挺好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手机就是这点不好，宋暖等个电话硬生生在邮局等了半个小时。 那边白望舒在麻花辫女孩的冷眼中拨通了电话， “喂，暖暖吗？” 宋暖直奔主题， “望舒，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望舒也有满肚子话要跟宋暖吐槽，刚好明天不上班，两人约好一起去老莫吃饭。 第517章 一起下地狱吧 莫斯科餐厅算是京市最出名的西餐厅，美名甚至一直流传到后世，如果刚到京市的游客问哪家西餐厅值得推荐，上了年纪的人们一定会说老莫。 宋暖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吃西餐，不仅是她，宋翎和孩子们也是。 好在宋暖上辈子在网上学过一些西餐礼仪，这才不至于出糗。 坐在餐凳上，面对如此精美繁复的餐具和装潢，宋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宋暖坐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放松些，今天选在这里吃饭就是为了让你能提前适应西餐。” 中餐和西餐讲究不同，即便在后世，留学生们也会时常受到歧视，更别说如今。 宋暖想着提前让宋翎适应一下国外的用餐方式，到时候也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宋翎这才知道三姐的用意，她很是感动，点点头照着三姐的样子学习起来。 白望舒在这个时候到达，她今天换了件蓝色的棉服，将她映衬得更加清丽。 她一坐下来便迫不及待跟宋暖吐槽。 “暖暖你还记得上次吃饭我说过的向开明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简直太恶心了。” 宋暖没想到她自己就发现了向开明的不对，皱眉问道， “发生什么了？” 白望舒抿了口水， “上次在涮锅店，他撒谎说偶遇我们，其实是我同事早早就告诉了他，他专门来蹲我的。” “被我发现后，这人就故意找到我科室，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他正在处对象，以为我无理取闹故意要甩了他，现在全院上下都认为我不知好歹，放着这么优秀的男人不要。” 她呼出两口气，气鼓鼓道， “真是气死我了，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但这些流言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工作了，前天主任还找我谈话，让我不要把私生活带到工作里。” 宋暖真是大开眼界，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狗男人不仅试图脚踏两只船，还想用舆论逼迫白望舒就范。 好在白望舒不是轻易就被逼迫的人，狗男人的目的还没有得逞。 说到这，宋暖和宋翎对视一眼，直接将向开明是温丽丽对象的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白望舒却很是平静，想来是知道了这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也不觉得奇怪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简直人面兽心，全院上下都被他骗了！” 白望舒说着说着，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她找向开明还钱时遇到的女孩。 那女孩当时痛哭流涕，俨然一副伤心到绝望的样子，对了，狗男人怎么说的来着，说女孩对象出了事故，很严重，受不了打击才哭的。 白望舒当时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现在看来，那女孩明明就是宋翎的同学！ “他最好出个严重的事故把这谎话圆回去！” 她都气得咬牙切齿了。 宋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情绪波动这么大，赶忙给人倒了杯水， “你先别生气，最重要的是让你的名声好起来，现在你们医院所有人都觉得是你甩了向开明，如果流言继续发酵，对你以后的前途很不利。” 白望舒此刻也冷静了些，思考了片刻，看向一旁沉默的宋翎， “小翎，你同学知道向开明是这个样子吗？” 宋翎摇了摇头， “她应该不知道，她昨天还一直哭来着，连对留学的事都不上心。” 宋翎不知道那个向开明有什么魔力，能把一向好胜冷静的温丽丽迷得如此鬼迷三道。 恋爱脑害人呐。 宋暖和白望舒显然也知道温丽丽这是陷进去了，如果她看清了向开明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宋暖开口， “小翎，你看咱们能不能约温丽丽出来，把向开明的事告诉她？” 宋翎十分冷静地分析， “我觉得她不会信。”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 首都人民医院，温丽丽再一次找到了向开明。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分手！分手你听不懂吗？！不要再来找我了！” 向开明此时哪里还有在医院时的惺惺作态，他将本性直接暴露在温丽丽面前。 温丽丽脸上早已布满泪痕，她哽咽了两声，隔着朦胧水雾看向面前她深爱着的男人， “开明，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我们三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 她伸手想要去拉向开明的手，却被男人狠狠甩开， “不要不要，我说了多少次，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愿意跟你玩，只是因为我缺个床伴，因为我缺个保姆而已。” 他嫌恶的眼神将温丽丽扫视个遍， “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子，全身上下有哪处配得上我，也就脸还能看。” 一个农村丫头，向开明从来没想过和她走到最后，只是日子枯燥，解个闷而已。 温丽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以前说就喜欢我是农村来的。” 向开明哂笑一声，“城里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好骗。” 就像白望舒，他费尽心思都还没将人骗到手呢。 温丽丽踉跄后退数步，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这三年的时光，原来竟是一场骗局！ 她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这里还有她和向开明的孩子，她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的，想赶来告诉向开明这个好消息，却被通知了要分手。 温丽丽只觉五雷轰顶，这三年里，她除了学习，整颗心都在眼前这男人身上，她一直以为两人能有一个好结果，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在骗她。 她居然被骗了整整三年！ 温丽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蠢，像是接受了现实，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以前故意被她忽视的小细节一一浮现在眼前。 向开明的所有行动，都在昭示着他只拿自己当个玩物，当个保姆。 温丽丽彻底心死了，猩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突然陌生的男人，她冷笑一声， “向开明，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向开明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就听温丽丽说，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向开明，要是被医院知道了你乱搞男女关系，你还能在医院继续待下去吗？” 骗她是吧，行啊，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518章 你认识向开明吗? 温丽丽说出这句话，向开明明显慌了神，下意识看向女孩小腹， “你……你什么时候有的？” 温丽丽冷笑一声，讥讽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自己做过的事不知道？” 向开明咬了下嘴唇，拳头紧握又慢慢松开，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放缓了声音道， “丽丽，我……刚刚是我不对，我一时情急失了理智，你别跟我计较，我们还年轻，正是闯事业的时候，现在要孩子对谁都不好。” 他轻声细气哄着，和往常哄温丽丽是别无二样。 但这次却再也哄不到温丽丽心中。 温丽丽已经被刚才的他伤透了心，一个在其他事情面前聪明睿智的女孩，偶然间被屎糊了眼，现在屎没了，脑子一片清明。 看着向开明惺惺作态的样子，温丽丽只觉一阵反胃，有些不清楚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被这人给唬住的。 她后退两步，干呕了几声，讥笑地看着向开明， “你还想骗我呢，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嘛，向开明，你觉得我有这么傻，还会信你的鬼话吗？！ 就像你说的，我给你当了三年免费的保姆，真是可笑，你不仅骗了我的人，你还骗我的钱！ 我今天把话放这里，把我这三年给你用的钱加倍还回来，要不然我挺着大肚子去你们单位闹，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眼瞧着温丽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向开明有些着急了，这三年温丽丽在他身上花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宁愿自己啃馒头也要让他吃上肉。 这些向开明不是不知道，看着温丽丽这么为自己付出，他是享受的，是骄傲的。 但要他把这钱还回去，向开明舍不得，他并不觉得温丽丽值得他花这么多钱。 “丽丽，你在信我一次，我刚才真的是慌不择言，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跟你说了，我们家就喜欢农村女孩，纯朴，善良。 你再等等我，等我升上去了，咱们立马结婚，我说话算话，但这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你听话，咱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好吗？ 再说，你还没毕业，要是被学校和同学知道了未婚先孕，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这是在为你着想。” 温丽丽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他，她只觉自己的脑子从未有哪刻这般清明。 从前的爱有多刻骨铭心，此刻的恨意就有多深入骨髓。 眼前这虚伪的男人还想用名声来威胁她！ 只是这些对她来说都没了作用，她只想拿回自己的一切，再让这个狗男人身败名裂。 “我不在意。” 她平静吐出四个字，向开明一阵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温丽丽接着用平静的口吻说出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只要能报复到你，让你不好过，我无所谓。” 她真是软硬不吃！ 向开明从未有哪刻觉得温丽丽这么难缠过，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犟骨头，他打死也不会招惹。 “温丽丽，你别太过分，别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去你学校举报你，也说你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说你未婚先孕，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毕业！ 再说，你这样的女人，勾勾手指就扒上来，不知道被多少野男人伤过，你凭什么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他狗急跳墙的样子格外可笑，温丽丽咬着牙，庆幸自己在留学名单出来之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要不然简直是白白给他送上拿捏的把柄。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还想给这男人一个惊喜，温丽丽只想扇自己两巴掌。 扇自己是不可能的，但能扇狗男人。 向开明看她没有动作，以为她被吓到了，刚想软下态度哄两句，就见温丽丽以迅雷之势抬起手，重重扇在他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住院部的巷子里，向开明被扇愣在原地，短短几秒，左边脸颊便浮起一个巴掌印。 足以见得温丽丽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不给向开明反击的机会，温丽丽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就走。 只是转身之际，眼泪不自觉滑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雨滴，一颗一颗接着落下。 温丽丽冷静地擦去眼泪，她也不知道这眼泪为何而流，可能是为那三年付出的真心，也可能是为愚蠢至极的自己。 身后传来向开明破口大骂的声音，他早已没了在医院时风度翩翩的样子，此时气急败坏得想跳脚，奈何温丽丽已经走出了小巷范围，他不能追出去。 温丽丽没有理会身后如疯狗般的男人，萧瑟的冷风混着冰雪扫过她的脸，不一会，眼泪就变得冰凉一片。 她跟随本能，如机械般朝医院大门口走去，对路过行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置之不理。 一直走到大门口，在跨出这个地方的一瞬，温丽丽像是在水中溺了许久的人，终于遇到了氧气，本能地大口呼吸起来。 她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胸膛剧烈起伏着，身子更是不自觉发抖。 这副样子引起了门卫小哥的注意，小哥走上前，关切地问， “同志，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温丽丽耳鸣得已经听不见声音，她直起身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瞧着就要晕倒，被小哥一把扶住。 小哥显然有不少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将温丽丽扶到门卫室，刚想去叫医生，就见白望舒骑着车来。 “白医生，这里有位同志晕倒了。” 小哥上前拦住白望舒的车。 白望舒刚和宋暖几人吐槽完，是回来拿资料的，被门卫小哥拦住二话不说跳下了车。 刚走到门卫室，温丽丽已经缓了过来，也正准备出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几乎是一瞬间，白望舒便认出了这个女孩就是上次见到和向开明在一起的女孩。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女同志就是宋翎的同学，也是向开明的对象！ “我没事，麻烦你们了。” 温丽丽并没有认出白望舒，道了声谢就想走。 却被白望舒拉住胳膊， “同志，你认识向开明吗?” 第519章 两巴掌 温丽丽瞬间警觉起来，下意识和白望舒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 白望舒一直观察着她的样子，见她双眼红肿，脸色惨白，精神恍惚，明显是有过巨大的情绪波动。 她试探地说道，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聊聊。” 她没想到能这么凑巧在医院碰到向开明的对象，原本她和宋暖姐妹的打算是由宋翎去侧片打听温丽丽的态度。 眼下这个情况，白望舒想直接跟这个女孩挑明。 温丽丽怀疑地看了白望舒几眼，也想知道向开明在医院是个什么形象，最终点了头。 只是她实在不想回医院，于是道， “去外面聊吧。” 两人来到一家小餐馆，白望舒看她鼻尖被冻得通红，给她点了碗羊肉汤。 奶白的羊肉汤上来，汤面还飘着翠绿的葱花，柔和温暖的香味直冲鼻尖。 “谢谢。” 温丽丽道了声谢，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碗里有不少羊肉，都是大片大片的，温丽丽吃着久违的肉，眼泪又不自觉掉了下来。 她不是没有钱，做家教这么些年，再怎么都攒了些钱，不至于吃不起一碗羊肉汤。 只是她蠢，把钱都花到了不值得的人身上，都是她自作自受。 白望舒见她这副样子猜想到她和向开明吵架了，心中松了口气，吵架挺好的，她好趁机挑拨离间。 她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温丽丽， “擦擦吧。” 温丽丽接过手帕擦去眼泪，三两下将一碗羊肉汤喝下肚，抬起头冷静地问， “你想说什么？” 白望舒估量着她的情绪，试探地将向开明企图脚踏两条船的事说出，还说他在医院立了个温和谦逊的人设，哄得医院的单身女同志都往他跟前凑。 更将向开明如何利用人设利用舆论给她施压的事说了个完整。 一顿话说完，白望舒一直在观察对面女孩的神色。 女孩从头到尾都没变脸色，显得很是平静，只是捏住汤匙的两根手指逐渐泛白，以昭示她心中的波澜。 温丽丽狠狠咽了口气，她现在才知晓向开明在医院还立着单身人设，别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有个处了三年的对象。 向开明人前人后的反差实在太大，温丽丽竟有些恍惚，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管你信不信，能给你提个醒总归是好的，别再被那样的狗男人骗了。” 白望舒呼出口气，站起身就想走。 “等等。” 温丽丽在这时出声，看着白望舒的目光带着感激，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她顿了顿，眼底是浓浓的恨意，声音都在颤抖，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 白望舒诧异地看着她，宋翎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眼前这个女孩很爱向开明，甚至愿意把自己辛苦赚的钱都给那狗男人花。 这才短短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望舒不清楚，又坐了下来，试探地问， “你怎么了？可别做傻事啊。” 温丽丽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的。” 不亲眼看着那狗男人身败名裂，她是不会倒下的。 白望舒最后看了眼她，骑上车回了医院。 刚踏进科室，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不过想到这些天这群眼瞎的人一直这么看她，白望舒也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一小护士沉不住气，直接跑到白望舒跟前质问， “白望舒，你抛弃向医生就算了，凭什么打他！” 天知道她们看见向医生脸上的巴掌印时有多心疼。 白望舒愣了一瞬，随即想起在医院门口见到的温丽丽，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谁说我打他了，指不定有人更看不惯他呢。” 小护士根本不信，恨恨道， “你放屁，除了你谁还会对向医生吹胡子瞪眼，他都亲口说了不怪你，还要我们不要找你麻烦，我实在看不惯了，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白望舒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凌厉的目光直逼小护士， “他亲口说是我打了他？” 小护士被她吓得瑟缩了下，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对，你说说你打哪儿不好，为啥偏偏就打脸呢。” 她还有些惋惜。 白望舒冷笑一声，这狗男人，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是吧。 她一把掀开挡在身前的小护士，脚步匆匆就往楼下骨科去。 白望舒就像已经上膛的木仓，冒着火药味，蓄势待发推开骨科办公室。 向开明此时还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大门被推开的动静让所有人朝这边看来。 见到是白望舒，所有人眼底都带着谴责，刚想开口说上两句，就见白望舒气势汹汹而来，大手一挥。 “啪” 又是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 向开明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右边脸颊已经浮起比左边更大的巴掌印。 周围众人都被她这举动吓傻了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不是到处说我打了你一巴掌吗，行，反正谣言都传出去了，大家也相信了，我今天就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白望舒冷哼一声，没去管傻了眼的众人，更没去管顶着两个巴掌印的向开明，潇洒地离开。 匆匆跟来看热闹的小护士们：w(?Д?)w 围观全程的骨科同事们：(⊙﹏⊙) 顶着两个巴掌印的向开明：┗|｀o′|┛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天之内连续被两个女人扇巴掌，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能不生气嘛。 看着白望舒潇洒离开的背影，向开明阴沉着脸，暗自咬碎了牙。 “呵呵，病人好像叫我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十八床好像要换药了。” “等等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一瞬间，办公室内所有人都借口出去了，独留向开明一人，握着拳头，一拳锤子实木桌上，痛得龇牙咧嘴。 这天之后，医院里有关白望舒的流言更甚，不过流言从一边倒趋势分成了两派，一边认为白望舒蛮横不讲理，另一边觉得向开明说谎在先，开始怀疑他的人品。 第520章 你真傻 和白望舒分开后，宋暖便带着俩孩子和宋翎回到了家，两个小家伙手里还提着白阿姨给买的奶油蛋糕。 上次白望舒说过再次见面请他们吃蛋糕，果然兑现了，小家伙们开心得不行，一路上小心翼翼捧着蛋糕不肯撒手。 “妈妈，奶油蛋糕好好吃，比陕省的更好吃。” 俩孩子第一次吃这么精美的奶油蛋糕，舍不得一口吃完，捏着小勺子小口小口抿着。 白阿姨真好，她们更喜欢白阿姨了。 宋暖手里还提着几个蛋糕，是买回来给徐凤兰程欢她们的。 听见小家伙们这么说，宋暖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笑道， “喜欢吃过两天妈妈再给你们买。” 小宁小远眼睛蹭地亮了，如果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奶油蛋糕就好了。 看着俩孩子吃得像只小馋猫，宋暖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种奶油蛋糕不常见，陕省没有，俩孩子轻易吃不到一回，没有烤箱，她也不会做，只能趁在京市多带他们吃几次。 一场西餐下来，不仅是宋翎长了见识，就连宋暖也跟着见识了不少。 老莫餐厅旁边就是一家西点屋，里边的糕点和老式糕点不一样，完全是西方的特色。 几人进去直接挑花了眼，觉得什么都好吃，连空气都带着股香甜的味道。 当然，贵也是真的贵，不过难得见见世面，宋暖并不觉得心疼。 俩孩子沉浸在奶油蛋糕的美味中，宋翎满腹心事走来， “三姐，我想回趟学校。” 她看着宋暖， “温丽丽是个不错的人，我那天看她情绪不太对，应该是和对象闹矛盾了。 马上要交留学资料了，这件事意义重大，我觉得我应该跟温丽丽说一声，免得她做出错误的决定。” 想到在得知确切的留学名单时，温丽丽那张明显不在状态的脸，宋翎觉得，这个蠢蛋很有可能为了男人放弃留学资格。 她虽然一般不多管闲事，但温丽丽在学校里也算对她不错，她这样做既还了人情，也过了心里这一关。 宋暖想了想，点头应道， “行，那你回去跟她好好说说。” 这女孩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做了傻事。 宋翎在当天便回了学校。 此时温丽丽正一个人坐在宿舍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宿舍内有点黑，慢慢的，黑暗将温丽丽包裹其中，宿舍内静得吓人，只有她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宋翎开门进来还以为没人，拉开灯绳，被坐在凳子上的温丽丽吓了一跳。 她是内敛的，就连受到惊吓也只是愣了一瞬。 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座位前，放下挎包。 “你怎么回来了？” 温丽丽平静地问。 宋翎随口答道， “想回来就回来了。” “……” 温丽丽没有再问，宿舍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宋翎默默铺床的声音。 良久过后，寂静的空间再次响起温丽丽的声音， “你早就知道了吗？” 宋翎拉开凳子，随意坐在她边上， “嗯，也就比你早知道几天吧。” 温丽丽点头，没想到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她的对象，竟是宋翎姐姐的朋友的追求者。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温丽丽苦笑。 宋翎老老实实点头， “不是傻，是蠢。” 温丽丽不说话了，沉默地抠了抠手指。 空间再次陷入了沉寂，两人都没在开口，只静静地坐着。 就在宋翎想要起身打水洗漱时，温丽丽突然朝她投了个惊天炸弹。 “我怀孕了。” 宋翎刚起身，差点没站稳，足以见得她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丽丽，用一种“你真是煞笔”的眼神看着她。 温丽丽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头一次见到一向淡漠如水的宋翎露出这种表情，她居然有些好笑。 “我也知道我很蠢，你别这么看我了。” 宋翎默默坐了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 温丽丽默了一瞬，握紧了双手，声音充满恨意，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但我也不会让向开明好过。” 她满脸恨意，俨然是恨极了。 宋翎抿了抿唇， “那留学呢？” 温丽丽一怔，苦笑着开口， “我怕是去不成了，怀孕这件事曝光，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毕业。” 宋翎摇了摇头， “你真傻。” 温丽丽叹了口气， “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宋翎：“为了这样的男人放弃自己的前途，不值得。” 在温丽丽迷茫地眼神中，宋翎果断又冷静地声音传来， “孩子打了，一起去留学。” 翌日，宋翎带着温丽丽找到了宋暖，三人依旧坐在老莫餐厅，只不过这次不是吃饭，是喝下午茶。 白望舒姗姗来迟，带着一身寒气和怒意，坐下猛灌一口水后，愤愤地放下杯子， “该死的向开明，我不过就扇了他一巴掌，今天又被主任训了一顿，还给我放了两天假。” 大家都被她扇向开明巴掌的事惊到了，只有温丽丽用一种歉意的眼神看着她。 白望舒摆了摆手， “挺好，反正我也好久没放假了，刚好趁现在休息休息。” 她看了眼面前三个女人，笑道， “怎么样？有什么计划？” 今天可不是来喝下午茶的，她们是来商量报仇计划的。 温丽丽抿了抿唇开口， “我……我怀孕了，这孩子就是戳穿向开明真面目最好的武器。” 她的话惹得宋暖几人一直反对。 宋暖惋惜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咱们可不能做，你和小翎还等着去留学呢，如果这件事暴露，留学名额很大几率就没有了。” 温丽丽紧咬着嘴唇， “那还能怎么办？” 宋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弯了弯嘴角， “我有一个办法，既能不暴露你怀孕的事，又能戳穿向开明的真面目。” 在场的三个女孩齐齐附耳倾听，顿时眼前一亮。 第521章 怕我给你丢脸? 宋暖她们回到家已经快晚上了，几个女孩在外面吃了一顿饭，是温丽丽请的客。 女孩说什么都要抢着付钱，称大家都是为了她的事才出谋划策，她请客是应该的。 宋暖和白望舒也就没有坚持，只是吃过饭，宋暖去老莫旁边的西点屋一人给买了一个小蛋糕，自然也给家里俩孩子带了。 小蛋糕递到温丽丽跟前时，女孩再一次红了眼圈，哽咽着朝宋暖等人道谢， “谢谢你们。” 这是她来京市近四年里，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么香甜的小蛋糕。 温丽丽和宋翎回学校了，白望舒和宋暖也要回家去，明天是温丽丽和白望舒真正上“战场”的日子，两人今晚要好好养精蓄锐。 翌日，温丽丽起了个大早，穿上了从老家到京市时的最朴素的衣服，连围巾和手套都没戴，想就这样出门。 宋翎将她拦住， “外面可还在下雪，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这人再怎么也还是个孕妇，受凉了不太好吧。 温丽丽却无所谓地笑笑， “这样才够真实，放心吧，我自己身体怎么样，心里有数。” 如此，宋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将温丽丽送上去首都人民医院的公交车，看着公交车渐行渐远，宋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挎着包去图书馆。 公交车里没有暖气，但也比外面暖和几分，温丽丽坐在靠窗位置，听着售票员一声一声播报站点。 距离和白望舒约好的地点越来越近了，温丽丽只觉心口怦怦直跳，掌心也冒出了冷汗，濡湿一片。 她不断搓着手，深呼吸两口，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昨天和宋暖等人商量演练好的计划。 可温丽丽再怎么聪明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要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做戏，虽说做的都是真情实感亲身经历的事，但她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首都人民医院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车。” 售票员高亢的声音响彻车厢。 温丽丽下意识朝站台看去，就见白望舒正等候在站台旁来回踱步。 踩上地面的那一刻，温丽丽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也不紧张了，看着白望舒坚定的眼睛，她只觉无论自己在做什么，好像背后都会有人支持着她。 一股名为勇气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骸，温丽丽原本被冻僵的手脚慢慢有了温度。 白望舒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灌了热水的输液瓶， “瞧你穿得这么冷，快把这个抱着。” 她将输液瓶塞到温丽丽怀里，看着她身上破旧单薄的棉衣，忍不住皱眉。 该死的向开明，要不是因为这狗男人，温丽丽也不用怀着孕还要穿着破棉袄卖惨。 手中的炙热时刻提醒着温丽丽自己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站着白医生，宋暖姐和宋翎。 她朝白望舒露出微笑， “谢谢。” 白望舒摆了摆手， “准备好了没?趁现在还不忙，人又多，咱们赶紧进去。” 医生一般都会提前到达医院交接开早会，现在还不是上班时间，她们得趁着早会开始前进去。 温丽丽深吸口气，冷空气充斥着整个肺部，让她头脑愈发清明。 她点头， “准备好了。” 白望舒昂着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那走吧。” 狗男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医院，路过门卫室时，门卫小哥还向她们问了声好，好奇地打量了半晌。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白医生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 白望舒的事都传到门卫室小哥的耳朵里了，可想而知流言传播的范围有多广。 两人穿过门诊，径直走向住院部，期间不少人侧目，视线在白望舒脸上扫过，都是一脸疑惑。 更有好事者直觉马上有大事发生，悄悄跟在两人身后，想瞧瞧有什么好戏看。 白望舒和温丽丽自然注意到了周围的视线，但两人谁都没在乎，径直走着，期间温丽丽一直秉持着自己农村人的形象，不断用好奇又诧异的目光打量医院周围。 两人一路来到骨科，此时骨科今天上班的医生护士们都已经到齐，大家正准备开早会，就见白望舒一身常服走来，敲了敲门，朝里面探进脑袋， “向开明在不在？” 众人被她的声音所吸引，都朝门外看来。 向开明也是如此，见白望舒站在门口，他还以为这人终于受不了了来向自己示好呢。 嘴角刚上扬起，向开明抬眼，就见门口的白望舒缓缓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向开明，向医生，你对象来找你了哦。” 话音落下，温丽丽不安地揪着衣角从白望舒身后走出，女孩看起来局促极了，在看见向开明的那一刻，眼底的不安才散去，高兴地上前拉住向开明的衣角。 “开明，我总算找到你了。” 温丽丽朝四周打量了片刻，语气夸张， “你们医院可真大，我找你找得都迷路了，还好遇到这位好心的同志，才带我过来。” 向开明此时已经懵了，白望舒怎么会和温丽丽在一起？她知道温丽丽以后会不会吃醋？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温丽丽为什么会来？他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嘛。 没给他回过味的时间，温丽丽已经在和骨科的医生护士们打招呼了。 “你们就是我家开明的同事吧，我常听他提起你们，感谢大家这么照顾开明，我……我今天来的急，也没带东西的，大家见谅啊，见谅。” 她笑得憨厚极了，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将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男同事们大多都一脸惊疑，更有看好戏的人，而不少女同事，脸上的表情那可叫一个精彩，视线在她和向开明之间来回流转，都快要冒火星子了。 温丽丽话说得太快，这就导致了向开明还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想干嘛，就急切地想将人阻止， “你来干什么，赶紧走。” 他朝温丽丽凑近了些，小声催促道。 温丽丽表情无辜极了，老实巴交地看着他， “我咋就不能来了，你是不是嫌我是农村的，怕给你丢脸？” 第522章 发什么疯 这话让他怎么接？！ 向开明自然是不能承认的，不说科室里也有不少农村来的医生，再者，如果他承认了，这不就是亲自往别人手上送把柄嘛。 向开明知道科室里还是有好几个同事不待见他的，这些人自己不讨人喜欢，只会在背后蛐蛐他，说他是个小白脸。 向开明不在意这些话，以他塑造的形象，如果有人听到了自然会帮他争辩的。 只是，温丽丽这句话可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向开明只能立马反驳， “怎么会，丽丽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看不起农村人，我最喜欢农村人的朴实纯真了。” 温丽丽在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挂着温柔感动的笑， “我就知道开明你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 她说着话，看向开明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恋，有些害羞地对众人说： “我和开明处对象也有三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家，开明也是，也不早点介绍我和大家认识。” 看戏的男同事接话接得飞快，打趣道， “看来咱们向医生好事将近了。” 温丽丽愈发羞涩了，被冻得通红的手抬起，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将红得能滴血的耳朵露出。 别乱想，耳朵当然也是被冻的。 不过看在众人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手还能说是冻红的，这耳朵，只能是害羞了吧。 “办酒的时候肯定会告诉大家的，到时候还要请大家都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看戏男同事笑着附和， “嫂子说笑了，那是肯定的，只是向医生在医院这么受欢迎，要是他结婚了，只怕有不少女同志半夜要掉眼泪了。” 他和温丽丽一唱一和，搞得向开明头都大了，忍不住眼神杀向那名男同事。 这时，旁边刚来的小护士一脸惊诧开口， “向医生，你要结婚了？！” 小护士刚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接受不来，看看门口看戏的白望舒，又看看土里土气的温丽丽，更是难以接受了。 向医生要结婚了，对象不是白望舒，竟然是一个土包子！ 凭什么，她都比这个土包子强不少好吧，向医生还不如跟白望舒在一起呢。 眼瞧着自己要结婚的消息越传越广，向开明急了，刚想说不是没有，温丽丽找准时机，先他一步开口， “快了快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 她满脸羞涩，飞快瞥了眼向开明，连瞎子都能察觉到她对向开明的爱意。 就连白望舒都不得不称赞温丽丽演得毫无表演痕迹。 温丽丽心中既痛快又苦涩，为自己苦涩，她为什么能演得这么传神，当然是原来的她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向开明。 以前向开明在她心中，就是崇拜强大的存在，她的仰望爱慕没有掺一丁点假。 此刻的眼神虽说也是包含爱意的，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眼底深处隐藏着浓浓的恨意和快感。 眼瞧着小护士都哭着跑出去了，向开明有些着急，刚想拉着温丽丽走，就听见那看好戏的同时又问， “嫂子，你说你和向医生都处了三年了，那我们怎么从来没听向医生提起过你呢？” 温丽丽表情落寞，看了眼向开明， “开明他应该有自己的苦衷吧，他一直说医院是不准医生私下处对象的，所以我一般都是直接去家属楼。 不过我刚刚问了白医生，才知道原来医院没有这项规定。” 她不解地看着向开明，似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这也确实是向开明当初骗她时说的话，蠢笨如她，竟然真的信了。 “大家都住在家属楼，我们也没见过你啊。” “就是，我妈可每天都在大院里唠嗑呢，从来没听说过有陌生人。” 温丽丽脸有些羞臊，低头呐呐道， “开明说我俩还没结婚，被人看见了不好，所以一直让我大晚上去的。” 众人无话可说，月黑风高的，保不准还真没人瞧见她。 温丽丽这话有些人信了，有些人是不信的。 “那你今天怎么白天过来了？” 有人出声质疑。 温丽丽看了那女同事一眼，随即又嗔了眼向开明， “你说你，我就一段时间没去你那儿收拾，你就扔了满屋子垃圾，衣服也是摊了一地，穿过的裤衩子都堆得老高。” 她瞥了眼向开明下半身， “你裤衩都没得穿了，身上这条怕是穿了得有一周多了吧，我就想着来瞧瞧你单位这边有没有要洗的衣服。” “喔唷。” 大家伙惊呼，视线直直看向向开明裆部位置。 向开明一顿，手下意识护住裤裆，脸色涨得通红，死咬着牙狠狠瞪向温丽丽。 他再没脑子此刻也反应过来温丽丽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再说向开明一向是个有脑子的，此时只想捂着温丽丽的嘴，将人拉出去，要再让她待下去，指不定又抖落出来什么。 他想着就要伸手去拉温丽丽，只可惜温丽丽早有防备，哪能就这么被他逮住，不着痕迹地朝同事们身边走了走。 “温……” 向开明咬牙切齿地开口。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说话的依旧是那个女同事，看着温丽丽的眼神都冒着酸气， “还没结婚就上赶着给人洗衣服，真是下作，不要脸。” 温丽丽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反而引以为傲， “这怎么了，我们乡下都是这样的，我都给开明洗了三年裤衩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女同事没话说了，气得涨红了脸。 眼瞧着向开明的忍耐已经到达了顶峰，温丽丽弯唇一笑，眼神放光地看着旁边几位同事。 “哎呀，你就是王医生吧，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开明说你是全院上下最怕媳妇的，你这品德好啊，我还让他跟你学习来着。” “欸，你是李医生吧，哎哟瞧你这体格子，难怪了，你们家晚上动静可不小啊，听得人害臊。” “还有你方医生，你妈是不是老是在别人家连吃带拿，开明私下都跟我介绍过你们了，让我以后和你们好好相处来着。” 温丽丽一口气得罪了三个同事，这才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 “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一个农村来的，嘴笨。” 眼瞧着同事们的脸色黑得都快滴出墨了，向开明真是汗流浃背了，也不顾自己的形象，拉着温丽丽就要走， “你发什么疯，快跟我出去！” 他低声警告着。 温丽丽转过头看他， “头一次见你的同事们，再聊会呗。” 第523章 作风不正 向开明只觉再聊下去他怕是要被眼神杀死了，看着温丽丽眼底明晃晃的挑衅，向开明服了气， “有事好商量，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钱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向开明还是分得清的。 温丽丽立马露出了笑容，手一摊， “那就拿来吧。” 向开明表情一僵，没想到她不依不饶，为了能息事宁人，只能掏出了里衣口袋里的一沓钱。 这是他攒在枕头下的工资，怕温丽丽进屋给他拿了去，他早上就揣到了身上准备下班了存到存折里呢，却没想到钱还没捂热，还是被温丽丽拿走了。 温丽丽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数，一共一千两百块，满意地揣进了兜里。 此时大家再怎么笨也发现了，温丽丽根本不是来看人的，她是来找茬的！ 没人再说一句质疑的话，目光都在两人之间流转。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一个女同志闹到单位来。 温丽丽才不管被人发没发现，做戏做全套，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开明你好好上班吧。” 向开明刚准备松口气，却又听见白望舒的一声喊， “走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呢。” 向开明一口气吐不出来，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差点没被憋死。 白望舒看戏看了全程，此时从门口走进来，朝围观群众说： “大家伙可都看到了，向开明是有对象的，还是处了三年的对象。” 一股凉气从向开明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有股预感，他今天怕是要被这两个女人整死了。 “这人有对象，还在大家伙面前说自己是单身，不仅骗了所有人，还一直纠缠我，朝大家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误导大家，毁我名声。 我相信大家都不是蠢笨的人，你们好好回想一下，在你们传我和向开明有关系时，他是不是从来没正面回应过，只会说些引导舆论的话让大家跟着他的思维走。” 白望舒这话一出，引起了大家伙的思考。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样，以前他们以为向开明和白医生在处对象，向医生好像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 “你们别说了，到时候望舒又该生我气了。” “哎，都怪我不好，老是惹望舒不高兴。” “我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不然望舒怎么还不理我。” 这些话谁听都会觉得两人是一对，而白医生在故意无理取闹。 众人只觉后背发凉，他们大多数人，竟然被向开明当枪使了这么久。 大家看白望舒的眼神都带上了愧疚，原来白医生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和向开明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这个男人死皮赖脸地贴上来，而他们呢，居然一直在骂白医生不知好歹。 这一刻，当初传谣的那些人对白望舒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还没等他们朝白望舒道歉，只听“啪”的一声，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去。 就见温丽丽红着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向开明，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而向开明脸上刚消下去的巴掌印再一次显现。 “怎么回事？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骨科主任姗姗来迟，看着人挤人的办公室，以及门外一群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他脸色难看地呵斥。 攀开人群，就见办公室内一片乌烟瘴气。 骨科主任皱眉， “一个个愣在这里干什么？！” 有人快速将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骨科主任的脸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白望舒看好戏不嫌事大地开口， “主任，现在真相大白了，也没人再说我作风不正了吧，我看作风不正的，怕是另有其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就是这个老头让院长放她假的，还想给她记过，要不是自家主任力保她，她的职业生涯怕是要在这里摔坑。 趁着时态混乱，她给温丽丽使了个眼色，温丽丽秒懂，声泪俱下地上前， “你是领导吧？领导，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真是被骗得好惨啊，省吃俭用把所有钱都给了这个男人，起早贪黑给他洗衣做饭，不惜赔上自己名声。 可这个烂人，他就是这么对我的，呜呜呜，领导，你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对吧。” 大清早的来这一出，骨科主任的脸都要被气歪了，这个向开明，怎么不把他气死算了。 “向开明，跟我到办公室，其他人都散了。” 他说完背着手率先离开。 向开明浑身颤抖地跟在身后，路过温丽丽和白望舒时，吃人的目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这一切都是这两个女人算计好的，他向开明时运不济，竟然栽在两个女人手上。 “丽丽，你先回去吧，我已经给你约好了下午的医生，这边有结果我到时候通知你。” 白望舒说道。 温丽丽点点头，朝她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谢你，白医生。” 没人注意到温丽丽离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向开明的结局上，等有人反应过来时，温丽丽早已不见了踪影。 再次踏出医院大门那刻，温丽丽伫立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冬日暖阳洒落在她身上，温丽丽觉得几日的灰暗一扫而空，迎接她的，是光明璀璨的未来，是新的希望。 她脸上露出这几天最放松的一个笑容，踏着暖阳，朝公交车站走去。 路过门卫室时，门卫小哥正在扶一位老奶奶上台阶，温丽丽弯起眉眼，在心中暗自说了句谢谢。 做人流的医院是白望舒亲自帮她联系的，在前往医院的公交车上，温丽丽摸了摸小腹， “宝宝，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妈妈，如果有下次，如果你还愿意选我做你的妈妈，我一定会用生命去爱护你。” 第524章 羊绒围巾 温丽丽在京市举目无亲，唯一有点交情的只有同宿舍的舍友，现在正值寒假，舍友们都回家了，认识的人里边只有宋翎在。 两人经过这件事，关系好了不少，宋翎甚至主动和宋暖提出要来医院帮忙照顾温丽丽做手术。 宋暖当然是同意的，不仅如此，她将俩孩子托给徐凤兰和江姨照顾，自己也跟着去了妇产医院。 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做手术，听起来就很是心酸，更何况温丽丽做的还是流产手术，身为妇科医生的宋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手术对温丽丽的伤害有多大。 女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宋暖和宋翎在外等候着，狭长的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女孩惨烈痛苦的嘶吼。 宋翎听着温丽丽的叫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向宋暖， “三姐，你和二姐当初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因激素原因，宋暖此时已经回想不起来生孩子的痛了，但她知道那是种痛至灵魂深处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 “生产只会比她现在更痛。” 宋暖实话实说，她真心觉得无痛生产是对女性最伟大的发明。 宋翎又打了个哆嗦，她摇头道， “还好我不想生孩子，我连结婚都不想，看着温丽丽的遭遇，我总觉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暖失笑，“你怎么跟小宁那丫头一样。” 两人说着话，温丽丽被推出来，她意识很清醒，只是脸色苍白得不像样，像是随时都能嘎过去一样。 她这副样子可把宋翎给吓了一跳，忙抓住宋暖的胳膊问道， “三姐，她没事吧？” 可不要收拾完渣男自己厥过去了。 宋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这段时间多休息休息就好。” 两人在医院照顾温丽丽，傍晚时，宋暖才打算回去。 “小翎你去接瓶水吧。” 宋暖拿了热水壶。 宋翎听话地乖乖去了水房。 见她走后，宋暖这才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温丽丽惨白着一张笑脸，朝宋暖勉强笑了笑， “宋暖姐，这几天真是谢谢你们，还来医院照顾我，麻烦你了。” 她和宋暖素未谋面，仅有的一点关系就是她是宋暖妹妹的同学，却没曾想宋暖竟然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温丽丽很是感动。 宋暖笑着替她掖了掖背角， “我知道小翎在学校里被很多人排挤，也受了不少欺负，小翎都跟我说了，你没有和那些人一起欺负她，是个好姑娘。 小翎虽然说着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我知道她潜意识里还是渴望有个朋友的。 我这么帮你，一是因为你是个年轻姑娘，以后还有大把辉煌的人生，我不想看着这么优秀的同志因为男人一蹶不振，甚至放弃自己的未来。 第二呢，我自私地说，我是为了宋翎，你俩都是这一批公派留学的学生，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我想着你俩关系如果能近一步，在国外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宋暖说得很真诚，叹了口气道， “我能看出来，你和小翎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好胜心也都很强，但你们中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这是很难得的，我说这些不是给你压力，让你去故意讨好小翎，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互相错过眼前的朋友。” 温丽丽听着宋暖的话，眼睛一滴泪滑落，学校里都说宋翎孤僻，没有朋友，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也融入不进去宿舍内的小群体，也交不到真心朋友，这才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学习打工和向开明身上。 她吃了苦头，也受到了教训，现在又有宋暖这个样的姐姐为自己着想，温丽丽觉得自己很幸运。 “宋暖姐，你放心，我明白的。” 宋暖拿了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温柔地笑着， “别哭，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也只会更好的。” 宋暖走后，病房又变得安静，宋翎坐在病床旁，手里捧着一本法学专业的书，就这样静静看着。 温丽丽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翻书的沙沙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温丽丽看了眼一旁专注的宋翎，眼神逐渐柔和， “宋翎，你真的有个很好的姐姐。” 她语气是羡慕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宋翎的家庭情况，但仅凭大学几年她对宋翎的了解，她觉得宋翎家里应该和她差不多，都很贫困。 但宋暖的出现打破了她对宋翎的看法，原来宋翎是有依靠的，只是她自己比较独立而已。 宋翎翻书的手一顿，抬头只是温丽丽，她点头，认真道， “我知道，我三姐一直是最好的。” 女孩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炫耀和得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温丽丽突然就笑了，这个宋翎，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板无趣， “你知道你去打水的时候，宋暖姐对我说了什么吗？” 宋翎沉默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温丽丽挑眉，将宋暖对她说的话向宋翎转述了一遍。 宋翎听完没有出声，只低头重新翻看起书本来。 只是，她捏着书本的手指，却越来越泛白。 温丽丽在第三天出院，期间白望舒也来了一趟，向大家伙分享医院对向开明的处罚。 由于白望舒和温丽丽去的时候正是医院最忙的早上，很多病人和工作人员都将事情听了个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上午，医院上下就都知道了向开明的为人和他作风极其不正。 事情影响十分恶劣，医院决定开除向开明，将他送回原籍。 向开明原籍是一个小县城，辛辛苦苦考上大学在京市落脚，如今又被送了回去，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该有多大。 听到这里，温丽丽彻底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向开明狗急跳墙去学校举报她怀孕呢，现在算是放心了。 提交完留学需要的各种资料，温丽丽便回了老家，临走前，她托宋翎给宋暖和白望舒各自带了件礼物，是百货商店里最暖和柔软的羊绒围巾。 她很幸运，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冬天，能遇到三个女孩，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第525章 爸爸好可怜 来京市的第十天，宋暖带着俩孩子再一次拨通了程也办公室的电话。 这是小宁小远第一次离开爸爸这么长时间，虽然俩孩子嘴上没有说，但总会在睡前问上两句。 “妈妈，爸爸现在在干嘛呀？” “爸爸有没有好好吃饭？奶奶今天做了炖牛肉，可好吃了，爸爸吃过吗？”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来京市和我们一起啊？” 宋暖知道，俩孩子想爸爸了，于是第二天，宋暖带着孩子们来到邮局，拨通了陕省军区的电话。 只是，电话接通却没有听见程也的声音。 俩孩子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宋暖， “妈妈，爸爸去你哪儿了？” 宋暖听着听筒对面赵明峰的声音， “弟妹啊，程也元旦有三天假，这小子一个人在家可怜得很，昨晚连夜坐火车找你们去了。” 宋暖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 “我知道了，谢谢赵哥。” 赵明峰嗐了一声，忙找补道， “你可别说是我跟你说的，那小子怕是想给你个惊喜呢。” 电话挂断，宋暖低头看着俩孩子， “咱们先回去，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俩孩子一头雾水地跟着回家，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说。 回去后没多久，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正在玩玩具的小家伙们抬起脑袋。 嗯？奶奶和江奶奶今天没去买菜呀，小姑也去上班了，敲门的会是谁呢？ 忽地，小宁想到了妈妈刚才说马上就会见到爸爸，小家伙眼睛蹭地亮了，颠儿颠儿就要跑去开门， “弟弟，是爸爸，爸爸来了。” 小远也放下了手中的玩具，跟着姐姐一起跑向大门口。 堂屋内的几个大人还在懵圈中，就见两个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已经跑到了门口。 宋暖弯了弯眼，跟上前去。 小家伙们还不忘爸爸妈妈的教导，并没有立即将门打开，而是站在门口，奶声奶气地问， “是谁啊？” 门外传来一道粗重低沉的男声， “我找宋知宁和程知远。” 小宁小远捂着嘴笑弯了眉毛，小家伙们想去拉门栓，但踮起脚都还没门栓高呢，只能求助地看向宋暖， “妈妈，开门。” 宋暖笑着打开门，就见两个小家伙已经像炮弹般朝男人扑了过去， “爸爸，爸爸，我想死你了。” 程也穿着军大衣，将手上的行军包一扔，蹲下身接住俩个小炮弹。 “怎么知道是爸爸？” 俩孩子抱着程也的脖子不肯撒手，小宁扬起脑袋嘲笑爸爸， “爸爸，你装坏人装得一点都不像，我和弟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小远赞同地点头，将脸贴上爸爸颈窝， “想爸爸。” 程也一颗铁汉心都快被融化了，一手抱起一个崽崽，满眼笑意看着宋暖， “媳妇，我也想死你了。” 宋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怎么瘦了？” 她拎起地上男人的包裹，掂量掂量，很轻，一看就是匆忙收拾出来的。 程也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我一个人在家，只能吃食堂，睡冷被窝。” 小宁伸手捏住了程也的耳朵， “爸爸好可怜。” 宋暖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卖可怜耍宝的父女俩， “行了，赶紧进屋吧。” 堂屋内的徐凤兰和江姨也听见了声响，出来一看，皆是哎呦一声。 徐凤兰也好久没见到自家儿子，匆忙上前， “你这孩子，来也不打个电话，妈今天都没去买菜。” 程也笑道， “决定得匆忙，没来得及打电话，妈，不用买菜，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徐凤兰摆手， “那怎么行，江妹子，走，咱来买菜去。” 她一边拿着菜篮子，一边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现在还买不买得到好肉。” 俩老人走了，屋内就只剩下一家四口，两个小家伙是真的想爸爸了，一直黏在爸爸身上不肯下来。 程也抱了一会，拍了拍小家伙们的屁股， “抱够久了吧，你俩赶紧下去，我还要抱抱我媳妇。” 宋暖正给他倒了杯热水，听闻此话，笑嗔了一眼男人。 小宁小远笑眯眯从爸爸身上下来，程也立马抛下俩孩子，伸手走向宋暖。 他的怀抱依旧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宋暖被紧紧圈着，侧脸贴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分开这么多天，别说孩子们，就是宋暖，也是很想他的，所以也没扭捏，紧紧回抱着程也。 程也独守空房这么些天，每天只有抱着媳妇的枕头入睡，直到连枕头上的气味都淡了，程也实在受不了了，趁着元旦买了火车票连夜赶来。 如今重新闻到媳妇身上特有的香味，男人一颗心才放松了些。 “真安心。” 他埋在宋暖颈间，狠狠吸了两口，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再次闻到这个味道，才觉得安心习惯。 宋暖被他喷洒出来的气息弄得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 “干什么呢，孩子还在这儿呢。” 程也低头一看，小宁小远睁着大大的眼睛，正仰头看着他俩。 “爸爸，你在闻什么？妈妈身上是不是香香。” 程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薅了薅小宁的脑袋， “妈妈身上有让人安心的味道。” 小宁凑到宋暖跟前，小鼻子一耸一耸，仔细闻了闻，随即抱上宋暖的大腿， “我知道，妈妈香香，我和弟弟都喜欢。” 宋暖被着父子三人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个时候徐凤兰和江姨回来了，她俩去得晚，菜市场已经没啥好东西了，只割了两斤肉回来。 “中午咱做个回锅肉吧，我昨儿个还买了点菜，还能将就一下。” 程也一共就三天假，除去路上也要花费的一天，真正能陪家人的时间，一共也就两天不到。 不过好在今年过年一家人都能回去，短暂的分别也只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他的到来，俩孩子无疑是最兴奋的，小宁小远恨不得在两天内带爸爸吃遍他们这些天吃过的所有好吃的。 奈何程也只有一个肚子，实在是无福消受，小家伙们只好撅着嘴放弃。 “趁爸爸也在，咱们明天去爬长城吧。” 宋暖提议道。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程也爬长城时，两人说好的以后带着孩子们一起去。 这个提议受到了两个小家伙的大力支持，为了保证第二天有足够的体力爬上长城，小家伙们早早就睡下了，养精蓄锐。 第526章 小孩子别看 重游长城，为了照顾俩孩子和两个老人，宋暖选了相对平缓的一段。 小宁小远自己背着小挎包，站在长城底下士气十足，只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长城还不是他们两个四岁小朋友能征服的，还不到一个小时，小家伙们就已经累得呼呼喘气。 一个半小时过去，小宁小远已经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耍赖不肯走， “爸爸抱。” 小宁伸出手，小嘴撅起都能挂酱油瓶，可怜巴巴看着程也。 小远有模有样地学着姐姐的样子，同样伸手向程也。 小家伙们机灵着，知道在场的只有爸爸才有力气一路抱着他俩。 于是，程也成功在长城上来了个负重走。 好在今天的路途不算陡峭，几人也不是非要走完全程，走到一半，宋暖就喊了停， “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来拍张合照。” 俩小家伙已经恢复了些体力，听到要拍照，小宁还理了理自己的小辫子，还好心地替爸爸理了理寸头。 只是，程也那扎手的寸头，无论怎么理都还是那样。 小宁放弃了，被爸爸抱在怀里，眯眼笑着。 宋暖给父子三人拍了两张， “小宁小远说茄子。” 小家伙们不懂为什么要在长城上说茄子，不过还是乖乖照做，呲着小米牙奶声奶气地喊， “茄子~” 随着“咔嚓”一声响，父子三人的笑容成功被印刻在胶卷上。 一家人在长城上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由程也拿着相机拍了张全家福结尾。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家伙没再让爸爸抱，手牵着手小心地走着。 长城底下有不少卖小吃的摊贩，烤苞米，烤红薯的香甜传到小宁小远的鼻间。 “爸爸，爸爸。” 小家伙们这两天格外黏着程也，此时一人一边拉着爸爸的手将他往小摊上带， “爸爸，烤红薯。” 小宁试图采取萌萌哒攻击。 程也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又看向儿子， “小远想吃什么？” 小远眼睛亮了亮， “烤红薯。” “行，走，爸爸给你们买去。” 孩子们只要是合理的需求，夫妻俩都会满足。 等父子三人捧着好几个烤红薯过来时，不仅两个小家伙笑眯了眼，卖烤红薯的大爷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客户啊，这可是大客户。 短暂的相聚结束，一月三号时，程也要走了，俩孩子舍不得爸爸，久违地掉了几颗金豆豆。 程也抱着孩子们一阵哄，好不容易才将他俩给哄住。 临走前，徐凤兰和江姨很贴心地将空间留给一家四口，小宁小远牵着爸爸的手，又看看妈妈。 “爸爸，你都要走了，不亲亲妈妈吗？” 程也好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梗着脖子道， “谁说我不亲了，小孩子别看。” 他说完一手一个，捂住小宁小远的眼睛，“吧唧”一下，亲在宋暖的柔软的唇瓣上。 “嘻嘻。” 两个小家伙在偷笑呢。 宋暖也在偷笑。 程也走后，小家伙们消沉了几个小时，睡了一觉后再次满血复活。 “妈妈，我们再吃一次奶油蛋糕吧。” 小远舔舔嘴唇，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宋暖但是摸清了这孩子的口味，小远看着冷冷淡淡，内敛得很，实际上是个喜欢吃甜食爱看绘本连环画的小甜豆。 宋暖没有拒绝他，只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今天怕是不行，小远还记得俊峰舅舅吗？他今天要来京市哦，咱们今天出去吃。” 俩孩子上次见牛哥还是在几个月的时候，肯定没印象，期间宋暖和牛哥电话往来，小宁小远也只是听过牛哥的声音，长相肯定是不记得的。 牛哥是下午到的京市，有助理专门开车将他送到程欢的四合院。 开门的时候，小宁小远站在妈妈身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西装笔挺的舅舅。 小宁是个胆子大的，大大方方看着牛哥。 牛哥先是跟徐凤兰和宋暖打了招呼，随即蹲下身笑看俩孩子， “小家伙们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好，我叫牛俊峰。” 他憋着笑，像模像样伸出手。 小宁一点不害怕，伸出小手握了握牛哥的手， “我知道，妈妈说你是俊峰舅舅。” 牛哥真是喜欢极了这两个小家伙，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 “来，舅舅给你们带了可多礼物。” 牛哥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很快便和小宁打成了一片，小远虽然内向，但平时宋暖和牛哥通电话时，小家伙也是听过牛哥声音的，所以并不觉得陌生。 临到吃饭的点，牛哥先将宋暖他们送去饭馆，两个小家伙不是第一次坐汽车，但还是第一次坐小轿车，也很是新奇，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两年里，街上的汽车也多了起来，只是私人要买车还是有些困难的，光是申请牌照都需要很多审批。 “欢欢知道咱们在哪儿吃饭吗？” 徐凤兰问道。 牛哥坐在副驾驶，闻言点了点头， “婶子别担心，等把你们送过去我再去接她。” 徐凤兰对牛哥那是一万个放心，在她心中其实早就将牛哥当做了自家女婿，只是奈何她也不知道程欢有没有那心思。 这两年里，牛哥只要一有时间就京市鹏城两头跑，对她们说的是来京市出差，可也没见着他有多忙。 程欢对牛哥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徐凤兰看着两人的互动，有时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家闺女。 真是恨铁不成钢！ 将宋暖他们送到饭店，牛哥驱车来到程欢所在的报社楼下。 刚下车，就见程欢挎着包从大门出来，牛哥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下一秒，嘴角的弧度彻底僵住，程欢被身后的男同事叫回了头， “程记者，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 抱歉大家，忘记设定发布了 第527章 很不好惹! 程欢一顿，还没到这人竟然跟着自己，碍于他是主编的侄子，程欢语气委婉了些， “赵同志，我待会还有事，就不麻烦你了。” 奈何这姓赵的同志一点听不出她拒绝的意思，依旧坚持道， “没事，程记者你要去哪里？我都顺路，能送你一程。” 程欢脸色有些尴尬，她还急着去吃饭呢，牛哥前几天打电话来说元旦到京市出差，听说宋暖和孩子们都来了，要请她们去吃大餐。 她惦记这顿大餐可是惦记了好久，今天下班连班都没加，扛着包包就准备走的。 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姓赵的。 她叹了口气，二十好几了还没处对象就是不好，单位同事和领导咔咔一顿介绍，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介绍了一遍。 这位赵同志还算好的，长相清秀，身高体长，和她算是同龄人，家里条件很不错，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更何况他还是主编的侄子。 在这个人情社会里，程欢很难厉声拒绝，毕竟主编可是她顶头上司，只希望赵同志能明白她的意思。 只可惜，看这样子，赵同志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欢深吸口气，表情变冷了几分， “赵同志，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应该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现在还没有处对象的打算，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背对着大门说话，根本没瞧见牛哥已经在不远处站了许久。 看着大门口登对的两人，牛哥心中是落寞的，这些年，他用尽全力想让自己只把程欢当妹妹，但他做不到。 他想时刻在她身边，想在她遇到困难时被第一个想到，更想程欢能接受自己。 但程欢实在太独立了，独立到她自己都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也不是想寻求帮助，而是独立解决。 这样牛哥有些挫败，就好像他对程欢来说，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哥哥，他什么作用都没有，自然也走不进她的心。 他也三十好几了，对程欢来说没准已经从哥哥变成了大叔，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青年才俊，牛哥心里的无力感更甚，那被功成名就遮掩的自卑又冒了出来。 他们相谈甚欢，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很惊艳，也很喜欢，牛哥怎么会看不明白呢，他甚至想就这么逃进车里走掉，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 牛哥这边头脑风暴，已经快把自己贬低到尘埃了，另一边，程欢恨不得把自己说成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事的蠢蛋，以打消赵同志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 “赵同志，我真没你想想的那么好，我到现在连饭都不会做，每天上班也是无所事事，回到家就是喊妈。 你瞧你工作这么好，人长得也精神，找什么对象找不到，怎么偏偏要找我来祸害你呢对吧。 咱俩实在不合适，我家是农村的，也配不上你，就不耽误你了。” 她说完就想走，但被赵同志抓住了胳膊， “程记者，你不用这么贬低自己，你什么样我都听我姑说了，你上班认真热情有干劲，我姑说你是个好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我也并不介意你是农村来的，农村人和城里人没什么两样，谁都不比谁高贵，大家吃一样的饭，走一样的路。” “至于你现在没有处对象的打算，我也不强求，我只想拜托你，如果有处对象的想法了，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他说的无比真诚，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程欢，抓住她胳膊的手也很有分寸地放开。 程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是这位赵同志是个狂妄自大没礼貌的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人既有礼貌又有文化，脑子还活泛，她都不能说重话拒绝。 看着赵同志期待的眼神，程欢下意识回避，正想着该怎么拒绝，就听后边一道温和磁性的声音传来， “欢欢。” 程欢听着熟悉的声音，倏地转头，随即惊喜地瞪大眼， “牛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好在饭店门口汇合吗？ 牛哥微笑开口， “我过来接你。” 他的视线从程欢脸上转移到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这位是？” 赵同志一直在打量眼前的男人，男人西装笔挺，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气势很足，一副企业家的样子。 他站在台阶下，身后停靠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就这么微笑注视着程欢，面对程欢时又是一副温和亲近的气质。 牛哥给赵同志带来了浓烈的危机感，看程欢这样子，两人怕是早已相识，甚至熟悉得很。 程欢很高兴能看到牛哥，听到他的话，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个赵同志。 她随意介绍了一下， “哦，他是我主编的侄子。” “你等久了吧，我这就来。” 她说完就要走，却被赵同志再次拉住， “程记者，这位是？” 程欢看都没看他，只匆匆说了句， “是我哥。” 但赵同志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现在要是放了手，那就和程欢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他手在不自觉中用力，程欢的胳膊被他抓得越来越紧，忍不住皱眉挣扎起来， “赵同志，你干什么，你捏痛我了，放手！” 赵同志这才回过神来，正要放手，就见台阶下的男人已经大步跨上，一把将程欢给拉到了身边。 “没事吧？” 牛哥低头，轻声询问。 程欢皱着脸摇摇头，甩了甩胳膊。 “这位同志，欢欢很显然不愿和你来往，你继续纠缠，很不绅士。” 牛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只是无形之中让赵同志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很不好惹！ 这是赵同志在触及到牛哥眼神的唯一想法。 他抿了抿唇，小声朝程欢道歉， “抱歉。” 程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看向牛哥， “咱们走吧，我都饿了。” “好。” 牛哥温声回应着。 两人并排下楼，期间程欢微仰着头朝男人说话，眉眼弯弯，是赵同志从未见到的神情。 牛哥偏头，温声细语地回应着。 两人之间那种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的氛围，让赵同志心里拔凉拔凉的。 看着男人绅士地替程欢拉开车门，女孩非常习惯且熟悉地坐了进去，这样的动作仿佛发生了千百遍。 赵同志握紧了拳头，彻底明白自己没戏了。 第528章 生闷气 直到握上方向盘的那刻，牛哥掌心的濡湿才缓解了片刻。 他本来都打算悄悄离开了，但看到那男人对程欢动手动脚，程欢的背影明显很抗拒，他心底一股无名火噌地冒起。 他如此爱重珍视的女孩，不应该被这么不礼貌的人打扰。 他鼓起勇气上前，已经做好了自作多情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程欢选择了他。 那一刻，牛哥心中是惊喜的，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喜悦扑面而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头一次将她拉至怀中。 虽然一触即离，但他已经满足了。 黑色桑塔纳缓缓发动，牛哥抿唇不语，眼神紧盯着前方，熟练地掌控着方向盘。 程欢在副驾驶用余光悄悄瞥他，见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被冻得通红，她眼神瑟缩了下，开始光明正大打量起男人。 牛哥早就注意到她的眼神，忍着没说话，就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女孩的声音，牛哥心在打鼓，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开口道， “看我做什么？” 程欢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想了想，才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那男人找我做什么？” 牛哥手倏地握紧，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又慢慢松开了手， “咱们欢欢这么优秀，有几个追求者也是应该的。” “哦。” 程欢视线在男人脸上盯了片刻，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看到，只能哦了一声。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程欢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并不明显，但闻着很让人安心。 她向来是个怕冷的，冬天一直都穿得很多，此时坐在车内，被冻住的身体立马回暖，脸颊也微微泛着红。 她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银装素裹随着车速变换，但好像并不是回家的路。 车厢内安静了许久，可能是不太习惯两人之间这样的氛围，程欢率先打破了安静， “暖暖姐她们呢，不回去接她们吗？” 牛哥依旧是那副柔和亲近的样子，温柔地解释道， “我先送了她们过去，暖暖叫我来接你。” 明明牛哥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这副模样，但程欢今天莫名看他很不顺眼，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瘪了瘪嘴，暗自生起了闷气。 “哦。” 女孩简单回应，随后便将头转向了窗外，沉默不语。 牛哥开着车，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刚才的场景，等到他反应过来女孩今天话有些少时，程欢已经生了好一会闷气。 “怎么了？” 他问。 程欢深吸口气，觉得自己气得莫名其妙，牛哥对她很好，她不应该随意跟他撒气，于是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 “没事啊，我只是有些饿了。” 牛哥轻笑了声，将车速提高了些， “那我开快点。” 程欢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闭了嘴。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饭店包厢，程欢才像是松了口气般，赶紧坐到了宋暖身旁。 牛哥看着她的动作，眼眸微沉，并未说些什么，只坐到了小宁小远身旁照顾起两个孩子。 宋暖敏锐地察觉两人的气氛不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悄悄问了问程欢， “你和牛哥怎么了？” 程欢心里有些烦躁，还有些其他的感觉，但她说不出来，只笑了笑，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了。” 宋暖没再继续追问，只给程欢夹了一筷子菜， “累了就多吃点，吃完回家好好休息。” “嗯。” 程欢吃着菜，明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她却觉得嘴里的菜如同嚼蜡。 这可是京市老字号餐厅，味道是不会差的，可她就是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顿饭吃得人心堵，吃过饭后，宋暖打算孩子们和宋翎去周边逛逛，程欢实在累极了，便和徐凤兰他们回了家。 牛哥晚上还有应酬，司机小张已经等候在车旁，如此，大家便都没要牛哥送，而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你们明天打算干嘛？” 牛哥问宋暖，余光却在悄悄打量漫不经心的程欢。 宋暖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回应道， “我前几年在京市买了套二进院子，明天打算带孩子们去看看。” 自己家的院子，孩子们总要认认门的。 牛哥眉毛一挑，没想到她在京市还有院子，想了想，于是道， “我明天下午没事，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两人都这么熟了，宋暖拿牛哥当亲哥看，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行，那中午做好饭等你。” 她摸了摸俩孩子的头， “小宁小远跟舅舅再见。” 俩孩子乖乖挥手，“牛舅舅再见。” 牛哥在俩孩子脑袋上一人薅了一把， “说了多少遍，叫俊峰舅舅，什么牛舅舅，多难听啊。” 小宁吐了吐粉嫩嫩的小舌头，朝牛哥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就是牛舅舅。” 牛哥作势要给她一个爆栗，小家伙机灵地躲到了妈妈身后，探出脑袋继续略略略。 “小机灵鬼。” 牛哥笑骂一句，朝几人告别，视线匆匆扫过徐凤兰身旁的程欢，女孩正低头帮妈妈整理着袖口。 大家都没发现两人的异样，只当他俩还如往常一般。 翌日，程欢早上准备出门，刚挎着包，徐凤兰将人拉住， “你干啥去？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 程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上次采访还有点瑕疵没弄好，我回去加个班。” 她说完就走了，留徐凤兰在身后干瞪眼， “嘿，这孩子，小牛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说多招待一下。” 宋暖在一旁打圆场， “妈，你放宽心，该有的缘分总不会消失的。” 徐凤兰那个愁啊，紧紧拉着宋暖的手， “妈不是想催她，只是小牛这么好的人在眼前，如果错过了，妈怕她以后都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我老婆子不掺和，他们自己处去吧。” 宋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牛哥是中午来的，徐凤兰和宋暖准备的午饭很是丰盛。 眼瞧着要开饭了，却还没见到那道身影，牛哥故作不经意地问， “人齐了吗？” 宋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为难道， “欢欢她单位有事，加班去了。” 牛哥点点头， “行，那开饭吧，吃完咱们去小宁小远的新家看看。” 两个小家伙已经兴奋一晚上了，他们还不知道在京市也有自己家呢，闻言恨不得立马吃完饭。 第529章 二进院子 宋暖这次来特地带了四合院的钥匙，就想着来打扫一下，给院子添添人气儿。 推开沉重的朱红色大门，迎面便是一股萧瑟之意。 屋檐下结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因天气冷，蛛网上挂满了冰晶子。 跨过垂花门，进入主院，院子一股垂败萧瑟的氛围，干枯的大树，飘落满院的枯叶，还有墙角的积雪，无一不诉说着此处的荒凉。 但俩小孩丝毫不觉得院子冷清，妈妈说这里以后就是京市的家，那么自己家里自然是什么都好。 小家伙们在院子里手牵手嘻嘻追逐着，牛哥则四处打量起来。 宋暖几人从家里拿了扫帚过来，将院子中央的积雪和落叶扫至角落。 “暖暖，你这院子买得不错啊，多少钱买的。” 牛哥逛完了整座院子，点点头夸道。 宋暖抿唇一笑， “这院子说起来还是我捡漏买到的，只花了五千。” 她将当时和程也遇到院子原主人的事说出，牛哥不禁感叹， “你还真是运气好，捡到一处大便宜。” 他四处看了看， “这院子保存得不错，放到现在也能卖上一万大几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装修？” 宋暖道，“现在还不急，装了也没人住，等孩子们大一点再说，以后寒暑假还能来京市小住。” 牛哥点头， “你这丫头眼光一直都毒辣得很。” 他开的就是建筑方面的公司，对国内的建筑行业肯定是有一定远见的，宋暖这院子买得，只增不减。 “买京市的院子不会亏，如果你手里头还有闲钱，可以多买两套。” 牛哥建议道。 宋暖知道牛哥是真心拿自己当妹妹，要不然也不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她点头， “不瞒你说，我手里还真有点闲钱，哥你有没有人介绍介绍。” 她现在工资每月有近八十块，程也每月工资一百二左右，两人加起来一个月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 虽说有花销，但花销也不大，这几年还是存了大几千块，再加上她自己的小金库和彩礼嫁妆，还有每年王艾君给的家里分红。 宋暖不敢在牛哥面前说自己多有钱，但大几万还是有的，她也是个小富婆。 牛哥笑嗔了她一眼，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有事喊哥，没事就牛哥牛哥的叫。” 宋暖嘿嘿笑了两声，想到她的第一桶金还是和牛哥合作挣得呢。 “我这里还真有个人能介绍给你，这样吧，我今天先联系他，明天直接让他带你去看，保证不亏了你。” 牛哥说着，给门口站着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秒懂，出去联系人了。 宋暖疑惑，“你明天有事要忙？” 牛哥应了声， “明天要回鹏城了，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也才来两三天就要走，小宁小远才刚跟这个舅舅熟悉，冷不丁听见他要走，两个小家伙还有些舍不得。 “牛舅舅，那你什么时候还来找我玩？” 小宁上前，一把抱住牛哥的大腿。 牛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任凭小丫头弄皱了自己的西装， “如果过年有时间的话，舅舅再回去看你们好不好？” 小宁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说： “那好吧，舅舅可不能忘了我和弟弟。” 牛哥真是稀罕极了这两个小家伙，抱了一个又去抱另一个，怎么都不肯撒手， “行，舅舅保证一定不忘了你们。” 牛哥在京市只待了三天，第二天上午就回了鹏城。 程欢听到他走的消息后，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声，随即愈发专注地投身到事业中，只是在工作的间隙，时不时会想起那个照顾她冷暖，帮她开车门的男人。 牛哥给宋暖找的人很靠谱，第二天就带她去看了好几处院子。 宋暖几年前买院子的时候，原本想着京市的院子以后也能给孩子一个保障。 却没曾想她一生就是俩，她和程也不是偏心的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院子也自然是要买两套。 中间人带她去看了好几处，宋暖看中了一处二进院子，院子虽没三进的大，但胜在周边环境清幽，且院子保存得极好。 听中间人介绍原主人祖上和睦，并没有横死之人，宋暖问了价格，当即便拍板买了下来。 除了这套二进院子，宋暖还在中间人的介绍下买了两间临街铺子。 铺子不算大，一间只有五六十平，但好在位置不错，以后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 要不是中间人手里只有这两间，宋暖恨不得再多买几间。 于是一通过户下来，第三天下午，宋暖名下便又多了一处房产两处铺子。 当然，她的小金库也少了快三万。 回到家，小宁小远缠着问妈妈买没买到院子，宋暖没将铺子的事说出，只说了两进院子。 徐凤兰和江姨很有分寸地没问，只是晚饭前，徐凤兰悄悄将宋暖拉至房间，从衣柜底下翻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存折， “暖暖啊，妈知道你和程也压力大，妈这里还有点钱，你们先拿去应应急，江姨每个月工资都四十了，俩孩子还要念书，你们手里的钱怕是周转不开了。” 宋暖笑着将存折重新塞回她手里， “妈，您就别操心我和程也了，我俩工资可比一般人多多了，够花，放心吧。” 好说歹说才让徐凤兰打消了给棺材本的想法。 元旦过完，宋暖和俩孩子来京市也已经快二十天了，眼瞧着没过多久就要回林吉过年，他们也是时候回陕省了。 ———— 宝子们多点点催更吧，这本书到现在数据一直不温不火，支撑我继续写下去的原因也只是想把故事写完整。 我知道你们都喜欢默默看书，但看着不温不火的数据，以及一百万字只有二十几条书评，我的心真是哇凉哇凉〒▽〒 我每天更三章尊滴很累，求求大家别养书啊?_? 第530章 惯子如杀子 临走前，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说什么都要带烤鸭回去，宋暖对他们的决定一向很尊重，和宋翎一起带着俩小家伙们去全聚德买烤鸭。 一只烤鸭十来块，小宁小远在店门口掰着手指算了老半天，两人加起来那点存款，一共只够买五只烤鸭。 “妈妈，我们决定就买五只，静芝阿姨家一只，康奶奶家一只，爸爸一只，剩下两只分给我的小弟们。” 小宁仰着脑袋朝宋暖说。 宋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行，需要妈妈赞助吗？” 俩小家伙摇摇脑袋， “不用，我们的钱够。” 小家伙们在宋暖这里借了钱，兴冲冲地去买烤鸭，宋暖最后还带他们去吃了奶油蛋糕。 小远吃得开心极了，连脸蛋上何时沾了奶油都不知道。 小宁一勺一勺小心地舀着奶油，一边吃还不忘一边感叹， “哎，要是陕省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奶油蛋糕就好了，只可惜奶油蛋糕带不回去，不然也叫我小弟们尝尝。” 小家伙时刻不忘当老大的责任。 宋暖心想你俩那点钱买的小蛋糕还不够一人分一口。 吃饱喝足回家，再不舍的，就是对奶奶和小姑了。 小家伙们还是很粘徐凤兰和程欢的，小孩子的感观很敏锐，谁真心对他俩好，心里门清这呢。 所以对徐凤兰和程欢，两个小家伙很是不舍得，就连只相处了两三天的牛哥，小家伙们也是依依不舍。 回去当天，程欢特地请了假和徐凤兰一起送他们去火车站。 宋翎这次也被宋暖带回了陕省，打算等着过年一起回林吉去。 火车是硬卧，宋暖他们提着行李上车时，对面床铺已经坐了一对母子。 小宁小远很是能干，自己提着小包，牢牢牵住妈妈的手。 妈妈和奶奶都说了，火车上有很多坏人，专门拐他们这样的小孩，然后卖到山沟沟里给别人家当孩子。 小宁小远可害怕了，警觉地观察着周边的人，不敢离开妈妈分毫。 爸爸妈妈天下第一好，他们可不想给别人家做孩子。 看着两个小家伙自己提着包，对面妇女露出欣慰的笑，朝宋暖夸道， “你家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就知道帮大人分担了。” 宋暖笑笑没说话，小宁被夸很是高兴，挺着小胸脯，将自己和弟弟的包放到床上。 “妈妈，这个包不能放在地上。” 小宁抢着要把装烤鸭和吃食的包放到床上，里面可都是食物，放在地上脏。 宋暖依她，将包放在床头靠桌子的一侧。 火车缓缓开动，小宁小远已经坐过一次火车，也没了新鲜感，乖乖地坐在床上看绘本玩玩具。 对面床铺的小孩一直嚷嚷着要吃零嘴，妇女没办法，只能从包里掏出两颗糖塞到他嘴里。 宋暖匆匆瞥了一眼，小男孩大概五六岁大，牙齿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可妇女还在给他吃糖。 宋暖皱眉，医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开口，委婉劝道， “你家小孩牙还好吧？” 妇女一愣，而后无奈地笑了两声， “没办法，这孩子犟得很，一个不顺心只能用糖和零嘴来哄，出门在外，我一个人带他，也只能顺着他。” 小男孩像是抓住了妈妈的这个弱点，两颗硬糖在他嘴里快速嚼完，然后又伸出手， “我还要吃糖。” 妇女耐心劝道， “不能吃了，你忘了前天嚷嚷着牙痛了？再吃糖牙都要坏光了。” 小男孩哼哼唧唧，在妇女怀里剧烈挣扎起来， “我就要吃，我要吃糖，就要吃糖。” 车厢内什么声音都有，但小男孩的哭喊声将一切都盖了过去，大家伙好奇地凑到他们所在的包间看热闹。 有人皱着眉劝道， “孩子要吃糖，你就给他吃两颗呗。” “就是，不就两颗糖，有什么要紧的，快别吵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个都没瞧见人孩子满嘴坏牙吗？还怂恿着人吃糖，牙疼你负责啊？” “大妹子，听姐一句劝，孩子真不能从小惯着，越惯越无法无天。 他小时候没要到糖，犯浑，要是长大了没要到钱，那可怎么得了。” 大家伙一听，还真是有道理。 妇女一听顿时觉得自己以前这是太惯着孩子了，一想到孩子长大朝自己要不到钱，万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她可真是误了孩子的一生。 都说惯子如杀子，妇女此刻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在孩子现在只是牙坏了，性子好好掰一掰还能直溜。 看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儿子，妇女咬咬牙，一狠心，一巴掌拍在小男孩屁股上。 小男孩哭声有瞬间停止，不可思议地看着妈妈，随即又是哇呜愈发响亮的哭声。 小宁小远被他吵得看不进去绘本也玩不进去玩具，两个小家伙捂着耳朵，一人一边躲在妈妈怀里。 对面小男孩活像被捞上岸扑腾挣扎的鱼，妇女一个没抓住，就让他滑溜到了地上。 小宁惊讶地看着他，仰着脑袋小声凑到宋暖耳边， “妈妈，这个小孩比彪子还不听话。” 宋暖笑嗔了她一眼，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彪子要是知道他在小宁心中是这地位，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十分钟过去，小男孩终于止住了哭声。 为什么止住？ 因为他妈狠心又在他屁股上补了两巴掌。 小男孩见以往惯用的招呼不好使了，也不想继续挨打，识相地爬回到床上，也再没说要吃糖。 妇女一边回味刚才的手感，一边小声琢磨， “孩子孩子，还真是惯会蹬鼻子上脸，果然打两巴掌就老实了，欠收拾。” 她仿佛找到了新的育子方向。 周围人见没热闹看了，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包间。 没了人打扰，小宁小远又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火车哐啷哐啷行驶着，期间宋翎拿了水壶去接水。 宋暖拉着人小声嘱咐， “火车上人多，千万别和陌生人搭话。” 拐子可不止拐小孩，也最喜欢拐宋翎这样的年轻女同志。 宋翎笑笑， “放心吧三姐，我都是大人了。” 这些事她早在三道口时就懂得了。 第531章 还是有媳妇的日子好 宋翎接水回来，大家伙准备吃午饭，小宁喝着热水，朝宋翎竖起大拇指， “三姨真厉害，不用妈妈带自己就能接热水。” 宋翎哭笑不得，剥了鸡蛋塞到小家伙口中， “快吃吧，别说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午饭是鸡蛋和徐凤兰烙的糖饼，糖饼暄软，即便冷了也不觉得难咽。 出门在外，她们一行都是女同志，还有两个小崽崽，低调点为好。 只是，吃食都是放在一个包裹的，宋暖打开包拿午饭时，烤鸭香味溢散了些。 对面的小男孩鼻子比狗还灵，仰着头在空气中嗅嗅，最终将视线落到小宁小远身边的包裹上。 “有肉，我要吃肉，妈，她们有肉。” 他可怜巴巴看着妇女，嘴角似有水光闪动。 妇女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宋暖，不好意思地笑笑， “吃什么吃，老娘是少了你一口吃的？让你整天盯着别人家的吃食。” 小男孩嘴一撇，眼瞧着口水又要从眼睛里流出了，妇女脸一垮，厉声唬道， “把眼泪憋回去，不许哭！”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果然不哭了，只是仍旧瘪着嘴看小宁小远的包裹。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火热，恨不得直接扒到包裹上翻出里面的烤鸭。 小宁小远顿时连鸡蛋也不吃了，两小只牢牢护在装有烤鸭的包裹旁，活像两只蓄势待发的小狼崽。 “才不给你吃，都是我和弟弟的。” 小宁皱着小眉头朝小男孩吼道。 这些可都是她和弟弟用光了零花钱买的，是要带回家属院给大家吃的，怎么可能拿出来给这个贪吃鬼。 再说了，要是她给了烤鸭，万一还有别的小朋友闻到味儿来找她要，那她给还是不给。 小家伙们脑袋瓜可灵光着，对待外人和自己人，他们自有一套。 小男孩一听小宁这么说，气鼓鼓地开始捶床，床板被他捶得哐哐作响。 妇女面上有些尴尬，抱歉地看了眼宋暖，一把捉住小男孩继续锤床的手， “你奶奶真是惯得你好多坏毛病，老娘回去全都给你掰回来。别人的东西不准要，老娘又没有少你吃喝。” 她从包裹里取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肉包，肉包已经冷了，但小男孩还是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向小宁小远炫耀。 小宁不知从哪里学会了翻白眼，小白眼一翻，哼了一声拉着弟弟继续吃鸡蛋。 包子有什么好吃的，烤鸭才好吃呢，还有奶油蛋糕，这小子肯定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宋暖笑看两个小家伙的举动，照顾着他们吃饭，并没有出声干扰。 不患寡而患不均，小宁小远今天做得很棒。 就像宋暖先前说的，她教育两个孩子要学会分享，并不是非要孩子们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出去，而是懂得这个美德。 很显然，小宁小远成长得很好，能有自主分配零花钱的意识，吃到好吃的也能惦记朋友。 小宁就不说了，这孩子最讲义气。 小远这次为了姐姐，也是无私奉献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宋暖为俩孩子骄傲，只是现在当着别人的面不好夸赞。 时针慢慢走着，等俩孩子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小宁打了个豪放的哈欠，揉着眼睛问宋暖，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宋暖替她理了理头发， “应该还有三个小时。” 他们坐的快车，从京市到陕省也要十五个小时，六点上车，大概晚上九点才能下车。 小宁看着窗外逐渐黑沉的天，睁着大眼睛问道， “爸爸回来接我们吗？” 宋暖点头， “会的，妈妈已经提前跟爸爸说了。” 小宁高兴坏了，拍着手叫好， “终于又能见到爸爸了，小宁想爸爸。” 两个小家伙从出生开始，程也从来都是尽职尽责，完全做到了一个当爸爸的责任。 有时候宋暖觉得自己都比不上他为两个孩子着想。 所以俩孩子这么喜欢依赖爸爸，宋暖看着是高兴的。 这也证明程也对家庭的参与感很强，他们家不是那种丧偶式育儿。 最后一小时，小宁小远几乎是数着秒表度过的，终于，火车发出高鸣，车速也逐渐缓了下来。 小家伙们迫不及待下床穿好鞋子，挎着自己的小包，准备下车。 下车人流拥挤，俩孩子被宋暖和江姨一人抱着一个，宋翎在他们身后提行李，三大两小顺着人流朝出站口走去。 程也人高马大，还特地站在了灯泡下面，几乎是瞬间，被宋暖抱着的小宁就看到了爸爸， “爸爸，爸爸，妈妈，我看到爸爸了，他在那里！” 小家伙扑腾着朝爸爸挥手，宋暖差点都没抱稳，只能无奈地喊道， “别动，要摔下去了。” 小宁乖乖不动了，只是一双激动得发亮的眼睛牢牢跟随着爸爸移动。 程也在看到媳妇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穿过人群大步朝她们走来。 待他走近，俩孩子十分默契地扑进他怀里。 宋暖和江姨松了口气，这两个小炮弹还是有些重量的，就抱了这么一会，她俩的手都酸了。 程也一边抱着一个，丝毫不觉得费力，他看了眼宋暖，颔首示意， “走吧，车在路边。” 宋暖接过宋翎手上的行李，拉着人跟在程也身后。 回家属院一路上，两个小家伙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跟程也讲京市的见闻。 小宁十分宝贝地拍了拍一旁的包裹，傲娇道， “爸爸，我和弟弟没有忘了你哦，我们有给你带好吃的。” 程也憋着笑问， “我来猜一猜，是不是烤鸭？” 小宁顿时气鼓鼓， “你怎么一次就猜到了，哼，不好玩。” 程也面容柔和，眉眼都是笑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每次打电话给他都要说会带烤鸭回来。 小家伙的电量在下车那一刻完全耗尽，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真是累极了，都没撑到回家，在进大院的时候就趴在宋暖膝上睡着了。 回到家，程也早就将房间收拾好，热水也烧了两大锅，将俩孩子一骨碌放到床上，宋暖好好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 今晚，程也久违地再次体会到了抱着媳妇睡觉的感觉，男人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了些，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还是有媳妇的日子好啊。” 第532章 烤鸭派对 宋暖笑着戳了戳他的腰窝，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和孩子？” 程也嗯了声，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宋暖靠近男人胸膛，鼻尖全是他洗过澡后清冽的肥皂香。 她有些恍惚，第一次和程也近距离接触时，好像也是这股肥皂香，时隔多年，她仿佛已经习惯了男人身上的味道，好像就连自己都被他沾染了去。 这人爱护她的心，就和身上的味道一般，从未变过。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程也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儿不动了，低眸询问。 宋暖仰头看他，望入男人温柔如深潭的眼眸里。 她双手趴在男人胸前，稍稍用力，仰起脑袋，一个吻落在男人嘴角。 程也眸色渐深，大半个月没和媳妇在一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撩拨，要不是顾及宋暖坐火车疲累，他真是不想将人放过， “不累？不累咱们做点别的事。” 宋暖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按住他在腰间拨弄的宽大手掌， “不做，今天可累了，俩孩子虽然很乖，但精神上不容松懈。” 看着她眼底淡淡乌青，程也心疼了，温热宽厚的手掌按在她腰间，轻轻揉捏按摩。 宋暖享受着男人的伺候，舒服得直哼哼，看着男人任劳任怨的模样，她调笑道， “不是都说结了婚的男人很享受单人时光嘛，我怎么瞧着你和别人不同。” 程也手上动作未停，侧躺着有些碍事，干脆直接翻身坐起，好好给她按摩。 听闻宋暖的话，男人哼哼两声，俯身亲了亲她温热的后脖颈， “我才不和他们一样，他们媳妇能跟我的比吗？！” 他话里还带着股骄傲的意味，好似自己比那些男人强多了。 “噗嗤。” 宋暖没忍住笑出声来，在男人挠向她痒痒的那刻提前将他的手抓住， “别别别，你最好了。” 她是最怕痒的，命门被人捏在手上，只能求饶。 程也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听见求饶声，这才将人放过。 不得不说，程副团的按摩还是很有效果的，宋暖被按得迷迷糊糊，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程也见她没了声儿，替她盖好了衣服，又躺回原先的位置，将人揽入怀中。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程也醒来时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宋暖，他迷糊地眨眨眼，好似还有些不习惯枕头突然就变成了媳妇。 他一动，宋暖也跟着醒了过来，半睁半闭地虚着眼睛， “几点了？” 程也拿起床头柜的手表一看，才六点，顿时轻轻拍了拍媳妇的背， “还早，你再睡一会。” 他小心翼翼将人放开，又把自己的枕头塞到宋暖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被宋暖带得怀里必须要抱点东西才睡得安稳。 程也出完操回来，宋暖还在睡，小宁小远刚起来，自己穿好了衣服，顶着两个鸡窝脑袋过来找爸爸。 “爸爸，我的烤鸭呢？” 小宁第一件事关心从京市带回来的烤鸭。 程也拿着梳子拍了拍身前的小板凳， “烤鸭爸爸帮你放冰箱了，过来，给你梳头。” 小宁先去冰箱前确认了一下烤鸭的安好，这才颠儿颠儿跑到程也跟前坐下， “爸爸，我今天能请小弟们到家里来玩吗？我要请他们吃烤鸭。” 小家伙语气充满了兴奋，听得程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可以，但是你得先问问妈妈，毕竟是妈妈帮你们热烤鸭对不对。” 小家伙毫不犹豫点头， “那我等妈妈醒了就去问她，妈妈一定会同意的。” 小宁的头发不算多，程也从小给她梳头已经梳习惯了。 小小一把头发被他扎成了两个小揪揪，上面还一边各夹了一个粉色小夹子。 小揪揪随着小家伙走动一晃一晃，很是可爱。 程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 “弟弟呢？” 小宁这才想起弟弟不见了，四处张望了下，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弟弟和我一起起床的呀。” 她四处找了找，没发现小远，拉着程也蹬蹬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 父女俩悄悄推开门一看，小远不知何时被妈妈抱在怀里，母子二人正睡得香甜呢。 小宁抬头，悄悄朝程也做了个嘘的手势，父女俩关上门，开始洗漱吃早餐。 小宁的烤鸭派对非常顺利地举办了。 大院里的小朋友们听说小宁小远从京市回来，吃过早饭就跑来找他们玩。 小宁征得妈妈同意后，挺着小胸脯对小弟们说： “你们认我当老大保证不亏，我给你们带了京市最好吃的烤鸭回来。” 小弟们兴奋地嗷嗷直叫，彪子狗腿地上前，替小宁捏捏胳膊，捏捏肩膀， “老大，等会我能吃鸭腿不？” 小宁瞥了他一眼，看在他这么有眼力见的份上，勉为其难道， “行吧。” 彪子开心了。 复热的烤鸭自然是没有在全聚德现烤的好吃，但彪子等一众小朋友吃什么都不挑，只听小宁说是京市最好吃的烤鸭就已经馋得流口水了。 趁烤鸭复热之际，宋暖拿出了在京市买的糕点招待小朋友们，她自己带着小宁小远将烤鸭和糕点给米静芝和康嫂子送了去，还特地说了是俩孩子用自己的小金库给买的，惹得米静芝和康嫂子心底要被融化了，一个劲地夸夸。 小宁小远觉得自己做了很好的事，得到了大家的一直夸夸，小家伙们兴奋得不行，就连一向内向的小远，可能是气氛使然，又可能是和小伙伴们分开太久了，难得和他们玩成一片。 没有包烤鸭的春饼小孩子们也毫不在意，洗好手手排着队，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烤鸭流口水。 这次烤鸭派对无疑是非常成功热闹的，小朋友们临走前对小宁这个老大更加信服了。 跟对老大果然就有肉吃！ 傍晚，程也回家，小宁指着桌上的烤鸭朝爸爸道， “爸爸，这是我和弟弟专门给你买的烤鸭哦，我小弟们还想吃我都没给。” 程也感动极了，看着两个小家伙， “听妈妈你俩存钱的罐罐空了，就为给大家买烤鸭吗？” 小家伙吃着烤鸭，十分大气地摆手， “没事哒没事哒，罐罐空了也没事哒，马上要过年了，姥姥奶奶都会给压岁钱的。” 小远跟着点头， “爸爸能吃到烤鸭最重要。” 好家伙，这句话给程也感动得差点眼泪汪汪，两个崽崽没白疼，都没白疼嗷~ ———— 今天看见一些眼熟的读者宝宝点催更，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们都弃文了。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让我们一起好好写完这本书吧。 催更要继续点哦，你们的催更真的是我码字的动力！(●v?v●) 第533章 大比兜 小宁的这个烤鸭派对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这些孩子当天吃得满嘴流油回去，被家长好一顿盘问，这才知道在程副团家吃了烤鸭和糕点。 嫂子们都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现在虽说日子比以前好过，但烤鸭这玩意儿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吃得起的。 有些节省的嫂子能从一周一顿肉转变为一周两三顿肉就很不错了，看着自家倒霉孩子嘴上的油光，嫂子们顺手就是一个大比兜， “你这倒霉孩子，咋不馋死你算了，你咋这么大脸呢，吃糕点就算了，还蹭人家烤鸭吃。” 调皮孩子被打也不恼，大院的孩子大多都是皮猴，早就被打惯了，往往是一大比兜下去，提神又醒脑， “我可没蹭，是我们老大邀请的，宋阿姨也说了让我们吃的。” 嫂子这下算是明白了，横了自家皮猴一眼，琢磨着要送点什么回礼过去。 人小暖妹子家大老远从京市带回来烤鸭给这些皮猴吃，承的是这份心意，邻里邻居的，有来有往才好，得知礼数。 家属院不止一个嫂子这么想，大家不约而同准备起给宋暖家的回礼来。 于是在办完烤鸭派对的第二天，宋暖家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嫂子们。 嫂子们提着菜篮子在门口遇到，默契地挑眉， “你也来给小暖妹子回礼？” “我瞧瞧你家回了些啥。” 嫂子们大多都送的一些干货和自家做的辣酱咸菜等，大方一点的嫂子则送的腊肉熏鱼。 宋暖也没客气，摆上糕点零嘴，搬出长凳让嫂子们坐下唠嗑。 “小暖妹子，我瞧那你家小宁以后是个主事的，我家那小子成天在家喊着宁老大呢。” “可不是，我家皮猴也一样，明明自个儿比小宁大好几岁，成天跟在四岁娃娃屁股后面老大老大地喊，也不害臊。” 有嫂子吐了嘴瓜子壳笑道， “嗐，这有啥害臊的，都说有奶就是娘，这群皮猴就是有烤鸭就是老大，除了小宁小远，还有谁会大老远给他们带烤鸭回来。” “就是，小暖妹子，你家小宁讲义气，要早出生几十年，指定是个女将军。” 嫂子们七嘴八舌，将小宁夸了又夸。 眼瞧着越夸越不实际，连女将军都出来了，宋暖赶忙出来喊停， “嫂子们可别夸了，再夸那丫头就要上天了，都是小孩子们玩闹，玩得好了自然就记挂在心里了。” “多亏了咱大院的哥哥姐姐带着，这俩孩子才有了玩伴，我家小远性子内向，出了家属院估计也很难找到朋友。” 嫂子们笑着点头，都是大院里的孩子，感情自然要比外边的纯粹，大院里的孩子天生就有股正气，凝聚力也比寻常孩子好很多。 嫂子们一直在宋暖家坐到中午，眼瞧着快到午饭时间，这才慢悠悠回去。 小宁小远玩到吃饭才回来，小远今天难得没带绘本出去，而是跟着姐姐一起玩跳房子。 两个小家伙玩得满头大汗，宋暖赶忙给他们背上隔了一层， “这大冷天的，小心别着凉了。” 小宁拍了拍小胸脯， “妈妈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她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小远， “弟弟，下午咱们还去跳房子吧。” 小远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猛灌了两口水才摇头， “姐姐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动了。” 小宁很是遗憾， “好吧，那你带着绘本在旁边看。” 宋暖笑看他俩，这姐弟俩一静一动，还挺和谐。 又过了两天，宋暖和程也商量了一下，打算十五号坐火车回林吉过年。 大院的小家伙们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日子，竟然还有些舍不得小宁离开， “老大，你啥时候回来啊，我家今年不回老家，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林吉好玩吗？老大，你能不能跟宋阿姨说一声，让我跟着你们回去。” “老大，你啥时候回来啊？还能给我们带好吃的吗？” 小朋友们将小宁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小宁被三百六十度噪音环绕，无奈地捂着耳朵， “停停停，别说了，吵死了！” 噪音终于停歇了，小宁松了口气，才一一回答小伙伴们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我妈说了，我们还要去参加三舅的婚礼。” 小家伙指着那个说要跟她回去的男孩，一阵无语， “你有本事把这话当着你妈面再说一次，如果你妈不打你，我就带你一起。” 小男孩闭嘴了，他妈早上两个大比兜还记忆犹新呢。 最后一个问题是彪子问的，这人自从吃到了宋暖的零嘴，就知道跟着小宁有好吃的，所以喊起老大来顺嘴得很。 彪子期盼地看着小宁，不舍的眼泪快要从嘴角溢出。 小宁觉得没眼看，这还是当初那个调皮捣蛋，带头挑衅她的彪子吗？！ “我和弟弟的零花钱买烤鸭都用完了，如果收到了压岁钱，我会考虑给你们带好吃的。” 她时刻记得身为老大的责任，有自己一颗糖吃，就有底下小弟们一口糖水喝。 小弟们开心坏了，要不是他们连零花钱都没有，只恨不得众筹让小宁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 很快到了回林吉的日子，江姨这次不打算跟着宋暖一起回去，米静芝拿她当自家长辈，邀请她跟着一起过年。 宋暖尊重江姨的决定，她和程也休假，完全可以自己照看俩孩子。 临走前，宋暖将家里钥匙给了江姨，请她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米静芝也给宋暖准备了一袋子年货带回家。 一家人坐上回林吉的火车，这是小宁小远记事以来回老家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宋暖和程也这几年第一次有这么长的假期回去陪家人，至于宋翎，她也是带着好消息回去的，所以心情也十分激动。 程也托人买了软卧，一家人刚好住满一个包间，软卧车厢人比较少，包间内也没外人打扰，夫妻俩带着孩子，也安心很多。 这次火车上的行程比较长，宋暖怕俩孩子坐不住，特地带了不少零嘴。 俩孩子砸吧砸吧吃着零嘴，还不忘问宋暖， “妈妈，三舅不是说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宋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三舅出任务去了，得晚两天。” 好在婚期定在年后，不然会不会耽搁还不一定。 第534章 两个弟弟 到达林吉是在第三天早上，多亏了程也买的软卧票，俩孩子在火车上呼呼大睡，大人们也休息得很好。 火车停靠到站时，俩孩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程也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们就趴在他肩头继续打盹。 宋暖牵着宋翎跟在男人身后，一眼便看见等候在出站口的爸妈和姐姐。 “爸妈，姐！” 宋暖兴奋地朝家人打招呼，一点没有刚下火车的疲累。 小宁小远被妈妈吵醒，揉着眼睛抬起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正被爸爸抱着，周围都是人来人往。 “妈妈，我们到了吗？” 小宁懵懵懂懂地问。 宋暖点头，给她指了指出站口的方向， “小宁小远快看，姥姥姥爷和大姨在那边。” 两个小家伙果然来了兴致，伸长脖子朝出站口看，很快就看见和家里相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三个人。 这时，宋暖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出站口，王艾君和宋振平先是逮住宋暖的胳膊一顿问， “你这丫头，你胳膊好了吗？” 宋振平见闺女手上还提着行李，赶忙将其接过。 宋暖心下一暖，点头笑道， “放心吧，都好完了，都能抱两个小家伙了。” 老两口这才又将目光转向小宁小远，顿时欢喜得不行， “快快快，快给姥姥抱抱，哎哟，姥的小宝贝们，两年没见着，都长这么大了。” 小宁很不认生地伸手过去要姥姥抱，还甜甜地一一喊人， “姥姥姥爷，大姨。” 小家伙嘴甜得很，喊得在场三人心花怒放。 小远比较认生，害羞地抱着爸爸的脖子，只用眼睛悄悄打量几人。 长辈们对俩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宋暖和程也也并没有强迫小远喊人，只是郑重地他介绍家里的成员。 宋清禾一手牵着一个妹妹，高兴得溢于言表，只紧紧拉着宋暖的手不放开， “咱姐妹俩好久没见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今晚跟姐姐睡吧。” 宋暖和小时候一样，抱着姐姐胳膊撒娇， “你不说我也是要跟你睡的，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姐，我可想死你了。” 宋清禾眼圈都红了，她自然也是想妹妹的，姐妹俩从小在一起长大，自从结婚后，便很难再见一次面，只能通过书信和电话来往，这点不止是宋暖不习惯，宋清禾也很不习惯。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宋清禾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激动得掌心都出了汗，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王艾君抱着小宁走在前面，程也抱着小远走在中间，姐妹三人手牵手走在最后。 小远趴在爸爸肩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宋暖和宋清禾。 宋清禾发现他的小动作，笑道， “小远和木木一样，都怕生，性格也比较内向。” 宋暖笑着打趣， “要不怎么说是两兄弟呢，这三个孩子就我家小宁是个人来疯。”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回家，刚进屋，宋来娣就给大家伙端来了热水，还特地给小宁小远冲了麦乳精。 宋暖拉着女孩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开口， “咱们来娣都长成大姑娘了，三姐都差点不认识了。” 要说姐妹几个当中谁的变化最大，那非来娣莫属，小姑娘刚从三道口来省城时，眼里怯生生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来娣不仅在外貌上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性子也是落落大方，早就褪去了以前的唯诺，变成了现在自信的模样。 面对三姐的夸奖，宋来娣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笑着。 王艾君怀里抱着小宁不肯放下，听见姐妹俩说话，搭腔道， “可不是嘛，咱们来娣现在可能干了，她自己在中心广场周边买了个铺子，还把咱家两个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就是说宋来娣现在手上管理着三个店铺。 真是出乎宋暖的意料，她没想到宋来娣竟然有做生意的天赋。 她现在这副样子，只怕即便回了三道口，也没人能认出她是老宋家三房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来娣。 “你们姐妹俩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说，快回屋去吧。” 宋暖将两个妹妹朝房间里推了推，宋翎在来娣面前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她点了头，来娣才敢来牵姐姐的手。 姐妹俩回了屋，这时，霍嘉木牵着木木从门口进来，爷俩手里还提着几个烤红薯。 小木木比小宁小远大一岁多，但这孩子性格内向，完全没有当哥哥的范儿。 “这是小姨的宝宝，也是木木的弟弟妹妹，以后要带着弟弟妹妹玩哦。” 宋清禾温柔地朝孩子介绍。 木木看着小宁小远，点点头没说话，只是从爸爸手中拿走两个烤红薯，塞给小宁小远，又害羞地躲到妈妈身旁。 大人们看着小家伙们的互动，好笑得紧。 小宁手上的烤红薯沉甸甸，一脸惊喜地看着宋暖， “妈妈，是哥哥。” 家里的相册也有木木，宋暖时常将相册翻出来教两个孩子认人，所以小宁小远即便没怎么回过家，但对家里人也是不陌生的。 宋暖点头， “没错，是哥哥，哥哥给你们烤红薯吃哦。” 俩孩子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只在照片上看过的大哥，小远害羞，只软软地说了声谢谢。 小宁是个自来熟，既然哥哥认生，那她就主动和哥哥说话好了。 小家伙抱着烤红薯颠儿颠儿跑到宋清禾身边，一边叫哥哥一边去牵木木的手， “哥哥，我们去那边吃烤红薯吧。” 小家伙在家里是姐姐，在家属院是老大，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妹妹，也从来没真正把谁当过哥，所以照顾起人来得心应手得很。 她牵着哥哥，也没忘了招呼弟弟，于是三个小朋友排排坐在小板凳上啃着红薯。 木木身为大哥，没有丝毫当哥哥的架势，心甘情愿被小宁拉着走，他也在相册里见过两个弟弟妹妹，只不过弟弟妹妹们比相册里大了不少。 自家弟弟是个内向性子，小宁很擅长跟这种性格的小朋友来往，只将两人带到板凳上就自顾自啃起红薯来。 小远和木木没有丝毫压力，啃着啃着，怀里突然多了糖，紧接着，突然又多了一些小零嘴。 抬头一看，原来小宁早就将烤红薯吃完了，正在找妈妈要零嘴投喂两个弟弟呢。 嗯，没错，在小宁心中，已经将木木这个大哥当成了弟弟，小家伙还惦记着烤鸭和奶油蛋糕呢，一脸惋惜地说： “可惜烤鸭和奶油蛋糕放不了这么久，要不然我也想带回来给木木吃。” 这丫头连哥哥都不叫了。 第535章 体育老师的孩子 宋暖一家回来，最高兴的非王艾君宋振平老两口，两人一早便起来开始准备午饭。 于是等待宋暖他们的便是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小宁小远完全就是个东北胃，姐弟俩平时在家里都是自己拿着勺子吃饭，今天更是吃得不亦乐乎，小嘴都脏了一圈，还一个劲地让爸爸妈妈给夹菜。 看着弟弟妹妹们吃得这么开心，就连一向不怎么爱吃饭的木木都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饭，三个小家伙肚皮已经圆鼓鼓了，宋清禾无奈地摸着自家儿子的小肚子， “你姥姥愁你吃饭愁得不行，早说你看着弟弟妹妹能多吃，姥姥怕是早就把你打包到小姨家去了。” “可不是，这小子一提吃饭就没兴趣，成天只知道抱着书看。” 王艾君是真的愁，老人最乐意看到孩子们吃饭香，奈何木木是个饭渣宝宝。 不过看着小宁小远的饭量，王艾君觉得她又行了，小外孙们可能吃，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宋暖从来没担心过俩孩子的吃饭问题，从开始吃辅食起，俩孩子只有不够吃的，给啥都吃，就没见他俩有不爱吃的东西。 小远还好，钟爱甜食，小宁活动量大，逮啥吃啥，每顿都吃得干干净净。 见木木细胳膊细腿，宋暖打趣道， “姐夫不是体育老师嘛，多给木木增加一点活动量，自然就能多吃饭了。” 说起这个，宋清禾有一肚子话要跟妹妹吐槽， “别说了，我们家木木没有一点运动细胞，这孩子非常讨厌出汗，不喜欢跑也不喜欢跳，只喜欢在家里看书。 任何能让他出汗的运动都不行，最多走走路。” 夫妻俩就这个问题还有些烦恼，木木要是再这么下去，万一长不高可怎么办。 这两年宋清禾因教学质量好被调到初中部当班主任了，所以家里带孩子的主力军便成了霍嘉木。 好在霍嘉木是体育老师，课程没主课多，平日里还能忙得过来，到了考试期间，那就有更多时间了。 毕竟体育老师一到这个时候都比较“体弱多病”。 原本想着趁空闲时间带着木木多运动运动，有利于成长发育，可是木木这孩子天生比较文静，就跟树懒一样，一动不肯动，做什么都是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 这让身为体育老师，还在带同学参加比赛的霍老师霍教练非常挫败。 体育老师的孩子没有一点运动细胞，甚至都不会跑步，霍嘉木扬言， “以后别说你的体育是我教的。” 木木对自家老父亲的抓狂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书本里。 他从小，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赶超同龄人一大截，所以每当放学回到家，总是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捧着书本看。 这也让他积攒了不少小朋友们的怨言，毕竟平日里宋清禾他们是住在教师宿舍的，左邻右舍都是老师，一见到木木在门口看书，老师们看看他又看看自家的调皮猴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不能学学隔壁木木多看看书？！人家还比你小好几岁呢。” 久而久之，木木便成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想让自家孩子学他，宋清禾两口子想让木木多学别人家孩子跑动。 每家人有每家人的难题。 宋暖听姐姐说完这些，差点笑出声来，她想象不了姐夫那么沉着稳重的一个人，能被木木这小不点逼到说出这样的话。 她只听过“语文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这样的话，还没听过“体育是别的老师教的”，听得宋暖越听越想笑。 另一边，仨孩子又回到了小板凳上，木木怀里抱着故事书，小远怀里抱着连环画，小宁见没人跟她一起玩也不闹，乖乖从小包里拿出积木，自个儿蹲在地上玩积木。 这仨孩子各有各的性格，好在宋暖一家人都很尊重孩子们的天性，只要品性好，懂礼貌，其他的就放养吧。 下午，霍嘉木准备出门，他现在不仅是体育老师，还是学校的带队教练。 下学期省城要举办高中春季体育联赛，省城几乎所有的高中都要参加，高中生平时学习辛苦，只有趁着寒假才能练一练。 出门前，霍嘉木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 “木木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训练场？” 木木头都没抬一下，只摇了摇头就又沉浸在书本里。 “我要我要，我要去玩！” 小宁举手跳起来，没了家属院的小伙伴，两个弟弟也不喜欢蹦蹦跳跳，小宁虽说不强求他们一起，但也是很无聊的。 霍嘉木摸了摸她的脑袋， “大姨夫是去体育场哦，小宁去问问你妈妈同不同意。” 小宁蹦蹦跳跳地去了，在得到妈妈同意后又蹦蹦跳跳回来。 霍嘉木在自家儿子那里吃到的无数次瘪后，终于遇到了小宁这个喜欢运动的小朋友。 一大一小两人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傍晚，小宁兴高采烈地回来，蹦蹦跳跳乐乎得不行。 宋暖一摸她后背，都被汗湿了，好在霍嘉木很有带娃经验，给她用干毛巾隔了一层。 晚饭时，霍嘉木对宋暖夫妻俩说： “小宁很有运动天赋，她比同龄的孩子跑得快得多。” 小宁得了夸奖，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只是，小孔雀还不太习惯大东北的寒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第536章 天赋 俩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生病过，这才回来第一天小宁就发了高烧，让王艾君宋振平两个当姥姥姥爷的心疼坏了。 还有霍嘉木这个大姨父，本来是好心带小家伙出去玩，却没想到小宁习惯了陕省的天气，还没习惯大东北零下十来度的寒冷，一冷一热交替，即便后背隔了毛巾也还是感冒了。 霍嘉木那个愧疚啊，第二天一早在得知小宁烧了一晚上后，每隔几分钟就要来看一看小家伙。 小家伙在凌晨退了烧，宋暖和程也两人照顾了她大半夜，早上被王艾君打发去其他屋补觉了。 此时屋里只剩病恹恹的小宁和照顾她的王艾君。 见霍嘉木进来，小宁一边吃着姥姥喂的鸡蛋羹，一边朝霍嘉木露出甜甜的笑容， “大姨父~” 这声大姨父喊得霍嘉木心都要化了，他和宋清禾只有一个儿子，还没享受过有香香软软闺女的感觉。 只是看着小宁明显没昨天有精神，霍嘉木心疼地问， “小宁烧退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大姨夫去给你买。”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仔细观察着小宁的状态。 小宁一口一勺鸡蛋羹，小家伙虽然病了，但食欲依旧杠杠的，听见大姨夫要给她买好吃的，小家伙眼神蹭地亮了， “我想吃大肉包，烤红薯，烤鸭，大白兔奶糖，巧克力，饼干还有奶油蛋糕。” 她像是报菜名般，报了一连串好吃的，听得王艾君和霍嘉木嘴角抽抽。 王艾君无奈地又往小家伙嘴里塞了一勺鸡蛋羹，朝霍嘉木道， “小宁烧已经退了，没什么大碍，小霍你别担心，该干啥干啥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爸呢。” 小宁见好吃的要飞走，还想再挣扎一下，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问霍嘉木， “大姨父你是要去训练场吗？” 霍嘉木点点头。 小宁：“能带我去吗？我想去找哥哥姐姐玩。” 小家伙昨天和一群高中的哥哥姐姐玩得可好了，要不是时间太晚，她都不想回来。 霍嘉木无奈地笑了， “小宁还在生病，等病好了大姨父再带你去好不好？” 小宁瘪嘴，闷闷不乐， “好吧。” 霍嘉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大姨父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小宁又开心了，小嘴鼓鼓吃起蛋羹来。 在场的两人都没见过这么好哄的孩子，顿时哭笑不得。 霍嘉木走后，王艾君三两下将一碗蛋羹喂完，还不忘给小家伙洗脑， “小宁要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才好得快，好了就可以去玩了。” 小家伙被哄得团团转，当天中午就很有食欲地吃了一大碗饭。 由于小宁发烧，怕传染给小远和木木，宋暖就将小宁隔离了起来。 小远醒来没看见姐姐，四处找姐姐和妈妈，在得知姐姐生病后，小家伙担心得不行，连饭都吃不下。 最后还是小宁隔着一扇门跟弟弟说了几句话，小远才乖乖吃饭。 小宁从小和家属院的皮猴们玩闹，身体皮实得不行，在第二天就已经大好了。 小家伙生病归生病，丝毫没有影响食欲，该干饭干饭，一点不含糊，看得宋清禾直呼羡慕。 第三天，小宁就又闹着要跟霍嘉木一起去训练场了，宋暖怕她再次受凉，特地给她穿了好脱的衣服，还给带了两条干毛巾隔背。 下午，宋暖担心小宁，和姐姐一起带着孩子们去了霍嘉木所在的训练场。 训练场是室内的，很大，里边有各种各样的运动设施，这次春季体育联赛的项目不少，有短跑，羽毛球，乒乓球和排球，霍嘉木身为总教练，还是很忙碌的。 宋暖她们到时，就见霍嘉木正在训练学生们，小宁则和几个小姐姐在比赛跑步。 小家伙起步范儿拿捏得足足的，蓄势待发，目光坚定地看着终点方向。 哨声吹响的那一刻，小宁宛如一支离弦的箭，飞奔向终点。 说是比赛，那就不能故意放水，小姐姐们都是高中生，自然比小宁跑得快得多。 眼看着前方小姐姐们一个个率先到达终点，小宁并没有气馁，始终坚持着跑完全程。 小家伙脸上布满运动后的红晕，捏紧小拳头奋力奔跑在跑道上。 宋暖突然就眼热起来，她身旁，小远看着姐姐落后，放开妈妈的手，冲到跑道旁，朝小宁大喊， “姐姐，加油！” 小宁像是真的被鼓舞到，跑得愈发卖力起来。 终于，小宁跑到了终点，小家伙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 她周围，小姐姐们蜂拥上来，将小宁团团围住，一人给扇风，一人给擦汗，一人拿着小宁的水杯等候在侧。 “小宁真棒。” “你比姐姐小时候跑得快多了。” “小宁以后肯定能拿第一。” 小家伙在姐姐们的夸夸中扬起小脸，一点没有最后一名的挫败。 那肯定的，她长大以后一定次次拿第一！ 宋暖站在大门口，将训练场内的情景尽收眼底，她无奈地摇摇头， “小宁这个家伙，真是到哪儿都不客气。” 也真是到哪儿都是团宠，小家伙确实惹人喜欢。 “小宁，给你加油那个小孩就是你弟弟吗？你们俩长得好像。” 身旁一小姐姐问起来。 小宁这才想起刚刚好像听到了弟弟的声音，朝跑道旁一看，小远正纠结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小宁知道弟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和小姐姐们打了声招呼， “我弟弟怕生，我过去跟他说说话。” 她小跑过去，牵着小远的手，给他介绍了新认识的几个姐姐。 小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几个小姐姐正姨母笑地看着两人。 小家伙脸顿时红得不行，又引起了几个小姐姐的一阵惊呼。 “妈妈和大姨也来了，我们快过去吧。” 小远恨不得立马拉着姐姐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地方。 小宁眼前一亮，朝门口看去，就见宋暖正朝她挥手。 两小只手拉手跑到妈妈身边，小宁仰着脑袋兴冲冲地问， “妈妈，你刚刚看见我跑步没？” 宋暖摸了摸她汗涔涔的头发，掏出手帕给小家伙擦擦，笑着应道， “妈妈和大姨都看见了，咱们小宁真棒！” 宋暖在训练场看了一下午，她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小宁在运动上面的天赋。 想到昨天霍嘉木说的话，宋暖决定回去后和程也商量商量，等小宁再大一点，让程也为她制定训练计划。 宋暖没有女孩子就一定要文静乖巧的想法，孩子的天性是从生下来就定好的，小宁和小远一个喜静一个好动，宋暖和程也都很尊重他们。 如果小宁以后想走运动方面的路，或者想走参军的路，夫妻俩也是支持的。 至于小远，宋暖暂时只发现这孩子对连环画，绘本，动画片很感兴趣，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完全看他自己。 第537章 走后门 自从小宁跟着大姨父去了训练场后，小家伙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姨父，只把霍嘉木盯得不忍拒绝。 于是霍嘉木每天上班身后都多了一个小跟屁虫，偏偏这个小跟屁虫还混成了团宠，不仅有人扇风喂水，还有哥哥姐姐特地给她带零食。 小宁有霍嘉木带着，小远和木木有程也和老两口照顾，宋暖姐妹俩完全成了甩手掌柜，每天吃吃喝喝聊天逛街。 临近年关，宋家饭馆的生意也在淡季，来吃饭的大多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还有宋清禾的学生和家长。 宋清禾教学工作出色，她带的初三班级成绩优异，是全年级最好的班级。 上次中考，宋清禾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考上了省城最好的高中，最差也考上了普通高中，就没有落榜的。 班上孩子们学习态度端正，积极主动学习，学习氛围浓厚，是所有任课老师都连连夸赞的，也是全年级的榜样。 久而久之，宋清禾这个班主任的名声在学生家长中也就传开了去，都在省附中上学了，就没有家长不操心孩子学习的。 有这么一个好老师在前，家长们打听来打听去，就想把自家孩子塞到宋清禾班上去。 不知是谁打听出宋清禾家在开饭馆，这消息一传出，家长们络绎不绝来宋家饭馆吃饭。 宋清禾也很无奈，招收学生这事着实不归她管，与其来求她不如去求校领导。 但家长们来吃饭，她总归不能将人撵了去，也就只有尽量不在人前出现。 只是，她和宋暖都从后门走了，却仍旧没躲过家长的追击。 “宋老师，总算蹲到你了。” 两人刚踏出后门，身旁突然窜出来一个妇女，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身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脸庆幸地看着宋暖二人。 宋清禾脸上闪过无奈，朝这位家长礼貌微笑， “你们还真是无孔不入。” 妇女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她已经在后门口蹲了宋清禾好几天了，那些人一个劲往大门去，一点脑子都没有，还是后门好啊，宋老师想避开人出去，就肯定会走后门。 她也是来走后门的，朝身旁孩子使了个眼色。 孩子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有些羞于做这样的事，但还是听话地照着妈妈的要求，将手上的礼物递了上来， “宋……宋老师，过年好。” 妇女抱着孩子，笑得一脸谄媚， “宋老师，一点年礼，还请你不要嫌弃。” 宋清禾拉着妹妹避开，摆手道， “同志你别这样，我们老师规定不能收礼物，你别让我犯错误。” 她看向满脸羞红的孩子， “快拿回去吧。” 孩子看看老师又看看妈妈，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妇女干笑两声，抱歉道， “瞧我，是我考虑不周，宋老师别介意。” 她将儿子往身前一带， “宋老师，这是我家大儿子，今年初二，明年就初三了，就想考咱们省城最好的高中。 这孩子从小就成绩好，我和他爸从来没在他学习上操过心，只是这省城高中竞争太大，我和孩子爸不得不担心起来。 这不听人说起您带的班级是全校最好的班，我就想着来拜托您收了我们家孩子，他真的很听话努力，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妇女一番良苦用心，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家儿子好，见宋清禾沉默着不说话，她想了想，说道， “我们家孩子从小看着宋老师您的书长大的，品格这方面也绝对过关。” 这话听得宋清禾嘴角抽抽，她出书一共也才几年，眼前这孩子已经十来岁了，怎么能是读着她书长大的？！ 妇女也发现了话里的漏洞，干笑着找补， “我说我们家老二，老二。” 宋清禾将眼前腼腆的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孩子确实如她妈所说，听话努力，仅从他刚才的举动和右手中指上的老茧就能看出。 她叹了口气道， “同志，我觉得你不必太杞人忧天，你都说了自己孩子很优秀，学习有勤奋刻苦，那为什么不多给他一点信任呢。 你家孩子你最了解，说不定他不用换班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最好的高中。 再说了，他现在距离中考仅剩一年，突然换了个学习环境也不是一件好事，没准还会打乱他的学习节奏。” 妇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怔愣在原地。 是啊，大儿子在学习上一向刻苦，没准自己就能考上好高中呢。 只是如果能进宋清禾的班级，会不会更多了一层保障。 见她犹豫不决，男孩小声开口， “妈，我一定可以的。” 他本来是不赞同妈妈今天的做法，但妈妈舍弃脸面做这一切都是为他好，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做这令他羞耻的事。 他不想看到妈妈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也不想通过走后门进宋老师的班级。 不过好在宋老师并不是趾高气昂的人，她给了他们母子体面，这让男孩心里好受了些。 妇女听到大儿子这么说，神色更加松动了，踌躇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宋清禾还想跟妹妹一起去逛街呢，再次开口道， “这位家长，并不是我故意拒绝你，只是班级招收这件事我确实做不了主，家长们拜托到我跟前也没办法。” 这话彻底打消了妇女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感激地看向宋清禾， “我知道了，谢谢你，宋老师，我相信我们家孩子一定能考上高中的。” 妇女三人走了，临走前，那男孩给宋清禾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宋老师。” 看着母子三人离开的背影，宋清禾叹了口气， “都是为了孩子。” 同为母亲，宋暖和宋清禾十分能理解这些家长的做法，只是站在老师的角度，着实备受困扰。 第538章 来娣处对象 两人终于得空出去逛街，在百货商店买了许多东西，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套衣服，还给家里老人买了衣服鞋子，最后也没忘记来娣和宋翎。 “也不知道来娣的鞋码变没变，万一买来穿不下可怎么办。” 宋暖手里拿着一双小皮鞋，觉得很适合宋来娣。 宋清禾手里提着不少东西，眼瞧着时候不早了，她提议道， “这边离中心广场不远，要不咱们去来娣店里吃个饭，顺便问问她的鞋码。” 这个提议得到了宋暖双手赞成，她早就饿了。 姐妹俩提着大包小包，一路来到中心广场，宋暖好久没回来，还在感叹林吉的变化。 几年前中心广场只有她们家的麻辣烫店，后来陆续开了零星几家店铺，直到现在整个中心广场小商贩鳞次栉比，还开起了各式各样的店铺。 “这里这是大变样了。” 她正感叹着，胳膊突然被姐姐怼了怼，宋暖疑惑看去，就见宋清禾正朝她颔首，示意她看向前方， “你瞧那是不是来娣？” 宋暖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宋来娣，只是女孩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大约一米八的身高，看着很壮实，侧脸刚毅，正低头和宋来娣说着什么。 两人脸上都挂着处于热恋期羞涩的笑容，一人说一人点头回应，视线不小心触碰到一起，又害羞地飞快离开。 如此暧昧的氛围，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更何况宋暖姐妹还是过来人，哪里不懂得热恋期小情侣的样子。 “姐，你知道来娣处对象的事吗？” 宋暖凑到姐姐身旁，悄声问。 宋清禾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孩子也没跟家里人说啊。” 她眯着眼睛，仔细将来娣对面的男人打量一番，疑惑开口， “那人看着好眼熟。” 眼瞧着宋来娣就要朝这边看来，宋暖赶紧拉着姐姐躲到旁边巷子口， “咱们还是回避一下吧，免得来娣不好意思。” 宋清禾点头， “那还去店里吗？” 宋暖：“先回去吧，问问妈知不知道这件事，也好跟她通通气。” 姐妹俩就这么回了家，到家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的家长都走了，宋清禾这才敢从大门口进去。 王艾君和宋振平正在逗小远和木木，见她俩大包小包回来，王艾君啧了一声，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我和你爸啥都有，啥都不用买。” 宋暖没理会她的唠叨，姐妹俩一人一边，架着她就往屋里走。 王艾君一头雾水， “咋了咋了，啥事啊，神神叨叨的。” 三人进屋，宋暖将门关上，这才坐到桌前。 王艾君被俩闺女搞得好奇心都起来了，问道， “到底啥事啊？” 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 “妈，你知道来娣处对象的事吗？” “啥？！” 王艾君一声惊叫，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看着她的反应，两人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赶忙将人安抚住， “妈你小声点，来娣没跟咱们说就说明她还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和姐也是偶然间碰到的。” 王艾君有些担心了，这么些年，她早就将来娣看做自家孩子，如今孩子背着自己偷偷处了对象，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 “你们瞧见了？那男的怎么样啊？” 姐妹俩将那男同志的外形大致说了一下，宋清禾思索了半天，还是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眼熟。 王艾君越听越不对劲，突然一拍大腿， “哎呦，这不就是郑天强嘛！” 见俩闺女神色疑惑，王艾君朝他们介绍起这人， “这人就是给咱们家店铺供应蔬菜家禽的那户人家的儿子，他们父子俩承包了周边几个村子的瓜果蔬菜和家禽，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不仅仅供应咱们家，省城好多饭店都和他家合作。” 宋清禾这才回想起，这个郑天强送货的时候，她好像见过。 宋暖也回想起一件事， “这人是不是前几年追求来娣的那个供应商儿子？（417章）那时候来娣还说没处对象的心思呢，几年过去，这两人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 三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最后，王艾君叹了口气， “天强那孩子人不错，和他爸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父子俩都很老实，从不缺斤少两，也不以次充好，就是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来娣嫁过去会不会好。” 她是真的以做母亲的心在为来娣考量。 晚上，来娣关了店回来，王艾君决定直接问问这孩子的想法，于是让宋暖拉着几姐妹进屋。 宋来娣还不知道自己处对象的事被两个姐姐撞见，在听二伯娘开门见山地问起时，小姑娘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 “二伯娘，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竭力朝几人解释着。 王艾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别怕，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来娣你也满了二十岁，是该处对象的时候了，二伯娘和你三个姐姐也只是怕你被人欺负。” 来娣的脸更红了，慌乱地摆手， “没有没有，我没被欺负，我俩……我俩才刚处上，还没两个月呢，我是想着等稳定下来再跟你们说，免得让你们担心。” 王艾君松了口气，只要孩子没被欺负就好， “那你俩怎么打算的？天强那孩子怎么说？” 宋来娣羞涩地低下头， “他，他说他早就想上门提亲了。” 第539章 这小子还挺会说 来娣处对象这个消息对宋暖一家人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大家都还没准备好，在全家心里，来娣还是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开始处对象，甚至都说要订婚了？ 看着她满面含羞的样子，王艾君有些心梗，又有些不舍，抿了抿唇问道， “来娣啊，你怎么想的？你愿意嫁给郑天强吗？” 宋来娣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让二伯二伯娘和几个姐姐知道自己处对象，今天偶然间被二姐三姐撞见，她确实有些惊慌。 听闻二伯娘这么问，来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郑天强平日里是怎么对自己的。 她想了半晌，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从未恼火放弃，甚至对自己愈发好，也没有强迫自己非要跟他在一起。 来娣觉得郑天强应该算个好男人，虽然她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但她有种预感，自己和这个男人结婚，会幸福。 想到这里，宋来娣抬起头，表情虽然依旧羞涩但眼神确实异常坚定。 宋暖不止一次在她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第一次是小姑娘准备供姐姐读书时，第二次是小姑娘想要自己挣钱买铺子时，第三次是现在。 她静静看着，就听来娣说： “二伯娘，我愿意嫁给他。” 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既然来娣自己都愿意嫁，王艾君这个二伯娘也只能给她准备好嫁妆。 “既然如此，你先去问问郑天强怎么想的，找个时间两家人见一面再说。” 来娣点点头，在二伯娘和几个姐姐复杂的眼神中回了房。 第二天一早，郑天强一如往常最先给来娣的店供货。 小情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娣清点着货物，郑天强就站在旁边静静笑看着她。 平静又安宁的生活，是郑天强最期待的，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拼搏，他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宋来娣想忽视都不行，只能红着耳根快速将物品清点一番，记录在册。 眼瞧着每天唯一相处的一点时间就快结束，郑天强有些不舍，开口道， “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吧。” 宋来娣脸颊发烫，摇了摇头，还没等郑天强失落，她直接给男人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处对象的事被我两个姐姐知道了，现在我二伯一家应该都知道了，二伯娘跟我说，想问问你什么想法。” 郑天强只觉瞬间汗流浃背，他当初追求来娣时，王婶子是知道的，但王婶子没有表态，这让郑天强心里打鼓。 所以在来娣提出先瞒着家里人时，他不知怎么就同意了，脑子里潜意识是觉得王婶子一定不会同意来娣和他在一起。 如今两人处对象的事被家里人知道，王婶子对他的印象肯定一差再差，直接跌落底了。 一想到这里，郑天强的脸色格外惨白。 “你没事吧？” 来娣关切地问。 明明是寒冬腊月，郑天强却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副壮士赴死的表情， “没事，你下午关店的时候等我一起吧，我自己去跟婶子和叔说。” 宋来娣点点头，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愈发紧张了。 虽然晚上有大事，但宋来娣依旧稳稳当当将店里的生意做好，甚至还推迟了半小时关门。 郑天强早就来到店里等她关门，这人下午直接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去理了头发，还换了一套格外正式的中山装，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 宋来娣和他离得近了，很明显能闻到一股新衣服的味道。 她诧异道， “你这是现买的衣服？” 郑天强掌心都是汗，点点头， “家里的衣服都不太像样，都是干活穿的，所以今天下午现买了一件，怎么样，这样穿行吗？” 他紧张地看着来娣。 见男人这么紧张，宋来娣突然就不怎么紧张了，还不到她紧张的时候，今晚该紧张的是这个男人才对。 她点头应道， “行，很正式。” 郑天强松了口气。 正式就好，好歹印象分得挣回来些。 来娣在中午时朝家里托了口信，说明了郑天强晚上拜访的事。 等两人回到宋家，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侄女对象第一次上门，王艾君还是很重视的，撵着俩闺女到厨房忙活了老半天，紧赶慢赶总算是做出了一桌菜， “郑同志，先坐吧。” 王艾君端的是慈祥和蔼的架势。 郑天强又开始冒汗了，惶恐地摆手， “婶子您还是叫我小郑吧，您先坐，您坐。” 王婶子是什么性子，两家合作这么些年他哪能不清楚，这句郑同志真是喊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艾君也没跟他客气，率先坐了下来。 一家人落座，所有人视线都聚焦在郑天强身上，这让郑天强愈发手足无措起来，特别是程也，他的视线太过强势，盯得郑天强心里毛毛的。 “行了，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王艾君一发话，落在郑天强身上的视线终于少了些，男人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精神时刻紧绷着吃起饭来。 饭后，程也和霍嘉木去洗碗了，堂屋除了郑天强和宋振平，剩下一屋子女人。 哦，还有小远和木木，他俩还不算男人。 郑天强咽了咽口水，不知该从哪里招供，不对，是说明。 王艾君在自家老男人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口， “那个小郑啊，来娣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吧？” 郑天强赶紧点头， “我知道的婶子，来娣都跟我说了。” 王艾君清了清嗓子，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 宋家老三早就死了，刘爱花（宋老三媳妇）也早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来娣和宋翎这个情况，可以说是无父无母也不为过，唯一的娘家人，就是宋暖一家。 听闻王艾君这么问，郑天强表情十分认真地说： “婶子，我知道这件事后，真心替来娣高兴，她能脱离那个家，能遇到您和叔这样的伯伯伯娘，是她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宋振平挑眉，这小子还挺会说，他抿了口茶，咂吧咂吧嘴，继续听着。 第540章 如何不心软 “婶子，不瞒您说，我的情况也没比来娣好到哪里去，我亲妈早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八岁那年，我爸再娶了一个，也就是我现在的后妈。 后妈刚开始对我很好，和亲儿子没什么两样，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二岁，那一年后妈怀了孕，生了一个弟弟。 自从有了这个弟弟，后妈待我就再不如从前了，她觉得我以后会对弟弟产生威胁，怕我独占我爸的家产，所以这些年一直跟我不对付。 开放后，我和我爸做起了蔬菜作坊的生意，家里挣了些钱，日子也慢慢好起来，后妈就开始替我张罗亲事。 我知道她不会给我找好人家的姑娘，所以我一直不愿意相亲，好在我爸是向着我的，只要我不松口，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苦笑着说完，看了眼沉默的众人，深吸口气，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这两年作坊生意越来越大，后妈也逼得越来越紧，她给我说了好些个女同志，都是性子软，好拿捏的，就是为了让我分不到爸爸的家产。 如果让她知道来娣这么能干聪明，不好受她掌控，她一定会跳脚，跟我爸闹。” 看着主位上俩长辈的脸色越来越沉，郑天强心里是真的没底，但他不能将家里的事隐瞒，他得让来娣家里人放心地将来娣嫁给他。 他郑重地承诺道， “婶子，叔，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来娣好的，真心实意，绝无二心。我后妈那边，我和爸会处理，不会让她闹到来娣跟前。 这两年生意好，我背着家里人悄悄在省城买了间小院子，等明天就可以过户到来娣名下，不会让我爸和后妈知道。 我对来娣是真心的，还请叔和婶子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的十分诚恳，虽然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后妈，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对来娣的情谊。 来娣听得红了眼眶，家里人不知道，但她和郑天强接触了这么多年，深知这男人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但她没有开口朝王艾君求情，只静静等着长辈说话。 二伯和二伯娘拿她当亲闺女，宋来娣又怎么会不知晓能，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两个长辈的想法格外看重。 只要二伯娘不让她嫁，来娣决不会嫁。 堂屋内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家各怀想法，最终将目光看向首位的老两口。 老两口对视一眼，王艾君读懂了自家男人的意思，叹了口气道， “天强啊，婶子和你父子两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你们父子什么样的人婶子和你叔都清楚。 你们父子俩都是老实厚道能吃苦的人，我们家来娣嫁给你，我是放心的。” 郑天强没有着急高兴，他知道王婶子后面还有话。 果然，就听王艾君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这几年对来娣的情谊我和你叔都看在眼里，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你有一个后妈。 自古以来婆媳问题是老大难的事，你婶子我深受其苦，我自己都这样了，怎么能让来娣再吃一遍我受的苦呢。” 宋来娣眼泪歘地一下掉落，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将王艾君当成了自己亲妈。 她默声流泪，哭得鼻头通红，忽地，面前伸来一条手帕，转头一看，是面无表情的宋翎。 她接过手帕，将眼泪擦干，红着眼等待二伯娘后续的话。 郑天强的心已经彻底沉入到了谷底，王婶子的意思他明白，来娣嫁给他，确实不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拳头捏紧，一想到两人要分开，心就钻心地疼。 他沉默着，始终说不出抛下来娣的话。 王艾君见他这样都没提分手，暗地里又满意了几分。 待堂屋内气氛凝固到极点时，她才再次开口， “你想娶来娣也不是不行。” 这话像是给郑天强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男人一下子抬起头来，满眼希冀地看着王艾君， “婶子，只要能娶到来娣，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让王艾君眼皮直跳， “我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承诺和来娣结婚后就分家出来单过，并且不能让你后妈舞到来娣跟前，最好不让来娣和你后妈接触。” 郑天强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猛地点头， “婶子，您不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您放心，等我和来娣结婚，我们就住在省城，这样也方便来娣随时回来看望您和叔。” 王艾君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和宋振平交换了眼神，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这样很好，我和你叔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找个时间和你爸见面聊吧。” 至于聊什么，当然是订婚的事宜。 堂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郑天强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了，这一晚上，他的情绪大起大落，悲喜交加，真是受够了折磨。 好在结果是好的。 王艾君又说了两句，眼瞧着天色渐晚，她朝来娣道， “来娣你去送送小郑吧，太晚了回村不安全。” 两人出了门，宋来娣将人一路送到了主街上，这才羞羞答答地开口， “你快回去吧。” 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同样是起起伏伏，也再一次见识到了眼前这男人想娶自己的决心。 来娣心里很甜蜜。 郑天强定定看着她， “咱们明天就去过户房子。” 宋来娣惊讶， “你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来娣，这房子就是专门为咱们结婚准备的。” 郑天强说得理所应当。 宋来娣更害羞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郑天强没有丝毫犹豫， “在你答应和我处对象的第二天。” 他的表情十分郑重， “来娣，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娶别人，如果叔和婶子不同意让你嫁给我，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他追了好几年的女孩，他不想这么轻易地放手，如果王婶子真的不同意，那他就坚持，总有一天，来娣家人会看到他的好。 来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咬了咬唇，所有情绪堆积在心中，却说不出口，只呐呐吐出两个字， “犟驴！” 可不是头犟驴嘛，明明被拒绝了无数次，却仍旧不肯放弃，明明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苦，却愿意将最好的给她。 这让来娣如何不心软。 第541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郑天强当天回家就将自己和来娣的事告诉了父亲，郑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早就知道自家儿子喜欢来娣好几年。 他是很满意宋来娣这个儿媳妇的，来娣踏实勤快，也很聪明，和他儿子一样，是做生意的好手。 小两口要是能同甘共苦一直奋斗下去，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看着眼前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蔬菜作坊是儿子当初提出的，客人也是儿子去找的，每天也是儿子将货物运去城里，他只帮忙在各大村子里收收菜，收收鸡鸭。 现在连亲事都是儿子自己找的，郑父觉得他这个父亲当得实在太不称职。 他知道老婆子一直在暗地里和儿子不对付，郑父也有教训过这个婆娘，但郑母只想为亲儿子谋利益，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郑父是真的后悔，后悔当初给天强找了个后妈，只是，眼下小儿子也这么大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夹在中间着实两难。 “爸，你后天收拾一下，去和王婶子宋叔见个面，商量一下订婚的事。” 郑天强没有管郑父怎么想，自顾安排着，彩礼什么他早就准备好了，让郑父出面也是走个过场，让宋家人知道他很重视和来娣的婚约。 “欸，好。” 郑父应了声，见郑天强并不打算跟他商量，识相地闭嘴没问，当然他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家里那疯婆娘。 郑父真是搞不懂，那疯婆娘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家里明面上是他当家，可实际上家里的钱和活计全都掌控在这个大儿子手里。 虽说蔬菜作坊是赚钱，但从村里收购也要垫钱，省城那些家铺子都是月结的，他这个当爸的每月拿到手里的也就只有那点钱。 要是将大儿子彻底惹恼了，他们一家只能重新种地喝西北风去。 郑父将这些话对自家疯婆娘说了无数次，可那个婆娘硬是不信，以为父子俩合起伙来在骗他，不停地在家里闹。 闹到最后郑父也佛了，也懒得跟她争辩，彻底将家里所有事交给了大儿子，大儿子每个月给他多少钱，他就老老实实接着，以大儿子的性格，再怎么都做不出不孝顺的事。 双方家长见面当天，郑父特地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出门前还惹得自家疯婆娘多看了好几眼。 郑父没敢跟她说要去给天强订婚，只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父子俩骑车去省城，期间一路沉默，这些年里，后妈早就将父子俩之间的那点感情消磨殆尽了。 郑父坐在车后座，看着大儿子宽阔结实的背，默默叹了口气。 两人先去了百货商店，买了礼品，看着儿子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郑父就知道给宋家的彩礼指定不会少。 可当他听说郑天强说了确定的彩礼数后，郑父惊得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前面骑车的郑天强也不理会父亲心里的想法，他只是通知一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郑父在后面努了努嘴，话到嘴边好几次，却始终没开口，最后，他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反正钱都是天强赚的，既然他喜欢，给就给吧。 双方家长见面，虽然这次只是商量订婚事宜，但宋家还是拿出了态度。 王艾君老两口以及宋暖宋清禾这两天都在为来娣奔波，等到郑家父子上门，看着宋家人的态度，就知道宋来娣在整个宋家人心中的地位。 这也是娘家人给来娣的底气。 郑父看着眼前的排场，心里有些忐忑，他从来都知道自家能娶到来娣这样的儿媳妇属实是高攀了。 不说宋家在省城有多少间铺子，就说来娣的三个姐姐，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听说来娣亲姐姐在京市读大学，还年年拿奖学金，上个大学还能倒给家里寄钱。 还有来娣的两位堂姐，二堂姐在省城最好的初中教书，还是最好的班级，多少家长挤破头都想让自家孩子进她的班里。 更别说宋暖这个三堂姐了，嫁的可是军官，自己也是军区医院的医生，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们家碾死。 何况来娣自己也不差，不仅将二伯家的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今年还靠自己的努力买了铺子，等明年她自己的店开起来，那又是一大笔进项。 就这样的人家，怎么不让郑父心虚呢，他们家不仅穷，家里还有个疯婆娘，来娣要是嫁到他们家，万一那疯婆娘欺负来娣可怎么办，宋家人岂不是跺跺脚就能把郑家踏平！ 郑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暗自决定一定要管好家里的疯婆子，不要让她舞到来娣跟前。 要不还是让小两口分家出去吧，这样疯婆子也管不到大儿子一家了，反正天强又不会不管自己。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郑父就已经暗自脑补了许多，且默默在心里做好了分家的决定。 “那……那个大妹子，来娣嫁到我们家你放心，绝对不让她受一点气，我……我拿她当亲闺女。” 郑父磕磕巴巴开口，他再怎么还是要给自家儿子挣点好感的。 宋家人对郑家父子的态度十分满意，双方寒暄了两句，开始步入主题。 “大妹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和天强决定，彩礼给八百八十八。 至于三转一响这些，我想着现在也不流行这些玩意儿了，来娣和天强也都有生意要做，不如就换成电视冰箱和洗衣机吧，更实用一点。” 这当然也是郑天强的主意，郑父手里是没那么多钱的，他的钱大多都被疯婆娘抠走给小儿子了。 宋家人非常满意郑家提出的彩礼，双方商量一番，定好了上门提亲订婚的日子，就在腊月二十七。 回去的路上，郑天强心情颇好，他觉得今天是自己二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郑父心情也好，但更多的是复杂，大儿子结婚，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出，只是想到兜里仅存的那仨瓜俩枣，郑父只觉头都要秃了。 得想个法子从那疯婆娘手里扣点钱出来！ ————— 一个催更，一个为爱发电，让卑微作者对你死心塌地（づ￣3￣）づ╭～ 第542章 姐妹 约定好订婚日子后，王艾君开始着手准备宋来娣订婚时穿的新衣。 她跑了好几个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才找到好的大红色料子，眼瞧着距离订婚日子已经没几天了，王艾君一连熬了两个大夜，才总算将宋来娣的新衣做成。 看着二伯娘为了自己连眼圈都熬红了，宋来娣心疼不已， “二伯娘，其实不用给我准备这些的，您顾及着点身体。” “谁叫你这丫头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早点跟家里通个气儿，你悄悄，啥都没准备好，还好只是订婚，这要是结婚可不得闹了笑话。” 王艾君嗔了她一眼，嘴里埋怨着，可手上却拿着衣服不断在宋来娣面前比划， “你和你姐也算二伯娘亲眼看到大的，这嫁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当然要怎么仔细怎么来。 现在不比以前，当初清禾暖暖订婚的时候家里条件还不行，也不允许大操大办。现在好了，谁都不用管，二伯娘定是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宋来娣眼眶一下子红了，忍着鼻酸，哽咽地看着王艾君， “二伯娘，我……我和姐姐已经够麻烦你和二伯了，您对我这么好，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王艾君唬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话，快把眼泪憋回去，马上就是你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 这些年你在二伯娘家里干活，任劳任怨，帮了二伯娘不少，要是没有你，我和你二伯哪里能这么轻松。 这都是你应得的，咱们来娣是个好姑娘，二伯和二伯娘拿你和你姐当亲闺女看，做再多都是使得的。 以后可不准说这样的话了。” 这顿话听得宋来娣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刘爱花在宋振国瘫痪后就带着儿子离开了老宋家，这些年，妈妈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慢慢淡化，反而是王艾君这个二伯娘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她和姐姐在老宋家受了多少磋磨，光是伺候瘫痪在床的宋振国那几年，就能将一个正处在青春时期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光消磨殆尽。 那般艰苦难熬的日子里，她和姐姐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但二伯一家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挡在她身前的姐姐，也照亮了站在角落里的自己。 来娣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人看见的小透明，几个姐姐的聪慧能干都将她衬托得无比朴素，甚至是蠢笨。 但来娣并没有生出不好的心思，她羡慕姐姐们有聪明的大脑，能在学习上闯出一片天地，她也不会妄自菲薄，她脑子笨，学习不行，不代表别的不行。 就像三姐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的闪光点，肯定是被厚厚的灰尘给掩盖了，只需要等来一阵风，将那灰尘给吹散了去，那点莹莹星光一定会闪现的。 然后，来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闪光点，她终于也有了梦想，她能靠自己的勤奋，努力，踏实，一步步将梦想实现。 在实现梦想的途中，她竟然也能遇到一个爱护她的男人，这真是意外之喜。 有宋振国那样的父亲，来娣其实很害怕结婚，所以才一次次拒绝郑天强的示好。 但好在这个男人没有退缩，用长久的时光，一次又一次给了她安全感，一次又一次让她开始信任这个男人。 宋来娣此刻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她有疼爱自己的家人，有爱护自己的另一半，还实现了梦想，她觉得前半生吃的苦，仿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甜。 “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能哭，怎么还哭得这么厉害。” 王艾君的唠叨将来娣从思绪中唤醒，她隔着朦胧的水雾，感受着二伯娘粗糙的指腹轻轻擦在她脸上，为她擦去泪水。 这一刻，眼泪如绝地的洪水倾泻而下。 宋来娣猛地扑进王艾君怀里，像是要把童年时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出，又像是在哭她终于有了除姐姐外的一家人。 王艾君被她扑得一个怔愣，反应过来轻轻拍上女孩清瘦的背脊， “傻孩子，应该高兴才对，算了，哭吧，哭吧，现在哭了以后就只剩下笑了。” 宋来娣在王艾君怀里哭了很久，哭湿了王艾君胸前大片衣衫。 屋外，姐妹三人听见女孩的哭声，没有上前打扰，只默默带上了门。 等宋来娣红着眼出来时，刚好遇到徘徊在门口的宋翎。 姐妹俩相视一愣，宋来娣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个姐姐，她是又爱又怕，在她的印象里，姐姐是挡在她身前的高墙，这堵墙冰冷，但又为她阻挡了风雪。 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宋翎先开了口， “你跟我来一下。” 女孩说完就率先回了房间，宋来娣吸了吸鼻子，默默跟在身后。 屋内，宋翎正从包里翻找着什么，见宋来娣进屋，她颔首示意来娣坐下。 来娣听话地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姐姐的动作，直到一沓厚厚的钞票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也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些钱是我大学时候做家教挣的，一共两千，我自己留了五百，剩下这一千五，就当给你的嫁妆。” 宋翎不太习惯说些温情的话，只将钱朝来娣手里一塞， “这钱你自己悄悄拿着傍身，别告诉你对象，如果他对你不好，也别忍气吞声。 你结婚的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如果回不来，你多担待。” 她干巴巴说完几句话，屋内陷入了沉默。 宋翎看着发愣的妹妹，有一瞬间恍惚，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竟然是三道口那个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鼻涕虫。 第543章 不眠夜 宋翎一直觉得自己是冷漠的，在她前半段人生里，每天都在为了能逃离三道口而努力，甚至一度觉得宋来娣是她的累赘，是绊脚石，她曾经也有过抛下来娣独自离开的想法，但好在二伯一家给了她们姐妹俩生的希望。 到了省城，宋翎依旧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冷血动物，她能体会到二伯一家的温情，但她觉得自己并不能融入其中，面对来娣，她也只是一直在做身为姐姐的责任，可能还有对想一走了之的愧疚感。 直到孤身一人去了京市，有了见识，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家庭，变得更加成熟的时候，宋翎才惊觉，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冷情的人。 她也会想念二伯和二伯娘，也会想念二姐三姐，当然，更想念的是宋来娣这个妹妹。 宋翎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但想了就是想了，她接受这样的情绪。 “姐，这钱我不能要。” 宋来娣没有收姐姐的辛苦钱，这些年无论高中还是大学，姐姐只要得了奖学金，都会第一时间寄给她，还包括姐姐上大学前，将手里的积蓄都给了她。 零零散散加起来，姐姐给她的钱已经有三千之多。 但宋来娣一分钱都没用，她都给单独存在了一张存折里，平日里的开销和买铺子的钱，都是她自己一分一毛攒的。 来娣一把将钱塞回到宋翎手中，像是递出了烫手山芋似的 ，语速飞快地道， “姐，这钱你自己留着。”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从衣箱最底下翻出一个存折。 存着很旧，还有股衣服放久了的味道，宋来娣连同包存着的手帕一起，塞到了宋翎怀里， “这里一共三千零五十一块，都是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都好好存着呢。” 她做了个拿去的手势， “你不是说要去国外留学，我也不知道国外到底在哪里，听三姐说还要坐好久的飞机。” 女孩干笑两声，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 “我在电视上见过飞机，飞机一下子能飞好远呢，那你去的地方一定离林吉特别远。” 她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姐，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上没钱可不行，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家里吃穿不愁，一点花钱的地儿都没有。” “只是我自己的钱都买了铺子，不能再给你添点了，不过姐你放心，等明年我的铺子开业，生意一定会好的，到时候我再攒钱给你邮去。 也不知道你在国外能不能收到我寄过去的钱。” 她说得一脸真诚，小小的脸上还有对自己无知的羞赧。 宋翎眼前一热，少见地鼻酸了。 她从未在宋来娣面前哭过，现在自然也不会哭，深呼吸两口气，将鼻尖的酸涩压下，并没有拒绝来娣的好意， “我知道了。” 谢谢你，妹妹。 手上的存折沉甸甸，宋翎几乎要耗费全身力气才能将其捧住，至于这笔钱的最终归宿，她在心中自有想法。 夜静静来临，今晚是个不眠夜，好多人都没睡着，也包括郑家人。 “你老实告诉我，要这么多钱到底要干啥？” 郑家老屋，崭新的青砖房内，郑父皱着一张脸坐在炕上。 他面前是一张目眦欲裂的老脸，妇人满脸皱纹，高颧骨，薄嘴唇，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指尖点着郑父的鼻头。 郑父被她喷了一脸口水，无奈地抹了把脸，身子朝后仰了仰， “哎呀，你就别管了，家里的钱不都在你手上，我现在还不能要了？” 郑母哂笑一声，表情讽刺不屑， “什么家里的钱，死老头子，你每个月给我多少钱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和你儿子在省城的生意到底能赚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月给我的钱还没你儿子赚的零头多。 现在还好意思舔着脸来我这里要钱？找你儿子要去啊，你儿子钞票一大把。” 妇人声音越吼越高，尖锐得仿佛能突破房顶。 “哎呦，你小点声吧，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别把天强和邻居们吵醒了。” 郑父苦着一张老脸，伸手要去捂妇人的嘴。 “啪” 妇人重重一巴掌，直接将郑父的手背打出一道红痕。 她冷笑，一屁股朝后挪动几寸，故意靠在窗前，大声吼道， “我怎么吵了，我这是吵吗？我这是在喊冤啊。 姓郑的，我嫁给你多少年，你这副老头样我还给你又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和你儿子就是这么对我的？挣的钱我讨不到半分，平日里就给点生活费，现在你还有脸来把生活费又讨回去。 你们父子俩真是打得好响的算盘，感情我到你郑家这么多年，是纯卖苦力来的是吧。” 她说得唾沫横飞，两眼一闭，一拍大腿，哭得哎呦连天。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哦，干脆死了算了，我的儿啊，妈以后都不能陪你了，你可别被你爸和郑天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啊。” 郑父被她吵得头大，也顾不上手痛，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哎呀，你别嚎了，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成嘛。” 妇人果真不嚎了，眼泪一抹，半信半疑， “真的？” 郑父心如死灰地点头，他只怕是要成为最没用的父亲了。 妇女恢复得很快，在郑父正绝望时凑上前，问道， “那你告诉我要钱去干啥？” 郑父此时满脑子都是对不住大儿子，他的思绪已经被这个疯婆娘吵得一团乱麻，嘴不受控制秃噜出来， “天强订婚，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拿不出来，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什么！郑天强要订婚了？和谁？！” 第544章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妇人尖锐的吼声将郑父彻底吼清醒，他惶恐地捂住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完了，他怎么能这个时候嘴瓢。 郑父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俩大嘴巴子，身子朝后一倒，直挺挺倒在被褥上。 装死。 身旁妇人使劲拧上他的胳膊内侧，疼得郑父龇牙咧嘴，却再也不可能多说一个字。 “姓郑的，你说不说，你儿子到底要娶谁？都瞒着老娘是吧，还想从老娘手里抠钱出去。 老娘跟你说，没门儿！想都别想！” 她狠狠啐了口，喘着粗气，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父子俩一条心，在你心中，郑天强永远比咱们儿子重要，我们母子在你心里永远是外人！” 她都这样说了，郑父依旧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妇人气急了，伸手又掐向他胳膊的软肉， “姓郑的，你说不说，不说我们就去离婚！” 郑父实在是恼了，刚想从床上跳起，想硬气一回。 “离就离”三个字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口，房门被敲响，传来郑天强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 “爸，你消停点吧，我什么都不要。” 郑父刚升起来的火气立马消散了，结结巴巴朝门口喊道， “天强啊，啥事都没有，赶紧回去睡觉吧嗷。” 门外没了声音，郑父松了口气，就听见妇人嘲弄的冷笑响起， “怎么，就这么害怕你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老子。 姓郑的，我今天就直接明说了，家里的家产，我儿子要分大头。” 郑父的怒火也被彻底勾了起来，他狠狠瞪着不可理喻的妇人， “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产了？家里的活计都是天强一手操持，凭什么他还不能分得更多了！” 妇人丝毫不怕郑父的怒火，冷笑道， “凭什么？就凭他郑天强早比我儿享受了十二年，就凭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郑父大手一挥， “你别做梦了，不可能，这家里的一切都是天强挣回来的，要不是天强，咱们哪里有这青砖大房子住，你和儿子哪里能在家享受。” 他身为父亲，在这一刻时真的为大儿子心疼了， “你不仅不感激天强对这个家的付出，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搅得家宅不宁，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看咱们家的笑话。” “现在天强马上要订婚了，你别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最好安分一点。” “我呸！” 妇人直接喷了他一脸口水， “老娘要是不闹，整个家都进了你儿子的口袋，我和我儿喝西北风吗？” 郑父从未有哪刻对她这么失望过，往日小打小闹他也就忍了，可眼下在天强人生的关键时刻，他要是再忍，就太对不起这么多年受苦的天强了。 他一巴掌扇在妇人脸上，失望透顶地说， “我真是后悔当初给天强娶了你这么个狠毒的后妈！” “啊啊啊啊……” “姓郑的，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妇人捂着脸，惊叫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郑父的脸。 就在双方即将扭打之际，屋门被一脚踹开，郑天强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天强，你怎么还没走？” 郑父皱眉，对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 妇人肿着一张脸，恶狠狠看向郑天强，像是要将他拆之入腹， “你满意了吧，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还不够好吗？ 现在背着我偷偷订婚，还撺掇着你爸来抠我和我儿子的钱，你真是好大的脸。” “啪” 又是一声巴掌。 郑父颤抖着手，怒气冲冲指着妇人， “你怪天强做什么，都是我的意思，天强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我一个做父亲的，儿子结婚彩礼出不起也就算了，就连钱都不能给吗？ 还有，你这个后妈当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要不是有小儿子，我早就和你离婚了，不然天强也不会受这么多年委屈。” 妇人被打得跌坐在炕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郑父。 郑天强刚才的怒气已经完全褪去，此刻平静且冷漠地看着屋内的一场闹剧。 在触及到父亲愧疚的眼神时，他的内心竟没有半分波澜，只淡淡地说： “分家吧。” 简短的三个字，让郑父心头猛地一跳，炕上的妇人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只是，没等妇人开心多久，郑天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嘲讽之色， “这些年给家里花的钱以及盖房子的钱我就不要了，就当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以后该我赡养的责任我不会推辞，但是，省城的生意是我一手做起来的，谁都别想拿走一毛钱。” 他说完淡淡地看着郑父， “你同意吗？” 郑父是真的被伤到了，看着面前早已和自己不亲近的大儿子，他眼底泛起苦涩，艰难地点头， “同意。” “你胡说什么，不能同意，我不同意，绝对不行！” 妇人惊叫地扯了把郑父，郑父被她扯得摇摇欲坠，一屁股跌坐在炕上。 “郑天强，省城的生意也有你爸的一份， 你凭什么全都拿走！” 郑天强看着这宛如泼妇般的妇人，心中对分家的决心更加坚决， “我爸的那份我自然会给他，你和你儿子就别想了。” 他说完看着呆滞的郑父， “明天找村支书分家，等你什么时候分好我再回来。” 丢下这句话，郑天强骑车离开。 郑家的闹剧一直持续到清早，当鸡鸣声刚刚响起，郑父顶着一脸血痕，和两个红肿的眼圈敲响了村支书家的大门。 家就这么分了，郑天强不要房子，也不要钱，但郑父不同意，坚持要将所有家产平分，即使郑天强不想回这个家，郑父也要将房子的钱折算给他。 起先妇人还不愿意掏钱，郑父再一次放了狠话， “不掏钱的话，咱俩立马离婚，以后天强给我的养老钱你一分都拿不到。” 妇人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这才不甘不愿地将钱掏出。 郑家分了家，郑天强拿到了一笔分家钱，他将行李都从郑家搬了出来，搬到了以后和来娣的小屋里。 小屋已经被过户到了来娣名下，郑天强苦中作乐地打趣自己现在无家可归。 可把来娣心疼坏了，忙道这里往后就是他们的家。 两人的温馨氛围和郑家死气沉沉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妇人原本想让郑天强掏钱，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给儿子的彩礼钱都掏了出去。 她看着通往省城的方向，眼里逐渐凝结成实质般的恨意。 妇人在第二天回了娘家，郑父压根不想理她。 腊月二十七这天，郑家父子分家后第一次见面，父子之间有些尴尬，郑天强早已将一切事物都安排好，连媒婆都是请的省城最有名的。 订婚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两家人穿着整齐正式，来娣一袭红衣娇羞艳丽。 正当双方即将要互换婚书时，大门口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尖锐声音，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妇人一脸刻薄地走近，她身后，走出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 宝子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指点点那个屎黄色的催更呀，月底了，数据超重要的，感谢～ 第545章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走进来的是郑天强的后妈，妇人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面色蜡黄，身形瘦削的妇女走近，她身上穿着灰黑色的粗布衣裳，胳膊肘处还打着两个补丁。 妇女手里牵着小男孩，男孩约莫十岁左右，看起来瘦瘦小小，脸颊凹陷，双眼凸起，有些吓人。 两人一进屋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宋家这院子如此宽敞明亮，那妇女眼底闪过贪婪的精光。 宋家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三人是谁，只觉得后边的一大一小看起来有些眼熟。 待他们走近，就见那妇女给身旁小男孩使了个眼色，将他朝宋来娣的方向推了一把， “壮壮，快到你姐姐那儿去。” 小男孩没有丝毫犹豫，小跑上前，一把抱住宋来娣的大腿，哭喊道， “呜呜呜，二姐，我想死你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都不来看看我。” 宋来娣被他撞得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有郑天强扶着，她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腿边小男孩还在嗷嗷大哭，宋来娣有些懵，看看男孩又看看对面用衣袖抹着眼泪的妇女。 她表情僵滞，呐呐道， “你是……宋壮壮？” 语气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和怀疑。 小男孩顶着一张鼻涕脸抬头，抽抽搭搭地回应， “我是壮壮，二姐，我是你小弟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来娣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妇女， “你是刘爱花？” 妇女脸色一变，刚想开口骂这妮子没大没小，转眼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她脸上挂起伪善的笑，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 “是我，来娣，我是你妈妈啊。” 别说来娣不认识她，要不是郑式告诉她眼前这穿着上好料子，长相清秀的女孩是宋来娣，刘爱花也认不出来。 她伸手上前，想抱住来娣。 刚走出两步，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女孩眉眼精致，但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冷意，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就这么静静打量着自己，让刘爱花不禁倒退一步，搓了搓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你是？” 刘爱花迟疑地开口，眼前这女孩长相很熟悉，但她着实认不出来。 宋翎眼底划过讥讽之色，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转身，猛地将抱在宋来娣大腿上的宋壮壮给扔了出去。 宋壮壮没有防备，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壮得跟球似的宋壮壮了，他现在瘦得跟麻杆一样，叫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哎呦。” 宋壮壮被宋翎轻而易举地扔到了地上，石板地很硬，他浑身上下本就没二两肉，此刻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刘爱花见宝贝儿子摔倒，大喊一声，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你怎么能打人！” 她目眦欲裂，朝宋翎怒吼。 宋来娣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上前，忐忑地扯住宋翎的袖口，小小声唤了句， “姐。” 即使在省城改变颇多，但她骨子里对刘爱花还是惧怕的，这种恐惧从幼时跟随着她，深深刻在她的灵魂里，要不是再次遇到了刘爱花，宋来娣真以为自己变得坚强了。 刘爱花听到这声喊，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眉眼冷冽的女孩， “你……你是招娣？” 宋翎没有理会她，只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好似嘲笑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有什么资格说是她们的妈妈。 刘爱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宋壮壮的痛呼声吸引了去。 “呜呜呜，妈，我屁股好痛，骨头都要散架了。” 宋壮壮连坐都不敢坐，只趴在刘爱花身上。 刘爱花那个心痛哟，恨不得自己替儿子受了这罪，她小心地揉了揉儿子的屁股，咬着牙狠狠瞪向宋翎姐妹俩， “两个死丫头片子，不要脸的赔钱货，白眼狼，这么多年没见，你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不仅不认娘，还敢打你们弟弟，真是翅膀硬了！” 她的怒骂让宋来娣不自觉身体颤抖，女孩今天化了妆，但粉嫩的腮红仍旧掩盖不了她此时惨白的脸色。 宋来娣死死抓住姐姐的衣角，竭力忍耐着心中的惧意，让自己保持镇定。 宋翎站在她面前，对刘爱花的斥骂充耳不闻，这些话早就不会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她冷冷道， “我和来娣是孤儿，没有父母，更没有这样的弟弟。” 刘爱花快要被气死了，要不是郑式来通知她，她都不知道这两个女儿竟然出落得如此清丽，还扒上了宋振平一家，在省城住好房子，每天大鱼大肉。 想到她和壮壮在娘家过的什么糟心日子，刘爱花一口黄牙快要被咬碎，凭什么，凭什么两个丫头片子能过这样的生活，凭什么她和儿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喂猪做饭都是她们娘俩。 不公平！ 这两个死丫头自己过着好日子，也不知道帮衬帮衬妈妈和弟弟，真是不孝！ “真是白眼狼，老娘拼死拼活把你们生下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谁家孩子不孝顺父母，你们倒好，吃香喝辣也就算了，连订婚都不通知我这个唯一的妈妈。” 她激动地放下宋壮壮，站起身朝前两步，指着一直按兵不动的王艾君宋振平夫妻俩， “是你们，就是你们挑拨的，我家招娣来娣原来那么懂事，在你们家过了几年，就被挑拨得不认我这个妈了。 你们是不是抢了我的招娣来娣！” 老两口对于刘爱花的突然出现也很惊讶，原本想着让宋翎和来娣自己解决，却没想到这个刘爱花竟敢反咬到他们身上。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第546章 教训 王艾君没有半点生气，只觉荒唐得想笑， “你要是这么看重两个闺女，为啥还要抛弃她们自己带着儿子回娘家？” 刘爱花脸上没半点心虚， “什么叫抛弃，我才没有，当时那情况我也是没办法，我是想着回娘家借钱，然后再带招娣来娣走。” 王艾君哂笑一声， “那你借的钱呢？七八年都没借到？” 刘爱花不说话了，她有些心虚，没有回答王艾君的话，转而抹起泪来， “招娣来娣，是妈对不起你们，妈没用，没能给你们好的生活，让你们被人蛊惑了去。” 她话里话外都是怪王艾君夫妻俩将俩闺女抢了去，想让周遭的街坊邻居看清楚这一家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街坊邻居们对她的话半分不信。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今天是宋来娣订婚的日子，本都想来凑凑热闹，沾点喜庆，却没曾想遇到这样事。 看着刘爱花蛮不讲理，胡言乱语，大家纷纷替王艾君夫妻俩打抱不平起来。 “你可别乱说，我们都知道这俩孩子只是宋家的侄女，王嫂子和宋哥在这条街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们夫妻什么为人咱们街坊邻居都是知晓的，才不会听你挑拨离间。” “就是，这俩孩子也算咱们看着长大，王嫂子夫妻拿她俩当亲闺女看待，宋翎都被供到京市上大学了，来娣也在家看铺子，挣了不少钱。 如果这样叫蛊惑的话，来个人蛊惑蛊惑我算了，我也不想努力了。” “哈哈哈，你做梦去吧，能遇到宋家这样的人户，这俩孩子想必前半生受了不少苦，才能苦尽甘来吧。” 街坊邻居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没有被刘爱花的话带偏了去。 刘爱花气得胸口发胀，恨不得上前一个个撕烂他们的嘴。 话都让你们说了，那她还怎么说？！ “我不管，反正招娣来娣不认我这个妈都是你们家教的，他二伯二伯娘，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呐！” 这人开始胡搅蛮缠。 宋来娣站在姐姐身后，将这一场闹剧给看了个整，她气得肝痛，咬着牙，鼓起勇气想上前，却被宋翎给拦了下来。 宋翎知道妹妹从小胆子就小，刘爱花在她心里已经生出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身为姐姐，肯定是要保护妹妹的。 宋翎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冷眼看着撒泼打滚的刘爱花，细细陈述起事实来， “宋振国双腿瘫痪被拉回家当天，你就带着宋壮壮回了娘家，还将家里的钱都拿走了。 我和来娣一边受老宋家人的磋磨一边服侍宋振国，冬天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要不是有二伯一家接济，我和来娣早就死了。 宋振国死后，我和来娣自己赚钱上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现在看我们长大了，能赚钱了，有利用价值了，就想扒上来吸血？ 刘爱花，你脸可真大。” 她语气平平淡淡，但简短的几句话，将她和来娣前半生的悲惨剖析在众人眼前。 街坊邻居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姐妹俩的目光多了丝怜惜，看着宋家老两口的眼神也多了丝敬佩。 至于刘爱花，大家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算了，真是好大的脸。 只是，刘爱花才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那个情况，留在老宋家只是当牛做马，过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 她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难道还要留下来给宋振国端屎端尿吗。 她梗着脖子道， “你们都不理解我，我是有苦衷的。” 大家伙懒得听她掰扯，郑式更是在一旁直使眼色。 这女人脑子真是笨得像猪，都被人带到沟里去了，还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说重点啊，今天带她来的主要目的可是为了搅黄宋来娣和郑天强的婚事。 刘爱花对她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她可不是来搅黄婚事的，宋来娣跟谁结婚关她屁事，她是来要钱的。 只要有了钱，她和壮壮才能不看娘家人的眼色，她着实不想过为了一碗稀粥讨巧卖乖的日子了。 眼瞧着一场订婚就这么被打断，王艾君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来娣和不安的郑天强。 她叹了口气，着实不想被刘爱花破坏这大好的日子。 “你到底来干什么？” 既然她都将话挑明了，刘爱花也不装什么母女情深的戏码了，看着宋翎和来娣道， “我不管你们过的什么日子，我只知道老娘当初生你们俩可是遭了不少罪，即便没有养恩也有生恩，你们总归是要报答我的。 这样吧，我也不要多的，你们姐妹俩一共五千块，给完咱们就断绝关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们。” 大放完厥词，刘爱花又看向王艾君夫妻俩，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着俩赔钱货，那就给我一笔钱，我把她俩过继给你们二房。” 她想了想，满目贪婪地开口， “也给五千吧，怎么样，五千块就能买到这么大的两个闺女，很值吧。”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宋家众人，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还能在省城做生意，五千块应该很轻松就能拿出来吧。 想到这里，刘爱花有些后悔了，她该多要一点才是。 她身旁的宋壮壮此时也不喊疼了，一想到妈妈即将要有一万块，他屁股都不痛了，口水直流，他要吃肉，好多好多肉。 看着这眼里贪婪放光的母子俩，周遭的街坊邻居都沉默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别人家帮你照顾俩孩子，不感谢不说，反倒来讹人家钱，还要两个早就被抛弃的孩子给断亲钱。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就在大家沉默之际，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来娣突然爆发。 小姑娘流着泪，嘶吼着上前，一下一下扇在宋壮壮脸上。 她原本是想扇刘爱花的，但理智尚存几分，知道女儿打妈妈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即便有理的人是自己，也会被刘爱花占了去。 她打不成刘爱花，那就打刘爱花最疼爱的小儿子，宋壮壮一直被放在刘爱花心尖尖上，揍宋壮壮就等同于揍刘爱花。 随着宋来娣一巴掌一巴掌扇下，宋壮壮的脸很快被扇成猪头。 刘爱花果然站不住了，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想去推开宋来娣。 只是她手还没触碰到宋来娣的身体就让宋翎给挡了去。 女孩嗤笑， “怎么，弟弟不听话，当姐姐的还不能教训了？” 第547章 不仁不孝 来娣真是气急了，凭什么，凭什么刘爱花丢了她们姐妹俩还要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凭什么明明已经离开了老宋家却还要活在她的阴影下，凭什么二伯一家这么好，还要受她的侮辱。 来娣越想越生气，不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越是流泪，手上的力道就越大，干惯了活的人，打起人来也顺手得很。 宋壮壮被她按在地上摩擦，根本动弹不了半分，只能嗷呜嗷呜地求饶。 “呜呜呜，二姐，别打了放过我吧，我可是你弟弟。” “啊啊啊，妈，救命啊，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宋来娣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带着哭腔恶狠狠地说， “打的就是你，什么狗屁弟弟，我没弟弟，我只有姐姐。” “凭什么谁都要让着你，就因为你是个带把的？就是因为你，才让我和姐姐受了这么多罪，我打不死你。” 小姑娘已经打红了眼，手打脚踢招呼到宋壮壮身上，有宋暖他们在一旁盯着，绝对不会把人打出毛病，最多赔一点医药费。 刘爱花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惊叫地想要挣脱开宋翎的束缚。 她虽然干惯了农活，但身体实在瘦弱，哪里是宋翎的对手，即便拼了命地挣扎也挣脱不了半分。 “宋来娣，你个小贱蹄子，赶紧住手，老娘真是白生了你，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我呸，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想嫁人，你嫁一次老娘来捣乱一次，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 污言秽语从她嘴里吐出，大家都皱紧了眉头，怎么会有亲妈这么骂自己闺女，真的是亲生的吗。 宋翎抿着唇，正想找个东西把她嘴堵上，忽地，大腿被人碰了碰，低头一看，小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到跟前，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 小家伙朝三姨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坏笑。 宋翎抿唇，看着小宁眼底划过宠溺，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抹布，快速塞到刘爱花嘴里。 “呜呜呜。” 刘爱花被堵住了嘴，只能拼命呜咽着。 宋暖这才惊觉小宁这家伙不知何时竟从她身边溜走了，小家伙胆子可真大，也不怕被误伤，看得宋暖心惊肉跳，忙朝她招了招手。 小宁乖乖回到了妈妈身边，仰着小脑袋问， “妈妈，小宁是不是很棒。” 宋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默默捂住了小家伙的嘴。 这要她怎么回答，打架这件事本来是不对的，但放在来娣姐妹俩这样的情况上，她说不出一个不来。 没了刘爱花在一旁吵吵，宋来娣打得愈发起劲了，看得围观的街坊邻居心惊肉跳。 这小姑娘平日里看着腼腆内向，竟还有脾气这么暴躁的时候。 可能是宋家饭馆这边的热闹太显眼，有不少路上的行人前来围观，其中就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 妇女手上拉着一个混混似的男孩，男孩约莫十五六岁，正一脸不耐烦地被母亲拉着。 母子二人凑到人群边上，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宋来娣在打人。 “大哥，里面啥情况啊？这不是在欺负人嘛，为啥没有公安来？” 妇女朝旁边大哥问话。 被问的大哥是周边的街坊邻居，将今天这事看了个全程，此时面对妇女的话，啧了一声，不悦道， “你瞎秃噜啥呢，什么叫欺负人，你啥玩意儿都不知道就别搁那儿乱说，明明是这母子俩该打，我看宋家姑娘还是打得轻了！” 他一脸愤慨不平，将刘爱花母子俩所做的事尽数说出，后来的围观群众听了，也忍不住替宋翎来娣声讨起来。 最开始问话那妇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仔细看还带了股心虚的意味，她没再继续看热闹，拉着儿子匆匆离开人群，脚步飞快。 这边来娣已经扇了宋壮壮无数巴掌，眼瞧着宋壮壮已经受不了了，宋暖上前止住了她。 来娣被宋暖扶着，也已经力竭，但还是红着眼看向刘爱花， “你不是偏心宋壮壮嘛，那我今天就把你的偏心全都还回去。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我和姐姐在老宋家受尽苦楚，要不是二伯一家怕是早就死了。 可你现在找来，不仅不感激二伯二伯娘，还想毁了他们的名声，就只是为了那点钱。 真是可笑，你做梦吧，我们不会给你一分钱，从今往后，我和姐姐也当没你这个妈。” 刘爱花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她脱力地瘫在地上，爬向鼻青脸肿的宋壮壮。 一旁看了全程好戏的郑氏在这时候跳出来，眼里满是不怀好意，指着宋来娣大骂， “你这个狠毒的丫头，连自己亲妈亲弟弟都打，简直太不孝了，就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老郑家才不敢要。 还有你们宋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亲弟弟瘫痪在床，弟妹拉扯着三个孩子，一点忙都不帮，逼着弟妹回娘家。 你们这样不仁不孝人家出来的女儿，我看十里八街谁还敢娶。 反正我们郑家是绝不会娶这样的媳妇回家，老郑，你都看到了吧，还不赶紧把彩礼拿回来，趁着订婚仪式还没结束，赶紧把婚书撕了，免得被人扒上甩都甩不下来。” 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宋来娣的家事，又好不容易把刘爱花母子俩从老家弄过来，目的就是为了搅黄这一门亲事。 她要报复郑家父子，敢从她手里抠钱出去，就要承担她的怒火。 不是要分家出去结婚嘛，她倒要看看，经过这么一出，郑天强还娶不娶得到媳妇。 至于郑父，她就不信这死老头子看见今天这一出还敢要这个儿媳。 郑氏沉浸在自己编织出来的复仇美梦中，她的计划已经实施了百分之八十，现在只需要郑父出力了。 郑父看完这一场闹剧，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早前很看好来娣这个儿媳，却没想到她这么彪悍，连亲弟弟亲妈都下得去手。 他看了眼满身阴郁的郑天强，努努嘴，想问问大儿子的态度，无论怎么，挣钱掌家的还是大儿子，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宋来娣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女孩看着对面的男人，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两份婚书还静静地放在桌上，她上前，拿过婚书和装有彩礼的信封，全部塞到郑天强怀里， “今天已经不是好日子了，都算了吧。” 第548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来娣，这件事是我们家不好，你别生气，我会把什么都处理好的。” 郑天强惊慌地拉着来娣的手。 他知道后妈不待见自己，原以为只要分了家，后妈就管不到他和来娣的婚事，却没曾想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找来刘爱花母子俩，闹得来娣不想跟他订婚。 这样的结果让郑天强从心底生出莫大的惶恐，就怕来娣因为后妈生出的事端不跟他好了。 男人握着来娣手都在发颤，眼眶猩红紧盯着面前的女孩， “来娣，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来娣深知今天的事不是郑天强的错，但她不是圣人，心里不可能一点埋怨都没有。 原本大好的日子，二伯二伯娘还有家里的姐姐姐夫们，甚至是几个侄子侄女都在替她订婚的事情忙碌高兴。 她低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王艾君熬了两个大夜给她做的新衣上。 毛呢的料子瞬间被眼泪氤氲出一个小点，看起来十分突兀。 来娣此刻心绪很乱，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想去思考，也下意识想逃避。 她挣开郑天强的手，不敢去看男人通红的眼睛，默默走到了姐姐宋翎身后。 宋翎看着妹妹这样心里很不好受，侧身将她娇小单薄的身形完全遮挡在自己的庇护下，伸手牵住了妹妹冰冷发颤的手。 见来娣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郑天强踉跄后退，深吸口气，只让刺骨的冷空气浸入肺腑，将他全身都侵袭得冰冷。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和来娣，真的没缘分走到最后吗？ 郑天强的一举一动都在郑父眼里，看着大儿子万念俱灰的样子，郑父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原来儿子都这样了还不肯放弃宋来娣。 他深深看了眼郑天强，狠狠呼出口气，一个侧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扇在郑氏脸上， “你个搅家精，这是做的什么事啊，好好的一场订婚仪式，全都让你给毁了。 你就这么看不惯我们父子俩好吗？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消停，还回了娘家，感情是想在背地里使坏呢，老子真是后悔娶了你这个毒妇！” 郑父对着郑氏一顿输出，唾沫横飞，直看得众人眉头紧皱。 凶完郑氏，郑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大儿子，就见郑天强一瞬不瞬盯着这边，那凶狠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般，蓄势待发，只恨不得立马将郑氏碎尸万段。 郑父后背发凉，他没想到大儿子对这个后妈的怨恨已经如此之深，那么是不是连带着他这个父亲，都被一起怨恨上了。 郑父不敢深思，大儿子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命脉，他还要靠着大儿子养老呢，可不能将人给得罪了，一定得跟大儿子站在同一条线上。 想及此，郑父没有丝毫犹豫，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郑氏脸上。 成年男人的力道不是宋来娣这样的小姑娘能比的，郑氏两边脸当即便肿得高高的，两个又红又肿的巴掌印牢牢贴在脸上。 郑氏被打得眼冒金星，回过神来后瞬间惊叫了一声，手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郑父， “死老头子，我这可是在为你们父子俩好，宋来娣这样的媳妇能娶回家吗，擦亮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够了！” 郑父一声厉喝。 郑氏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 “够什么够，还不够，行行行，我今天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你就是个懦夫。 老娘还没见过谁家老子这么害怕自己儿子的，时时刻刻都要看儿子的脸色过日子，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你们父子俩直接反过来了是吧，你是儿子，郑天强才是老子。 早说啊，早说老娘还给你生什么儿子，直接给你当妈算了。” 她说完这话像是疯魔了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啪” 又是一声巨响，郑父这次是为自己打的，他没想到郑氏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他的脸面，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真是让人气得手抖。 郑氏耳朵都被扇出了血，狠狠瞪了眼郑父以及郑天强，又咬牙看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 “呸！” 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捂着脸转身跑走了。 “欸，你别走……” 刘爱花想将人拦住，就是这个女人带着她和儿子来的省城，现在儿子被打成这副猪头样，她身上又没钱，医药费和回去的路费都没着落，这人就这么想走怎么行。 奈何郑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巴掌将人掀开捂着脸冲出了人群。 刘爱花摔倒在地，痛得龇牙咧嘴，她再不敢继续闹了，天知道宋来娣那个疯丫头还会不会再揍壮壮一顿。 院子里一声竟然陷入了寂静。 率先打破安静的是郑父，男人一张脸赔着笑，朝宋家人道， “对不住啊亲家，都是我管家不严，才闹出这档子笑话，你们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那不着调的疯婆娘。” 他搓了搓手，看了眼郑天强手上紧捏着的婚书，继续笑道， “天强都找人算过了，年前就今天这一个好日子，俩孩子是无辜的，咱们也别让不相干的人耽搁了好亲事。” 他说完期盼地看着王艾君夫妻俩表态。 郑天强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来娣露出的衣角，他神色痛苦，想上前同来娣说些什么，但又实在没脸，生怕触及到来娣的伤心点，只能用眼神求助地看向王艾君夫妻俩。 王艾君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好好的一桩婚事被闹成这样。 她走到宋翎跟前，看着依旧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来娣，温声询问， “来娣，告诉二伯娘，你还想订婚吗？咱们想做什么就做，家里人都支持你。” 她温声细语像母亲一样温暖的安慰抚慰了来娣痛苦的情绪，女孩猛地扑进二伯娘怀里，流着泪，哽咽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想了，伯娘，我真的好难受。”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但她知道，如果继续今天的订婚，那么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会变成阻拦在她和郑天强中间的一道隔阂。 来娣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出决定。 王艾君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好好，来娣不想就不做，二伯娘陪你回房间去。” 她一手拥着来娣，给自家老头使了个眼色，宋振平成功接收，微微颔首，表示外边一切有他。 郑天强心绞痛如麻，目光随着来娣的身影慢慢移动，直到被木门阻挡了视线。 婚书已经被他不自觉捏得皱皱巴巴，而他自己，也宛如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皱皱巴巴地泄下气来。 第549章 有钱人 宋振平看着这父子俩，清了清嗓子，尽力保持所有人的体面， “今天这事大家都不想发生，俩孩子的订婚的事咱们再商量，就先散了吧。” 说完他又看向地上瘫坐的刘爱花母子，表情变得冷厉， “你既然抛弃了小翎和来娣，就不应该再回来找她们，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和老宋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刘爱花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刚张开，门口传来一道疑惑的男声。 “宋叔，这是咋回事啊？不是说咱家妹子今天订婚吗?” 一衣着华贵，头发被蜡油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男人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弟，同样身姿笔挺。 小弟们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将礼物放到堂屋桌上后，就自觉站在了为首男人的身后。 在场的众人都被几个彪形大汉这样的气势给唬住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宋振平看见几人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挂起笑容，笑着朝几人招呼， “康子来了，快坐快坐，让你看笑话了。” 康子是牛哥以前的小弟，时常跟着牛哥一起在宋家饭馆蹭吃蹭喝，自从牛哥去鹏城后，有一部分小弟跟着去了，剩下一部分小弟不想离开林吉，就留下来接手林吉的黑市。 康子就是其中之首，现在林吉的黑市已经被他们做大做强。 但这群小伙子仍旧不忘老大的嘱咐，和宋家饭馆来往十分密切，康子和小弟们也时不时会来看望宋振平老两口。 这不，今天就是听着宋来娣订婚，送礼来的，却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这事。 康子听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就已经将事情经过给理清楚了，看着地上瘫着的母子俩，他狠狠啐了口，踏着锃光发亮的皮鞋上前，慢慢走到刘爱花母子俩跟前。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身高体长，极具压迫力，看得刘爱花忍不住在心里发颤。 他打量了刘爱花几眼，随即嗤笑一声，慢悠悠蹲下身来。 两根手指伸在半空中，小弟非常有眼力见地上前点了根烟。 康子深深吸了一口烟，浓烈又呛鼻的烟雾喷在刘爱花脸上，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刘爱花咳红了脸，却不敢对康子有半分不满，她先前在来娣姐妹俩面前的蛮横此刻统统不见，恨不得头朝地缩在坑里，唯诺得像只鸵鸟。 刘爱花一个长期生活在农村的妇人，这辈子见过最有气势的人估计就是大队长了，哪里见过康子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老板。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虚地不敢去看康子的眼睛。 “呵” 康子冷笑一声，在距离刘爱花脚边一厘米的位置捻灭了烟头。 看着刘爱花连脚都在哆嗦，康子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起身，又悠悠朝小弟道， “给她一百块钱，扔出去，要是再敢来，呵。” 后续的话不用多说，刘爱花心中已经警铃大作，她哪里敢惹这看起来像混子的人，飞快捡起小弟扔在地上的钱，抱着儿子爬起来就跑。 宋振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跟康子客气，这点钱有的是机会还回去。 面对宋家人，康子换了副神情，乐呵呵地攀着宋振平的肩膀， “宋叔，别让这点小杂碎影响了心情，妹子还小，晚两年订婚也是一样的，马上要过年了，我牛哥说今年年三十才回来，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来蹭个饭。” 宋振平拍了拍他的胳膊， “来来来，都来，我和你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和康子招呼了几句，宋振平看向一旁的郑家父子二人， “天强啊，带着你爸先回去吧。” 郑天强不想走，看着来娣紧闭的房门， “叔，来娣她……” 话还没说完被宋振平打断， “我们家尊重来娣的想法，有什么话不是非得今天说，让她缓缓吧。” 郑天强只能作罢，也没有理会郑父，朝宋家人点了点头，率先出了门。 他们一走，康子和围观的街坊邻居们也要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没人发现刚刚离开的那对看热闹的母子又转了回来。 妇女身边像混混一样的少年发现了康子几人，瞬间眼前一亮，指着康子说道， “妈，你看，我以后也要穿那样的衣服，做那样的人，多气派啊。” 妇女伸手拍下儿子的手，小声骂道， “别乱指，那几个人一看就不好惹，咱们家现在经不起事了。” 少年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又羡慕地盯着康子等人。 妇女也在看康子几人，只是越看，她越觉得这几人在哪里见过，很是眼熟。 她在心中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几人，这几个小伙子看起来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她们家这样的家庭不应该见过才对。 想了半天无果，眼瞧着康子几人快要走到转角，妇女拉住了一个刚从宋家出来的人，指着康子的背影，问那人， “婶子，那几个人是谁啊？咋从宋家饭馆里出来？” 被她拉住的婶子也是个爱八卦的，当即眼前一亮，将手里没吃完的瓜子塞回口袋，和妇女唠了起来， “你说康子他们啊，他们以前是这一片管黑市的，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在咱们省城可是出了名的有钱人。 听说他们和政府的人也都很熟悉，还和市领导一起吃过饭呢。” 听到黑市二字，妇女心中一震，稳了稳心神看向大婶， “那他们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大婶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那关系可亲了，他们在宋家饭馆吃了很多年饭了，咱们这片区谁不知道宋家饭馆背后有人罩着，就是康子他们。” 妇女脸色越听越复杂，大婶见她没反应，也没了说八卦的兴致，重新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走。 第550章 还能有以后吗? 夜半三更，郑家却没一个人睡得着，好好的一桩婚事被毁，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令人精神疲惫的事，谁都没那个心思睡觉。 郑父半躺在炕上，内心惴惴不安，大儿子郑天强自从城里回来后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院子里宛如死狗一般的郑氏，不知拿了什么匆匆又赶回城里了。 天色越来越晚，郑天强还没有回来，郑父内心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看了眼炕另一头的顶着俩巴掌印的郑氏，郑父气不打一处来，阴恻恻地埋怨， “都怪你这个搅家精，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天强不痛快，往后要是他不拿钱回来了，咱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吧。” 郑氏没有说话，只愤愤地盯着天花板，眼泪从她脸上不自觉落下，打湿了枕头。 她不甘，为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不甘，也为亲生儿子不甘。 郑老头是个这样怕儿子的货色，往后她和儿子该怎么好哟，儿子怕是半分家产都分不到，全都得进该死的郑天强的兜里。 但郑氏短时间内也不敢再作妖了，在宋家时郑天强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人般，企图将她千刀万剐。 怕这狠厉的白眼狼做出过分的事，郑氏决定安分一段时间。 时针走到凌晨一点时，郑家院门发出吱呀一声，随即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郑父的屋子里走来。 郑父还没睡，霎时披着衣服起身，拉开灯绳，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谁啊？” 大半夜的，冷不丁有个人敲门，郑父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我，开门。” 门口传来郑天强疲惫又冰冷的声音。 “哦，来了来了。” 郑父快速起身下炕，麻溜地开了门，看着满身风雪的郑天强，他一顿，说了几句关心话， “咋这时候才回来，吃饭了没？我让那疯婆娘给你做点。” 郑天强没理会父亲假惺惺的关心，只将一个布包扔到郑父怀里， “不用了，我怕她下毒。” 郑父一噎，刚想说要不他给生火做，就听郑天强又说： “这里是两万块钱，还有一封断亲书，你签个字吧，这两万块钱就当我以后的孝敬钱，从此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家里没这么多现金，这两万块郑天强凑了一下午直到现在才凑齐。 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家里耗了，即便背着不孝的名声，也要把这个亲给断了。 别说他不顾亲爸，他以前也庆幸自己没了亲妈至少还有一个护着自己的亲爸，可是这些年下来，他才看清楚，原来早在后妈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亲爸。 郑父哪里敢要这两万块钱，他深知郑天强很会赚钱，以后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呢，这两万块钱一旦接了，岂不是就要坐吃山空。 “天强，你这是要剜你老爹的心啊！” 郑父老泪纵横，一骨碌将钱又塞回到郑天强怀里， “我不要，你是我儿子，这个事实任谁都不能改变。” 郑天强没有表情，就这么盯着郑父，只把他盯得心虚极了。 就在这时，炕上的郑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抢过装钱的布包，紧紧抱在怀里， “你不要我要，白给的钱不要，你脑子有包啊，咱们儿子还等着钱读书呢。” “你又在发什么疯！” 郑父怒吼一声，就想上去争抢。 奈何郑氏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任他怎么挣都不放开。 郑天强懒得看这一场闹剧，拔腿就要走，刚走没两步，就被郑父一把抱住， “儿啊，你不能不管你爸啊，爸没了你以后还怎么活啊，你妈在地底下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说起母亲，郑天强眼泪一下子涌出，要不是家里一块钱都拿不出来，妈也不会那么早病死。 他红着眼，咬着牙，硬生生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 “你不配提我妈。” 郑父身体一僵，表情闪过几分愧疚，但又牢牢抱紧了郑天强。 他也顾不上什么父亲的面子，哀求道， “你想做什么爸都依你，只要你不再提断亲的事。” 郑天强抿唇，挣脱开郑父的束缚，转过身面对着他， “行，那你们离婚。” “不行！” “不行！” 两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屋内的郑氏，一道是刚从房里出来的郑家小儿子。 郑家小儿子今年刚上高一，已经是小大人模样，什么事都懂了。 他在房间里早就将门外的闹剧听得清清楚楚，本想一直置身事外，反正无论什么都有他妈顶着，但没想到大哥这次格外强硬，甚至要用断亲来逼迫爸妈离婚。 郑家小儿子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这个家不能没有了大哥，为了能留住郑天强，他匆匆走到屋内，从他妈怀里拿走那两万块钱，塞到郑天强怀里。 他语气歉疚， “大哥，一切都是我妈的错，我不求你原谅她，但你不能为了她连这个家都不要了啊。” 郑氏刚出门就听见亲儿子这么说，她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就见儿子站在郑天强面前，伏低做小。 郑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了一声， “不准求他！” 郑家小儿子眼底闪过烦躁，转身朝郑氏怒吼， “妈，你还要闹吗？你瞧瞧这个家已经被你闹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我什么都不想跟大哥抢，我只想要这个家不散！” 郑氏被儿子吼得懵了一瞬，不敢相信她一直为儿子谋略，但儿子竟然不领她的情，甚至反过头来责怪她。 郑氏觉得天都塌了。 郑天强冷眼看着惺惺作态的“弟弟”，这个弟弟惯会审时度势，郑氏做的一切明明他都看在眼里，接受得心安理得，到现在却摆出这副样子，反过来责怪最疼爱他的母亲。 郑天强冷笑，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郑父眼瞧着大儿子表情有所松动，继续苦苦哀求道， “天强你放心，从今往后，爸就把那个疯婆娘关在家里，绝对不会再让她去打扰你和来娣。” 听到此话，郑天强嘴角溢出苦笑，抬头看这黑沉沉的天，任由冰冰凉凉的雪花飘在脸上。 他和来娣，还能有以后吗？ 第551章 支持 郑天强最终还是没能和郑父断绝关系，郑父在这个问题上格外强硬，这几乎是他的底线，只要郑天强不提断绝关系的事，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郑父绝不会反对。 不只是这个原因，更有郑氏看清了郑父和自己亲儿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没一个站在她那一边，郑氏心灰意冷，也再没有想要对付郑天强的心思。 她匍匐在地，默默流着眼泪，看向郑天强，毫无生机，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闹事了。” 她真的被亲儿子伤透了心。 郑天强没有信她的鬼话，只平静地看着郑父， “最后一次，我再忍受最后一次，如果她再出现在我眼前，这亲，说什么都要断。” 郑父连连保证， “好好好，天强你放心，爸保证不让她踏出门半步。” 从这天以后，郑父屋里的窗户都被上了锁，大门也随时被郑父用一把大锁给锁住，完全不给郑氏逃脱的机会。 郑氏也没有想着逃，整日躺在炕上，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感受生命的消逝。 郑家的闹剧传遍了整个村子，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郑父一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平日里也变得不爱出门。 省城的生意他现在是完全参与不进去，以前的活计都被郑天强安排给了其他人，他现在只能在家将郑氏这个疯婆娘给照看住。 再说宋家这边，自从订婚被迫取消后，来娣整日郁郁寡欢，女孩虽然平日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让家人担心，但她明显变少的话语，以及不达眼底的笑意，都让宋家人看得真切，来娣内心真的很痛苦。 她的异样就连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都发现了，晚上睡前问宋暖， “妈妈，四姨是不是不开心啊？” 宋暖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温柔地笑道， “四姨心情不好，小宁小远有空多陪陪她好吗？” 俩孩子懵懂地察觉到四姨为什么不开心，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的。” 于是之后两天，小宁小远一大早起床就开始围着来娣打转，就连一向不爱热闹的木木都参与了进来。 宋来娣知道侄子侄女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她心里柔软极了，也不愿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和宋翎一起，带着仨孩子去了百货商店。 “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想通。” 王艾君叹了口气，手上的活计未停。 宋暖在一旁帮妈妈干活，闻言笑了笑， “会的，订婚仪式上发生这样的事任谁都高兴不起来，咱们给来娣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消化。” 王艾君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加快了手里的活计， “你婆婆和欢欢是不是和小牛那孩子一样，也是大年三十才回来？ 你说咋就这么赶巧呢，两拨人刚好凑到一块去了。” 宋暖笑而不语，只怕不是赶巧，是有人蓄意为之。 中午，去百货商店的几个人也回来了，小家伙们手里拿着糖葫芦，身上背着新玩具，一回来就兴冲冲地跑到姥姥姥爷跟前炫耀。 来娣和宋翎手上也是大包小包，两个小姑娘给家里人买了不少东西。 去外边走走，来娣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说起话来也有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郑天强出现时戛然而止。 郑天强是下午两点来的，彼时来娣正在帮王艾君炸肉丸子，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来娣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僵滞，眼圈一下子红了，放下手中的漏勺，匆匆和王艾君说了一声便回了屋。 “二伯娘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屋了。” 王艾君应了声好，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外边，郑天强还在苦苦哀求宋振平， “叔，您就让我见一见来娣吧，我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宋振平表情为难， “不是叔不让你见，是来娣自己不想见你，小郑啊，叔知道你看重来娣，但没有哪个女同志经历这样的事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你给来娣一点时间。” 郑天强不是不想给来娣时间，他是怕来娣一旦想不通，就把他踹了。 他追了几年好不容易追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着实不想就这么放弃。 “叔，我知道了。” 他表情落寞，低低应了声，临走之际抬起头，朝宋振平道， “叔，麻烦你告诉来娣，我已经把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以后绝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出现在来娣面前，包括我爸，以后即便过年过节也不需要来娣去照顾，来娣嫁给我，完全不用管我家那边的事。” 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在这个思想封建的年代，嫁进去的儿媳妇完全不用管婆家是非常少见的。 宋振平也看到了他的诚意，老男人也着实为这两个孩子感到伤心，多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摊上这样一对爸妈，真是糟心。 看着郑天强眼下的黑眼圈，宋振平点了点头， “小郑你放心吧，叔会帮你跟来娣说的。” 郑天强放了心，临走前深深看了眼连接后边院子的侧门，企图看到来娣的身影。 但他终归失望了。 宋振平将这些话告诉了媳妇和闺女，他一个二伯，不好和侄女说这些，王艾君和宋暖同为女人，她们的话来娣应该更能听进去。 晚上，宋暖特地在廊檐下搞了个围炉煮茶的氛围，邀请来娣一起喝茶赏雪。 小姑娘烤着花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宋暖给她带了杯姜茶，给一旁坐着的母亲使了个眼色。 王艾君轻咳两声，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 “来娣啊，你和小郑，还有没有可能？” 来娣一怔，捧着姜茶低头，声音闷闷的， “二伯娘，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 正因为心里乱，她才不愿意去见郑天强，她怕在自己情绪不冷静的情况下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王艾君叹了口气， “二伯娘知道你也中意小郑那孩子，你俩都不容易，小郑都来了好几次了，今天还跟你二伯说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他说以后你俩结婚，婆家那边什么都不用管，过年过节也不用回去，只用好好经营你们自己的小家就成。” 宋来娣咬着唇，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就听王艾君又说，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郑，他毕竟也是受害者，这孩子对你怎么样咱们都看在眼里，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迁怒于他。” 宋来娣点头，她也知道这个理，郑天强能为她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够意思了。 话都已经带到，剩下的只能让她自己想通，王艾君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鼓励道， “二伯娘只是将事跟你理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二伯，还有家里的姐姐们都支持你。” 来娣很是感动，红着眼点头， “我知道的二伯娘，我会考虑清楚的。” 第552章 不用谢 大年三十，牛哥程欢和徐凤兰是中午到的家，三人一同出现在大门口时，正在擦桌子的王艾君还没反应过来。 “艾君。” 等听见徐凤兰一声唤，王艾君才一把扔下抹布，上前握住徐凤兰的胳膊，笑得见眉不见眼， “哎呦凤兰啊，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大过年的怎么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老姐妹俩好久没见面，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徐凤兰笑着握着王艾君的手解释道， “欢欢单位前两天才放假，这不一放假我们就赶回来了。” 看着她俩亲亲热热，牛哥故意说了些吃味的话， “婶子，你就看见徐婶子了，咋不稀罕稀罕我。” 王艾君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 “瞎说八道，婶子一直都稀罕你，这小子，还跟你徐婶子吃起醋来了。” 说完像是要端平一碗水，又摸了摸程欢， “咱们欢欢辛苦了，快进屋，婶子给你们做了不少好吃的，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两家人相处得像一家人，程欢也没客气，一手挽着一个朝屋里走。 王艾君被程欢挽着，还不忘问牛哥， “鹏城和京市的火车不赶趟吧，你们咋一起回来了？” 牛哥脸不红心不跳， “我那边没事，怕程欢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婶子，就想着一起回。” 程欢耳尖发烫，根本不敢去看男人的脸，只自顾自挽着两个长辈走。 几人说话的声音传到院子里，引得宋暖等人前来，看见三人回家，大家伙热情地围上前接行李。 小宁是个活泼的，一见到程欢就蹦跳着过去喊小姑。 程欢弯腰抱起小家伙，在她软嫩嫩的小脸蛋上蹭了蹭， “小宁有没有想姑姑呀？姑姑可想死你们了。” 小宁抱着小姑亲香，点点头道， “小宁想的，这么这么想。” 小家伙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表示自己真的有在想姑姑，惹得大家伙笑话不已。 牛哥上前，捏了捏小家伙的脸， “只想姑姑了，没想俊峰舅舅吗？” 小家伙嘴甜得很，忙道， “想了想了，也想牛舅舅。” 说着伸手就要牛哥抱。 “臭家伙，说了要叫俊峰舅舅，什么牛舅舅的，一点都不好听。” 牛哥一巴掌轻轻拍在小宁背上。 小宁在舅舅怀里，机灵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牛舅舅，牛舅舅。” 她这一带，带得小远和木木两个崽崽也叫起牛舅舅来，一发不可收拾，牛哥想纠正都纠正不了，最后直接摆烂。 厨房升起袅袅炊烟，好不容易全家齐聚，这顿团圆饭格外丰盛。 宋暖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饭，今天也真是放开了肚皮吃，只吃得撑肠拄腹，满嘴流油。 小宁小远也很喜欢姥姥姥爷做的饭，两个小家伙很给面子地吃完了满满一碗，还喝了小半碗鸡汤，要不是宋暖拦着，这俩小家伙只怕还能塞下半碗丸子。 小宁最喜欢吃酱大骨，小姑娘手里捧着一个比她拳头还大的骨头，小脸上都沾满了酱大骨棕褐色的酱汁，一口肉一口汤，会吃得很。 小远喜欢拔丝红薯，甜甜脆脆的，吃起来和冰糖葫芦差不多，满满一盘拔丝红薯，几乎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至于木木，这小子是个饭渣，没有爱吃的菜，但这段时间被小宁小远带的，也能将碗里的饭吃完了。 这让宋清禾和霍嘉木欣慰极了，恨不得将自家孩子打包到小妹家去，好好治一治他这饭渣的毛病。 一顿团圆饭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就连最近心情不好的来娣，都在这欢乐的气氛下染上了些笑颜。 饭后，程欢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悄悄问宋暖， “暖暖姐，来娣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还不知道来娣订婚的事，宋暖简短地跟她说了声，引得程欢捏紧了拳头。 “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当初抛下来娣小翎，现在又想扒上来吸血，美得她，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多大脸！” 她实在气急了，本就将俩姑娘当成了自家妹妹，现在妹妹被这么欺负导致订婚都搅黄了，程欢恨不得回老家撕烂刘爱花的脸。 “你小点声，别让来娣听到了，她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 宋暖连忙将人拉住。 程欢捂住嘴，点点头，用气声道， “我知道了，我去找来娣说说话，我从京市给她带了礼物。” 宋暖叮嘱着， “别再提这件事了。” 程欢朝她眨眨眼， “我知道，我也给你带了礼物，晚上再给你哦。” 女孩悄悄捏了捏宋暖腰间的软肉，在宋暖跳起来之前飞快逃走。 “臭丫头。” 宋暖被挠了痒痒，没逮住人，笑骂了句。 回到林吉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舒坦又温馨，每天只用吃吃睡睡，两个娃都有人带着，宋暖难得享受了几天清净日子。 来娣和程欢聊完，心情显然又好了几分，晚上被程欢拉着一起在屋外街道上放烟花。 烟花是牛哥和程也一起买回来的，好不容易大家聚齐一次，两人买了不少烟花，堆在屋门口，惹得路过的小孩们艳羡不已。 有街坊邻居来问牛哥几点开始放烟花，他们好来看，牛哥看了眼手表， “八点放，想来就来，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小雪纷纷飘着，三个小家伙在爸爸和舅舅的照顾下，玩烟花玩得不亦乐乎。 木木本不是个好动的性子，如今有了小宁小远两个玩伴，属实也难得玩一次烟花，跟在弟弟妹妹身后玩得开心极了。 一个个小烟花被点燃引线，发出绚烂的光彩。 宋暖和姐姐妈妈依偎在一起，看着孩子们脸上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得温柔。 气氛温馨和谐，宋家门口充斥着欢声笑语，引得周边的小孩子们围过来观看。 牛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和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难以接近，小朋友们盯着他手里的烟花棒，羡慕得不行。 牛哥发现了这些小朋友，从他们羡慕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他笑容一顿，转瞬又挂起比原先更大更和善的微笑，又拿了一把烟花棒，一一分给周围的小朋友们。 小朋友们得了烟花棒，喜笑颜开，乖巧地道谢，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他们蹦跳着，嬉笑着，打闹着，看得牛哥眼眶发热。 不用谢。 第553章 真是傻子 这个新年对全家人来说无疑是难忘的，对小宁小远更甚，两个小家伙玩了一晚上烟花都舍不得睡觉。 洗漱完窝在被子里，等宋暖上床后直往妈妈怀里钻。 宋暖承受着孩子们爱的贴贴，嗯，挺好，正好小家伙们身上暖呼呼，就当她的暖宝宝吧。 “妈妈，我们以后能每年都回来过年吗？” 小远很难得提出自己的请求。 宋暖亲了亲儿子额头，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爸爸妈妈的工作不是每年都有假期，但妈妈跟你们保证，一旦爸爸妈妈过年有假期，就带你们回来过年好吗？” 小远轻轻应了声，小脸蛋蹭了蹭妈妈的脸，乖巧地依偎在妈妈怀里。 小宁撅着小嘴，似乎对宋暖的话有些不满， “如果我们过年回不来，那姥姥姥爷会不会很孤单啊。” 小家伙共情能力很强，一想到这个眼里突然就蓄起了泪， “妈妈，我不想姥姥姥爷孤单，小宁想陪着姥姥姥爷。” 这番话说得宋暖心软成一片，她又何尝不想陪着爸妈呢，只是成年人的生活似乎总要割舍许多。 小远见姐姐掉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掉起泪花来。 俩孩子乖巧得不像样，宋暖不舍得他们伤心，说如果以后不能回林吉，可以问姥姥姥爷愿不愿意到陕省过年，至此才让两个小家伙止住哭声。 程也收拾完自己进屋时，两个小家伙已经趴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只是小鼻头红红的，看着很是可人。 “怎么了？” 男人上前将宋暖从两个小家伙中间“拯救”出来，还温柔地给俩孩子盖上被子。 宋暖被他抱在怀里，抬起头看他，眼眶也有些泛红， “小宁小远性格虽然不一样，但俩孩子内心都很柔软，咱俩这是有福气，能生出这样的宝宝。” 程也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 “我更有福气，不仅有两个这样的宝宝，还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宝贝。” 宋暖被他逗笑，捏了捏男人腰间的软肉，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程也，新年快乐。” “嗯，有你和孩子，我每天都很快乐。” 初一早上吃饺子，俩孩子起床早就没了昨晚的感伤，又颠儿颠儿跑到姥姥跟前偷吃饺子。 王艾君乐得宠他们俩，一人给了个小碗，里面装了两个大饺子。 小家伙们大咧咧地蹲在门口吃饺子，惹得大人们一阵好笑。 趁着宋暖收拾自己，程也整理好床铺，忽地在枕头底下发现了好几个红包。 “这是不是俩孩子的？” 他拿着红包问。 宋暖瞥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 “对，快给我收到包里去，可别掉了，俩孩子还没回来就盼着这点压岁钱呢。” 她被两个小家伙嘱托保管红包，可不能失了职。 程也一边将红包放进她包里，一边坏笑， “要不让他俩尝尝社会的险恶。” 宋暖睨了他一眼，这男人有时候就喜欢逗俩孩子， “小心他俩大义灭亲。” 小宁小远的红包最终还是被妈妈保住了，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红包差点就被爸爸谋了去，此时正哼哧哼哧吃饺子呢。 刚吃完饺子，就有不少人上门来拜年，其中就包括宋清禾班上的学生家长。 这次不是托她走后门的，宋清禾上前招呼家长，那家长也是个健谈的性子，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开始唠起家常来。 “哎呦宋老师，你是不知道，这年头真的什么人都有，就我婆家那个村有个郑老头，早些年死了媳妇，儿子半大的时候娶了后老婆。 他后面那个婆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前段时间听说还搅了大儿子的婚事。 这下好了，他大儿子反过来要跟他断亲，断亲书都写好了，郑老头硬是不肯签，抱着大儿子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郑老头保证把后婆娘关在房里，不让她出来作妖才作罢。 虽然断亲书没签，但他大儿子只怕给跟他离了心，现在一家人屋门紧闭，连村子里的人户都没走动，大家也不知道那个婆娘是死是活。 昨个大年三十，他们家冷冷清清的，大儿子连家都没回，我瞧着郑老头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难了。” 宋清禾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忙问， “他大儿子叫啥名儿？” 学生家长琢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 “我也不常回去，好像，好像叫郑什么强。” “哐当”一声，是什么坠落的声音。 宋清禾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宋来娣呆愣地站在侧门口，她脚边倒着一个扫帚，显然刚才的声音是扫帚倒下发出的。 “来娣。” 宋清禾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刚才的话，想来她都听见了，他们只知道郑天强保证不会再让来娣面对郑家人，却没想到郑天强居然顶着不孝的名声和他爸提了断亲。 来娣像是被惊醒般，匆忙扶起扫帚，眼神慌乱，狠狠一咬牙，和宋清禾招呼一声就朝门外跑去。 “二姐，我出去一下。” “欸，把帽子带上。” 宋清禾在后边喊着，但来娣早就已经跑出了老远。 女孩没有戴帽子，就这么迎着冰冷的寒风，一路跑到郑天强在省城买的院子。 她踌躇着想要不要敲门，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 郑天强受了凉，已经昏昏沉沉了两天，此刻听见敲门声，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披着衣服去开门。 门打开，就见小姑娘头发上沾着雪花，鼻头眼眶通红，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 “怎么不戴帽子就出来。” 他第一时间将披着的外衣罩在女孩头上。 宋来娣鼻尖一酸，猛地扑进男人怀里，哽咽地骂了声， “真是傻子。” 第554章 四姨父 来娣和郑天强和好了，中午吃饭王艾君见来娣不在家，疑惑地问， “来娣那丫头呢？怎么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宋清禾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妈，来娣应该是去找郑天强了。” 她将上午学生家长找来的事和家人们说了一遍，大家听了皆是沉默不语。 王艾君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空碗给来娣单独留了饭菜， “也罢，小郑那孩子是个好的，来娣嫁给他日子不会差。” 只是俩孩子都被命运捉弄得支离破碎，能在一起互相取暖也是好的。 临近傍晚，来娣还没有回来，王艾君不放心，带着宋暖一起，找到郑天强在省城买的小院里。 郑家小院，郑天强经过早上那一遭，原本就有些低热的他更是发起了高烧。 来娣在床边默默照顾着他，分不开心神去知会二伯娘一声。 待王艾君和宋暖找来时，来娣开门的瞬间眼泪便落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王艾君， “二伯娘，天强他……他身上好烫，已经烧迷糊了。” 王艾君和宋暖大惊，忙进屋查看，郑天强额头上顶着湿毛巾，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之间还在喊来娣的名字。 王艾君看得心中一紧，忙吩咐宋暖道， “暖暖，你去巷子口看看有没有推板车的，喊辆板车过来，小郑这个样子不去医院不行。” “好。” 宋暖没有多言，匆匆跑出门。 虽是过年期间，但街上的小摊贩不少，宋暖找了个推着板车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塞给他十块钱就将人往郑家小院引。 郑天强被送到了省人民医院的急诊，宋暖拿着单子去缴费窗口缴费，竟然恰巧碰见了白望舒的母亲。 “白老师。” 宋暖出于礼貌，率先打了声招呼。 白素秋看见她微微诧异，点了点头刚想走，脚步顿住，像是纠结了片刻，抿着唇朝她走来。 她走到宋暖跟前，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 “宋同志，你和望舒还有联系吗？” “有的，前段时间去京市还和她打了照面。” 宋暖回应。 白素秋嘴唇嗫嚅了片刻，目光复杂看着宋暖，犹疑地开口， “那她……过得还好吗？”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关心望舒的话，宋暖笑得真心，想来白老师应该想通了不少。 “白老师您放心，望舒她很好。” 白素秋松了口气，那孩子过得好就行，她亏欠了那孩子太多，现在也没有立场去管教她，只要白望舒对她不是报喜不报忧就好。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看向宋暖手上的缴费单， “你这事？” 大过年的来医院，显然是急症，白素秋想着宋暖到底是她女儿的同学，能帮手的帮一下也无妨。 宋暖笑着挥了挥单子， “没事，家里人发了烧，已经输上液了。” 白素秋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郑天强在急诊室输液，来娣守在他病床旁不肯离开，红着眼语气自责，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天强哥也不会生病。” 王艾君回去熬粥了，宋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说什么傻话，小郑也不想你怪自己的，放心吧，他年轻力壮，退烧了就能好。” 来娣点头，感激地看了眼三姐。 晚饭是程也送来的医院，他来时正天强已经醒了，吃到还有些烫手的米粥时，大男人的眼眶有些发热，赶忙用饭盒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输完液已经是晚上九点，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街边路灯昏黄，往来行人比平常多了不少。 “妈说让你回家里住，免得半夜再发烧也没个人照应。” 程也转达了王艾君的话。 郑天强有些不好意思，他和来娣还没订婚呢，这样怕是不好吧。 见他犹豫，宋来娣劝道， “天强哥，你都这样了，就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二伯娘叫你去你就去吧。” 郑天强这才点头同意，只是无论怎么都不肯坐程也骑来的三轮车。 他他他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虚弱也没到要让姐夫拉车的地步。 于是郑天强是自己骑自行车回的宋家，骑到家时，脸又明显发热起来。 王艾君赶忙给一人灌了碗姜汤下去，赶着人回房休息。 初二大早上，宋家人起床时，郑天强已经在扫院子里的积雪了。 王艾君看到后有些无奈，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扫帚，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你病还没好呢。” 郑天强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 “婶子我已经没事了。” 王艾君没理他，径直进了厨房做早饭，独留郑天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跟着到了厨房帮忙打下手。 接触这段时间，王艾君对这个侄女婿是越看越满意，这孩子人机灵对来娣是没得说，眼里有活，是个能当家做主的料子。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早饭，宋暖的屋门打开，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是刚睡醒的小宁。 小家伙仰头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眼珠子一转，噔噔噔跑到厨房门口，正好和郑天强打了个对面。 “你不是四姨父嘛，你怎么在帮姥姥烧火？” 小宁眨巴眨巴眼，歪着头问。 郑天强让小家伙给闹了个大红脸，他昨晚到宋家已经是晚上，孩子们都睡着了，自然没能看见他。 如今小宁大咧咧地喊他四姨父，郑天强只觉脸上一阵发热，慌乱地看着王艾君，不知道该不该应这一声四姨父。 王艾君嗔了小宁，又朝郑天强介绍道， “这是我小闺女家的孩子，叫小宁。” “小宁啊，饭还没好呢，四姨夫和姥姥正在做，先去洗漱。” 小宁点点头，哒哒哒又跑走了。 郑天强被王艾君亲口承认，激动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王艾君看着他往灶口塞柴都塞到外面去了也没提醒，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555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八七年春晚的一把火烧遍了全国各地，也烧到了全国人民的心中。 今年的春晚是全家人一起看的，小宁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一把旺盛而又热烈的火洗脑，之后的两天嘴里不断地哼着歌。 一大早，小家伙最先起床，自己洗漱好后，哼着小曲来到爸爸跟前，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小家伙一边唱着手指不安分地探向自家老爸的鼻子，两指用力，捏住程也的鼻子不放开。 “嘿嘿，爸爸，快起床，姥姥和四姨父都做好早饭啦。” 程也早在小丫头起床时就醒了，难得不用出早操，就想陪媳妇多睡一会，只可惜自家闺女没给他这个机会。 但程也也不打算就这么随了小家伙的意，鼻子被捏住，他就张开嘴呼吸。 小宁见爸爸纹丝不动，又看看他微张的嘴唇，小脸上闪过坏笑，另一只手捂住爸爸的嘴， “看你还怎么睡。” 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程也觉得自家的小棉袄总有些漏风。 他差点英年早逝在自己亲闺女手上。 好在他肺活量够强，无奈地拉下闺女的手，伸手在她肉乎乎的脸蛋上捏了捏， “你要憋死你爸啊。” 小宁嘻嘻一笑，扑到爸爸胸膛上， “爸爸快起来嘛，我一个人好无聊。” 妈妈和弟弟还在呼呼大睡，木木哥哥也还没起床，她实在不知道跟谁玩。 虽说小棉袄漏风，但程也最受不了家里的两个女人撒娇，无奈地薅了把闺女的脑袋， “行行行，爸爸这就起。” 他认命地起床穿衣，带着小宁走出房间还不忘将门给关严实。 父女俩刚洗漱完，就见郑天强从厨房出来，看到程也，这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程同志，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程也点点头， “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郑天强憨笑了两声， “婶子说早饭好了，小宁不是饿了，赶紧吃饭吧。” 在王艾君的一声吆喝中，屋内沉睡的所有人都被迫起了床。 今天的早饭是元宵，大家伙刚端碗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拜年声， “王婶，宋叔，新年好啊，我来给您二老拜年了。” 康子提着年礼而来，王艾君赶忙上前吆喝， “来得早来得早，吃过饭没，婶子给你盛点？” 康子放下年礼，搓了搓手笑眯了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专门空着肚子来的。” “都是自家人，客气啥，先坐着，婶子这就给你盛去。” 王艾君一边笑着一边招呼人坐下。 牛哥见到康子，笑着上前，一拳头捶在兄弟肩膀上， “你小子，壮实了不少啊，这气势，足足的。” 他攀着康子的肩膀，让人挨着自己坐下。 兄弟俩好久没见，康子有一肚子话要对牛哥说。 两人吃完早饭，王艾君特地给他们做了两个下酒菜，让人端着屋里喝去了。 省城这边的事业还有牛哥的份，康子今天来，除了给王艾君宋振平拜年外，还要给牛哥算清楚账目上的分红。 牛哥看着那账本上的那一串数字，拍了拍康子的肩膀， “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几年，生意就做到了这种程度，是个人才。” 康子抿了口酒，摆摆手笑道， “都是哥你基础打得好，兄弟们才有机会扩大。” 牛哥也不跟他客气，将面前的账本又推了回去， “这分红我就不要了，那去给底下的兄弟们分分，让大家过个好年。 林吉的生意，往后也不用再分给我了，能将黑市做到现在这个程度，都是你和兄弟们的功劳，我一没出力，二没出钱，不该分这么多。” 康子听着胸口一热，牛哥还是以前那个牛哥，一点没变，对兄弟们还是那么仗义。 只是一码归一码，要不是牛哥走前将事情关系都打点好，他也不能这么快将黑市扩大。 他将账本推到了牛哥跟前， “哥，兄弟们那里我不会亏待，但这是你应得的，没有你，就没有兄弟们现在的好生活，咱们在心里都记着你的好呢。” 不想在这上面跟牛哥掰扯，康子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哥，你鹏城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牛哥点头应道， “还行，那边刚成立特区，正是好发展的时候，就是有点乱，做事得使点手段。” 康子想来也是，他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跟着牛哥一起去鹏城的，他不想离家太远。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对建筑也有想法？” 牛哥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花生是王艾君做的怪味花生，麻麻辣辣的，很是下酒。 牛哥好久没吃到王婶子做的下酒菜，明明肚子已经饱了，却依旧忍不住伸筷子。 等回鹏城前一定要婶子多做一点给他带上。 牛哥想着，就听康子嘿嘿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别说，兄弟我还真有这个想法，这两年林吉这边我已经摸透了，政\/府里也结交了几个人。” 他身体前倾，凑到牛哥跟前， “听说明年林吉这边要修一座大体育场，能容纳上万人的那种，这个项目还没公示出来，纯属内部消息。” 他朝牛哥使了使眼色， “怎么样哥，有兴趣没？” 牛哥侧目看他， “你能保证项目能拿到手？” 康子抿了口酒， “这你就小瞧兄弟我了，在这林吉，比咱们富的还真没几个，再说，兄弟我打点这么多也不是白忙活，只是提前知道消息早做准备就能甩那些人一大截。” 牛哥思考了半晌，觉得这个项目可行，于是道， “你缺什么？” 康子嘿嘿一笑，举起酒杯敬牛哥， “还是哥你懂我，这是我打算和黑市的生意分开，所以钱这方面不是很宽裕。” 牛哥应道， “你先回去做个策划书给我，如果这事有得赚，钱这边我来想办法。” 兄弟俩一拍即合，由于牛哥初四要和宋暖他们回林吉参加王得森的婚礼，所以康子这边的工作量骤增，导致手下的小弟们年都还没过好就又让康子给薅了回来。 第556章 我是他妈 “那等我初七回来再详谈。” 牛哥将康子送到门口。 两人身上都带了些酒气，但精神头明显很好，俨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康子点头应道， “行，那我提前和政\/府那边的人约好，等你回来咱们一起谈谈。” 两人在大门口说着话，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裹着头巾的妇女。 妇女穿着灰黑色的粗布衣裳，虽然没有补丁，但也已经被洗得发白了。 她小心地抱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十个鸡蛋，怕天冷冻坏鸡蛋，妇女还在篮子上面盖了层布。 此时看着马路对面的两人，妇女握着篮子的手有些发颤，好似下一秒篮子就要从她手中脱落。 好在妇女及时清醒，双手用力，将篮子抱得再紧了些。 好不容易买上十个鸡蛋，儿子还等着吃呢，可不能打碎了。 她一边将篮子抱紧，双眼一边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牛哥。 看着男人熟悉的侧脸，妇女眼睛微眯，忍不住向前一步，似要再次确认男人的身份。 就在这时，原本侧身站着的牛哥稍稍转了个弧度，大半张脸完全展露在妇女眼前。 看着牛哥抿着笑朝康子挥手告别，妇女下意识咬住嘴唇，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 真的是俊峰，原来俊峰真的一直都在宋家。 要是有街坊邻居路过，一定会认出面前的这个妇女，就是来娣订婚当天两次到宋家看热闹的妇女。 妇女正是牛哥的母亲。 只是面对多年未见的三儿子，看着三儿子衣着不凡，举手投足自带一股贵气，妇女下意识不敢与之相认。 眼泪悄无声息落下，妇女说不出此刻什么心情，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埋怨。 她悔恨自己当初没有留下儿子，也埋怨儿子这么多年对家里不管不问，就连家中突逢巨变，他也杳无音讯。 哭着哭着，妇女只觉脸被寒风吹得紧绷，她嘴唇嗫嚅，很想就这么喊住对面的男人，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之际，马路对面的牛哥似乎察觉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恰巧看见红着眼的妇女。 两人四目相对，牛哥皱眉，总觉得对面的妇女有些眼熟，刚想再仔细看看，就见妇女慌乱地低下头，用布巾将脸遮住大半，匆匆离开。 牛哥皱眉，就这么看着妇女走到转角处不见了身影。 他耸了耸肩，只以为是哪个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转身进屋。 踏进房门的那一瞬，牛哥突然僵直了身体，紧接着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回头。 刚刚那妇女，好像是他妈？！ 他匆匆跨出门槛，跑到马路对面，一直跑向妇女消失的街角，但妇女早已不见了身影。 牛哥抿唇，沉默着思考着什么，转身回到宋家，恰好遇到王艾君从侧门走出。 见他仿佛失了魂般，王艾君伸手在牛哥眼前晃了晃， “咋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牛哥回过神来，抿唇笑笑， “没事，只是遇到一个眼熟的人。” 他接过王艾君手上的抹布，帮忙擦起桌子。 王艾君乐呵呵地看着他， “咱们省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街上随时都能遇到熟人。” 初二一整天，牛哥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小宁小远拉着他一起玩都明显不在状态。 程欢将男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傍晚时分，她捧着一个烤红薯，找到站在街边看月亮的男人。 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被掰成两半，香甜的味道直冲鼻尖，昏黄的灯光照在烤得流蜜的红薯上，点点糖渍还泛着光泽。 “给。” 程欢将一半烤红薯递给男人，自己捧着另一半小口小口吃起， “柴火堆里烤的红薯就是好吃一点。” 她没戴手套，烤红薯刚从灶孔里拿出来，很是烫手，所以不断变换着手剥开外壳。 牛哥思绪被打断，看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拿过女孩手上的烤红薯，又将自己的手套脱了给她，转而认真地替女孩剥起壳来。 程欢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对她好，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程欢问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 牛哥手上动作一顿，仅是一秒，又熟练地剥起壳来。 他少见地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程欢敛下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路灯的照射下留下一片阴影。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牛哥三两下将烤红薯剥好，塞到女孩手里，曲起指节，轻轻敲在女孩额头上， “乱想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已。” 程欢捂着脑门，嗔了他一眼，开始吃剩下的红薯。 “我白天在街对面看到一个人。” 牛哥叹了口气， “她好像是我妈。” 话落，周遭陷入安静，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程欢呆愣愣地看着男人，连手里的烤红薯都忘了吃。 牛哥见她这反应，笑了笑， “我刚认出来她是也是你这个反应，你说，林吉就这么小吗，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 他往年不是没回林吉过年，但都刻意避开了家里那个区域，再者，牛家家属楼距离宋家这边要走很长时间，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的人，却在今天遇到了。 程欢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觉得手里的烤红薯都索然无味了。 她看向牛哥，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要回去吗？” 牛哥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去，我回林吉本就是为了陪婶子和叔的。” 还有你。 最后三个字牛哥没说出口。 程欢有些愤愤不平，她可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过年的时候，也是下着雪的日子，牛哥兴高采烈提着一堆礼物回家，但结果呢，连饭都没吃一顿就被赶了出来。 她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不过好在艾君婶和宋叔拿他当亲儿子看，宋家也给了他家的温暖。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在身后支持你的。” 初三。 宋家小院一大早就开始热闹，每个人都在收拾明天回三道口的行李，小宁小远还是第一次回老家，小家伙们兴奋不已。 牛哥天刚亮就出去了，只留下一张小纸条和王艾君说明。 正当一家人收拾得热火朝天时，大门被敲响，王艾君开门，就见一衣着朴素的妇女站在门口。 “你找谁？” 王艾君问。 妇女朝屋里探了探脑袋，上下打量了王艾君片刻，才道， “我找牛俊峰，我是他妈。” 第557章 牛家往事 “欸，你是不是俊峰？牛家三儿子？” 熟悉的家属院楼下，一挎着篮子的大婶将满面复杂的男人拦住，惊奇地问。 男人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点点头笑道， “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李婶子还记得我。” 姓李的婶子嗐了一声，脸上有些惋惜， “你们家就属你和你大姐过得最惨，婶子我怎么可能忘掉。” 李婶子打量了一下牛哥的衣着，点点头笑着说道， “俊峰你这是发达了？瞧你这衣服，我在百货商店可看见了，老贵了。” 牛哥抿唇， “婶子说笑了。” 他毫无痕迹地转移话题， “婶子，我爸妈他们今天在家吗？” 李婶子脸上有片刻僵硬，而后就是满脸复杂和晦气。 牛哥看得心里一个咯噔，忙问， “他们怎么了吗？” 李婶子瘪了瘪嘴，和牛哥愤愤道来， “可别提你爸妈了，你好久没回来了吧，前些年你过年回来那次，咱们家属楼里的叔叔婶子可都看见了，马桂兰和牛国庆连饭都没留你吃，就把你给赶了出来。” 她怜惜地看着牛哥， “也难为你这孩子，现在还想着你爸妈。” 没等牛哥问话，李婶子便将牛家的事一一朝他说明， “前几年，牛国庆还在厂子里干的时候，你们家日子过得还行。 正因为这样，你爸你妈把你小弟牛小阳宠得无法无天，每天和一群混子拉帮结派不说，还逃学逃课，最后直接休学在家，成日里和一群混子蹲在犄角旯旮，游手好闲。 最严的那两年，牛小阳还因为小莫小偷进去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你爸妈赔钱又道歉，这才将他从公安局里赎回来。” “家风不正，牛国庆原本是要再往上升一升的，升职的机会也因为你小弟被刷了下来。 从那以后，牛国庆开始消极怠工，上班也是经常偷懒，厂领导本就对他开始有怨言，找了牛国庆去谈话，去没想到这人直接和领导吵了起来，认为厂里不公平，无缘无故抹了他升职的机会。 厂里直接给他记了次大过，那个时候没人敢跟牛国庆搭话，就怕他一点就炸。 牛国庆也因此开始酗酒，每天带着一身酒气去厂里，偷懒矿工都是常有的事。 厂里本来想让他下岗，但念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上班，就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可牛国庆这个畜生不珍惜啊，喝醉了来上班，操作错了机器，把你方大叔的手指都给绞断了几根。” 李婶子越说越生气，家属院里谁人不知道方大叔是个老实人，心善又厚道，平日里大家有个什么都会出手帮助。 正因为没人想跟牛国庆搭班，方大叔这才挺身而出的，却没想到被牛国庆害成这副惨样。 牛哥沉默地握紧了拳头，眼里各种思绪交加， “方大叔现在怎么样？” 李婶子叹了口气， “他手指都没了，自然是干不了车间的活，厂里也没放弃他，让他打扫卫生去了，只是日子不比从前。” 牛哥咬着牙， “那牛国庆呢？” 眼瞧他连爸都不叫了，李婶子赞许地看了眼他， “过错方在他，他自然是要赔偿的，你家的家底全都赔给了方大叔，不仅如此，厂里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麻溜地让他下岗了。” “牛国庆这一下岗，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偏偏他还不思悔改，酗酒的习惯更甚，每次见他不是拿着酒瓶，就是在去买酒的路上。” “丈夫成日酗酒，小儿子游手好闲不成器，你妈没办法，只能去街道办领了糊纸壳子的活计，干了一段时间，好歹是把生活维持住了。 却没想到你小弟又闯了祸，把她糊纸壳子那点钱全都赔了去，还远远不够，她只能去找你早就出嫁的大姐和早就分出去单过的二哥。 把你大姐二哥全都薅了一遍，最后对马桂兰直接闭门不见，这些年已经完全不和家里来往了。” “没了钱，厂里面让他们搬出家属楼的最后期限也到了，你妈就带着牛国庆和牛小阳搬了出去，至于搬到哪里去了，咱们也都不知道。” 听李婶子说完，牛哥表情复杂，紧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婶子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还想回到牛家，想了想，劝道， “俊峰啊，你也是婶子看着长大的，婶子知道你的品性不坏。 但你那个家就是个无底洞，无论丢进去多少钱都听不见个响，你现在日子好了，要是再回去，只有被扒着吸血的份。”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将话忍住， “你当初被赶出家后，家属院里都知道你在做黑市生意，那时抓得不严了，大家也就没太当回事。 可你知道你爸妈是怎么说你的吗？ 他们在家属院说指不定你早就被关进去了，还说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说什么都不会去赎你的。” 牛哥手臂青筋暴起，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却没想到听到这些仍旧会感到愤怒。 他深吸口气，看向一脸担忧的李婶子，开口道， “谢谢婶子，我知道了，我不会回去的。” 李婶子放心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婶子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婶子还要赶去供销社，就不跟你唠了，有空来婶子家坐坐。” 和李婶子道别后，牛哥深深看了眼家属院，去附近百货商店买了些东西，提到方大叔和李婶子家门口，并没有打招呼，敲敲门便走了。 两家人开门见门口堆着一堆好东西，还有些纳闷，左顾右盼没见着人，正想分别敲敲邻居家的门问问，李嫂子挎着篮子回来，听家人说后就笑了。 “肯定是俊峰那孩子送的。” 她惋惜道，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怎么就摊上了那对爸妈。” 第558章 妈可想死你了 与此同时，宋家门口，王艾君扒着门框，不着痕迹地打量起马桂兰。 妇人头发已经白了七成，明明是同龄人，看着却比自己老了十岁，头上包着一个蓝色布巾，眼角嘴角布满了沟壑。 视线往下，灰蓝色的棉袄很是单薄，上面补丁摞着补丁，一双苍老的手放在身前，略有些防备的样子。 她打量马桂兰的同时，马桂兰也在打量着她。 妇女身上明明穿着最普通的干活的衣裳，但莫名透出一股贵气。 再看看那张脸，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没有半分苍老的痕迹，凑近一些，还隐隐有淡香传来。 马桂兰认识这种香味，是百货商店才有的雪花膏，当年她也用过，只是没想到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看着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富态的王艾君，马桂兰从心底升出一股嫉妒和怨恨。 这家人肯定是看着俊峰发达了有钱了，缠着他不让儿子回家看望自己和他爹。 肯定是宋家人把儿子的钱都骗走了，还挑拨离间她和儿子的关系。 他们家这些年的苦难，都是这家人造成的！ 想到这里，马桂兰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她一把推开王艾君手里的门框，抬起脚就要往屋里走， “我儿子俊峰呢？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让他出来见我！” 王艾君一时不察，半掩的门被马桂兰推开，但她却没让这人进屋，矫健地将人拦在门口， “你干什么，谁准你进去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报公安了！” 马桂兰脚步一顿，听见公安二字下意识心里发颤，不为别的，只因这些年她进公安局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全都是为了那不省心的小儿子。 她脸色有瞬间惊慌，但很快被掩饰下去，即便梗着脖子，她却再也不敢再往里走半步， “我来找我儿子有什么错，我昨天都看到了，俊峰就在你们家，你喊他出来，就说他妈来接他回家了。” 就在这时，听见响动的宋家人也都出来查看，见王艾君挡在一个妇女面前，宋暖姐妹上前将妈妈护住，程也和霍嘉木也在旁边时刻警惕着，郑天强也默默朝前站了站，将身后的小崽子们牢牢护住。 马桂兰见一时间涌出这么多人来，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她闪了闪眼睛，磕磕巴巴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青天白日的，我可不怕你们。” 王艾君拍了拍俩闺女的手，上前一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马桂兰， “你说你来接小牛回家，早些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马桂兰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谁……谁知道他被你们家人蛊惑了去，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他在林吉，要是早知道，我早来接他了。” 家里已经掀不开锅了，要是早知道三儿子现在这么有钱，她肯定早就来找了。 王艾君一个做生意的，看人眼光毒辣得很，哪里看不清马桂兰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这人面容下隐藏的贪婪样子，王艾君只觉得为小牛感到不值得。 但她不知道小牛的想法，自然也不可能将人给赶出去，只能在心底狠狠啐了口， “小牛现在不在家，你且等着吧。” 她本意是想让马桂兰到店里面等，免得这大冷天的着了凉，却没想到她还没表露什么不满，马桂兰就率先跳了起来，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昨天可是亲眼看见俊峰进你家大门的，这周边的街坊邻居也都说俊峰每次回来都在你家。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儿子出来见我，才故意这么说。” 没等王艾君解释，马桂兰自顾自脑补起来，看了眼护在王艾君身旁的两个闺女，她哼笑一声，指着宋暖和宋清禾嘲讽道， “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能把我儿子唬得团团转，替你干活还要孝顺你了，原来你只生了两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怎么，现在成了半老徐娘，生不出来了，没人给你养老，就像打别人家儿子的主意？ 我告诉你没门，我儿子只能是我儿子，你想要抢走我儿子，做梦去吧，谁让你就两个赔钱货。” 马桂兰话说得难听，宋家人都皱紧了眉毛，碍于她是牛哥的妈妈在竭力忍耐着。 宋暖才不管那些，她上前一步，一口喷在马桂兰脸上， “我呸，你才是赔钱货，你全家都是赔钱货……” 刚想继续骂着，就见牛哥面色不虞从马路对面走来。 宋暖住了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马桂兰，她相信牛哥的为人。 马桂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在想眼前这死丫头怎么不继续骂了，莫不是怕得罪了她三儿子，毕竟俊峰现在看起来可是有钱人。 她眼前一亮，正准备找回主场，刚骂出一个“赔钱货”，身后便传来一道格外冷冽的男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马桂兰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看，身后的男人不是她三儿子牛骏峰还能是谁。 她立马红了眼眶，想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一个猛扑，直接扑上前抱住了牛哥， “呜呜呜，我的儿啊，妈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么多年没听见你的消息，妈可想死你了。” 她边哭还不忘给宋家人上眼药， “呜呜呜，妈好不容易找到你，可这家人坏得很，一直拦着妈不让妈进屋看你，还想把你抢了去，妈就这么一个靠得住的儿子，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宋家人表情无语，看着马桂兰哭得痛哭流涕，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有多疼爱这个儿子。 牛哥昨天在街对面看到马桂兰后，就想着一大早去家属院打听打听消息。 要不是他提前知道了牛家这些年的遭遇，今天马桂兰这场戏，还真能让他心软几分。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唯一横亘在心里的刺就是原生家庭。 想到马桂兰今天的目的，牛哥眼底愈发冷了，他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妇女，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别演了，我都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你是为了钱才来找我的吧，说吧，想要多少？” 他自然是不会给马桂兰钱，这么说只是想看看这人的脸到底有多大。 但他到底低估了马桂兰的脸皮，有他这么个可持续发展的赚钱工具在，马桂兰怎么可能拘泥于眼前那一点蝇头小利。 就见马桂兰愣了一瞬，随即又抹起眼泪来， “俊峰你在说什么，妈找你怎么可能是为了钱，大过年的，妈只是想接你回去看看你爸和……你弟弟。” 牛哥冷笑， “接我回去？然后看我再被打一顿吗？” 第559章 我就是他妈! 他话里嘲讽意味十足，马桂兰怎么可能听不出，心里怨念着，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怎么会，你爸他，他现在不打人了。” “哼，这话你自己信吗？他喝醉的时候怕是不止打了你一次吧。” 牛哥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谎话。 酗酒的人，还能指望他有多安分。 马桂兰不说话了，沉默着低下了头，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就当宋家人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哪知这人突然抬起了头，目眦欲裂指着宋家老两口大吼道， “你不想回家，难道也不想认我这个妈了吗？” “是不是他们，是不是他们哄骗了你，让你不认自己的亲生父母，反而在别人家当牛做马？”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段话，听得宋家人无语至极，这个年过得可真是“热闹”。 牛哥一巴掌拍下她的手指，挡在宋家人身前， “你在胡说什么，不准你这么说婶子和叔。” 马桂兰冷笑，瞪着眼看向牛哥， “你就这么喜欢认别人当妈？！” 她像是气急了，指着牛哥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有家不回，有爹有妈不认，这么大了从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原来全都进了这家人的口袋。 你这个不孝子，亏你还是做生意的呢，你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牛哥脸上平淡无波， “从我第二次被你们赶出家门那天起，我就已经是孤儿了，这些年要不是宋家叔婶收留了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年数不清的路摆在他面前，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宋家人及时拉住了他，宋家给他的温情就像一盏暖黄的照明灯，将他领上了正确的道路。 他牛俊峰这辈子，即便背上不孝的名声，也绝不会让宋家人受半点委屈。 看着自己亲生母亲肮脏贪婪的嘴脸，牛哥嘴角溢出讥笑， “你还真是做足了功课，还知道我在做生意，怎么，现在不装是为了钱才来找我的了？” 马桂兰没有半分不自在，这些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对，我就是为了钱，你这么多年不在家，我和你爸过的什么日子你都清楚，你也是时候该尽孝了。” “别想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从小到大，我没上过一天学，吃穿也是捡着最差的，要不是我机灵，怕是早就被你们丢到大西北替二哥开荒去了。” 马桂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最差的打算也是即便不能将三儿子带回家，也能从他这里敲上一笔，没想到这个不孝子不仅不给钱，还反过来埋怨他们。 她颤抖着手指， “你……你这不孝子，你这是要跟我和你爸断绝关系？” 牛哥点头， “对。” 马桂兰后退两步，咬着牙，鼻孔微张，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你非要忘恩负义我也没办法，那我和你爸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畜生！” “你以后也再别说自己是牛家的孩子，从今往后，你没爸也没妈！” 她企图用这些话逼牛哥就范。 却没想到王艾君红着眼上前，一把扯住牛哥的胳膊，恨恨地盯着她， “谁说他没爸没妈，我就是他妈！” 王艾君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明明对她这个半路认识的婶子都很孝顺，却被亲生父母逼上了绝路。 她怜惜地看向牛哥，温柔地问道， “俊峰啊，婶子不图你什么，你愿意认我和你宋叔当干爸干妈吗？” 牛哥面对张牙舞爪的亲生母亲心如死灰，面对那个一直喝他血的原生家庭也毫无波澜，唯独在面对满眼担忧，真心疼爱他的王艾君时，心里充满了委屈，眼眶却不自觉红了。 他悄悄握紧了王艾君的手，企图抓住着最后的温暖， “妈。” 一声颤抖的妈，喊得在场的宋家人都鼻尖泛酸。 这些年即便没有认亲，她们也当牛哥是一家人看待，如今认了亲，只不过是堵住了恬不知耻的牛家人的嘴。 牛哥当场认亲，让马桂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从这个三儿子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了。 她狠狠瞪了眼牛哥和王艾君，撂下一句， “你别后悔！”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哥才不会后悔，应该是牛家人别后悔才对。 马桂兰丧气地回到家，看着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的房子，再想到宋家干净宽敞的青砖房，心里一阵堵得慌。 刚推开门，一股酒气混杂着呕吐物以及男人脏乱发酵的气味直冲脑门。 马桂兰忍不住皱眉，又开始埋怨起炕上瘫死的男人，如果当初牛国庆没有将三儿子给打出去，那三儿子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们家也就不会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唔……你……你这个死婆娘，你干什么去了，老子……老子酒没了，快去给老子买……” 炕上牛国庆睁开眼睛，手指着马桂兰，囫囵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马桂兰认命地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酒瓶，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算了。” 牛国庆一个暴起，一脚踹在她腰上，只把马桂兰踹得摔倒在地， “死……死婆娘，胆……胆子肥了，还敢咒老子，你到底抽……抽什么疯！” 马桂兰只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捂着腰痛苦起身，破罐子破摔般，一股脑将酒瓶砸向牛国庆， “我抽疯？！ 我看我是真的疯了，不然也不会舔着脸去找牛俊峰那个不孝子。” “牛俊峰？” 牛国庆像是不认识这个名字，偏着头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蹭地一声站起，歪歪扭扭又踹了马桂兰两脚， “老子有没有说过不让你找他，你就这么喜欢让人看笑话吗？我打死你个臭老娘们。” 他还想伸手打人，却被马桂兰用力推倒在地。 妇女疯了似地大喊， “你以为我想找他，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难道看着你腿疼死吗？” 牛国庆坐在地上捂着腿，他的腿因常年酗酒已经患上了风湿，每当阴冷天就钻心地疼。 都这样了，他依旧不肯松口，嘴硬道， “我就是疼死也不会去求那个逆子！” 第560章 全身上下嘴最硬 牛国庆全身上下就属一张嘴最硬，马桂兰懒得理他，也不愿与他争辩，扶着老腰坐在炕边默默抹这眼泪。 半晌，瘫在地上捂着腿的牛国庆坐起身，扶着桌角摸摸索索站起。 他的酒似乎醒了大半，挪着步子坐到马桂兰身边，努努嘴，犹豫地问， “那个逆子他在林吉？” 马桂兰气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想到上午的事，她狠狠擤了把鼻涕，顺手擦在牛国庆裤腿上， “在，怎么不在，人家过得还很好呢，不仅赚了大钱，还给自己重新找个了爸妈。” 牛国庆有些嫌弃她的动作，但想到自己的裤子本来就不干净，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听到马桂兰说三儿子给自己找个了爸妈的时候，他这个暴躁脾气再一次压制不住，蹭地一下跳起， “放肆，老子还没死呢，这个不孝子就想重新找爸妈了，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老子过去打死他这个畜生！” 他说完拖着腿就要往外冲，却在冲到门口时停下来回过头。 马桂兰讥讽地看着他，嘲笑道， “你去啊，你有本事就去啊，这么多年，除了买酒，我还没见过你走出这道门。” 牛国庆自从下岗后就一直无所事事，只知道买醉，自从全家搬到这个破旧的不足二十平的小房子后，他连门都不出了，没了酒就使唤马桂兰去买，不买就是一顿暴打。 却没想到马桂兰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敢跟他顶嘴起来，牛国庆出门也不是，回屋也不是，在门口顿了半晌，才慢吞吞坐回到炕上。 偏偏他还嘴硬地骂骂咧咧， “要不是老子衣服薄，出门怕着凉，老子非要去打死那个不孝子。” 马桂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已经够累了。 牛国庆哼哼两声，再次趾高气昂地跟马桂兰说： “以后即便他回来也再不准进我老牛家的门，咱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马桂兰懒得理他，人家新爸妈住的房子不知道有多好，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 再者，牛俊峰自己就是大老板，身上穿的衣服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款式，才不会想回这个家。 马桂兰没心情做饭，夫妻俩就在屋里干坐了一下午，期间牛国庆好几次想让马桂兰去做饭，话到嘴边，看到她从未有过的脸色，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瞧着晚饭时刻要到了，马桂兰却连屁股都没挪动半分。 牛国庆坐不住了，他腿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的疼。 他怼了怼马桂兰，面色痛苦道， “这都几点了，还不去做饭，顺便给老子烧点水泡脚。” 昏暗的屋内没有点灯，仅有一丝细微的光亮，马桂兰就这么狠狠瞪了眼面前的男人，浑浊泛黄的眼白被那一丝光亮衬托得格外吓人。 牛国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婆娘自从去找过三儿子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他磕磕巴巴开口， “你……我……我不吃小阳还要吃饭不是。” 马桂兰这才想起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到小儿子的身影，她猛地站起来， “小阳去哪里了？是不是又被那群混子带出去了？” 牛国庆被她吓了一跳，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有几个人来找他。” 他那时正醉醺醺的，能记得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马桂兰简直快要被这个醉鬼气冒烟，她端着盆子，去到水缸旁舀水，一边舀一边骂， “喝喝喝，就知道喝那马尿，儿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怎么不喝死你。” 她是真怕小阳又被那群混子带去干坏事，家里再也拿不出钱赔罪赎他了。 外边天已经完全黑了，马桂兰拿出煤油灯点起来，这还是她自己做的煤油灯，点燃一股刺鼻的烟雾直冲脑门。 “咳咳咳。” 她咳嗽两声，将煤油灯放在饭桌上，又重重搁下两个碗。 牛国庆一看，好家伙，与其说这是粥，还不如说是淘米水，毕竟好歹淘米水还能看见零星几颗漏网之米。 他皱着一张脸， “大过年的，咱们就吃这个？” 马桂兰伸手就要去夺他的碗， “爱吃不吃。” “别别别，我吃我吃。” 牛国庆赶忙将碗护住，晚上可要挨一整夜呢，淘米水好歹也是淘过米的。 晚上九点，屋外已经能听见狗叫声，然而牛小阳却依旧没回家。 马桂兰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望向大门方向，却始终不见儿子的身影。 “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她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披起衣服就想出去找。 “诶诶诶，这大冷天的，你干嘛去？” 牛国庆已经蜷缩在被子里了。 马桂兰回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儿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杀了你。” 牛国庆嘟囔几声，翻了个身脸对着墙壁， “又不是我叫他出去的。” 要说以前，他也是疼爱小儿子的，但自从他下岗之后，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都变得看不起他，总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他。 牛国庆早已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就算他赚了。 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晚上更是能冻死人，马桂兰衣着单薄，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一声声呼唤着儿子牛小阳的名字。 她把这个片区都找完了，除了获得一堆被扰了美梦的邻居的谩骂外，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马桂兰实在被冻得不行，嘴唇都青紫了，她这才捂着胸口朝家的方向赶。 只期望小儿子比她先到家。 她的期望终究是落了空，家里除了鼾声震天的牛国庆外，连牛小阳毛都没见到一根。 马桂兰绝望地瘫在炕上，心里的不安更甚，就连牛国庆的鼾声都懒得管。 与此同时，郊外，一仓库外，四五道身影鬼鬼祟祟地缩在墙角，其中就有缩头缩脑，双手揣在一起的牛小阳。 第561章 我认识康子哥 “怎么样，有搞头没？” “肯定亏不了，这里可是省城最大的烟花爆竹仓库，咱们只要偷一点点，可就发了，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那行，小阳你在外边望风，我们几个进去偷。” 说完几人就准备行动。 牛小阳却拉住了领头那人， “凭什么我望风，那我岂不是最少的。” 领头那人眼底闪过不屑，但还是安抚地拍了拍牛小阳的肩膀， “放心，卖完后咱们平分。” 牛小阳放心了，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看着那几人翻墙进入仓库内。 寒风萧瑟，他一个人守在乌漆嘛黑的墙角，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害怕来。 他壮着胆子，跺了跺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黑一点，有什么好怕的，我以后可是要做康子哥那样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牛小阳估摸着这群人应该已经得手了，怎么还不见着他们出来。 就在这时，诺达的仓库内突然传出几声狗叫，再然后就是男人粗狂的吼声， “什么人？给老子站住，敢偷到你爷爷这儿来，不要命了！” 眼瞧着事情败露，牛小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缩在墙根下瑟瑟发抖。 他焦急地张望着墙顶，期盼看到自己的伙伴，但却没有出现一人。 一墙之隔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十来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一边跑还在一边吼叫着， “抓住他们，就在那里！” “爷爷的，大过年非要找不痛快，老子成全你们。” 牛小阳越听心底越打鼓，他牙齿都在打颤，郊外这个烟花爆竹仓库背后的老板是谁他不知道，但能肯定他这样的小喽啰惹不起。 牛小阳甚至想就这么逃了，但想到自己逃跑后，往后在省城怕是混不下去了，他又强行按捺住自己。 忽地，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牛小阳忙趴在墙壁听，就听见伙伴的一声喊， “小阳，快接住！” 牛小阳抬头一看，就见一巨大的包袱直直朝自己面门砸来。 “吧唧”一声，牛小阳的脸被砸了个正着，鼻血哗啦啦往下流。 他却顾不得鼻血和头晕眼花，扛起包袱就想跑。 身后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牛小阳转头一看，是伙伴们逃了出来。 几人小偷小摸惯了，逃跑的速度那是杠杠的。 只是，能被派来守仓库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群十几个大汉很快就快要追上来。 牛小阳本就没什么力气，此时背后扛着一个大包袱，累得像条死狗一样，气喘吁吁落在最后面。 几人领头的那人一看，啧了一声，掉过头来一把抢过牛小阳背后的包袱，朝另外几人吹了声口哨。 一瞬间，另外几人四散开来，逐渐隐匿在黑暗中，独留牛小阳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爹的，这什么口号？怎么没人通知他？！ 愣神的片刻，身后的汉子就已经追来，牛小阳瘦弱的小身板在汉子们结实有力的胳膊下被轻而易举地控制。 “艹，小兔崽子跑得真快。” “就抓到这一个，咱们怎么跟老板交代。” 领头汉子朝牛小阳的方向啐了口，狠狠道， “没事，让这小子把人都吐出来，老子就不信他嘴能硬得过兄弟们的拳头。” 牛小阳被拖回了仓库，五花大绑在柱子上。 仓库内灯光明亮，牛小阳面对这个些个彪形大汉，胆子都快被吓没了，只觉得下腹一阵尿意传来。 为首的汉子啐了口唾沫，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向牛小阳的腹部。 拳风袭来，牛小阳哆哆嗦嗦地开口， “我……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你们别打我。” 大汉动作一顿，似乎还有些意想不到，他们还什么手段都没使出来呢，这小子就这么招了？ “真没种！” 大汉不屑地嗤笑一声， “那你就招吧。” 对方压迫感极强，牛小阳一股脑将自己等人的老窝都说了出来，还顺带招出了他们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和销货的黑市。 对，现在也是有黑市的，和以前的黑市不一样，现在的黑市卖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为首大汉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你们几个去，天亮之前一定要把货找回来，要是被老板知道了，咱们都得玩完。” 几个汉子走了，仓库内只剩两三个人。 牛小阳松了口气，畏畏缩缩地看着领头大汉， “我我什么都说了，你们不能再打我了吧。” 领头汉子呵呵一笑，转了转手腕，走到牛小阳跟前， “你不说老子还没想起来呢，既然你提醒了老子，刚好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兄弟们，这群王八羔子敢偷到咱们头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嘿嘿。” “桀桀桀。” “啊…………” 一刻钟过去，汉子们走了，牛小阳晕了。 窸窸窣窣的水流声响起，有黄色的液体顺着牛小阳的裤腿流下，在地面上摊出一片水渍。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出去找人的汉子们也回来了，身后用绳子串着一连串人，都是牛小阳的同伙。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混子见牛小阳被绑在柱子上，顿时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呸，叛徒！” 不知是谁骂了声，立马被赏了一记耳光。 晕死的牛小阳被耳光声吵醒，看着一众被抓回来的同伙，以及他们格外怨恨的目光，顿时头皮发麻。 几个小混子受到了一夜未睡的大汉们爱的抚摸，大汉们“关照”累了，看着鼻青脸肿的小混子们嘿嘿一笑， “也不打听打听这仓库是谁的就敢来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汉子说着掏出一把榔头，一榔头下去，领头的小混子手皮开肉绽，仓库内顿时一片惨叫和求饶声。 汉子们下手极有分寸，不伤及性命，只是混子们的手，往后怕是再也偷不了东西了。 处理完逃走的几个混子，那把沾满鲜血的榔头出现在牛小阳面前。 牛小阳早在同伴被砸时就已经吓破了胆，此刻黄色液体再一次从他裤腿里流下。 汉子们凶神恶煞，咬牙切齿， “艹，真他爹没胆，这就被吓尿了？老子一榔头下去，你怕不是会被吓出屎！” “哈哈哈哈。” 围观汉子们一阵哄笑。 哄笑声中，汉子目露凶光，高举榔头，鲜红的血滴从半空中掉落，直直滴在牛小阳眼前。 牛小阳眼珠喷张，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榔头要砸到他的前几秒，牛小阳的脑子像是突然转过弯来，猛地大喊一声， “我认识康子哥！” 第562章 有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汉子果然住了手，在林吉混的，就没人不知道康子的大名，就连他们老板都要给康子哥面子。 汉子瞪了眼大喘气的牛小阳，走到领头汉子面前，将他的话转告。 领头汉子虚了虚眼， “康子哥周围有姓牛的？” 众人想了想，不知是谁突然来了句， “康子哥以前的老大就姓牛。” 领头汉子沉默了，招呼先别打牛小阳后，转身进了办公室。 大清早的，狗都还没醒呢，康子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骂骂咧咧起身，不耐烦地喂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气势很足的赔笑， “康老板，一大早给你打电话真是打扰了。” “你tm谁啊？” 康子起床气超重。 电话那头没有丝毫停顿，呵呵笑着自报家门， “我是老沈啊，卖烟花的老沈。” 康子还没睡醒的脑子懵逼了一瞬，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哦，沈老板啊，有事吗？” 沈老板依旧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仓库抓到几个小毛贼，正在处理呢，有个姓牛的小子说认识您，您看这人怎么处理？” 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了声随便后就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康子再次躺进被窝里。 只是，还没睡两分钟，他猛地坐起，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边沈老板转着扳指，正想让小弟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接起电话，听筒内传来康子清醒的声音， “那小子叫牛什么？” 沈老板一顿，回答道， “牛小阳。”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瞬，而后康子的声音响起， “这小子和我有仇，沈老板不介意把人给我吧？” 沈老板当即乐呵呵地说： “能承康老板的人情，沈某很荣幸。” 电话挂断，沈老板招呼小弟， “把那个牛小阳给康老板送去。” 小弟低头称是，又问， “老板，剩下几个小子怎么处理？” 沈老板起身，无所谓道， “别出人命就行。” 牛小阳被押上车的那一瞬还有些懵， “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领头汉子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你说认识康老板？” 牛小阳报出康子的名讳只是想逃过一劫拖延时间，却没想到这些人真的要把他送到康子那边去。 要是谎话被两边人戳破，那他岂不是惨上加惨？！ 但牛小阳现在不敢戳破自己的谎话，只默默祈祷康子没有这群汉子凶残。 车从郊区一路行驶，一个小时后，停到了另一处仓库门口。 期间牛小阳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黑暗将恐惧无限放大，牛小阳甚至都觉得这群人是不是要把他带到荒郊野岭然后杀人抛尸。 没等他把自己吓死，车突然停了，耳边响起两人交谈的声音， “沈老板的人？” “对，这小子带来了。” “行，人交给我，辛苦兄弟们跑一趟。” 之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数钱。 车上的汉子们得了钱，乐呵呵地一巴掌扯下牛小阳眼前的黑布。 此时天已经大亮，突如其来刺眼的光亮让牛小阳眯起眼。 再睁眼时，就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男人脸上有条很长的疤，从额头一直到下颚，很是狰狞。 牛小阳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快静止。 “不是要找康老板，下去啊！” 车上的汉子一脚将牛小阳踹下了车。 牛小阳被踹得摔倒在地，脸上糊满了鼻血，但没人理他，车上汉子朝刀疤脸道， “人带到了，兄弟们就先走了。” 刀疤脸颔首，目送车驶离视线。 “把人带上。” 刀疤脸转身吩咐小弟，没给地上的牛小阳一个眼神。 牛小阳宛如一条死狗被拖着走，他是真的绝望了，光是从满身煞气的刀疤脸就能看出，他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还不知道这边的火坑有多深。 又是一个仓库，只不过这个仓库没有堆满烟花爆竹，反而堆满了米面粮油和生活用品。 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凶残。 牛小阳没有被绑在柱子上，只是被小弟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空旷的仓库内响起皮鞋哒哒的响声，牛小阳侧躺在地，就见一男人衣着不凡，穿着锃亮的皮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男人在距离他一米远站定，悠闲地蹲下身，偏头看着地上满脸是血的人， “你……就是牛小阳？” 牛小阳认出了这人，正是上次在宋家门口看到的康子。 他点头如捣蒜， “我……我是。” 康子又问了几个问题。 “你妈是马桂兰？” 牛小阳点头。 “你爸是牛国庆？” 牛小阳继续点头。 康子啧了声，缓缓起身，看向一旁小弟， “你们打他了？” 小弟们无辜摇头， “没有啊老大，咱们不是早就洗白了嘛。” 康子点点头，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把他关起来，不饿死就成，等牛哥回来再说。” “好的老大。” 小弟们齐声应道。 牛小阳还没反应过来康子话里的牛哥是谁，就被一股大力提起后脖颈。 身后那人似乎还颇为嫌弃地离远了些，嘴里嘟囔着骂道， “nnd，什么味儿啊，你tm掉粪坑里了？” “老子过年才买的新衣服！！” “不行，得找老大报账。” 牛小阳：……到底有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省城内，犄角旮旯的破旧小屋。 马桂兰一晚上没阖眼，一直死死盯着大门，等待着牛小阳归家。 她的身体冰凉，白白等了一夜却未见小儿子身影。 这时，一晚上鼾声震天的牛国庆终于醒了，看到她坐在床头被吓了一跳。 “你，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马桂兰扭着僵硬的脖子看着他，眼神麻木狠厉。 十分钟过去，牛国庆捂着流血的脑袋再次倒头就睡，马桂兰晃晃悠悠冲出房门，直奔宋家小院而去。 小阳一晚上没回家，一定是出事了，她知道最有钱有势的人只有牛骏峰。 只是，当她乌青的脚站在宋家大门口时，却看见门口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 第562章 热闹 马桂兰为小儿子的事伤神，而牛哥和宋暖一家，正在回老家的路上。 这次回老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参加王得森的婚礼，一行人到达大柏树大队时已经是晚上。 王家几个哥哥正等候在村前的大树下，见到宋家人到来，忙上前帮忙拿行李。 小宁小远第一次见到几个舅舅，还有些认不出来，宋暖一一给做了介绍，小宁很快便和舅舅们打成一片。 王家原来的土坯房已经没了，变成了眼前的二层小楼房，宋暖看得惊奇得很，连叹这房子不错。 家里几个舅妈早已将饭菜做好，等宋暖他们进屋，大家一窝蜂围上来，姥姥摸摸俩外孙女的小脸，乐呵呵的直叫乖囡。 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早就被宋暖和程也教导过，看见两个老人，小家伙们乖巧地上前，一人一边抱住老人们的大腿， “太姥姥好，太姥爷好。” 木木小朋友也很有礼貌，跟着和长辈们打招呼。 大家对三个小宝贝都疼爱得紧，王父王母更是摸了这个又摸那个，连宋暖宋清禾两个外孙女都顾不上，领着三个曾孙孙进去拿糖拿糕点去了。 宋暖还有些吃味地对着自家母亲吐槽， “妈您瞧姥姥姥爷，有了这三个崽都不稀罕我和姐姐了。” 王艾君笑睨了她一眼， “那能怎么办，你妈我这个做闺女的还不是一样，再说，那三个崽也是你们自己生的。” 宋暖哼哼两声，找程也要安慰去了。 王家办个婚礼可算热闹了整个大队。 现在的王家在大队里可算是富裕的头一份，家里不仅在县城开了饭馆，王得水的瓜子厂规模早已经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现在村里的一半田地都用来种向日葵了，只为给王得水的瓜子厂供货。 不仅如此，王得水还带动了周边好几个村子一起种植向日葵，不仅给村民们创了收，还增添了不少就业岗位，直接带动了县城的经济发展。 王得水的瓜子厂在今年县政府总结大会时还被评为了优秀企业。 宋暖听舅妈说得满脸骄傲，心底也为家人们感到高兴。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几个舅妈明显都富态了许多，也越来越年轻了，和几年前那干瘦的模样差距甚大。 还有王家老两口，家里儿子儿媳有事干，孙辈有出息，老两口现在也没那么拼命地干活了，只是种点自家吃的蔬菜，身体也愈发好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唠嗑，宋暖从自家行李中拿出一个木盒子。 “姥姥姥爷，这是我从京市带回来的药，你们收好了。”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十颗安宫牛黄丸，这药是真的神，在后世也是真的难得。 自从九三年起，就没有现在的功效好了。 所以宋暖趁前段时间在京市时囤了不少，反正家里老人多，她给爸妈姥姥姥爷，还包括程也的爷爷都准备了。 王家老两口听说这药的功效，忙让儿媳妇帮忙藏好，这么精贵的东西，可不能被虫蛀了去。 一家人好久未见，一直聊天到深夜。 许书云娘家人住在县城的招待所里，迎亲队伍要先去招待所将人接了来。 初五当天，大柏树大队锣鼓喧天，王家的两层小楼到处张贴着大红喜字，门口得鞭炮更是噼里啪啦就没停过。 王得森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辆车，车前盖挂着一个大红绣球，他身穿一袭绿军装现身，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吉普车启动，车后跟着一队自行车队，接亲的队伍往县城而去。 宋暖她们身为男方这边的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既要招呼宾客，又要仔细着看看哪里没有做到位。 二舅妈来往在后厨和院子中间，只恨不得脱了身上板正的衣服亲自掌勺，今天的宴席规模大，十里八乡都来了，还有很多得水生意上的老板，二舅妈压力山大。 不过好在掌勺的师傅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二舅妈对菜品的把控还是很有信心的。 接亲队伍回来，新娘子在王得森的搀扶下下了车。 大家都很好奇这首长的闺女长什么样子，一个个围上前观看。 小宁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哥哥挤到人群最前面，看着徐书云穿着精致漂亮的大红婚服，头上戴着绢花，脸蛋娇艳动人。 小家伙拍着手叫好， “三舅妈真漂亮，三舅妈真漂亮。” 许书云也看见了她，听到小家伙的喊声顿时羞得脸蛋通红。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新娘子害羞喽，新娘子害羞喽。” 许书云的父母也跟在后面，见村里的人眼神清亮，笑容和善，老两口对视一眼，愈发心安了。 王家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待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后，二舅妈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一整天真是比她开饭店一个月都累。 许家老两口也在王家暂住下来，这一整天下来，老两口彻底感受到了王家家庭氛围和睦，就连妯娌姑嫂之间都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更别说闺女婆婆的一手好厨艺，那真是比京市的大厨味道都好。 热闹还在持续，只是，这热闹之外，却有人暗自伤神。 第564章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牛哥认亲的事被王艾君告知了父母，王家老两口知道了牛哥的身世，都为这孩子感到心疼，直呼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姥姥姥爷都把他当亲外孙疼爱。 牛哥心里感动不已，他在宋家感受到的亲情，足以抚平他在原生家庭受的伤。 只是伤口愈合了，伤疤却依旧。 趁着大家都在屋里热闹，牛哥独自出了院门，走到大门口，借着月色从口袋里掏出宴席上发的散烟。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偶尔心情不好苦闷时会抽一根缓解。 宴席上的烟不算好，但牛哥觉得现在抽刚好。 他长舒口气，淡淡烟雾随着他的呼吸喷出，每喷出一口，心中的复杂和烦闷似乎也少了些许。 烟雾缭绕间，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圆，一如既往在映照着大地。 耳边传来家人们的笑闹声，还有小宁被惹毛了的大叫。 听着听着，牛哥突然就笑了。 他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家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该放下了，不是么。 正准备捻灭烟头返回，就听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颗脑袋从里面探出，是程欢。 女孩今天穿得很漂亮，还化了淡妆，看见牛哥轻哼了声，抬步走来。 “我说在屋里怎么没见到你呢，原来是跑外面抽烟来了。” 她靠近，牛哥快速捻灭了烟头，以免她闻到烟味。 程欢却毫不在意， “怎么突然又抽起烟了？” 牛哥耸了耸肩看着她， “好久没抽了，刚好得了一根。” 程欢才不信他的鬼话，她知道牛哥没有烟瘾，也知道这两天马桂兰的事惹得牛哥心情不好。 她眼珠子一转，从兜里掏出一整盒烟，递到男人跟前， “还抽吗？” 牛哥笑了笑，摇头道， “不抽了。” 程欢将烟收回，看着他成熟俊朗的侧脸，突然问道， “你想通了?” 牛哥知道她问的什么，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会想通的。” 时间总会淡化一切疤痕。 这话说完，两人都没再开口，气氛有些安静，还有些说不清的微妙。 牛家大门口有一盏昏黄的灯，灯下细小的灰尘随着风翩翩飞舞。 暖黄的灯光照在男人头顶，让他的悲伤少了些，看起来有几分温暖。 程欢将脸往围巾里埋了埋，视线却没从男人脸上挪开，看着他被冻得发红的耳朵，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是那双无论何时都对她泛着温柔的眸子。 视线下移，落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牛哥的手不算白，被鹏城炙热的太阳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这双手经历了太多，手上有不少陈年伤痕留下来的沉淀，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精致修长的手，但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野性和魅力。 程欢眼睫颤了颤，回想起这双手开车接她的样子，雨天替她撑伞的样子，还有给她剥龙眼荔枝的样子。 心跳慢慢加快了些，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她小心地朝男人的方向踏出一步，伸手。 黑沉沉的天又下起了雪，鹅毛大的雪花飘落，牛哥抬头看着黑白分明的空中，深吸口气，正想提醒程欢外边冷，赶紧进屋，却骤然感受到一个温暖细腻的触感从手上传来。 低头一看，女孩小心翼翼地勾着自己的指节，纤细匀称的指尖粉嫩嫩，泛着暖意。 牛哥从未奢望过程欢会主动，一时间竟呆愣住了。 程欢看着男人一改成熟稳重，脸上竟有些憨憨的样子，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男人的手很冰，也很僵硬，和她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指节勾了勾，顺利和男人的手指勾在一起， “你那年在山顶上说的话，还有效吗？” 程欢轻声问。 女孩温柔又带着试探的声音将牛哥从震惊中唤回神来。 这么些年，他已经朝程欢迈进了九十九步，原本以为两人最终只能做家人做朋友，却没想到程欢勇敢地踏出了那最后一步。 他是个反应极快的人，没有给程欢退缩犹豫的机会，一把反握住女孩的手，将她柔软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算，一直都算数。” 他的声音少见的颤抖，明明是个开口百十万上下的大老板，此刻在程欢面前却像个初出茅庐怦然心动的毛头小子。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程欢没有扭捏，听到牛哥这么说，嘴角的弧度更甚，连眉眼都弯起了，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男人已经为她付出得够多，程欢不是不知晓牛哥为她做的一切，只是原先没有这个念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两人的相处，现在念头有了，还很浓烈，程欢不想错过这么好一个男人，也是时候该她率先朝男人走出一步了。 她静静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男人，默默等待着他的回应。 牛哥一瞬间心跳就像跑了两个八百米一样，回响震得他耳朵发麻，刚刚那点子愁云惨淡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此刻脑子里只有那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愿意，我愿意。” 他连连点头，像是一个被惊喜砸中脑袋的孩子，握着程欢的手都在发颤。 程欢笑了，笑意从胸腔中蔓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甜甜的，还泛着酥麻。 “那我们以后就是对象关系了。” 她拉着男人的手，轻轻晃荡两下。 晃得牛哥魂儿都快飘走了。 男人嘴角不自觉已经咧到了耳后根，似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那能告诉干妈和婶子吗？” 程欢挑眉，十分理直气壮， “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咱们又不是见不得光。” 牛哥心瞬间踏实了无数倍，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亮得吓人。 一阵风吹过，程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她轻轻拉了拉男人， “外面好冷，快进屋吧。” 她说完就想放手，却被男人抓着不肯放开。 程欢偏头，挑了挑眉毛，心想这男人难道想就这么牵着手进去？ 女孩想了想，觉得既然都处了对象，在大家面前牵个手也不算什么，现在又不比以前，走近点都被说耍流氓。 正想反握住男人的手，就听牛哥轻声询问， “我能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嗯？” 程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得寸进尺？难道是她想的那样？这还是在外面，不太好吧。 虽然没处过对象，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不成，程欢自顾自脑补了一大堆。 牛哥还等着她的回答，见女孩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程欢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行吧，准了。” 她说完微抬起头，缓缓闭上双眼，似在等待着。 牛哥轻笑一声，眼神愈发温柔了，上前一步，轻轻将女孩拥入怀中。 嗯？拥抱？ 程欢在男人怀里睁开眼，眨巴眨巴，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闪过一丝羞窘，但还是回抱住了男人。 “你刚刚在想什么？” 牛哥问，语气难掩笑意。 程欢没有不好意思，哼了声， “你不知道吗？那算了。” 牛哥：…… ———— 每天三章连续更了三个月，给我腱鞘炎都整出来了，更不动了真的更不动了，这个月开始每天更两章，我要养养手(┬┬﹏┬┬) 第565章 喜上加喜 鹅毛大雪纷飞而下，有情人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温暖的光晕下，两道身影交织，一高一矮，却无比和谐。 心跳从激烈逐渐变得舒缓，最终趋于平静，极近的距离让两人心跳的节奏慢慢变得一致。 时间快速流转，两人在屋檐下拥抱了许久，直到院子里响起小宁大嗓门的吼声， “哇，下雪了下雪了，大家快出来看啊。” 小家伙每次一见到下雪都会激动得咋咋呼呼。 欢快的喊声扰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程欢推了推男人，轻声说： “大家要出来了，咱们回去吧。” “嗯。” 牛哥应了声，只是待程欢转身后却不曾跨出一步。 没听见身后人的脚步声，程欢疑惑回头， “怎么不走？” 牛哥没说话，只朝她伸出了手。 程欢嗔了他一眼，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将手覆了上去。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推开大门，就见小宁已经带着弟弟和哥哥在院子里玩雪了。 看见他们进来，小家伙望了过去，瞬间注意到他俩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小家伙眼睛瞪得老大，嘴大张着只怕能塞下一颗鸡蛋， “小姑，牛舅舅，你俩……” 她小小的脑子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看看程欢又看看牛哥，眼里大大的疑惑。 程欢看得好笑，走近在小宁脑袋上薅了一把， “小机灵鬼，就属你眼尖。” 这时，屋里的众人听见小宁的声音也全都出来了，一眼便看见牛哥和程欢相交的手，大家脸上的表情和小宁如出一辙，皆是满脸惊讶。 被看的两人没有一点扭捏，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欢欢，你们这是？” 徐凤兰犹豫着开口，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她早就想撮合俩孩子在一起了，只是苦于自家闺女迟迟不开窍，没想到这大喜的日子给她来个双重惊喜。 程欢表情轻松欢喜，举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显摆给自家老妈看， “就是你一直期望的那样，我和牛哥处对象了。” 徐凤兰差点高兴得拍巴掌，乐呵地拉着王艾君的手， “艾君啊，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啊，姐姐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俩孩子在一起了。” 王艾君心情也很激动，她一个过来人，早就瞄到小牛对欢欢的眼神不太对。 她还悄悄跟宋暖打听过，得知小牛确实中意欢欢后，一颗心忍不住地期待。 本想撮合撮合，奈何自己闺女看得严，说不要去打扰他们相处，免得徒增尴尬，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了。 现在好了，俩孩子终于凑成一对了，她刚认了小牛这个干儿子，现在再次和程家成为亲家，天底下竟有这么凑巧的事。 两个老母亲激动得手拉手，看起来竟比程欢牛哥这两个当事人还要兴奋。 两人看着长辈们，对视一眼，直接笑出了声。 这个晚上，大家伙唠嗑到很晚，王家的欢声笑语都没停过，整个屋子都透着喜气洋洋。 初六这天，王艾君和宋振平依旧留在王家陪父母，宋暖他们则回了三道口看程爷爷。 小宁小远第一次回三道口，也是第一次去看太爷爷，小家伙们坐在牛车上欢脱得不行。 牛哥这个刚出炉的对象也被程欢带回了家，美其名曰要让爷爷掌掌眼。 两人刚处上对象，不经意间的对视，相互的动作都能透出一股子甜味，看得宋暖和程也这对老夫老妻牙酸得很。 小宁今天穿了姥姥新买的过年衣裳，大红色，头上戴的也是红彤彤还结着果子的毛线帽，整个小人儿被衬得皮肤雪白，像是从年画上蹦下来的团子。 小家伙被妈妈裹得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时看着牛哥和程欢，大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她最终还是将早就在心里纠结的问题问出了口， “妈妈，牛舅舅和小姑处对象了，那以后我和弟弟是叫他舅舅还是姑父啊？” 好家伙，这个问题可把全车的大人都难住了，宋暖看看徐凤兰，徐凤兰也回答不出来，只能将目光投向小情侣们。 程欢毫不犹豫地又将难题抛到了牛哥身上，至此，压力全到了牛哥这边。 牛哥抿唇思考了一下才说： “小宁小远这么聪明，一定能分清楚称呼的对不对，我和小姑没在一块的时候你们就喊舅舅，要是我和小姑在一块，你们就喊姑父。” 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两个称呼都要，两边都是一样的亲近。 好吧，难题又重新丢回给了小宁，小家伙想到以后还要分场合叫人，顿觉脑袋一阵晕乎，长呼一声将脑袋埋进妈妈怀里，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 “你们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吧。” “哈哈哈哈。” 牛车上传来一阵大笑，大人们都被她逗笑得肚子疼。 牛车晃晃悠悠抵达三道口，几年没回来，三道口也是大变样，不少人家都建起了青砖房。 走进村里，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炊烟。 小宁牵着弟弟，四处打量着周围， “妈妈，这就是咱们老家吗？” 宋暖点头， “对，这里就是三道口，爸爸妈妈的老家。” 她和程也一人牵着一个孩子，朝宋家院子走去。 “走，爸爸妈妈带你们回去认认门。” 宋家院子虽然是青砖房，但毕竟常年不住人，只过年时候回来小住，有些地方看起来已经老旧了。 但好在程大队长两口子时不时会过来帮忙除除草擦擦灰，屋子里看起来还算整洁。 两个小家伙将整座院子逛了个遍，哒哒哒在院子里跑着玩。 宋暖也随了他们，只匆匆看过几眼便打算关门去程家。 这时，小远过来牵住宋暖的手，指着隔壁破旧的土坯房问， “妈妈，隔壁住的谁啊？” 宋暖朝隔壁一看，屋子还是以前那个屋子，只不过看起来和危房差不多，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她走近了些，朝里观望，没见到有人生活的痕迹，于是低下头对小远说： “这里面住的不相干的人，走吧，咱们去太爷爷家。” 小远被妈妈牵着走，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第566章 帮帮妈 程家。 程老爷子年岁已高，冬天太冷不常下床走动，宋暖和程也带着孩子进去时，老人靠坐在炕上看电视。 看见他们进来，程老爷子满脸慈爱地笑了，忙打算坐起身，程也上前一步搀扶着他， “爷爷，您慢点。” 程老爷子摆摆手， “不碍事，这是小宁小远吧，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给太爷爷瞧瞧。” 小宁小远上前，乖乖地喊了声太爷爷。 “欸，好好好。” 程老爷子笑得满脸褶，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 “来，太爷爷给红包。” 两个小家伙最盼着过年长辈给的新年红包，只是这次却没有接，而是回过头看妈妈。 宋暖很欣慰小家伙们的懂事，点点头笑道， “太爷爷给的，接了吧。” 妈妈发了话，小家伙们才伸手接过红包，还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谢谢太爷爷，太爷爷新年快乐。” 程老爷子真是高兴得不行揽着两个小家伙直亲香。 在程家住了一晚，初七一大早，王艾君和宋振平也回三道口看望了程老爷子，匆匆吃过早饭后，一家人便要出发回省城了。 老爷子好久没见到孙子孙女，现在又加上两个曾孙孙，不舍得很。 但宋暖他们十五就要回陕省，时间上着实不富裕，所以只能偷偷给老爷子塞了一笔钱在兜里。 回林吉的车上，小宁小远已经趴在爸爸妈妈腿上睡着了，程也看着车窗外，久久不语。 他心中也很不好受，爷爷本就腿脚不好，现在年纪大了，更是行动不便，冬天只能躺在炕上，一下床腿就难受得很。 他身为孙子，不能时常在爷爷跟前尽孝，是他的不对，但现实又很让人为难，程也心中愧疚不已。 宋暖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对姥姥姥爷也是同样的愧疚，只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男人的手，以作安慰。 以往没回来时，夫妻俩每年都会给家里的老人置办衣裳鞋袜，还会给寄一笔钱回去，拜托舅舅和伯伯给老人们加加餐，平日里吃好穿暖一点。 知道老人们都不愿意收小辈的钱，今年宋暖和程也是悄悄塞到枕头底下或者衣兜里的，至于安宫牛黄丸和擦腿的膏药，夫妻俩给两边老人一人都备了一份。 回到林吉已经是晚上，汽车站门口停了两辆桑塔纳，是康子和他的小弟。 牛哥早在初一的时候就托了康子，就怕大晚上回去没车。 汽车行驶到宋家小院，大家开始卸货，大包小包都是从老家带来的干货。 康子和他的小弟也帮着将货卸下来，待全都忙活完后，牛哥送两人出去。 “今天辛苦了，工程的事咱们明天再谈。” 牛哥给康子递了两包烟。 康子接过烟，顺手点了根，砸吧砸吧嘴才道， “哥，工程的事不急，现在还有个事。” 牛哥疑惑，就听康子又讲， “牛小阳初三晚上和一群混子去偷了沈老板的货，一堆烟花爆竹，能值个几百块钱。 这小子被人抓了个正着，暴揍了一顿，还算有点机灵，报了我的名号，不然手都要被废。” 他猛吸了两口烟， “现在这小子还被我关着呢，听说他妈找他都快找疯了，还跑到宋家这边来找你，只是你不在。” 牛哥听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和牛小阳总共也就只见过一面，印象还不是很好，再说，牛家的事现在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我刚认了王婶子做干妈。” 他说得很清楚，康子瞬间懂了，比了个ok的手势， “行，我知道了，那该咋办就咋办。” 牛哥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康子又接着道， “明天有空吗？我约了那边的人谈工程。” 牛哥：“行，早上来接我。” 翌日，康子一大早来接上牛哥，一起去了政府大楼。 马桂兰这几天每天都会跑到宋家来看看，这天来时恰巧看到牛哥坐上康子的车扬长而去。 她没有犹豫，拔腿就跑，想要追上前面的车。 但她两条腿怎么比得上四个轮子，等她跑到政府大楼时，牛哥和康子已经进去了。 她直冲冲上前，却被门口的门卫拦住， “同志，你有什么事？” 马桂兰眼眶红得不正常，这些天也没有好好收拾自己，现在头发杂乱披散着，身上破破烂烂，像个精神失常的乞丐。 门卫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人进去，所以第一时间就将人拦了下来。 马桂兰拼命嘶吼着， “我要进去找人，找牛俊峰，让我进去！” 她力气还不小，两个门卫才将她完全按住。 折腾了一会，马桂兰也没了力气，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这一守就直接守到了中午，马桂兰在天寒地冻里晕晕乎乎，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这才惊坐起来。 “俊峰，牛俊峰，妈在这里，妈在这里。” 牛哥等人脚步微顿，送他们出来的工作人员也是一头雾水。 牛哥朝康子使了个眼色，康子攀着工作人员的肩膀到一旁解释，牛哥自己则走到马桂兰跟前。 锃亮的皮鞋踩在台阶上，牛哥居高临下看着沧桑的马桂兰，短短几天，她就像老了十岁不止。 他心中冷笑，还真是把小儿子看得比命重。 “俊峰啊，你弟弟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从初三开始我就没见过他。 妈知道你有钱有势，能不能帮妈找找你弟弟。” 马桂兰痛哭流涕。 牛哥冷冷看着她， “你好像失忆了，我已经不是你儿子了，我也没有弟弟。” 马桂兰脸色一僵，抓住了牛哥的衣角， “都是妈不对，妈求求你了，只要你找到小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没理会她的哀求，牛哥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扯出，转身就要走。 身后，马桂兰看着绝情的牛哥，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她大吼， “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去登报，说你不孝顺父母，白眼狼，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第567章 威胁 她的声音极为尖锐，惹得旁边的门卫和康子都看了过来。 牛哥对她的话没有半分害怕，他行的端做得正，生意做得清清白白，哪里是一份报纸就能毁掉的，再说，他的主场并不在林吉，而是在鹏城，那里可不是规规矩矩就能立足的。 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马桂兰心下有些慌乱，但想到失踪已久的小儿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努努嘴，想再放些狠话，康子适时过来，玩笑似地看向她， “婶子，牛哥又不是公安，又不会破案，你找他干啥，没用啊，有这闲工夫，不如早点去公安局报案，说不定你儿子还能早些回去。” 马桂兰哪能不知道要去公安报案，但她不敢啊，以小儿子的脾性，只怕做不出什么好事，她要是这个时候去报了案，岂不是要让小儿子自投罗网。 她垂下眼，眼底闪过纠结和惊慌，最后狠了狠心，抬头看向牛哥，面露狰狞，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帮我找小阳，不然我就去登报，把你的丑行公之于众。” 她偏头，看向两人身后探头探脑正在吃瓜的工作人员们，冷笑连连， “你们是在谈生意吧，你们这种大老板的生意我想象不到多少钱，但损失一定不会小，你想想看，如果你的名声都没了，政、府还会跟你合作吗？” 她几乎是在明着威胁了。 奈何牛哥和康子看她就跟看笑话似地。 牛哥抬手看了看时间，嗯，干妈和欢欢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看都没看马桂兰一眼，冷冷撂下一句， “随便你。” 康子见他要走，嗤笑一声，朝马桂兰阴阳怪气， “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牛哥仇人呢，要不我也去登个报，把你们一家怎么对牛哥都公之于众，看看大家会骂哪边。” 马桂兰一张脸煞白，惊恐地看着康子。 康子哈哈一笑， “瞧您，别害怕啊，我们可没你这么闲，毕竟我们一分钟可是以百来算的。” 他说完朝牛哥离去的身影追去，独留马桂兰在身后目光怨毒。 快步追上牛哥，康子问， “哥，牛小阳怎么办？” 这人已经在他仓库里关了好几天，每天虽没挨打但也不咋好过。 兄弟们以前都是道上混的，折磨人的办法多得是，只把那小子关在黑黢黢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里，每天一点水，一点吃食吊着，就能让他吓破胆。 他是知道牛哥家里什么情况的，身为兄弟，自然看不惯牛小阳这人，也就这么替牛哥出口气。 原本想着这两天将人揍一顿扔回去，没想到马桂兰今天来这一出，真是白费了兄弟们一番善心，早知道就天天揍上那小子一顿。 牛哥眼底没什么情绪，又抬腕看了看时间，他率先上车，冷笑两声，朝康子道， “咱们可是守法好公民，自然是要为这个社会除去祸害，既然他偷了东西，跟沈老板通个气，丢公安局去。” 康子嘴角溢出一抹坏笑， “好嘞。” 丢去公安局前，肯定是要让兄弟们出口恶气再说。 康子先把牛哥送回宋家后，在王艾君的盛情邀请下又蹭了顿饭，这才回到仓库。 小弟们都在兢兢业业干着活，康子回到办公室，脱下外套递给刀疤脸，问， “那小子还是老样子？” 刀疤脸眼里闪过讥讽， “这才几天，胆就被吓破了，没种。” 康子呵呵笑了两声，指尖转着钢笔， “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家里受宠的宝，自然比咱们大老粗要脆弱一点。” 刀疤脸没说话，只静静站立着。 “啪嗒” 康子将钢笔放下，朝身后的靠椅一躺，吩咐道， “把那小子带过来。” “好。” 刀疤脸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康子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粗糙的指节在他的按动下咔哒作响。 五分钟不到，刀疤脸单手拎着一个人进来，不过短短几天，牛小阳就完全变了样，此刻被刀疤脸拎在手里宛如一条死狗，毫无生机。 “吧唧”一声，牛小阳被扔到了地上，窗外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打在他面色蜡黄的脸上。 他眼睛眯了眯，一直处于黑暗中，突然见到久违的光亮，一时间竟觉得过于刺眼。 他想抬手去挡，但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竟是连抬手都不能。 康子蹲下身，转头看着他面如死灰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瞧你，不过才这么几天，这就受不了了？” 牛小阳视线落到康子身上，认出了他，恐惧地求饶， “康……康子哥，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了。” 他声音干哑粗粝，就像指甲刮过砂纸一般，让人忍不住皱眉掏耳朵。 康子也确实这样做了，嫌弃地看向刀疤脸， “给他喝点水。” 他可不想一直听这破锣嗓子。 喝过水，牛小阳明显恢复了些精神，看着康子就想再次求饶。 但康子抬手将他制止，饶有兴趣地问，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沈老板手下保过你？” 牛小阳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第568章 登报 康子看着这张与牛哥仅有两分相似的脸，啧了一声，用皮鞋尖戳了戳他的脸， “因为你姓牛，我老大也姓牛。” 以牛小阳没什么脑子的脑子来说，这话着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好半晌，牛小阳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康子， “你老大，是……是我三哥？” 那天从宋家回去，他隐约间听妈提起过三哥的名字，再联想到爸爸说三哥以前是混黑市的，这就不难猜出康子老大就是三哥。 康子瘪瘪嘴， “还不是完全没脑子。” 想到三哥竟然比康子还厉害，牛小阳顿时来了底气，扭了扭被反捆住的胳膊， “既然这样，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松绑。” 他环顾四周，康子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是豪华，真皮的沙发，实木的桌子板凳，显然康子的生意很赚钱。 牛小阳越想越兴奋，既然三哥比康子还厉害，那他以后岂不是就不用住在那漏风的土坯房了，他岂不是有用不完的钱，那些不把他当回事的家伙，以后通通都要给他舔鞋！ 他眼底的贪婪藏都藏不住，康子看得面色嘲讽，又觉得这小子还没认清现在的局势。 他又用皮鞋戳了戳牛小阳的脸，却没想这次被他偏头躲过。 牛小阳胆子是真的大了起来，直视着康子，眼底竟然开始挑衅， “你还不给我松开，你们这些天虐待我，我会告诉我三哥，他要是知道，还不都让你们下岗。” 康子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弯着腰看向一旁早已黑脸的刀疤脸。 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了指地上不知所谓的牛小阳。 刀疤脸立即会意，单手将人拎起来，一拳头砸在牛小阳的腹部。 牛小阳痛得只哇乱叫，不顾刀疤脸的禁锢奋力挣扎起来。 可能是牛哥给了他勇气，他用愤恨的眼神瞪向康子， “快把我放了，不然我三哥饶不了你。” 康子装出害怕的样子接连后退几步，而后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又是重重一拳打在牛小阳腹部。 “啊……” 牛小阳的惨叫声充斥着整间办公室，康子抬手，他被刀疤脸又摔回地上。 看着地上蜷缩成一条蛆的牛小阳，康子轻哼一声，尖锐的皮鞋尖踢了踢他， “你真不愧是你妈亲生的，你们母子俩的嘴脸一模一样，真是让人火大。” 牛小阳一怔，并不知晓康子为什么知道他妈。 就在他疑惑之际，康子再次蹲下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见过你妈吗？” 不需要牛小阳的回答，康子自顾自地说道， “因为你妈去威胁牛哥，让牛哥找你，不然就去登报毁牛哥的名声。” 牛小阳不敢相信地抬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家里有三哥这样的金大腿在，他妈不抱紧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要和三哥结仇。 “你别想挑拨我和三哥的感情，我妈根本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呵。” 康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牛哥被赶出家这么些年，现在被你妈威胁还会感恩戴德上前吗？ 他还会认你这个抢了他所有的弟弟？” 牛小阳依稀记得当年三哥回来时还给他带过好吃的饼干，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饼干，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哦，他那醉鬼老爸知道三哥还在混迹黑市后，直接将他打出了家门。 想到这里，牛小阳绝望地闭上了眼，要换成是他，他也一定恨死了父母和他这个弟弟。 原来康子把他从沈老板那里捞过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他这些天虽然受了不少罪，但比起被那群汉子砸坏手，他能落到康子手上也算走了大运。 只是，他都失踪这么久了，妈不去求三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用威胁将三哥越推越远呢。 看着他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康子也没了教训人的兴趣，他告诉牛小阳这些，只不过是为了看他知道真相后的绝望罢了。 他朝刀疤脸摆摆手， “拖下去揍一顿，再扔到公安局去。” 听到公安局三个字，牛小阳还想再挣扎一会，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将揍过牛小阳的那只手擦干净，而后拿起听筒，播下一串数字， “喂，沈老板啊……” 康子这边的事牛哥并不知晓，他了解康子的性格，知道这人肯定会为了他好好教育牛小阳一番，但也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来。 牛哥并不担心，他这两天心情好极了，陪着家人吃过饭，便想拉着程欢上街去给她买东西。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牛哥兴致勃勃，却没曾想直接被程欢驳回了约会请求， “今天下午不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要去给以前的主编拜年呢。” 见这男人睁着一双无辜又委屈的狗狗眼，程欢忍不住翘起嘴角，她一直以为这男人做什么都是成熟稳重的，却没想到他谈起恋爱来竟还有些可爱。 趁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程欢抬手在男人脸上捏了捏， “明天吧，明天咱俩去看电影。” 牛哥又行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行，那我送你过去，顺便去买电影票。” 程欢将他拉住， “报社和电影院方向相反，我自己去就行，过年买电影票怕是要排队，你早点去。” 牛哥只好作罢，两人朝反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林吉日报，马桂兰徘徊在报社大门口。 里面的工作人员见她在门口来回了老半天，关切地上前询问， “大婶，你有事吗？” 马桂兰看着她，想到下落不明的小儿子，狠狠心道， “同志，我要登报！” 工作人员很是机敏，见她这样子就是个大新闻，立马将人请了进去。 坐班的记者听到是关于大老板的新闻，还与省城的康老板和政、府项目有关，顿时双眼放光。 记者同志在马桂兰的哭诉下，将事情一一记录，听到牛姓大老板连小弟失踪都不管不顾，饶是记者不禁也有些气愤。 他关切地问马桂兰， “婶子，要不要帮你报公安？或者再登一则寻人启事？” 马桂兰略有些心虚地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就不麻烦记者同志了。” 记者对她的态度有些疑惑，但很快便被手上的大新闻转移了注意力。 结束后，记者阖上本子看向马桂兰， “婶子，原本私人登报纸是要收费的，费用还不低，但您这个新闻关于咱们省城的民生，我们就免费给你登。” 马桂兰一听到要收费顿时冷汗都下来了，他们家可再拿不出一分钱了，又听说免费时，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谢谢记者同志，谢谢你们，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感慨地走出报社大门，刚好和程欢碰了个正着。 但马桂兰对程欢并没有印象，反倒是程欢对她的印象颇深。 见她从报社出来，程欢疑惑，追上前面记者， “同志，请问刚刚那大婶来干嘛？” 第569章 记者 记者闻声回头，就见程欢朝他赶来，瞬间惊喜道， “程前辈，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程欢小跑上前，停下脚步，疑惑道， “你认识我？” 她不记得以前同事有这人啊。 眼前记者很年轻，眼底的清澈还未褪去，一看就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 听见程欢这么问，记者略显激动，拿着笔记本的手都用力了些， “我也是林吉大学文学系的学生，今年刚毕业，程前辈，我在这里听到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我很敬佩你，你……你就是我的榜样。” 他一副见到偶像的样子，让程欢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 “刚刚那大婶找你做什么？” 小记者俨然一副全心全意信任的样子， “哦，她来登报……” 小记者将马桂兰讲述的有关牛哥的一系列都朝程欢复述了一遍，程欢听得慢慢握紧了拳头。 小记者讲得正愤愤不平呢，见程前辈逐渐涨红的脸，他的声音也慢悠悠小了下来。 最后，小记者一脸忐忑地看着程欢， “程前辈，你……你没事吧？” 程欢深呼吸两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愤怒，朝小记者问， “主编在吗？” 小记者小鸡啄米点头， “在的在的。” 程欢看了眼他怀里的笔记本，率先走在前面， “跟上。” 小记者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脚步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主编办公室在三楼，程欢一路上去，脚步飞快，小记者在后面小跑才能追上她。 看着程前辈快到残影的步伐，小记者抱着笔记本，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 “程前辈这么快的步子一定是跑新闻练出来的，我也一定可以，加油！” 只是，距离主编办公室越近，小记者越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默默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总觉得程前辈是看了这篇报道才这样的，可是他连这篇报道的名称都想好了啊，就叫 《母老父惨，大老板儿子竟残忍断亲！》 “扣扣扣” 没给小记者胡思乱想的时间，程欢已经敲响了主编办公室的大门。 “进。” 一道严肃又极具力量感的声音传来，程欢推门而入，脸上挂起笑容， “主编，我来给您拜年了。” 主编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见程欢进来，原本正伏案看文件的她抬起头来，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 身后的小记者惊得瞪大了双眼，他他他，他从来没见主编对谁这么笑过。 顿时，小记者看程欢的眼神又多了层敬佩，果然是他们专业历年来最优秀的人，能让一向不苟言笑的主编笑得这么和蔼。 这边，程欢已经在和主编寒暄了，突然看见门口站着的小记者，主编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你有事吗？” 小记者下意识抖了抖，忙看向程欢。 “老师，是我带他来的。” 程欢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起身走到小记者面前， “把你这篇报道给老师看看。” 两个大佬面前，小记者不敢不从，唯唯诺诺上前将整篇报道摊开放在主编面前。 主编戴上眼镜，一字一句看得真切。 五分钟过去，她抬起头看向小记者， “这篇报道你打算就这么发出去？” 小记者心里一个咯噔，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我正打算拿给您看。” 主编抿唇，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程欢。 “老师，上面这个大老板我认识。” 程欢颔首示意。 话落，小记者噌地抬起头朝她看来。 “事情完全不像这人说的这样……” 程欢一字一句，将牛哥和家里的事一一告知，小记者在一旁越听越心惊，最后直接汗流浃背起来。 完了完了，这和那大婶说的简直两个样啊，那大婶哭得如此伤心，怎么能是骗人的呢。 “老师，事情就是这样，这篇报道完全扭曲了事实，发出去只会让受害者更受伤。” 程欢说完最后一句便站在一旁等老师定夺，小记者额头都浸出了冷汗，看着面容愈发严肃的主编， “主……主编，这是我的疏忽。” 主编叹了口气，将笔记本还给小记者， “身为记者，最重要的是报道真相，你现在却差点被人当枪使，怎么对得起你记者这个身份。” 小记者头垂得更低了。 程欢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小记者，他刚从学校毕业，经验不足，且马桂兰本就是弱小需要帮助的形象，舆论和潜意识会下意识偏向她，好在这事被她遇到了，要不然牛哥怕是要遭人非议。 她还不知道马桂兰已经先一步在牛哥面前放下狠话，牛哥也不在乎她的做法，且自有应对之法，不过程欢的凑巧少了他很多事。 马桂兰的希望最终落了空，程欢和老师闲聊几句便提出了告辞，走出报社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程前辈，程前辈。” 程欢回头，就见刚刚那小记者小跑过来。 小记者气喘吁吁停在她面前，满脸羞臊，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不起程前辈，差点就让你朋友蒙冤了，还有，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做个像你一样优秀的记者。” 看着同一个学校出来的学弟，程欢倍感欣慰，点头道， “好，我相信你一定会的，加油。” 她走后，小记者盯着她的背影过了良久才回去，眼里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可是被偶像鼓舞的人！ 马桂兰还不知道自己的谎话被人戳破，她此时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眼前灰扑扑的石子路，马桂兰多想下一秒儿子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石子路硌脚得很，走得很是艰难，儿子也没有踪影。 马桂兰只能寄希望在牛哥被报纸舆论所压迫，帮她找到小儿子。 第570章 因果报应终有时 回到家，牛国庆还躺在床上，上次她把这男人脑袋砸了个窟窿，流了好多血，这人好不容易自己把血止住，捡回半条命，现在又发起了高烧，已经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马桂兰对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视而不见，像是没看到这个人般，径直走到炕边坐下，呆愣地盯着墙角。 这几天已经将她折磨得宛如行尸走肉，除了找小儿子，其他什么事都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就这么坐了半个小时，门外突然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 马桂兰耳朵灵敏，几乎是脚步声刚跨进院子她就听见了，登时歘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想开门。 她太过急切，差点被自己绊个狗吃屎，踉跄几步这才扶着门框稳住身形。 “儿子，你终于回来……” 欣喜的语气戛然而止，马桂兰目光凝滞看着面前几个身穿公安制服的男人。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就听为首的公安语气冰冷道， “你是牛小阳母亲？” 马桂兰呆呆地点头，就听公安又说： “牛小阳涉嫌偷盗烟花爆竹，金额巨大，已经被我们抓了，你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马桂兰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霎时跌倒在地。 她这一摔，在场的公安顿时就看到了屋里躺在炕上像是已经没了生机的牛国庆。 公安们顿时警戒起来，一人押制住马桂兰，剩下两人去查看牛国庆的生命体征。 待发现牛国庆还有最后一口气后，公安们直接将他送到了医院急救，马桂兰也因嫌疑犯被抓进了监牢。 她本是来做笔录的，却没想到直接在牢里和自己小儿子打了个照面。 双方看到对方时都是一脸惊愕。 马桂兰惊讶儿子怎么被打成了这副惨样，还瘦了整整一圈。 牛小阳则惊讶他妈居然也被关了进来。 “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你犯了啥事？” 两人异口同声，又齐齐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马桂兰率先开口， “妈失手砸了你爸，你爸快死了，妈就被抓进来了。” 牛小阳简直对他妈刮目相看，以前对老爸唯命是从，从不敢反抗的一个人，竟然敢把他爸砸到要死的程度。 牛小阳简直要惊掉了下巴，顿时觉得自己小偷小摸这点罪和他妈杀人比起来不算什么。 马桂兰倒是不担心自己，或者说从她砸了牛国庆那一酒瓶后，就已经做好了现在这个境遇的打算，经历了失而复得，她现在最后的期盼就是小儿子能好好活下去。 “儿啊，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去偷啊。” 马桂兰恨铁不成钢，儿子小偷小摸万一成了习性，以后可怎么办啊。 牛小阳脸上闪过不自然，不过他顶着一个猪头脸谁也看不出来。 他没有回答马桂兰的问题，转而说起牛哥来， “妈，你知道是谁把我送到公安局来的吗。” “是谁？” 马桂兰有些激动。 “是三哥和他的小弟。” 牛小阳神情复杂， “妈，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威胁三哥，我听康子说原本三哥打算把我放了，可今天中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康子回来把我揍了一顿，然后就将我扔到公安局了。” 他转过身子，直面马桂兰， “妈，康子说是你威胁三哥，说要登报骂他不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咱们抱紧三哥这条金大腿不好吗？” 他一想到有无数荣华富贵和自己失之交臂，简直怄得要吐血。 马桂兰又何尝不是，她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再晚上那么一天，要是她早上没和俊峰说那些话，小阳是不是就不会被送到公安局，牛国庆是不是也不会被人发现。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马桂兰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嘴里不断念叨着， “是妈的错，都怪妈不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牛小阳也抹了把脸，随即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妈，你没去报社登报骂三哥吧？” 万一报纸发出去，让三哥更加生气，那他岂不是永远没有出去的那天！ 牛小阳一想到这个结果只觉得头晕眼花，他可不想蹲一辈子笆篱子。 再看马桂兰，她仿佛被小儿子的话震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牛小阳察觉到一丝不妙的味道，不敢相信地问， “妈，不会吧，你不会真去报社登报了吧？！” 马桂兰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牛小阳忍不住暴起，双手捏着马桂兰的肩膀不停地摇晃， “妈，你说话啊，你快说没有，快说啊！” 马桂兰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呜呜呜，对不起儿子，妈错了，妈真的错了。” 要是再早上那么一个小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房间内的动静惊动了公安，来人手里拿着警棍，敲击在铁栏杆上，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吵什么吵，这里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吗！” 牛小阳不说话了，生无可恋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他这辈子，就别想再看到外面天儿了。 宋家，牛哥买好电影票回来时，程欢早已经到家，女孩气得面色涨红，正和家里人吐槽着。 大家伙见牛哥回来，纷纷上前，关切又难掩愤怒， “小牛\/牛哥，你没事吧？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你咋就不跟家里人说呢。” 牛哥一脸懵，还是程欢将小记者写的那一篇报道拿出来，他才知晓家人在气愤什么。 他毫不在意地笑道， “放心，就这点动静还影响不到我，再说，马桂兰和牛小阳已经在牢里了。” 这还是他从电影院回来时，恰巧遇到小弟给他报信才知道的。 马桂兰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关押，牛小阳以偷盗数额巨大被关，母子俩以后只怕是难以重见天日。 至于牛国庆，这人命硬得很，都这样还不死，被省人民的医生给救了回来，只不过没了马桂兰这个仆人使唤，他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活。 这家人落得如此结局，纯粹是他们的报应，要是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一视同仁，要是能在孩子最艰难的时候维护关心一点点，牛哥肯定不会对他们视而不见。 因果报应终有时，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第571章 小朋友之间的友谊 今年这个年过得真是热闹，短短十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也有不少好事。 年过完了，宋暖他们也是时候该回陕省上班了，每当要分别的时候，大家总是会伤感，今年伤感的人又多了三个，那就是小宁小远和木木三个崽崽。 几个崽崽在过年这段时间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就连平日里不喜欢跟别人交流的木木，都被小宁带得活泼了些。 所以，当弟弟妹妹要回陕省时，木木罕见地掉了几滴眼泪。 这可把宋清禾霍嘉木看得稀奇极了，他们家儿子一直跟个小大人似的，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童真的一面。 见自家爸妈没有丝毫要安慰的意思，木木哭了两分钟便没再哭了，太没意思了。 爸妈不怎么靠谱，至少姥姥姥爷还是靠谱的，王艾君和宋振平抱着三个乖外孙，直呼真是舍不得。 小宁小远也很舍不得姥姥姥爷，临走前两天，小家伙们一直粘着两个老人，只想再多陪陪他们。 “姥姥姥爷，今年暑假你们能来陕省玩吗？还有木木哥哥和大姨，你们大家都来，我们就又能团聚了。” 小宁抱着王艾君的脖子撒娇，一番话听得屋里的几个大人心都要化了。 王艾君点头， “好，姥姥姥爷暑假去陕省看我的乖孙们。” 听到姥姥这么说，木木小朋友期待地看向自家爸妈。 宋清禾被儿子看得心软，她还没去过妹妹那边，趁着暑假去一次也是应该的，于是点头应道， “行，今年暑假大姨一家也过去。” “太好了，木木哥哥，咱们暑假就又能见面了，到时候我带你见见我的小弟们，他们都很好，我们在大院可好玩啦。” 有相聚就会有分别，离开的日子到了，一大家子人送宋暖他们去火车站。 月台上，大家都在告别，霍嘉木抱着木木，找到宋暖， “小妹，你们家小宁在运动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我觉得你和程也应该把她这样的天赋利用起来，说不定以后能成就一番事业。” 宋暖也有这个打算，再者小宁也很喜欢运动，她和程也不打算剥夺孩子的兴趣爱好，姐夫能善意地提醒他们，她自然也不能拂了姐夫的好意， “我知道的姐夫，我和程也打算等回去就让小宁开始慢慢锻炼，程也他也打算制定计划来着。” 如此，霍嘉木才放了心，他身为体育教练，着实不想看着这么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 好在宋暖和程也都不是思想保守的人，有些家长为了不打扰孩子学习，恨不得孩子时时刻刻坐在书桌前，一点运动都不让做，认为是荒废时间。 与家人告别完，火车也要起程了，这次和宋暖他们回去的还有宋翎，女孩过完最后一学期就要出国留学了，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宋暖想着在陕省好好给她补两天。 火车哐啷哐啷行驶在轨道上，月台上的家人们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小宁小远扒在窗户上一直朝姥姥姥爷大姨他们挥手，直到完全看不见才作罢。 两个小家伙开始还有些闷闷不乐，待程也将姥爷给做的木头玩具拿出来后，小家伙们又开心了，伸着小脚丫坐在床上玩玩具。 回到陕省已经是第三天早上，来接他们的是程也的勤务兵，小宁一上车就叔叔叔叔地喊，只想让勤务兵快点把车开回家属院，好久没见小弟们，她想死他们了。 一开始勤务兵还能分出精力应付她，到后来直接被小宁吵得头晕脑胀，他还没处对象呢，更别说应付这么小的孩子。 最后还是程也一把捂住了小宁叽叽喳喳的嘴，勤务兵只觉自己的耳朵终于得到了救赎。 回到家属院正是大早上，大院里还很清净，还没有孩子们活动的身影。 吉普车刚停下，家里的大门打开，江姨戴着围裙出现在大家眼前，她满脸欣喜笑容， “我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早饭已经做好了，热水也有。” “江奶奶，我和弟弟想死你了。” 小宁被爸爸抱下车，扑腾地就要去抱江姨。 江姨慈爱地笑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一把接过小宁， “江奶奶也想小宁小远了，奶奶给你们做了葱油面，快洗洗手吃饭。” 宋暖上前，伸手抱了抱江姨， “坐了这么久火车，我们早就饿了，多亏江姨在家里帮忙操持。” 江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是啥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静芝前两天说你们今天回来，我就开始慢慢把屋子都擦了一遍，你和程副团回来也不用费力收拾。” 今年这个年是她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静芝拿她当家中长辈，每天好吃好喝的，还给她买了新衣服。 宋家这边也拿她当自己人对待，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她，都说用真心换真心，暖丫头拿真心待她，她自然是要多着想一些才行。 吃过江姨做的葱油面，灶上还烧着有热水，宋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倒头就睡。 程也回部队了，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好久没见到大院里的伙伴，早就出去找大家玩了。 宋暖刚好趁这个时间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火车卧铺总归还是没有家里舒适的。 中午，宋暖是被饭菜香味馋醒的，院子里已经有小孩子们的嬉闹声，想来是小宁小远带着伙伴到家里玩了。 她起床，小朋友们见到她，乖乖地问好， “宋阿姨好。” 宋暖笑看孩子们在家里玩皮球， “你们好，玩球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这皮球还是霍嘉木买来送给小宁的，小家伙爱不释手，专门让姥姥缝了个袋子自己背上火车。 等江姨把饭菜都端上桌，孩子们也很有眼力见地回家了，临走前，几个小朋友拉着小宁，神秘兮兮地说， “老大，我们过年留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小宁一听小嘴翘的老高，看来小弟们也都在想着她嘛。 她双手叉腰，乐呵呵道， “那下午都把好吃的带到我们家，我和弟弟也带了好吃的回来，咱们一起吃。” 好嘛，继烤鸭派对后，又一零嘴派对即将登场。 宋暖没管小朋友之间的事，她在旁边看得一脸欣慰，小朋友之间的友谊，真单纯啊。 第572章 良性竞争 回陕省的日子也过得很快，宋翎在家属院小住一周后，又要去京市上学了。 临走前，宋暖和江姨给她做了不少吃的，肉干，花生酥，牛轧糖等零嘴，让她带着去学校慢慢吃。 小宁小远对于三姨要去上学的这件事接受良好，两个小家伙没过多久也要开学了，保育院很好玩，所以自然而然认为三姨的大学也一样好玩。 一家四口将宋翎送到火车站，宋暖抱了抱这个最让人心疼的妹妹， “去学校了自己吃好一点，家教可以继续干，但一定要注意身体，要是缺什么打电话告诉三姐，三姐给你寄过去。” 宋翎十分依恋地抱紧了三姐，声音闷闷地回应， “我知道了，三姐你也要保重身体。” 宋暖欣慰地拍了拍她， “你可别敷衍我，我会让欢欢时不时去监督你的。” 宋翎笑了，女孩很少笑，笑起来也只是微微抿唇，但也足够清丽， “放心吧三姐。” 列车员催促声响起，宋暖放开妹妹，身后两个小炮弹上前，一人一边抱着宋翎的大腿。 小小的人儿仰着脑袋说些关心叮嘱的话， “三姨，你要好好吃饭哦，你太瘦了。” 小远软软地说，他对外人社恐，但对爱护自己的家人，就是个绵软软的小团子。 小宁扬了扬拳头，一本正经道， “三姨你要是受欺负了打电话告诉小宁，小宁帮你揍他。” 宋翎笑容扩大，蹲下身，俯身抱了抱两个小团子，她很喜欢三姐生的这两个小崽， “三姨知道了，小宁小远要好好长大。” 这一别只怕是要好几年才能再见，宋翎留学前没什么假期，只怕是不能来看望这两个小家伙，只希望等她学成归来时，两个崽崽别将她这个三姨给忘了。 火车上，宋翎掏出夹在书本里的一张照片，是这次回去特地拍的全家福，她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触碰上面每一张笑脸，眼底也染上淡淡微笑。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春姑娘似乎悄悄地来了，宋暖这两天上班路上明显能感受到温度回暖了不少。 从她手受伤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刚开始复工冯主任还怕她手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是要上台做手术的。 但这半个月下来，冯主任是彻底放心了，宋暖的手依旧灵敏，显然是在家坚持做了康复训练。 周一早会，冯主任在办公室讲话， “五月份的职称考试咱们可是有好几个人要参加，大家平日里还是多看看书，职称考试还是很重要的。” 底下人点头，宋暖更是从去年就已经再准备职称考试了，如今只需要多做些题，但她还是不敢松懈，毕竟职称是跟工资挂钩的，只要考过这次职称考试，她每个月的工资还能再往上涨涨。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不少人都是跟她一样的想法，有人默默努力，有人却抱怨连天。 “哎，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时间看书的，我回家还要操持一家老小，真正闲下来已经是晚上了，哪里有时间翻书。” 说话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医生，姓赵，她也是妇产科的老人了，以前还没有要考职称这一规定，现在规定上来了，再让她们这种有家庭的人去看书确实有些困难。 冯主任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科室里和你一样情况的医生不在少数，大家都能把职称考了，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 虽然每年都有毕业生加入进来，但科室内大多还是以前的老人，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好多满了年限的医生在去年就已经将职称考完了。 赵医生被主任一说，瘪瘪嘴识趣地没再说话。 职称考试定在五月十号，那天刚好是母亲节，随着考试时间越来越近，科室内的学习氛围也愈发浓烈。 宋暖和康医生玩得最好，两人刚好又是同一批考试的，凑到一起学习的时间自然也多了起来。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碎片化的休息时间，把书放在休息室里，利用午休和下手术短暂的时间也能多看两个知识点。 不得不说离开了学校再学习起来就没那么有自制力了，但苦就苦在学医这条道路有数不完的考试，一直要考到中年。 四月份刚到，宋暖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了轻薄的呢子外套。 前一天休息了一整天，今天早上她精神头极好，将两个孩子送去保育院后，她踩着自行车来到医院。 刚进办公室，就听见大家三五成群凑到一起讨论着什么。 宋暖正疑惑着，康医生换好白大褂，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宋医生，你听说了吗？” 宋暖歪头， “听说什么？” 康医生又凑近了些， “大家都在传主任要从咱们当中挑两个参加她新成立的科研项目，听说是卵巢癌方向。” 宋暖恍然，原来大家讨论的是这个，这个消息她早在去年就听冯主任侧面提起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流传起来。 她问康医生， “冯主任已经开始选人了？” 康医生摇头， “还没有，只是有这个风声，主任的项目，竞争得有多激烈啊，肯定是越优秀的人越容易被选上。 而且我觉得硬性条件就是要考上职称，连职称都没有，还进什么科研组啊。” 康医生一直是直来直往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宋暖跟她相处了这么几年，也摸清了她的脾气。 她虽然看起来严厉，但人很上进，也很优秀，手底下的学生只要不犯原则性问题，无论什么错她都能帮忙摆平。 宋暖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于是笑道， “优秀的人太多，咱们得更加努力了。” 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她不排斥这样的良性竞争。 第573章 阴阳怪气 冯主任招募的消息一出，科室里原本就浓厚的学习愈发浓烈了，大家空闲时间也不闲聊了，无一例外都捧着一本书再看，就连那些这次不参加考试的医生也都在看书，就为了能给冯主任留下一个好印象，加点分。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赵医生，她平时最喜欢跟同事们聊聊八卦聊聊公婆孩子和老公。 现在在这种学习氛围下，赵医生是坐立不安，不甘心落后于人，但又着实耐不住性子去看那枯燥乏味的专业书，要知道，医学相关的书，每一本都厚如板砖。 这天中午，宋暖和康医生照常坐在休息室里看书做题，突然门被推开，赵医生嘴里啃着一个苹果悠哉悠哉地进来，看见两人正在看书，她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这些人都不用休息的吗？每天上班累死累活，还有精力看书做题？！ 她坐在休息室的床上，咔嚓咔嚓啃着苹果。 宋暖和康医生早就沉浸在书本里，只是在她进来时抬头匆匆瞥了一眼，然后再没有去注意赵医生的动静。 虽然他们都在看书，赵医生咔嚓啃苹果的声音有些打扰，但现在是午休时间，休息室谁都能来，谁也没权利去苛责谁。 只是，她们不在意赵医生啃苹果，但赵医生却在意她们刷刷的笔迹声。 “啧，你们能不能歇一歇，这大中午的，你们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赵医生一脸烦躁地躺在床上，苹果核被她随意地丢在床头的柜子上。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见到别人看书就烦，心中总觉得宋暖她们太过做作，上班时间就好好上班，非要看书做题，不就是想在冯主任面前多表现表现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大喇喇地翻了个身，鼻间发出重重一声哼。 宋暖和康医生疑惑地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毛病，她们都还没嫌吵呢，就一点做题声就把她吵到了？ 两人都懒得去管赵医生的毛病，与其和她掰扯不如多看两个知识点。 为了不发出一点声音，两人从做题改为了默默背书，连翻页都是轻轻的，没有一点声音。 再怎么都是午休时间，轻一点总归是好的。 床上的赵医生见两人不吭一声连头都没回，但学习的动作依旧未停。 她烦躁地挠了挠了头发，又是一阵响动，声音比宋暖这两个看书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康医生性子直，转过头不悦地看着她， “赵医生，你到底休不休息，这里不止你一个人好嘛，麻烦你注意一点，别打扰到别人。” 赵医生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 “我怎么了，我不正在休息嘛，不过是翻个身，挠个头，怎么就打扰到你了。” 康医生懒得跟她废话，剜了眼她，冷冷撂下一句， “那我们做题也打扰不到你，你可别再逼逼。” 赵医生被她怼得生气，一张脸涨红得不行，狠狠瞪了康医生背影一眼，又看向宋暖，语气酸里酸气， “康医生没结婚有时间看书我能理解，宋医生你好像和我一样家里有两个孩子吧，怎么还这么有精力天天看书，你家孩子不闹你吗？” 宋暖没有回头，这个赵医生经常在科室里宣扬她男人对她有多好，两个孩子有多懂事听话，还常说她就是享福的命。 这次考试来临，做出的事却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 宋暖嘴角一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我家孩子都很乖，不会在我看书的时候打扰，而且还有他们爸爸，也不需要我做什么。” 她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而且这些都是家里的常态，却不知怎么触碰到了赵医生的雷区，让她一下子就炸了，说出的话也愈发阴阳怪气， “哟，那宋医生真是好福气，一点心都不操的，难怪和康医生这个这么大年纪都没结婚的人玩得好。” 她早就看不惯这两人了，平日里关系好得不得了，康医生也就算了，她没结婚，没孩子，日子过得舒适安逸一点也是应该的。 可宋暖就不一样了，她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凭什么和康医生这个单身的过得一样好。 想到自己每天下班回去还要做家务，伺候一家老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家里还有个什么都不满意的恶婆婆，每天闹得她头都大了。 她一句话阴阳了宋暖和康医生两人，两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人家都挑衅到脸上了，难道还老老实实呆站着让人说吗？ 眼瞧着性子直的康医生就要暴起，宋暖在桌底悄悄按住她的手。 康医生疑惑地看来，就见宋暖朝她露出一抹坏笑，紧接着，宋暖故作羡慕又隐约透着股阴阳的声音传来， “那是没有赵医生福气好，毕竟赵医生回家什么都不用做，丈夫给端洗脚水，婆婆给做好饭端到手上，哦，还有你家那俩孩子，听你说学习成绩很好，怎么，上学期期末肯定又是班里第一吧。” 这可是赵医生平日里在科室显摆的话，宋暖只不过原封照搬而已。 可听在赵医生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平日里炫耀只是她想在同事们面前说自己过得有多好罢了，其实回家过的什么苦不堪言的日子，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如今炫耀的话被宋暖原封不动怼到自己脸上，赵医生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气得找不到话反驳，毕竟她要说宋暖在阴阳怪气她就是直接打了自己的脸。 她哼地一声，起身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 宋暖却在她开门的时候将人叫住， “赵医生，你怎么走了？不会是生气了吧？” 宋暖故作委屈地低下头， “我也没说什么呀，这都是你平时自己说的话，你可别那么小气，毕竟康医生都没生你的气。” 话里意思“你咋有这么大脸生气的？！” 赵医生更气了，狠狠瞪了眼宋暖，将门重重一摔。 第574章 摆不烂又干不动 她走后，宋暖和康医生觉得屋子里空气都清新了。 康医生朝宋暖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厉害，要我我就上前跟她理论了。” 宋暖笑了笑， “她这种人，你越跟她理论她就越来劲，说不定你反过来还讨不到好。” 康医生若有所思地点头， “难怪呢，我以前总在她手上吃亏。” 她最讨厌赵医生这种人了，平时闲聊总会把她这么大年纪还没处对象的事拿出来说。 她没处对象怎么了，她不过也才二十六七，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那套老旧的封建思想看人，她又不是吃赵医生家大米长大的。 康医生想到这里就觉得气愤，翻书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自己不好好复习，还看不惯别人努力，什么人呐。” 怕打扰到宋暖，她吐槽的声音很小。 宋暖听闻只是一笑而过，这种人她不是没见过，用后世的话来说，一边犯懒想摆烂，一边又蛐蛐人家认真努力。 最后结果不尽人意又来逼逼叨叨早知道就和大家一起学习了，真是烦人。 这件事对宋暖和康医生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两人依旧过着堪比大学的勤奋生活。 但赵医生却再没有找两人说过一句话，每次路过还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白眼恨不得翻上天。 她想找人一起蛐蛐宋暖和康医生来着，但科室里大家都在看书，哪里有精力再和她八卦。 日子一晃来到了四月底，宋暖和康医生的复习也接近了尾声，两人都是信心十足，科室里其他要考试的人也都信心满满，有时候大家一起探讨题目，气氛无比融洽。 就连冯主任都说最近科室的风气好了很多，就是要这种充满学术气息的氛围，希望大家继续保持。 此时距离职称考试只剩最后十天，眼瞧着同事们一个个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医生有些慌了，回家后终于翻看起早已落了一层灰的专业书。 其实她的专业不差，手术做得也可以，但大家都知道，实践操作和考试真的是两码事。 有些题目可能能用日积月累的临床经验做出，但有些题目，真的是书本上才有的。 赵医生看着发黄的专业书，一行行字看得她头晕脑花，这些字她都认识，只是连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偏偏家里的人还不给她清净。 “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做饭，让你男人孩子都喝西北风去吗？！” “真是没点眼力见，我们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懒货。” 婆婆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缝传来，赵医生捂紧了耳朵，不想去听，努力理解着书上冗长复杂的知识点。 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传来两个儿子叽叽喳喳的喊声， “妈妈妈妈，你在房间里干啥？是不是在背着我们偷吃，你快开门，快开门。” “妈，给我两块钱，我要去买连环画。” 敲门声此起彼伏，即便她捂着耳朵也还是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赵医生烦躁极了，火气蹭地冒起，愤怒起身，一把拉开房门，瞪着俩讨债鬼， “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敲敲敲，敲魂吗？” 她指着小儿子骂道， “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老娘是没给你吃饱吗？真是饿死鬼投胎。” “还有你！” 手又指向大儿子， “天天看什么连环画，我和你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一要就是两块，学习怎么没见你这么认真！” 俩儿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鹌鹑似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这时，在厨房做饭的婆婆出来了，见她凶神恶煞吼俩宝贝孙子，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老人一把将孙子们护在身后，朝赵医生喷起唾沫星子， “你吼什么吼，我孙子是你能吼的？！” “你这个当妈的懒也就算了，孩子饿了找你要点吃的有什么错，大宝学习已经这么辛苦了，看点连环画怎么了，家里又不是只有你在挣钱，我儿子也在挣，凭什么我大孙要两块钱还要看你脸色！” 老太太一阵输出，只把赵医生怼得说不出话来。 身后俩男孩见自己有奶奶撑腰，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就是，爸爸也在挣钱，妈妈你凭什么对我们这么凶。” 赵医生咬牙，恨不得一巴掌扇死眼前这个老太婆，自从这老太婆从农村过来，家里俩儿子受她挑拨，跟自己都不亲近了。 明明是母子，却更像是敌人，全都怪这死老太婆。 现在眼看她都要考试了，却连半点看书的时间都不给她，万一她考不过岂不是让人笑话。 赵医生真是气急，伸手想把挡在身前的老太婆推开，却没想到老太婆一股脑摔倒在地。 “哎呦喂，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推。” 老太婆倒地，哎呦连天。 “奶奶！”俩大孙子赶忙去地上扶人，还用愤怒的目光瞪着赵医生， “妈，你怎么能推奶奶，她可是长辈。” 赵医生错愕地看看自己的手，她也没用力啊，这死老太婆怎么就倒了。 碰瓷，一定是碰瓷！ 赵医生正想说话，家里的大门打开，一中年男人满脸疲倦走进，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娘，以及手扬在半空的媳妇。 “怎么回事？！” 男人上前扶起老娘，语气惊讶愤怒， “你竟敢推我妈！” 他凶狠地看着赵医生，那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上来扇巴掌。 赵医生被吓得后退一步，刚想说不是她推的，就见那死老太婆已经开始哭嚎， “儿啊，妈还是回老家吧，妈怕再在你家待下去，妈这条老命都没了。” 男人安抚的拍了拍老娘的背，将人扶到凳子上坐下， “妈，你说什么呢，你辛辛苦苦养我这么多年，现在正是该我报答您的时候。” 他将目光转向赵医生， “该走的人不是您，是这个恶妇，你居然连我妈都敢推，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还怎么教俩孩子，你给我滚！” 赵医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曾经和自己恩爱的丈夫，她什么都没说，匆匆收拾了几件行李，掩面夺门而出。 第575章 泼出去的水 赵医生家里是很传统的家庭，甚至有些封建，见到出嫁多年的女儿回家，赵医生母亲面上很不好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在自己家待着，一直往我们家跑做什么。” 赵父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并不多嘴，只是一双不赞同的眸子紧紧盯着赵医生，显然对妻子的话很是认同。 赵医生本就伤心欲绝，她在家里受婆婆欺负，现在回娘家还被自己亲爸亲妈不待见，只感觉整个人孤立无援，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好在家里还有人帮她说话，家里就她和小妹两个女儿，她已经出嫁，小妹还在读高中。 以赵家老两口的思想，能让小闺女读高中已经是赵家姐妹俩求来的。 正因为姐姐为自己读书出了不少力，赵小妹对姐姐很是感激，此时面对父母对姐姐的冷言冷语，赵小妹还是站出来替姐姐说话， “爸妈，大姐都被欺负了，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撵她走呢，这里不也是她的家吗。” 赵家父母不为所动， “什么是他的家，这个家姓赵，她嫁去了钱家，现在姓钱。” 赵母骂骂咧咧。 赵医生绝望至极，没想到嫁个人连自己的姓氏都变了，现在又不是古时候，还冠什么夫姓！ 看着赵小妹维护姐姐，赵母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等你嫁了人，这里照样不是你的家。” 饶是知道自家父母思想封建，赵家姐妹还是被伤害打击到了。 姐妹俩从小就乖巧懂事，更是比同龄人更早成熟，赵医生在以前那个年代进入军区医院，真是优秀中的优秀。 赵小妹现在也是高中班上前几名，考大学有望。 要说赵家父母有多么苛待闺女，那是不存在的，但老两口的思想就是这么封建，有时候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死。 “算了，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就让她住一晚吧，你明天一早赶紧回去，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吵架就往娘家跑像什么样，人家别说我老钱家的闺女不懂事。” 赵父磕了嗑烟杆子，瞥了眼赵医生说。 他是一家之主，说话自然极有分量，在赵母的世界里，丈夫就是天，话说一不二，她自然不敢反驳。 爸爸发了话，赵小妹这才拉着赵医生回了房间。 一进屋赵医生就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抱着妹妹，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数说出， “妹啊，你是不知道那死老太婆在家怎么欺负我的，我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啊。” “你两个外甥现在跟我一点都不亲，完全被他奶给蛊惑了去。” “还有你姐夫，那眼盲心盲的臭狗屎，一点分不清真假，还冤枉我推他老娘。”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呸了声， “我呸，就那老不死的，老娘至于推她嘛，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她用袖子抹着泪，看得赵小妹一阵心疼，忙拍了拍姐姐的背安慰， “姐，你别伤心了，姐夫估计只是一时气急，回过神来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赵医生毕竟也没真打算和自家男人怎么样，听闻妹妹这么说，果然抬起头来， “真的？你姐夫真的会来？” 赵小妹点头， “当然啦，姐你平日里多贤惠啊，挣得也不少，家里没了你姐夫压力得增加不少，他肯定会来接你的。” 赵医生满意了，顿时也不哭了。 晚上，姐妹俩正准备睡觉，赵医生却突然坐起来点灯。 见她拉开包袱拿出一本板砖厚的书，赵小妹疑惑， “姐，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 赵医生苦着一张脸， “这不是马上就要职称考试了嘛，你姐还一点书都没看呢。” 她用力捶了下床，愤愤道， “都怪那死老太婆，每天回去都吩咐我做这做那，搞得我一点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她翻了翻空白的书页，脸上满是愁云， “这可怎么得了，这么厚，还有好几本呢，要是考不过不仅要丢人，还涨不了工资，好些钱呢。” 赵小妹一听姐姐涨不了工资，她也急了，她上大学可能还需要姐姐帮忙，如果姐姐工资能上涨对她也有不小好处。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赵医生， “姐，你确定以你现在的水平考不过吗？” 赵医生破罐子破摔地将专业书往桌上一放，躺平苦涩地摇头， “百分百过不了。” 赵小妹嘴角噙笑， “姐，我有办法让你通过考试。” 赵医生蹭地一下坐起，双眼放光看着赵小妹， “什么法子？快跟姐说说。” 赵小妹弯唇，凑到赵医生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听得赵医生眼睛越来越亮。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会被发现吧？” 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赵小妹摇摇头， “放心吧姐，我听他们说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考官不会检查得那么严格的。” 虽然有她的保证，但赵医生还是放不下心，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小妹的提议。 赵小妹见她下不了决心，并没有逼迫，只是安慰道， “那姐你先自己试试，要是不行再用我说的那个方法，刚好我同学的姐姐就是干这个的。” 她说完就十分放心地睡了，她能笃定大姐到最后一定会同意她的方法，毕竟大姐连大学都没读过，而且也没自制力看书，怎么可能靠自己通过考试。 第576章 人比人气死人 翌日，赵医生照常去上班，只不过这次从娘家出发，比以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到医院时，冯主任已经在开早会了，见她迟到，主任皱了皱眉头， “赵医生，你最近怎么回事，每天不在状态，现在居然还迟到了。” 赵医生不敢和冯主任呛声，忙道歉， “对不起主任，我下次不会了。” 这一整天，科室里其他同事依旧很努力在看书，赵医生也跟着翻开书本。 同事见状觉得稀奇，笑道， “真是少见，赵医生你居然也开始看书了，莫不是临时抱佛脚吧。” 赵医生脸上闪过不悦， “怎么，就准你们看不准我看吗？” 同事原本只是打趣，见她真的生气了，忙赔笑道， “哪里的话，赵医生你快看吧。” 见赵医生不再理她，同事翻了个白眼，瘪瘪嘴走开了。 书是翻开的，眼睛也在看，但到底有多少知识进入脑子，谁都说不准。 趁工作间隙看了一上午，赵医生只觉头晕眼花，脑袋发胀，回想一下上午的知识点，该死地发现竟然一个都没记住。 “也不知道宋医生她们脑子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好使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死丫头咋就那么好命。” 她嘀嘀咕咕着，又硬逼着自己看了一中午书。 由于昨晚和中午一直没休息好，这就导致了赵医生下午整个半天都不在状态，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被病人骂，最后直接闹到了冯主任那里。 “赵医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么浅显的错误都能一犯再犯。” 赵医生顶着俩大大的黑眼圈低头， “对不起冯主任。” 冯主任叹了口气，也知道临近考试日期，压力会越来越大，只是她也没见着前几个月赵医生在科室里看书啊，现在临时抱佛脚会不会太晚了些。 都是科室里的老人，赵医生虽然没宋暖她们学历高，但资历是够的，冯主任也不想落了她的面子，委婉地说道， “咱们这个年纪的女人不容易，家里操劳，孩子费心，工作上也马虎不得。” 赵医生正想感动主任居然能理解自己，就听冯主任继续说： “但这不是松懈的理由，科室里不少女同志和你情况一样，我这两个月都看了，大家复习得都不错，考过考试完全没问题。” 压力给到了赵医生身上，万一科室里全都考过了，就她一人没过，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全院了。 不行，她一定要通过这场考试！ 没准通过考试还能跟着冯主任一起搞科研呢，虽然她一点不懂科研，但冯主任就是这行的活招牌，跟着她准没错。 想到这里，赵医生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只要是能让她通过这次考试，就是值得的。 小妹说的那个方法，可以一试！ 当天下班，赵父赵母就要赶赵医生回家住，她好说歹说，又是卖惨又是求情，最后直接掏了十块钱，才让父母同意她在家多住几天。 赵医生真是不懂，她都快要被气死了，这是她自己家，不是招待所，为什么还要花钱过夜？！ 别家的闺女从来不像她这样，特别是宋医生家，听说她家也是两个女儿，但宋家父母即便闺女都出嫁了，也不会说让她们别回去。 反而宋医生父母还来陕省看她，就宋医生生产那段时间，婆婆和亲妈都那么好，那么细心照料，当时可把她看得直冒酸气。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医生重重躺回床上，不禁拿自己去跟宋暖比较，发现宋暖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也和她在同事们面前编织的梦境一模一样。 一想到自己男人和儿子，赵医生就一阵揪心，她都离家两天，也不知道那俩个臭小子有没有想她，那眼盲心盲的男人会不会来接她。 想着想着，赵医生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今天刚好是赵医生休息的日子，姐妹俩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后便出了门。 赵家父母俩还以为大闺女想通自己回婆家了，只是纳闷怎么没把行李带走。 两人先去高中给赵小妹请了一天假，然后坐着公交车去了省城有名的医科大学。 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有很大一部分都进了省城的医院，其中最优秀的当然能进入军区医院。 赵家姐妹俩到时，学校大门口已经有不少早餐摊支起，赵医生给自己和妹妹一人买了一碗馄饨，蹲在路边就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赵小妹像是看见了熟人，将自己的碗塞给姐姐，径直走向那人。 赵医生就这么看着妹妹将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拉到自己面前。 女孩在过来的途中就听赵小妹说了此行的目的，此刻见到赵医生，先是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然后直接说： “你是军区医院的医生？” 赵医生点头。 女孩确认了，继续道， “行，这单我接了，但得加钱，毕竟这考试对我们医学生来说还是很有风险的。” 赵医生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孩，有些迟疑， “咱们俩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能行吗？” 瘦高女孩啧了一声， “这就不用你管了，反正我到现在都没失手过。” 如此，赵医生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瘦高女孩身上，在校大学生，书本上的知识总比她这个上了好多年班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好。 如果这女孩真能帮她把考试过了，贵点就贵点，她也不是拿不出来。 解决完这件大事，赵医生心情终于舒缓了些，反正今天休息，且妹妹也有空，她提议两人就在城里逛逛再回去。 赵小妹哪有不同意的，她早在年前就看中了百货商店的一件衣服，苦苦哀求了父母半个月还是不肯给她买，现在姐姐心情好，赵小妹便提出去百货商店逛逛。 女人哪有不爱逛街的，赵医生也不例外，她每个月工资不低，虽然给家里花了大部分，但仍有一小部分是捏在自己手上的。 “姐，姐夫每个月都把工资给你吗？” 赵小妹打听道。 说起这个，赵医生又开始气了， “说起这个就来气，那死老太婆没来我家之前，你姐夫每个月工资都会上交，自从那死老太婆来后，说什么男人手里没点钱不行，就把你姐夫的工资全拿走了。 现在你姐夫每个月的工资都在那死老太婆手上，偏偏她还一点家用都不出，什么都要我来给钱。” 眼瞧着大姐心情又开始糟糕，赵小妹赶紧将人哄住，姐妹俩在城里逛了一整天，赵医生感激妹妹给她出了法子，很是爽快，花了大价钱把赵小妹一直惦记的那件呢子大衣买给了她。 日子很快便到了职称考试这天，也是全天下母亲的节日。 第577章 母亲节 十号一早，宋暖跟随着起床号起来，开始收拾考试需要的东西。 程也今天特地开了车送她去考场，所以早上的时间很富裕，宋暖收拾地也不慌不忙。 今天是周末，小宁小远两个小家伙都不用去保育院，但周五的时候老师特地强调了，十号母亲节当天，小朋友们要为妈妈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两个小家伙前天晚上在家里嘀咕了半天，最后商量出明早给妈妈煮个鸡蛋。 原本是打算让江奶奶教他俩煮面条的，但江姨和程也强烈反对，职称考试本就重要，万一俩孩子爱的面条给宋暖整中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宁小远作罢，只好把面条换成了水煮蛋，嗯，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小家伙们只用把鸡蛋洗干净丢锅里就是，连灶火都是江奶奶帮忙烧的。 小家伙们特地煮了两个蛋，姐姐弟弟一人一个，等鸡蛋煮好，还贴心地给妈妈剥壳。 从剥蛋壳就能看出姐弟俩的性格差异，小远剥得很细心仔细，不放过一点蛋壳渣渣，剥出来的鸡蛋光滑白嫩，看着就很好吃。 而小宁呢，这孩子耐心不多，仅有的那点便是将细碎的渣渣给捡去，剥出来的鸡蛋坑坑洼洼，宋暖简直不忍直视。 偏偏这小家伙还一点不当回事，将鸡蛋塞到妈妈手里， “妈妈快吃，我剥的虽然没弟弟好看，但一样的好吃，妈妈吃完考试得一百分。” 小远也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妈妈，期待地看着妈妈吃下自己剥的鸡蛋。 俩孩子的爱太过实诚，宋暖一连吃了两个鸡蛋，绵密的蛋黄差点没把她噎死，还是程也给倒了一杯温水，这才把堵在嗓子眼的蛋黄给咽下去。 “妈妈，怎么样，好吃吗？” 小宁期待地问。 宋暖强撑起笑容点头， “好吃的，谢谢小宁小远。” 她摸了摸俩孩子的头。 小宁小远高兴得找不着北， “祝妈妈母亲节快乐，等你考试完回来，晚上我和弟弟给你洗脚。” 似害怕程也这个老父亲吃醋，俩小家伙又朝爸爸道， “爸爸你别不开心，等到父亲节，我俩也给你煮鸡蛋洗脚脚。” 程也：我谢谢你们嗷，还是不必了吧。 这次考试地点在城里的附小，夫妻俩开车一路来到附小门口，还没到进考场的时间，此时小学门口站着不少人，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医护人员。 大家本还在叽叽喳喳三五成群地讨论，见一辆军用吉普停靠在路边，纷纷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宋暖不喜欢太过招摇，在人群中寻到康医生，便对程也说， “你先回去吧，这边人太多了，引起关注不好，我也找到我同事了。” 程也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 “那行，那我下午再来接你。” 职称考试一共好几门，要考整整一天，期间大家伙吃饭也是在小学食堂吃，一旦进了考场就不准走出。 宋暖应了声，挑了个不显眼的角度下车，然后装作和程也不认识的样子静静站在路边。 程也看得好笑，也随她，眼神示意后开车驶离人群。 还有十分钟才进考场，宋暖找到康老师，还没开口打招呼，就见康老师笑得一脸暧昧， “刚刚开车的是你家那口子吧。” 她说得笃定。 宋暖诧异，“你怎么知道。” 康老师有些羡慕地看着宋暖， “去年你手受伤，你家那口子照顾你的事迹在咱们科室都传遍了，都说你男人疼你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现在一看，还真是没错。” 她叹了口气， “我就想要这样的婚姻关系，甜甜蜜蜜地多好啊，才不想在家做个黄脸婆。” 趁着四下没有认识的人，她凑到宋暖耳边小声说， “就像赵医生一样，她还以为自己说什么大家都会信呢，正儿八经有福气的女人是你这样，瞧她自己，每天像是被榨干了一样，哪里是她成天炫耀的样子。” 宋暖笑笑没说话，她虽然也不喜欢赵医生，但没有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习惯，她有什么都是当面怼。 康医生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指望宋暖附和她，只顾自说了一通后便闭了嘴。 “欸，我听说赵医生跟我们同一个考场啊，怎么还没见到她？这都要进考场了。” 康医生伸长脖子四处打量着。 宋暖也环顾了一下周围，确实没见到赵医生， “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赵医生最近上班都有些晚，今天这么重要，她总不可能迟到了。” 康医生点点头，恰好这时小学大门开了，能进考场了，两人结伴进去。 宋暖轻装上阵，手上只有一个装了笔和准考证的小袋子，这个时候的准考证上还是黑白照，有些师傅照相技术不是很好，照片模糊也不是稀奇事。 两人对照着准考证上的座位找到教室坐下，教室内陆续进来着考生，不一会就坐满了整间教室。 宋暖看着前面，忽地发现怎么没看到赵医生的身影，再朝后看，也没见到赵医生，但考生位置却是已经坐满了。 康医生坐在她身后斜对角，见她在四处观望，也记起赵医生跟她们在同一考场，于是也寻找起来。 可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她不由生出了和宋暖同样的疑惑。 直到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开始一个个对照准考证，宋暖和康医生都没发现赵医生的身影。 两人越来越奇怪，宋暖敛下心神，不去管别人的事，专心将注意力放在考试上。 准考证检查完，监考老师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开始分发试卷。 康医生抿唇，看了眼宋暖的背影，目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教室内每一个考生。 她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但还不是时候验证。 第578章 替考 第一门考试开始，宋暖认真复习了这么久，做得很轻松，时间还剩三分之一就做完了。 虽然五月份还不算热，但这么多人挤在同一间教室，窗户门窗都关上还是很闷的。 宋暖检查了两遍试卷后，举手提交了试卷。 康医生比她晚五分钟走出考场，一见到宋暖，她就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我怀疑赵医生找人替考了，我都没在考场上见到她本人。” 宋暖也有这个猜想，她们是确定赵医生在同一考场的，发生这样事，还是同一科室的同事，宋暖抿唇有些难办。 “要不咱们再确认一下，证据确凿再说。” 康医生点头， “行。”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两人站在距离考场门口不远处，一个一个确认出来的考生。 直到最后一名考生出来，还是没见到赵医生的身影，两人这下完全确定了，赵医生确实找人替考了。 康医生愤愤不平， “这不公平，她使这样的手段通过考试，这不是害人害己嘛。” 她们可是医生，没有真功夫，仅靠一张职称为病人看病，且职称还是替考来的，简直是害了病人。 再说，凭什么大家辛辛苦苦看书刷题考试，赵医生只用花点钱就能通过，这对参加考试的考生来说也不公平。 康医生本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当即便要去找监考老师举报。 宋暖拉住了她，看着走廊上背书的考生，她眼神闪动，朝那边喊了声， “赵小燕在吗？你准考证掉了。” 她喊的正是赵医生的名字，至于准考证自然是她自己的，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果然，在她喊出赵小燕的名字时，角落里一个高瘦的女生开始翻找起自己的包。 待找到准考证后，那女生长舒口气，刚抬头，就见宋暖和康医生朝她走来。 高瘦女生立即警铃大作，戒备起来。 就在这时，第二门考试的铃声响起，考生们一一进入考场。 高瘦女生刚想溜进去，被宋暖和康医生拦住去路， “赵小燕？” 高瘦女生警惕地看着两人， “你们干什么？” 宋暖笑着，一人一边和康医生将人围住， “没什么，小燕呐，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高瘦女生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转身就想逃，但宋暖和康医生哪里能给她这个机会，牢牢将人禁锢住。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放开我。” 高瘦女生挣扎起来。 她力气自然没有宋暖和康医生两人加起来大，轻而易举就被制服了。 康医生冷笑连连，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们呢，赵医生，我们可是同事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瘦女生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灭了。 她就说今天右眼皮怎么老跳，真不该为了那点钱接这一单，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她替人代考，她就彻底完了。 仅仅一瞬间，高瘦女生眼底就开始蓄满了泪水，她看了看康医生和宋暖，果断挑了面色柔和看起来就好说话的宋暖， “同志，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我还是个大学生，不能被发现啊。” 宋暖还没回应呢，便被康医生给抢了话去， “现在开始卖惨了，你帮别人替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还是大学生呢？” “别想装可怜，我们放过你就是对自己和其他考生的不尊重，走，跟我们去见监考老师！” 康医生铁面无私的样子彻底磨灭了高瘦女孩的希望，女孩奋力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监考的老师抱着密封好的试卷走来，见三人还在走廊上逗留，监考老师好心提醒， “马上要考试了，快进去吧。” 康医生握紧了高瘦女孩的胳膊，朝监考老师喊， “老师，我要举报，这人是替考的。” 替考的事在这种全国性的考试来说，可以算是最严重的，两个监考老师当即便重视起来。 一人先进教室维持考试纪律，另一人则负责处理高瘦女孩。 “老师，她准考证上是赵小燕，是我同事的名字，但完全不是这个人。” 老师点头，朝高瘦女孩道， “把你准考证拿来。” 高瘦女孩磨蹭半天，不肯拿出。 监考老师已经没了耐心，朝宋暖和康医生道， “你们先进考场考试，我来解决。” 两人点头，走进考场。 考场与走廊只不过一墙之隔，宋暖能清晰听到监考老师语气里的不耐烦， “再说一遍，把准考证拿出来我检查，还有身份证。” 高瘦女孩不得已拿出了赵医生的身份证和准考证，上面的照片虽然模糊，但仔细分辨，确实和高瘦女孩长得不一样。 证据确凿，监考老师转身就走，朝高瘦女孩道， “跟上。” 高瘦女孩环顾四周，还想跑，但被监考老师冷冷一瞥， “学校已经封闭了，你跑也跑不出去。” 附小不算大，要找一个人很容易，高瘦女孩没办法，只能跟上监考老师的脚步。 一墙之隔内，所有考生都在竖着耳朵吃瓜，听说有人替考，考生们都在心里将对方骂了无数遍。 这种破坏考试纪律的人，就应该吊销她的资格证，至于帮忙替考的，必须严惩，蹲大狱都不为过。 宋暖没心思想别的，试卷发下来后，她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考试上。 所有考试结束已经是下午，宋暖和康医生走在出学校的路上。 “赵医生应该知道是我们举报的，以她那性子，肯定会找咱俩闹。” 宋暖悠悠说道。 康医生满脸正气， “闹就闹，我们又没做错事，谁怕她不成，而且咱医院说不定怎么处罚她呢，她自身都难保，还有那闲工夫找我们。” 宋暖瘪嘴，确实，犯了这种过错，指不定执医资格证都要被吊销，赵医生怕是在这行待不下去了。 赵家，赵医生正在被父母催着回婆家，但她一点应付的心情都没有，双手紧握着，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 自从早上把身份证和准考证给那高瘦女孩后，她心里就一直不安得很，眼瞧着考试结束的时间快到了，她越来越紧张。 终于，考试结束，赵医生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赵家大门被敲响。 原以为是高瘦女孩还身份证和准考证来了，却没想到，来人是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安同志。 第579章 吊销资格证 “你是赵小燕？” 赵医生呆愣地点头。 “你涉嫌全国性考试作弊，请跟我们走一趟。” 公安同志冷面无私，伸手就要去抓赵医生。 赵医生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颤抖着声音说： “公安同志，我冤枉啊，我是冤枉的，你们别抓我。” 公安面无表情戳破她的谎言， “你还冤枉，你同伙都证据确凿了，还是个老手呢，已经在公安局关起来了。” 听见这话，赵医生绝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 她后悔了，是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该听小妹的，找什么替考。 要是她自己去考，即便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也好，总好过现在被公安抓走。 公安同志才不管她哭得有多么伤心，正要将她带走，屋内冲出来两个老人，正是赵父赵母。 老两口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便被吓白了脸，拽着公安同志的胳膊问， “同志，你要把我闺女带去哪儿啊，她可是军区医院的医生啊。” 公安同志抽出胳膊， “她涉嫌在全国性的考试上作弊，我们现在要带她回去调查。” 赵父听闻惊得后退两步，什么考试他听不懂，但他懂了作弊两个字，做个弊连公安都惊扰了，显然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一把拉住欲上前求情的赵母，朝公安挥挥手， “你们把人带走吧，她夫家姓钱，有什么事找钱家去，可不关我赵家的事。” 赵医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悲痛欲加地吼道，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 赵父狠狠心，拉着赵母就往家里走， “我早就说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有什么应该找你夫家去。” 赵医生被带走了，没有让公安强制押制，听了父亲那句话，她心一下子凉了个透，拍拍屁股起身，自己跟随公安同志走到公安局。 公安局里，院长和冯主任也被叫了过来，他们听到赵医生在职称考试上作弊让人替考时，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在看到证据时，两人简直痛心疾首，不敢相信自己医院\/科室的医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医生被押进笔录室做了笔录，她一个从来没进过局子的人，哪里受得住公安们营造出来的审问氛围，很快便被吓破了胆，直接将自己所有事都交代了个干净。 替考这件事虽然违反了考试纪律，但还没严重要将人关押的地步，公安招呼她过来，只是因为那个高瘦女孩涉嫌组织替考作弊等活动，违反了法律，是要蹲监狱的。 赵医生将事情经过都交代后，便被公安放了出去。 她冒了一身冷汗，走出审讯室时只觉后背都发凉，待看到坐在公安局大厅的院长和冯主任，赵医生愈发汗流浃背。 她低垂着头走到两人跟前，一开口认错态度良好， “院长，主任，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就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冯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明明是很有经验的医生，虽然懒了点，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哎，就是太没脑子，什么事都敢去做，也不瞧瞧能不能承担后果。 “赵医生，你真是太让我和院长失望了，你知道院长有多忙嘛，还要抽出空来管你这破事。” 冯主任一顿训，训得赵医生愈发抬不起头来。 见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到地上，显然是真心知道错了。 院长叹了口气， “赵医生，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赵医生愕然抬头，懵逼地摇了摇脑袋， “医院会给我记大过吗？还是通报批评？我都能承担，我马上回去就写检讨。” 院长摇头，有些人连做错事的后果都不知道，还要一意孤行，真不知道是蠢还是笨。 “你也不用写检讨了，医院的处罚对你不重要。” 赵医生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医院对她从轻发落，眼底刚生出欣喜，就听院长又说： “替考不比其他，情节十分恶劣，考试前明文规定，凡是替考者，卫生部一律吊销从业资格，并且永久不能再参加医学职称考试。” 这可谓是直接将赵医生从医的道路堵死了，往后她再也进不去任何一家医院了。 赵医生只觉天都塌了，她呆呆地看着院长，又去看一脸惋惜的冯主任，最后才接受这个现实。 “不，不行，我不能被吊销资格证，院长，求求你，我要是被吊销了资格证就没有哪家医院敢要我了。” 她弓着身子，几乎快要给院长跪下了，但被冯主任一把扯住了胳膊， “大庭广众的，赵医生你注意分寸。” 赵医生此时已经听不进别的话了，她一把抓住冯主任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主任，你帮我说说情吧，求求你了，我在你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了，我家你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啊，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她近乎哀求，冯主任为难地将她扶起， “你这又是何必呢，考不过就考不过，明年再考就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赵医生绝望地摇头，她也不想啊，她没办法，距离考试只有那么一两天了，她看书也来不及了啊。 冯主任见她一直在摇头，也没打算劝，只叹了口气道， “你也别怪医院不通情达理，一个被吊销了资格证的医生，哪个医院还敢要，更何况我们还是军区医院。 你好好收拾一下心情，明天来医院交接一下工作，办一下手续。” 冯主任说完便和院长走了，临走前还拍了拍赵医生的胳膊。 一直到两人走出公安局大门，赵医生都像失了神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默默流泪。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前途全都完了。 赵医生不敢去想没有工作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仅靠丈夫那一点工资，怎么养活得了一大家子人。 一时间，繁复的思绪塞满了赵医生的脑子，让她恨不得就这么昏死过去。 第580章 一定不拔你们的氧气管 明明是同一个母亲节，但赵医生和宋暖过得却是天差地别。 考试结束时，程也早就等候在考场外，夫妻俩先将康老师给送回了家，这才开着车回到家属院。 程也在车上就发现宋暖的情绪不太对，但他没有立即问，只是转移注意力道， “小宁小远在家给你准备惊喜呢。” 宋暖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去，笑问， “可别又是水煮蛋，早上都快把我噎死了。” 程也笑着，探过手捏了捏媳妇的手， “我没让他俩进厨房，考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等回去迎接你俩孩子的惊喜。” 宋暖温柔地应了声，不再去想赵医生的事，偏着头小憩了片刻。 吉普车停在院子外，小宁小远听见车声立刻嚷嚷起来。 俩孩子一人举着一张纸，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宋暖从车上下来，就见俩小豆丁一人一边站在大门口迎接她。 她笑着上前，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 “小宁小远真乖。” “妈妈你看，这是我和弟弟亲手给你画的贺卡。” 小宁高举着手上的画，宋暖定睛一看，不由抽了抽嘴角。 好家伙，明明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画画技术怎么能差得如此离谱。 小宁一张纸上什么颜色都有，还都是明艳靓丽的色彩，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绿不拉几的地上，眼睛大大，嘴唇红艳艳，脑袋上还顶着三根呆毛。 宋暖不禁摸了摸脑袋，嗯，还好她发量够浓密，不至于只有三根。 看着闺女眼巴巴期待的眼神，宋暖强撑起嘴角，收好了画，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小宁，妈妈真的很感动。” 她俯身，轻轻一吻印在小宁额头上，小家伙嘿嘿笑了两声， “妈妈，母亲节快乐哦。” 姐姐献完画，小远哒哒哒走来，有些害羞地将自己的画递给宋暖， “妈妈，这是我的礼物。” 宋暖一看，眼睛顿时亮了，看完小宁的画，再看小远的，简直是对眼睛的洗礼。 小远画的她虽然也不算写实，但有种漫画q版的感觉，可可爱爱，连眉尾的一颗小痣都画得清清楚楚，色彩搭配得也很棒，不像小宁那般花里胡哨，小远的画看着就让人心情舒适。 宋暖也亲了亲小远， “谢谢宝贝，妈妈很喜欢你的画，一定好好保存起来。” 嗯，小宁的也要好好保存起来，以后长大了当成黑历史给小家伙看。 程也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互动，不禁悄悄给宋暖竖起了大拇指，听听，他媳妇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小宁的画抽象得很，媳妇就说很感动，小远画得好，媳妇就说喜欢画，给俩孩子的情绪价值都拉满了，瞧这两个小家伙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难怪他媳妇讨人喜欢呢，程也决定跟他媳妇好好学习学习说话的艺术。 晚上，为了给宋暖过母亲节，江姨特地做了她喜欢的水煮肉片和辣子鸡，宋暖吃得开心，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母亲节的温情反馈还没完，小宁小远早上出门前说要给她洗脚，等睡前的时候小家伙们果然端来了水盆。 “妈妈，烫不烫呀？” 小家伙们一人一边给妈妈脱去鞋袜，还不忘试试水温，就怕烫着妈妈。 宋暖心都要化了，突然就有些鼻酸，摇摇头道， “不烫，水温刚刚好。” 两个小家伙这下放心了，将妈妈的脚放入温水中，一人一只仔仔细细地清洗着。 宋暖视线里，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格外认真，让她本就泛滥的母爱愈发汹涌。 这样的两个宝宝，再累的心情都能得到治愈。 程也见她眼眶红红，像是快要感动得落泪，当即碰了碰她的肩膀，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我就没这待遇，一把屎一把尿把这俩孩子拉扯大，现在孩子只给妈妈洗脚。” 他故意说着吃醋的话，想缓解宋暖的心情。 不过话还真没说错，俩孩子确实是程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宋暖也就喂了喂奶。 小宁小远听到爸爸的话，抬起小脑袋，认真地说， “爸爸，等你过父亲节的时候我俩也给你洗脚。” 还没等程也开始感动，两个小家伙又说， “不过你得自己先冲一冲，不然爸爸脚脚臭。” 小家伙们扎完爸爸的心还不忘捧着妈妈的脚说， “妈妈不臭臭，妈妈香香。” 这下程也是真想哭了，当即就倒在媳妇怀里哼哼叫个不停， “没天理啦，孩子嫌弃我这个老爹啦，呜呜呜。” 天气越来越热，程也每天还要出操，锻炼，脚自然有点味道，不过男人每天上床前都会认认真真地洗脚，也不知道哪一天被俩孩子闻到了，至此，爸爸在他们心中就落下一个脚脚臭的印象。 宋暖抱着胸前的大脑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一边薅着程也的脑袋，一边朝俩孩子使眼色。 快哄哄你们老父亲一颗脆弱的心。 小宁小远还没见到爸爸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小远用湿漉漉的手扯了扯程也的裤脚， “爸爸，你别哭了，我……我和姐姐不嫌弃你就是了。” 小宁在一旁也耿直地道， “对对对，爸爸，大不了我和弟弟忍一忍。” “噗” 宋暖差点笑喷，察觉到男人在她腰间威胁的手后，立马捂住了嘴。 程也真是被这俩小兔崽子气得够呛，也不装哭了，一把从媳妇怀里抬起头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 “现在就开始嫌弃你爸了，以后老了还能指望你俩嘛。” 小宁认认真真地点头， “能，爸爸，等你和妈妈老了，我和弟弟一定好好孝顺你们。” 小远也跟着点头， “长大后赚的钱都给爸爸妈妈。” 宋暖刚想笑说以后还要赚钱娶媳妇，就听小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话， “我一定不拔你们的氧气管。” 宋暖：…… 程也：…… 第581章 科研项目 睡前，照旧到了夫妻夜话的时刻，宋暖被男人揽在怀里，听着男人的强劲有力的心跳，情绪慢慢平缓下来。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程也早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直到她被俩孩子哄得开心一点后才来问。 宋暖舒展身体，在男人怀里换了个姿势，变成程也从后面环抱着她。 她语气带着股复杂的意味，叹气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最后握着男人的手问， “我是不是太冷血无情了，赵医生毕竟是我同事，家里还有俩孩子要养，我是不是不应该举报她啊。” 她内心虽然也觉得赵医生找人替考是不对的，虽然也举报了，但总归有些不忍心，大家毕竟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赵医生也就是嘴巴坏点，资历还是有的。 程也理解她的心情，将人抱紧了些， “不，你做得没错，是你同事先违反了纪律，你举报她不仅是为了还所有考生一个公平，也是帮助了她，有了这次教训，你那同事以后做事也会三思后行了。” 宋暖还不知道赵医生的处罚结果，不过她考试前有仔仔细细阅读过纪律规定，替考代考一律按吊销资格证处理，想来赵医生以后怕是不能在医院待下去了。 “算了，不去想了，我也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睡觉吧。” 宋暖转过身，将脑袋重新埋进男人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陷入沉睡。 翌日，宋暖早上一到科室，就有同事凑上前来， “宋医生，听说赵医生找人替考是你和康医生举报的？” 宋暖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大家得到了证实，表情有些复杂起来，科室里对宋暖和康医生举报这件事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宋暖他们做得对，这种歪风邪气就是应该及时制止。 但另一派觉得两人太过不近人情，大家都是同事，还在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不应该说举报就举报，好歹还给人家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 宋暖没理会大家的议论，穿上白大褂就下楼上了门诊。 她走后，康医生也挎着包来了，听到大家的声讨，她没宋暖那般好脾气，而是直接怼了回去， “我和宋医生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赵小燕，她自己不犯错，谁还能抓住她的小辫子不成。” 那些人被她怼得无话可说，纷纷闭了嘴。 康医生换好衣服下楼去找宋暖，宋暖正在准备接诊，见康医生过来吐槽，她笑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我们自己觉得没有错，管他们说什么。” 再说，她早上遇到冯主任的时候，主任还夸她做得对来着。 康医生听闻点了点头， “确实，与其被那些人影响，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 见她想通，宋暖也就没再多说，患者马上要来了。 中午，两人吃过饭，正打算午休，这两个月中午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考完试，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就见赵小燕肿着一双眼从门口进来。 她一进科室大门，原本聊天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视线都放到了她身上。 赵小燕什么话都没说，找到自己的东西，摸摸索索装了一个网兜。 有人好奇地上前问， “赵医生，你真的要走了？” 她早上听同事们说起赵医生被开除了还有些不相信呢。 赵小燕没理她，只自顾自往前走，直到走到宋暖和康医生面前，她才将空洞的目光放到两人身上。 “这下你们满意了？我以后再也当不了医生了，你们满意了吧！” 她嘶吼着，眼泪顺着流下，一双眼狠狠瞪着宋暖和康医生，满是仇恨， “你们好狠的心呐，连一起共事的同事都不放过，以后谁还敢和你们一起工作。” 她回过头，看着一群同事们，冷笑道， “你们可都注意了，千万别犯一点错，不然就会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同事们有人面如菜色，有人为宋暖和康医生打抱不平， “明明是你自己犯了错，有什么脸去怪别人，身为医生，连职称都要找人替考，谁还敢把病人交到你手上。” “就是，如果我是宋医生和康医生，我也会举报你的，大家平日里都在看书，就你在一旁干扰我们，还说些风凉话，你要是都能考过，那辛辛苦苦看书的我们算什么。” “我就说她前段时间为什么一直找我聊天，感情是不想让我看书啊，还好我没理她，要不然我考试肯定完蛋。” 赵小燕听见众人的声讨，也没脸再待下去了，狠狠瞪了眼宋暖和康医生，狼狈地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原本还站在她那边的同事们，听见一些同事的话都觉得有道理，她们这次是不参加考试的，那万一赵医生在她们参加考试的时候来故意干扰，纯粹的不怀好心，那她们肯定也会觉得火大的。 赵小燕走后，冯主任听见声音从办公室里出来，众人见她出来也都停了议论的声音。 冯主任眼神扫过宋暖和康医生，又看了眼众人，清了清嗓子才道， “这件事宋医生和康医生做得很好，正是因为有她们这样勇敢无畏的人，咱们的医疗行业才会变得干净。 如果赵医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轻轻松松就拿到了职称，那么往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医生效仿她，咱们的病人如何能得到保障。 等周一全院开会的时候，院长到时候会着重讲这件事，还会表彰宋医生和康医生，大家以后要像她们俩学习，勇于揭发违法乱纪的行为。” 冯主任的态度一出，科室内再没有觉得宋暖和康医生不近人情的声音。 见大家的态度转变，冯主任趁机公布了自己科研项目选拔要求， “这段时间科室内流传我的科研项目要招人的消息，没错，我确实在筹备一个项目，是卵巢癌方向。 咱们妇产科的医生，最知道卵巢癌对女性来说，是一种多么危险的疾病，一旦患上这种病，治愈的机会很是渺茫。 如果咱们能攻克这样的难题，往后将会有数以万计的女性不在受卵巢癌的折磨，只要能提高百分之一的治愈机会，咱们的努力就不算浪费。” 冯主任这番话彻底将一众医生的热血激发出来，大家身为妇产科医生，特别是妇科，最是了解卵巢癌带给女性的痛苦。 本就想参与冯主任项目的医生们，现在更是蠢蠢欲动。 见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冯主任开始讲选拔条件， “我故意将选拔放到了职称考试后面，就是想通过考试看看大家自主学习的能力。” 她脸上有欣慰的笑容， “大家没让我失望，除了极个别的，大部分医生都很专心，我看着甚是欣慰。”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方面，科研项目很辛苦，人员的选择肯定很严格的，大家也知道我的为人，我一向公平公正，绝不会给谁开后门，所以，大家专注自己的工作就好，选拔的事，我会认真考虑。” 冯主任一番话不仅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赵医生事件转移了去，还让科室学习的氛围愈发浓烈。 即便不能被选拔上参加科研，但多学一点，总归能多为华国的医学事业多做出一份贡献。 第582章 训练 五月中旬，考试结果出来，科室内的医生都通过了职称考试，其中宋暖的成绩排在科室第一，康医生第二。 这下科室内的医生对两人是真的心服口服。 趁着考试成绩的公布，冯主任也公布了参与科研项目的名单。 一共三名医生，宋暖、康医生、还有一名年长的医生。 冯主任公布完名单，朝三人道， “以后你们的工作会很忙，重心也会从临床慢慢转到科研上，临床这边的班次会给你们排得少一点，有问题吗？” 三人摇头，能参加冯主任的项目就已经很荣幸了，哪里还能有问题。 小宁小远有江姨和程也照顾，程也出任务了米静芝也能帮忙看一看，宋暖没有后顾之忧。 康医生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愁，更不会有问题。 至于年长一点的那个医生，家里的孩子都大了，都在高中，老人也在帮忙照顾孩子，她也没啥可操心的。 科室同志们更没有异议，三人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能参加冯主任的项目，也是她们应得的。 冯主任的项目是与省城医科大学合作，实验室就在医科大学内部，宋暖之后大部分工作地点都会在医科大内。 不过好在骑车也就比去医院多十分钟左右，宋暖觉得还算方便。 回家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江姨笑着给她夹了块排骨， “暖丫头，你放心工作，小宁小远有我照顾呢，俩孩子都听话，一点不费心。” 小宁小远也仰着脑袋看向妈妈， “妈妈，我们保证乖乖的。” 程也也道， “你认真工作，家里有我呢。” 宋暖就知道家人会无条件支持她，心中又开心又感动。 晚饭后，小宁洗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这孩子最近饭量大了不少，每顿饭都要吃两碗，吃完饭后还要来点水果，看得宋暖都怕她撑着。 “晚上就别吃那么多了，小心夜里积食。” 宋暖摸了摸她圆滚滚的小肚皮。 小宁摇了摇头， “不行，不吃饱我会饿的，爸爸要我每天去小操场上跑步，要不就是跳绳我一会就饿了。” 自从过年回去小宁展现了极强的运动天赋后，程也就开始琢磨着给小家伙制定运动计划。 从简单的跑跳开始，锻炼下肢力量，再是跳绳，锻炼身体的协调性和灵敏度。 怕训练强度太大伤到孩子的身体，程也还专门去新华书店买了本关于这方面的书，很仔细地制定了一套既不伤害孩子身体，又能让她得到很好训练的计划。 小宁对运动很有兴趣，每天晚饭后休息一会就拉着爸爸出了门，还不忘将弟弟给薅上。 小远原本不想去，但程也故意说些话刺激他， “你再不好好锻炼，以后说不定长得还没姐姐高。” 小远成功被刺激到了，小家伙虽然不怎么喜欢运动，但也不想比姐姐矮，于是也加入到了锻炼队伍里。 父子三人每天吃过晚饭休息一会就去小操场，久而久之，那些傍晚来找小宁玩的小朋友们都知道了小宁的训练计划。 大家一开始还是在操场外观望，但望着望着，觉得小宁小远蹦蹦跳跳还挺好玩，反正也没什么玩的，问了程叔叔一声，也都参与了进去。 于是，参加程也训练的队伍从小宁小远两人，扩大到了七八个小朋友，最后大院里几乎所有孩子都参与了进来。 有些是自己要求来的，还有些是被家里大人踢进来的，反正自家孩子成天跟窜天猴一样，到处乱跑，还不如跟着程副团长锻炼锻炼身体。 但也还是有些孩子不愿去训练，就比如米静芝家的茉茉，小女孩就喜欢文文静静地在家看电视，米静芝也不强迫她，孩子不愿去就算了。 小宁看着自己的小弟们都跟着一起训练，好胜心那是熊熊燃烧，她身为老大，自然什么都要拿第一才行，于是训练起来越发认真了。 宋暖时不时也会去小操场上看孩子们训练，旁边的婶子们笑着和她搭话， “小暖妹子，真是多亏了你们家程副团，我们家那皮猴现在也不挑食了，吃嘛嘛香，晚上一点精力都没有，那是倒头就睡啊。” 旁边嫂子搭腔道，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最近都蹿高了，哎呦我真是为他的身高发愁，可别长得跟矮冬瓜似的，现在好了，天天跟着程副团训练，长高是不愁了。” 宋暖看着操场上认真训练的孩子们，一边笑着一边和嫂子们应和。 五月份正是适合出去踏青的时候，学校也开始组织学生们出去春游。 这个时候的春游和后世不同，这个时候学生们的春游那可是真的自给自足，高年级的同学们那是连锅碗瓢盆都要自己带去的。 小宁小远不用，保育院的小朋友压力全给到了父母。 第583章 春游 小宁小远春游这天，宋暖起了个早床，打算给两个孩子准备好吃的，让他们带去春游。 听说保育院这次春游选在了郊外的桃树园，五六月份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两个小家伙扬言要给妈妈摘一堆桃子回来。 为了不辜负两个宝宝的一番好意，宋暖这个当妈妈的自然也要努努力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她刚把灶火点燃，程也刷着牙过来， “打算做什么？” 男人嘴角还有白色的泡泡，看得宋暖好笑，忙推了推他， “准备给孩子们炸点薯片，你先去洗漱。” 程也一只手揽上她的腰间，凑近了些道， “等我过来一起。” 宋暖被他喷了一脸牙膏泡泡，掀起男人胸前的衣服擦了擦脸，嫌弃道， “赶紧洗漱去。” 程也笑得一脸憨样，也没故意逗她，转身出去了。 宋暖打算做两样吃的，午餐肉饭团和薯片，剩下就用家里现成的糕点和水果顶上吧，她实在来不及。 饭已经蒸好了，现在就差做薯片。 她先将巴掌大的土豆切成薄片，放进凉水里洗净淀粉，控干水分后放入凉油锅里，等待油温慢慢上升将土豆里面的水分炸干。 正扒拉着土豆片，程也进来，额前发丝还带着水珠。 男人往她身边一站就极具压迫感，宋暖用屁股怼了怼他，颔首示意一旁蒸好的米饭， “你去做饭团，午餐肉和黄瓜胡萝卜切丁炒一下，然后和米饭混合捏成团。” 程也不是没进过厨房的人，只是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麻烦精细的东西。 但他也愿意给俩孩子一点仪式感，于是仔细跟着宋暖所说的步骤做起来。 没有海苔，宋暖就让程也将紫菜烘干，然后捏碎一起放进饭团里。 程也一边做一边不忘给媳妇偷嘴。 捏好的第一个饭团就进了宋暖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男人眼睛亮晶晶。 宋暖脸颊胀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很是可爱，她点头， “好吃。” 程也将剩下半个饭团塞进嘴里，嚼吧嚼吧也点点头， “做得这么精细，能不好吃嘛。” 他似乎还有些吃醋，故意瞥了眼宋暖， “你都没给我做过这些。” 宋暖好笑地睨了眼他， “等你变回五岁，我也给你做。” 男人低低笑出了声。 夫妻俩气氛十分融洽地在厨房忙活，直到起床号声响起，小宁小远被吵醒了，自己穿好衣服，下意识去房里找爸爸妈妈。 但房间里冷冷清清，哪里有爸爸妈妈的影子。 小宁懵懵地揉揉眼睛，在眨巴眨巴。 她爸爸妈妈呢？ 她那么大两个爸爸妈妈呢？ 小远还迷糊着，眼睛半眯半睁着，忽地听到厨房里传出宋暖说话的声音，小家伙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声音软软哒哒地说： “姐，爸妈好像在厨房。” 小宁反手牵住弟弟，姐弟俩一起往厨房里走。 妈妈温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小家伙们的耳中， “你去看俩孩子起床没，别让他们找不到人。” 程也应声，擦干净手，给宋暖将散落到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 小宁小远走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清晨的光还带着微微雾气，透过窗户洒进厨房里，爸爸妈妈戴着围裙站在灶台边上，气氛和睦温馨，空气中还有好闻的香味飘散到鼻间，让两个小家伙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深深刻印进了两个小家伙的脑海里，以至于长大后每当回想起这一幕，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起微笑。 “你俩起床了，快来看，妈妈一大早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程也回过头就见俩孩子手牵手站在门口，他嘴角溢出微笑，朝孩子们招招手。 厨房里满是香味，小宁小远早就闻到了，是一股油香油香的味道，说不出来，他们以前从未吃过。 俩孩子啪嗒啪嗒跑到灶前，长大了，好歹比灶台高了，所以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锅里沙沙作响的黄色片片。 “妈妈，这是什么？” 小宁咽了咽口水，锅里的东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宋暖笑着用筷子给她夹了片，稍微吹凉后喂给小宁。 她又用同样的方式喂了小远一片，最后还不忘喂眼巴巴看着的男人。 “这是薯片，用土豆做的，现在吃的是原味，等会妈妈给你们撒点辣椒面，就变成另一个味道。” 她期待地看着三人， “好吃吗？” 三人很给面子地齐齐点头，那模样如出一辙。 宋暖轻笑，真不愧是亲生的。 她指了指一旁温在锅里的饭团， “那是爸爸特地给你们做的饭团，等会洗漱完再吃吧。” 小家伙们又去看饭团，饭团颜色很是好看，绿绿红红还有墨绿色紫菜，看起来很新奇，也很有食欲。 两个小家伙感动得不行，一人一边，抱着爸爸妈妈的大腿撒娇， “爸爸妈妈，我们太感动了，一定会吃光光的。” “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妈妈。” 有了孩子这一句话，宋暖和程也早起的疲惫一扫而空，胸腔满满胀胀，是幸福的感觉。 宋暖俯下身，在孩子们额头上一人亲了一下，程也也抿唇笑着，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 “走吧，爸爸带你们去洗漱。” 饭团和薯片无疑收到了小宁小远的大肆赞扬，薯片容易碎，俩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根本不敢放进书包，就怕被压碎了。 彪子等一众小朋友见状十分好奇宋阿姨又给小宁小远做了什么好吃的，纷纷凑个脑袋上前来看。 两个小家伙将油纸包护得紧紧的， “不给你们看，这是我妈妈一大早给我和弟弟做的。” 她越是不给看，彪子越是好奇得很，求道， “老大，你就给我看看吧，我也给你看我的。” 小宁小嘴一撅，将头偏向另一边， “哼，我才不要看。”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老大得懂得分享才对，于是不情不愿地道， “等到了桃园我给你们一人吃一片。” 小弟们瞬间高兴了。 小宁生怕他们把自己的薯片吃完，赶紧强调， “一人只能吃一片啊。” 春游地点显然是老师们精挑细选过的，走进大片桃园，桃树的枝丫被又圆又大的粉嫩嫩的桃子压弯了腰。 小宁看着这么多桃子，咽了咽口水，决心一定要多摘几个给爸爸妈妈带回去。 第584章 薯片 老师们开始有序地组织小朋友们做活动，三三两两分成一组，有做树叶画的，有去摘桃子的，还有玩躲猫猫的。 小宁小远自告奋勇要去摘桃子。 与其是摘，其实全都是老师们先将枝条给压下，让小朋友们自己上手而已。 毕竟保育院的小豆丁们还够不到桃树的高度。 小宁小远摘得不亦乐乎，一直到脚边的篮子都装满了才作罢。 “老师，篮子里的桃子全都能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吗？” 小宁仰着脑袋问老师。 老师点头笑道， “能，咱们已经提前付过了门票钱，随便你们摘多少。” 其实也就一人一毛钱，小孩子力气小，哪里能背得了多少桃子，果园园主也不会亏本。 两个小家伙心满意足了，哼哧哼哧提着篮子走到树下，席地而坐。 日头到了中午，老师们让大家把家里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吃。 小朋友们早就对小宁小远的包期待已久了，顿时将目光投向他俩。 小宁总有种被一群饿狼盯上的感觉，小家伙还不懂，只凭直觉磨蹭地不肯将吃食拿出来。 她从来不是个护食的宝宝，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小弟们买烤鸭，但今天的饭团和薯片是爸爸妈妈一大早特地为她和弟弟做的，小宁不太想分享。 但话都说出去了，小宁也不愿做一个失信的人，于是只能将自己的油纸包打开。 一共两个油纸包，一个原味的，一个宋暖给撒了一层薄薄的辣椒面。 油纸包还没打开就能听见里面酥脆的声响，小朋友们馋得不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 金黄泛着油光的薯片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别说小朋友了，就连几个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谁家也没宠孩子宠到这个地步的，连零嘴都是油炸的。 薯片被小宁保护得很好，没有什么碎渣渣。 小朋友们已经开始自觉排起队来，彪子咽了咽口水站在了第一个。 小宁抬头就看见彪子身后长长的队伍，小家伙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怎么这么多人，我的薯片都不够分了。” 彪子眼巴巴看着， “老大，你说好的一人一片。” 小宁无语，挑了片最小的给彪子。 彪子能吃到就不挑，一只手小心翼翼捏着薄如蝉翼的薯片，另一只手接在下巴处，生怕有渣渣不小心掉了。 “咔嚓”一声脆响，是彪子咬薯片的声音。 还在排队的小朋友顿时被这声音吸引，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彪子不断地在舔手指。 “好脆！好香！好好吃！” 彪子顿时觉得刚刚那一小块不够吃了，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能把小宁手上那一整包都吃完。 他虎视眈眈的眼神太过火热，看得小宁愈发护紧了油纸包。 小朋友们一个个排队领完薯片，一整包薯片很快就没了，小宁皱了脸，看了看后面的队伍，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等给小朋友们都发完，小宁第二包薯片已经就只剩个底了，她红着眼圈，看着妈妈一大早专门给她做的零食就这么没了，忍不住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小宁一直都是乐呵呵的，老师们都没见过她哭的样子，冷不丁哭起来，老师们都围过来安慰。 奈何小宁这一哭就像是开了闸，越哭越伤心，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妈妈的辛苦，也心疼给出去的薯片。 老师们哄了老半天，彪子等一众小朋友们都赶紧拿着自己的吃食过来分享给小宁。 最后小宁怀里堆了不少吃的，但也只是让小姑娘的哭声变小了些。 就在老师们和小朋友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小远默默掏出手帕给姐姐擦了眼泪，又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两个同样的油纸包塞到姐姐怀里， “姐，不哭不哭，我的薯片都给你吃。” 小宁果然停止了哭声，抽抽搭搭地看着弟弟，再看看怀里的两包薯片。 还是弟弟好。 小远一直牢记着妈妈说的，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不想分享也是可以的，所以小家伙从来都没有打算把薯片分享给别人。 但姐姐不是别人，小远愿意把自己的薯片给姐姐吃。 小宁被弟弟哄好，破涕为笑，将一包薯片塞还给弟弟， “弟弟，我们一起吃。” 两个小家伙排排坐在桃树下，一口饭团一个薯片，水壶里还灌着爸爸给泡的奶粉，吃得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彪子等人还在观察小宁的情绪， “老大，你是不是不愿意给我们分享薯片啊。” 小宁脸有些红，她不是不愿意，就是有些舍不得，但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摇摇头。 傍晚，宋暖下班回家，刚停好车，江姨神神秘秘地凑上来， “暖丫头，小宁好像哭过，鼻子眼睛红红的，你快去看看吧，我怎么问这俩孩子都不愿意说。” 宋暖心下一惊，家里两个崽崽的性格她最了解，都不是爱哭的性子，能把小宁惹哭的事，那一定是大事。 她匆匆洗了个手便来到小家伙们的房间，敲敲门， “小宁小远，妈妈回来了，我能进来吗？” 屋里很快响起哒哒哒跑步的声音，小远来开了门。 宋暖挑眉，以往都是小宁率先来开门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家伙正窝在床上，撅着小屁股闷闷不乐，看到妈妈进来，小宁把脑袋捂进了被子里。 宋暖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屁屁， “被子里闷，快出来。” 小宁这才红着眼出来，看到宋暖，哇呜一声又哭了。 等宋暖听小家伙们讲完事情经过后，真是哭笑不得。 她摸着小宁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 “小宁一点错没有，是很乖的宝宝。” 第585章 我也想演石头 小宁从妈妈怀里扬起小脑袋，小脸哭得一抽一抽的，看得宋暖心疼地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真的吗？我没有做错吗？” 小家伙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看起来是个乐天派，但其实内心很是细腻，尤其处在现在正是三观建立的年纪，就更需要父母对她做出正确的引导。 宋暖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抚， “当然啦，小宁真的特别棒，是咱们全家的骄傲。” “你看你多好啊，明明自己舍不得吃的薯片，还分享给别的小朋友，虽然舍不得，但小宁也没有违背承诺对不对。” 小宁抽抽搭搭地点头，确实是遵守诺言了，但是给出去的那刻心好像在滴血。 宋暖继续夸赞， “小宁其实不是舍不得那两包薯片，你是舍不得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吗？” 这话直接戳到小宁心窝子，小家伙眼泪又啪嗒啪嗒掉起来， “呜呜呜，爸爸妈妈一大早给我和弟弟做的，我只吃了一点点。” 宋暖吻了吻她的发顶， “咱们小宁是个心思细腻的宝宝，有责任感，又有同理心，还很孝顺，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小宁不必为此自责，爸爸妈妈很喜欢这样的你。” 她夸完小宁，还不忘将坐在旁边的小远拉到怀里抱住， “咱们小远也很好，小远有自己的思考，也会心疼爱护姐姐，小远也是很好的宝宝。” 两个小家伙在妈妈温暖的怀里逐渐止住了哭泣，小远轻轻拉着姐姐的手， “姐姐，你别哭，以后小远也会保护你的。” 小宁探出身子抱住弟弟， “小远，你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晚饭前，程也回来，宋暖给男人讲了小家伙们今天的经历，她很是感慨， “小宁看似活泼，但心思也很敏感，咱们以后要多关心关心她。” 她是被爸爸妈妈和姐姐放在心上爱护长大的，程也也是在有爱的家庭里成长的小孩，虽然成长的道路上难免会遇到坎坷，但两人的内心关于爱没有缺失。 这样家庭出来的他们，自然懂得如何去爱护自己的孩子，宋暖和程也最大的期望，不是俩孩子有多么出人头地，而是他们能健康，平安，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夫妻俩在育儿方面格外统一，程也树立的严父形象也在孩子们一次次依赖有爱地感情流露中分崩离析。 晚上夫妻俩分别给俩孩子洗完澡，程也笑着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 “妈妈今天给你们买了新的故事书，今晚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小宁小远哪有不应的，俩孩子已经独立睡觉好几个月了，很想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在爸爸低沉磁性极具安全感的声音里，和妈妈温柔柔软的怀抱中，小宁小远沉沉进入了梦乡。 宋暖在俩孩子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晚安，我的宝贝们。” 五姑娘踏着舞步迎风而去，六姑娘穿着翠绿的衣衫悄然来了。 这是小宁小远过的第四个儿童节，也是他们第一次上台演出。 两个小家伙格外兴奋，在老师公布六一有文艺汇演后，就兴冲冲告诉了妈妈。 “妈妈，这次六一保育院联合隔壁小学一起举办文艺汇演，老实说让你和爸爸都去看。” 宋暖难得有空接一次孩子，一上来就见小丫头抱着自己的大腿，仰着小脑袋滔滔不绝。 宋暖一手牵着一个往家走，边走还不忘边问， “那小宁要参加什么节目？” 小宁兴高采烈，松开妈妈的手跑到前面，手舞足蹈给妈妈演示， “我和弟弟一起报名了演小品，我演八、路、军哦，打游击战。” 她说着从身后小书包里掏出程也给她做的那把小木仓，对着空气叭叭叭个不停。 宋暖好笑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小远， “小远和姐姐演一样的角色吗？” 小家伙摇摇脑袋， “妈妈，我本来不想参加的，但是老师说每个小朋友必须要参加一个活动，我就跟姐姐一起报名了。” 宋暖来了兴趣，她难以想象小远的性子跟小宁一起在舞台上奔跑表演的样子。 这个社恐儿子怕是要脚趾扣地。 “那你演的什么？” 宋暖好奇地问。 小远表情无比轻松，一点没即将要面临大场面的紧张， “我演掩体。” “嗯？” 宋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掩体？” 小宁跑过来接话， “就是掩护八、路、军的石头，弟弟演一块石头。” “噗。” 宋暖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碍于儿子脸皮薄，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远仰头看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妈妈，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噗哈哈哈。” 宋暖是彻底忍不住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真是难为老师照顾小远这个社恐，连石头都搬出来了。 不过小远还真挺适合这个角色，这孩子最喜欢安静，你让他半天不动都可以。 “呜呜呜。”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啜泣，与母子三人欢乐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宋暖回过头去，就见米静芝牵着茉茉走在后边，茉茉正捂着脸哭得不行，米静芝低头哄着，脸上有些为难。 “静芝姐，茉茉怎么了？” 宋暖回过头问。 米静芝叹了口气， “这孩子没能跟小宁小远在同一个节目，还被选到了合唱队伍，正害怕呢。” 茉茉抬起头，羡慕地看着小远， “真羡慕你，我也想演石头。” 小远：…… 第586章 六一儿童节 茉茉想演石头的愿望终究还是没能实现，不过好在小姑娘现在被小宁带得开朗了些，在保育院也没人欺负她，适应了两天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眼瞧着距离六一越来越近，小朋友们紧锣密鼓地排练着节目。 茉茉胆子小，害怕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所以排练得格外认真。 米静芝为了给她脱敏训练，每天早上让她在院子里练声，练着练着，宋暖发现小姑娘嗓音条件真不错，唱歌也好听。 于是趁着送小宁小远上学，将米静芝拉住， “静芝姐，你家茉茉歌唱得真好，嗓子也好，怎么不送去专门学习一下，练练胆子也可以。” 米静芝每天都在大院小学，不时常去城里，还真不知道哪里能学习唱歌。 宋暖笑道， “少年宫就有专门的歌唱班和舞蹈班，还有诗朗诵这些，就是要老师选拔上才能去。” 米精芝一听眼前一亮， “少年宫好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她叹了口气，对宋暖说： “小暖妹子，你也知道我家俩孩子，睿睿我是一点不担心，茉茉可能是小时候被哥哥照顾惯了，长大后胆子特别小，这两年被小宁带着还好了一点，我真是害怕她以后还是这破小胆。” 宋暖很能理解米静芝，她家小远也比较安静，不喜欢社交，不过小远是社恐，他能自己给自己提供精神需求。 茉茉不同，这孩子十分依赖能照顾保护她的人，就好像一只不小心离开妈妈羽翼保护的小鸟，前面没人遮风挡雨后就不会飞了。 “你可以问问茉茉喜不喜欢唱歌，如果孩子愿意的话，咱们再送去少年宫也可以。” 宋暖提议道。 米静芝点头，她也是时候为茉茉打算一下了。 当天放学，米静芝就问了茉茉，还顺便把小宁小远也一起捎带回了家。 “茉茉，你喜欢唱歌吗？” 茉茉点头，她觉得唱歌挺好的，唱歌好像能给她带来自信。 小宁在一旁夸道， “茉茉姐姐唱歌很好听，是保育院里唱歌最好听的小朋友。” 茉茉被妹妹夸奖，不好意思地笑了。 米静芝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仔细征询孩子的意见， “那茉茉愿不愿意去专门学习唱歌？暖暖阿姨说城里的少年宫有专门的老师教唱歌，如果你想，妈妈送你去学。” 茉茉犹豫了一下，问道， “小宁小远去吗？” 俩孩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俩一个只对画画感兴趣，一个又只对运动和舞刀弄枪感兴趣。 茉茉瞬间泄了气，小宁小远都不去的话，只有她自己了，她害怕。 见茉茉不说话，米静芝没有逼她，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那先把这次六一儿童节过完再给妈妈答复好吗？” 茉茉点点头。 六一当天，宋暖特地请了半天假，就为回来参加俩孩子的演出。 当看到小远穿着灰扑扑的石头装出现在舞台上时，宋暖是真的憋不住笑出了声。 她赶忙举起相机，将儿子难得的黑历史记录下来。 就见小远噔噔噔上台，“吧唧”一下往地上一躺，然后一动不动，还真像块石头。 小宁蹲在弟弟这个掩体身后，身上穿着自制的吉利服，小脸上化妆草绿色的杠杠，手里拿着把小木仓，瞄准对面的“敌人”，嘴里还biu~biu~biu地给自己配音效。 来看表演的家长们都被他们的表演逗乐，笑得见眉不见眼。 小远乖乖躺在地上，顶着一张熟透了的小脸朝观众席下寻找爸爸妈妈。 待看到宋暖和程也正对着他们笑时，小家伙也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文艺汇演最后一个节目是合唱，小朋友们唱的是《花儿朵朵向太阳》这首歌。 大家脸蛋被老师们用腮红画得红扑扑，女孩子们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男孩子们戴着红领巾，摇着头，晃着脑，唱起这一首歌儿。 别说，虽然还是保育院的小朋友们，但经过老师们的辛勤排练，唱得真是有模有样。 宋暖在地下将这一时刻记录下来，就跟歌里唱的一样，万紫千红百花齐放。 以后也定是这一样一幅壮丽胜景！ “小暖妹子，你帮我多拍两张，我要把照片洗出来保存好。” 米静芝在一旁悄悄抹眼泪，看着舞台上笑容洋溢的闺女，她真是欣慰极了。 宋暖笑着应声，按下快门，将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刻印在时光里。 表演结束，学校给孩子们每人都发了一张奖状，可把孩子们给高兴坏了。 小宁小远捧着奖状到爸爸妈妈跟前炫耀，宋暖笑道， “等回去让爸爸贴起来，以后无论是小宁还是小远再获得奖状，咱们都给贴墙上。” 俩孩子脸上还花着，但还是掩盖不了他们骄傲的小表情，一个个干劲满满。 这边，茉茉也在第一时间将奖状拿给了妈妈，小姑娘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和光亮， “妈妈，我想学唱歌。” 她难得有这么兴奋的时候，刚刚站在舞台上，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那种高兴和愉悦，以及满满的自信和成就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茉茉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就像小宁喜欢运动，小远喜欢画画一样，她喜欢唱歌。 米静芝真是高兴坏了，忙拉着闺女找到宋暖， “小暖妹子，茉茉她愿意去少年宫，能麻烦你抽个时间带我们过去一趟吗？我还不知道少年宫在哪个地方呢。” 宋暖笑着摸了摸茉茉的头， “静芝姐别客气，周六吧，咱们周六一大早去。” 周六一大早，宋暖便带着茉茉和米静芝去了少年宫，以茉茉的声音条件，很容易便通过了老师的招生考试。 只是两个大人走的时候，茉茉胆子小的毛病又犯了，抱着米静芝的大腿眼泪汪汪。， “妈妈，我害怕。” 这里没有小宁小远，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她害怕有人会欺负她。 米静芝蹲下身对她说， “茉茉是不是喜欢唱歌？” 茉茉点头。 米静芝继续道， “这里的老师很会教唱歌，你如果想学好唱歌，就一定是要一个人在这里上课的。” 她看了看身后合唱班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小女孩， “这里有很多姐姐妹妹，茉茉可以在这里交到新朋友，先试试，好吗？” 茉茉同意了，待走出少年宫大门，米静芝还有些感慨， “这孩子真是跨出了一大步啊。” 回到家属院，宋暖好不容易周末有两天休息，刚想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却没曾想康嫂子着急忙慌地小跑进院子， “小暖妹子在家没？哎呦，你快帮帮嫂子。” 第587章 止痛药 宋暖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就出了屋， “咋了咋了？康嫂子你咋了？” 康嫂子急得满头大汗，拉着宋暖就要往外跑， “还好你今天没上班，快，先跟嫂子走，我侄女肚子疼得不行了。” 宋暖制止住了康嫂子，转身快速跑回屋拿起家里常备的医药箱，一把拉着康嫂子就往外跑， “嫂子你在路上把情况跟我仔细说一遍。” 康嫂子没她跑得快，但还是尽力在跟上，气喘吁吁地说： “我侄女每个月来那事都痛得不得了，这两天本是过来帮我干活来着，没想到今天刚好来了那事，现在疼得脸都白了，冷汗直冒，要不是我扶着都差点晕倒。” 宋暖听了个大概，算是了解了病因，原来是痛经痛得太厉害了。 等她跑到康嫂子家一看，好家伙，她还从来没见到哪个女同志痛经痛成这样。 小姑娘惨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她身上单薄的棉布衣裳都被冷汗给浸湿了，整个人扶着墙干呕着，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哎呦，秀儿，你咋蹲地上了，快坐起来。” 康嫂子说着就要去扶她，但被宋暖制止了， “嫂子，就让她这么蹲着吧，蹲着舒服一点，你去灌个热水袋。” 康嫂子看了眼这艳阳高照的天， “她都流这么多汗了，还要热水袋啊。” 宋暖点头，“再煮一碗姜汤，记得要去皮。” “欸，好好。” 康嫂子赶忙去了厨房。 宋暖看着女孩不断颤抖的身体，从外面晾衣杆上取下一件康嫂子的外套给女孩披上。 她问：“吐了没？” 女孩眉头皱得死紧，摇摇头。 宋暖又问， “吃早饭了没？” 这次女孩没有回答，话头被康嫂子给抢了去， “吃了吃了，小暖妹子，热水袋和姜汤都好了，现在喝吗？” 宋暖先把热水袋捂在女孩小腹处，然后从带来的医药箱中取出一颗止疼药。 “这是止疼药，先把药吃了吧。” 女孩正欲接过，康嫂子有些不安地开口， “小暖妹子，这没病能吃药吗？吃药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 她说得很委婉，在她的观念里，每个女人每个月总归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只不过她侄女比旁人痛得更厉害些而已。 万一吃了止疼药，坏了侄女的身体，以后怀不上孩子，那她该怎么跟小叔子一家交代哦。 宋暖看着康嫂子，尽可能快速跟她解释清楚， “嫂子，就一颗止痛药很快就会被人体代谢掉，她现在痛得这么厉害还更伤身体一些。” 没等宋暖将话说完，女孩直接将她手上的药片拿了去，就这么混着姜汤喝了下去。 一碗姜汤下肚，又出了一身的汗，女孩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湿了。 康嫂子见她自己喝了，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不好意思地朝宋暖笑笑， “小暖妹子你别见怪，嫂子就是害怕。” 宋暖笑着摇头，她能理解康嫂子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止痛药效果没有后世好，一直过了快四十五分钟，女孩的脸色才没有刚才那么痛苦，逐渐缓解了不少。 康嫂子见状狠狠松了口气， “你这丫头，每个月都这样吗？这次可吓死大伯娘了。” 康秀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苍白着嘴唇， “老毛病了，我第一次来就痛得不行，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只是这个月格外的痛。” 她一脸感激地看向宋暖， “你是宋姐姐吧，我一直听大伯娘提起你，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宋暖摆摆手， “你一直痛经的话可以去医院看看，调理一下比较好。” 宋暖点到为止，到底去不去还要看她自己。 康嫂子将她送到门口，手伸进兜里， “小暖妹子，刚刚那颗药多少钱？嫂子拿给你。” 宋暖一把将康嫂子掏钱的手按住，嗔怪道， “嫂子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就一颗药的事还这么见外吗？” 康嫂子笑着拍了拍宋暖的手， “那行，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等明儿嫂子做好吃的给你送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暖笑着回应。 回去的路上，宋暖想着她也是时候应该给孩子们来一次生理知识教育了。 虽然大院里环境安全，但不排除孩子们会在外面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和程也都很有分寸，小宁早在三岁的时候程也就不会帮她洗澡换衣服了，都是宋暖负责。 当然小远则是程也负责，夫妻俩各司其职，非常注重孩子们的隐私，逐渐给两个孩子建立性别意识。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于是趁着回去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米静芝正在家做饭，看到宋暖提着医药箱，忙问， “康嫂子家这是咋了？” 宋暖将康嫂子侄女痛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米静芝连连咂舌， “我以前还没生孩子的时候也跟她这样，每个月都痛得死去活来，等生完睿睿和茉茉，这痛经的毛病居然好了不少。” 宋暖也很难跟她解释这个专业的问题，只能说这种巧合是因人而异的，但也不是每个人生完孩子痛经的现象就会有所缓解。 两人寒暄了几句，宋暖开始说出这次来的目的， “我想在咱们小学和保育院举办一次生理知识宣传活动，让小孩子们都能知道最基本的生理知识，特别是小学高年级的同学。 有些五六年级的女孩子，家里大人没有教过生理知识，连自己来了月经都不知道是什么。 还有小男孩们，这个年级正是三观形成的年纪，性别意识开始清晰，正是需要正确引导的时候。” 米静芝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她教的是低年级的小朋友，不过也听办公室的老师说过，真有高年级的小女孩，下课裤子脏了，哭着觉得自己身患绝症就快要死了，还是同学报告到老师那里，老师解释了老半天才好。 她当时听得是又好笑又心酸，小学还没有生物课，当然现在的生物课老师也羞于启齿去讲，只是让同学们自己去看。 所以当听到宋暖这个提议时，她当即便赞成道， “行，我下午去学校找校长说说，让他赶紧安排起来。” 第588章 康庄大道 米静芝的动作很快，周日一大早就杀到了校长的家里。 校长听说后也觉得很有必要开设一堂生理课，让米静芝和宋暖商量着，找个周五最后一节课，尽量不占用宋暖和孩子们的时间。 课程安排在下周五，宋暖很看重这堂课，足足做了一周的准备工作，尽量将课堂讲得风趣但又不失教育意义。 她原以为孩子们对这种课程不太感兴趣，并且又是周末最后一节课，大家的心思应该已经飘到别处了才对。 但没想到，孩子们很是给她面子，听得十分认真，甚至有好些个小女孩还拿着笔，认认真真做起笔记来。 宋暖十分暖心，不枉她为了让课程更轻松些，还熬夜做了海报。 课程结束后，海报也没浪费，被张贴在学校的告示栏上，孩子们随时都能看到。 这个思想保守的年代，家长们很少会教孩子们这些知识，有些低年级的孩子甚至连性别意识都还没建立。 更有些高年级的小男生，时常开女孩子们的玩笑。 经过这次课程，大家都对男孩女孩的生理结构有了一定的了解，孩子们本性都不坏，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事，那些个欺负女孩的调皮蛋子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被自己欺负的同学道歉。 这堂课的影响远远不止于当下，更是在他们的成长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职称考试完，医院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公益活动，这次活动由妇产科带头，义诊的同时，大家还要去街上宣传妇科知识。 宋暖去年义诊过，所以今年轮到她做其他事，冯主任带着头，同事们画了一些宣传海报，张贴在每条街道的宣传栏上。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大家穿着单薄的短袖白大褂，头戴草帽，顶着烈日奔走在大街上。 街上群众见着医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闲得发慌的人更是嗑着瓜子跟在宋暖他们身后，就想看看这群医生上街来到底要做什么。 “先把这条街的贴上吧。” 冯主任擦擦额头上的汗，朝众人招呼。 宋暖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是还冒着热气的浆糊，她将浆糊刷在告示栏上，一名同事上前，将海报牢牢粘贴。 这边的动作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大家凑过来一看，有些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大娘大婶们不害臊，兴致勃勃地看起来，边看还不忘一边小声议论。 见人群围得越来越多，宋暖他们赶忙退出了人群，赶往下一个街口。 就这么贴了好几张海报，就在贴最后一张时，一老婆婆拄着拐杖前来观看。 老婆婆头发都花白了，却仍旧好奇地看着宋暖他们， “小同志，你们这上面写的都是些啥啊？” 老婆婆手在半空中扬了扬， “老婆子不认识字，你能给我念念不？” 宋暖上前，凑到婆婆耳边，将海报上的内容念给她听，老婆婆边听边点头， “好啊，你们做的是好事啊，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人跟我们讲这些，遭了不少罪哦。” 她拍了拍宋暖的手背， “你们这些小同志都是好样的，等我儿媳妇下班回来，我也要叫她过来瞧瞧。” 身为医生，大家做这些事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今天听到了来自老婆婆的夸奖。 顿时，出来宣传的同事们重新变得干劲满满，也不觉得天热疲惫了，大家心里都暖洋洋的，觉得他们做的事很有意义。 宋暖也有这种感觉，她脸上的笑容扩大，扶着老婆婆站到阴凉处， “婆婆您注意身体，别在太阳底下站太久了。” 老婆婆慈爱地点头，“好孩子，有你们这样的医生，是人民群众的福气。” 告示栏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群众，大家先是注意到了海报，然后又看到了宋暖等一群人。 看着看着，有人指着宋暖惊呼， “欸，这个医生好像有点眼熟。” 此话一出，群众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宋暖。 “好像确实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去年登上省报的那个最美妇科医生嘛，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叫宋暖，对，就是宋医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报纸上的人儿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围观群众们像是见到了偶像般，激动不已。 大家一个个双眼放光，冲冲上前，直接将宋暖等人给围了起来。 “宋医生，真的是你吧，哎呦，我就说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你长得跟报纸上一模一样，可真漂亮。” “我闺女就是看到宋医生的报纸，才决定要学医，现在学习可认真了，今年一定能考上医科大学。” 宋暖被人群夹在中间，周围全是大家叽叽喳喳善意的笑声，她手脚局促地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脑门更是出了一层浅浅的薄汗。 “谢谢大家，谢谢。” 无奈之下，宋暖只能一个劲地道谢，群众们太过热情，她都有些恍惚了，只能将视线投向已经突破人群的同事们。 冯主任看到她被人群淹没也是狠狠提起一口气，拉着几个同事将大家四散开来，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医院的公益活动还没结束，不仅是妇科，如果大家有其他问题，也可以去医院看看。” 她将宋暖拉直身后，朝群众们鞠躬， “我们就先走了。” 一个鞠躬，让群众们自发响起热烈的掌声，宋暖他们都被镇住了，心情激动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众人在掌声中退场，也在人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宋暖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有成就感，他们这群人正在做的事，原来这般有意义。 就连那些觉得每次公益活动都累死个人的同事们，此刻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回去再画上几张海报。 一代人影响着一代人，希望他们现在的努力，能为后来人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吧。 第589章 暑假 最期待夏天到来的莫过于小宁和小远，两个小家伙还记着大姨说暑假就带着木木哥哥来陕省找他们玩，还有姥姥和姥爷。 为了能早点见到姥姥姥爷，小宁小远可是从六月份就开始了数着日历过日子的生活。 好在姥姥姥爷和大姨没让两个小家伙失望，等学校一放假，就紧赶慢赶地坐着火车来了。 木木第一次坐火车，路上还有些不习惯，神情有些蔫吧，但见到等候在火车站外的弟弟妹妹时，他仿佛像是活过来般，朝小宁小远露出笑容。 “妈妈，是弟弟和妹妹。” 小家伙被妈妈牵着，手指向出站口的方向。 火车站人来人往，宋清禾将儿子牵得紧了些，笑道， “对，弟弟妹妹来接你了，还有小姨和小姨父。” 宋暖一家四口都在外面等候，待一大家子都上了车，小宁小远这才招呼起哥哥来。 “木木哥哥，你渴吗，我有给你买饮料哦。” 小宁说着从车座下的篮子里掏出一瓶汽水，递给木木。 小远不甘示弱，也从篮子里掏出一包桃酥， “饿了的话有桃酥。” 木木一到陕省就受到了弟弟妹妹窒息的热情，火车带来的疲累都消散了不少。 回到家，房间早已经收拾好了，小宁小远也已经带着木木去认识新的小伙伴。 宋清禾看着儿子被弟弟妹妹牵着一起，甚是欣慰， “也就小宁小远能使唤得动这小子了，我和嘉木两个亲爸亲妈都不能。” 宋暖拍了拍姐姐的肩膀， “姐，你瞧着吧，等这个暑假过完，保证把木木挑食这个坏习惯给你掰过来。” 每天活动量这么大，要是还挑食，那就证明还不累。 宋清禾笑嗔了妹妹一眼， “以后干脆每个暑假我都把木木打包到你这里来算了，省得我在家看着糟心。” “行啊，我巴不得呢，兄弟姐妹们就是要经常聚在一起，感情才会好。 木木可是小宁小远唯一的大哥，孩子们多处处，最好感情和咱姐俩一样就好了。” 宋暖一边说道一边帮姐姐整理衣服。 姐妹俩相视一笑，亲姐妹的感情自是好得没话说。 “你俩在屋里磨蹭什么呢，赶紧出来，咱们去串串门，我好久没过来了，不知道家属院的老嫂子们还记不记得我。” 王艾君站在门口朝姐妹俩招呼，宋暖宋清禾没办法，只能放下手中的衣服，陪着老妈这个社交恐怖分子出门。 接下来的一周，小宁小远每天带着木木在家属院里疯跑，小朋友们都知道木木是小宁小远的哥哥，也很快地接纳了他。 彪子还一本正经地揽着木木的肩膀，雄赳赳气昂昂地拍拍胸脯， “木木是吧，你放心，你是我们老大的大哥，自然也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以后有兄弟们在，一定不会让你落单。” “对，大哥大哥。” 小弟们一阵附和。 木木听得嘴角直抽抽，要不是小宁非要拉着他出来玩，他是真的不想出来啊喂。 这大热天的，一动就是一身汗，他的衣服都要被搞脏了。 木木很无奈，但迫于小妹的威力下，还是妥协了，谁让他就这一个小妹呢。 小家伙看了眼旁边同样生无可恋的小远，嗯，瞬间平衡了。 大树下，看着一群小朋友们嬉戏打闹，正在纳鞋底织毛衣的嫂子们笑着停了手里的家伙什， “宋家这三个孩子莫不是生错了性别，俩男娃都文静得很，就小宁这丫头，性子咋咋呼呼，成天跟个小男孩一样。” 嫂子们一边笑着一边唠嗑，日子就这么热气腾腾地悄悄溜走。 一晃宋家人来陕省也已经有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木木已经成功改掉了挑食的坏习惯，每天下午和弟弟妹妹回家，雷打不动先干两碗饭，且是给啥吃啥，吃嘛嘛香。 就连以前不爱吃的青菜现在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小家伙不仅跟小宁他们一起玩，晚上还会跟着程也一起训练，短短半个月，就已经长高了好几厘米。 这可把宋清禾霍嘉木乐坏了，恨不得把儿子留在家属院让小宁和程也管着。 “哎呦，这日子过得可真清闲，欸，对了，小翎是不是这个月底就要去留学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去送送她呗。” 宋清禾坐在阴凉处，手里拿着一块西瓜，一边吃瓜一边说道。 宋暖难得下午有空在家陪爸妈和姐姐，听姐姐这么说，点头应道， “七月二十八号的机票，我和欢欢商量了，到时候咱们提前去两天，就住在她家，然后咱们一起去机场送小翎。” 王艾君有些感叹， “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她们姐妹俩的路坎坷，咱们也是一路看过来的，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来娣也订了婚，小翎又要出国留学，都争气啊，争气！” 王艾君脸上很是骄傲，就和自己孩子优秀一模一样的表情。 第590章 送行 七月底，宋暖跟冯主任请了几天假，带着家人孩子一起前往京市，程也这次也请到了假，还给大家都买到了软卧票。 几个孩子一听是去送三姨，顿时高兴得不行。 小宁跪在床上，扒着窗户朝外看，小嘴还不忘和木木叭叭， “哥，你去过长城吗？长城可宏伟了，好长，好大，爬上去超级累。” 木木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去京市，听小宁这么说，也是向往起来。 宋暖听着孩子们的聊天，看向姐姐， “姐，咱们一家去长城拍张全家福吧，我和程也很早就说以后每过几年就带着家人一起去长城拍全家福呢。” 对于妹妹的提议，宋清禾自然不会反驳，只是王艾君在一旁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宁都说长城难爬了，我和你爸老胳膊老腿的能爬上去吗？你们姐妹俩可别想累死我。” 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 “没事，咱们在长城底下拍也是一样的，再说了，妈，你和爸还年轻着呢，怎么就老了，我昨天还听康嫂子说你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这话可把王艾君给哄高兴了，笑嗔了眼小闺女， “就你油嘴滑舌。” 宋清禾也忙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妈，妹妹说的可都是实话。” 王艾君仰着脑袋哼哼，抚了抚自己的眼角， “那是，老娘的雪花膏可不是白擦的，每年都要用上好几罐呢。年轻的时候没用着这精贵东西，老了居然还能几罐几罐的用。” 想想都美得很。 眼瞧着老妈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宋暖姐妹对视一眼，窃喜地捂住嘴。 中午，程也和霍嘉木去打了开水过来，宋暖趁机问霍嘉木， “姐夫，听说姐说你要去省队当教练了？” 霍嘉木点点头道， “还没定下来，不过十有八九了，这次趁着去京市，我也好去参观参观那边的训练场。” 宋暖瞧着自家日渐结实的闺女，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小宁先一步开口， “大姨父以后是要当教练了吗？” 霍嘉木捏捏她的小脸， “是啊。” 小宁眨巴眨巴眼，歪着脑袋问， “那我以后能去找大姨夫训练吗？我也想参加比赛。” 宋暖笑道， “这孩子自从从林吉回来，就对短跑感兴趣了，还说以后要拿奖牌呢。” 霍嘉木十分惊喜，看着小宁， “当然能，小宁先好好长大，以后大姨夫带着你一起训练。” 有了大姨父的保证，小宁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浑身都是力气，恨不得在火车上跑两圈。 宋家人第一次到京市，程欢提前通知了牛哥，两人早就等候在火车站外，牛哥甚至安排了两辆车来接人。 王艾君这才意识到小牛这个大老板在外边的气势有多足，瞧瞧他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一个个细致入微，即便是对待他们也是尊敬懂礼得很，没有半分傲气。 想到牛哥这么个大老板，每年过年回来跟他们一起蹲在炉子边上吃着烤红薯，王艾君不禁想笑。 “干妈，您自个儿偷偷乐呵什么呢？” 牛哥坐在王艾君身旁，手还扶着她的胳膊。 王艾君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干妈看见你高兴。” 牛哥胸口一暖，和王艾君靠近了些， “看来干妈是想我了，不如跟我一起去鹏城吧，我保证把您照顾得好好的。” 王艾君愈发高兴了，她还没去过鹏城呢，不过听说鹏城那边夏天热得很，她自从更年期后就一直怕热，动一动就出一身汗，看来是去不成了。 她惋惜地看着牛哥， “夏天怕是去不了，要不等孩子们再大一点，找个寒假咱们一起去。” 牛哥眼睛眯起， “行啊，我随时欢迎。” 王艾君这次来京市不仅是为了送宋翎出国，她还有一件事，趁着车里都是自己人，于是也就和牛哥开了口， “小牛啊，我听说你去年给暖暖介绍了四合院。” 牛哥点头， “干妈对这个有兴趣？” “有，兴趣大着呢，我和你干爸一直琢磨着给清禾暖暖各买一套院子，你说京市的房子值钱，我俩就想着来京市让你帮着掌掌眼。” 王艾君悠悠开口，一副慈母心肠， “我想着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买一套，要是往后增值了，小孩子们也有保障，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但能让孩子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为温饱发愁，也是好的。” 她本意还是为了俩闺女和外孙们好，家里好几个门面，虽然累了点，但收益却是不低的。 在这个万元户都稀少的年代，宋家的存款已经有了六位数。 王艾君虽然舍不得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但钱放在存折里只是一串数字，还不如拿出来买房子，以后让两个女儿负担小一点，外孙们生活也轻松一点。 宋暖和宋清禾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们都这么大了，还要父母跟着操心。 宋清禾率先说道， “妈，不用你买，我和嘉木有钱。” 宋暖也道， “对，妈，我和程也也有，不用你和爸买，你俩的钱留着养老吧。” 王艾君瞪了她俩一眼， “就靠你俩那点死工资，买个院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还有暖暖，你家可是有小宁小远两个娃，现在不做足准备，以后俩孩子长大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宋暖和姐姐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院子还是买好了，宋暖姐妹俩一人一套，不大，都是二进的小院子，但好在两处院子离得很近，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 为了不厚此薄彼，王艾君和宋振平商量着要不要给牛哥也买一套。 只是话刚开头就被牛哥打了回来， “您老两口还是把钱留着吧，我在京市有好几处院子呢，等装修好带您去看看。” 至此，王艾君和宋振平才作罢。 很快便到了宋翎要离开的日子，出发前一天，牛哥开车带着一家人去了宋翎的学校，将女孩接出来，一家人去长城底下拍了张全家福。 宋翎再一次吃到了老莫旁边的奶油蛋糕，知道家人们是为了送她才来的京市，女孩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首都机场。 王艾君上前拉过宋翎的手， “来娣她已经和天强重新订婚了，他俩决定先领证，不办婚礼，等你留学归来的时候再补办一个。” 宋翎对于妹妹做出这个决定很是惊讶，她本想说不用这样，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王艾君又从包里拿出一沓用手帕包好的钱，避着人塞到宋翎手上， “这是来娣给你的，她说是你过年时落在家里的钱，除了这些，我和你两个姐姐都又添了点。” 宋翎自然是不肯收这个钱，忙将手帕推回给二伯娘， “二伯娘，这钱我不能要。” 她已经欠了二伯娘一家太多太多，还没开始报答，怎么能继续索取。 王艾君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快别推了，出门在外不露财，赶紧收起来，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有钱好办事。” 在她的强硬下，宋翎最终还是将钱收下了。 值机的广播响起，宋翎看着前来的送别的家人们，一人给了一个拥抱。 看着她纤细却又坚定的背影，小宁仰着脑袋问宋暖， “妈妈，三姨还会回来吗？” 宋暖眼眸温和， “会的，一定会的。” 第591章 寒风呼啸从耳边刮过，宋暖穿着羽绒服，头戴护耳帽，脚踩自行车穿梭在人群中。 路灯亮起的瞬间，照亮了片片雪花飘落的轨迹。 她按下刹车，抬头，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一颗颗如尘雾的雪花，飘在脸上，冰冰凉凉。 “真美。” 说话的同时不禁又打了个哆嗦，宋暖拢了拢围巾，继续踩起了自行车，也不知道江姨做好饭了没，她想吃火锅想好久了。 自行车行驶进家属院，遇到几个嫂子唠嗑回家，看见宋暖，嫂子们笑着打招呼， “小暖妹子，现在才下班啊？” 宋暖停下车回应， “是啊，嫂子们元旦快乐。” 嫂子们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烤红薯塞给宋暖， “刚买的，还热乎着呢，拿回去吃。” 宋暖也没客气，乐呵呵道谢。 “今年过年回去吗？” 嫂子们又问。 宋暖将红薯放进包里，笑着摇头， “今年我和程也都没假，家里人到这边来过年。” 嫂子们附和道， “你和程团长都是大忙人，在这边过年也好，陕省总比林吉暖和一些。” 和嫂子们闲聊两句，宋暖便提出了告辞。 还没进屋，独属于川省麻辣鲜香的味道便直冲鼻尖。 她忍不住抿唇笑着，推开门就见小宁小远正帮着江姨端菜到堂屋。 见她回来，小宁蹦跳着上前接过妈妈肩上的包， “妈，江奶奶今天特地做了你喜欢的红汤火锅。” 小姑娘说着就要动作粗犷地把包往背上一甩。 宋暖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冒冒失失，包里还有李婶婶给的烤红薯，可别弄坏了。” 小宁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去掏红薯，转身扔了个给小远。 小远早就习惯了姐姐的大大咧咧，顺利将红薯接过，拉着宋暖来到饭桌前。 “妈，我今天做了个日历，你瞧瞧。” 小宁啃着红薯凑上前来，夸赞道， “小远画得越来越好了，这日历可比外边卖的好看多了。” 宋暖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到了一个色彩极具漫画感的日历。 日历开头用红色写着一个大大的1992。 再然后每个节日都用不同的图画标示出来，宋暖一连翻了好几张，发现一共十二页日历，每页的图画连接起来竟然有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她惊叹地摸了摸小远的脑袋， “儿子，你画得真好，妈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日历。” 小远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又将手里剥好的红薯递给宋暖， “妈，你吃。” 小宁正哼哧哼哧啃着红薯呢，见到弟弟这暖心的动作，手里的红薯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只能佯装愤怒地瞪了眼小远， “你这么贴心，显得我这个当姐姐的很没用欸。” 宋暖笑看姐弟俩耍宝，眼前浮现两个还没她腿高的小豆丁玩闹着逐渐长成了及她胸前的小大人。 嘴里的蜜薯香甜，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 那手掌在她发顶揉了揉，转而落到她肩膀上，宋暖随即被男人揽进了温暖坚实的怀里。 “孩子们长大了。” 男人的声音愈发深沉磁性了，也有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宋暖偏头看他，身旁男人依旧是那副俊朗刚毅的模样，眼神坚定清澈，看着她和孩子们时，却又很柔和。 “你没变老。” 她看着男人，逐渐笑弯了眼。 程也听见她的话怔愣了一瞬，转而也跟着笑了， “你也没有，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爸妈，你俩真是够了，我和小远吃狗粮都吃九年了，你们不腻我俩都腻了。” 小宁略带嫌弃的声音响得如此不合时宜。 宋暖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故意往程也怀里又靠了靠， “那咋啦，我和你爸感情好着呢，往后还有你俩吃的。” 小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拉着小远逃进厨房， “咱俩还是别当电灯泡了，帮江奶奶端菜去吧。” 一顿火锅吃得热热闹闹，晚饭后小宁小远主动承包了收拾洗碗。 宋暖在一旁削着水果，看着厨房里俩孩子忙碌的身影，她笑问， “元旦放假，你俩有什么打算？” 小宁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我和彪子他们约好了，元旦这几天还是坚持训练，马上就要比赛了，我可是奔着第一去的。” 宋暖这才猛然想起自家闺女人生中第一场比赛就要到了，她看了看日历，一月二十五号那天被小远画了个圈圈，正是小宁参加省城联赛的日子。 久久没听见宋暖的回应，小宁略带危险的声音传来， “妈，你不会是忘了吧？” 宋暖削苹果的手一顿，干笑两声掩饰住心虚， “呵呵，怎么可能，妈一直记着呢，月底你姥姥和大姨他们也该过来了，到时候全家一起去给你加油。” 这段时间实验室的工作太忙，她还真忘了小宁比赛的事，不过好在及时想起，要不然这孩子该伤心了。 小宁心思大条，很容易被哄了去，乐呵呵地接过弟弟清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 “那我可必须拿第一，到时候让姥姥姥爷骄傲一下，妈你别忘了给我拍照嗷。” “记着呢记着呢。” 宋暖应着，起身走进厨房，将切好的苹果塞到俩孩子嘴里， “小远呢，元旦有什么安排。” 小远眼底闪过几分心虚， “我打算去看书。” 宋暖手一顿， “又去城里的书摊？” 小远小心翼翼地点头， “我明天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宋暖手一顿，这孩子看书看得简直废寝忘食，每个周末都要去城里的书摊上看一整天。 偏偏他废寝忘食的还不是什么正经书，不是小人书就是漫画，放在其他家长眼里就是不学无术。 好在宋暖和程也都不是刻板的家长，只要孩子不耽误学习成绩，有点爱好他们还是尊重的，况且小远从小就喜欢画画，特别是对漫画一类非常感兴趣。 只是，这孩子在书摊一待就是一整天，会不会有些过了。 宋暖还没吭声，小宁一巴掌拍在小远胳膊上，她长期锻炼，力气比同龄人大不少，拍得小远龇牙咧嘴， “你小子，每天就知道看小人书，现在连饭都不回家吃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课……”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小远捂住了嘴，小远真是服了自家姐姐这个大漏勺，只能挤眉弄眼地示意着。 奈何宋暖已经听到了小宁的话，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小远，你上课都在看小人书？” 第592章 兴趣班 小远头皮一紧，僵直着身体转过来面对宋暖。 小宁也知道自己口误了，趁着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她吆喝一声赶紧跑出了厨房， “我我我，我作业还没写完，溜了溜了。” 小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姐姐溜之大吉，再偷偷瞄一眼宋暖即将喷发的怒火，他老老实实认错， “妈，我错了。” 宋暖三两口将剩下的苹果吃完，拍拍手就这么看着比她胸口还高的男孩， “你错在哪儿了？” 小远头垂得更低了，头顶的发旋似乎都在诉说着他的蔫吧， “我不该上课看小人书，不该不信守承诺。” 早在上小学前，宋暖就和姐弟二人约法三章，兴趣爱好可以有，她和程也不会干涉，但上课必须认真，成绩必须稳定。 俩孩子当初答应得信誓旦旦，也认真保持了三年，这三年里，她和程也从未操心过俩孩子的学习，这俩孩子也争气，一直都名列前茅。 就包括现在，小远虽然在课上看小人书，但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好。 宋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课看小人书是不是很不尊重老师？” 小远点头，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老师讲的我都提前学习了，所以才看的。” 宋暖都快被这孩子气笑了，为了能看小人书，自己提前把课上的内容学习，他还真是努力啊。 有这股劲做什么不会成功？！ 就在这时，程也从外边走进，见母子俩气氛不对，他问， “怎么了？” 宋暖指了指小远， “你儿子上课看小人书。” 她说完拍了拍程也的胳膊， “你来教导吧，严父。” 给了小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宋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半个小时过去，程也推门走进卧室，宋暖放下手里书看向男人， “怎么样？小远没哭吧？” 程也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 “想什么呢，又不是训新兵蛋子，我自己儿子能把他训哭嘛。” 他在宋暖身后坐下，伸手替她揉捏起肩膀， “小远比同龄人成熟，稍微提点一下就知道错了，孩子有爱好是好事，他也保证以后能有分寸地看书了。” 宋暖被按得很舒服，哼哼两声，想到自家儿子那蔫吧的小模样就觉得好笑， “小远这么喜欢画画，要不咱们给他报个兴趣班吧，我看城里新开了不少兴趣班，有些还是名校毕业的老师创办的。” 程也一思量，也觉得可行，小远在画画上从小就有天赋，与其让他把时间都浪费在看小人书上，不如系统地开始学习画画。 第二天一早，宋暖今天休假，早晨在饭桌上征得小远同意后，她便踩着自行车带人往城里去了。 母子俩在书摊前分开，眼瞧着儿子快要被书摊上的小人书勾了去，宋暖叮嘱道， “妈先去打听打听，等会来接你。” 小远点点头，还不忘关心妈妈， “妈你骑车注意安全。” 宋暖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 “行了，快去吧，瞧你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小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小跑到书摊前，熟练地掏出五毛钱递给摊主。 一上午过去，宋暖选定了兴趣班的老师。 柳老师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专业，一幅山水画画得惟妙惟肖，就连宋暖这个外行人都能第一眼看出柳老师不同常人的水准。 办公室外还有其他来报名的学生家长，见宋暖看画看的入迷，有家长笑着上前介绍， “柳老师最拿手的就是山水画，他可是那届高考艺考第一名，毕业后拒绝了学校安排的工作，只为回到家乡，离家人更近些。” 宋暖对柳老师更满意了，央美出来的学生，还是艺考第一，实力肯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小远对国画感不感兴趣，毕竟小远接触的一直都是小人书和漫画类。 柳老师的兴趣班还不是什么学生都收的，一般没有这方面天赋的，柳老师也就劝家长不要浪费这个钱。 至于收学生的标准，便是让学生们准备一幅自己的画，不能用颜料，只能是黑白。 小远对这个柳老师颇感兴趣，准确来说他是对中央美术学院感兴趣，于是匆匆扒拉两口饭后就径直冲回了房间准备。 看着他这么积极的样子，宋暖和程也也十分欣慰。 整整一下午，小宁都去学校训练结束回来了，小远屋子的房门却仍旧紧闭着。 家里人都没打算去敲门，小远在画画时最是专注，沉浸其中的时候无论怎么唤都唤不醒。 久而久之，家里人也习惯了他的专注，江姨每次都会给他单独装出一碗饭菜，就连一直咋咋呼呼的小宁，都会在这个时候闭嘴安静，关门关窗都轻手轻脚，就为给小远一个创作的环境。 一家人安静地吃着晚饭，快要结束时，小远的房门终于打开，男孩捧着一张画稿，兴冲冲地奔到堂屋，将自己辛苦了一下午的画展现给家人看。 “爸妈，你们看。” 宋暖放下碗筷，仔细端详着。 八开的画纸上，用铅笔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线条繁密却不杂乱，大大小小每个空间区分得恰到好处，仔细看，画的正是家属院的生活。 有挨家挨户的炊烟袅袅，有军区小学的朗朗读书，有凑到一起唠嗑做针线活的嫂子们，还有蹦蹦跳跳玩跳房子的小朋友，就连操场上奔跑的小人儿都画了出来。 画面简练干净，线条清晰明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画，但却把家属院的人情味烟火味都画了出来。 看着看着，画上的线条好似会动般，小人儿们竟一个个活了起来。 第593章 这孩子我教不了 宋暖惊奇地看着手上的画，画上的小人儿好似在眼前一一活了过来，肢体用简练的线条勾勒，却依旧能够在操场上肆意奔跑，就连细微的表情也是活灵活现般。 直到这一刻，她才准确认识到自家儿子在绘画上面有多大的天赋， “小远，你画得太好了。” 她感叹着，小宁将画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还贴心地远离了饭桌， “这画上的小人儿好像会动，欸，操场上跑步的人是不是我？” 小姑娘惊喜地瞪大眼看着弟弟。 小远有些羞涩地抿唇一笑， “是姐姐。” 他手一一指向好几个小人儿，分别说， “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江奶奶。” 江奶奶眼睛花了，看不清这细小的人儿，但在听说小远将她也画上去时，忍不住拍手叫好， “小远画得真好，真好。” 虽然她一个老婆子也看不懂这画上的条条框框，但孩子嘛，夸就对了！ 江姨觉得自己在宋暖家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些育儿精髓的，小宁小远能长成现在这样优秀的模样，依她看来，全都是宋暖和程也夸出来的。 听到家人的夸奖，小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程也这时起身走进厨房，从灶台上的锅里端出一直温着的饭菜， “快吃饭吧，饿了一下午了都。” 小远大口大口吃着饭，还不忘问宋暖， “妈，柳老师会觉得我画得好吗？” 宋暖肯定地点头，虽说她是外行，但好与不好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再怎么喜欢自家孩子，眼里也没装十八层滤镜，孩子能不能当“童模”她心里还是门清的。 等母子二人第二天来到柳老师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一起报名的孩子们画的画，宋暖愈发坚定了，如果小远这样的都不算有天赋，那她就要怀疑柳老师的眼光了。 “抱歉，这孩子我教不了。” 柳老师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画纸。 他对面，宋暖眉头一皱，小远身体更是僵直了一瞬。 “柳老师，我家孩子从小画画就不错，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他是有天分的。” 宋暖不解地问出了声，她不相信柳老师看不出来，小远的画，不是一般九岁孩子能画出来的水平。 柳老师看了眼身姿笔挺，虽然紧张但毫不胆怯的小远，他在心里暗自点头，真不愧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心理素质够强。 他朝宋暖抿唇一笑，安抚道， “宋同志，你家孩子是很有天赋不错，但我专攻国画，实在没那实力教他。” 他赞赏地看着小远， “你家孩子天赋够，思维发散能力强，能看出来是个好苗子，但基本功还不扎实，需要更加系统地学习，如果以后想走动画这条路，还需要下功夫。” 宋暖听懂了柳老师的话，她对美术这行一点不了解，以为基本功这样的东西都是通用的，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柳老师说自己教不了小远了。 她朝柳老师微微颔首， “我们知道了，麻烦柳老师了。” 她从柳老师手里接过画纸，攀上小远的肩膀就要带着人出去。 看着儿子一直沉默不语，宋暖还以为他伤心了，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安慰这小子，就听身后柳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等一下。” 母子俩闻声回头， “柳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柳老师垂首，拿出钢笔刷刷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地址，走到宋暖面前， “我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苗子，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京市看看，这位老师是咱们国内动画方面的翘楚，我也只能做个抛砖的人，至于老师会不会收他这块玉，我也说不准。” 宋暖感激地接过纸条，朝柳老师道谢， “谢谢柳老师，我们一定前去拜访。” 小远也知道柳老师是真心为他好，真挚地说： “谢谢柳老师。” 小远报兴趣班的事暂时被搁置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去京市，宋暖也就没有再打算给他找老师，只去新华书店买了一些美术基础的书以及小远感兴趣的书。 被专业人士承认天赋后，家里人更加支持小远的爱好了，孩子喜欢看小人书漫画宋暖和程也也不多加阻拦，只是上课看课外书这事是决不能再发生的。 小远也做了保证，看课外书绝对只在放学后。 至此，城内的书摊几乎被小远给承包了，他几乎将书摊上的书都看了个遍。 在看完第二遍感兴趣的后，小远问老板， “还有没有新到的书？” 老板苦着脸摇头， “没了，一本都没了，我这里已经是城里最全乎的书摊了，我没有的书，别的老板不可能会有。” 小远没了书看，一下子变得空虚起来，就连每天放学看姐姐训练都没了动力。 他坐在操场上的台阶上，胳膊杵在膝盖上，手捧着脸，看着田径队的队员们在地下做热身运动。 一阵冷风吹过，小远不禁捂紧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小宁就穿了一套运动服会不会冷。 他这么想着，目光随着小宁灵活的身形移动，看着小宁在跑道上来回奔跑着。 虚焦的眼神在小宁肆意的身形上逐渐凝结，而后慢慢发出光亮。 小宁运动时候的样子真有活力。 他像是被姐姐的样子启发，噌地一下站起，从旁边的书包里掏出本子和铅笔，席地而坐，就这么开始画起来。 既然没有书看了，那他就自己画好了，反正脑子里每天都有无数画面，他要把这些一一画出来。 第594章 饿饿，要饭饭～ 小远画得十分投入，连田径队什么时候训练结束都没有察觉。 “你在画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彪子好奇的声音，随即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小宁一巴掌拍在彪子后脑勺，眼睛瞪得老大， “我说没说过小远画画的时候不准打扰他！” 没见着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分钟都没出声嘛，彪子这一开口，直接把小远给打断了。 彪子龇牙咧嘴捂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说完又好奇地凑到小远的本子上看， “程知远你在画什么，小人书？我怎么没看过这本？” 画只画到一半，小远把本子盖上，语气无波无澜， “你当然没看过，这是我自己画的。” 彪子惊讶得瞪大了眼， “你你你，这你都会画？！” 他还有些不信，伸手就要去扒拉小远手上的本子，没脸没皮道， “都是好兄弟，给我看看呗。” 小远避开他的魔爪， “我还没画完。” 一旁的小宁也成功拦截到彪子脏兮兮的手，语气嫌弃， “谁和你是兄弟，小远是我弟弟，你那爪子别把我弟弟的本子弄脏了。” 彪子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被嫌弃也没恼，嘻嘻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是我老大，你弟弟不就是我弟弟。” 他碰了碰小远的肩膀，颔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欸，小远弟弟，画完了给哥哥瞧瞧呗。” 小远被他这肉麻兮兮的模样整得恶心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拿起自己和姐姐的书包就要往家走。 姐弟俩走出好几米远，身后彪子洪亮的吼声仍旧在回荡着， “欸，弟弟，记得快点画完嗷。” 小宁回头怒瞪了眼嬉皮笑脸的彪子，拉着小远的手小跑起来。 打闹归打闹，毕竟是同一个家属院从小到大的朋友，小远在画完第一页的时候就把本子扔给了彪子。 他画里的故事很精彩，仅仅是第一页就能将读者的心钩住，当然也钩住了彪子的心。 明明也就一页漫画，彪子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直到那张纸都被他捏皱了，这才意犹未尽地还给小远， “欸，你啥时候画第二页啊，我还等着看呢，你赶紧画，催更催更！” 小远不为所动，仔细将被彪子弄皱的褶皱按平，冷冷撂下一句， “等着吧。” 一句话勾得彪子的心不上不下，就连书摊上的书都没兴趣看了，活像一条被圈养在池塘里的鱼，恨不得小远早点甩下钩子，他好巴巴咬上去。 一起玩的男孩们见他这副心欠欠的样子还有些嗤之以鼻，他们也听说了小远在画漫画，都是同龄人，大家看的都是同样的漫画，他们是不相信小远能画出什么好看的漫画的。 “彪子你没事吧，程知远那小子能画出什么漫画，还不如去书摊淘一淘新书呢。” “就是就是，我最近新买到一本，特别好看，你们要不要看？” “看看看，快给我看看，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光了，买不了书看。” “不是吧，这个月才开头，你干啥去了。” 几个男孩凑到一堆翻看起最新的漫画，还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彪子看着他们的样子，想到自己以前也跟这群人一样，他不禁摇了摇头，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反正已经被小远的故事彻底征服，抓心挠腮恨不得按着小远的手，让他自己动。 谁懂追连载的痛！ 在小远第二页漫画出来的瞬间，彪子像是闻着味一激灵凑到他跟前，眼巴巴盯着， “远哥，我饿，求喂饭饭。” 小远差点被他恶心死了，皱着秀气的眉头，嫌弃地“吧唧”一声，将新鲜出炉的漫画拍到了彪子的脸上。 “嘿嘿嘿，桀桀桀。” 彪子捧着画纸，笑得像个傻子。 一旁的男孩子们见状也围了上来，凑到彪子旁边一起看。 这一看不得了，明明是跳着看的第二页，却很快被剧情吸引，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大家眼冒绿光，此时看着小远就像在看一块香甜可口的奶油蛋糕。 小远觉得后背有些凉，赶紧收拾好书包，刚想轻手轻脚离开，身后的书包被人拉住。 他回头，一群眼冒绿光的饿狼，流着口水朝他伸手， “远哥，饿饿，要饭饭~” 小远：“……” 刚走进教室的小宁：“咦惹~！” 第一张稿子最终还是交到了他们手中，这群人脸被打得啪啪作响，偏偏还厚着脸皮和彪子凑到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剧情。 小远交出画稿后就拉着小宁跑走了，再不走他觉得这群人的口水能把他和姐姐都淹没。 回家路上，小宁疑惑地看着他， “你把画稿给他们看了？” “嗯。”小远应了声，一脚踢开路边的小石子，“反正我画出来也只是为了过瘾，他们喜欢就拿去看吧。” 别说，自己的漫画被人喜欢还挺有成就感的。 小宁一巴掌揽在弟弟肩头，偏头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弟弟，得意又欠扁地来了句， “欸，老弟，咱来每天都吃一样饭菜，你咋还逼我矮这么多，是不是爸爸说的，你不喜欢运动，所以长不高。” 她拍了拍小远的肩膀， “欸，要不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训练吧，还能长个。” 她从小一直被程也练着长大，现在又参加了学校的田径队，运动量大，吃得自然也就比平常孩子多得多。 更何况宋暖和程也本身就不矮，基因在那儿，小宁九岁的年龄，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五二了。 小远轻哼了声，也没拍下小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我还没到长的时候，妈说了，男孩本来就比女孩发育得晚，等我到了长高的时候，一个暑假就能高过你。” 小宁嘿了声，捏了捏小远软乎乎的脸蛋， “那咱俩等着瞧。” 她捏完小跑到小远跟前，略略略做了个鬼脸， “你来抓我呀。” 小远无语望天，真不知道谁是大的谁是小的，谁家姐姐能这么幼稚！ 心里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得很，男孩背上背着两个书包，小跑上前跟上姐姐的步伐。 跑着跑着，小远逐渐回过味来，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前面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宁，又掂量掂量自己背上两座大山。 难怪他比姐姐矮，莫不是每天背两个书包给压矮的吧！ 小远觉得自己真相了，但想到小宁每天放学还要训练一个小时，他又默默将书包往上提了提。 算了，矮就矮吧，反正他还会长，就先让让小宁。 第595章 没了你我还怎么活啊 俩孩子回到家，吃过晚饭，小远帮忙收拾好饭桌便匆匆回了房间。 宋暖看得纳闷，问小宁， “你弟弟咋啦？” 小宁笑得一脸得意， “小远在画漫画，他画得可好啦！” 姐弟俩虽然时不时斗斗嘴，但小宁可是小远的忠实观众，每次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新出的画稿。 宋暖挑眉， “他不是一直在看漫画嘛，怎么自己开始画了？” 小宁帮妈妈将碗放到橱柜， “小远说书摊上的书都被他看完了，没得看了，只有自给自足。” 宋暖：“……” 好吧，这孩子还真的一如既往的热爱啊。 她也没说反对的话，孩子有兴趣是好事，只要不耽误学习就好。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小宁笑得眉眼弯弯， “妈妈，你放心吧，小远没有耽误学习，他都是写完作业才开始的。” 俩孩子自主学习的能力强，宋暖向来是放心的，笑着点点小姑娘的鼻尖， “你这个月底就要比赛了，紧张吗？” 小宁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抱着妈妈撒娇，她傲娇地仰着小脑袋， “我才不紧张，我可是学校短跑记录的保持者，连高年级的同学都跑不过我。” 她脸颊鼓鼓，像个小兔子，宋暖看得欢喜，上手轻轻捏了捏， “我们小宁最棒。” 小宁身后的兔子尾巴快要晃上天了。 小姑娘虽然傲娇，但努力也是真的努力，每天早上跟着她爸的起床号一起，围着家属院跑上两圈才回来吃饭，放学后也有在认真训练。 运动不比其他，身体上的苦是实打实的，小宁自从选择了这个爱好后，无论程也和教练练她练得有多狠，小姑娘都是一声不吭咬牙坚持。 宋暖想起小姑娘刚进田径队时，由于队里的训练强度太大，小姑娘还不太适应，忍了一整周，硬是没说半句要放弃的话，还每次训练都做到了最好。 最后实在是累极了，回到家抱着宋暖哭哭唧唧了大半天，看得宋暖既好笑又心疼。 转眼俩孩子都九岁了，宋暖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但又无比幸福充实。 隔天一早，小远刚坐到位置上，同桌便一脸谄媚凑上前来， “远哥，能把你画的漫画也借给我看看吗？” 小远还没发话，彪子走过来，将两页稿纸还给小远， “咱们远哥没同意，我可不敢随便把漫画借给别人。” 他一脸贱兮兮的样子，凑到小远面前， “远哥，兄弟们上道吧，怎么样，后一页画好了没？” 小远隔着纸将眼前的大脸推开，谁想当他哥，自己还比彪子小上一岁呢。 见同桌眼巴巴地盯着，小远也没小气，将前两页稿纸递给他， “拿去看吧。” 反正他画完后就不新鲜了，既然自己的漫画能被人喜欢，就给他们看看吧。 “谢谢远哥！” 同桌捧着稿纸，高兴得找不到北。 早就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同学们见小远同桌借到漫画，也纷纷上前询问能不能借他们看看。 小远是无所谓的，给一个人也是看，给一群人也是看。 就这样，小远的漫画开始在班上传阅起来。 一共就两页纸，大家没几分钟就看完了，待画稿回到小远手上时，他面前从彪子那一张大脸变成了全班同学嗷嗷待哺的样子。 “远哥，饿饿，饭饭~” 小远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从书包里掏出昨晚新画的两页，瞬间便被这群饿狼给抢了去。 如此一周过去，小远每天除了上学，放学后还要想着后续的漫画剧情。 面对一群能恶心死人的同学，他不得不抓紧了更新的进度，只是，画着画着，忽然就觉得变了味。 他原先好像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来着，怎么现在好像在上班一样？ 小远在漫画最终篇爆发了，“啪”地一声，他将画稿拍在彪子桌前，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 “最后一篇，以后不画了。” 彪子先是乐呵呵地捧着新鲜出炉的饭饭，待听说小远停笔不画了后，他像是一棵被天雷劈中的古树，再没了半点生机，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吧下来。 “啊，不要啊远哥，没了你我还怎么活啊~！” 他痛心地伸出手，想抓住小远的衣角。 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小远一个闪身躲开，顶着俩黑眼圈愤愤道， “你活了我就活不成了。” 不知怎么的，为了赶稿子，他每天越睡越晚，有时候怕被爸妈发现，他甚至是打着手电筒缩在被子里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拼，明明自己啥都没得到，连一分钱稿费都没有。 小远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要及时止损。 彪子见催更无望，只能含着泪收下这最终篇。 为了搞点仪式感，他还贴心地买了书皮，将小远这本漫画按照顺序完整地裁定了下来。 拿到书的时候，小远难得给了彪子一个好脸色。 “你总算干了回人事。” 他翻着手里的漫画，从第一页开始，现在能很明显地看出画第一页时还有些青涩，但随着同学们催更的频率，他赶稿的速度在增快，画工和剧情也逐渐精进丰满。 小远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吧，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画工增长了不少。 这本漫画已经在班上传阅了个遍，有些同学看入了迷，连上课都在偷偷摸摸地看。 小远觉得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为了家长们的怒火烧不到自己这里，他抽了个空专门声明， “是你们自己要看的啊，成绩退步了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大家也知道小远是好心，也不敢在课堂上看了，只是下课时凑在一起悄悄讨论剧情。 显然，小远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漫画对小学生的影响力，他的漫画不仅在自己班上流传，更是不知道被人传到了别的班上。 彪子听说了这件事，问了小远，见他没意见，这才跑去逮着那人警告， “书是你传出去的，要是被弄坏了，有你好果子吃。” 其实不用他警告，大家不知道有多爱护这本书，恨不得小心翼翼供着。 第596章 零花钱 一连两周过去，小远也有两周没去城里的书摊了，这天周末，宋暖让他去新华书店买两本学习资料，路过书摊时，那老板认出他，将人叫住， “欸，小孩，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书摊老板笑得一脸神秘。 小远走近了些问， “有事吗？” 书摊老板从箱子底下抽出好几本崭新的漫画，书封很漂亮，人物很新奇，不像是国内出版的漫画。 小远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凑上前想从老板手里接过。 “欸，先给钱。” 老板将手往后一撇，食指与大拇指相交搓了搓。 “多少钱一本？” 小远在心底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存款，爸妈每个月给他和姐姐十块钱零花钱，姐姐的钱都存了起来，最多也就吃个冰棍喝个汽水。 而他的零花钱呢，全都投进了这个书摊。 顿时，小远看老板的眼神都有些幽怨了。 书摊每看一本书要收费一毛钱，他有时候一看就是大半天，一天下来经常一块钱就没了。 而且他喜欢连环画和漫画，不仅喜欢看，也喜欢收藏，买下来又是另外的价钱。 这也就导致了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家里的书越来越多，爸爸怕他的书没地方放，甚至还专门给他做了个书柜。 书摊老板见小远的眼神越来越幽怨，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咳咳，那个，看书两毛，买书两块。” “这么贵？！” 小远脱口而出，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个社恐这件事。 书摊老板将书小心翼翼地翻给他看， “你瞧瞧，这彩印印得多好啊，这可是从国外流传进来的，整个省城只有我最先搞到手，包你好看的。” 小远有些心动了，他抿了抿唇，伸出手， “你先拿给我看看。” 书摊老板不情不愿地给他， “可仔细着点，我一共也就这么多本。” 小远在他的注视下翻看了两页，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顿时沉迷其中。 书摊老板见此抽过他手上的书，笑着挑挑眉，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都是老顾客了，我让你优先购买。” 小远手揣进兜里，捏着兜里皱皱巴巴的两张钱，一张十块是妈妈让他买学习资料的，肯定不能乱用。 还有一张五块是他最后的存款了。 到底是买还是看呢。 小远很纠结。 新到的书一共十来本，每本都崭新地放在箱子里，小远只是静静看着，就好像被勾了魂去。 最后，他一咬牙，掏出自己仅剩的五块钱，递给书摊老板， “我要两本！” 这么好的书，不收藏简直可惜了。 “爽快！我真没看错你！” 书摊老板牙花子都要笑出来了，摊开书让小远挑选， “想要哪两本，自己挑。” 小远很是纠结，蹲在箱子前挑了有一刻钟，最后才忍痛割爱地放下其他书。 他接过书摊老板递来的一块钱找零，垂涎欲滴地看着箱子里其他书， “这些书你给我留着，我迟早要来买他们。” 书摊老板乐呵呵收拾着摊子，挥挥手道， “好说好说。” 买了新书，小远迫不及待地想看，匆匆逛完新华书店后便骑车回了家。 宋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一溜烟跑回到房里，关门，还不忘回头喊上一句， “妈，我买了新书，别打扰我啊。” 宋暖简直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摇头。 小远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除了吃饭睡觉上学，其余时间全都捧着这两本书，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就连陪小宁训练时，他也从前两周抱着本子画画变成了抱着漫画啃食。 他看得忘我，没注意到训练已经结束。 小宁喘着气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脑袋，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这本你前天不都看完了嘛。” 小远惋惜地合上漫画， “看完这本就没得看了，我舍不得。” 小宁疑惑， “书摊又没新书了？” 小远摇头， “没钱了。” “噗……”小宁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好笑地看着弟弟， “你零花钱用完了？要不要姐姐资助你点？” 小远珍重地将漫画放回书包，听到小宁的话有些意动，但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渴望， “不了，你的零花钱还是好好存着吧，我下个月再买也是一样的。” 他都这样说了，小宁也没坚持。 爸爸妈妈说了，每个月给他们零花钱就是为了锻炼他们自主支配的能力，反正无论他们买什么，每个月都只有十块钱。 彪子好难得见小远有些蔫吧，兴冲冲地问小宁， “我远哥咋了？” 小宁朝他翻了个白眼，将小远没钱买新书的事告诉他。 彪子手扶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猛地一拍巴掌， “不就是缺钱嘛，好办！” 小宁小远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姐弟俩异口同声地问， “你有办法？” “嘿嘿。”彪子脸上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 “远哥你继续画漫画，咱们也可以像书摊老板那样，收钱给别人看漫画呀，还是独家漫画，只有咱们学校能看到的那种。” 他琢磨了片刻，继续道， “书摊老板一本书收一毛钱，咱们就收五分钱，还比他少五分，大家一定会抢着看的。” “五分钱而已，省一根冰棍儿就能看一本书，谁都看得起。”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兴致勃勃看着小宁小远，期待他俩表态， “这主意咋样？我聪明吧！” 小宁看看小远，又看看彪子， “这能行吗？爸妈知道了会不会骂我们。” 彪子嗐了一声， “你不说我不说，让那些看了书的同学也别说，老师和家长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继续诱惑， “远哥，想想书摊上的新书，他们还等着你抱回家呢。” 小远彻底动摇了， “行，我画！” 彪子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我可以帮忙收钱，但是每收一个人要给我一分钱报酬。” 小远咬牙答应， “成交！” 就这样，小远重操旧业，开始了他的漫漫赶稿路~ 第597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程知远大师再一着作，仅需五分钱，就能看一整本。 五分钱嘞，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看得了一本超好看的漫画！” 周一的早晨从彪子的热卖声开始。 原本还有些安静的教室从这一刻变得喧闹。 刚坐下正在收拾书包的同学们听见声响纷纷朝彪子投来好奇的视线。 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彪子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手在半空中轻拍， “来来来，大家都看过来。” 他一边嚷嚷一边走向讲台，手里还拿着两张新鲜出炉的画稿， “让我看看有多少人看过咱们远哥第一本漫画？” 话落，教室内大部分同学都举起了手。 “嗯，不错。” 彪子满意点头， “远哥的漫画就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吧，那肯定是好看的，大声告诉我，是不是很期待再次看到远哥的漫画？！” “是！” 同学们很给面子地附和，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就想看看彪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 只是人类的悲喜注定不能相通，彪子嘻嘻，同学们嘻嘻，小远不嘻嘻。 男孩此刻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脑袋低垂着，恨不得就这么厥过去。 台上的彪子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神态，那语气，还练什么田径啊，干脆去做销售得了，忽悠人的本事杠杠的。 “此时此刻，就现在，大家的视线看过来。” 彪子在讲台上激昂澎湃，手上高举着两张画稿，是小远连夜赶出来的， “新鲜出炉的画稿，仅此两张，先到先看，看完全本书只要五分，谁来？！” 话落，教室内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没想到这次看书竟然还要钱，都是小孩子，五分钱也是钱啊，都开始犹豫起来。 彪子见状啧啧两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说说你们，也就五分钱，咱们去书摊看书还要一毛钱呢，而且远哥的漫画比书摊上的好看多了。 他还是念在咱们都是同学的份上才优先给咱们班看，要不然其他班的人早抢了去。” 彪子脸上一副失望的表情，作势就要从讲台上下去，边走还边摇头， “真是不识好人心，看来终究是我错付了，我这就把画稿拿给二班的人看。” 底下的同学们本来还在纠结，见彪子是真的要去二班，顿时开始着急起来， “欸，彪子哥，你先别走啊，我们没说不看。” “就是就是，彪子哥，我们看，不就是五分钱嘛，谁还拿不出来啊。” “给，五分钱，我给。” 甚至有人开始求小远， “远哥，你快拉住彪子，咱们可是同班同学，新鲜的漫画自然要优先给咱们班上的人看。” “对啊对啊，我才看完第一本，正是心痒痒的时候，我先出钱，让我第一个看。” 小远脸色已经红得不像样，他着实没有想到彪子还有这本事，能将班上的小屁孩们哄得团团转。 教室实在是太燥热了，小远待不下去，蹭地起身，想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一走，彪子重新倒退回来，瞧着班上的同学们， “你们看吧，远哥都伤心了，瞧他刚刚眼睛都红了，还能不能继续画稿都不一定。” 同学们见状有些不安，担忧地问， “远哥他没事吧，我们真不是那意思。” “我看，我看还不成嘛，快叫远哥别伤心了。” 彪子为难地叹了口气，重新走回教室， “行吧，看在远哥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一共五分钱，到我这里来排队，先到先看。” 话落的瞬间，同学们蜂拥而上，直接将他团团围住。 小远从厕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同学们手上挥舞着五分的毛票，嗓子里大喊着， “先收我的钱，先收我的。” 彪子被围在人群中间，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一个个登记的同时还不忘安抚大家， “都能看都能看，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 小远站在门口，对眼前的场景瞠目结舌，一人五分钱，那他不是很快就能凑齐买书的钱了！ 他对现在这个场面非常满意。 这时，小宁双手抱胸凑上前来，肩膀怼了怼小远， “没想到啊，彪子还有这脑子，我还以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另一边，最先给钱的人已经拿到画稿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激动拍手， “精彩，太精彩了！” 他身旁围着四五个脑袋，大家看的同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他们的惊呼勾得还没看到的同学们心痒难耐，只恨不得一把将钱塞到彪子怀里。 画稿在给过钱的同学们手中轮转，大家看完后不禁对小远竖起大拇指， “远哥，你真的太牛了，这本比上一本画得还要好，故事还要精彩，什么时候再更新下两章啊，我都等不及了。” 自己的作品这么受欢迎，小远自然也是开心的，这本书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剧情已经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遍才提笔的。 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催更，他眼眸微垂，有些不自然道， “每天更新两章。” “哇喔，太好了，那我每天早上都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了。” “天呐，连上学都有了动力。” 就在教室里热闹非凡的时候，班主任来了，看着教室里闹哄哄，她脸一沉，伸手在门框上拍了拍， “干什么干什么，大清早的，这是教室，不是菜市场！” 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彪子朝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不要声张此事。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在这个问题上还是非常团结的，纷纷闭上了嘴，灰溜溜地跑回座位上。 整整一上午，彪子那里就收到了两块五毛钱，小远的画稿也几乎在班上传阅遍了。 彪子乐呵呵将两块二毛五塞给小远，手里还拿着那两张画稿。 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小宁好奇地问， “你这是要干啥去？” 彪子嘿嘿一笑， “这么好的漫画，只让这么点人看岂不是可惜了，我去别的班上宣传宣传。” 他豪放地拍了拍小远的胳膊， “远哥，放心吧，兄弟保证让你把书摊上的书都承包下来。” 第598章 请家长 短短两天，小远的漫画已经风靡了大院小学，两张孤零零画稿几乎在每个班上都传阅了一遍。 彪子收钱收得盆满钵满，简直要合不拢嘴了。 小远没有管这些事，只专注地继续画稿子，画完的第一时间拿给小宁看，然后再是班上的同学们。 一周过去，当小远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时，他是真的对彪子刮目相看了。 彪子整张脸都要仰上天了，看着小宁小远，哼哼两声， “怎么样，我厉害吧。” 小宁小远齐齐点头， “厉害。” 小宁捶了锤彪子的肩膀， “行啊，彪子，没想到你还有这脑子，以后赚钱不用愁了啊。” 难得从小宁嘴里听见夸自己的话，彪子脸都要笑烂了，要是身后有条尾巴，此时怕是早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赚了钱，小远当机立断跑到城里的书摊，直接包圆了整个书摊，将自己想买的漫画书都买了下来。 他抱着书回家时正好和宋暖碰了个正着，看着他哼哧哼哧的样子，宋暖赶忙接过他手里书，打量了片刻，突然疑惑地问， “零花钱还没用完？” 小远头皮一紧，身子瞬间绷直，他没有对父母撒过谎，也不想骗宋暖，只含糊道， “不是用零花钱买的。” 宋暖见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以为是小宁将自己的零花钱给了他，也没想过多干预姐弟俩的事，于是点头道， “晚上别看太晚，记得开灯看，对眼睛好。” “知道了妈。” 小远如释重负，匆匆抱着书回了自己房间。 心仪的书买完，小远也没了继续赚钱的想法，刚好当前这本漫画已经更新完，他朝彪子道， “这本结束后就不再更新了，你跟同学们说一声。” 彪子才体会到赚钱的乐趣，听说他不更新了，顿时嚷嚷起来， “咋啦远哥，咋突然不更新了？你是不是嫌我抽成抽得太多？” 小远摇头，手上刷刷写着作业， “画稿太费精力了，我晚上都睡不好，会影响学习的。” 这一整周，他都是在打着手电筒缩在被窝里完成的画稿，要是被爸妈知道了他就惨了。 彪子也知道小宁小远即使有兴趣爱好都不会影响到学习，也就没再多劝小远。 只是想到好不容易充实起来的零花钱又要缩水，彪子一阵肉痛。 他将这个“噩耗”告诉同学们后，也引得同学们一阵惋惜。 不用去城里的书摊就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漫画书，而且还比书摊便宜一半，大家恨不得天天看。 现在小远不画了，他们简直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但又等不回来喂食的妈妈。 好在彪子还是比较良心的，五分钱给了就能将一整本直接看完，甚至还能看两遍三遍。 有些同学看得不过瘾，又将装订好的漫画借过来，趁着老师上课的时候偷偷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直接让上课的老师逮了个正着。 经过老师的“严刑逼供”，彪子和小远很快被供了出来，老师们一问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不知道彪子和小远竟然能在学校做起生意来。 彪子这样做还能理解，毕竟这孩子本性就是个调皮的，从小到大数不清惹了多少次祸，要不是还有体育这样一个长处，彪子妈彪子爸只怕是要愁秃了头。 可是小远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平日里安安静静，是所有老师心目中的三好学生，就连每次考试也都是名列前茅。 按照老师们的说法，宋暖家这对龙凤胎，真是所有妈妈心目中孩子们的榜样，学习成绩好，还自觉，真是难得。 可就这样一个三好乖乖学生，竟然跟着彪子这个混世魔王一起，在学校里做生意，听说还赚了好几十块钱。 这可把老师们都惊呆了，要知道，九二年老师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几百块而已。 抱着怀疑的态度，班主任翻看起小远的漫画来。 嘿，这一看不打紧，小远同学这漫画画得还真是不错的，比书摊上有些漫画都要好看。 看着看着，班主任直接看入了迷，待回过神来时，彪子和小远已经低头站了好一会。 “咳咳。” 她轻咳两声，一秒八百个假动作将漫画阖上，又掩饰性地抿了口茶，这才看向两人， “你们俩，叫你们家长来一趟。” “啊，不要啊老师，不至于叫家长吧。” 彪子叫苦连天，就差抱着班主任的大腿求饶了。 小远没说话，但心里也是忐忑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叫过家长呢，不知道爸妈听说他在学校赚钱会是什么反应，妈妈不会生气吧。 小远不敢去想，他不想惹爸爸妈妈生气，但这件事确实也是他做错了，理应受到惩罚。 这边彪子还在和老师掰扯， “老师，求求你了，大不了我们把赚来的钱都还回去好了，能不能不要叫家长，我妈会杀了我的。” 他前不久才因为不写作业挨了一顿竹笋炒肉，那滋味还历历在目呢，他可不想再体会一遍。 班主任将漫画书往教案上一放，对彪子的求饶已经产生了抵抗力。 谁叫这小子每次犯错都来这一招。 彪子见求饶不行，看了眼旁边不在状态的小远，扯了扯他的衣角，开始挤眉弄眼， “兄弟，你这个时候发什么愣啊，都要叫家长了，你不害怕吗？” 小远听见他小声叨叨，瞥了眼他，依旧没吭声。 班主任懒得看彪子那样儿，朝两人挥挥手， “行了，赶紧回教室去，下午放学前，我要见到你们家长。” “知道了老师。” 小远低低应了声，没什么表情地出去了。 彪子跟在他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说你，老班这么喜欢你，你求个饶说不定就能逃过去了。” 小远不赞同他的想法，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挨骂是应该的。” 彪子一口气不上不下， “你是挨骂，我可是挨打啊！” 实验室内，宋暖接到小远电话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远，你说啥？” 小远沉闷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 “妈，我犯了错，老师要请家长。” 第599章 眼色使给瞎子看 宋暖对孩子被叫家长这件事很是新奇，待放下电话，实验室的同事问， “宋医生，怎么了？” 宋暖缓了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家小远被老师叫家长了。” 同事们见她还笑得出来，不免有些疑惑， “被叫家长你还这么开心？” 宋暖一直觉得自家俩孩子像是来报恩的，从小到大她和程也一点都不操心。 小宁虽然活泼调皮，但做事十分有分寸，也很有自己的规划。 小远则完完全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都很有自律性，无论对学习还是兴趣都能做到百分百专注投入。 所以这个最听话最懂事的小远冷不丁被叫了一次家长，宋暖还真觉得有些好笑。 儿子总算有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儿了，她这个当妈的虽然即将面临老师的问责，但心底却莫名有些开心。 同事们搞不懂她奇特的想法，只无奈地摇摇头，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省心的孩子，居然还盼着被叫家长。” 第一次被叫家长，宋暖为此还有些慎重，甚至特地跟冯主任说了声，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整理好衣服来到大院小学。 小学在九零年时重新修缮了一番，侧边新修了一个大操场，操场上铺了塑胶跑道，每天下午田径队会提前半小时放学到操场上训练。 宋暖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趁着下课铃声还没响起，她先来到了操场旁边。 小宁正在做热身运动，见她过来，女孩和教练说了声，小跑上前，双眼亮晶晶， “妈，你来了。” 宋暖摸了摸她的胳膊，见她只穿了单薄的运动服，问道， “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小宁摇头， “不冷，等会还要出汗呢。” 宋暖叮嘱， “结束了记得把外套穿上，别感冒了。” 小宁点头，拉着她往操场边上去， “妈，你知道老师为啥叫你来吗？” 宋暖摇头反问， “你知道？” 小宁嘿嘿两声，将彪子和小远在学校租漫画的事告诉了宋暖。 宋暖还真没想到小远会在班上赚钱，还和彪子那个小混球在一起。 她有些好笑，嗔了眼小宁， “你既然知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宁努努嘴， “我可不能出卖弟弟和朋友。” 宋暖手指戳了戳小姑娘的额头，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看来咱俩以后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小宁赶忙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 “哎呀，妈，你不是老说我们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嘛，再说，我看你和爸才是天下第一好。” 宋暖正欲说话，放学铃声响起，她起身，拍了拍衣摆， “行了，不和你贫了，你妈我得去挨训了。” 小宁嘻嘻笑着， “谁敢训咱们团长夫人啊，是吧。” 宋暖嗔了她一眼。 看着自家妈妈的背影，小宁呼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妈妈没生气。 第一次被叫家长，无论是小远还是小宁，都有些忐忑。 宋暖刚走到教学楼下，迎面就看到匆匆跑下楼接她的小远。 见到妈妈，小远立马站定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低着头抿唇，一会才走上前去， “妈妈。” 宋暖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她伸手，薅了一把小远的脑袋，笑道， “走吧，去看看老师怎么说。” 小远诧异， “妈，你都知道了？” “嗯。” 宋暖应声，“刚刚先去看了你姐。” 小远哦了声，不再说话了。 上楼的时候，两人遇到刚从楼上下来的彪子，彪子整个人都蔫吧了，低眉搭眼磨磨蹭蹭下着楼，那模样，恨不得一步分成两步走。 见到宋暖，彪子先是愣了下，随即立马站直了身子，乖巧地喊了声， “宋阿姨。” 宋暖好笑地看着他， “彪子，接你妈去呢？” 彪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吧唧地点头， “对。” 忽地，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暖， “宋姨，我能求你件事吗？” 宋暖笑而不语， “你说说。” 彪子一连下了两层台阶，走到宋暖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等会我妈打我的时候，您能拦着点吗？” 他低头，磨磨蹭蹭地不好意思开口， “要打回家打，我……我不想在学校挨打。” 他好歹混了个老二当，要是当着小弟们的面挨打，多没面子啊。 宋暖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懂得好面子了，做大人的也要保护好孩子们的自尊心。 于是她点头道， “行，等会我帮你拦着点。” 彪子整个人又行了，重新充满了生气， “谢谢宋姨，我就知道宋姨你最好了。” “是吗，难怪连你亲妈都看不见了。” 话落的瞬间，楼梯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彪子浑身皮一紧，朝下看去，果然看见了他亲妈那张风雨欲来的脸。 彪子开始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了。 宋暖笑着和彪子妈打招呼， “杨嫂子，你来了。” 彪子妈三两下走上台阶，先是狠狠瞪了眼彪子，这才看向宋暖， “小暖妹子，真没想到能在学校见到你。” 她以为在大院里被老师叫家长这条赛道已经够小众了，没想到小暖妹子也闯了进来。 宋暖呵呵两声，挽着她的手上楼。 俩妈在前面走着，俩儿子老老实实跟在屁股后面。 彪子十分不安分地给小远使眼色，小远像是没看见他的挤眉弄眼般，目不斜视。 彪子只觉自己使眼色使给瞎子看，简直白费力气。 有了宋暖在中间劝阻，彪子好算没在学校吃一顿竹笋炒肉，至于回去怎么样，那就不是宋暖能左右的了。 俩孩子在学校做生意这件事确实不对，宋暖和彪子妈各自将他俩收同学们的钱都补了上，至此，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第600章 妈妈，你真好 回去的路上，宋暖拿着小远的漫画翻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想法天马行空，画得很好。 小远跟在妈妈身后，见妈妈一直在看他的漫画，还以为妈妈生气了。 他有些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主动承认错误，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宋暖率先回头。 “小远，你是不是很缺零花钱？” 宋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给孩子零花钱给得太少了。 小远猛地摇头， “不是的，妈。” 他有些羞于启齿， “我的零花钱都用来看书买书了，所以才缺的。”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宋暖看着从小就听话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牵起儿子的手，带着他慢慢往家走， “我觉得这件事，你只做错了一半。” 小远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想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自己的爱好，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况且妈妈觉得你画得很好，也值这五分钱。” 宋暖娓娓道来， “但是，你不该在学校赚钱，更不该赚同学们的钱，学校是一个学习的环境。 不是所有同学都和你一样，能兼顾学习和兴趣爱好的，要是因为你的漫画，让同学们的心都不在学习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再者，同学们的钱现在也是他们父母给的，你赚他们钱是不是也不太对？” 小远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闷闷的， “妈，我知道错了。” 宋暖捏了捏他的手，笑得温柔， “你要是想赚钱，妈有一个办法。” 小远猛地抬头看着宋暖，眼神亮亮的，还带着希冀， “什么办法？” 宋暖放开他，翻了翻手上的两本漫画， “你画得这么好，既然想挣钱，那咱们就光明正大地挣，通过正当途径挣。” “等回去妈打个电话问问你小姑，看看哪个出版社比较靠谱，咱们给出版社投稿，要是能被选中，往后你也不用五分五分地挣了。” 小远的眼神越来越亮，听着妈妈的话，心情激动， “我真的能投出版社？出版社会要我的画稿吗？” 宋暖摸了摸他的脑袋， “妈不知道，但是试一试总没错，你还小，试错的机会多着呢，总不能害怕失败就不去试了吧。” 小远听闻点点头，握紧了妈妈的手， “嗯，那就试试。” 他抬头看着妈妈，夕阳的余晖洒在妈妈脸上，给她本就温柔的脸庞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小远一直觉得他和姐姐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妈妈，随着长大，这种感觉越来越甚。 他盯着妈妈的侧脸，抿唇笑着，轻声说， “妈妈，你真好。” 晚上，程也回家，夫妻俩睡前夜话，宋暖将今天的事告诉了男人。 程也哭笑不得，伸手将媳妇圈在胸前， “媳妇，辛苦你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叫我去，我脸皮厚。” 他媳妇这么薄的脸皮，可不能被老师大庭广众之下数落。 宋暖攀着男人的肩膀，笑道， “俩孩子乖了这么多年，偶尔调皮一次还挺新奇的，老师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我们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 她拍了拍男人的胸膛，嗔怪道， “要是你去，搁那儿一站，老师还怎么说话。” 怕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男人的气势越来越足了，只有在家时会露出点温和的样子，在外大院里的小孩都要绕着他走。 小朋友们一度很同情小宁小远，他们有个这么凶的爸爸，太可怕了。 小宁小远不理解，爸爸在他们心目中，一点都不凶，虽然有严厉的时候，但大多时候还是很温柔的，特别是对待妈妈，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在一家人的支持中，小远开始准备给出版社投稿。 他觉得先前画好的两本漫画还有进步的空间，于是决定重新画一本。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催更，他也不用每晚缩在被窝里画，所以画得很是精细。 彪子那天回去自然挨了顿竹笋炒肉，第二天见到小远好生生坐在座位上，他龇牙咧嘴上前， “远哥，宋姨没打你？” 小远摇头， “我妈妈从来不打人。” 彪子不死心地又问， “那程叔叔打你了吗？” 小远还是摇头， “我爸爸也不打人。” “啊！” 彪子捂着屁股，发出惨烈的悲鸣， “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看起来那么凶的程叔叔不打小孩，他们家却时不时来个混合双打。 正义在哪里？！公理在哪里？！ 小远没理他的哀嚎，碍于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彪子也是为了帮他挣钱，他好心关心了一句， “你的屁股没事吧？不是还有一周就要比赛了。” 彪子一秒恢复正经，无所谓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小远面前的座位上， “嗐，我皮糙肉厚，这点小打算得了什么，今天就能好，再说，我妈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她也知道我二十五号就要比赛了。” 小远真是跟不上彪子的节奏，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彪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才会这么跳脱。 见他没事，小远也就不再说什么。 一直到放学后，彪子再次凑上来，问， “你今天还去操场不？” 小远点头，从桌肚里拿出画纸， “去，小宁马上要比赛了，我陪她一起。” 彪子看得牙酸，轻哼一声， “你们姐弟俩感情还挺好。” 小宁在一旁撞了撞他的胳膊，傲娇地仰着下巴， “我和小远可是亲生的。” 操场上，田径队在热身，小远坐在看台上，手里捧着画纸，正低头画着。 “嘟嘟……” 一声尖锐的哨响叫回了正在热身的运动员们，教练穿着棉服站在队伍前， “距离市里的田径比赛只剩一周时间，这一周内，大家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咱们争取在市里的比赛上获得好成绩，让大家看看，咱们大院里的干部子弟都不是孬货！” “好！” 彪子这个气氛组组长率先鼓起掌来， “我一定拿个第一回来。” 他带了头，队伍里大家跟着鼓起掌来，大家神色各异，有兴奋有紧张。 小宁站在第一排，鼓掌的动作未停，但脸上却有紧张一闪而过。 她和田径队其他队员不一样，她每年寒暑假都会去大姨父那里特训，这也就让她在队里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宋知宁，你是咱们队里夺冠希望最大的，更不能松懈。” 教练特地点名，对小宁满是期待。 第601章 过犹不及 小宁抿唇，没有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训练结束后，彪子擦着汗，看小宁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有些不对劲？” “没怎么啊。” 小宁穿好外套，将书包递给一旁伸了老半天手的小远。 彪子哼哼两声，见姐弟俩就要走，忙喊道， “诶诶诶，等等我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小宁回过头，一脸无语地看他， “你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跟王八似的。” 彪子三两下套好衣服，随手将书包搭在肩上，凑到小宁跟前，左看看右看看， “不对劲，宋知宁你今天不对劲。” 以他这么多年对小宁的了解，今天的宋知宁话太少了些，人也不够活泼。 小宁翻了个白眼，接过小远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两口水，才挥了挥拳头， “怎么，一天没挨打，皮痒了？” 彪子朝前跑了两步， “别别别，我错了，错了，大姐。”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往家里走，走到半路，忽地，彪子停下脚步，看着小宁， “宋知宁，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小宁眼底闪过一丝被人戳破后的慌乱，随即很快梗着脖子道， “谁紧张了，我可是学校记录的保持者，我可不紧张。” 她眼神飘忽，拉着小远的胳膊就往家走， “小远咱们走，别理这人。” 彪子在身后紧赶慢赶跟着，也不戳穿小宁的假装。 其实小宁还真有些紧张，嘴上逞强，但她心里是没底的。 学校的田径队也才组建两年，虽说她放假有大姨父训练，但到底也是第一次参加市里的比赛，她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紧张归紧张，小宁自信心还是有的，训练也不敢松懈。 教练和大姨父都说，她的优势是起跑快，爆发力强，很适合一百米这样的短跑。 但她薄弱处也很明显，那就是耐力不足。 所以越是临近比赛，教练便越是强调她要突破自己，把薄弱处补起来。 教练甚至专门针对她的薄弱点制定了训练计划。 虽然在训练下，她的耐力增长了不少，但小宁是个要求高的，特别是对自己，要求更高，她现在的水平还达不到对自己的标准，所以小宁开始着急。 也开始对即将到来的比赛产生紧张的情绪。 她的情绪很外露，小远和彪子和她一起长大，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小远看着姐姐的后脑勺，默默抿紧了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姐姐，他对运动一窍不通，他能做的，好像只有陪姐姐一起训练。 为了让小宁有个良好的状态参加比赛，宋暖和江姨甚至特地定制了饮食搭配，各种营养充足，美味又清淡。 小宁是最喜欢吃的一个人，但最近却明显没了胃口，吃什么都感觉一个样，好似吃饭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她匆匆扒拉完两碗饭，帮着江奶奶收拾了碗筷，和爸妈招呼一声便穿好衣服出了门。 小姑娘时常在这个时候出去玩，宋暖和程也并没有在意，小远也因为要画稿子，吃过饭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小宁一个人走到操场上，先是走了两圈消食，再是热身，最后直接脱了外套开始跑起来。 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空慢慢变成深蓝色，操场上开始变得昏暗。 忽地，身旁响起另一道脚步声，小宁扭头一看，差点没被彪子给吓死。 她停住脚步，双手撑膝喘着气， “你……你是鬼吗？就不能出点声？” 彪子双手叉腰， “嘿，我好心来陪你跑步，你还说我是鬼。” 小宁已经跑完了，哼了声走向看台边， “谁要你陪了，我都已经跑完了。” 彪子跟在她屁股后面， “嘿嘿，我就猜到你吃过饭会来跑步，宋知宁，你就是紧张了。” 他像是看稀奇一样看着小宁， “没想到你还会紧张啊。” 小宁被他惹恼，双手叉腰狠狠瞪着他， “彪子你好烦，给我闭嘴。” 彪子老实了。 第二天训练结束后，小宁找到小远， “你先回去吧，跟家里人说一声，我再跑两圈就回去，别等我吃饭了。” 小远怕爸妈担心，只能答应。 彪子怕自己回去晚了，又会来一场竹笋炒肉，也没留下来。 操场上只有小宁一人在不知疲倦地跑着，直到一声哨响将她喊停。 她喘着气回头，就见教练一脸严肃走来， “宋知宁，赶紧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跑。” 小宁看了看天， “天还没黑，我还能再跑两圈。” 田径队的教练是学校体育老师，也是位退伍军人，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十分唬人，同学们都很怕他。 看着小宁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教练在心底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过犹不及的道理懂吗，你今天已经练得够多了，再练对身体不好。 你还小，比赛当前，不要让自己受伤。” 小宁抿抿唇，听劝地走到看台旁穿好衣服。 她不是不懂过犹不及，教练和大姨父都跟她说过，只是只有跑起来，她才不会紧张，才不会担心比赛。 —— 今天请假一更哦(｀?w?′) 第602章 掀老底 随着比赛的靠近，教练的话好像并没有对小宁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她更焦虑了。 小姑娘很是紧张，总觉得自己训练还不够刻苦，依旧想着等训练结束后再加练一会。 她的紧张焦灼教练都看在眼里，趁着休息时间，他打电话到军区找程也，告诉了小宁的近况和心态，想着做父母的一定比他更了解孩子。 程也当天下班就和宋暖说了，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好好开导开导小姑娘。 这天晚饭，小宁只吃了平时一半的量，见她放下碗筷，小远纳闷地看着姐姐， “姐，你这两天吃得好少，一点都不像你了。” 小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没啥胃口，吃不下。” 她看着宋暖，眼神有些闪躲， “爸妈，我出去找彪子他们玩。” 她说完就要走，但被宋暖叫住， “今天就别出去了吧，咱们一起散散步。” 在小宁疑惑的目光中，宋暖和程也带她去了操场上。 小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爸妈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下一秒，宋暖牵起了她的手，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被程也牢牢抓在掌心。 她惊愕抬头，感受着掌心的触感。 爸妈的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妈妈柔软温暖，爸爸坚硬宽厚。 但无一例外，都给了小宁极大的安全感。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父母独自带她出来散步的原因了。 原来她最近的紧张与不安，都被爸妈看在眼里。 陕省的冬天有些冷，但对于已经习惯了林吉冬天的三人来说，还可以接受。 夫妻俩一人一边，牵着闺女的手走在昏暗的操场上。 走着走着，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雪，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气氛太过安静美好，连带着让小宁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些。 宋暖牵着小宁，明明还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但小宁掌心经过这两年的训练，竟然已经有了一层薄茧。 她和程也是知道这孩子训练有多辛苦努力的，每个假期，小宁都会在林吉大姨父带的队伍里进行特训。 每当从林吉回来，小宁总会瘦一圈，也会长高一些。 宋暖和程也看得心疼，霍嘉木也说小宁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却比他们省队里有些大孩子都更加坚韧。 正因为这样，宋暖和程也才理解小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母女俩掌心相贴，十分温暖，宋暖偏头看小姑娘，望进她亮晶晶的眼神，仿佛一下子看到了从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她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手， “小宁最近开心吗？” 宋暖没有去问她压力大不大，反而是问她开不开心，这让小宁一下子有些鼻酸和委屈。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借着灯光看着妈妈。 妈妈的头发上有小雪花停留，被暖光照射着，显得愈发温柔了。 她想了想，点头又摇头，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宋暖和程也对视一眼，没有打扰她。 过了两分钟，小宁声音闷闷地开口， “这次比赛，我想拿第一。”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宋暖，相牵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教练说了，按照我平时的成绩，拿第一不算难，但我想跑得比平时更好，我想破纪录。” 她顿了顿，又说 “教练说如果破了记录就很有可能被省队看上，能去京市参加全国性的比赛。 爸爸妈妈，我想去京市参加比赛。”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随着说出的话越来越坚定，原本还有些摇晃的眼神也逐渐清明。 朝爸爸妈妈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后，她好像，不那么紧张了。 宋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咱们小宁一定可以的，有目标很好，但是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好吗？ 爸爸妈妈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很想有个好成绩。 但成绩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一直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即便只进步了一小点，或者即使是失败了，但只要你为之付出过努力，那妈妈觉得你就是成功了。” 听着妈妈的轻声细语，小宁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暖安静看着她，小宁很聪明，她觉得小姑娘肯定能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家三口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两圈，待走到第三圈时，小宁抬起头，看向爸爸妈妈。 “爸妈，你们也会失败吗？” “当然，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 宋暖回答，一眼望进小宁诧异的眸子里。 在小宁心中，爸妈一直都是仰望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小远也越来越明白爸妈有多优秀。 爸妈就像海船上的帆，永远指引着她和弟弟的方向，无论海上的风浪有多大，她和弟弟好像永远都被温柔地保护着。 有这么优秀的父母，小宁小远是高兴的，是崇拜的，也是有压力的。 正因为如此，小宁很想证明自己，她也想让爸爸妈妈骄傲，也想有能力反过来保护爸妈。 但现在听到妈妈说自己也会失败，也会紧张，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宋暖将小姑娘揽进怀里，如小时候一样， “你还记得妈妈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吗？” 小宁点头，四岁时候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那个时候妈妈每天下班回家看起来都很疲惫。 宋暖接着说， “妈妈刚进实验室那会，什么都不懂，做实验十次有八次都失败。 就像你老师上课做实验那样，实验的每一个步骤都至关重要，每一步都像你参加比赛那样紧迫。 但就在这么紧要的实验中，妈妈在每一步都失败过无数次。” 小宁还是头一次听妈妈讲实验室的故事，睁着好奇的眼睛问， “那你紧张吗？” 宋暖垂眸看她， “当然紧张，有时紧张得心都在颤抖，生怕这一次还是失败。” 小宁抿唇笑了，她没想到一向冷静果敢的妈妈竟然也会紧张到发抖。 宋暖摸摸她的脑袋， “妈妈那个时候也很惶恐，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如果我在科研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还得不到成果，那我再返回临床去是不是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 小宁仰头问， “那妈妈你最后怎么又坚持了？” 宋暖道：“就硬着头皮做下去，我相信，只要我努力着，就一定会成功。 即便是选错了路，我也要闯一闯再说，如果还是不行，那我至少试过。” 小宁若有所思地点头，看妈妈的眼神又多了些敬佩。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程也，眨眨眼等着听爸爸的故事。 她知道爸爸妈妈今天带她出来散步是为了安慰她，现在心情好了，听起故事来也格外有劲儿。 宋暖见小姑娘恢复了些活力，也看向程也，她朝男人使了个眼色。 来吧，掀开你的老底让咱闺女乐呵乐呵。 第603章 抢跑 娘俩如出一辙，灵动的眼眸格外相似，看得程也心软的同时又无奈得很。 他一向拿这两个女人没什么办法，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口， “我刚参军那会，每天都会被班长打脑瓜崩。” “噗……” 宋暖和小宁同时笑出了声。 没想到现在看着冷厉严肃的爸爸，竟然也会挨打。 程也瞥了眼两个小没良心的， “那个时候是真累啊，每天训练完衣服都能被汗水腌透，身上都能搓下一层泥来。” “咦……” 小宁嫌弃地咦了声，捏着鼻子扇风， “那爸爸你岂不是臭死了。” 程也轻哼了声，伸手帮她捏住小鼻子，只把小宁逗得咋呼乱叫。 “臭爸爸，快放手，我鼻子要掉啦~” 小宁胡乱拍打着，想把程也的胳膊打掉。 但男人胳膊坚硬得如同钢筋铁骨，哪里是她轻易拍掉的。 小姑娘没办法，只能希冀地看着宋暖，她知道爸爸最害怕妈妈了。 果然，宋暖一个眼神过去，程也便立即松开了手。 小宁捂着重新通气的鼻子跑到妈妈身后，朝爸爸做鬼脸， “略略略，臭爸爸臭爸爸，我让妈妈以后不和你一起睡了。” 程也睨了她一眼，一把把媳妇捞过来， “我媳妇才不嫌弃我。” “哼。” 小宁气得脸颊胀鼓鼓，像只可爱的小河豚。 经过这一出，小家伙的紧张已经消散了大半，她也知道爸爸妈妈自揭老底是为了给她鼓励，所以训练起来也格外认真。 回到家后，小宁端坐在书桌前，想着妈妈回来时说给她的话，一笔一划认真记在纸上。 “小宁，每一次的成功背后，必然是成堆的失败，只要在一次次失败中汲取经验，那么距离成功便一定会更进一步。 所以，我们不要害怕失败，好吗？” 小宁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她想，比赛即便拿不到第一，那她也还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过了两秒，小姑娘翻了个身，蹭地一下坐起，表情斗志满满， “既然无论第几都是宝贝，那我还是拿第一吧，比赛不拿第一有什么意思！” 隔天训练，教练明显发现小宁比之前放松了些，他在心中暗自点头，果然还是父母最了解孩子。 小宁又重新恢复到以前活泼干劲满满的样子，训练起来像是打了鸡血般，将彪子等人甩在身后。 四百米结束，彪子吐着舌头喘气，觉得自己累得和狗没什么两样了。 再看看小宁，她虽然也在喘气，但看起来像是还能再跑一个四百米一样。 彪子怀疑人生，说好的耐力不行呢？ 不对啊，比耐力应该是他的强项才对啊，为什么小宁看起来比他还强悍？ 他凑上前，贱兮兮地问， “宋姨是不是偷偷给你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不然一夜之间，你怎么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宁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汗涔涔的脑袋推得远了些，还分外嫌弃地在彪子衣服上擦了擦， “我本来就很厉害。” 她昂着骄傲的脑袋睨了眼彪子，拍拍手走了。 哪里有什么大补的东西，只有她爸妈故意掀开的老底罢了，不过为了维护爸妈在家属院小屁孩心中的形象，小宁是再怎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一直到比赛前两天，小宁的活力都很充沛，训练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但随着比赛日子的接近，那点紧张感再次席卷重来，只不过这次带给她的压力少了许多。 “各就各位，预备……” 随着教练声音拉长，小宁做好起跑姿势，双眼紧盯着一百米终点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气。 “嘟……” 尖锐的哨响响起，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们如离弦之箭冲出。 但一秒后，教练皱着眉头喊停， “宋知宁，怎么回事，怎么抢跑了。” 跑道上，小宁缓冲小跑着，同样皱着眉头，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反思自己刚才的失误。 起跑一直是她的强项，不应该失误才对。 教练见她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几人准备再跑一次。 可能心里还是太过紧绷，接下来的训练里，小宁抢跑了好几次，成绩也越来越差，直到教练看不下去，吹哨喊停， “宋知宁，你先休息一会。” 小宁随手抹着汗，耷拉着脑袋走向看台。 看台边上，小远表情同样着急，他的稿子已经画好了一部分，休息两天陪姐姐训练。 他是知道小宁紧张的，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失误。 看到姐姐皱着眉，一副对自己失望的样子，小远心里很不好受。 他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只像平常一样，在姐姐走来的时候，将外套和水壶递给她， “姐，衣服披上，别着凉了。” 小宁沉默着接过衣服，披在身上，无力地坐在看台上看着彪子他们继续训练。 期间大家休息的时候，彪子满头大汗跑来，一改平日插科打诨，关切地问， “没事吧？” 小宁摇摇头，依旧沉默不语。 待彪子他们继续训练后，她忽地起身，走向教练， “教练，我想请假。” 教练皱眉看她，最终还是点了头， “行，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姐弟俩回了家，小宁一到家便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江姨瞧着气氛不对，问小远， “小宁咋了？” 小远摇头，走到电话前，拨通了爸爸妈妈单位的电话。 第604章 你媳妇不要你喽 宋暖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心里一顿，随即安抚了小远两句，便和冯主任请了第二天的假。 回家之前，她朝程也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小宁的情况，夫妻俩一致决定请假陪闺女度过这一次难关。 两人刚到家小远便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姐姐紧闭的房门， “爸妈，小宁她已经在房间里关了一个小时了。” 宋暖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安抚， “别慌，妈去看看，你和爸爸先去帮江奶奶端菜。” 小宁再怎么大大咧咧也还是女孩子，由宋暖这个当妈的去安抚总归要好一些。 父子俩一步三回头走去厨房后，宋暖来到小宁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小宁，妈妈能进来吗？” 屋内没有声响。 宋暖缓了缓没有再敲门，而是温声说： “小宁还记得爸妈那天晚上跟你说过的话吗？有什么困难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面对，好吗？” 话落房间内依旧安静，几秒过后，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小宁眼圈红红开了门。 看见宋暖的那刻，小姑娘红着眼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宋暖上前一步，将闺女抱在怀里，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怀里的小儿流下了眼泪。 小宁没有像平常一样大哭，反而是安静地，默默地流着泪。 温热的眼泪打湿了宋暖胸前的衣服，在她深色棉服上氤氲出一片水渍。 宋暖听着她轻声啜泣，心疼得揪起，紧紧抱住了闺女， “小宁乖，妈妈在呢。” 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小宁的背，纤细温暖的手抚上小宁的头。 小宁靠在妈妈怀里，眼泪愈发汹涌了，她抽噎着，结结巴巴地说： “妈……我……我犯了很低级的错误，我抢跑了，今天抢跑了好多次。 妈……后天就要比赛了，我是不是……是不是没有希望拿第一了。” 宋暖听得心疼，小姑娘人生中第一次参加省级比赛，紧张是难免的，她和程也总觉得小宁活泼心大，却忘了她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还不会调节自己的情绪，这点是她和程也的过错。 面对如小猫般啜泣的女儿，宋暖带着她坐到了床上。 她掏出手帕，轻柔地给小宁擦去眼泪，随即又抱了抱小姑娘， “再哭一会就不能哭了，万一被彪子他们看见，你这个老大的威信可就大打折扣了。” 她没有再把话题往比赛上面引导，小宁的心理还是太过紧绷，小姑娘很看重这次比赛，她的压力不仅来自自己，还有学校和教练的压力。 毕竟这次田径队是代表军区小学去参加比赛的，且田径队教练一直最看好小宁，希望她通过这次比赛得到省队的青睐。 发生这样的失误，还是在小宁最引以为傲的反应力和爆发力身上，小姑娘自然难以接受。 宋暖的话题故意往小伙伴们身上引，就是不想让小宁继续沉浸在抢跑的失误中。 果然，小宁在听到妈妈说这番话后，小嘴一撇，带着浓浓的鼻音哼哼两声， “哼，我才不怕他们看到，我就是老大，谁敢笑我。” 宋暖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笑道， “就是，咱们家小宁可是打遍大院无敌手，谁敢笑话，让你爸训他去。” 小宁破涕而笑，先前因失误带来的消极情绪减轻了大半。 她抬手自己擦去眼泪，又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都这么大了，还窝在妈妈怀里哭，也太丢人了。 宋暖将小姑娘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笑笑没说话，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传来程也和小远的声音。 “暖暖小宁，吃饭了。” 程也沉稳的声音透过木门直达母女俩耳畔，紧接着响起小远故意咋咋呼呼的喊声， “姐，江奶奶今天特地做了可乐鸡翅，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吃完了。” 小伙子难得调皮一次，故意在门口用诱人的声音勾引， “真香啊……” 小宁最喜欢吃江奶奶做的可乐鸡翅，一听要被弟弟吃光，当即什么想法都没了，噌地一声站起， “小远你给我留两个。” 她说完就要起身，被宋暖拉住手。 小姑娘一脸懵看着妈妈，就见宋暖端起杯子，倒了点水在手帕上，用湿润的手帕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 “好了，现在出去吧，可别让小远一个人把鸡翅吃完了。” 看着小姑娘干净嫩呼的脸颊，宋暖笑着推了推她。 小宁不好意思地看看妈妈，朝前走了两步，而后又快速地返身回来紧紧抱住了宋暖。 “妈妈，你真好。” 拥抱一触即离，时间很短，但却足够在母女心中留下烙印。 宋暖笑看小宁开门，看着程也关切的眼神投到小宁身上，又看着小远正端着满满一盘可乐鸡翅站在门外。 父子俩见到小宁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时，皆是松了口气，之后小远便拉着小宁跑到饭桌前。 看着俩孩子跑走的背影，程也进屋，揽住宋暖肩膀， “小宁没事吧？” 宋暖叹息一声， “你老说小宁性子太过跳脱，要遇到坎才会沉稳，这次是真给咱闺女遇到坎了。 她压力太大了，一直积压在心里，才会有今天的反应。” 她抬头，看着程也， “咱们明天给俩孩子请一天假，带俩孩子出去玩吧。” 自从俩孩子上小学以来，她这边科研很忙，程也升了团长也是忙得飞起，除了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其余时间根本没空好好陪俩孩子。 趁着帮小宁放松心情，宋暖想好好带俩孩子去玩一玩。 程也和她一样的心情，总觉得亏欠了孩子们太多，想了想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他点头， “行，我等会去打个电话，给俩孩子请个假。” 还有最后一天就要比赛，教练那边不好请假，得他亲自说比较好。 饭桌上，一家人像平常一样吃着饭，小远将电视调到小宁平日里喜欢的频道，谁都没有提起刚才小宁的反常，就连江姨也是如此。 晚饭后，在小宁诧异的注视下，宋暖将自己的被子抱到小宁房间， “今晚咱娘俩睡，让你爸独守空房去吧。” 小宁笑得眉眼弯弯，看向程也，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爸，你媳妇不要你喽。” 程也没好气给了她一个爆栗，一边去给母女俩兑洗脚水，一边轻哼， “别得意，我就借你一晚。” 小宁嘴角高高翘起，得意得摇头晃脑， “一晚就一晚，我最喜欢抱着妈妈睡了。” 这一晚，小宁窝在妈妈怀里，闻着妈妈身上特有的香味，感受着妈妈温柔的轻拍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 第605章 北方乐园 翌日。 起床号响起时，小宁条件反射地坐起，挠了挠睡成鸡窝头的脑袋，迷糊着睡眼就要下床。 宋暖被她的动作吵醒，眼见小丫头就要起床跑步了，她闭着眼将人拉住， “今天不跑步，再睡会。” 小宁眼睛刚睁开，听到妈妈这么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掐了掐脸，确认自己睡醒了，疑惑地问， “为什么呀？” 宋暖眼睛虚开，眯成一条缝，直接将闺女拉回到怀里，还顺手拍了拍， “爸爸妈妈给你和小远请了假，今天带你们去北方乐园玩。” 听到北方乐园，小宁瞬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 “妈，真的吗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能去北方乐园？” 北方乐园是前两年才建起来的游乐园，一开园受到了孩子们的喜爱，更是在孩子们心中成了炫耀的资本。 要是谁去过北方乐园玩，一定会成为孩子们追捧羡慕的对象。 俩孩子一直想去北方乐园玩来着，碍于爸爸妈妈工作太忙，很懂事地没有说出口。 他们的心愿宋暖和程也怎么会不知道，原本想等小宁比赛完，等木木他们到时一起去，现在遇到小宁心态不稳，提前去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个好消息，小宁愈发激动了，孩子爱玩的本性让她连即将要面临的比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揣着小手手，恨不得在宋暖怀里打滚，翻来覆去闹腾得不行。 宋暖被她闹得彻底睡不下去，只能睁开眼，无奈地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啊，快起床去洗漱吧，等会爸爸开车带我们去城里吃早饭。” 没有了妈妈的禁锢，小宁一蹦三尺高，带着要去游乐园的好心情，居然破天荒地打开衣柜挑选起衣服来。 宋暖含笑看着她将半个身子都埋进衣柜里，要知道小宁从小到大都喜欢蹦跶，长大后更是以运动为爱好，平日里穿的都是好活动的运动服，根本没几件小女孩穿的衣服。 宋暖和程也给她买的也是方便好活动的衣服，衣柜里唯一两件少女风的衣服还是程欢和牛哥两个小姑小姑父买的。 小姑娘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定了一件嫩黄色的棉袄，再搭上红色的围巾，看起来活力满满。 “妈，今天你帮我扎头发吧。” 小宁换好衣服，拿着梳子扑到宋暖跟前，一双杏眼和宋暖如出一辙的明媚。 宋暖也喜欢穿嫩黄色的衣服，此刻看着小宁，就仿佛看见了迷你版的自己，顿时喜欢得不行。 她从小姑娘手中接过梳子，坐在床边给她辫了两条辫子， “好了，我闺女真好看。” 小宁被妈妈夸得嘿嘿一笑，小姑娘的自信活力又回来了，傲娇地仰着小脑袋， “那是，也不看看我妈是谁。” 宋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 “去看看小远和爸爸起床没。” 她噔噔噔跑出房间，程也和小远已经在水池边上洗漱了，看见穿戴整齐的小宁，小远眼睛蹭地亮了， “姐，你今天真好看。” 小宁欢喜上前，在程也面前转了个圈， “爸爸，我好看吗？” 程也刚刷完牙，用脖颈处的毛巾擦了擦嘴，点头道， “好看，和你妈一样好看。” 他还记得那年宋暖去军校找他时，穿得也是这么一身嫩黄色，如今闺女穿这个颜色，一下子将他的记忆带回到好些年前。 小宁满心欢喜地哼哼两声，总算满意了，姐弟俩都知道，在爸爸心里，妈妈是最好看的，如今爸爸能说出她和妈妈一样好看，那说明她今天是真的好看。 小宁高兴极了，拉着小远的手就要和他分享要去北方乐园玩的好消息。 小远得知后也很惊喜，立马拉着姐姐回房间商量着要带什么东西。 自从小学开始，每次出门的行李都是姐弟俩自己收拾，所以俩孩子也养成了独立的好习惯。 小远背了包，包里带着纸巾和水壶，小宁则从家里带了不少零食， “游乐园里的零食肯定很贵，咱们从家里带，能少花点钱。” 小远郑重地点头，他不久前才让妈妈赔了五十块钱，现在能省点自然是好的。 一家四口连带着江姨一起，坐上了前往城里的车。 江姨坐在车上还一个劲地推辞， “哎呦，小孩子玩的地方，我一个老婆子去干啥，听说门票还不便宜呢，我吃完早饭就坐公交回去，别浪费钱了。” 小宁看着江姨，小表情一本正经， “江奶奶，我们都去，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呢，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要是害怕就站在底下等我们。” 在小宁小远的盛情邀请下，江姨总算没再说要回去的话。 一家人在城里吃了碗羊肉汤，程也便开车来到北方乐园。 这个时候的游乐场已经很大了，门口还有一个充气大猩猩，好在今天是周五，工作日售票处门口排队的队伍还不算长的，程也很快就买好了票。 小宁蹦跶上前，来到大猩猩旁，招呼宋暖和小远， “妈妈，快给我和大猩猩拍张照片。” 她学着大猩猩的动作，做出搞怪的表情，小远站在她旁边，有些内敛，规规矩矩的形成鲜明反差。 宋暖笑着，咔嚓一下按下快门，将姐弟俩第一次游乐园之旅定格其中。 游乐园是忘却烦恼的天堂，过山车，鬼屋，摩天轮一圈下来，小宁已经彻底忘记了昨天抢跑失误带来的阴影。 一家人从开园玩到了快天黑，小宁还有些意犹未尽。 坐上车的时候，小姑娘还兴奋地说着过山车的刺激，待发现不是回家的路，她好奇问到， “咱们还要去哪儿吗？” 宋暖狡黠一笑， “今天还剩最后一个行程。” —— 想搞点抽象，又怕你们骂我，老实作者还是老实求为爱发电吧(* ￣3)(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