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春秋,我真的不想穿越啊!》 第1章 五十步笑百步 “主人,车轮已经损坏,速速下车逃跑!” 可以说,楼令整个人都是懵的。 碍于春秋时代词汇太少,上面那一句话其实是经过翻译,原话是:主,车毁,速下,奔也! 现场吵杂声很大很乱,身穿上红下黑的士兵被身穿土黄色战袍的士兵追逐,双方的绝大多数士兵手持战戈,少量的人手中持剑,有着驾车逃跑或是追击的战车组。 楼令发懵地环顾四下,低着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 为什么要发懵,并不是人被吓傻,纯粹是楼令不属于这个时代。 之前,楼令还在家中驼背面朝屏幕,一手随时在wsad来回摁,另一手操控着鼠标,马上就要赢得游戏的胜利。 下一秒,一阵晕眩感袭来,弄得楼令眼前一黑,一大串记忆涌现出来,获得了原身的记忆,头昏眼晕睁开眼意识到自己魂穿的事实。 “我是作息不规律给猝死,然后穿越了啊!” 楼令尽管知道自己已经穿越,还是魂穿到春秋中期,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接受,以至于整个人都懵了。 原身就叫楼令,追溯血缘为姒姓。 当前男性称氏不呼姓,女子名在姓前,只有周天子以姓称呼。 姓便是血缘考证,不可更改。 氏可以是获得哪一块封地,以封地的名称为氏;也能是官名,例如祖上或自己担任司马,用司马来当作氏。 而氏是可以改的,比如原先有氏,自己获得了封地,或是从家族别出,具备条件就能改,不一定要延续祖先的氏。 当下是什么时候?以西方纪元是公元前597年。 华夏纪元则是周天子继位后的第十年(周定王十年)。 地点在郑国境内的“邲(今河南荥阳北)”境内。 这一场战役史称“邲之战”,也称“两棠之役”,交战双方分别是晋军与楚军。(注1) 战争很早就已经开始了。 晋军这边以荀林父为主帅,另有晋国所有卿大夫参战,兵力为“中军”、“上军”、“下军”三个满编军团,含五百乘战车的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三万七千五百名将士(注2)。 楚军却是一国之君亲征,另有令尹孙叔敖充当副帅,国中重臣亲贵八成参战,总兵力约五万,划为“中军”、“左军”、“右军”三个军团,另有一支叫“左右广”的国君亲军也参战。 战争的起因是晋国与楚国争霸,双方原先隔着大河(黄河)对峙,后来晋军的先锋部队违抗命令渡河出击,搞到晋军不想渡河也得渡河,打着打着来到“邲”这个地方。 “我对春秋的历史一知半解,人名更是没有听说过几个,怎么混啊?” “听说越久远的年代,生活质量越低。哪怕是现代最普通的家庭,过的生活都远要比古时候的贵族更便利更奢侈?” “话说,本方军阵溃散,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首要之急不是赶紧逃命吗?!” 楼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是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跌出车去。 幸亏车速不快,再来是地面充满杂草,没有石块之类的东西,要不然跌下车不死也伤。 滚了几圈的楼令脑子变得更晕,眼睁睁看着自己先前乘坐的战车,奔驰过程中车轮突然碎裂,车身重重砸在地上,车上的人摔出去或被尘土遮住,拉车的两匹马失蹄一碰车架也发出哀鸣摔倒在地。 没有等楼令有所反应,有两名晋军跑过来,架着楼令的左右臂膀就是狂奔。 战场上晋军的右翼已经全线溃败,到处都是撇开脚丫子逃命的晋军,一大帮楚军在后面一边狂笑一边追击。 楼令不得不接受穿越的事实,只是一点都不想穿越,精神状态总算不再像刚穿越那会晕晕乎乎。 跑着跑着,楼令发现前面站着不少友军。 架着楼令在跑的两名晋军士兵,他们跑到友军身边将楼令一松手,人也不再继续跑了。 如果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楼令会感到满头雾水。 不再继续跑的晋军距离楚军五十步以上,所有跑离楚军五十步的晋军都不再接着跑,他们在干的事情是嘲笑跑出五十步还在狂奔的袍泽。 楚军发现晋军距离自己超过五十步也不再追,站定对着晋军指指点点,不忘嘲笑明明已经跑出五十步还在逃命的那批晋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说过“五十步笑百步”这个成语吗?它的由来便是春秋时代的一项交战规则。 在讲究武德的春秋时期,战争存在很多的规则,比如两国爆发了交战,一般会事先约个地点,双方军队不搞偷袭、埋伏之类,更不会对非军人下手,乃至于不破坏交战方的生产设施,光明正大地布阵完毕再开打。 开打之后,一方溃败逃出五十步外就等于抵达安全区,胜势一方不会再追了。 有些人过于心慌,跑出五十步还在继续闷头跑,会被视为昏了头外加胆小如鼠,遭到敌军和友军的共同嘲笑。 抵达安全区的楼令一再左盼右顾,一看就看到有楚军靠近自己之前舍弃的战车,凑堆像是要维修? 那些楚军士兵确确实实是在修车,为了修车还从另一辆损毁的战车搬来车轮,几人合力给战车上了轮子。 “喂!那个晋人,过来取回战车,再接着继续逃命。”有楚军的军官对着楼令大声喊。 一时间,无论楚军还是晋军,周边的人视线都集中在楼令身上。 楚军帮忙修好战车,再让楼令过去取回来接着逃跑,什么个意思啊? 敌军帮忙修车,再让溃败方继续逃命,类似的操作在春秋时代很常见,只是过于羞辱人。 “主人一定不能够接受这种羞辱!” 楼令的意识再一次自动翻译,看向左侧咬牙切齿的一个人,脑子里浮现这人的名字以及出身。 他单名一个田,没有姓也没有氏,身份是自家的“徒”。 什么是“徒”呢?其实就是职业士兵,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就是武士,在春秋时代该身份等同于“士”或“大夫”的随扈。 以阶级来算,楼令就是个“上士”爵位,不算是什么正经的爵位,只是周王室各分封国的一个位阶,能够担任一个“卒”的长官,属于是“士”的阶层。 周王室分封诸国,列国军制除非自己改动,要不然与天子之师的编制相同,分为军、师、旅、卒、两、伍。 晋国是侯爵国,有三个军团的编制,像是男爵、子爵只有一个军团的编制,伯爵只有两个军团的编制,每一个满编军团为包括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一万两千五百名将士。 这个时代只有大夫爵才算是贵族,也是周王室以及各诸侯国一致承认的最低爵位,其上还有公、侯、伯、子、男这些可以享有封国的爵位。 各国在大夫爵以下再设立的爵位只有本国认,出了国基本就没有人承认其阶级和特权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楼令。 楚人充满揶揄,等着看笑话。 晋人则是希望楼令的胆气大一些,不能让楚人瞧不起。 楼令还真就迈步向前,起先走得有点慢,渐渐加快了迈步频率。 “要是死掉,是不是就穿越回去了?” 这一刻,楼令太想试一试了! 文中标注: 注1:战役爆发的地点 (图等能发了会补上) 注2: 根据《周礼.夏官》中记载,春秋的步兵最小单位为“伍”, 由5人组成,长官叫“伍长”,下士爵位。 每“两”有5个“伍”组成,计25人,长官为“两司马”,中士爵位。 每“卒”有4个“两”组成,计100人,长官为“卒长”,上士爵位。 每“旅”有5个“卒”组成,20车,计500人,长官为“旅帅”,下大夫爵位。 每“师”有5个“旅”组成,100车,计2500人,长官为“帅”,中大夫爵位。 每“军”有5个“师”组成,500车,计人,长官为“将”,卿爵位。 第2章 莫欺少年 因为之前逃命被推下战车的关系,楼令的模样看上去着实是有些狼狈。 出声让楼令前去取车的楚国军官,他一定误以为楼令为了逃命跳车,认定楼令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想要嘲笑才有这么一出。 其实,压根就是这名楚军的军官看错了。 当时楼令刚穿越过来满脑子晕乎乎,不是楼令自己要跳车,完全是楼令的族人担心驰骋过程车辆损坏会被压死,以至于车轮断裂之前那名族人将楼令给推下车。 楼令真的向前,现场的人止住笑声。 楚国军官等楼令接近三米内,一点动手的意图都不见,一脸诧异地问道:“你年纪这么小就上战场,家里的大人呢?” 当然了,原话不是现代的白话文,讲的也是楚国的方言。 楼令接受原身的记忆,会晋国话以及“雅言”两种语言,根本听不懂这名楚国军官在说什么。 刚才这位楚国军官是用“雅言”喊话,轮到楼令真的上前换成楚国方言,不用有任何的怀疑,就是想捉弄捉弄的意思。 而“雅言”其实就是周王畿那边的方言,也是当代贵族必学的一种语言。 楼令看到楚国军官没有动手的意思,讶异怎么和原身对楚人的印象不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中,大多数的楚人野蛮且不讲理。 那么,取代原身的楼令这是碰上一个另类了? 楚国军官开始往怀里掏,掏了一小会给掏出一块玉,笑眯眯地朝楼令递。 如果楼令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会被楚国军官的这一举动搞得迷糊。 这里要描述一下楼令的穿着和束发款式。 在春秋时代,所有阶级都有属于自己的规矩,其中包括穿着打扮。 楼令的原身是一名“上士”,由于家里穷的关系只穿一套木甲,束发却是有戴“冠”,不像普通士兵只绑着布,或插着一根树枝。 所谓木甲,真的就是木头做的甲胄,防御性能多少有些,只是真的寒酸。 有“冠”哪怕不是贵族也是准贵族,例如“士”这个阶层。 楼令的“冠”是一块竖起的木板。 楚国军官明显从楼令戴“冠”辨认出阶级,递出一块玉就一个意思:俺要俘虏你! 战场上抓俘虏为什么要递出一块玉?因为现在讲究的就是这么一种规则。 这一块玉可以是赔礼,也能是抵押物。 愿意被俘就将玉接过来,事后家族进行赎身,可以视作是家族买了那块玉,不用说付钱赎人那么难听。 如果家族不愿意赎人?那块玉就是胜利一方对作为特殊阶层被俘者的赔礼,也是买断被俘者的人生,可以想怎么处置就那样处置了。 所以,身份足够又有条件的人,他们出征会带上几块玉,不为其它别的,就是想俘虏几个敌军的准贵族或贵族玩玩。 接受原身记忆的楼令并不知道自己精确到几岁,模模糊糊知道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春夏秋冬,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 无法精确自己几岁在春秋时代并不离奇,除非是有大夫爵位家族的核心族人,要不然真的没有人会帮忙记,也没有资格知道什么叫年、月、日,有哪些节日之类。 等普通人要有纪年的概念,要等到明太祖(朱元璋)大肆颁发年历之后了。 至于时、分、秒?那是近现代之后的事情。 楼令必须说楚国军官真会看人,猜得可真准。 原身家里还真没有了直系的男性长辈,祖父在“崤之战(发生于公元前627年)”战死,父亲于一年前家中病逝,家中只有女性长辈以及堂的兄、弟、姐、妹。 至于原身为什么年纪不大就出征?在这个“世禄世卿”的时代,讲究的就是父死子继。 另外,该时代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正规参战人员,起码要有“徒”、“士”、“大夫”的身份,普通人是没有资格进入正规编制参战的。 有资格参战的人,他们享受着阶级带来的特权和福利,同时也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如果得到征召不纳赋……,也就是参战,小的处罚是记过,大的处罚是革除特权身份再收回封地。 同时,参战之后等于用纳赋来抵消交税,西方称之为血税。 因此能够参战的话,没有人会放弃,一来是保住特权,再来是可以免税。最为现实是还有立功的机会,立功了可以升爵,或许还能得到封地的赏赐。 当然了,有那些特权和福利,参战人员不止要自行武装,后勤也是由自己来承担,除非是遭遇极其特殊的情况,要不然国家一概不负责。 楼令才不会接过玉,只是抿着嘴直勾勾盯着楚国军官看。 在楚国能够当上军官?以时代背景来论,要么是楚国公族,不然就是某个被楚国灭掉的旧国公族或贵族的后裔。 因为现在的人基本比较显老,成年之后着实无法单凭长相来猜测年纪,只是楚国军官的年龄看着也不大,估计是刚刚行冠礼不久? 年轻人一般比较气盛,楚国军官被楼令一直盯着看就恼了,换成“雅言”数落楼令不知好歹。 楼令心里其实觉得挺违和。 两军交战的生死之地,溃兵与胜势一方相隔五十步以上眼瞪眼?这种场景也就春秋时代能够看到。 换作其它时代,开打又一方崩溃,胜势一方逮着就是追杀,败者一方投降都不一定能够活命。 楼令还赶着找死,无法穿回去就重新投胎,无法投胎就一了百了,能杀对方就算楚国军官不幸,举起手里的剑,大喝道:“战!” 楚国军官一个愣神,随后就是怒容满面,没有忘记呼斥周边的楚军士兵让开空间,自己又向后退几步,才对着楼令比了一个决斗的起手式。 楼令迈步向前冲锋,迎着同样而来的楚国军官,用一种以命换命的狠劲刺出手里的剑。 如果能听到楚国军官的心声,大概是在心里破骂:卧槽!自己不要命,还想着拉我垫背,没有丝毫礼义廉耻啊!!! 这一刻,楚国军官是后悔嘲笑和捉弄楼令的。他认为是自己羞辱,逼得楼令进行玩命,事先又没有想到楼令会不要命,交战了还用捉弄小孩子的心态在对敌。 楼令胳膊被剑刮擦中了,一刹那就是:疼疼疼! 楚国军官也被刺中,由于楼令身高的关系,刺出的利刃从下巴贯穿楚国军官脑袋。 要说楚国军官非要有什么感悟的话,大概就是:下辈子对上谁都不会轻心大意了。 战场交锋本就没有那么多花里花俏,讲究的是追求一击毙命,次之则是以伤换命。 楼令捂着受伤的胳膊,疼得嘴角一直抽搐。 “求死不得?” “讲道理,青铜剑怎么可能一击贯穿头颅!” “原身有这么大的力气,或者手里的家伙是神兵利器啊?” “然后,我特么杀人了!” 第3章 敢不敢玩命 听说杀人之后,杀人者会感觉头晕目眩和恶心,弯腰就是一阵狂吐? 楼令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杀人之后的不良反应,至于为什么没有,跟很多方面有关。 人在杀死同类之后,由于心灵与精神的认同感,确实会产生极大的不适感。 如果不拿对方当同类,恶心感什么的压根就不会有。 楼令都还没有完全消化穿越的事实,哪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再来就是很难拿自己当成“古人”对待,暂时对该时代的任何事或物没有多大的同理心了。 周边的楚军并没有围上去将楼令弄死再分尸解恨,他们只是站在原地安静注视着。 站在远处的晋军发出欢呼,几个人迈开脚丫子跑过来,奔着看似已经被修好的战车而去,很快发现楚军修了个寂寞,慢慢挪动还行,速度一快车轮就要掉。 造出一乘战车不止耗时久,耗费也便宜不到哪去,能够拉回去肯定不会留下。 他们分工明细,一个人负责引导拉车的马,另外的人合力抬起战车调换方位,在干调转车头的举动。 为什么不是牵着马完成调换车头方位?因为哪怕战车轮子没有坏,以当前战车的构造也不允许。 春秋时代的战场上只会看到战车进行大范围转弯,看不到小幅度的微操。 想要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完成调头,真的就是人力抬动战车来完成。 所以,战场上不止能够看到互砍,互相追逐之类的场面,看到有人在战场上合力抬起战车进行调头,千万不要觉得大惊小怪。 “主人,战车已经调整完毕,咱们回去吧?”田又出现了。 附近的楚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楼令等人驱赶马拉着战车回去,没有人阻止或追杀,随后默默将那名楚国军官搬上己方的战车,调转方向离开。 田在楼令的指导下帮忙包扎伤口,一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大的事情,突兀地怪叫一声:“主人的剑!” 楼令的剑还在那名楚国军官脑袋上,不知道有没有楚军给拔出来? 刚刚魂穿过来的楼令尽管融合了原身的记忆,思维与想法却是以现代的灵魂见闻为主导,一时半会根本无法适应当代。 等待楼令用原身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跟着喊了一句:“我的剑!” 老楼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否则丢掉的那把剑也不至于成为三代祖传。 因为老楼家不富裕的关系,压根没有家养匠人,不具备自行打造武器的条件,想再买一把剑的话,几百斤的粮食说没就没有了。 现在去追?那伙楚军已经跟大部队汇合,哪怕楼令有那个胆子去追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人。 楼令一边注视战场,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办。 战场的晋军右翼的“下军”全面溃败,位处中间的“中军”被右翼连累也趋于崩溃态势,仅有左翼的“上军”岿然不动。 按照现有交战规则的话,溃退出交战距离的五十步外,其实已经是脱离战场,不应该再立刻参与接下来的交战。 没有人给楼令下达新的命令,他应该带麾下的士兵回去营地,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比较尴尬的是,晋军过河过得非常仓促,并没有在大河南岸搭建营寨。 正在楼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楚军的欢呼声。 由于楼令不懂楚国话,自然也就听不懂楚军在欢呼什么,大概猜测是有己方的大将或什么重要人物被俘了。 熟知历史的人会猜到怎么回事,楚军欢呼是因为旬氏小宗的智罃被他们俘虏了。 “先将车藏在后方,咱们再到那个小山头看看形势。” 楼令思来想去,私自远离战场一定会被当成逃兵,以晋国奉行军果主义的理念,当逃兵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能真的脱离战场。 那个小山头就在战场范围之内,靠近主战场的同时,看着没有多少两军将士在那边交战,能够暂时躲避一下,同时也能利用地势高度纵览战场的整体面貌。 楼令是一个“卒”的卒长,以编制麾下有包括两乘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百名人员。 跟在楼令身边人,数一数人头也就不到七十颗脑袋,其余人不是战死就算失踪,连带同“卒”的另一乘战车也不知道丢哪了。 他们正在往小山头走,即将靠近山脚的时候就被友军拦下。 “中军将有令,全军尾随而上,与楚军再战!” “不遵军令者,本人斩首,索回名下食邑!” 晋国的中军将就是元帅,就是军方最高的武官,由于军政一手抓的关系,也称元戎。 现任中军将叫荀林父,他是旬氏的家主。 不久前被楚军俘虏的智罃是荀林父的侄子。 明明是一个家族的人,怎么又是旬又是智的前缀?因为旬氏是大宗,智氏是旬氏的小宗。 春秋时代,每一个大家族都会开枝散叶,例如立国之后的周王室分封诸侯,诸侯又分封自己的公族。这样搞,就出现了大宗与小宗,旬氏和智氏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楼令一听还能怎么样?只能带着麾下往大部队走去,等着会合再填补军阵的某一处,随波逐流加入战场。 他们的距离有点远,想赶回去与大部队会合需要一些时间,走着走着楼令看到了什么,示意麾下赶紧躲在草丛里。 有一伙楚军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数量也就几十人的样子,押解着接近三百多晋军战俘出现在这个战场边缘的位置。 那不是楼令会感到奇怪的地方,怪异的事情是有身穿晋国款式战袍和甲胄又没有被解除佩剑的人乘车也在其列,看上去还怪年轻的。 “主人,快点吧?要是再次出击的时候,我们不在队列,一定会遭受军律处置的。”田也看到了被俘的袍泽,一点过去解救的想法都没有。 讲实话,不是楼令有听别人叫自己“主人”的癖好,纯粹是当代的风俗习惯如此。 然后,解救被俘袍泽有执行得到的军令重要吗?讲道理,还真的是执行军令最重要。 解救袍泽可以得到人情,不想去救的话,哪怕看见了也可以当作没看到。 得到军令不去执行就不一样了,执行军令是每一支军队的铁律,得到军令又不去执行必定会受到处罚。 楼令刚才可是从友军那边听到一些话,中军将荀林父不讲武德下令晋国的败军重新整队发起反扑,根本原因是自家的侄儿智罃被楚军俘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战车上那个一脸死了爹妈表情的年轻人就是中军将的侄子?”楼令觉得非常有可能。 战场上将谁俘虏,只有俘虏到重要人物才需要立刻进行过转移,要不然只会是先看押在军阵的后方,等打完再一起处理。 楼令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压低声音说道:“传话下去,中军将的侄子就在这里。若是可以成功解救出来,参战者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发达,拼命挣富贵的时刻到了!” 最先听到楼令那些话的田先是一愣,随后眼珠子立马就红了。 别误会,不是搓到泪腺,纯粹是建立泼天大功的诱惑力太大,瞬间铆足劲想玩命。 楼令注视过去,暗自点头:“一个个只差嗷嗷叫来抒发激动心情了啊?” “随我上!” 楼令率先而出,一刹那想到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前冲的速度不由一缓,身边越过一道道受大功劳诱惑敢于拼命的袍泽身影。 第4章 这人真奇怪 讲实话,不骗人! 楼令到现在都还有着很强烈的不真实感,硬要说是什么感觉的话,跟在玩传说中带个头盔就像穿越了的虚拟游戏一样。 现代极少人才没有玩过游戏的吧?心态是在玩游戏,没有谁会怕死,心疼的是爆了身上的装备,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算起来楼令已经是死了一次,魂穿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够碰上,多了一些敬畏之心,又少了很多的敬畏,比如变得不怕死。 话说,魂穿这种事情都能够发生,死了大概也就是重新投胎,等于重新建个账号而已嘛。 “那个家伙怎么还站着不动,抽出剑砍人啊!?” 其实,剑不是用来砍,正确的使用方式是刺。 楼令赤手空拳跟上,过程中没有动手的机会,大半注意力都在那名被俘的晋国贵族身上。 楚军用几十人押送三百多名战俘,同时战俘只是被解除武装,并未对战俘进行捆绑。 楼令这伙人突然间冒出来的时候,楚军似乎非常吃惊,大多数楚军光顾着站在原地发愣,只有少数楚军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看到有友军杀出来的被俘晋军,他们的举动无比怪异,大多是一脸呆滞,极少数才对身边的楚军发起攻击。 “你们什么人,为何……啊!” 一个看着是军官的楚军看到楼令的打扮,一脸的吃惊又愤怒,就是少了攻击欲望,责怪的话只讲了一半,鼻子挨了一拳发出惨叫跌倒在地。 楼令弯腰捡起楚国军官丢在地上的剑,顺势就架在了楚国军官的脖子上。 “我好像干了一件不符合时代规则的事?”楼令算是反应过来了。 楚军可能有被突然冒出来的晋军给吓到,迟钝又不激烈反抗的根本原因却是另一回事。 这件事跟被俘的晋军只有极少数加入战斗有关。 按照交战规则,只有贵族够资格在战场上决定投不投降,一般贵族投降了敌军,连带贵族麾下的部队也要投降。只是一个小兵的身份,其实是不够资格向敌军投降,要敌军愿意主动俘虏才行。 投降之后,无论贵族还是普通士兵,一概就是退出作战序列,后面有没有人来赎回则是再论。 回忆起这么一回事之后,楼令可算知道田刚才也看到,为什么一点解救袍泽的意思都没有了。 所以,楼令碰上楚军押解战俘的队伍又发起攻击,讲道理就是不合适。 就是因为不合适,楚军的抵抗很微弱,发起突袭的晋军极少杀人,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这一个“卒”的卒长是楼令,由他下令发起攻击,破坏交战规则的人不是士兵,他们只是遵从军令行事,谁进行追究都是楼令担责。 “很有意思的时代啊?”楼令喊来田看住鼻子挨了一拳导致两眼泪汪汪的楚国军官,迈步走向还在摆姿势的晋国贵族。 尽管楼令融合了原身的记忆,没有将记忆详细捋一遍或亲身经历什么事之前,压根不知道觉得这个时代有意思,仅在于有准贵族和贵族的身份,以下阶层只能被找乐子。 从头到尾站在车上摆姿势的少年,他能够看出楼令就是发起攻击的友军指挥官,只是用非常复杂的脸色盯着楼令看,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楼令凑近后,说道:“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足下,来时只看到足下率领麾下与敌军厮杀,我方立刻加入战团,在足下的领导下成功全灭了所有敌军。” 如果没有经过翻译,原话是:经此偶遇,得见足下与敌酣战,从命而攻,尽歼敌军。 那个“足下”是晋国的一个敬称,来源于介子推的典故,也就是被晋文公放火烧山给连母亲一块烧死的那位肱股之臣,与之有关一个故事的衍生。 少年听得一直眨巴眼睛,一小会之后才对着楼令抿了抿嘴,抬手一拱算是行礼,颔首表示领情。 楼令再次走到那名楚国军官面前,迎着楚国军官愤怒的吐口水,一剑刺向楚国军官的心脏位置,再大声喊道:“此战未有俘虏,敌军全数为国尽忠!” 所有晋军都在发愣,等楼令再次大吼,田才带头先动手,随后现场爆出一连串的怒骂与惨叫。 干了不合规则的事情,对吧? 得到解救的贵族少年,他显然也不想这件事情被楚国抓住痛脚。 其余被俘又得到解救的晋人,他们肯定也不想去楚国当奴隶,或是家里耗费一笔财帛去赎人。 “我叫智罃,你叫什么?”荀罃主动自我介绍,又问楼令的称呼。 别以为只是简单的互相认识,在春秋时代有贵族先报出来历,再询问来历,代表的是领情且要进行回报,并不是简单的只想认识认识。 楼令哪怕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起码的人情世故怎么不懂,真不懂也不会有刚才那一出。 “楼氏?”智罃的脑子里真没有楼氏这个名号,一时间想不出楼令家在哪里。 不过,那不重要。以旬氏的能量,只要楼令是晋人,想查清楚来历实在太简单了。 晋国只有一个叫“楼”的地方,它在晋国的西北部,属于“蒲”的下辖行政单位之一。 “蒲”地又在一个叫白翟的异族势力边上,双方只是相隔一条大河。 另外,“蒲”地以前是狐氏的封地,而狐氏本来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他们在周襄王十七年(公元前635年)由家主狐溱带领家族脱离晋国,重新去过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了。 楼令并不会以为已经彻底安全,他让麾下抓紧时间收集战利品,随后请示智罃该向哪里胜利转进。 “这个人……怎么有点怪怪的?”智罃是真心觉得楼令的举动很奇怪,硬要评价就是与当代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样就对咯! 楼令是现代思维在主导,怎么可能一下子活成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呢? 楼令哪里知道智罃在想什么,只看到智罃在发呆,纳闷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走神,只好发出上路的指令,想走原路返回战场后方。 “楚军大概是被旬林父的不讲武德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要是时间一久,楚军将校发现押解智罃的队伍没有影子,一定会派来部队。” “话又说回来,救了集军政于一身的大人物的侄子,会得到什么奖励啊?” “想来,一定会是厚赏的吧!” 楼令其实留了个心眼,没有杀光一块被解救出来的晋人,更不会将自己的麾下全数坑死。 等回到后方之后,楼令会立刻让那些被俘又被解救出来的人滚蛋,再让田带上自家的士兵躲起来。 要是旬氏想遮丑,否认智罃被俘虏过的事实,光杀掉楼令可不够。 不能怪楼令那么多心眼,主要是听说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坏得冒黑水。 然而,楼令大概是记忆产生了混乱,其它时代的贵族不好说,春秋时代的贵族还是非常有节操的…… 第5章 幸好俺有人罩 楼令本以为会历经九死一生才能够逃出生天,没想到非常轻易就回到了后方。 这个跟当代的交战规则有关,晋军与楚军列阵而战,战场是在哪一片区域,大体上也就在那一片区域开打,不会打着打着变成漫山遍野都有交战的双方人马。 “‘楼’为‘蒲’下辖,你原为狐氏旧臣?”智罃到了安全的地方,派人去通知旬林父,一边与楼令闲聊。 楼令回忆了一下,答道:“并非狐氏旧臣,祖上响应国君号召,带上族人迁徙‘楼’地的时候,恰好是狐氏脱离晋国不久。” 用西方的说法,楼家算是开拓骑士的身份。 智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晋军与楚军的交战并不因为智罃被救而结束,三个交战场地还在继续酣战。 之前,楼令就看到大致的交战情况。 当代的两军交战并不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在一起的乱战,双方排兵布阵完毕,以严谨的军阵向前推进,进入弓箭射程都要挨上几波箭雨覆盖,等进入近距离则是用一种“线列战”的方式交战。 当时,楼令还很惊奇地在想,原来《大情妇》……,不对,是《大秦赋》这部连续剧果然有考究,至少战争场面复刻了春秋战国的交战模式。 两军的交战态势跟之前变化不大,晋军这边的下军和中军进行反扑,仍旧推不动阵型严谨的楚军;倒是晋国上军面对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楚军猛攻,看上去依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坚挺模样。 智罃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间又开口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需求?” 楼令被问,心里比较愕然:“这么直接的吗?” 关于被俘这件事情,智罃要是没有被楼令碰上又救回来,旬氏只能事后跟楚国交涉,不一定能够从楚国将智罃赎回国。 现在智罃被解救,旬氏大概率会掩盖智罃被俘的事实,要报答楼令等人,自然不能用得到解救的说法,需要找到合适的理由,比如押解智罃的楚人良心发现主动放人。 所以,旬氏想要奖赏楼令等人,只能用其它的借口,还要悄悄将事情给办了。 智罃看到楼令没有马上回答,安静耐心地等待答复。 其实,智罃也希望楼令继续聪明下去,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往外传,拿了赏赐就当事情从未发生过,甚至不想有再见面的机会。 楼令有得到原身的记忆,思考了一小会,说道:“令出身低微,实在想不出讨要什么赏赐。” 自己开价? 开的价太高,恩会变成仇。 如果是开价太低,该是觉得亏大了。 因此,让对方开价才是最合适的。 看上去智罃也有所预料?估计还在心里认为楼令果然是个聪明人。 “如此,战后再谈。”智罃其实已经决定怎么报答解救之恩,认为没有必要用嘴巴说出来。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看似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楼令琢磨着,好歹旬氏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再则智罃的身份并不低,拿出手的报答应该不至于太寒酸才对。 在原身的记忆中,晋国卿位家族的每一位族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换作原身解救了智罃的话,大概连当面讲话都不利索,更不敢玩什么心眼了。 这一边,楼令在品味原身的记忆,不断心里哀叹实在有够穷,并且还有百八十人得养活才是最要命的。 另一边,智罃是真的全神贯注在注视战场动态。 一阵马蹄以及车轮声从远到近,吸引了楼令的注意力,转头看去几乘战车驰骋而来,身后则是一队队跑步跟随的士兵。 其中一乘战车有长杆悬挂旗帜,不是布料的旗面,看去就是动物皮毛、羽毛和尾巴的一杆旄旆。 有资格带这种旄旆的人绝对不是平常人物,起码是军方的实权大佬。 “罃!” “父亲!” 怪楼令太单纯,还以为是旬林父得知侄子安全刻意来见一面。 不过,来的是智罃的父亲才叫正常。 楼令很识趣地退到一边,耳朵倾听智氏两父子的交谈,眼睛却是注视战场,装出一副根本对智氏父子重逢丝毫不关注的模样。 智首就是智罃的父亲,也是旬林父的同胞弟弟。 由于原身消息闭塞的关系,楼令并不知道智首有什么官职,只知道旬氏分出一个小宗,智首摇身一变成为小宗的一家之主。 智首只是来了一小会就又离开。 “令。”智罃招呼楼令到自己身前,说道:“大军即将返回大河北岸,你且抢先控制一艘船。” 一些记忆浮现在楼令的脑海中。 本来不想渡河与楚军交战的晋军,由于先锋立功心切,没有汇报主帅就私自渡河。 旬林父在中军佐先縠的建议下决定渡河救援先锋,发布“先渡河有赏”的命令,导致晋军将士争先恐后渡河,甚至闹到为了抢夺船只互相残杀的地步。 等一下撤军的命令一旦被下达,想活着逃回大河北岸的晋军,为了抢夺船只肯定会更凶残,楼令也就听懂了智罃的意思:不赶紧抢下一艘船,等撤军命令正式下达就很难抢到了。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之一,可以比其他人更早获得消息,而提前得知一些消息能够决定生死。 楼令按照当前习俗向智罃行了一礼,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快步离开。 不管是从战场态势来看,或者晋军主动撤军,毫无疑问这一战就是楚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哪怕再不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楼令也知道晋国即将进入最为艰难的时刻。 那种艰难不单单是战败失去霸主地位,还会失去各个诸侯国的上贡,高层日子变得拮据,完全能够想象到中下层的日子会更难过。 为什么?因为高层过惯了好日子,无法对外剥削,想要继续过好日子一定会向中下层进行剥削啊! 楼令带着人来到河滩,看去确实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中小型船只和小舟,大船一艘都看不到。 他们挑了一艘能够容纳得下己方所有人的船只。 等待楼令上船一看,不止看到了几具在自相残杀死去的尸体,还有几名躺着呻吟的同袍,更有混在血迹中的一根根断指。 “太凶残了!” 刚刚发出感慨的楼令,下一秒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鸣金声…… 第6章 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晋军败了,败得没有秩序可言,只见大批败兵犹如山洪一般,一溃便是漫山遍野逃窜。 楼令看着朝河边蜂拥而来的败兵,大声喊道:“开船!” 这一场战役打了多久?总历时有几个月,前期是晋军与楚军隔河相望,中间双方不断互相遣使打口水仗,后面晋军过于仓促渡河接战。 只算后期的话,双方真正开打到分出胜负只是耗了五天的时间,结果是晋军以溃败收场。 他们乘坐的这一艘船航行到河段中央就随波向下游在漂,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人掌舵,不得已之下半懂不懂的楼令只得亲自来掌舵,好不容易才有个行船的样子。 与此同时,退到河边的晋军为了争抢船只又发生互相残杀,他们之前是为了先渡河获得赏赐,现如今则是为了逃命。 “兵败如山倒啊!”楼令认为晋军应该庆幸有大河阻拦,要不然楚军一旦乘胜追击,恐怕没有多少参战的晋人能够活着回到家乡。 来到大河北岸的楼令立刻离开河滩,怕的是杀红了眼的友军过来,搞不好会继续互相残杀,届时一定会被卷进去。 向北行军了一段路程,楼令能够看到之前废弃的营盘,反而让众人停了下来。 “主人的战车丢在南岸了啊!”田一脸的肉疼。 楼令的眼角抽了几下,讲实话也很肉疼。 怎么说呢?战车遭到遗弃,对本不富裕的老楼家是一件大事,想再购置一乘战车显然需要花大价钱,并且不一定能够买到。 那是很显然的事情,今次晋军大败,不提逃得仓不仓促,反正战车很难带回大河北岸。 举国上下一时间损失了那么多战车,能够想象在接下来对战车的市场需求有多大。 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了解到打造一乘战车的不易,猜测搞不好几年内连一乘战车都买不到。 “可惜了,家里没有工匠,要不然……”楼令想到这里,一段新的记忆涌上来,瞬间有些傻眼。 在这个时代光有技术没有用,还要有守住技术的实力。 并且,当代有“专利”的概念,大多数产品被有权有势的大家族所垄断。 这些大家族维护“专利”可不是打官司,干得就是用武力掠夺竞争对手的技术,再从物理上消灭其肉体。 那些记忆涌现上来之后,楼令整个人都傻了,心想:“这种玩法,有知识和技术根本没有用,说不定更容易惹祸上身。” 新“发明”出什么东西,一旦投放市场贩售,隔天有人上门讨要技术,给还是不给? 不给,有能力自保吗? 给的话,小命能不能保住? 话说,这让穿越者怎么利用知识储备的优势? 他们在原地停了约一刻钟(十五分钟)的时间,有渡河的败兵进入视野范围之内。 “主人,我们在这里等什么?”田是真的不理解。 楼令还在思考出路,用一脸的愁眉苦脸随口应道:“打了败仗,第一批逃回营寨的人太显眼,说不准会被揪出来当鸡杀给猴看。” 田哪怕是已经得到答案,还是搞不懂状况。 赶回来的败兵没有停顿进入营中,一个个看上去没有多少惊魂未定,有的只是一脸的茫然。 楼令在听说几位卿大夫已经渡河到北岸之后,才带人回到营寨,依循记忆来到之前被安置的营区。 其实,营寨里之前并不是没有人留守,只是留守的人数并不多,大多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再有就是年纪太小的那一批人。 他们在得知出现大溃败的时候,跟着呈现茫然神色。 在齐国衰弱之后,晋国逐渐成为中原的霸主,对外战争胜多败少,没有从未有一次败得比今次还要惨。 回到营寨就进入帐篷的楼令还在寻思着怎么发展,委实是想得太入神,直至有人进来才回过神来,听到外面的吵闹以及偶尔出现的惨叫声。 进来的人是楼大,算起来是楼令的堂弟。 楼大很是纠结地说道:“上军的人跟咱们下军的人打起来了。” 楼令走过去将帐帘撩开,不是为了看打架的人,只是想看一看天色。 他们应该是下午时分渡河来到北岸,花了约一个小时回到营寨? 现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夜色之下的营寨没有多少亮光,到处都有杂声,很不符合一支强军该有的纪律。 不过,他们刚刚经历惨败,确实是正处在极度沮丧的时候,有人大声谩骂,或是稍微被冒犯就动手,其实显得挺正常的。 楼大就沮丧地说道:“确实是咱们的错,下军一触即溃,上军从头到尾一直顶住楚军的攻势,后面也是从容退到河边,在楚军的目送下安全过河。咱们被骂应该忍着,推脱被打都不好意思还手。” 这时,楼令才知道下军的人因为被骂还嘴被上军的人打,还是全程只挨打没有还手,更没有下军的人上前劝架。 “下军的主将和副将是谁来着?”楼令心里想着,也知道用的称呼不对。 晋国这边用的称呼是主将与军佐。 像楚国、吴国才用副将这个称呼。 下军的主将叫赵朔,他是赵盾的儿子,也是赵氏当前的家主;上军佐叫栾书,他是栾氏的家主,也是公族的封君;还有两位下军大夫,分别是智首与赵同,智首就是旬氏小宗智氏的家主,赵同是赵氏小宗原氏的家主。 楼令的原身只是远远地见过这些大人物几面,压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导致楼令不好判断接下来下军会遭到哪种程度的处置。 能够肯定的是,因为下军的表现极其不好,必然需要为战败背更大的责任。 人在下军编制的楼令清楚一点,一旦集体要遭殃,没有谁会是例外,差别就是受到的打击或大或小。 “唉!这一下,恐怕救了智罃的回报会大打折扣啊?”楼令关心不到太大的层面,能够做的是为自己先想一想。 想到这一层,楼令不得不担心另外的事情,比如智罃能不能找到自己,别是搞到最后一点回报都没有。 “智氏世子回到营寨了吗?”楼令问道。 楼大则是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楼令,看模样就是在表达:那种大人物的行踪,该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知道的吗? 第7章 简直令人绝望啊! 战败后的晋军,高层怎么回事小人物无从获知,楼令周边的人则是一副沮丧加茫然的精神状态。 楼令听说渡河交战的本方人数约三万,活着返回大河北岸的人数却是不足一万,没有回到北岸的晋军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与此同时,得胜的楚军在举行了很大的胜利庆祝活动,高层进行大宴,还下令引导战马与战牛饮用大河之水,大批士兵去河滩洗靴子。 这里发生了一个历史事件,也就是楚军取得了“饮马黄河(大河)”的成功,一个新词的典故又诞生了。 大河是哪条河?它是目前河水只有一些浑浊的黄河,后面因为上游的植被破坏得更彻底,水土流失严重导致河水中有大量泥沙,慢慢才被称呼为黄河。 成功创下饮马大河壮举的楚军,他们确实值得自豪和骄傲,不出意外接下来就是应该将矛头转向晋国在南方的盟友宋国了。 国家大事当前跟楼令有关也无关。 有关是楼令作为国家一员必然遭受影响。 无关则是楼令什么都做不了。 楚军饮马大河之后,晋军这边的士气下降到了冰点。 如楼令事先猜测的那般,首批逃回营寨的人被揪了出来,有爵位的几个人被枭首示众,没有爵位的人则是被剁掉左脚的食指当作警告。 随后,撤军的命令被下达,大军来了个就地解散,不像往常那般回到都城“绛”有解散仪式。 大军解散还要有仪式?是的,出征有誓师大会,班师也有相关流程,也就是走“棘门”的解散仪式。 所谓的“棘门”其实就是随便用荆棘柴草搭起来的一堵木门,它的作用类似现代的凯旋门。出征的士兵经过棘门后,等于自动解除了服役的责任,通过棘门的士兵不再接受将领的指挥,他们可以回家了。 楼令在回家乡之前特地到大河边上了望,讲实话因为河面太宽的关系,目视对岸只能看到很小的一个模糊轮廓,纯粹就是看个风景。 “第一次来黄河,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真是有够他娘的。”楼令这几天并不好受。 战败了是一方面,难受的地方则是有许多。 首先,楼令没有荀罃的半点消息,怀疑所谓的回报估计是泡汤了。 然后,伙食才是最为折磨人的一件事情,本就不奢望能够吃点好的,顿顿吃没有油花的豆子,一顿要吃上个三五斤,要命是根本不扛饿! 什么?不是吃米饭,比如小米、黄米之类?以为拍那种不靠谱又没有半点考究的连续剧呢! 晋人是种麦子没错,普通人一般却是吃豆饭,面饼什么的过节才能啃上一张,肉食就更别奢望了。 至于稻米饭?在楚国也是只有达官贵人能吃,普通人一样是平常吃豆饭。 楼令在吃的方面已经很难忍,面对满身寄生虫则是不能忍……也只能忍! 跟一个人聊天,能够看到对方的胡须和头发有虱子、跳蚤在活动,敢相信吗? 乡亲们,要老命了啊! 楼令自己解了头发在用清水洗,看到发丝上一颗颗的虱子卵,一瞬间浑身鸡皮疙瘩狂冒,差点没有一闭眼给昏厥过去。 没办法的事情,时代的现状摆在那里,楼令再无法忍受,没有能耐立刻就变,只能发誓回到家一定会好好拾到拾到自己,再要求别人一定要注意好卫生。 战败的大军被原地解散,家在附近的人自然是四面八方散去,楼令等家乡太远的人则是结伴同行。 “‘蒲’地的‘楼’吗?太远太远了。俺家在‘周阳’,到‘安邑’就要分别咯。”周武是结伴同行的人中跟楼令比较聊得来的一个年轻人。 他们这一伙人一开始的人数约是五百来人,一路向北走下来,走了约一百公里左右,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楼令刻意跟周武结交就一个目的,周武的家乡在先氏治下,吹嘘有门路购买到比较便宜的战车。 另外,周武年纪与楼令相仿,一样是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家之主,不同的地方在于周武有一个亲姐姐嫁给了先氏的族人。 一直向北,经过都城“绛”期间,楼令刻意入城游玩了一番,打听到旬氏在城内的住宅,过去给看了看。 作为晋国都城的“绛”并不是一座什么大城,听说城内的居住人口也就四千多人。 同时,城内看不到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有得只是一座座各式各样的茅草屋。 拿楼令一再特地去逛游的高门大户旬氏来说,顶多就是占地面积大一些,外围有一道环形的围墙将住宅围起来,里面一样是茅草屋,带瓦片的房子都不见一座。 当然了,目前不是没有带瓦片的房屋,只是因为生产力的限制,再来就是晋国没有享乐之风,仅是宫城的宫阙群才大量使用砖和瓦片。 为什么楼令一再到旬氏府宅外逛游?因为他抱着施恩求报的心思,想要逮住智罃啊! 至于说直接上门求见?楼令再怎么想要施恩求报都要心里有数,堂堂旬氏的门不是自己想进就能进的。 他们在“绛”待了三天,直至携带的粮食连回程都要不够,楼令才心不甘情不愿再次踏上归途。 这一走,再也没有结伴同行的外人,只有老楼家自己一伙十余人。 当前别想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独行,有不小的概率被在城外生活的野人打劫,有更大的概率被谋财害命。 即便没有人祸,由于地广人稀的关系,野外的猛兽远比想象中更多,一个没注意就要成了野兽的口中食。 近千里的路程,楼令等人走了将近一个月,一路上出现多次惊险,值得庆幸的是都有惊无险。 那些危险来自碰上的野兽,也有一些在沿途碰上明显不怀好意的人。 “到家咧!”田指着远处的一个村落。 楼令已经从原身的记忆得知状况,亲眼看到村落还是泛起透心凉。 那是一个生活着约一百二十多男女老少的村子,以当前的称呼,凡是村落都叫做“邦”,国家也可以称呼“邦”。 至于城池?用的是“邑”这个称呼,神奇的是一个国家的“都”不止一座,凡有宗庙的城池都可以称呼为“都”,有些“都”只是某家族在里面设有家庙。 村子临着一条溪水,约在十公里外有几座山,农耕区基本就是在溪水的两岸。 “一百二十多人,住所不到十六座,茅屋分得也有些散,真是一个依山傍水却没有半点前途的村子啊!” 不是楼令爱嫌弃,主要是附近方圆百里就他们这么一座村子。 知道更要命的是什么吗?依照当前的律法,他们不能下水捕鱼,同样不能上山砍柴和猎杀动物,山地与水系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在国君手上。 必须说实话的是,楼令有点迷糊该怎么过日子了…… 第8章 好歹是一位村长 完了个蛋,要遭老罪啊! 楼令没有进村之前,基本上对情况会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回到家中看到生活设施,从头到尾就是哇凉哇凉的。 按照道理来说,楼令相当于这个村子的村长,并且权力和权益比现代的村长绝对要大,怎么都要生活比普通人优异吧? 然而,固然老楼家的情况比村里的其余人要好,可是讲事实压根好不到哪去。 “大约二十来平方米的屋子,屋顶就是茅草加其它植物盖着,四面墙壁也是麦秆、细树枝和杂草编制而成,地板干脆就是土泥地,房子不存在门这种玩意……” “家伙什……,我看看有些什么?反正一定没有铁锅,床、桌、椅、橱、柜也别奢望,能不能别连陶器也没有见到几样!” “哇,我了个去!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睡觉的地方随便铺着草,盖的被子味道这么重,该是有多少虫子啊!” 楼令一圈巡视下来,精神有点崩溃地来到屋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要废了。 现代人即便生活再困苦,起码的卫生条件想搞好,总是有办法弄到过得去的吧? 老楼家的那种建筑,能够想象什么叫冬冷夏热,下雨天绝对会屋顶漏水和地面涉水,风大一点都能直接将屋子掀个底朝天了。 最无法令人接受的是到处都有虫子,不止是跳蚤或各类型的蜘蛛,天晓得哪个角落是不是隐藏着一条蛇。 楼令目光呆滞地看向露天用来烹饪的地方,看到一块被架起来的石板,上面看去漆黑一片,有着大量的苍蝇来回飞舞。 石板为什么能那么黑色根本不用猜,无非就是在上面切东西没有洗,什么玩意都在上面处理,污垢一层又一层覆盖上去,搞成那种脏到极致的乌黑。 “令!” 楼令顺着声音转头看去,看到的几个半大不小的闺女,也有一些年纪不一的小伙。 “回来咧?” 楼令看向讲话的娃姒,虚弱地应道:“回来了。” 当代,男子称氏,女子则是称姓,同时女子的名在姓前。 所以,春秋战国时代总是能够出现某某姬,比如始皇帝的母亲赵姬,其实“赵”不是姓也不是氏。她姓姬,名估计不是赵,称呼赵姬的意思就是:一个来自赵国姓姬的女人。 娃姒是楼令的大姐,今年应该是十六岁,暂时并未成婚。 从名字来看,以娃(wá)为名,能够确认老楼家真的不怎么样。 即便是目前取名没有特别的讲究,大家族无论男女的名字总是要好听一些的。 另外,不要奢望小门小户出美女的概率能够有多高。 一直需要劳作,每天风吹日晒,有再好的底子都要被磨没了。 娃姒个头约有一米六五,皮肤倒是健康的小麦色,只是稍微瞅一眼就能看出皮肤很粗糙。 老楼家比其他普通人好一点的是,一家子起码都有正经衣服穿,吃不到太好的伙食,三天饿九顿则是不至于。 对了,当前一天只吃两顿,称为朝食和晚食,家庭条件允许的家庭则是有“喝下午茶”的辅餐。 不是真的喝下午茶,所指是吃非正餐的食物。 娃姒听出楼令的说话声很虚弱,加快脚步走过来,手放在楼令的额头上,用担惊受怕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可不敢生病了!” 本来楼令是下意识要挡住那伸来脏兮兮的手,抿了抿嘴控制住将要抬起来的手臂。 说到生病,楼令其实挺佩服当下人的抗性。 身上那么多寄生虫,吃喝估计想讲究都不能。结果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因为几乎没有医疗条件,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能丢了命。 不是说没有医术,中医在远古就已经出现,只是百万人都不一定能平摊到一名医生,再来是许多药方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事实是,当代的一国之君生病,想要得到有把握的医疗诊断,列国需要特别请秦国派来医者,其余医匠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没有生病,只是旅途劳累罢了。”楼令其实是过于怀念现代的优异生活,见识到老楼家的生活环境之恶劣,觉得日子会过得相当糟心。 其余人听到楼令没有生病,一张忐忑的脸变成笑嘻嘻。 以当前的社会结构,要是楼令生病又死了?由于楼令只是上士的爵位,并且没有子嗣的关系,他们这个家族就会失去土地以及地位,不知道会被分配给哪一家的准贵族或贵族当牛做马。 所以,哪怕是当前日子过得再怎么困苦,只要楼令能够活着,起码能够维持当前的条件,去给人当牛做马就一切说不准了。 娃姒一脸关心地说道:“饿了吧?刚好前几天楼鱼捡了一只鹿,俺家分了鹿头、鹿胸和鹿腿,俺给你煮一碗肉汤。” 楼令自动过滤其余信息,抓住了“前几天”这个重点。 那是前几天,不管当下是什么季节,反正不是冰天雪地的环境,现代哪怕是将肉放冰箱,不是放在冷冻室的话,肉放几天也一样要臭掉吧? 然后,捡死了的鹿?天晓得鹿在荒郊野外死了几天,又是得了什么病才死掉,肉真的能吃吗? 楼令先张了张嘴,看到另外的人一脸的垂涎、期待与渴望,有什么话都重新咽回肚子里面。 以为像现代那般,不是极为贫穷的人家,餐桌上不说顿顿有肉,想吃肉总是不难的吗? 哪怕是到近现代,多少人一生才能吃到几次肉? 现在,别说是吃肉,能够喝到一点肉汤,无疑问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被楼令给忽视了。 娃姒刚才说分到鹿头、鹿胸和鹿腿,其实就彰显了家族地位,要不然鹿是其他人捡回来,能分一点点肉都算欠了人情。 当前的社会规则就是,不管东西怎么来的,反正得到最好最大分量的人,一定是家族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人。 正好,楼令就是整个家族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哪怕出征状态下并不在家,规矩就是规矩,违逆了规矩有得是人会去追究。 他们维护规矩只有一个原因,全部的人只能奢望于谁,比如楼令一旦发达了,所有人也会跟着有好处,要是坏菜也是谁都逃不过。 所以,规矩讲的不是规矩,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尽管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只不过原身被替代之前年纪也就那么大,没有经过多长的岁月沉淀,该不懂的就是不懂。 楼令看娃姒敲火石敲了半天没点着火,恰好懂得相关的技能,过去帮忙生火。 在火顺利生起来的那一刻,娃姒给了楼令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9章 必须换个活法 “去弄来水,另外再取一些沙子。” “柴不要劈得太细,粗一点比较经得起烧。” “那是什么东西?” “确认不是石头???” “你给我说是盐巴!?” 条件有限让楼令着实无法讲究太多,能够做到的只有尽量做好饮食卫生。 然而,楼令看到娃姒回屋里说要拿盐巴,搬来一个陶罐掏出一块泛黄像是石头的玩意,一看心里有些懵了。 真的,说那玩意是石头的可信度更高,一切只因为看上去很脏不说,太像河边那种随便能够捡到呈现浑浊颜色的小石块。 楼令尝试着舔了一下,咸味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更多的是涩和苦。 这种是什么盐?归类就是岩盐,也称石盐和矿盐,哪怕是工业技术发达之后,再怎么加工都是属于最次的一种盐巴。 没有多久,几名小伙挑来了水和楼令要的沙子。 娃姒将楼令随意放在一旁的盐巴块收起来,宝贝似得掰了半块丢进了还没有煮沸的陶器里面。 用来煮汤的陶器很像是水缸,只不过并非水缸,它的学术名叫:鬲(li)。 楼令眼角余光看到娃姒的举动,嘴角控制不住一抽一抽。 他本来的意思是先煮沸一锅水,打算用来去掉餐具的油脂,再用沙子干洗,最后再用清水洗一遍。 没有洗洁精之类的化工用品,使用开水去油脂,再用沙子干洗,清洗东西绝对单纯比用冷水更干净。 很显然,当前的人根本没有多少讲究,刚才娃姒只是用冷水洗了一遍,随后就打算直接开煮了。 讲实话,这样煮出东西,甭管香不香之类,反正别想吃到食材的原味。 现代的一些餐馆,他们煮东西就是热水过一下锅就算清洁完毕,导致有些东西闻着有餐馆特有的香味,吃起来其实也相当不错,要命的是卫生状况十足堪忧。 “姊,水煮沸了不下食材,咱们先把该洗的都洗一遍。”楼令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知道不应该,还是提出了建议。 村里并没有一口水井,用水都是走两百多米去溪水里挑回家储存在水桶里面,真的经不起大肆滥用,要不然就得天天挑水了。 娃姒先问了一句:“为何啊?”,看到楼令一脸的认真,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说楼令是一家之主,当姐姐的宠溺一下弟弟,尽管心疼盐巴、木柴和水,不过浪费就浪费了吧。 现代人也许不会理解盐巴、木柴和水有什么好心疼,然而不止是在春秋时期,哪怕是到近现代的岁月,木柴需要去收集,水也要一桶桶的去挑,盐巴的珍贵程度超乎想象。 一阵忙碌下来,楼令亲自动手将该洗的东西全部仔细洗了一遍,不说东西变得复旧如新,起码光看着就非常干净。 清理了土灶的灰烬,重新布上干草与柴火,开始生火烧新的一锅水。 娃姒纠结了很久,问道:“这锅水不倒了吧?” 楼令先一愣,猜出娃姒为什么会纠结,不做过多的解释,笑着答道:“不倒了。” “肉呢?”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肉。 娃姒也不吭声,再次回屋,没有多久搬出来一块胸排。 那一块胸排一看就是特地煮得半熟不熟,楼令比较奇怪的是刚才在屋里没有看到,想起姐姐的屋里有一个小地窖,哪里还不知道之前就是被放在地窖里面。 将肉稍微煮一煮再储存,确实可以储存更长的时间不坏。这属于是常年忙碌于厨房才懂得的一个小技巧了。 另外,地窖非常适合用来屯粮,尤其是没有冰箱的时代,没有做成腊肉的话,肉放在地窖远比其它地方能够达到更多的“保鲜”效果。 楼令不是为了矫情而矫情,很特意地观察又闻了闻肉有没有坏。 现代人,谁还不是一个宝宝? 再则,保证食品安全几乎是太多事故带来的刻骨铭心教训,谁敢马虎大意。 肉光闻着并没有异味,剁的时候也没有冒出一大堆的蛆虫,总算是让楼令放松了下来。 “令变化了许多呢。”娃姒一边看顾火,一边对自己的堂妹柳姒偷偷嘀咕。 柳姒只光盯着剁好的肉排,知道娃姒刚才讲了话,就是没有听清楚讲了什么,答非所问地说道:“俺等一下能啃骨头吗?” 娃姒却是拍了柳姒肩膀不轻不重的一下,嗔怪道:“只有男人能啃骨头。” 到底什么情况啊? 啃骨头而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的就不能吃肉,只能啃骨头,还不被允许。 事实是,骨头有髓,非常的油腻。而油腻正是当前人们非常需求的。 说白了,困苦的时代,肥肉一定比瘦肉更受欢迎。 然后,楼令等家族的男丁,他们需要进行各种体能锻炼和训练格斗技,以备得到征召上战场有更大的可能性活着回家。 训练也是一种极度消耗体力的劳动,不说是补充更多的营养,起码肚子里面有油水是一件好事,不是为了塑身的话,能够吃肥腻的食物就变得很重要了。 所以有了另外一个事实,后勤条件跟不上的时代,身上的脂肪储备量显得极度重要,谁的脂肪更多就更能熬,特殊时刻是能够保命的! 因此,现代人看各种古时候的人物画像,看不到满身腱子肉的士兵或将军,能够看到的就是膘肥体壮。这一点去看看秦俑也能得到答案。 一锅的肉汤煮了很久,煮到肉都烂掉。 随着肉香飘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 闲着无事的楼令一张张脸辨认,对照原身的记忆分出谁是谁,猛然间想起原身带着村里二十四人出征,最终活着回到村子却是十九人。 没有人过问那些没有回来的人怎么样,不是他们没有亲人,也并非没有人去关心,纯粹就是出征在外凶险难料,出去二十四人能够回来十九人已经非常值得庆幸了。 本来肉汤在下午时分就能煮好,有楼令那么一阵清洗各种烹饪用具,折腾下来该是到傍晚才能煮好。 娃姒等几个女性,她们顺势将晚食准备起来,煮了很大的量。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楼令招呼大家一块吃,结果是人几乎一下跑了个精光。 他们不是不吃,回去拿自己的餐具而已。 等待人重新聚拢起来,楼令理所当然是先取餐的那个人,随后其余人才按照辈分和年纪取餐。 只有不多的人分到一碗肉汤,豆饭则是每一个人都有,吃不吃得饱则是另外说。 盛东西的餐具不是陶器,比如楼令有用来盛豆饭的木碗,放肉汤的竹筒,其余人也差不多是相同的餐具。 大家习惯性地围拢在楼令边上,随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或是蹲着就吃。 而楼令选了一块木桩坐着,一边吃一边观察众人,看多了不免心中苦涩,想道:“不能这么活,应该换个活法!” 第10章 改变世界,从改变私人生活开始 吃完东西后,人渐渐散去,该洗的东西由于夜幕已经降临,不点灯或亮火把,只能等隔天的天亮了再洗。 “回屋吧。”娃姒招呼道。 在现代之前,绝大多数的人,他们过得就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天黑早早去睡,天微微亮就起来了。 老楼家的宅子不大,两个不大的房间,一间是楼令的卧室,一间是母亲和娃姒的卧室,只不过室内其实堆了不少杂物,娃姒和原身母亲睡的那一间甚至有一个地窖。 “姊回屋睡,我在外面待一会。”楼令一想到卧榻满是霉味和虫子就无法接受,别说是躺下去睡了。 娃姒打着哈欠回了屋。 在这个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个村子的地方,村内没有人点灯,四处望去一眼瞧不见一丝的灯火。 因为大地上没有灯光的关系,天空中的星辰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楼令搬来一堆柴薪铺在地上,打算今晚就在室外露天睡。 得说哪怕楼令已经尽量铺平,躺下去还是膈人得很,只是真的不能再讲究了。 “明天问问附近哪里有竹林……,不对,脑子有‘他’的记忆,离村子不到三百多米的山脚下就有竹林,明天招呼几个人一块过去砍竹子。” “收集足够的竹子,搞一搞简易的输水管,村里再挖个大坑蓄水,省得每次都要走两百多米挑水。” “对了,竹子还能编其它东西,首先得把床给弄出来!” “砍竹子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挖些笋,好歹补充一下伙食……” 光是挖坑无法蓄水,自然是需要经过特殊的处理,楼令后面会亲自动手。 到了夜里,到处都是虫鸣之声,远处偶尔传来鸟啼或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躺着的楼令没有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由于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能够清晰看到那璀璨的银河。 现代人,尤其是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别说是肉眼看到银河,便是星星都难得能够清晰地看到几颗。 那是地面的灯光太多太足,再来就是大气污染委实严重,太多肉眼看不到却是真实存在的废气以及微尘与灯光造成光污染,导致繁星被“掩盖”了。 天空星光点点,银河尤其璀璨,以至于楼令由衷地赞叹:“好美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令睡了过去,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醒了?”娃姒正在清洗昨天没洗的餐具,土灶也已经开火在煮朝食,又问道:“怎么不回屋里睡?” 楼令撑着坐起来,那一瞬间背上的哪哪哪都疼,还能感觉浑身的湿气很重。 又不是在空气干燥的沙漠,夜里在露天睡觉,身上不潮湿就是怪事了。 “醒了。”楼令缓缓站起来,再将柴薪重新收拢起来,放到该放的地方。 娃姒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说道:“叔大清早来过一趟。” 叔?反正不是原身父亲的兄弟,互相是有血缘关系,只不过非直系。 楼令开始进行洗漱,口腔含水一阵“咕噜咕噜”再吐掉,问了一嘴“过来干嘛?”,说完伸手指进去清晰牙齿。 哪怕是这般的洗漱方式,楼令都算是一个讲究人了。 当代没有牙刷,更讲究就是用柳叶来清洗牙齿,像是用盐巴加原始牙刷洗漱牙齿要到隋唐那时期。而这还是达官贵人才有,其余人想都不用想。 娃姒有些发愣地看了楼令一小会,心里估计在想“弟弟出征一趟,变化真大啊”之类,回过神来开口说道:“说是接娘的事。” 刚好在洗脸的楼令动作一顿,一被提醒可算记起原身还有一名母亲,心里则是异常纳闷地想道:“印象中他娘没有这么粗心大意,怎么原身出征在外,独留一个闺女在家里?” 以当前的称呼,原身的母亲不会被称呼为某某氏。 楼令回忆起来是称呼为师嬴。 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姓嬴,名师。 师嬴不是从秦国嫁过来,却是原身父亲出征郑国时得到的赏赐。 那么,原身父亲与师嬴的结合,说白了就不是明媒正娶。 这种事情在当代普通人身上发生很正常,只有贵族会正经走完三书六礼的程序再成亲。 像老楼家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还能组建完整的家庭,连一个“上士”爵位都没有的人,又或者连“徒”都不是的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固定的枕边人。 也就是说,可能会有后代,只是没有固定的婚姻伴侣。 当代的绝大多数人,他们只是某人名下的财产,哪来的资格组建家庭。并且不止是奴隶才这般,各个家族治下的属民也是这种情况,仅有国人和有爵位的人才是例外。 所谓国人,一般指居住在城池里面的人。 当然了,各个家族对待自己治下的属民会比较放宽,只不过一旦有需要,谁谁谁的婆娘被调走,或是搭伙的男人换岗位,分分钟就被拆散。 楼令问了一下去哪接回师嬴,得到答案也就“哦”了一声,随后大声招呼路过的一个人,再点了一些人名,要求他们吃完朝食来自己家里一趟。 接人的事情不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天。 在这一段时间里,楼令可以做很多事情。 话说,既然想用竹子当输水管,为什么不直接打一口井? 那是因为楼令压根不懂得打井,并且知道打井的风险。 真的!打井没有那么容易,要看哪里比较容易出水,再来是选错地方进行挖掘容易坍塌。 人在下面挖,一旦发生坍塌,哪怕是用最快的速度救人,等救出来人都没有呼吸了。 不懂得的事情,带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会涉及到人命,千万不懂装懂瞎干! 日上三竿的时分,村里的男人重新聚到老楼家的院子里。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外面围了一圈篱笆。 而篱笆这种玩意,整个村子都围了一圈,作用是防止野兽进村。 村内住宅又有一圈篱笆,独独老楼家有,其它住宅就没有了。 楼令安排一些年轻力壮的人挖坑,以长三步、宽两步、深半人高的规格来。 一步指的是左右腿各迈动一次,成年人的一步约是1.5米。 得到吩咐的人没有问挖坑做什么,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得了指令就去收集工具准备干活。 楼令看向一些半大不小的小伙,说道:“你们跟我去砍竹子,挑有年份的竹子砍,砍的时候注意些,别给弄裂了。” 又是没有人问为什么要砍竹子,同样找工具去了。 然而,等去找工具的人回来之后,楼令看着他们手上拿的家伙,讲实话就是看得有些傻眼。 “这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题外话: 还在合同审核,完成之后每天三章,也能发图了。 第11章 人不能白长了个脑袋 众人拿来的工具种类并不少,只是他们拿来的工具看上去非常简陋,并且大多就是纯木头或竹子,不带任何的金属。 懂得一点常识的人都能够明白一点,像是镐子、铲子、等工具不带金属的话,干起活来几乎就不存在什么效率。 要是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看到工具根本叫不出名字。 事实上,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或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哪里见识过太多工具,别说是古时候的一些农具了。 有人带来了镰。这玩意即便没有见过实物,只要是正常人看一眼就明白干什么用的,纯木的镰只能用来割割杂草和麦子、谷子,坚韧一些的植物都割不动。 还有钁(jué),它最早出现商代,其实就是用来刨土的镐,只不过并非现代镐的造型。 另有疀(chā),看造型是用来挖土的工具,后来的锹就是根据疀演化而来。 再来便是耰(you),光看造型跟锄头有些像,它是用来弄碎土块以及平整田地用的。 现代人很习以为常的锯子、砍刀之类,反正当前并未被发明和创造出来,甚至连它们的发明者的鲁班都还未出生。 楼令一脸呆滞地看着众人手里拿的工具。 众人看着一脸呆滞的楼令。 那一刻楼令内心在狂喜,想的是:“既然那么多工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我岂不是可以成为它们的发明者,取代鲁班来青史留名了?” 穿越嘛,谁还没有一颗当名人的心? 其实,鲁班不姓鲁,并且不是鲁氏,人家是公输氏,名班。 “不对,想发明那些工具,我起码要先掌握冶炼技术和锻造技术,更不能缺了模具……”楼令越想头越大。 人类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其实后者一直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之上,比如利用了前辈发明的造物,使用那些理论或是工具从而有了新的发明。 到了春秋时代,想要学冶炼的途径太多,尤其是铁已经出现,只不过当前的铁因为杂质多的关系导致质量太差,并未被广泛应用在各个领域,只有南方的楚国会打成铁皮包在各种农具上。 “我回家的沿途,进入晋国地界之后看到不少露天煤,村子约一里外也有一处露天煤……” “煤好像不能直接拿来冶炼,需要洗煤再炼焦?” “根据当前的律法,只有一国之君拥有铜矿开采权,其余矿产则是任由土地拥有者随意开采?” 山西还能却了煤?到现代都还有许多露天煤! 楼令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决定有空再琢磨,当务之急是带人去砍伐竹子。 过来的人并未有携带利器,楼令只好回屋去找来斧头。 当前没有锯子和砍刀,为什么有斧头?因为斧头在石器时代已经被发明出来,只不过是部件从磨得锋利的石头演变成为青铜罢了。 老楼家还有斧头,其余人并不是没有资格拥有,它们弄不来足够的青铜去打一把斧头而已。 在楼令撤离战场之前,伙同其余败兵收集了一些戈的部件,当时就是抱着捡钱的心理去干,回来之后被丢在了屋里。 那些东西当然属于战利品,换作需要去都城进行解散,按照程序是需要上缴,最后能得到多少全凭上面那些人的良心。 因为没有解散的仪式,大军来了个原地解散,战利品也就全被楼令带回了村子。 那么,楼令需要跟随同出征的人分润战利品吗?讲道理就是可分可不分,原因是整个村子都是楼令的财产,包括但不限制于土地、房屋等等,乃至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楼令财产的一部分。 楼令当然有心分战利品,只是暂时没来得及,更清楚稍微意思意思就成了,不到时候讲公平公正那一套。 “出发!” 一伙人直奔竹林而去。 由于并不远的关系,他们只走了几分钟就来到竹林,沿途经过的地方都是荒地。 村子边上的竹林很大,原身缺乏相关的知识很难去计算出占地面积,楼令暂时没有空来管竹林有多大。 “挑有年份的竹子砍,轮流来砍。谁累了就休息,换人上。”楼令示范地砍了一棵竹子,弄得一身汗才教会几个人该怎么砍。 既然斧头的数量不够,怎么不挖?这是何不食肉糜的一种体现了。 哪怕是没有长成的竹子,根的深度起码也是一米以上。 有年份的竹子,它们根的深度可以达到两米。 竹子的根动辄在地下一两米的深度,并且竹子很喜欢凑堆生长,哪怕有很好的工具挖起来都异常困难和麻烦,就问问用全木头的工具怎么挖!? 楼令带着另外一些人到处找竹笋,找到合适的竹笋就挖出来。 “其蔌维何?维笋及蒲……” 楼令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诗。 别误会,不是楼令搞创作,更没有当文抄公。 那是《诗经.大雅.荡之什》的《韩奕》其中一句。 在很早之前,人们已经发现竹笋可以吃,只是煮法肯定比不上现代花样多。 他们忙碌到了正午,日头太大的关系,委实无法顶着大太阳的暴晒继续砍竹子,找了个阴凉处歇息。 一整个上午忙碌下来,人歇两把斧头轮着用,只是砍了五棵竹子,这敢信? 而五棵竹子里面有三棵竹子的根部裂开,一整根竹子有至少一半不能用来当输水管。 “村里距离溪边至少两百米,需要两百米以上的竹子来当输水管,大多数竹子长度在七米以上,用至少两百二十米为总需要的长度,起码需要砍三十二棵竹子。” “光输水管就至少需要三十二棵竹子,再做床榻、桌子、椅子,乃至于想用竹子来搭造房屋,砍到猴年马月啊?” “不行!要挑出一些戈来制作类砍刀,只要将援捆一根柄,立刻变得便于挥砍,其实非常锋利。最重要的是捡回来的戈头很多,弄坏了也不心疼。”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楼令重新振作了起来! 找到办法的楼令正在高兴,仿佛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仔细一听还真的是。 “令,家中来了很多人,还有好多的车架。” 前来通报消息的人是谁来着?楼令翻找记忆,记起来就是那位“叔”的长子,叫黑豚。 来通报消息的人不是重点,重点是村里怎么会有人来,尤其是有着很多辆车架。 “该不会是……”楼令大概猜测到来的会是一些什么人了! 第12章 幸福的烦恼 来的果然是智氏那边的人。 他们只比楼令回家的时间迟一天多,说明荀罃回到都城就开始在做准备,队伍出发的时间应该只比楼令离开都城晚三五天。 为什么智氏的队伍晚出发却只比楼令等人迟一天?看看智氏队伍中有多少辆马车吧。 来的人数约是有一百五十多人,其中有超过三十名士兵,余下为智氏的仆人和奴隶。 仆是仆,奴是奴,隶又是隶,三者有什么不同,以后再说。 看队伍的车辆,该是有三十余?大部分的车架上堆满了东西,由于被麻木盖着的关系,看不到都装载了什么。 一个年纪约三十来岁的壮年等来了楼令,用冰冷冷的表情问道:“足下便是楼令吧?” 楼令没有其余情绪,行礼之后应了声:“是。” 壮年人一点通名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冷冰冰地说道:“一共九十个奴、二十个隶,二十六车货物,你清点一下。” 人家是来送礼,楼令在乎的是送了什么礼,才不管负责人用什么态度呢。 比较麻烦的是没有一份礼单,完全让人搞不清楚一百一十个奴和隶是什么成份,车上的东西又是些什么玩意。 楼令现在只在纳闷智罃是不是太瞧不起自己(智罃)了,觉得自己就值这个价。 好歹是大家族的世子,一条命就只值一百一十个奴隶和二十六车货物? 以旬氏这种老牌的大家族,送礼动辄是几十辆车,嫁女儿更是几千人和几百辆车的陪嫁。 别惊讶,老牌家族就是那样阔气,要是小门小户能娶到他们的嫡出女,起码少奋斗三十年,乃至于可能直接抵达巅峰。 当然了,有回报总比没有回报好,楼令都一度认为智罃会食言。 再则,老楼家跟旬氏从各方面都属于天差地别,来人不是来干灭口的操作,讲实话就是应该感到庆幸了。 等待楼令清点完,那名壮年人也没有喝口水就带人离开。 由于楼令跟随同出征的人早就讲清楚利害关系,没有一个随同出征的人对外说出一言半语。 村子里的人大多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能够看出一个个很高兴。 “令,这是怎么回事?”娃姒凑到楼令身边。 “先别管怎么回事,好好清点东西,等一下再跟你说。”楼令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拆盲盒之前的期待感。 等待楼令看到有十辆车与拉车的马被留下,深深为智氏财大气粗感到羡慕,心里也赞叹道:“错怪了,老板还是很大气的。” 刚才,楼令也检查了被搬到地上的东西,大多是粮食和布匹。 粮食应该有个五千来斤? 布匹的话,稍微点了一下,数量应该是有个两百来匹。 怎么是用“匹”这个计数单位?因为布被卷成了一匹一匹的模样,展开之后从三十米到五十米都有,宽度从一米三到一米四不等。它们大部分是麻布,一匹丝绸,二十匹的帛。 不说其它暂时没有没有看的东西,仅仅是五千斤粮食、两百匹布和连车带马十辆,讲实话买下五十个老楼家绝对绰绰有余,尤其是那一匹丝绸和二十匹帛的价值最高! 楼令根本不知道旬氏的家族产业就是织布,暂时也没有意识到两百匹布到底有多少价值。 “收拾出不会漏水的房子,找来工具将粮食和布匹保存好。”楼令一开口,站在身边的娃姒和其余人立马四散。 其余的东西再检查下来,楼令发现物品显得很杂,从兵器到日用品无所不包,各个的种类却是不太多。 楼令拿起一柄剑抽出来,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剑身上,反射的金光差点没晃了眼。 剑看上去并不外表华丽,握柄上没有多余花纹,只是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剑身呈现一种黄铜的颜色,它的长度约是六十五厘米左右,宽度约在三厘米到三点四厘米之间;剑鞘为木制,只不过又有一些绳子缠绕,尤其是剑鞘上半部分像握柄那样缠了好几圈,很方便用来抓握。 春秋时代的剑,它的剑身确实是会显得比较宽且厚一些。 等待到了战国时代,剑身的长度会变得更长一些,最长都已经超过九十厘米,剑身的宽度则是减少了。这个无非就是工艺进步的一种体现。 之前,楼令还在苦恼怎么购买一柄剑,结果智罃一送就是五柄。 尽管仅从外表看不出质量,外观看着也一点都不华丽,楼令却知道哪怕一柄最寻常的剑都是两百斤粮食起步,内心里再一次感受到智罃的大气。 一应东西检查下来,楼令做到了心中有数,转而来到凑成一堆的奴隶这边。 这些奴隶看上去男女老少都有,以壮年的数量居多。 刚才只有十来人在看着,占了绝对数量优势的奴隶,他们却是一点反抗和逃跑的端倪都没有看到。 楼令注意到了一点,每一名奴隶脸上都或大或小的有一块伤疤。 脸上的伤疤有来历,其实就是先被黥面,也就是烙个印来确认是哪个家族的奴隶。 有两个以上的伤疤,代表这个奴隶不止经过一手,有在两个不同家族当奴隶的经历,转手之前脸上的黥面被烙糊了。 而脸上有烙印,他们除非是能拿出作为自由人的证明,要不然只要被人碰上,一定会人给抓起来,后果要么是在抓自己的那人家里当奴隶,或是被当成奴隶卖掉,乃至于被当成逃奴杀死。 所以,一旦成了奴隶脸上有代表归属的黥面,反而比脸上没有明确归属要安全上非常多。 原因?有主人的奴隶,碍于当代的既定规则,没有多少人有破坏规则的胆子去据为己有,进而引发家族私战。 “一个一个来,从年纪大的开始,说说你们会什么。” 楼令才不会搞什么恢复他们所有人的自由之身。 不是因为楼令没有同情心,反而是很清楚一次性放掉所有奴隶,不止老楼家要完蛋,得到释放的奴隶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白了,春秋时代就是奴隶社会,想跟整个社会对着干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些奴隶并不是都听得懂晋国话。 事实上,他们之中晋人出身却沦为奴隶的并不多,大多数来自郑国,一部分则是分别来自楚国、齐国、鲁国、许国、陈国等等,甚至还有狄人和戎人。 而来自郑国的奴隶比较多,主要是晋国最近的十来年打了郑国很多次。 “等等!”楼令看出相当一部分奴隶听不懂晋国话,不奢望还能听得懂“雅言”之后,想了想说道:“你们按照所懂的语言分一分队伍……,知道什么是分队伍吧?” 一些奴隶已经默默在抱团,更多的奴隶一脸麻木地站在原地。 楼令让村里人看好奴隶,自己去寻来一张羊皮,再去土灶里面找木炭,重新回来的时候看到奴隶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控制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尽管奴隶的反抗意识不强,可是看样子光与他们沟通就是个难题啊!” 第13章 绝对正确的选择 列国的贵族为什么要将“雅言”设为本家族子弟的必修课?不就是因为方便进行沟通嘛。 诸夏现在有许许多多的诸侯国,哪怕是生活在同一个诸侯国内部,互相之间的距离超过十里,说不定就是使用两种不同的语言,风俗恐怕也很难相同。因此也就有了“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这句俗话。 楼令费了很大的劲,慢慢来统计一百一十个奴隶到底是个什么成份。 首先,九十个奴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农夫,有没有掌握其它技能另说。 然后,二十个隶里面,专精会照顾牲口的人占了八个,有五个木匠,三个泥瓦匠和四个掌握冶炼技术的匠人。 “一百一十人,男的八十,女的三十,男女比例差别很大啊?” “其中有五十四个有服役的经历,甚至有四个人识字。这批人要特别关注,看看合不合适吸纳成为家族的武士。” “有一点很要命!哪怕村里是有足够的储备粮食,智罃也让人送来五千斤,村里本来有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新到的一百一十人,每日消耗的粮食增多,遇到特殊的状况,有抗风险性吗?” 因为现在不是顿顿有荤腥的关系,一顿会吃大量植物类的粮食。 拿楼令自己为例子,吃豆饭能吃上至少三斤,其余成年人要是放开了吃,食量绝对会更恐怖。 当然了,不是春播或夏收、夏补种、秋收的时节,根本不存在每顿吃到饱的条件。 例如,楼令平时一顿朝食也就吃两斤,晚食估计是一斤多,锻炼时期则是吃得更多一些。 同时,女性吃粮的数量比男性少一半。 那么,村里本来的储备粮约是十六万六千多斤,加上新到的五千斤,合起来肯定不足十七万两千斤。 整个村子的男性一百五十三,女性八十二。其中未成年的男孩二十七,未成年的女孩十九。以最低消耗的数量来判断,整个村子每天消耗掉的粮食一定超过八百斤,十七万一千多斤粮食其实还够吃七个多月。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秋收了……” 楼令拿着在地上画画写写,计算以村子的田亩数量,以往年的产出重量,能够出产多少。 当前的一亩田地,长宽都是三百米左右。 一亩田种粟的话,产出约有现代的两百斤。 村里开垦出来的农田约是两千四百亩,正常收成应该有个四十八万斤的粟米。 那些粟米只会留下一部分,大多用来换成各种豆子,要么是换成其余的各类物资。 所以,村里的储备粮其实会比实际收成更多,只是多为粗粮。 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提,全靠老天爷吃饭的岁月,遇上什么天灾人祸,一个季度的收成就没有了。 晋人并不止会种粟,也会种麦子,同时夏收之后会补种豆子。 所以,农耕分了春播、夏收和夏补种,秋收这四个阶段。 “粮食一定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只是……,想用现有条件改善生活,那点产出压根就不够!” “我是不是应该在秋收之后,发动大家伙狩猎啊?” 当代已经有金属货币,只不过粮食和布匹才是最硬的货币。 楼令在智氏送来的东西中发现了腊肉和肉酱,说明当代已经掌握了相关的制作技术。 既然智氏能做,老楼家也一定可以。 在接下来的几天,楼令主要安置刚到手的奴和隶,砍伐竹子的作业却是没有停,由于加了戈援做的砍刀,每天能够收获从二十棵到二十五棵竹子不等。 村里的坑也被挖了出来。 楼令亲自在村子周边巡视了一圈,找到了黄泥和红泥,让人弄来了不少,和泥将挖出来的坑糊了一层。 特别糊过泥,干燥之后就能够防止水外涩流失,更好达到储水的效果。这个办法还是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看一些生活达人电视节目学到的知识,包括用连接竹管来输水这一个技巧。 今天,楼令特地放下其它事情,教导村里的人要怎么通好竹管。 其实就是拿削得尖锐又笔直的木棍去捅竹子,一节又节的竹子互通之后,水就能够从竹管里面通过。 竹子的底部一定比顶端更粗,砍好一根又一根的竹子,互相根据管道大小来连接,连接口会裹上和泥的杂草加强封闭性,输水管也就成了。 至于通水?竹管安置在溪水边上,每一段距离在挖一个坑,同样糊上黄泥或红泥,等泥巴干燥一样能够用来蓄水,每一个蓄水坑用竹子管道连接起来,连通到村子里也就成了。 这种玩意,不用的时候堵住出水口,要用了再把木塞拿掉就能出水。 另外,考虑到溪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便利,再来是哪怕糊了泥巴水一样会流失,其实可以让输水管一直保持有水进入蓄水坑。 也就是现实条件不允许,要不然信不信楼令都有办法将罗马人的那一套水利工程复制出来? 仅仅是一套简陋的输水系统,完工的那一天引来了村里众人的欢呼,看楼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位神明。 必须了解的是没有高压水泵这个装置,铺设管道的时候不能由低走高,要不然水会倒灌。 村里有了蓄水池,人们不再需要走两百多米去溪边挑水,直接到蓄水坑取水回家储备,可以节省出更多的时间来干别的。 楼令继续让人每天去砍伐竹子,只不过人数减少了许多。 不再负责砍伐竹子的人,他们失去了“工作”还觉得很可惜,没有来得及多惋惜,投入到削竹片的工作中去了。 “就是将竹子切开,宽度……,知道是什么是宽度吧?” “啊?连宽度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自己的手指头没有?按照自己食指一节的长度来切。” “先泡水,泡一段时间再切,切好别乱放。” 竹子泡水一段时间会变得更加柔软,切割起来不会容易裂开。 楼令很迫切地想打造一张床榻出来,要不然一直在户外睡觉,老了一定要经受风湿痛的折磨。 有一点让楼令比较在意,村里的人竟然连宽度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算那四个识字的奴隶,村里面竟然只有原身识字,文盲率大的惊人啊!” “话又说回来,新中国之前,历朝历代的文盲率就是那么惊人。” “不识字,那么多技能教起来太困难……” “我是不是应该弄一个扫盲班?” 这个念头一出现,楼令再也经受不住诱惑了! 只不过,楼令又万般清楚一点,搞教育的难度绝对超乎自己的想象。 “家族只靠我一个人,再拼命也只能稍微改善,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不止是改善生活上面的人多力量大,我也会有一批绝对可靠的班底!” 楼令才不愿意一辈子只有一个“上士”的爵位,更不想这辈子只当个村长。 没有条件去外面招贤纳士,趁着年轻从村子里面挑人培养,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其它方案了! 第14章 这就是生活 楼令这是想抢了孔丘“至圣先师”的地位吗?会不会抢了不知道,教的东西却是一定不一样。 事实上,儒学是由周公旦所创立,并不是孔丘创立。 孔丘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子,诸夏历史上首位一收徒就是数千人的教育家,一生除了致力于教育事业之外,尤其喜欢带着几百或两三千全副的武装门徒到处游历。 在同时代的背景下,各个家族只是教育自家的子弟,知识并不对外进行传播。 也是在那一个时代,许多诸侯国未必能够集结出数量达到三千人的军队,孔丘却是经常带着两三千携带武器的弟子到处跑。 楼令暂时没有思考到底是家族内部进行教育,还是连外人也吸纳进来,不用想也能够预见到所教的知识一定会很杂。 只是有一个初步概念的楼令需要时间再来细细构思,不将想要传授的知识归纳以及分类,教起来会很杂很稀碎。 因此,楼令在付之行动之前,起码要先将教材准备好。 “三日后便是秋收?”楼令在接待客人。 来人是从“蒲”地那边跋涉过来,身份是“巫”。 什么巫?就是巫师啊。 到当代,巫师的地位已经没有夏朝或商朝那么高,只是仍旧保留着很多的权力。 晋国又不像其他诸侯国,目前的晋国正处在向军果主义演变的阶段,权利正在被卿大夫所侵占,其中包括巫师的权力。 目前掌握“四时”的仍旧是巫师,他们除了担负祭祀仪式的解释权和主持权利之外,还掌握了天时、天象以及神灵的解释权,其中就包括宣布什么时候是播种时间以及收割时间。 来老楼家的巫师年纪并不大,通知什么时候是收成的时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令看。 “……”楼令反应了过来,看向站在旁边的娃姒,说道:“取来供奉。” 是的,巫师通知播种或收成的时间都要收费。 其实视作跑腿钱的话,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得很合情合理了呢? 娃姒离开一小会,取来了一袋谷物。 年轻巫师并没有麻袋里面是什么谷物,向楼令告辞之后离去。 因为三天后是农忙,楼令也就暂停了一应的村庄改造工作,让众人为秋收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楼令一样会非常忙碌,主要是去农田那边视察,再来就是为人们分配好收割区。 收成之后在哪里干后续的去杆以及晒谷物,包括多少分量用来进行储存,又有多少分量是要拿去换东西,事先都要有充足的规划。 “看来……做两张床之后,要搭几间谷仓。” 之前,楼令已经去检查过用来囤粮的屋子,讲实话比其它房屋更讲究,只是时代背景下仍旧会显得简陋。 所谓的讲究是地面铺上了干燥的杂草,同时屋顶也绝对不会漏水,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楼令卧室的屋顶就会漏水,地面干脆就是泥土地。 这一点其实很能理解,一旦屋顶出现漏水,粮食被打湿了就会发霉,整个村子的人怎么可能不更重视囤粮的房屋呢。 倒也不是楼令心心念念就是非要先把做竹床榻完成不可,纯粹就是两张床榻已经接近完工,只差最后的打磨、去刺、菱角等等。 在制作床榻的时候,楼令又是每一个步骤都要教,再一次见识到村里人的愚昧……,也不对,不能说愚昧,只是掌握的技能少得可怜。 要不然的话,人类利用竹子做各种东西的历史很悠久,并非春秋时代没有人掌握技巧,纯粹就是老楼家缺乏相关的手艺人。 他们缺乏知识到什么地步?不知道竹子泡过后会变得不容易开裂,用竹子做东西不懂先用火烧一遍。 当然了,现代人也不一定懂得相关的知识。 到了三天后,一大清早村里人就聚到了村中的广场,等来楼令带着众人进行祭祀。 目前人们祭祀的对象很多,晋国祭祀的至高神则是高辛氏(五帝之一的帝喾)。然后,看是在哪又办什么事情,山川河流也会享受到祭祀。 老楼家并没有资格对高辛氏进行祭祀,那是晋国的一国之君才有的资格。 所以,楼令带头进行祭祀的对象非常模糊,祈祷谷物丰登,收割过程能够顺利而已。 用于祭祀的东西绝对看不到三牲,也就是老楼家同样没有资格用牛、羊、猪来进行祭祀,摆在案上的祭品也就是一些谷物、水果之类。 祭祀场面很浩大,隆重则是压根谈不上。 等待祭祀结束,楼令高喊一声:“秋收咯!” 众人跟着喊了一嗓子,随后从广场朝着农田所在的位置蜂拥而去,每一个人按照事先被交代的位置开始干活。 由于愚昧……真的就是愚昧的关系,有些人会跑错地方,搞得没有跑错的人一阵迷糊,需要楼令来进行纠正。 在这个时候,娃姒和一些姑娘带着一些装满浆水的竹筒去了农田边上,东西放好也跟着一块干活。 楼令在干什么?无论是原身或者他,反正作为村长并不用干活。 其实,一些有“徒”身份的人也只是充当监工的角色,不用实际参与干活。 虽然有身份高低的因素,其实也是一种社会分工,春秋时代这样,日后同样如此。 讲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有楼令关注全局,哪里需要什么安排,即刻地进行调整,干调度的工作远比增加一个人工,整体的干活效率会更快。 楼令一连六天就是干调度的工作,根据娃姒的说法,村里的收割作业比上一次足足快了八天! 在收割的谷物处理好囤进仓库的当天下午,天空毫无征兆地笼罩飘来密集的乌云,片刻之间天气变成在下大雨。 “苍天保佑,祖宗庇护!”师嬴已经被楼令派人接回家了。 由于楼令一直在忙秋收的事情,两人暂时还没有进行过时间比较长的交流。 确实是苍天保佑和祖宗庇护,要是还没有秋收完毕,或者说收成起来的谷物没有储存好,一场大雨下来所有粮食都要被打湿,雨下的时间长一些,他们就要面对粮食发霉的危机了! “令变得好厉害!”娃姒不知道对师嬴提了多少次楼令的转变了。 师嬴也就看向站在门边的楼令,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觉到楼令那无法掩饰的惆怅。 刚才,楼令先去检查了几个囤粮的屋子,回家之后又看了看漏水情况。 说整个屋子都在漏水会显得夸张,反正出现漏水情况的地方挺多,尤其是卧榻那边没有幸免。 被子事先被娃姒收好,只是铺起来的杂草湿了。 “我上屋顶加盖一下。”楼令不知道雨会下多久,只知道现在倒是盖住漏水地方的好时机。 娃姒立刻拿来蓑衣,笑嘻嘻帮楼令穿上。 什么是蓑衣?就是原始版的雨衣呗。 这玩意穿起来不麻烦,就是显得很重。 师嬴看着姐弟俩,心想:“令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第15章 无价之宝 雨下得很大,穿上蓑衣的楼令利用梯子反复弄来一些谷物的杆以及杂草放在屋顶,累积了一定的量就跟娃姒配合,一个又一个地方处理漏水。 用草编织成的蓑衣,它厚厚的像衣服一样能穿在人的身上,能够用以遮雨。 楼令原本以为蓑衣穿起来会很笨重,没想到重是增重了一些,并不妨碍四肢的灵活。 一阵忙碌下来,期间还反复去收集杆以及杂草,整整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两个多小时)才将会漏水的屋顶给修葺好。 下了屋顶回到屋内的楼令脱掉蓑衣,没有意外仍旧是湿了大半身的衣服。只是有些动作太大,水涩进去弄湿了衣服,并不是蓑衣没有遮雨的效果。 “快些擦擦,换身衣服。”师嬴拿来一块布巾。 楼令回屋擦拭身体又换上衣服,走到门边看向露天用来烹饪的地方,心里想道:“屋里倒是有干草和干燥的木材,可是屋里面生火会弄得烟雾弥漫。雨要是一直下的话,岂不是吃不上热乎的东西?” 之前快完工的两张竹榻倒是事先搬回屋里,只是因为漏水的关系,竹榻也被雨水弄湿了。 “雨会下多久?”楼令问道。 师嬴说道:“秋收之后的雨不好猜。” 从郑国回到晋国的楼令一路阅览风光,发现当前的地貌跟两千六百多年之后有着很大的区别。 首先,黄河水真的还不黄,只是有一些浑浊。 同时,不管郑国还是晋国,植被的茂密程度高到吓人。 然后,天气方面显得比较湿热。 楼令猜测中原地区应该是处在类似于现代东南亚的气候,也就是热带雨林气候。 那是根据原身记忆中,晋国雨季一般比较长,再由楼令自己亲眼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比如说到了两千六百多年之后,山西到了冬季会下雪,特别冷的时候还很冻人。 然而,春秋时代的山西每年只有北部的局部会下雪,并且只有在很特别的年份才会全境下雪,并且下的雪并不大。 师嬴本来想跟楼令好好聊聊,问一问出征期间都遭遇了什么事情,回来之后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不过,楼令又冒雨出去搬来一些竹子,拿来工具在进行切割,一下子让师嬴找不到话题切入口。 不管娃姒或师嬴,认为楼令变了个人似的,可不就是真的换了个人嘛。 楼令一开始还想着要伪装,后来发现整个村子从上到下都属于自己,自己就是这个村子的主宰者,心态不免是会有些膨胀,不再过分地约束自己了。 另外,村子的条件真心太差,还是从各方各面的简陋,楼令委实是忍不住,有心进行改善的话,更加不可能伪装成功了。 楼令切割竹子的工具,它们是这一段时间让懂得冶炼的隶做出来的小匕首和一种窄身的弯刀,刀身的金属肯定是青铜。 讲实话,青铜可以很锋利,只是跟现代的各种合金刀具没法比。 本来就泡过的竹子很好切,工作过程中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要被毛刺给刺到,再来就是屋里空间太小,不利于进行作业。 “你在做什么?”娃姒好奇地问道。 楼令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边答道:“弄做竹排的材料。” 什么玩意?就是竹排啊。 原理跟制作竹榻差不多,甚至比竹榻做起来更简单,至少不用刻意打磨毛刺。 楼令做竹排就是想让烹饪的地方有个遮雨挡阳的东西,之前不做是因为非优先级别,雨季已经来临就变得不一样了。 天晓得雨会下多久,要是一直不停的话,好长一段时间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食物,再加上雨季空气潮湿,硬熬一定会熬出病。 楼令在干的事情是将竹管切成一条条一指宽的竹板,再用编织的方法制作成为竹排。 其实也能选用细一些的竹管来做,只是下雨天不好收集材料,闲着也是那样闲着,不如切了再编。 竹排做出来之后,在捆一些谷物杆和杂草,两片竹排合称三角模式,用木桩支撑起来就是一个不会积水的棚子了。 楼令做着做着愣住了,心想:“不对啊?我是村长,有这个功夫亲自动手切竹板,为什么不让其他人来干,再趁这段时间写教材?” 之前,楼令已经知道一个事实,老楼家就一卷残书。 这卷残书只有五根竹简,每一根竹简上书写了十来字或更少的大篆字体。 由于只是残书的关系,它还是祖传下来的宝贝,再小心翼翼使用也让竹简上的字体变得模糊,原身的祖父或父亲有重新书写,搞得竹简上的字体并不一样。 因为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能够看懂以及书写大篆,只是用膝盖骨猜也知道识得的字一定不全。 家里的藏书,它写的是一些什么内容?其实就是《诗经.国风.唐风.蟋蟀》的篇幅,并且因为书不全的关系,压根不是全篇。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 咦??? 明明是晋国,怎么不是《诗经.国风.晋风.蟋蟀》,会是《诗经.国风.唐风.蟋蟀》呢?因为晋国一开始分封的国号就是唐,后面晋侯燮才改国号为晋。 所以了,《诗经》的《国风》之中只有《唐风》,没有“晋风”的篇幅。而《唐风》所写的就是晋国。 楼令说干就干,重新穿上蓑衣去给一些人下达任务,回到家中将竹片制作成为一根根竹简。 毛笔和墨这两样东西老楼家本来就有,麻烦的是楼令不那么会写毛笔字,再来就是认识的大篆并不多。 “认得的大篆不多,很难用大篆来准备教材,只能选择熟悉的简体字了。” “然后,我应该准备什么教材?” “拼音和阿拉伯数字肯定要教,这两样是展开教育的基础。” 拼音的创始人乃是周有光,然后由天朝文字改革委员会完成。 阿拉伯数字是印度人发明的,奇不奇怪? 楼令先从最阿拉伯数字开始书写,再把加、减、乘、除给安排上。 随后,楼令又开始写拼音字母,到了这个因为一些知识早还给了老师,导致书写过程一再出现卡顿。 师嬴一直在找机会想跟楼令聊聊,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等待楼令忙着忙着变成在书写东西,师嬴就更不可能打扰了。 “令,你写的是什么?”娃姒忙完自己的事情,安静站在楼令身边看了一会,委实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楼令抬头看了娃姒一眼,视线重新转到竹简上,答道:“这些东西是无价的宝贝,也是咱们家崛起的资本。” “别耽误令!”师嬴知道知识的无价,呼斥娃姒一边待着去。 只不过,师嬴看了一下楼令写的东西,认不出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倒是能够看到一些方块的字体,问题在于仍旧看不懂,心里的疑惑变得更大了。 第16章 为什么叫买卖东西 楼令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新天朝制定统一发音标准的采集地的地点在河北承德的滦平县,拼音的发音其实也是根据所制定的普通话为标准,此后其余语言归纳为方言。 那么,楼令将拼音搞出来,肯定不是采用新天朝的普通话为发音标准,只能选当前的晋国话。 所幸的是拼音适应性极强,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标准就无法使用。 英语这种语言就是那样,每个词都有代表的意思,一旦出现新鲜事物就要创造出一个新的单词,适应性上面其实很差。 另外,现代英语跟古代英语并不是一回事,差别比文言文和白话文更大更夸张,古英语一开始采用的是如尼字母,现代英语则是经过一再创新的英文字母。 因为发音标准不一样,肯定要给楼令的工作造成困扰,工作量上面也是剧增。 “我是可以用简体字来教学,只是一定要有大篆对照,起码在取得绝对话语权之前,对外只能使用大篆字体。” 楼令可以在家族内部使用简体字,只是当前的主体文字是大篆,需要楼令去适应社会,不是社会来适应他们。 雨一直在下,到了夜晚下得更大了。 晚食吃的是早上已经煮好的豆饭,由于未能生火只能吃冷掉的食物。 “腊肉好吃!”娃姒吃得眼睛都幸福到眯起来。 腊肉好吃吗?现代好多人其实适应不了腊肉的味道。 楼令啃着腊肉,因为没有再热一下的关系,好几次出现干呕,后面干脆就不吃了。 将肉烘烤再储存就是腊肉,想吃的时候最好还是再炒一下,或是使用其它方式加热。 楼令将吃不下的腊肉刚放在娃姒的碗里面,下一刻被师嬴从娃姒的碗中将腊肉拿走。 现在的年代,能够吃饱就是很幸福,吃肉则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师嬴并非不允许娃姒吃肉,只是已经分配给了娃姒一份腊肉,哪怕楼令不吃也不能让娃姒吃,讲究的就是一种节制。 到了睡觉的时间,整个屋子陷入黑暗,雨水拍在屋顶的声音变得更明显了。 被子之前有洗了几遍,用的是一种浆洗,还会拿木棍反复地拍打。 在没有化工洗漱品的时代,其实再怎么反复洗也只是看上去干净,该无法洗掉的细菌或虫子仍旧无法根除。 老楼家的被子使用的是一种细麻布,触感方面并不好,用则是非常耐用。 洗完的被子在暴晒过后会有阳光的味道,闻起来其实挺舒服的。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期间老楼家干脆就是满地的泥水,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会酸爽到什么程度。 听说后面临近冬季还会有一场持续时间更长的雨季? 一场雨季过后,村里面两座茅草屋倒塌,天幸的是储存粮食以及其它物品的房屋没出事。 这一天,楼令需要带人运一些东西到一座叫“蒲”的城池,去跟其他家族换取其它生活物资。 在离开前,楼令向村里人交代工作,几乎每一个事项都要重复好几遍。这个过程是楼令交代,再让被交代人的人重复,错了就重新交代,直至被交代的人完全记住。 秋收之后,楼令确认了一件事情,由于今年已经纳过赋的关系,老楼家并不用再向国君交税。 如果是当年没有得到征召,该交的税还是要交,老楼家就是将需要缴纳的粮食和布匹运到“蒲”城,做好登记又拿到凭单,算是完成了对国君的义务。 所谓凭单,其实就是有特殊符号的竹签。 老楼家的村子距离“蒲”并不是太远,从平面地图算应该是相隔五十公里,真的实际走起来却需要走七十公里左右。 平面地图是一回事,真走起来是另一回事,原因在于路线并非笔直。 现代的七十公里就是春秋时代的两百三十多里。 “幸好有足够的车辆,要不然……” 以前老楼家到“蒲”交易或是交税,一趟根本就运不完,需要来回运多少趟,看货物的多寡。 老智家留在老楼家的车架并不是战车款式,其实是用来运输东西的寻常马车。它由两匹马拉动,一个车体两个轮子,能够装载约四五百斤的货物。 不开任何玩笑的讲,原本老楼家也就六匹马,上一次出征不止将战车丢了,连带两匹马也没能带回家乡,简直就是损失惨重,村里剩下了四匹马同样套上了运输货物的车架。 楼令要前往“蒲”交易,带上了没有脱壳的三千斤的粟米和两千斤的大麦当样品,还有五十匹的麻布。 他们走了两天才抵达“蒲”的郊外,能够看到城墙时,没有亲眼所见的话,很难去形容看到后的心情。 这一座“蒲”的城墙一边长度约是六百米,宽度由于楼令所在方位的关系没有看到,自然是无法估算的。 它的城墙高度等楼令离得近了一估测,觉得应该是现代长度单位的六米左右;进城走城门洞用迈步的次数算,宽度约是接近四米。 刚才在进城时,楼令就发现汇集到“蒲”的外地人不少,还碰上了原身认识的几个人。 楼令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由于灵魂已经取代,其实已经不能视作同一个人,很难将原身的朋友视作自己的朋友,碰上了也只是简短聊几句没有多谈。 这个时候来到“蒲”的外乡人,他们都是抱着同样目的前来,拿出自家有余的产出,换取无法自产却是需要的东西。 城门口有收入城费用的小吏吗?没有的事,进出城门要收费具体什么时候出现很难确认,反正春秋时代的晋国没有这么一回事。 楼令遵循记忆带人和货物来到城东。 每一座城池,有交易市场的位置都是在城东和城西,城北一般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区,城南则是普通人的居住区。 所以,买东西,买东西,这个词就是根据古时候城池的市场规划而来。 楼令到城东的原因太简单,该处是生活用品的贩售区,城西则是贩卖活物……如马、牛、羊、驴、骡、鸡、鸭、鹅的区域。 城东的交易区人非常多,楼令先找到一个空地停好车架,再让人将要贩售的东西搬下来,随后又让人看好,自己则是带上几个人逛起来。 讲实话,交易区的货物品种并不多,数量最多的是各类的粮食。 “令!” 楼令听到呼唤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中年人不断对自己挥手示意。 “他叫……屈远,是‘屈’地那边的一个‘上士’。”楼令在记忆中找到那个人的信息。 楼令走过去,招呼道:“远叔。” 就好像因为楼令居住在“楼”地以楼为氏那般,屈远自然也是居住在一个叫“屈”的地方。 他们的“氏”并非是那一整片土地都归于自家,只能算是一种前缀,拥有一大片地盘的人起码要有下大夫的爵位,爵位越高不一定拥有的封地越大,能够确认的是爵位越高肯定越好。 “今年怎么换?”屈远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道明意图。 是的,老楼家与老屈家就是交易的关系,并非是世交。 每年老楼家带粟米和大麦这种精粮来“蒲”这边,几乎都是跟老屈家交换豆子这类的粗粮。 楼令比原身的心眼多,说道:“远叔不着急的话,令先问问行情。” 屈远先是眉头一挑,随后语速极快地说道:“一定给你最好的价。” 楼令并没有多说话,拱了拱手又给笑了笑,迈步就走。 今年秋收不是下雨了吗?不知道多少人在雨季来临之前未能将粮食收割好,有多少粮食给糟蹋在农田里,同时又有多少收割好的粮食被雨水打湿。 所以是,去年的粮价绝对不是今年的价格! 哪怕屈远厚道不坑人,再怎么样楼令也要先查清楚行情,是吧? 第17章 要出大事了! 楼令在城东市场逛了一圈,确认市场上所卖粮食的数量比去年少,还是足足少了一半以上。 “看来,今年秋收的粮食确实歉收,再加上败给楚国,晋国明年的大体环境一定会非常糟糕!” 在当代,春播一般播种大麦,到了夏季的时候进行收割;到夏补种会种粟米或是各种豆类,到秋季进行收割。 所以是,因为秋收时节突如其来的雨季,导致今年的粟米和豆类粮食都歉收了。 楼令当然知道一旦粮食欠收,必定会让歉收的粮食种类成直线价格上涨,至于究竟上涨到多少,看得是发生粮食歉收的区域有多广,有没有人为恶意操作。 一圈走下来,楼令有问粟米换豆类的比例,基本在一斤换七斤或八斤的范围,往年一斤可以换十斤;粟米换大麦则是一斤换两斤,往常两者其实是平等斤两的互换。 在粟米换布匹方面,以前是两石(一石为现代的120斤)换一匹麻布(长30米、宽1.4米),到现在是一石又四斗(一斗12斤)换一匹麻布。 绝大多数人拿出家中的粟米或大麦到市场,主要是跟人换各种豆类,次级的需要则是布匹,其余生活物资需求放在最后。 楼令再次找到屈远,问道:“今年是什么行情?” 屈远知道楼令问的是粟米换豆类,答道:“八斤。” 楼令之前已经做好了盘算。 明明行情比去年差,该拿粟米换豆类还是得换,要不然平时吃掉一斤粟米,等于吃了八斤豆子。 楼令讲出自己的需求,说道:“先用一千石粟米换八千石豆类,之后要换什么,等行情怎么样。” 老楼家每有运来一千石这么多的粟米,能交出去的就是三千斤样品,拿到的也是换算比例的豆类,其余的交易额则是会在后面逐步完成。 所以,楼令跟屈远在“蒲”城里面,谈的就是一个交易意向。 八千石豆类就是九十六万现代的斤,加上老楼家自己有产出豆类,以老楼家现在的总人口有两百三十多人,再加上二十四匹马和六头牛,自家产出外加对外置换的豆类储备完全足够支撑一年了。 另外,老楼家有两千四百亩的农田,其实并非所有田都有耕种。 大多数家族除非是面临窘迫的状态,要不然家族有多少亩田,其中的一半会是休耕的状态,每隔一段时间来回轮换耕作,进行的是一种“轮耕养地”的方式。 今年,老楼家收割的粟米约在两千石,其余豆类因为比粟米不挑地,其实与粟米的播种不冲突,一不一定要将种豆子的地算在农田范围里面,老楼家今年的豆类收成约在六千石左右。 楼令之所以还用粟米换了八千石,主要是因为需要考虑明年不纳赋,需要备好应交的税。 这种事情每一个家族都会在事先做好准备,免得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留下劣迹,一旦上位者留下坏印象,影响到家族的未来。 “我见你带来了麦?”屈远说道。 楼令就实答道:“今年不适合出售大麦。” 因为粟米和豆类都歉收,导致粟米和豆类的价值升高,再用大麦去换粟米或豆子明显吃亏,肯定不能吃这个亏了。 屈远知道那是实话,皱眉想了一小会,说道:“我这边有一批铜、麻布、陶器,你可以去年大麦的价格跟我换。” 楼令不会认为屈远在特别照顾自己,还是点头说道:“那多谢远叔照顾。” 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因为粟米和豆类的歉收,影响到了整个市场的行情,导致生意会变得比去年更难做。 最真实的一点还有什么?哪怕是到了现代,任何的商品都要将运输成本算进去。 屈远一定带了不少铜、麻布和陶器到“蒲”城打算交易,结果受到整体行情的影响,导致销量欠佳。 运出门的东西要是卖不掉,哪怕是降价卖掉都不该多犹豫,该庆幸的是竟然有人买。因为倒腾着运回去,其实就是等于白白出了人工费用。 原身没有被屈远坑过,再来是楼令知道屈远的门路广,保持好关系显得很有必要。 再则,今年楼令向屈远买了东西就算是帮忙,双方的交情会更进一步。 人生在世,能够交朋友,肯定是越多越好。哪怕平时没有什么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呢? 楼令决定再送屈远一个人情,问道:“远叔,知道有谁卖马吗?” 屈远的家族本身不放牧,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的笑容浓了许多,笑着说道:“明日你找我,我带你去城西找朋友,价格上一定不会蒙你,更不会以次充好坑你。” 人脉是怎么来的?就是建立在互相需要而来,互相不存在利益冲突,今次你给我介绍顾客,下一次我帮你介绍,互相之间的感情就加深了。 楼令答应了下来。 随后,老楼家和老屈家根据达成的交易开始进行货物交割,双方没有签什么合同,讲究的就是一旦达成意向就是一口唾沫一个坑,做到言出必行和童叟无欺。 楼令接下来就去了城西。 “主人,既然要过来,为什么不自己找马贩子?”田问道。 楼令很现代化的一摊手,说道:“我不懂马,家里最懂马的是隶,他们不在。” 那个“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就是老智家送来那几个懂得照顾牲口的奴隶。 田又问道:“过来是要买什么?” 楼令做什么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性。 一段时间下来,楼令根据自家的产出与储备得出一个结论,不连续遭遇荒年或是遇到兵灾,家族的日子能够得过且过下去。 楼令不想要什么得过且过,只能经过严谨地计算,尽可能地挤出更多的资源来进行规划,例如购买一些奴隶多开荒。 是的,楼令就是想开荒,增加田亩的数量,一再反复地购买奴隶又开荒,直至达到老楼家的极限。 其余想做的事情?毫不客气地来说,楼令名下的管理人口是两百三多没错,有效劳动力其实也就一百七十多,匮乏人力再加上工具的限制,想要做成什么都极耗时间。 楼令现在能够增加人手的方式不多,老智家送来了一批奴隶,倒是给打开了一扇门。 “购买奴隶,还能专项专人的采购,只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啊?” 至于蓄奴不人道?当前诸夏大地是奴隶社会啊! 老楼家现下连小胳膊小腿都算不上,甚至不是一只强壮的蚂蚁,楼令暂时没有与整个世界作对的勇气…… 第18章 野蛮的时代 楼令是抱着捡便宜的心态来到城西的。 因为粮食歉收的关系,有些家族会因为缺粮养不起太多的人手,只能选择拿出用不上的奴隶来卖,再因为粮食价格上涨的关系,不免要将贩卖的奴隶降价出售。 老楼家因为雨季前就将粮食收割入仓的关系,并未受到灾情的影响,选择在这个时候购买奴隶,一来一去肯定要占大便宜。 “可惜了,我家现在没有足够的资源,要不然玩简单的操盘,一定会在灾年大赚一笔。” 那种操盘在天朝有一个特殊称呼,叫:投机倒把。 楼令在城西一圈逛下来,认准有贩售特殊技能的奴隶地点,再一次寻了回去。 “一斗又三升粟米一个木匠,三斗粟米一个铜匠,……,要农夫吗?一斗粟米四个农夫,要得多我可以尽量安排同一户的奴隶。” “铜匠有多少个?木匠又是多少个?” “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拿铜匠和木匠出来卖呢?三个铜匠,八个木匠,再多就没有了。真不买点农夫?今年不买,看你有心发展家族,往年也该买啊。” “铜匠和木匠我全要了。今年的年景不好,买农夫回去多一张嘴。你若是一斗五个农夫,我倒是可以买一批。” “这……,行吧。” 楼令一家又一家地谈过去,每一家卖有技能的奴隶都不多,倒是卖农夫的家族不少。 直至临近傍晚时分,楼令队伍里多了近百人,其中铜匠、木匠、泥瓦匠合起来三十六人,剩下的则全是农夫。 所谓铜匠,指的是懂得冶炼和锻造的匠人。 毕竟,当前玩铁的没有几家,称呼铁匠不合适。主要玩的就是青铜,叫铜匠才是正常。 楼令带上人出城,临出城前需要在城门边上交税。 是的,入城不用缴费用,在城内有进行购买行为倒是需要在出城时交税了。 该交多少税看完成交易的份额,有些税能躲,有的税则是躲不掉。 例如,楼令与屈远口头约定进行什么交易,后面不需要再到“蒲”城进行。这就是属于不需要交税的那一部分。 像是楼令在“蒲”城里面买了奴隶,每一笔交易都有凭证,交税也是用凭证为依据,缴纳十分之一的费用。 这个费用就是商税,只不过是“蒲”的主人获得,不是上缴给国家,算是给提供交易场地的主人一份保护费,一旦产生交易纠纷也是由“蒲”城的主人来主持公道。 如果是私下的交易出现纠纷?看得就是谁的实力强,强的一方拳头大,肯定是没理也变得有理了。 该交的税交完,他们出城来到搭起来的营区。 选择在城外搭营的家族很多,互相熟悉的人到傍晚也会流窜着拜访,达成新的交易,或是进行纯粹的感情联络。 “原身……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楼令闻着肉的焦臭味,耳朵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怎么回事?还能是哪回事,奴隶交易之后,带到营地就要重新上印确认归属,免得奴隶逃跑,也避免被其他家族拐走,没有印记来证明奴隶属于自家。 做标记的过程很残忍,烤红的烙子先抹平之前的黥字,再用带有家族标志的烙子重新烙一个,并且一定是烙在脸上。 选择烙脸上的原因太简单,躯体穿上衣服可以遮掩,人总不能每时每刻遮脸,一旦遮脸更容易引来关注。 没有人会将时时刻刻遮脸的谁当寻常人,必然下意识会认定要么是逃奴,不然就是奴隶。 楼令会对奴隶的遭遇于心不忍吗?其实更真实的应该是庆幸自己没有魂穿到奴隶身上,再来才会生出同情,但也只是心里同情,更多着实办不到。 吃完饭,城里城外的灯火没有多少,各自早早歇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楼令被一阵大动静给吵醒,对外喊道:“发生什么事?” 楼鱼掀开帐帘伸进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有两家因为对奴隶归属产生争执,吵起来了。” 出门在外,并且是在野地里驻营,老楼家肯定要有夜里值班的人,看守奴隶防止逃跑是其一,再来则是防备可能的宵小。 今夜的值班领队便是楼鱼,他待在楼令帐篷外是为了方便及时汇报,其余人则是分组又分散在营地各处。 楼令出了帐篷,发现大多数人都被惊醒。 不远处只有吵闹声传过来,视线则是被各处的营帐或窝棚阻挡,看不到实际的情况。 每一年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可能是没有来得及烙印的奴隶逃跑被其他家族拦截,也能是其他家族使用方法抢了没有重新烙印的奴隶,双方产生了一时半会光靠嘴巴无法说清楚的分歧。 每一次解决的方式都不一样,大多会演变成为斗殴,胜的一方有没有理,反正打赢了也不吃亏;输的一方哪怕占理,用交易凭证来证明那些奴隶属于自己,打输了仍旧会被人看轻。 楼令尽管好奇,人却没有往发生争吵的地方凑。 事实上,离得远或近的大多数人只是站在原地,只有一些与争吵者交情好的人才会往上凑。 事不关己的人不往那边凑的理由太简单,楼令已经听到了传来的怒喝,一场斗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楼令吩咐下去:“看好咱们家的奴隶,不要被趁乱逃走,或是制造出什么混乱。” 楼鱼当然是应:“诺!” “你带人看好周边,谁靠近都警告,不听劝阻就动武。”楼令又对田下令。 任何时代都有好人和坏人,不想当坏人,好人怎么也该有足够的警惕心。 与楼令做出相同选择的家族很多,警惕内部有可能的生乱,警告任何外部想要靠近的人。 当然也存在想要趁机干坏事的人,有这种心思的人,他们的家族实力一定不差,极可能还是在白天就寻觅好了下手的目标。 楼令就看到隔壁其他家族的营地冲进去一伙人,听动静是双方早就有仇,两伙人直接就打了起来,还是往死里打的那种狠劲。 “果然还是现代好……,不对,应该说是现代的天朝好,至少大家哪怕有仇,不是生死大仇都会保持克制。” “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手持利器啊?” “哎哎哎,两家是什么仇什么怨啊?真捅死人了!” 楼令真的不想穿越! 现在,楼令出门一趟,亲眼这个时代的生存环境,更加坚定赶紧将家族发展壮大的决心。 不为别的,至少谁动了什么坏心思,要能够有自保的实力啊! 第19章 楼令的优势之一 楼令被吵醒之后干脆没有再睡。 其实,乱象频现之下,睡得着该是多么心大? 当夜,两方产生冲突又波及到第三方是常态,致使混乱越来越严重。 “射倒他!”楼令之前已经发出警告,可惜没有效果。 楼鱼张弓搭箭就射,直接射翻了一个要往自家营地冲的人。 不是楼令心狠,本身已经做过警告,来人还继续冲就是找事。 如果楼令不下狠手,有一个人冲进营地,天晓得有没有仇家会追杀,哪怕后面没有其余人追上来,冲进营地的那人也会制造出混乱。 一旦自家的营地乱起来,百多个奴隶会干什么,周边的家族会不会趁乱打劫? 所以,一开始就下狠手最好,震慑周边的其余人,也是保证自家的营地不乱。 果然,老楼家这边下狠手,周边一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人收敛了坏心思。 当夜就在到处有嘈杂声中过去。 朝阳升起之后,城内出来了一支军队,随行的皂、胥开始追究昨夜作乱的人。 所谓的皂或胥就是小吏,只不过他们并非国家编制,属于某个家族的管事之类。 “你们昨晚可有胡作非为?” “没有啊。” “如实回答。” “真没有。” “可以查一查货物和买卖凭证吧?” “这个不可以有。” 楼令知道自己的家族不大,该有的尊严却是需要维护。 城里出来的小吏问话是应有的程序,有问就答符合程序,查货物或凭证却需要有人状告老楼家抢或偷了他们的货物或奴隶。 没有人状告又被查只有一个原因,小吏想要趁机敲诈或做更过分的事情。 来的小吏盯着楼令看了很久,见到楼令态度坚决,冷笑了几声离开了。 楼令本来在今天会进城到城西看一看马和牛,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派人去联络屈远另约时间,接着又下令收起营帐准备回家。 这是楼令胆小,害怕遭到那个小吏的打击报复吗?讲实话是有点。 更大的理由是楼令带来的货物,想卖的已经卖掉,想买的货物也充足,再进城也只是过眼瘾,不如先将买到的奴隶和货物带回去,等下一次来了再采购。 同一天选择离开的家族有很多,可见昨夜的乱象起到了多大的影响。 楼令在离开前得到“蒲”城主人的召唤,明确被告知就是去看城主处罚一些人。 那些人被掌握了证据在昨夜乱来,有的是抢掠他人财物,有的是不分场合进行仇杀。 “要回去了?”屈远特地寻觅楼令,看到人就凑了过来。 楼令知道屈远是什么意思,说道:“带来的货物已经卖光了。与远叔约定的交易不变,也拜托远叔帮忙找一找马、牛的货源。” 屈远就是要这个答案,不再谈正事,聊起了昨夜谁谁谁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哪些家族趁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依此可见,屈远确实是有着不错的人脉,天亮没有多久就掌握了那么多的消息。 得到处罚的那些人,他们受到最重的惩罚是被切断手指,轻一些则是被罚金,无一例外都是当众受到训斥。 而“蒲”城的主人公开喊话,会为到来的所有人提供良好的交易环境,希望不要因为昨晚的意外影响到他们到这边进行交易的心情,巴拉巴拉的承诺说了一大堆。 楼令知道“蒲”城的主人不是说着玩,只要公开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尽力来办到。 毕竟,人们来到这边进行交易,买卖成了就会给“蒲”城贡献一笔税收,东道主仅是为了获得税收都要尽力创造出一个好环境。 楼令看着简短说几句话就要离开的‘蒲’城之主,羡慕之下心里想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坐地收税的一城之主啊?” 那位“蒲”城之主看着是长得有点胖,只不过气质方面比较英气。 现在想当胖子可不容易,起码饮食条件要足够好。 所以,目下想一眼看出身不能光靠看穿着,人足够胖其实就预示着出身一定不差。 楼令走了,带着自己的族人与购买到货物离开,一路上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有没有人尾随。 老楼家的村子方向在“蒲”的西南边,当地也就一个村子,周边只有“蒲”城和“交刚”两个聚居点,前者在“楼”的东北方向,后者在“楼”的东南方向。 因此,有人尾随老楼家的队伍绝不是顺路,一定是别有所图。 一开始真的有人尾随,楼令让随行的人该披甲的披甲,该展示武器的展示武器,再摆出一副谨慎赶路的姿态,尾随的人慢慢自动消失了。 说到底,大家族没有必要为了百多个奴隶和几车货物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小家族看到老楼家有足够的警惕心也会思考真干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划算当然也就消了心思。 安全回到村子后,楼令让楼鱼安置新购买的奴隶,自己则是召集族中年纪大的人商量来年垦荒的事情。 “现在村里连奴、隶合起来已经超过三百人,仅是两千四百亩田地绝对不够。” “人手增加了那么多,土地势必要开垦更多,大家伙明年多担待一些,监督农奴开垦荒地。” “另外,明年要多砍些木材来烧炭,为咱们家自己开炉冶炼做好充足准备。” 话说,不是有露天煤吗?怎么不去捡回来用作冶炼? 因为楼令知道没有经过处理的煤不适合用来冶炼金属矿,再则是老楼家暂时没有铁矿。 砍伐树木再烧成碳,自家可以用一些,有剩下则是可以外售。 毕竟,木炭从现在到以后一定不会缺了销路,只是木炭的用途一直在变而已。 楼令当然想要研究煤怎么处理才能用来冶炼,只是当前对老楼家来讲开荒才是最主要的一项。 开垦出更多的田地代表产出增加,粮食多了不止不愁吃,还能够拿粮食再去采购新的奴隶,形成一种良好的循环。 “明年不知道有没有征召,想来……,今年才吃了大败仗,明年应该是不会有征召了。” “我应该趁着家族的持有奴隶增加,解放出更多的族人往士兵的方向练,好为未来受到征召准备更多的兵源,有充足的兵源才能抵消更多的税,也能够更好的来立功。” “在训练的时候,还能一边进行集体扫盲,算是两不耽误了。” 楼令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其中之一就是眼光放得更长远,提前做好相关的准备! 第20章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第一是掌握远超当代的知识,再来是熟知历史的走向。 将掌握知识排在第一,原因是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尽情发挥,最低层次肯定是仅仅为了发财,搞发明创造改变世界才显得高端,最终目标一定是积累力量。 在积累力量上面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家积累力量来达成私人的野心,另一种则是帮助国家、民族走向强盛。 熟悉历史走向同样会有多种玩法,有足够的野心就步步争先,没有太大野心也可以一次次成猪被风吹起,喜欢给自己找个主子就找历史上的赢家抱大腿。 楼令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好好发展家族,一步步改善生活的状况。 等什么时候老楼家能够用上自来水,家里有冲水马桶,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楼令基本上也就觉得日子过得下去了。 这?就这!? 别以为很简单,认为简单是一出生就出生在足够便利的社会,等到什么玩意都要从无到有自己来弄,立马就会知道到底有多么困难了。 楼令回到家,看到师嬴与娃姒正在给粟米去壳。 现代因为科技足够发达的关系,哪怕是没有全自动化的机器,给谷物去壳也不会困难到哪去。 目前不一样,想给谷物去壳需要先暴晒一段时间,直至谷物变得非常干燥,再放进一个容器里面拿木杵反复舂,并且一次只能舂很少的量。 因为繁琐且困难的关系,想要饱饱的来吃一顿粟米,起码需要一个人来舂一整个上午,光舂米就一个上午不用干其它事情了。 “……”楼令还是第一次看人舂米。 在秋季凉爽的天气下,师嬴和娃姒干活能够干得满身汗水,怎么都知道该项重复劳动并不那么轻松。 楼令看了一小会,默不吭声地退到屋外,恰好看到楼鱼路过,对其招了招手。 “家主?”楼鱼真的只是路过。 楼令吩咐道:“将木匠集中过来。” “诺。”楼鱼本来有自己的事情,得到吩咐只能执行。 这是当代一家之主的权威所导致,远比现代公司老总对员工的约束力更高。 族人服从家主的命令被排在首位,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家主的权威,他们很清楚家族兴衰全系于家主一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下肯定会更配合。 大约一刻钟后,楼鱼与几位族人带来了十七名木匠。 这些木匠是老楼家仅有的懂得木工活的人,少量是智氏送来答谢的礼物,更多是楼令这一趟去“蒲”城采买回来。 楼令让他们稍等,一边动手画着什么。 用作绘画的是羊皮,木炭在上面一横一竖构成了蓝图。 到底在画什么? 其实,楼令画的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一种脚踏舂米机罢了。 这种玩意就是利用杠杆原理,设立一个翘起部件,固定好一根木轴,轴的前端设个椽子,前后再弄个坑,前面的坑就是装要舂的米,后面的坑则是让木轴的踏板有下陷空间。 制作脚踏舂米机并不困难,难的地方在于有没有这个奇思妙想。 有了脚踏舂米机之后,虽然一次性仍旧无法舂太多的米,起码劳动起来会更加省力,只要一省力的话,劳作的效率也就跟着上去了。 因为不复杂的关系,楼令让木匠看蓝图,再稍微解释一番,很快就有木匠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好干,干好了记功,只要累积的功劳足够,我吸纳你们为仆。”楼令绝对不是在画饼。 释放奴隶,尤其是有技能的奴隶,没有家族会那么做。 吸纳成为仆的话,仆其实比一个家族的属民在阶级上更高,有地位的仆甚至超过族人。 这些木匠一听可以累积功劳成为仆,原本黑暗的世界照射进入一丝光亮,本来麻木的一张脸泛起了一种叫希望的表情。 “定然不会叫主人失望!”一名叫欺的隶做出保证。 楼令却是不再看木匠,先示意田带他们去准备材料,再对楼鱼说道:“屋子已经彻底不够,村里需要尽快搭设新的茅屋。” 这个村子本来就十六座茅屋,其中的一座住着楼令以及母亲、姐姐,剩下的十五座由百多名村民去挤。 后面,智氏送来了一百一十名奴隶,村民空出了其中的六座茅屋,其实已经变得异常拥挤,好些村民干脆就住在临时搭起来的窝棚,安置奴隶的茅屋甚至都没有可以躺下的空间,休息时只能卷缩坐着。 在智氏送来奴隶之后,楼令在忙碌接引输水管的那一段时间,有在一边搭设新的茅屋,给增加了三座。 本来秋收之后是该继续搭设茅屋,奈何雨季比往年来得更早,一切也就耽搁了下来。 另外,楼令其实是不想再潦草地搭设茅屋。 一场雨季下来,没有一座茅屋不被涉水。 平时不下雨的季节,到了秋季都能感受到茅屋里面稍微有些冷。 要是到了冬季,别奢望到处会透风的茅屋,它到底能够有多强的保暖效果。 所以,楼令是想着要么不弄,新起房屋就往讲究一些来造,起码要立桩加高地板高度,再来就是使用更多的木头结构,不再是随随便便谷物杆加草就是一面墙壁。 当然了,那需要砍伐非常多的木材。 恰是因为需要加量砍伐木材的关系,楼令这一次去“蒲”城可是买了三十多把斧头,还有心在修好冶炼炉之后制作出一些青铜锯子。 为什么不烧砖?因为老楼家当前没有那个条件啊! 想要烧砖的话,要有厂房的吧?并且需要将烧窑的窖给弄出来。要建设厂房,楼令本身也就了解一些相关概念,真的开始行动还要再慢慢摸索,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 所以,先造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木屋,显然最为符合老楼家当前的行情。 必须要说的一点,古人在造房子方面,无论家庭条件到底怎么样,从远古到长久的以后,事实上中原地区就是会使用大量的木材,直至混泥土出现才改变这一现状。 当然,某些地方是使用竹子居多,如云南那一块;还有会使用石头来造房子的地方,例如福建的闽南区域;另有会用杂草混泥来当墙壁的许多地方,只是泥墙被水一泡很容易塌了。 老楼家的人手增多,能够让楼令同时进行多个项目,优先的项目就安排多一点人手,不那么重要的项目先做材料收集准备。 “令,武技不可懈怠啊!”师嬴在一天的晚上,满脸忧愁地提醒。 楼令听得一愣,心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第21章 立身之本 这一段时间楼令忙了很多事情,体能以及格斗术上的训练确实是懈怠了。 体能指的是心肺功能、体脂百分比、肌力肌耐力和柔韧度这四项,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好坏几乎也与上面四项有关。 格斗术不是指武艺,当代训练的格斗术都是奔着杀人而去,也能称为杀人术。 而杀人术与武艺的区别分辨起来不难,一个是讲究一击毙命,没有多余的花里胡哨;另一个是怎么好看就那样耍,为的就是让观众能够看得尽兴。 楼令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并且因为魂穿让身体发生了……,怎么说,简单来讲就是发生了进化。 太复杂的数值楼令还没有来得及验证,力量大得不正常,体能也绝对非一般,便是射艺也能做到百步穿杨。 话说,魂穿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身体进化反而跟科学能够扯得上边。 当代人幸运的也是楼灵魂穿,要是灵魂到身体穿越过来,知道现代人身上携带多少病菌吗? 真的有穿越这么一回事,现代人到古代就等同于是一个病毒库,走到哪都在随时随地传播病菌,越是久远的年代危害性越大。 而现代作为病菌携带体之所以没有事,一来是母体给予了胚胎状态下的婴儿抗体,再来是出生的环境便是那样。 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医疗技术足够发达之前,人类与其它动物一样,依靠一代代先辈进行优劣淘汰,能熬得住就幸存,熬不住被淘汰,幸存下来再将改良后的基因传承下去。 楼令知道师嬴说得对,甚至涉及到了立身之本。 需要上战场的人,首要就是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上了战场想有更大幸存率,个人武力就不能够被落下。 说立身之本,有了更大的自保能力,该想着获取功劳换取赏赐,地位不达到一定层次之前,个人的武力值就是立功的资本。 在接下来的几天,楼令开始统计村里人的性别与年龄。 性别好登记,辨认是男是女的方法太简单,人们也不会刻意造假。 登记年龄的时候却是遭遇到了难题,几乎没有人能够精确说出自己几岁。这其实也是当代的普遍现象。 连续剧里面哪怕是在远古时期都有人动辄说自己多少岁了,用精确年龄来倚老卖老,以为普通人能够知道当今是谁当王,登基了多少年,换了新王又在位多少年吗? 春秋时代并没有年号,汉武帝时期才出现年号,以年号来作为纪年,每次更换都会昭告天下,地方上的乡老再广而告之,方便普通人能够靠谱地知道自己多少岁。 从那之后,计算多少岁变得简单了起来,哪个年号的多少年出生,期间换年号就累加,掰手指头也能够得出精确数字。 “总归来说,合适的兵源有二十九人。”楼令只能一一甄别,再简单地进行测试,得出最终的数据。 测试的方法挺简单,定下大概的距离让他们跑,准备重物让他们举,体能与力量达标就算合格。 老楼家本来有一百二十三人,男性五十七人,女性六十六人;细分下来,男性中十一个未成年,女性中十七个未成年;年纪大的人则不作细分。 五十七名男性中,有九人已经残疾,他们大多是随军征战导致残疾,严重就失去胳膊或腿,轻度残疾则是失去手指或脚趾;排除掉十一个未成年,剩下的三十七位成年人,有九位老人。 等于说,刨除掉老弱病残,老楼家的二十九个成年男性,他们仅从体能和力量上都达到了楼令预设的要求,由此可见身体素质挺不错。 不过,那也是应该的事情。 毕竟,不是每日坐着让身体机能退化,日常一直有在劳作又能让身体差到哪去? “少了啊!”楼令好歹是一名‘上士’,能够有一个‘卒’的编制。 得到征召令前往纳赋,自己携带满编队伍,与编制出现空缺再临时补充,不止涉及到纳赋抵消应缴税额的问题,还关乎到队伍的磨合以及对命令的执行力。 楼令不禁将目光投向正在劳作的奴隶,他们之中不少人是在与晋军的交战中被俘虏,本来就有经过各种训练,一旦吸收就是合格的士兵。 “不行啊!”楼令并非不想便宜那些人,主要是得有充足的理由,再来是不设条件就让奴隶获得自由且拥有纳赋资格,他们能够珍惜且忠心吗? 事实就是那样,来得太容易不会被重视,相反历经一层又一层的艰难考验才会被珍惜。 楼令先将挑选出来的人进行训练,体能方面进行加强以及教导格斗技,一边也开始进行扫盲。 “俺们是成为‘徒’了吗?” 面对这样的提问,楼令看到多数人变得紧张与期盼。 什么是“徒”呢?不止是获得了应征入伍的资格,他们各方各面的待遇也理应出现改变。 首先,成为“徒”就拥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然后,成为“徒”获得纳赋就可以不用交税的资格,还会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并且还能够蓄奴了。 楼令说道:“地位是给你们了,要自己把握住。另外,土地我会划分,想拥有自己的奴隶,你们要更加努力才是。” 别奢望楼令会直接从自己名下划出开垦完毕的田亩,指片荒地划定范围给予开发权而已。 周天子进行分封以及诸侯赏赐封地也是这么回事,他们从官面上给予名分,剩下就靠获得名分的人自己去努力了。 等楼令给予答案,他们立刻欢天喜地:“俺们成为‘徒’了!” 本来是“徒”的一些人看上去却不怎么开心,甚至可以说感到排斥。 楼令当然看出了老“徒”的情绪,心里也理解他们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别意外,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用现代的一句梗可以概括:怕兄弟过得不好,又怕兄弟过得比我好。 看,互相之间有血缘关系都这样,要是楼令无条件释放奴隶再给予“徒”的身份,不炸锅就怪了。 天公不作美。 楼令展开一系列动作没几天,老天爷又开始下雨,村里面的各项工程被迫停止,对“徒”的体能以及格斗技训练自然也停了下来。 只不过,楼令可不允许“徒”窝在自己的三寸地抓虱子玩,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文化教育。 “来,跟我念,b (玻)、p (坡)、m(摸)、f(佛)……” 楼令搞了一块黑板,写上了初步的拼音教学材料以及数学教学材料。 字的话,起码要让学员先将拼音给搞明白,再来教导字体。 类似的黑板有好多块,有拼音的声母表、单韵母表、复韵母表,另有九九加减乘除表。 楼令讲学的时候不免会时不时扫一眼众人,越看那是心里越别扭和难受:“玛德!看他们动不动就挠痒痒,搞得我也浑身痒。要不是天气冷,每天洗澡的规定必须施行下去!” 天气暖和可以洗冷水澡。 每天烧水洗澡这种事情?有大夫爵的贵族都没这么干的。 第22章 稀里糊涂把事办了 有一件事情楼令并不知晓,也就是九九加、减、乘、除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管仲在《管子》里面就有涉及到加、减、乘、除的篇章,甚至在《管子.地员篇》中还以数学的方法求得五声、七声音阶和十二律的音律理论。 其实,在数学的领域上,诸夏古时候的着作并不少,像《周髀》不止有数学篇章,还涉及到了天文学。 懂得基本常识就应该了解到一点,不会数学根本别想搞什么天文学,想正确应用天文学则是数学知识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 而《周髀》里面就确定了天文历法,揭示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囊括四季更替、气候变化、南北有极、昼夜相推的道理。 对了,那本《周髀》是由西汉的赵爽和甄鸾联合着作,并非是周朝时期的着作。 周朝跟数学有关的着作,它的名字叫《周易》。 楼令本身对春秋时代比较缺乏了解,当前接触过的人和物也就那些,不知道管仲已经将九九加、减、乘、除着作出来属于正常。 管仲的着作被齐国捂得严严实实,列国想知道有哪些着作都困难,别说是楼令了。 新一场雨季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二十天,委实是苦了降雨范围的太多人。 老楼家因为楼令谨慎的关系在事先做了一些准备,比如在室外的厨房起了棚子,储备了足够多的干柴与枯草,雨季的天气下至少还能吃上热的食物。 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或是准备不足的人,吃冷餐是一定的事情,逼急了甚至连未经过烹饪的食物都要吃进肚子里。 “四个表格都能背诵了?”楼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楼有,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 知道当启蒙老师有多难吗?同样的课题想教会,光重复教学根本不顶事,要找到合适的教育方式。 同时代的其他人是怎么进行教育,楼令并不清楚。他用的是现代的教育方式,顶多就是出现相同内容的重复教学。 亲自进行教育之后,楼令才知道当一名合格的老师有多难,不止要有一副好脾气,耐心方面也一定要足够。 要是脾气差?面对同一个课题需要反复教学,吼几嗓子都算克制,无法克制就该拳脚相加,乃至于崩溃到想提刀砍人了。 一共有五十八人来听楼令讲课,除了身份转变为“徒”的二十九人之外,便是族中的未成年男女。 女的也教?包括南宋在内,家庭条件过得去,无论男女都一样能够获得教育。 反倒是理学当道的明朝,礼教畸形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连“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口号都被喊了出来,只要求女人听话就行,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反正别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同样是在听课,有的人十来天连九九乘法表都记不住,楼有却是能够背诵九九加、减、乘、除,怎么可能不让楼令感到欣慰,乃至于是欣喜呢? “他今年几岁来着?应该是十岁左右?总之,看着很有数学天赋啊!”楼令比谁都知道数学天赋有多么重要。 数学这玩意,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极其依赖天赋。 而有数学天赋又肯努力学习的人,他们比起其余人会在各个领域更容易起飞。 学习好的学生必定会得到老师更多的偏爱,楼令也不例外。 “你等等……”楼令回去拿来一些事先做好的数学教材,交到楼有的手上,和颜欢色地说道:“你且拿去观看,认为自己掌握了知识,可以尝试做一做里面的题目。” 楼有应该懂得楼令的偏爱意味着什么,或是纯粹爱学习,一脸欣喜的应了下来。 “可算是又有成绩了。”楼令之前教导拼音,有几个人掌握的速度比其余人更快,同样给予了优待。 “姊。”楼令再次回到家中,问道:“粮食和布准备好了?” 娃姒有些心疼地说道:“真的要送?” 送,送什么? 楼令根据学生的学习进度进行分档,发现好苗子就会在物质上进行奖励。 东西其实并不多,一斗的粟米加上几尺布,亲自送过去,再讲清楚为什么会奖励。 这并不符合当代的习俗,该是学习者对愿意传授知识的老师感恩戴德,再竭尽所能地进行回报,哪有教导知识又一再给予物资奖励这么一回事呢。 楼令有自己的目的。 得到教育的人,他们知道或不知道知识的珍贵有点不太好说。 很大概率是他们不知道,原因是所处的环境过于封闭,再来是……讲难听点叫愚昧。 所以,发生在“楼”这个村落里面的故事,完全是楼令抱着培养自家人才为目标在教,学习的人则是抱着能学就学的心思在学。 他们因为不知道当代规则的关系,说是稀里糊涂在办事,一点都不会有假。 今天发生的事情,等待若干年之后,他们的地位都获得提升,接触到的人和物增多,了解的事情也更多,获得知识传授的人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幸运。 一场雨季过后,老楼家的工程重新启动,楼令不再像雨季时期整个白昼教导,时常需要行走于各处工地。 到了这个阶段,楼令已经开始在布置作业,忙碌的时候就让学员在刻意铺上的一层沙子上练习或根据黑板的作业做题,自己则是前往工地进行教导和布置新的任务。 因为只要有机会砍伐竹子就有人在砍的关系,砍伐的竹子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数量,楼令先期就是想用竹子造一些房舍。 自己一家三口的房子自然会更用心一些,楼令打算起一栋两层的竹楼,发现事先准备的麻绳数量不够,开始造宅基地临时让人加急搓麻绳。 所谓的宅基地,其实就是先挖坑再埋进粗大的竹子,与地面相隔约三十厘米的位置钻孔,砌上椽子方便结绳,根据合理架构铺上竹子承重,地面再附上一层编制起来竹排。 特地留出三十厘米的隔空主要是楼令受够了一下雨,屋子里面就到处都是水。他所知道的是,云南那边的竹楼要么是这样,不然就是干脆在底层设个猪圈、鸡圈、鸭圈之类,也就是一层不住人,二层才是住人的地方。 当前的人不养猪,老楼家有专门用来养鸡和养鸭的地方,不需要在住宅的一层设置鸡圈或鸭圈。 更现实一些,楼令认为自己压根受不了鸡鸭排泄物的味道。 有养殖鸡、鸭、鹅的人会清楚一点,其它季节倒还好,夏天足够热的时候,家禽的排泄物味道该有多浓! 所以,没得选是一回事,但凡有得选为前提,没有人会愿意受那份罪。 “今年是没有办法,明年是不是该考虑多养一些鸡、鸭、鹅呢?”楼令寻思着。 第23章 怜悯之心比金子更珍贵 楼令好像看过关于养殖家禽的一本书或是纪录片,到底是书,还是纪录片,着实是想不起来了。 反正,里面所介绍的是在疫苗以及相关养殖条件成熟之前,大规模养殖家禽的风险性极高,一场鸡瘟、鸭瘟或鹅瘟,立马就会让农场主想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现代之所以能够大规模养殖家禽,其实就是疫苗技术足够发达,再来就是饲料里面有乾坤,能够提前防止出现各种瘟,但是仍旧无法百分百保证不出现各种瘟。 家禽发瘟,死掉的家禽决不能吃,只能是埋掉或是烧掉,要不然吃了发瘟的家禽绝对会中招。 同理,养殖家畜也是在技术足够发达之后才能赚钱。 从古至今,游牧民族的抗风险能力就远远低于农耕民族,出现牧畜传染疾病,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更倒霉就是碰上持续时间极长的冬寒天气,很容易直接就让大批牧畜死掉。 另外,连兽医的数量都不足够的时代,牛、马、羊一旦病了,不是一只两只或一头两头的事情,牧人发现牧畜生病最能有效预防的方式就是杀掉生了病的牧畜。 “看来……不行啊?”楼令可不想大张旗鼓搞养殖,到后面弄了个血本无归,乃至于管理下为数不多的人被祸祸没了。 有一件事情楼令已经知道,全村原本一百二十多人,一位医生都没有,生了病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素质去硬撑。 人生病了都得不到救治,更不要奢望牲口可以得到医治了。 一场雨季过后,楼令开始带人准备过冬的物资。 首先就是进行有计划有组织的狩猎,尽可能多的捕杀更多的猎物。 在这个过程中极其考验楼令的统筹以及指挥能力,能力的高低将决定收获的多寡。 “围起来!” “弓箭手,射!” “戈手准备向前,好了,上!” 说是狩猎,其实就是一种围猎。 也就是组织好人手进行分工,将动物驱赶到指定的区域,再根据每一个人的分工做好自己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楼令要先派人侦查狩猎范围的动物种类分布与多寡,还要分清动物身上皮毛的珍贵程度,再来是避免碰上无法对付的猛兽。 对付食草动物,主要是它们奔跑的速度太快,围猎时不能出现缺口。 狩猎猛兽就是另外一种方式了。 比如现在,楼令呼喝其余人在旁掩护,自己则是持矛在对付一头棕熊。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一点,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棕熊的战斗力比东北虎还要强,打起来之后东北虎只有落荒而逃的分。 人与熊的搏杀之下,楼令依靠灵活的身形一直在躲,期间一再激怒棕熊,看上去是那么的险象环生。 最终是楼令趁着棕熊咆哮的时候,一矛直接捅入棕熊的口腔,矛尖再从棕熊的后脑勺贯穿出来。 棕熊庞大的身躯倒下,随同狩猎的人发出了鬼哭狼嚎之声,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激动的情绪。 连续二十来天的围猎,涉及到的范围超过二十多公里方圆,一度还到了大河的边上。 “够了,回去。” 再继续围猎下去,其余的备冬就不用干了。 再则,肉的储存能力有上限,还要讲究一个不能涸泽而渔。 整个围猎过程中,伤了十余人,有一人重伤不治。 楼令哪怕知道无法避免,还是感到万分的心痛,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古人拿围猎来练兵了。 围猎不止讲究协同配合,其风险性同样不少,可以很好的起到练兵作用。 一人的死亡很快就被其他人所遗忘,他们欣喜围猎所取得的收获,憧憬放开吃肉的那一天。 受伤的人也没有多么哀怨,他们甚至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怕得就是村里不照顾受伤的自己,或是干脆丢到野外任由自生自灭。 别以为很残酷。生活越是艰难的时代,怜悯之心比金子还贵,尤其领导者更应该看重的是集体,不是怜悯一个人而去让其余人出现更大的风险。 他们回去之后,楼令开始让人收集足够多的木材,再全村的人一块来尽可能地制作更多肉酱。 制酱并不是楼令所创,相关的技术早被先民所摸索出来,几乎每一个地方的人都会在冬季之前制作肉酱,当成过冬的物资之一。 在男人们进行围猎期间,年幼、老人和妇女早就到野外收集能吃的野菜,等待男人们不再制作肉酱,再来进行腌菜。 冬季如期而来。 到了冬季之后,楼令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迫切,不能再有大的动作了。 所幸的是冬季来临之前,楼令想起的竹楼已经完工,村里面也多了十一座建筑物。 其中,三座是新盖的粮仓,用来代替老旧的仓库。 剩下的七座建筑物,现代人过来一看,会发现压根就是联排的宿舍。 “会下雪吗?”楼令站在自家的二层,借高度阅览村里的新景色,心里其实是很自豪的。 在楼令一连串动作之前,村里已经有七八年没有什么变化。 正如楼令出征回到村中所见,看上去除了破败就是破败,到处能够嗅到腐朽的味道。 “很少下雪呢。”娃姒很喜欢新家,对村里的其余变化则是不那么在乎。 楼令一想也对,往年确实很少下雪,早年间甚至没有太明显的凉意,近几年才越变越寒冷。 在这个冬天,楼令投入极大的精力在扫盲,进展方面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因为没有下雪的关系,再来是也没有下雨,楼令干脆适当地分配任务,让村人与奴隶持续砍伐竹子与木头,一边继续为村子里新盖更多的建筑物。 在临近开春之前,楼令发现了一个事实,新得到“徒”身份的人,他们对于接受非战斗任务进行了拒绝。 “不是‘徒’了吗?分得了土地,俺们要抓紧开荒啊。”楼鱼给出了答案。 得到“徒”身份的人,留给他们的缓冲期已经不多,今年再不开荒的话,到了需要交税的年头,没有得到征召的话,他们拿什么来给楼令交税? 所以,楼令赐予那些人“徒”的身份,备用兵源是得到了增加,能够无偿干活的人却是少了。 “啊?开荒,好的,那开荒吧。”楼令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反正都在自己锅里,跑不掉的。 楼令需要琢磨其它事情,很纳闷地想道:“去年有征召,不用交税。没有征召的话,要交收成总数十分之四的税。那可是高达十税四!难怪够资格的人都盼着能够被征召。” 那么,新的一年之中,晋国会发布征召令吗? 第24章 这是一个高端局 在去年,晋国败给了楚国,光是被楚军俘虏的晋军就多达万余人,其中大夫爵的人员便有二十余位。 历经惨败的晋国贵族,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推卸责任,率先违抗命令的魏锜和邯郸旃遭到了严厉的处置。 什么样的处罚才叫严厉呢?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代,自然不是砍头这种严惩。 晋君獳(晋景公)免除了魏锜和邯郸旃的职务,削减了他们名下封地的规模,还进行了罚款。 这种惩罚对贵族来说确实已经很严重,许多贵族宁愿自己死掉都不愿意封地遭到削减,别说还要上交一定份额的铜料以及人口了。 魏锜是魏氏的直系成员,他在“邲之战”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逃亡期间,魏锜遭到“天下第二”潘党的追杀,看见了六头糜鹿,便射杀了其中一头献给潘党,后面得以安全脱身。 这件事情不止是献鹿那么简单,其实就是魏锜用猎杀糜鹿的方式来向潘党展示自己还有抵抗能力,奉劝潘党见好就收。 毕竟,麋鹿是一种警惕心非常重且跑得很快的动物,想要成功猎杀并没有那么容易,能够猎杀麋鹿成功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潘党怎么有个“天下第二”的称号?因为他在一场比试中输给了养由基,从那以后自称天下第二。 而养由基乃是有“中华第一神射手”的男人,一手射艺出神入化,擅长的就是射快箭与箭不虚发,得到当代人公认的最强,有“天下第一”的称号,成语“百步穿杨”说得便是他。 邯郸旃其实是赵氏的人,不久之前赵氏刚刚分出一个小宗,赵旃也就从赵氏变成了邯郸氏。 邯郸旃才刚刚有自己的家族,为了抢功非但没成,相反害得晋军战败,一下子被削去了大半封地,更是要赔偿铜料与人口。 那些惩罚其实还不是最严重。 遭到惩罚的邯郸旃又被大宗的赵括、赵同、赵婴齐不断责怪与嘲讽,受不了的邯郸旃干脆回到自己的封地“邯郸”躲起来,一下子惹怒了大宗赵氏的很多人。 要不是大宗之主赵朔制止,赵括、赵同和赵婴齐都想提兵去“邯郸”将邯郸旃抓回去,再收回“邯郸”让邯郸旃连小宗之主都当不成。 一场败战对晋国的影响极大,加深了内部的矛盾,外部环境也变得极其恶劣。 楚军在胜利后,干了一番“饮马大河”的壮举,随后掉转矛头去攻打宋国。 士气正旺的楚军连续攻克了几座宋国的城池,随后包围了宋国都城“商丘”展开攻城。 楚军虽然未能将“商丘”攻克下来,但是也没有选择撤军。 付出极大伤亡的楚军后面改攻打为围困,甚至连到了冬季都没有解除围困。 根据史书记载,今次楚军围困“商丘”时间长达八个多月之久,逼得城内宋人到了易子而食和析骸以爨(cuàn)的程度。 什么是析骸以爨呢?就是被围困的时间太久,导致没有了生火的材料,分解人的骨骸来烧火作饭。 楚军对“商丘”的围困仍在持续,宋国一再派人到晋国求援。 当前,一名叫乐婴齐的宋国使节就在“绛”。 这个“绛”就是晋国的都城。 宋国现在是晋国的小弟,遭到楚国的攻打肯定要向老大晋国求援。 因为宋国有向晋国进贡的关系,晋国在宋国有危难的时候出兵救援,其实是一种履行契约。 晋国君臣对要不要出兵救援宋国产生了很激烈的争论,今天一场争吵又在发生。 晋君獳坐在主位看着争论不休的众臣,脑子其实是一种放空的状态。 吵得最激烈的人是中军佐先縠和上军将士会,前者力主南下救援宋国,后者讲出各种理由进行反对。 先縠是先氏的家主,在去年晋军战败中也有极大的责任,并且在“邲之战”爆发期间,先氏还联合赤狄作乱。因此当前恨先氏入骨的人多不胜数,讨厌先縠的大臣也是大有人在。 士会虽然以“士”为前缀,他却是范氏的家主。 而范氏之所以用“士”来当家族,原因是他们有一名祖先在担任晋国“士师(大法官)”之后,家族才得以正式发展壮大,为了纪念那位祖先而使用“士”当前缀。 大多数卿大夫一脸冷峻地看着两人争吵,不多的几位满脸的烦躁表情。 无法也不敢表露态度的其余大夫,他们只能用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够了!”晋君獳终于爆发,站起来指向先縠,下令道:“拿下!” 殿内自然有值岗的卫士,听命冲上去拿住先縠。 “君上?”先縠看似不理解。 晋君獳用充满厌恶的表情注视着先縠,痛骂道:“为我之臣不忠,身为晋人无义,不死为何啊!” 刚才,先縠为什么明知道晋国打不起另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偏偏一力要主战呢? 因为先縠想要获得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希望能够因为立下功劳让大家遗忘先氏勾结赤狄作乱。 晋君獳历数了先氏的很多罪名,说得先縠哑口无言,再愤怒地吼道:“拖出去杀掉!” 荀林父和赵朔站出来说情,其余卿大夫则是别开了脸。 晋君獳像是被激怒一般,抽出佩剑丢在地上,大声说道:“诸罪并罚,禁绝祀祖。愿意从命的人,捡起寡人的佩剑,手刃先縠一剑。” 最先行动的人是士会,动作迅速且果断地跑过去捡起剑,再跑到先縠身前就是一剑捅进腹部。 有了一个人动手,早就想着“还有这种好事”的其余人也不犹豫,排着队一人一剑,很快被卫士左右两边架住的先縠就没有了呼吸,地上则是早就流了一大摊血。 八位卿大夫之中,没有动手的人只有中军将荀林父、下军将赵朔、下军佐栾书。 六位军大夫里面,独独韩穿没有动手。 所谓军大夫,便是各个军团的直属大夫,在列国中除了晋国,没有其余诸侯国有这种职位。 同样在场却是没有资格动手的人之中,魏锜被吓得两股战栗和满脸煞白外加浑身冒汗。他到现在才知道晋君獳对自己的惩罚,其实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一个不是插曲的插曲过去,有寺人进殿清洗血迹,君臣的商议则是重新继续。 在要不要出兵救援宋国这一件事情上,其实已经不用再商议了。 力主出兵的先縠死得老惨了,哪怕先縠是因为多种原因死有余辜,谁还敢建议出兵? 只是吧?晋国还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他叫伯宗,乃是郤氏的小宗之主,说道:“我们不能出兵。” 随后举了好几个例子。 如现在楚国强盛,正受到上天保挢,晋国不能和楚国相争。再用一句“鞭子虽然长,不能打到马肚子上。”来做结论。 好了,一个成语就此诞生:鞭长莫及。 过后要给自家留点面子,提到晋国虽然强大,但是不能违反天意嘛。 套用当代人喜欢说的俗话:江河湖泊中容纳有污泥浊水,山林草丛中暗藏有毒虫猛兽,洁白的美玉中隐藏有斑痕。 这里出现了引经据典,既是《诗经.大雅.抑》篇章里面的: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最后伯宗进行总结:“晋国忍受一点耻辱,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君上,您还是忍一忍吧。” 第25章 新城主 先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他们其实是晋国的公族。 在重耳(晋文公)没有继位之前,先氏的先轸一直待在重耳身边保驾护航,后来重耳得到秦穆公的帮助回到晋国继位,包括先轸在内的一些有功之臣得到了厚赏。 当时保护重耳的五个人,他们分别是狐偃、赵衰、贾佗、魏犨和先轸。 重耳继位之后设立卿位,再将晋国原本的二“军”增扩到三“军”的规模,五人之中除了魏犨都获得卿位,只是当时的晋国还没有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这些官职。 晋国的卿大夫与军职挂钩发生在周襄王十九年(公元前633年),第一批职位的任命如下: 中军将郤縠,中军佐郤溱。 上军将狐毛,上军佐狐偃。 下军将栾枝,下军佐先轸。 那六位卿大夫中,由赵衰推荐的人选便达到四位,他们是:栾枝、先轸、胥臣、狐偃。 先氏本是一个以军事擅长的家族,先轸获得足够大的舞台更是极尽发挥,成为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战将。 在先轸之后,先氏的家主变得一代不如一代,到先縠这一代更是一再昏了头乱来。 晋君獳下令诛灭先氏之后,除了极少数的家族之外,多数家族投入极大的热情加入到瓜分先氏的盛宴之中。 卿位家族之中最为积极的是郤氏与范氏、栾氏、赵氏,只有韩氏选择应付了事。 其余中小家族想有热情也要看几个卿位家族的眼色,像是魏氏就选择跟在旬氏的屁股后面,委实不敢表现出过分的积极。 灭门之战在春播结束之后开打,一直进行到当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其中最积极的郤氏和范氏吃得满嘴流油。 期间为了争抢战利品郤氏和赵氏甚至还发生了冲突,后面在旬氏的劝说下才没有让冲突加剧。 他们可不是抢了什么就是归于自家,土地要等待晋君獳的新一轮安排,战利品则是需要全数上交,后面能够得到多少回赐,不出意外就是上交战利品中的六成。 整个晋国讨灭先氏热热闹闹,由于老楼家地处偏僻,直至楼令当年秋收过后去了“蒲”城才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 “灭掉一个家族的战争都能够打得那么激情?”楼令着实是被惊讶到了。 只是,这才哪到哪? 陷入衰弱状态的先氏,他们的封地一再缩减,治下的民(有服役资格的阶层)和黎庶(没有服役资格的群体)也是一样。这一次灭门之战真的不能称得上什么大场面。 越往后,晋国的内斗才叫激烈和残酷,打内战动用的兵力,甚至屡屡超过了国战所动用的兵力。 “城主已经更换,新的城主出自郤氏,名叫至。”屈远消息灵通,好心给楼令知会消息,至于楼令懂不懂,只能说看悟性了。 楼令知道晋国的卿位家族之中有郤氏,只是并不知晓更多的消息,心里却是明白屈远特地提到新城主叫郤至,一定有更深的用意。 “多谢远叔。”楼令暂时没有琢磨明白,该谢还是要谢的。 屈远看楼令的应对,知道楼令听懂了额外的意思,笑了笑与楼令告别。 在这新的一年当中,楼令除了继续改造村庄之外,便是继续进行教育事业。 村子里的建筑物增加到了五十九座,其中的二十九座便是得到“徒”身份的那些人各自搭建起来,一座自然是楼令一家族的住宅,剩下的二十九座之中有九座仓库,剩下才是村人与奴隶的下榻之所。 楼令这一次来“蒲”城有几个目的,完成的之中在屈远的介绍下买了几匹马和牛,八十多只羊,鸡崽、鸭崽和鹅崽各近百只。 接下来,楼令想购买一些书,结果是东市和西市逛下来,压根就没有看到有人在卖书。 实话就是,市面上没有看到人卖书才叫正常。 一直到两宋之后,市面上出售书籍的店铺才出现,之前有用或没用的书都被各个家庭珍藏,熟人之间用的是借来抄写,事后绝对要还,没有买卖书籍的说法。 楼令买书的理由太简单,他教学的时候用简体字。 然而,当今之世除了老楼家之外,压根没有人在使用简体字,想与“社会”接轨肯定要学习大篆字体的啊! 因此,楼令需要可以用来对照的书,不用书籍记录什么知识或道理,只要上面有字就行。 哪怕楼令的要求那么低,想办到却是仍旧太难,到最后求助屈远获得了帮助,说是下一趟会带来家中的一部分《诗经》借给楼令抄写。 楼令知道屈远是看在交易稳定的份上,也就是老楼家不止跟老屈家有稳定的粮食交易,还因为介绍牲畜和家禽的买卖赚了一笔中介费,想要维持好双方的关系。 尽管心里有数,楼令还是非常感谢屈远,哪怕有人出的价格比较高,两者相差不是太大的前提下,粮食仍旧卖给了老屈家。 这件事情上楼令吃亏了吗?那可不一定。 屈远会主动告知楼令一些消息,再来是老屈家很有门路的样子,两者相处不能当纯粹的买卖来看待,其实就是涉及到了人脉这一层次了。 “让开!全部让开!” 楼令正带人在逛着,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喝声。 一乘战车正在主道之上快速驰骋,哪怕驭手一再大喊让路,怎么看都还是不拿路人小命当回事的架势。 不用特别观察,战车上那个一脸倨傲的青年人非常显眼,离得远了听不见他跟驭手交流什么,看口型大概是在命令加速再加速。 什么人啊?这么豪横的。 当前的战车其实速度真快不到哪去,不过全力冲刺起来也有个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的速度。 楼令亲眼看到那乘战车驰骋沿途撞到了一些人,战车上的那个青年人却是一脸兴奋,一点让驭手停车或降速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事故,楼令会量力而为,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什么。 问题不是事故,摆明就是青年人在展示什么叫豪横,尤其是青年人一看就有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身份,楼令能做的就是躲到一边去。 “他就是新城主郤至?”楼令在躲避的时候,听到一些人的对话。 以前的“蒲”城之主尽管主动做的事情不多,起码不会干这种驾车在城内横冲直撞的事情。 现在,城主换了成了来自郤氏的郤至,看样子……附近的人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第26章 谨慎无大错 楼令太胆小怕事了? 以为当前是什么年代,无故遭到欺凌能够报警,有警察来主持公道? 即便是到了现代,真的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获得公道,碰上了有权有势的人还想追求公道,说不定比选择忍气吞声再换个地方生活更惨。 目前是春秋中期,没有实力又想追求公平公正会显得很可笑,讲究的现实是惹不起就属于真心惹不起。 没有人站出来,大家都是惹不起就躲的选项。 那些挨了撞的人,没死就算侥幸,受伤也别想获得赔偿,甚至提出赔偿要担心郤至赶尽杀绝。 楼令像很多人那样,见识到郤至的豪横之后选择离城,踏上了归家之路。 “明年……,会再选择到‘蒲’城交易的人,应该不多了吧?”楼令太清楚一地主官会对当地造成何等影响了。 惹不起,总归能躲得的吧? 别想太多,惹不起,有时候也躲不过。 例如安家在“蒲”地下辖区内的人,他们就属于连躲都躲不了的群体,其中包括老楼家。 回到村子的楼令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安置购买的牲口与家禽,后面专心准备需要缴的税了。 今年楼令并未收到征召令,没有纳赋自然就需要交税。 所以,楼令再不愿意去“蒲”城,后面还是需要将应缴的税运到“蒲”城那边。 当前交税是交钱币吗?并不是的。 什么样的阶层交自己应缴的东西,比如卿大夫有时候会被国君要求打造祭祀用的礼器。因此他们除了粮食、布匹之外就要加上礼器。 各分封国的国君一样需要缴税,诸侯以上贡的形式向周天子送礼,其中就包括了礼器。 以楼令的身份,老楼家只需要缴纳粮食,交多少则是并不固定,还要看自己敢不敢糊弄,比如明明出产了一千石粮食,需要缴纳四百石却上缴数额低于四百石。 今年夏收与秋收,由于在灭先氏满门的关系,上面没有下派小吏来统计收成。 楼令本来就不打算弄虚作假,见识到新任城主的凶残之后,更不会去冒不必要的风险了。 讲真,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处在上升期的人但凡脑子没有坑,谁会去玩什么弄虚作假?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上升无望的人,他们才会各种堕落。 楼令有那个改变老楼家现状的信心,更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只会是一个“上士”,没有必要给自己制造向上爬的难度。 临近上计……也就是缴税的时间,楼令带着运输队再一次来到了“蒲”城。 两辈子加起来,楼令第一次上战场与亲自交税。 前来交税的家族不算多。这个是因为“蒲”地下辖区域的村庄数量就摆在那里,地广人稀是楼令出征归家沿途期间亲眼所见。 虽然该区域地处晋国西北边陲,但是环境绝对算不上差。 地貌方面以多山地为主,不过有一条走廊一般的平原地带,还有好几处面积超过数十里方圆的谷地,其中一处谷地的面积绝对超过上百平方里。 多山是多山,遍处却是可见茂密的植物,说明土质方面并不差,尤其是就在大河边上不缺小型河系以及溪水。 晋国的势力范围,其实就是一种多山的地形,仅有汾水两岸和南部大河北岸拥有大面积的平原。 晋国的人口大多数就是集中在汾水两岸以及大河北岸的平原,反倒是西部靠近秦国的大片平原也是地广人稀的现状。这个跟晋国制定的国策有关。 当前能够称得上文明的地方就是在中原,晋国从晋文公那一代就确定了制霸中原的方案,优先开发的地方肯定选在东部和南部,由于发展侧重的关系必然要忽略了北部以及西部。 所以,晋国北部以及西北被忽略,不是两地的环境多么恶劣,甚至不是没有开发价值,纯粹就是优先级别的差距。 “上计一千四百一十石粟米、五百五十六石小麦?”负责记录每个家族缴税的小吏查阅了一下老楼家往年缴税的记录,讶异地说道:“比往年多了。” 楼令没有说话。 当前的一石取数一百二十斤。 不以纳赋形式抵消缴税的话,谁都是交纳四成的税,差别就是会不会以其它物资来取代应交的粮食份额。 老楼家今年多交,不正是楼令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多开垦了农田,恰好今年开始耕作了嘛。 明年国家要是再继续没有下达征召令,老楼家需要缴纳的税会更多,除了继续开垦出农田之外,还算进了楼令治下的“徒”要开始缴税的份额。 毕竟“徒”获得了自己的私产,他们理所当然就要给头顶的“领主”交税,楼令又要给自己头上的“领主”交税,国家的税收就是这么一层又一层收上来的。 而楼令到现在已经知道头上的“领主”换了人,也就是变成了郤氏。 所以,郤氏是晋君獳的臣子,楼令又是郤氏的臣子。 另外,楼令是郤氏的臣子,却非晋君獳的臣子,既“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一种规则,恰是封建时代特有的“君上之君,非我之君。臣之臣下,非我之臣”制度。 封建制度是什么,一开始是封邦建国,到后来的大一统王朝才变了样。 另外,自汉武帝之后,历代王朝虽然还被定义为封建社会,但是已经不存在原滋原味的封建了。 在交税之后,楼令见了屈远一面,获得了十七卷竹简。 楼令对屈远千恩万谢之后,双方再次达成粮食以及铜料等物资的交易意向。 随后,楼令带着队伍回家了。 而“蒲”城那边发生了跟楼令有关的事情。 郤至刚刚担负管理“蒲”的责任,肯定要了解收税的状况,期间不免要对比各个家族往年与今年的交税份额。 “今年没有下派小吏查核,可有人比往年交的的税少?”郤至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今年没有出现天灾人祸,一旦比往年交的税少,在郤至看来就一定是弄虚作假了。 负责记录的人一番对比,给出答案:“大多数家族交纳的税是比往年少了。” 郤至立刻发出冷笑,笑容渐渐地转为戏谑,说道:“正好缺了震慑,派人进行核查,确认偷税之后,扫灭最严重的那家,其余补交应缴的三倍。免得他们敢随便糊弄。” 负责记录的人迟疑了一下下,禀告道:“有一个家族比去年多交了约二成的税。” 郤至已经知道少交是普遍现象,听说有一家多交,并且还是二成,意外地问道:“谁?” 第27章 不谀权贵 每一年的夏收与秋收都会有小吏到场,见证收获的同时,记录每一个家族的产出数量。 所以,一个家族在粮食上面产出多少,负责收税的一方,真的知道能够收上来多少税。 到以“后皇权不下乡”的时代,交多少皇粮变成了摊派模式。这种模式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变成了士绅兼并的利器之一,再来就是中枢越软弱或无能一定会国税减少,致使国帑入不敷出。 回到村子的楼令又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每天除了监督村子的一些工程之外,便是在干教育事业。 从楼令去交税开始算,三天后村里来了几个小吏。 “你这……,短短一年时间,变化很大啊。”包就是小吏之一,还是为数不多换了新城主之后,仍旧可以留在原地当小吏的人。 楼令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笑着说道:“前年出征的时候结识了贵人。贵人赠送了我一些东西,用来改善村子了。” 什么时代都需要比后台,可能无法吓住同样有实力的人,恫吓一些小鬼不敢太过分却是可以的。 柴是郤氏的人,听后讶异地问道:“这个以前村子很差吗?” 极可能是包需要取悦柴,开始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印象介绍起老楼家以前的模样。 包所说的并不全对,往更惨的模样来描述以前的老楼家,又特别提到原身的父亲刚刚病逝没有多久,楼令没有加冠就率部出征的事情。 柴了解到老楼家现在连带奴和隶在内有三百多人口,问道:“你所说的贵人是谁呢?” 楼令却是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柴,提起了既然是来核查夏收与秋收的产出,随后请他们到家里查阅记录。 谁知道郤氏和旬氏是不是有仇?如果楼令主动抬出是智氏的智罃,不止会徒添麻烦,还有可能恶了智罃。 郤氏有兴趣查的话,那是郤氏自己查出来是谁,再洞察到智罃被俘是谁救的,楼令需要担的责任就减少了。 来到楼令家的时候,几个小吏看到两层高的竹楼,讲实话就是感到了惊艳。 倒不是惊艳用竹子修建房子,使用竹子来搭建住宅的人很多,独独楼令亲自设计和监督盖起来的竹阁显得比较特别。 当前这个时代,两层高的建筑物被称之为“阁”,超过两层高的建筑物称为“楼”,一些建筑物很高却是只有顶层有平台的建筑称为“台”,建筑物很高却是每一层都能住人叫“塔”。 类似的划分一直到两宋都通用,随后历经蒙元的统治,诸夏大地出现了很多从西方带来的称呼,到现代的改革之初很多词汇舶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列岛,到二十一世纪更多的词汇干脆就是舶自欧美。 楼令家的楼阁特别之处在于底下与地点留出空隙,再来是有“z”字形的楼梯,尤其是留出了不少的窗户。 当前两层或以上的建筑物并不多,楼梯也是笔直的那种,不过是搭着有了倾斜角度。 至于窗户?当然存在窗户的设计,只是大多数人家的房子是不留窗户的,哪怕留也是很小的一个窗孔,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开大窗户。 原因?自然是窗户越大越不易保暖。 纸张没有出现之前,用来糊窗户的材料是绢布。而绢布这玩意,没有足够厚实的家底,谁会那么浪费嘛。 这些小吏来之前已经得到命令,到“楼”就是合计产出,特别被交代不要搞东搞西。 娃姒提着一罐陶器出来,用竹管给几名小吏奉上了热汤。 怎么不是请喝茶?因为春秋时代没有喝茶的习惯。 当前的时代,招待客人就是请喝汤,富裕的人家常备滚烫的肉汤,普通人家看情况了。 查阅完记录的小吏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参观了楼阁,再到村里逛一圈。 “这是什么道理?”柴说的是竹管输水到村里的蓄水池。 楼令知道小吏会有很多问题,只讲那么做的原因,不会涉及到技术相关。 一圈逛下来,小吏除了惊讶就是感叹。 “除了村子小一些,人不多,一些地方比‘绛’还要好啊!”柴才刚刚从公共洗浴间出来。 竟然有公共洗浴间?这不是楼令着实怕了接触的人浑身到处有虫子在爬,实在是受够了嘛。 没条件就创造条件,尽可能来保证自身的卫生状况良好可以减少生病概率,人的精神也会变得好许多。 认真来讲,有楼令对村子进行改造,一些设施的理念真心远超当代,哪怕是作为晋国都城的“绛”都没有,甚至周天子的“洛邑”也是没有的。 拿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在烧的热水来说事,老楼家的公共浴室全天候提供热水洗浴。这是用了煤石在烧。而煤石这玩意在村子八里外就有,露天在那里任意随便捡。 既然都用煤石在烧水了,平时做大锅饭肯定也是使用煤石,比起使用木柴讲真话就是更为便利。 再说一天不间断的活水,村里面有蓄水池,楼阁干脆被楼令搞了一套原始版自来水管道,甚至都有了冲水的厕所。 不讲富丽堂皇,只论生活的便利,再计算经济的投入,老楼家的村子小是小,关键用于生活便利的设施上领先于当代所有地方。 当然了,来村里的小吏看得并不全面,不过仅是了解到少许都时惊叹连连。 “我们会如实上报核查结果。”柴先那么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后面可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要错过了机会。” 什么意思? 楼令寻思了一番,听懂意思了。 老楼家村里仅是输水管道就值得推广,别说小吏还有看到其它设施。 他们回去之后会报告给自己的上司,上司再汇报自己上司,一层层报上去,到最后看郤至有没有想法。 一旦郤至有想法的话,小吏肯定会获得好处,作为被取经对象的老楼家不就有机会取悦郤至了吗? 任何年代,有取悦权贵的机会,做好了极可能就此飞黄腾达。哪怕权贵没有直接给予好处,对外说自己给某某权贵办过事也是一种资本。 楼令送走了一帮小吏,内心有喜有忧。 喜的是可能出现机会。 忧的也是可能的机会。 讲实话,楼令改造村子不是为了炫耀,今天这出完全就是意外。 “郤至看上去很残暴,给这种人做事,可能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却要面临灭顶之灾啊!”楼令最后还是忧大于喜。 第28章 征召令 普通人最好远离权贵,付出再大的代价进行阿谀奉承都会被权贵视作理所当然或不屑一顾。 另外,权贵交代事情做好了是本分,一旦稍有错误则是可能让想巴结的人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不是谁都能成功抱上权贵的大腿,过程中失去了尊严乃是更多,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捞着。 上面那些就是楼令救了智罃之后,为什么只期盼获得一笔好处,后面没有主动再去试图联系的原因。 当然了,一旦被权贵赏识则是另外一回事,能够把握自然要极力抓住机会。 这里的区分只有一个,到底是谁主动。 冬季如实来临,今年到冬季下旬却是下起了小雪。 “布置的功课会在三日后检查,你们不要懈怠了。”楼令致力于培养一帮班底,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多少算是小有成果。 楼有果然在数学上表现出极强的天赋,数学知识的掌握方面远超其余人,一年过去已经可以解答“鸡兔同笼”的这道题了。 也有几人在语文上表现出极强的天赋,他们叫楼冰、楼森、楼见、楼林,其中的楼林是个女娃。 其他人只掌握不到一百个字的读写,四人却是已经可以利用掌握的字来熟练组句。 在武技方面,楼令也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如果今年仍旧没有获得征召令的话,楼令就需要开始给他们分科,较为擅长什么就专攻那个学科。这种教育方式在西方被称为“精英教育”,一般会偏科偏得非常严重。 楼令倒是想进行现代天朝的教育模式,非常现实的是老楼家急需一帮专科上的人才,只能是他们展现出什么天赋,主要看天赋去加强专业。 因此,在专科上表现出非凡天赋的人,他们接下来只负责学习,其余天赋一般的人却是仍旧需要参与劳动。 忙碌的时候,通常会让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冬去春来,随后又到了春播的时间。 “我到这里,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啊……”楼令觉得自己的发展只能算中规中矩。 曾经的老楼家只有一百二十多口人。 在楼令的领导下,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人口增加到了将近五百,整个村子也是大变样。 增添的人口之中,近百是吸引生活在野外人,其余则是楼令购买的到的奴或隶。 可耕作田亩上面,楼令带人进行开垦,从原本的两千四百亩增加到了五千三百亩。 家畜方面,本来只有六匹马、两头牛和三十四只羊,现如今却是增加到了三十八匹马、十二头牛和一百七十八只羊。 鸡、鸭、鹅本来几乎没有,楼令不敢大肆养殖家禽,每个种类散养上几十上百只进行尝试,暂时没有碰上什么灾难。 当前,老楼家的家禽每天可以下蛋一百四十到一百七十颗,基本被用来改善生活,主要是提供给需要训练的“徒”以及男女孩子了。 因为伙食上面的改善,有资格上战场的人一个个不说变得膘肥体壮,起码不见满脸菜色以及骨瘦如柴。 即便是奴隶,楼令知道活着的奴隶才能够创造价值,不可能让他们顿顿吃饱,起码伙食供应不会间断。 楼令就发现了很神奇的事情,只是保障伙食而已,不止村人的服从度好到惊奇,便是奴隶的忠诚度上升也是极为迅速。 人生在世一张嘴,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保证麾下不缺一口吃的,真的足够人们去卖命了。而楼令暂时并没有了解到这一点。 一切都在变好,楼令尽管感到满足,心里的急迫感却是越来越强。 春播进行期间,柴突然来到老楼家。 楼令以为是来征召前去为权贵服务,没有想到是其它的事情。 “秦人偷袭我们了!”柴是来下达征召令的。 在这个时候,主流是开战之前会进行宣战,互相之间不搞偷袭、埋伏之类,史学家称为“古典时代”,打得是一种“君子之战”。 只是,晋国与秦国打了一场“崤之战”后,两国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恶劣。 那一场“崤之战”发生在周襄王二十五年(公元前627年),秦穆公趁晋国正在进行国丧而派兵偷袭晋国的小弟郑国,后面因为郑国有准备而退回。晋襄公率军在崤山(今河南省洛宁县东宋乡王岭村交战沟)隘道设伏全歼回师的秦军,俘虏秦军三帅。 当时因为晋军将士们都身着白色孝服,大臣们觉得这样不吉利,把白衣服全部染黑。晋襄公亲自率军出征,把部队埋伏在崤山。当地是秦军回师的必经之路,在秦军进入峡谷时,晋军迅速出击,秦军大败,三位主帅全部被擒。 战役结束后,晋国才开始安葬他们尊敬的晋文公,葬礼上丧服都是黑色的。这个传统也就一直延续了下去。 秦国趁着晋国国丧,出兵偷袭晋国的小弟郑国。 晋国在崤山埋伏秦军,尽数歼灭秦军,并且还俘虏了秦军的三名统帅。 两国都不认为自己做错,将过错怪罪到对方头上。 自此以后,无论晋国或是秦国都不再以“文明”的方式对待对方了。 这一次,秦国仍旧是对晋国不宣而战,大军杀进晋国魏氏的封地,魏氏一边抵抗一边派人示警与求援。 “我会在期限内,率部赶到‘蒲’城!”楼令确认是征召令,给出了答复。 柴还需要去其它地方通知,没有接受老楼家的招待就急匆匆走了。 “幸亏春播已经完成,要不然……”楼令很庆幸这一点。 接下来当然是楼令对自己的附庸进行征召,连带自己在内需要出征的人数为三十,准备了两天才正式出发。 “凡事不要逞能,注意保护好自己。”师嬴只有这一句嘱咐。 楼令率部抵达“蒲”城的时候,城外已经集结了一千余人。 他们先去报到,再将自己的情况汇报清楚,包括带来了多少战车,参战人员有多少,装备状况等等。 随后?自然是要等待进一步安排了。 两年多过去,楼令已经买了一乘新的战车,进行购买的时候,果然如事先预料的那般,战车的价格涨了不少。 只不过,楼令是一名“上士”,纳赋必须携带至少一乘战车,无法自行制造为前提,便是战车再贵也要买。 时隔两年之后再次获得征召,得到征召的大多数人基本带着欢愉的情绪。 出征可以抵税,上了战场有可能立功,哪怕未能获取爵位,谁都想获得一些战利品。 至于战死、伤残或是大军战败?有人可能存在悲观情绪,想要保住现有地位,再不情愿也要应征入伍。 “需要租车或兵器的人,过来我这边登记了!”有人在大声喊。 当前,纳赋的各阶层都要自行武装,甚至要自己保障后勤,未能做好充足准备有其它的办法,比如进行租借。 楼令没有见识过类似的事情,很难免会产生好奇心,移动脚步凑了过去…… 第29章 长见识了 进行吆喝的人不少,有晋廷的编制人员,也有来自各个家族的家臣,两者都有对外进行租赁业务。 楼令就看到多数人是往各个家族的租赁位置凑,经人介绍才向晋廷所属的位置走去。 “各个家族租赁出去的战车、兵器、甲胄、盾牌虽然价格比较贵,但是比国家向外租赁的东西质量好。”楼令两边都走了一圈,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前的主流兵器主要有以下几种,便是长戈、短戈,或长矛、短矛,殳、软弓、硬弓。 其中的殳,它是一种棍棒类武器,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的骨殳,到春秋时期的殳以全铜结构为主,柄部两端带有尖刺,既可刺击又可砸击。 软弓其实就是竹弓,只有实在没办法的人才会拿竹弓上战场,它无论从射程还是射出去箭矢的穿透力,委实跟硬弓没得比。 硬弓则是使用樱桃木、榆木、柞木等,其中以樱桃木最为常用。因为樱桃木质地坚硬、重量轻,能够很好地承受拉力,同时其纹理也非常美观。 很多人可能以为弓箭的射程是由弓弦来提供动能,这个无疑是错误的认知,其实决定射程的是弓木本身,自然也不能忽视掉弓弦,弓弦主要用来承受拉力的极限,好的弓弦可以使弓身承受更大的拉力,决定了射程以及射出去箭矢的穿透力。 老楼家因为楼令并不吝啬的关系,参战的“徒”并不缺装备,自然也就不需要进行租赁。 本来楼令提议租赁一些甲胄,提出想法之后遭到了一众“徒”的拒绝。 不是这些“徒”不想有一身甲胄增加防御力,他们纯粹就是付不起租金,一旦甲胄损坏更是赔不起。 至于楼令帮他们付租金或是损坏后代为赔偿?愿意是人情,不愿意谁也无法苛求。 楼令跟这些“徒”的关系,在他们成为“徒”的那一刻就发生了改变。 从此以后,楼令不能再干涉“徒”名下的土地想耕作什么,只有收税与征召的权力。 当前时代的规矩很清楚也很明晰,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税、赋、征”的三项权力。 赋的偏旁为“武”,“赋”的含义是:纳赋的人自带粮食,自己准备兵器,按照上位者的指示到指定地点报到,以应付上位者的差役,或者参加战争。 因为“赋”是专门用于军事目的的税,所以又被称为“军赋”。 另外,春秋时代一词多义,“赋”同时也有军队的意思,比如“三赋”意思为“三军”。 “征”是一种税,是从上而下征收的税。 具体来说,领地内的人给直属上位者交纳的费用称为“税”,没有头顶上的贵族而有一国之君直属的土地上,人们向国君交纳的费用称之为“税”。 同时,人们无论响应谁的兵役都称为“赋”,而封建贵族向一国之君交纳的费用则被称为“征”;附庸小国向宗主国交纳的费用也是“征”,说白了就是进贡。 楼令并不习惯当代的很多规矩。 在春秋得到终结之后,变成上位者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治”时代,下位者敢违抗穿小鞋还是轻的,不被整得家破人亡都要觉得是一种侥幸。 这一套规矩在周公旦创作并颁布《周礼》之后,成为诸夏体系列国的规范。 哪里像现在?那些“徒”竟然拒绝来自顶头上司的提议,尤其还拒绝得理直气壮。 周公旦便是那位周公,论起来是儒家的奠基者也是创始人,后面诸如孔子之类其实都是周公的门徒,只是不知道儒家的创始人后来怎么变成了孔子。 与其说孔子创造了儒学,不如说孔子是创造了孔门之儒,而孔门之儒后来成为一块众儒树立起来的招牌,再更后面干脆成了万用桶,好的坏的都能往里倒。 当前诸夏体系下的列国都是遵行《周礼》的规范,大到列国能够拥有多少兵力,祭祀是个什么规矩,城池的大小;小到吃、喝、穿、用都被限制得死死的。 《周礼》是儒家的着作,法家的先驱借鉴《周礼》来写下法家的着作,也很难怪有人说儒法是一家了。 楼令魂穿过来的这个时代只存在不多的几个学派,显名也就是周公的儒家和农家,其余道家、法家、兵家、墨家、名家、阴阳家、等等学派连影子都还没有。 农家在神农氏的时代就已经出现,比儒家出现的时间早多了,只不过也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进行学派区分的氛围并不浓烈,掌握农学知识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农家一员。 知道什么意思了吧?只要楼令能够发展起来,地位获得一再的提升,想开宗立派完全可以慢慢选,乃至于能力足够还可以选择全部都要! “‘楼’地的令是吧?”郤武必须先确认楼令来自哪里。 楼令应道:“正是。” 随着应征的人员陆陆续续抵达,军队的编制也该着手进行了。 例如楼令是“上士”的爵位,问题在于没有带满一个“卒”所需的四乘战车和一百名士兵,自然需要由上位者来安排编制所缺的空额。 郤武翻了一下木框里面堆得满满的竹简,挑挑拣拣一小会,抽出其中的四根竹简交给楼令,一边说道:“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就落实下去。” 楼令接过竹简仔细看了起来,每一根竹简都有一名主事者的名字,附带携带了多少战车或多少士兵。 只要楼令答应下来,他们便是临时调到楼令这一“卒”的同袍了。 而那个木筐里面的竹简,其实就是前来报到的人主动汇报,有人记录之后用来应对像现在这种情况。 过后,得到兵力补充的楼令,相关记录同样会被写在一根竹简上,提供给某位能够指挥一个“旅”的下大夫爵位的“旅帅”去挑选。 “需要补充战车、兵器或甲胄,开拔之前务必做到充分,要不然你知道后果。”郤武进行提醒,也是在做警告。 楼令知道带来的“徒”是什么情况,要做的是敦促补充进来的那一批人,严肃应道:“唯!” 什么“唯”呢?用这个字作为回应,就是“唯命是从”的意思。 楼令可不会讲究,补充的人员到位之后,互相之间先报名,再敦促补上来的“两司马”和“伍长”,说道:“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该找‘司戈盾’、‘司弓矢’、‘贰车’就去找,要不然我只能上报,再另外补充人手。”(注) 得到安排补充再被退货,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去,没有人愿意接收的话,纳赋是绝对纳不成了。 一旦纳不成赋?等着被记过,累积到一定次数,可是会被回收封地的! ……………… 春秋时代纳赋的人虽然会自带武器与保障后勤,但还是有明确的后勤体系。 一个军团有一名侯奄,身份相当于后勤装备部部长。 “司戈盾”来保管以及外租公家的兵、戈、盾牌。 “司兵”则是负责为缺员的编制补充士兵。 “司常”专门来保管战旗。 “司鼓”可以领取到各种战鼓与金器(所谓的金器,指的是退兵时敲击的青铜罄) “司弓矢”担负保管各种种类的弓以及不同款式的箭矢。 “贰车”是负责补充战车的保障官员。 第30章 时代特色 楼令的这个“卒”之中,他自然是“卒长”,麾下的两名“两司马”是老楼家的族人,另外两名是临时补充进来的人,他们分别叫霍余和屈武。 更下面的“伍长”之中,同样半数来自老楼家。 这个其实也是楼令作为“卒长”能够给族人争取到的福利了。 有一点需要知道的是,不管楼令还是霍余、屈武,他们的前缀只代表来历,并不是“楼”地、“霍”地、“屈”地的主人。 等待哪天楼令获得了整个“楼”地,那个时候“楼”才是他的“氏”。 楼令本以为人员到齐之后会马上开拔,情况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左右看齐,注意与袍泽的间距。” “听令!举戈,踏步……进!” “止步!” “向后转!” “左右看齐,保持好间距。” “注意!举戈,踏步……进!” 楼令是“卒长”,负责训练与磨合麾下的这个“卒”。 能够让军伍快速磨合的无疑是训练队列,再来也能训练好士兵的服从性。这个道理无论在什么时代都通用,哪怕到现代各国的军队也是从队列开始训练。 另外,楼令这个“卒”已经分配到一个“旅”的编制之下,顶头上司叫郤武,听说是郤至的堂兄。 只不过,堂兄嘛,现在谁还不是一帮堂兄弟,不代表郤武的身份有多么高贵,真正高贵身上得有大夫爵位。 很现实的是,无论郤武在郤氏内部的地位怎么样,反正出身比大多数人要高得多了。 楼令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本就知道当前的军队很讲究战阵配合,打起来也会尽力保证队形的严整。 所以,一旦阵型散了基本上也就等于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基本需要向后撤退,寻找机会重新组成战斗队形,无法重新组成战斗队形则是干脆退出战斗序列。 因此在当代基本看不到交战双方士兵乱作一团,混在一大片区域内无规格的进行厮杀,打起来是一种“线列战”的交锋模式。 “令。”郤武站在不远处进行召唤。 楼令走过去,行礼道:“旅帅。” 郤武看了几眼正在训练的士兵,视线转到楼令身上,说道:“五日后开拔,你且告知麾下,该补的东西补全,不要到了战场闹出什么幺蛾子。” 楼令当然是应:“诺!” 临出发前告知并不是应有之意,有些上司才懒得管麾下怎么样,甚至有些家族为了赚钱还会故意各种操作。 当前响应号召的人需要自己承担后勤,不事先将所需的物资准备充足,引发的麻烦会很大。 然后,军中能够临时购买到物资,只是价格……一定会贵上许多! 众人是在给郤氏纳赋,军中贩卖各种物资的商贾不是郤氏的人,便是会向郤氏交税。 所以,郤武是一名负责任的“旅帅”,提前告知开拔的时间,显然是希望家离得近的麾下派人抓紧时间回家带来所缺的物资,称得上是一名好上司了。 楼令让众人停下训练,对他们说道:“五天后开拔,需要补充物资的人抓紧时间。” 众人没有吭声。 楼令扫视了几眼,大声喊道:“各‘两司马’率队回去营区。” 四位‘两司马’动作整齐地对楼令行礼,大声应道:“诺!” 楼令自己要到营盘的商业区逛一逛。 关于军队里面有随军商贾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着实是很难说得清楚。 商贾随军到战国时代最为盛行,某些大商贾甚至能够为一支数万人的兵团供应粮秣或武器,超级大商贾则是有足够的家产给一整个国家放贷。 即便是到东汉末年,商贾仍旧活跃在各支军队,贩售各种物资的同时,向军队采购战利品。 到东汉政权灭亡,又进入到五胡乱华的时代,商贾随军却是不多见了。原因极可能是胡虏不讲规矩,坑害随军商贾的次数太多,搞得商贾压根不敢再随军活动。 楼令来到的地方并不是军营之外,商贾活动的区域就在军营之内,所在的位置还离中军大帐并不远。 这种情况也就是现在,到了不讲武德的时代,哪位主将敢让交易区域距离中军大帐那么近。 “多少?”楼令刚才问了一套皮甲的价格,得到回复把自己惊了个够呛。 这一套皮甲未必见得多好,价格却是两百石粟米或十五匹布、二十金。 所谓的“金”就是铜,一般就是铜饼或马蹄的形状,一金大概是一斤的铜料。 “不买一边去。”商贾其实很闲,懒得应付只问不买的人而已。 楼令倒不会因为商贾那种态度就发飙,没有必要的事情,再来就是可以在军营做生意,谁还没有靠山,发生冲突真说不定谁吃亏。 “一套不咋地的皮甲那么贵……”楼令着实是惊了。 军营买东西会贵上一些很自然,只不过皮甲的价格委实就是那样高,非一般人能够买得起。 楼令当然买得起,只不过既然要买,肯定是尽可能选择“一步到位”的甲胄,免得质量没有保证,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 营盘内的商业区不止卖防具或武器,各类的粮食,包括布料、餐具、等一些生活用品都能够买到,只是价格肯定要比其它地方贵。 过来买东西的人并不多,不会出现意外就是五天之内无法从家里补,得到开拔通知又不得不买,要不然等开拔到战场之后,想再买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五天之后,营寨被拆除,营帐等物也被收了起来,大军如期开拔进军。 “听说秦军已经打到‘辅氏’附近了。”交刚武是楼令的同僚之一,同‘旅’建制下另一个‘卒’的‘卒长’。 楼令已经发现一点,同名的人着实太多,尤其是取名叫“武”的人最多。 他们之前是在一个叫“北屈”的地方。 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叫“南屈”,地点就在“北屈”附近。 前缀为“屈”的人便是来自那两个地方。 交刚武所说的“辅氏”在大河以西,当地目前是旬氏的封地之一。 楼令问道:“这么说,秦军与旬氏的部队交战了?” 交刚武左右看了看,才颇为有些神秘地说道:“旬氏的部队没有及时到位,在那边抵抗的部队仍旧是魏氏为主。” 这话是一句坏话吗?需要搞得这么小心翼翼。 交刚武又说道:“听说在统兵抵抗的是魏锜。你有参加‘邲之战’,应该知道魏锜吧?” 楼令算是听出来了,之所以交刚武要搞得那么神秘,敢情是涉及到魏锜这个人。 而现在魏锜还不是日后晋国有名的战将,目前因为对“邲之战”的战败有直接责任,搞得在名声方面很差劲。 第31章 哪有无缘无故的赏识 无论身处哪个时代,一个人的名声好坏无疑都能够起到正面或是负面的影响。 有好名声,大家更愿意相信,做起事情来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名声太差的话?信不信任还是其次,多得是人不愿意跟坏名声的人相处。连互相的接触都不愿意,又何尝谈论信任呢? 他们一路先向西,走过一个数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随后渡过浍水进入韩氏的封地。 韩氏的这一块封地名称叫“耿”,西边便是大河,东面是旬氏的封地“郇(荀)”,往南是公族封君的封地称“董”,另外周边还有“负”、“葵”、“稷”这些地方。 当前如果是国君的直辖地,当地除了地名之外一定会称“县(邑)”,例如大河以西的“郑县”这个地方。 所以,当前有“县”的行政单位,却是没有“郡”这个行政单位。 楼令所在的这支部队在“耿”汇合了来自韩氏的友军,随后又途径“令狐”、“智”两个地方,再一次会合来自旬氏、赵氏、栾氏的部队,一起来到一个地名叫“首山”的附近进行渡河准备。 “将近两万大军,舟船仅有不到几十,加上临时制作的四百多个筏子……,怎么都要耗费七八天吧?”楼令说到筏子的时候停下来,主要是在‘邲之战’期间留下了心理阴影。 在楼令魂穿过来之后,其实也就亲眼见证了大溃败的争渡,当时乘坐船只都不安全,只能依靠竹筏、木筏或小舟渡河的友军更惨,十个木筏或竹筏至少翻了四个,也有不少小舟倾覆,不知道多少人葬身鱼腹。 当然了,那是在兵败争渡的情况下才那么乱,事故才会那样多。平时渡河应该是不至于出现那种惨况? “令。”郤武不知道是巧遇还是刻意找到楼令,吩咐道:“你选二十人与我同渡。” 楼令赶紧应道:“诺!” 任何的赏识都不是无缘无故。 楼令分配到郤武麾下之后,送礼什么的没有做,想送要么是大出血,不然拿不出郤武满意的礼物来。 主要是楼令讲话好听又展现出一身不俗的格斗技,再来就是露了一手什么叫百步穿杨。 除非是妒贤嫉能的人,谁不希望麾下有本事的人多一些呢? 当下是世禄世卿的时代,光有本事并不足够,有再大的本事一旦没有好血统,头顶上的天花板会很低。 什么叫“世禄世卿”呢?就是血统决定了所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所以,一个人有没有投好胎很重要,有的人一出生就必将成为人生赢家,有的人则是再努力都无法跨越阶级。 楼令需要团结麾下,不能全选老楼家的人,但一定是老楼家的人占了二十个名额之中的多数。 “‘旅帅’相当欣赏‘卒长’啊?”霍余知道楼令很能打,其实也没有多少不服气,只是难免会心里嫉妒。 屈武则是说道:“‘卒长’被欣赏很自然。有机会愿意带上咱们,人情不能忘了。” 楼令将二十个名额分别给了屈武和霍余三个。 有获得了名额,不止可以跟郤武有接触的机会,还能够乘船,不用担忧小舟或木筏、竹筏在渡河期间颠覆。 所谓的船并不大,楼令跟随郤武来到大河边上,确认是乘坐哪艘船之后,大概目测了一下船只的大小。 这艘船约十六米长,宽约三米左右,平底船的吃水深约一米多,再来就是并没有船帆这个装置,层数倒是有两层,分为船舱以及甲板。由于没有船帆装置的关系,纯粹就是依靠人力来划桨进行驱动。 “上船。”郤武下令。 众人上了船只,第一时间分配由谁来划桨,分配到划桨的人去船舱,其余人则是待在甲板上面。 之前已经有三批人先行渡河,楼令所在的这一艘船算是第四批中的其中一艘。 更高层的人物来下令展开渡河行动,瞬间响彻了喊号子的声音。 站在甲板之上的楼令先看了看周边的船只,随后目光转向了后面的各种筏子。 现场最大的船,它的长度约二十三米,诡异的是宽度也就三米左右,一样没有船帆结构。 这一个河段显然是特意被挑选出来的区域,水流显得较为平缓,哪怕是这般都有筏子在渡河期间倾覆,刹那间就是筏子上的十数人掉进河中。 幸亏现在没有敌军追杀,周边的船只或筏子还肯尝试救援,只是前提是掉进水里的人会游泳,一旦掉进河中就乱扑腾给沉下去,只有亲朋好友会竭尽全力冒险潜水去救,其余人只能是尽人事而已。 所谓的会游泳,想救人也要分地方,泳池的水和流动的河水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在泳池游得很好的人,他们到了水流很快或是有浪花的水里一样会抓瞎。 因此,会游泳的人,想救溺水的人一定要先懂得不同水域的区分,再来就是掌握救人的技巧,比如救援溺水的人别正面迎上去,极容易被溺水者缠住一块往下沉,正确的救人方式是绕后再用手臂勾住溺水者的脖子进行施救。 楼令搭乘的这一艘船抵达大河西岸。 离开没有多久的郤武派人召唤楼令,见到人就说道:“准备好,我们出发迎战秦军。” 楼令先应:“诺!”,再看向一同被召唤过来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卒长’身份的同僚。 郤武吩咐完就又离开了,应该是去向自己的上司了解更多的情况。 “逐草牧羊之辈向来不讲礼仪,极其且凶蛮愚昧。大家碰上了不用讲任何规则,一定要可劲的杀,将看到的秦人全部杀光。”交刚武看起来对秦国很了解。 另外,不要在意交刚武对秦人的态度,其实秦人对晋人的看法也大同小异,互相埋汰是“崤之战”之后的常态了。 众人开始搁置不需要携带的东西,防具、武器与干粮、水袋等物一再进行检查,保证做到最好不出现疏漏。 郤武再次返回时,先巡视了队伍一番,随后到了队伍的前方,一阵士气上的鼓舞,再大声厚道:“出发!” 一同出发的还有另外两个“旅”的部队。 到底是要前往哪里迎战秦军,地位不够高的楼令并不知晓,倒是行军路上被郤武再次召唤。 “你当我的车右。”郤武一边说话,另一边递给了楼令一支长戈、一面盾牌和一张强弓,又指了指车壁悬挂的箭囊,继续说道:“一身技艺,怎可无有立功之所?” 小兄弟,大哥很欣赏你,愿意带你一起飞! 第32章 非人哉! 那个“车右”是什么? 一乘战车的车组成员存在分工,为车左、车右和驭手。 车左一般由战车主将来担任,职责跟现代坦克的车长一般,负责指挥整个战车的车组,只是冷兵器时代的战车主将除了要指挥战车之外,还要亲自参与战斗。 车右又被称为“车右徒载”,主要担负保护战车主将以及驭手的任务,并且与出现在右边的敌人进行交战。 驭手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控制拉车的马或牛来操作战车。 因为目前战车缺乏灵活性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小幅度机动来进行调头,车右就要有一身好力气,必要时刻下车来扛起整辆战车调换方位。 讲实话,因为没有减震装置,塑料轮胎也没有,乘坐战车是一件很折磨的人的事情,轮子稍微磕到石头就会发生振动,一旦地面凹凸不平会振得连站稳都十分困难。 他们三个“旅”一直向西,一路上几乎走得都是直线,约现代时间的一个小时之后,大军停了下来。 楼令就跟在郤武身边,能够从这些中层军官的交流中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以地理位置来算,他们目前身处的地方叫河西,位处一个叫“大荔”的杂戎势力范围附近,往南约二十来公里有一座城池叫“王城”,向西约四十公里便是正在爆发大战的“辅氏”了。 “秦军约有五千余?那就是穿越‘辅氏’试图截断友军后路的敌军了。” “这样看的话,前线的战事比较恶劣啊?” “我们的任务是击败附近的秦军,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正在渡河的部队,随后快速行军前往支援前线的魏氏所部。” 只带耳朵的在听的楼令已经捋清楚了本方的主要任务,讲实话也是一点都不惊讶怎么会有秦军出现在大河附近。 如果晋军是在与宋国、郑国、卫国、鲁国、齐国之类的军队交战,真不用担忧后路被截断,甚至不用防备他们玩阴的。 晋军在跟楚军交战会防一手,只是一定不会率先使用非“君子之战”的手段,会尽力遵守既定的交战守则。 变成晋军跟秦军作战,一定要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预先猜测,同时本方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对付秦军都是应该的。 同理,秦军与晋军交战也会花样百出。 部队休整了大概半个小时,外派的斥候陆续回来禀告。 那一支秦军在干什么?他们正在大肆攻击晋人的村落,每攻破一个村子就是不分男女老少的大肆杀戮,能够抢到手的东西也一概不会放过。 这种现象很难出现在其他诸侯国军队,哪怕是一些狄人、戎人或各种杂胡的势力武装都不会那样做,当代还真的只有秦军干得出来。 哪怕是晋军,攻入秦国作战的时候,其实屡屡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除非是秦人主动对晋军发起袭击,否则不会去杀死杀伤非战斗人员。 “请一定尽快出发!”智武眼珠子赤红,除了感到悲伤之外,完全就是被彻底激怒了。 正在被秦军大肆杀戮与劫掠的地方是智氏的封地,财货的损失对旬氏来讲问题不大,大批人口死于秦军杀戮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来自其他家族的人,他们哪怕知道正在出现大量死伤的是旬氏的人,那些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晋人,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愤感瞬间涌上心头,纷纷发誓一定要让秦军有来无回。 当前的旬氏包括旬氏本身在内有四个宗族,旬氏是大宗,小宗有中行氏、智氏和程氏。 “从原身的记忆去分辨,秦人还真的就是那样不堪啊!”楼令其实没有感到多么震惊,甚至有点本应如此的意思。 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军,他们走到哪都制造出一番地狱景象,割走一颗颗人头换取军功,留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尸体之中其实大部分是普通的老女老少,并非军队的士兵。 所以,当时非秦国的人称秦军为“虎狼之师”是一种贬义的称呼,压根就是在骂一点没个人样,并非是在进行赞美。 “前方发现秦军!” 斥候的汇报让行军状态的队伍改换姿态。 其实,行军阶段一般不会全副武装,要不然几十斤的东西压在身上,会对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无法以最佳姿态投入战斗。 楼令原先站在战车上,身穿木甲与手持武器并不会消耗掉多少体力。 有斥候回来回报军情,郤武下达穿甲与持刃的命令,霎时间原本空手在行军的人立刻武装自己。 “果然啊,电视剧就是电视剧,追求视觉效果才是关键。”楼令不需要多做准备,有时间用来想东想西。 所有的影视作品里面,不管是什么军队,又或是在哪行军,他们一定是保持全副武装的状态。 真实的古代却不是那样,武器或许会傍身,甲胄却一定是放在随行的马车或是让随从帮忙携带。 然后,恰是因为那般,一旦遭遇到埋伏,由于需要临时穿甲或拿回武器,队伍也是行军状态下的长蛇队形,指挥官只能是下令部队撤退了。 “令,等一下你只管射箭。”郤武进行吩咐。 楼令嘴里应“诺!”,心里却门清,该保护驭手和郤武还是不能忘,真的完全不管不顾就是一个纯傻子。 他们与秦军的交战最先爆发在一座村庄外面。 秦军在晋军出现前,其实已经提前发现晋军的到来,只是秦军因为在对村人进行杀戮与在进行劫掠分得比较散,需要时间来重新聚拢部队。 楼令在极短的时间内射箭,真正做到了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射翻一个秦军,喜得同车的郤武和驭手一再叫好。 村口的秦军被到来的晋军杀死或是逃进村子里面,晋军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村庄,反而是在外面将整个村子包围起来,随后再分队杀进村内。 因为地形限制的因素,战车并不适合驶入村子,楼令回到本“卒”的建制指挥作战。 他们这一“卒”是第一批杀进村内的晋军之一,楼令在村口附近已经看到被秦军杀死的晋人男女老幼,进入村子一段距离看到了一副很残忍的景象。 秦军将杀死的晋人,不分男女老幼给堆在了村子广场上,有些晋人的尸体还被挂在一棵树上。 其中的一些晋人女性,她们浑身被扒了个精光,不用多猜也该知道之前遭遇了什么事情。 看到那些惨况的楼令还是第一次那么想杀人,战剑前指正在整顿队列的秦军,战剑做出下劈的动作,放声嘶吼:“杀光这些畜生!!!” 第33章 无需手下留情 虽然说战争本身就代表着实施暴力,但现在是什么岁月?当前是春秋中期,一个两国交战不会伤及无辜,交战士兵跑出五十步就不会再追击,甚至不会故意损坏交战区农田和生产设施的时代。 哪怕是到很久的以后,交战国都会尽量保持克制不杀戮平民,秦国却是从秦穆公开始融合戎人与狄人之后变得不一样,再从“崤之战”彻底放飞自我了。 以为是秦国恨晋国,才会将所有暴力手段用在晋国吗?并不是的,秦军无论是与哪个国家交战,一样不遵守交战规则,尽情地展现什么叫野蛮与凶残。 楼令原以为自己可以像是在玩游戏那般,无论看到再残忍的事情都能够以平常心对待,直至这一刻才知道并非那样。 “杀光他们!” 大批的晋军一副牙呲欲裂的神态向前冲锋,遭遇到秦军便是展开厮杀。 楼令冲了一段距离停下来,手中的武器换成了强弓,逐一对手持远程武器的秦军展开点名。 也许是有了仇恨情绪,让楼令不再选择一箭射死对方,专门挑脖子、肺部这种中箭会瞬间失去战斗力,却是要垂死挣扎上几分钟才会死去的部位射箭。 楼令这一“卒”遭遇到秦军本就分得比较散,再被带着怒气的晋军一副拼命的架势猛攻,很快就招架不住溃散了。 “追!” 什么脱离五十步之外就不再追击?不说晋军与秦军交战不讲这个守则,哪怕是存在那样的交战守则,看到秦军在村子内所作所为的晋军才不会放过这群禽兽。 楼令追上一个秦军,追上的第一瞬间就刺出手里的剑,刹那间将这个秦军捅了个穿透。 逃跑状态下被追上的秦军,他被捅穿之后还随着惯性向前跑了几步,随后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 楼令向前迈步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口鼻正在涌出大量带着泡沫血液的秦军看上去很年轻,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年轻的秦军,他随身的包裹散在旁边,露出了一些带血衣物、金属餐具、粮食等物。 那些带血的衣物之中,大多是女性的衣服,甚至当代的姨妈巾都有! 现在的姨妈巾是个什么模样?其实就是一条厚布,只不过前后两段有用来系在腰间的绳子。它在使用时会刻意铺上一包灰烬,其实就是用来吸血与蓄血。 对了,目前的男子和女子都没有内裤,甚至到了东汉末年都还没有,里面是真空的。这也是那一条姨妈巾需要有系在腰间绳子的原因。 这个秦军为什么会有那些女性用品,不用多说吧? 楼令路过的时候“hei tui”一口吐在试图挣扎的年轻秦军脸上,只是没有再补上一剑。 面对受到重创无法医治的敌人,补上致命一击其实才是施以仁慈,有些敌人压根就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 年轻秦军的肺部被刺穿,即便是到医术发达的现代,遭到利器刺穿肺部没有得到及时救援都要嘎掉,当前心、肝、肺被刺穿连抢救的步骤都省了,趁还有口气赶紧留遗言才是最佳选择。 楼令带着本“卒”很快就清出一片无敌区,借着短暂的休整,喝道:“‘两司马’统计各‘伍’人数。” 除非是绝对的一边倒,要不然交战后一定是互有伤亡的情况。 四位“两司马”点好人数,分别向楼令进行汇报。 “伤哪里了?”楼令来到安置伤兵的地方,问本村的一名伤兵。 楼虎掀开了被利器割破的战袍,露出胸膛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而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鱼、森、冰,过来。”楼令先招呼人,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荷包之类的小包裹,一边拿出针和线,一边吩咐道:“引来火,弄一堆篝火。在村里学的技术,现在用得上了!” 这是要干什么? 生火是为了给针消毒,消完毒就会穿线,用来将伤口缝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应该等战斗结束再做,只不过有另外的友军已经顶替上去,楼令看楼虎的伤口还在冒血,有点担忧给失血过多了。 火很快就被生起来,楼令进行原始的消毒之后,再用水来冷却,一边对楼虎说道:“会很疼,找个东西咬住,免得咬了舌头。另外,等一下再疼都要忍住,可不敢昏厥过去。” 随后,楼令先让楼虎就地躺下,在喊人将楼虎的四肢固定住,亲自动手开始为楼虎缝起了伤口。 讲实话,楼令还真学过相关技术,刚魂穿过来那会由于缺乏工具没办法,待一段时间并且知道会再次上战场,一应的东西备好又教了族人。 族人也就是个学了个半会不会,着实是生疏得很,有条件肯定是楼令来亲自救治。 当然了,目前没有麻药,楼令也不知道麻沸散的配方,针一次次穿肉再拉线,疼得楼虎控制不住挣扎,咬着东西的嘴巴也是一再发出“呜呜呜”的惨哼。 “啊!!!痛,太痛了!!!”楼虎还是松了嘴里的木棍,发出一串串惨叫。 能不痛吗? 现代多少人被割伤手指都疼得龇牙咧嘴。 某种人手指破个皮都要一边发微博一边上医院,要的就是一群“心疼哥哥”的回复,结果人还没有到医院,伤口它就已经自己结痂了。 “幸好将其余人支开了。”楼鱼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聪明。 并非是不想让人看到楼虎的狼狈样。 目前无论是什么技术,反正只能自家人知道,有些技术连自家人都要藏着掖着,没有可能示人。 两年以来,楼令搞了那么多的东西,涉及到的新技术不知凡几,一开始老楼家的人也不知道要保密,后来一名奴隶进行了提醒,知道严重性的老楼家所有人都牢记了。 那名奴隶被俘之前是名大夫,只不过被俘之后没有人来付赎金,一再经过转卖,最后被卖到老楼家。 他也是看出老楼家很有发展潜力,意识到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愿意多那么一嘴来试试水。 后面?楼令得知那么一件事情,刻意给了敖更多立功的机会,目前敖已经成了“仆”,再继续立功哪天可以获得自由之身,乃至于成为楼令的家臣。 “敖”这个名在楚国就如同“武”在晋国一般。 如果当前进行人口普查,晋国名叫“武”的人起码占了二成,楚国名叫“敖”的人不会低于三成。 几名老楼家的伤员,他们的伤口先后缝好。 来自其余家族的人?意识到知识重要性的楼令也有了藏着掖着的心态,再来是无比清楚什么叫怀璧其玉。 哪天楼令的地位或家族实力足够强,再来造福当代,现如今只能说抱歉了。 第34章 占小便宜,吃大亏 在这个村子内肆虐的秦军数量约是两百余,楼令这个“卒”和另外的一个“卒”负责清剿。 楼令这一“卒”先上,花费约半个时辰杀了一百四十多。 后面顶上的那一个“卒”杀了五十多,生俘了两名有爵位的秦军,剩下的秦军跑了。 “怎么留俘虏了?”楼令看到那情况,问道。 贾尉满脸晦气地说道:“他俩求饶了。” 楼令:“……” 不得不说的是,当代的多数人比较耿直,尤其是习惯了守规矩,一旦遭遇到一些事情会下意识遵守规矩。 贾尉知道楼令在想什么,直白说道:“我将人交上去,他俩会有什么结果不好说,反正我会得到应有的补偿。” 什么补偿?投降的秦军有爵位,他们因为是主动投降的关系,贾尉并没有递上玉。 等待两人被贾尉交上去,不管他们会怎么被处理,反正有人来补偿贾尉的损失,比如给两块玉。 楼令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人与人的不同。 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身份越高的人越矜持,也就是表现得更为遵守秩序。那一定是他们有条件去矜持,比如并不是非常缺乏财帛之类。 而掌握资源比较少的人,比如贾尉就很会精打细算。 事实上,包括楼令在内,一旦能够获好处,前提是只要付出的代价不大,基本上都不会拒绝,原因就是太穷了! 因为穷,所以没有矜持的资格,所以管夷吾讲的一句话很对:仓 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 他们在战后又进行了搜索,找到己方的伤患与阵亡袍泽的遗体,由于时间允许的关系安葬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随后才带着缴获与己方伤员离开村子。 “残余的秦军逃往了山林。我部得到命令,需要留下一部分兵力追剿。”郤武在扫视一众‘卒长’,看似该让哪个‘卒长’带着本‘卒’留下来继续追杀逃亡的秦军。 一众被郤武扫视到的“卒长”都赶紧避开对视,心里祈祷道:“千万别是我被选中!” 没有人愿意领这样的任务显得很现实,追杀逃往山林内的敌军这种活,历来就是最苦最累且成效极低。 直白点说就是:功劳没有多少,又苦又累;一旦秦军制造出血案,负责追杀的人还可能被追责。 郤武目光停在贾尉身上,说道:“你带着本部留下。” 贾尉张了张嘴,看似想拒绝又不敢,只能作揖应:“诺!” 投降的那两个秦军已经被贾尉上交给了郤武,并且郤武也真的拿出两块玉来补偿贾尉。 其余的“卒”没有对秦军留活口,见到一个就杀掉一个,讲究的就是一个不留。 而并非只有贾尉碰上愿意投降的秦军,只是并没有接受秦军的投降而已。 有鉴于秦军在晋国大肆制造杀戮,他们知道了都会愤慨,何况是身处交战区域? 所以,很难说郤武不是为了让贾尉长教训,才会将追杀秦军的任务交由贾尉这个“卒”来执行。 “占便宜一定要看情况与分场合,我要记住贾尉的教训啊。”楼令心想。 郤武没有讲多余的废话,让各个“卒长”安排本“卒”的伤员安置问题,又给了两刻钟的时间,随后招呼楼令到一旁。 “之前的斩获全算在你的功劳簿下面。”郤武说得没头没尾。 楼令却是能够听得懂,指的是之前村子里面的战果,没有多么兴奋,也没有迟疑,答谢道:“谢‘旅帅’赏识!” 郤武盯着楼令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先点了点头,才笑着说道:“你是我家治下的人,贾尉并不是。他还耍小聪明,完全属于活该。” “楼”地是“蒲”地的下辖区域之一,“蒲”的城主由郤至担任,生活在“楼”地的楼令按照归属确实是归到了郤至治下,成为郤至众多的附庸之一。 因为生活在哪片区域而成为某个家族附庸的关系,讲实话其实显得并不靠谱,某天辖区换了新的主官,与旧有主官的统属关系也就解除了。 真正靠谱的附庸需要签订契约,正式纳入某个家族,受其庇护的同时,同样要完成一些任务,比如随时随地接受召唤。 郤武只是郤氏的成员之一,极可能还是直系中地位不高的一员,没有资格决定谁来成为跟郤氏有签订契约的附庸。 只不过,郤武既然发现楼令这块璞玉,一定会找机会上报,不出意外会有其他人出面,来收录楼令成为郤氏众多正式的附庸之一。 一旦楼令成为郤至的正式附庸,哪天“蒲”不再归于郤氏治下,老楼家就要展开迁徙,前往郤氏给安排的新区域了。 当然了,楼令并不知道上面那些弯弯绕绕,有人进行正式招揽的话,到时候才会告知。 “伤员暂时就待在这边,记得每天换药,重新包扎的布一定要经过事先沸煮。该有的步骤可不敢忘记了。”楼令这个‘卒’有六名伤患,两名是老楼家的人,剩下的四名全是老屈家的人,老霍家没有人受伤严重到无法继续随军。 无法继续随军的人肯定会郁闷,只不过不容拒绝,他们继续跟着会将成为队伍的累赘,并且自己身上的伤必然恶化。 一应事宜准备完毕之后,楼令带上还能够继续作战的人找郤武报到。 等待本“旅”还能继续服役的人到齐,郤武下令部队开拔。 这一次,在同一个地点开拔的晋军数量达到一个“师”的编制,现场马嘶牛哞不曾断过,除了军官的口令之外,倒是没有人随意喧哗。 怎么还有牛?它们在军中的存在有两种用途,一是用来拉车,再来就是宰杀来吃。 用牛来拉动战车在南方很普遍,甚至连强国之一的楚国都不例外。 而现在宰牛来吃并不犯法,只是没人会随意宰杀可以用来干活的牛罢了。 因为不确认秦军会不会突然发动袭击的关系,楼令所在的这一支队伍中进行了分工。 所谓的分工是,行军的状态之下,一部分部队保持全副武装的姿态,他们用来警戒以及提防秦军的突然来袭,需要马上列阵应战;不负重行军……,也就是没有披甲和手持武器的人,他们是为了保持更好的体力,遇敌之后赶紧武装自己,顶替之前用全副武装姿态行军的袍泽。 这样的分工很有必要,哪怕他们行军进入“辅氏”一直没有碰上秦军,谁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毕竟,小心谨慎是为了在意外出现的时候,能够以更好的姿态去应对,不是吗? 第35章 面见郤至 人的体力总有限度,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保持负重状态? 尤其是出征在外,保持体力非常必要,否则等待到了需要酣战的时候,身体机能的状态很糟糕,无法拿出最好的状态上阵,坚持作战的时间不久可以补救,拼杀期间力竭却是要丢命的! 这样一来,军队的主官就显得非常重要,有没有派出足够的斥候探索敌军以及进行外围警戒,有没有能力在敌军逼近前下达正确的指示,决定了一支部队所有人的生死。 “跟秦军作战才需要有诸多的防备。与其他国家,包括楚军根本没有这么累。”郤武能够看出楼令很年轻,想要拉拢以及栽培楼令才进行教导。 很多人的能力很好,偏偏就是遇不上伯乐,有再强的实力都无处发挥。 得到他人赏识,有人愿意栽培和教导,无疑问是一种幸运。 楼令知道郤武很欣赏自己,给出了很积极的回应。 有一点却是楼令不知道,比如秦军与晋军交战的时候为什么会不计手段,开端其实是晋军在“崤之战”先打了秦军伏击。 不过,楼令知不知道前因后果都是一件挺无所谓的事情。 目前的楼令没有独领一军的资格,只有听从他人命令的份。 人微言轻之下去思考敌军会做什么,自己又该是如何应对,想多了其实也是白想。 身份地位不足够,很多时候哪怕明明是对的,以为有什么用吗?大多数时候是说越多越错,甚至极可能成为泄愤的对象。 至于碰上善于采纳建议的主将?互相之间不认识,连接触过都没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基础,能不能见到人存在很大疑问,哪怕见着了面,人家就该怀疑你主动凑上来,到底是不是心怀叵测了。 所以了,历朝一代又一代人,有多少是不认识基础下获得了信任,一些凤毛麟角的例子被拿出大说特说,搞得好像类似的事情很普遍似得。 实际上,千里马遇伯乐的故事,当真是属于千古难遇啊! 他们进入“辅氏”地界,不止行军路上没有遭遇秦军,到“辅氏”驻扎之后从智氏那边获知了秦军的动向。 原来秦军察觉到晋军支援部队即将抵达,主动进行了收缩再往西撤,主战场变成了一个叫“崇”地的东北侧。 “智罃?”楼令时隔很久之后再一次见到了智罃,发现智罃比以前更瘦了。 智罃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楼令?反正他不可能对楼令主动打招呼,双方暂时没有眼神上的对视。 秦军不宣而战之后,魏氏的封地由于跟秦国比邻的关系,以魏氏的损失最为惨重。 相关的惨状已经在晋军内部传遍,秦军入侵之后见人就杀,并且大肆劫掠以及破坏生产设施,传言都把魏氏的家主气得吐血了。 讲真话,当下的列国那么多,包括与诸夏文明比邻的异邦,真的没有任何势力比秦军表现得还要凶残。 诸夏列国是“一家人”的关系,他们互相交战都会遵守既有规则。 不是周边的异邦多么文明,他们不敢凶残的理由是害怕被报复。 “主上,他便是我所说的楼令。”郤武正在将楼令引荐给郤至。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郤至真忘记到底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楼令以‘楼’为前缀,明确知道楼令是在‘楼’地那边栖息。 郤至的出身算得上高贵,身份地位并非与他持平或是不比他高为前提,真的不会刻意去记住某个人物。 而郤至对楼令这个名字有印象,主要是收税的时候大多偷奸耍滑,只有楼令按照足额交了全部应缴的税。 “我们见过?”郤至直接问出来。 楼令心想:“我倒是亲眼见到你在城池内飙车,还撞死撞伤了几个人。” 当然了,楼令肯定不会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行礼说道:“今日才有这个荣幸见到城主。” 郤至一想也对,自己什么身份,楼令又是什么身份,两人根本不是一种平等的地位,楼令也并非是郤氏的家臣,哪有机会面对面正经谈事。 “嗯。没有其它事情,你下去吧。”郤至已经从郤武那里知道楼令是块璞玉,可是又怎么样? 郤氏是晋国的公族,不算其余公族的亲戚,本家族内部的血亲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如果楼令没有干出让人侧目的成绩,一个家族所掌握的资源也就那么多,自家人占坑属于天经地义,凭什么让郤至在没有看到楼令的能力之前主动付出? 楼令再次行礼,迈步走出了军帐。 讲实话,楼令并没有因为郤至态度冷淡而产生怨恨或愤怒的情绪,心态保持得很平稳。 可以将这一次见面视为一种挂号,楼令在郤至这边有了印象,干出成绩就会被录取。 如果楼令在之后没有干出什么成绩?那自然是面试失败了。 目前自己籍籍无名,同时出身也就那样,得到郤至的那种对待才算是正常,相反郤至表现得很热情就该警惕了。 再则,楼令又不是龙傲天的性格,认为受到冷遇就该气抖冷,心心念念想着给对方好看,乃至于持有杀对方全家来解气的想法。 所以,一次面试而已,机会是互相的,哪有多么复杂。 在楼令走了之后,郤武又给楼令讲了不少好话。 “主人,他便是唯一上了足额税的那人。” 得到提示的郤至听得先是一个愣神,随后一阵“哈哈”的大笑,笑完再对郤武说道:“我到‘蒲’上任之后,遭遇了一连串糟心事,独独刚才那人让我开心了一次。” 任何地位阶级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包括各种糟心事。 郤至初到“蒲”上任就被以前的“蒲”地旧主摆了一道,后面更是一连串的不顺利,甚至还遭到了未知势力的一次刺杀,长时间陷在烦躁与憋闷的情绪当中不可自拔。 这一次,郤至本不用参战,更应该留在“蒲”处理内政,想着把负面情绪发泄出去,才求着堂兄郤锜帮忙说话,得到家主郤克的允许,才最终得以前来参战。 “楼令年轻,一身技艺却是极佳,主上……”郤武话没有说完,遭到郤至截断。 “他既然是我治下唯一交足了税的人,我自然会进行关照。”郤至别的话没有说,要是楼令真有郤武说得那么好,该出面收录的人只能是家族的宗子郤锜,真被他抢了反倒不美。 毕竟,当前凡事就讲个上下尊卑,过线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第36章 再遇秦军 没有足够的资本之前,人千万不能拿自己太当回事,要不然觉得憋屈的同时,容易将不忿表现出来,以至于机会降临又因为不好的表现而错过了机缘。 “‘旅帅’召唤你了?”贾尉脸上有着太明显的羡慕。 楼令看着贾尉不加掩饰的羡慕,笑呵呵地说道:“是去见了‘旅帅’。” 其实,楼令从头到尾也就跟郤至对话了一句。 只不过,那又怎么样? 主观上,楼令没有想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贾尉看楼令的眼神又变了,羡慕之中带上了讨好,说道:“以后有机会记得拉我一把。” 这个世界历来就是这么现实,并且不会因为时代的不同,出现太大的改变。 楼令知道贾尉也就是说说,抱着那种说说好话,成了固然可喜,不成也没有得罪人的心态。 事实上,估计贾尉自己都没有太当一回事,纯粹是贾尉在表达友好以及羡慕,没有奢望楼令有机会了真的会拉自己一把。 毕竟,真的出现什么机会,谁不是优先安排自己的亲族?哪里轮得到外人,还是认识没有多久的外人。 先后有不少人来见楼令,有几个甚至之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每一个人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 这是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得知郤至召唤了楼令,认为楼令马上就要发达,提前过来楼令这边混个脸熟,互相之间能够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楼令当然知道自己在面临着什么事情,并不觉得那些人这么做有什么错,换作自己得知某人将要前程似锦,有机会一样会选择去结个善缘。 当然,由于没有从郤至那里获得什么承诺,其实哪怕是郤至给了承诺,依旧不会让楼令变得飘飘然。 “再怎么获得赏识,没有获得实际利益之前的我仍旧是一个村长。”楼令对此有着深切且明晰的认知。 大军又一次开拔了。 这一次,郤至独领本部,得到的命令是前往支援魏锜。 “他便是‘邲之战’失利的罪人之一。”郤武知道楼令有参加‘邲之战’这一场战役,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讲了那么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楼令除了说这话,还能说什么呢? 先氏目前已经落难,楼令倒是能够口嗨几句,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嘛。 魏氏目前还不是卿位家族,他们的实力却是很强大,明显不是楼令能够得罪的对象。 楼令知道魏锜是谁,也听说魏锜对“邲之战”的战败有着很大的责任,另一个罪人叫赵旃。 他们两人,魏锜求着当公族大夫,赵旃求着做卿,战前愿望并没有得到满足,由此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一致想要使晋军战败,后面确实也都如愿了。 现任的晋君,也就是姬姓晋氏的獳,他其实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只是从轻处置了魏锜和赵旃,将战败的责任大部分归罪于先氏。 那是为什么?因为晋君獳觉得先氏已经成了晋国的毒瘤,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灭掉。 至于赵氏和魏氏?晋君獳认为灭掉赵氏的时机还没有到,至于对魏氏倒是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 太高层的很多事情传不到楼令的耳朵里面,所能够听到的消息,其实就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闲言碎语,消息不一定准确。 郤武是郤氏的族人,只是他的身份并不高,恐怕掌握的信息也不多?哪怕他知道很多信息,没有那个必要事事与楼令分享。 他们本来都已经行军出了“辅氏”的地界,结果向西行军两天,比较突然又掉头返回“辅氏”境内。 “杀!” 突如其来的交战发生在楼令所在的部队从一处树林出来,当时前方有两支军队正在交战,其中的一方便是魏锜统率的晋军。 只管听从指挥的楼令并不清楚上司在事前是不是从斥候处得知战况,或者他们是碰巧遇上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有冲锋的命令尽责便是。 向前冲锋的晋军,战车驰骋在最前面,徒步的士兵紧紧跟随在后方,看着跟“步坦协同”的战术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楼令在进入敌我射程的时候,持弓一再向秦军射箭,优先点名的对象是秦军的中下层军官,再来才是秦军的普通士兵。 专门挑秦军的高层军官来射?不说楼令没有见着,能射其实也不该射。这个关乎到既定的交战规则,能够俘虏就绝不要轻易杀死敌方有大夫爵位的军官。 郤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战车组越过楼令这一乘车组的时候,很刻意对楼令喊了一句:“干得好!” 楼令也认为自己干得很好,每一箭都是从百步之外射,一次次准确命中目标,己方没有真正冲锋到秦军跟前,大批失去上官的秦军士兵陷入了混乱。 “真是狂野啊?”楼令就看到郤至所在的战车冲得很猛,以至于后方的步兵都追不上,单乘战车组率先冲入混乱的秦军中各种冲撞,期间还不断用长戈收割秦军的生命。 目前的主流兵力就是戈,又分短戈、中戈、长戈三种。 短戈大概是一米的长度,一些在‘线列战’负责突破的步兵手里便是这种戈。 中戈的长度为一米五,绝大多数步兵的武器就是它了。 长戈的长度增加到三米,一般战车组使用的就是这种戈。 楼令这一战车组伙同其余战友随后冲杀上去,后方是更多的步兵如潮水一般加入交战。 这一次的交战跟楼令参加的“邲之战”明显不同。 楚军和晋军交战,双方跑出五十步开外就不再追击了。 轮到晋军与秦军交战,谁都无视掉战争规则,讲究的变成只要能够杀死对方,不会在乎使用了什么手段。 因为不是进行“线列战”的关系,交战场地显得极其混乱,能够确认的是遭到前后夹击的秦军无法挽回败局。 楼令收割了起码三十个秦军的性命,心里在可惜:“要是以人头记功,我该是立下了多大的战功?” 当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国使用人头记功的方式,个体的功劳怎么算,其实就看上司的心情了。 倒是集体的功劳很好算,无非就是某次交战以胜利或失败为定论,平局一般也被视为胜利。 解决掉一个敌军的楼令举目四望,发现百步之内已经没有站立着的敌军,目光向更远的位置移动,看到了一幕历史名场面…… 第37章 时刻见证历史 “我叫颗,来自魏氏。” “魏氏是什么家族?追溯根脚乃是周文王姬昌第十五子毕高的这一支,曾经有过自己的一个诸侯国,叫毕国。” “只不过,毕国稀里糊涂给亡了国祚,后面先祖毕万来到晋国,得到晋献公的收留。” “先祖毕万参加过晋国灭掉耿国、霍国和魏国的大战,数十上百次参战下来立下了不少功劳。于是晋献公将‘魏’这块土地封给了先祖毕万作为犒赏,先祖毕万也成为了晋国的大夫之一。” “为什么我现在以‘魏’为氏?这是另外一个比较复杂的故事。” “不是家族舍弃曾用的‘毕’氏改为‘魏’这个氏。” “知道‘曲沃代翼’这个事件吗?我家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便是‘小宗代大宗’。只是我家没有像晋国公室爆发大战,再互相杀了个血流成河。我家的‘小宗代大宗’很平和,只有几个顽固分子被清除掉。” “我现在在哪?人在‘辅氏’的西部,与友军一块夹击一支数量约七千余人的秦军。” “前面那个正在逃跑的秦将叫杜回,他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家伙,很难对付。要不是有友军从秦军背后杀出,讲实话单凭我麾下四千余兵力,再加上杜回非常能打,我还真无力独自对抗这一支秦军。” 因为郤至带着部队杀到,尤其是从秦军背后杀出,确确实实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参战不到两刻钟就将杜回统率的秦军打得崩溃了。 秦将杜回是一名力可扛鼎的人物,寻常人物与之单挑,真的无法扛住那重力劈砍的斧钺。 然而,杜回的个人实力再强悍,战争又不是斗殴,更不是单对单的单挑,面对全军溃败趋势明显,能够做的就是赶紧找机会逃跑。 彼时,楼令凭借一手箭术逐一点名射程之内的秦军,杀着杀着来到树林另一侧的旷野,只见远方有两乘战车在一逃一追,逃跑的那乘战车一看就是归属于秦军,进行追击的战车则是晋军无疑。 碍于科技限制的关系,当前的战车即便全力驰骋起来,速度其实也就是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真的无法再更快了。 只不过,哪怕是到了一战时期,坦克的时速其实也就每小时十公里左右,古时候畜力来拉的战车能达到每小时二十公里的时速,讲实话就是不慢了。 “回大夫休走,锜这里有一块美玉奉上!” 喊话的是与魏颗同车的魏锜,前者是后者的兄长。 “魏氏小儿,得了郤氏的势便张狂,有种单挑啊!” 抽空回呛的人便是杜回,长得甚是高大魁梧,乃是秦桓公时期有名的大力士。 目前确实是大多数称名不称氏,原因是“名”定下了一般不会再改,而“氏”却是随时可能出现更改。 当然,现下也不能对男性呼“姓”,比如杜回要是喊一嗓子:姬颗或姬锜! 真的不用再说其它的话,魏颗或魏锜不想跟杜回拼命都不行了。 什么原因啊?因为在春秋战国时代,男子被连姓带名一块喊,其实就是挨了很恶毒的骂,例如污蔑有心要对周天子有取而代之,家族要造反了。 毕竟,当今天下的诸夏文明,只有周天子有以姓带名称呼的资格。 当然了,没人会去对周天子指名道姓,只是历史记载可以连名带姓或用谥号,其余人则是连氏带名或谥号。 楼令距离正在一追一逃的两乘战车约有个三四百米远,场地空旷再加上耳力不错,才听清楚双方到底在喊些什么话。 “主人?”田在充当楼令这乘战车的驭手。 有一点需要清楚,并不是谁都能够当战车的驭手,与驾驭战车的技能好不好无关,主要是非信任的人不可以让他担任驭手。 这一点有过惨痛的教训,并且不止发生过一次。 比较出名的便是楚国那边有一名贵族因为某次聚餐不分食给自己的驭手,导致驭手认为没有得到尊重。结果这名驭手等上了战场驾车直接带着认为侮辱到自己的那一名贵族直奔敌军而去,导致这个楚国贵族遭到敌军俘虏了。 楼令回身看向了战车后面的步兵,对楼鱼说道:“你跟他们留在原地,我上去看看。” 交战开始之后,步兵紧紧跟随战车是当前的基本战术,只要不是战死或者受伤无法行动,一旦越过或跟丢了都要遭受到军法的处置。 楼鱼行礼唱:“诺!” 一些非老楼家的补充兵或军官,他们显然不是那么乐意,只是楼令下完命令就让田驾车冲了出去。 魏氏兄弟所在的战车一直没有能够拉近与秦将杜回所在那一乘战车的距离,互相之间的间距保持在六七十米之间,一追一逃过程中一再互相射箭,大多数箭射偏,有点准头的箭也被各自的车右拿盾牌挡了下来。 “战场上怎么有平民?”楼令所在的战车正在绕路,走至一条必经之路,看到了一男一女。 注意,当前的“民”其实是有爵位的人,没有爵位可不够资格当“民”这个阶级,他们被称呼为黎庶,楼令只是下意识那么一说。 这一对男女夜看到了突然间冒出来的战车组,先是一惊,发现来的是晋军,男的先行礼再说道:“快快藏起来,他们马上就要路过了。” 楼令分明看到这一对男女在路上设置了不少草绳,一些草绳还刻意结成了环状,再从他们的举动猜测出怎么回事。 “只要秦将路过,我抬手一箭就能解决。” “哪怕不射人,射马也能让战车停下。” “只不过,这一出怎么看着有点印象啊?” 不是哪个连续剧有过这段剧情。 知道“衔环结草”这个成语吗?其中,衔环是一个故事,结草是另一个故事,两个故事合起来就是:衔环结草。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 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 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 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 于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 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翻译过来就是: 魏颗的父亲魏犨生病马上就要死了。 在魏犨死前吩咐儿子魏颗,一旦自己死了就要将一应妾殉葬。然而魏颗觉得那样不对,他在父亲死后没有以活人殉葬,选择让那些女人各自去嫁人了。 其中有一名妇人的父亲为了回报,得知魏颗在‘辅氏’与秦军交战,冒着生命危险想要来报恩,结草绊住了杜回,成功帮助魏颗将杜回给俘虏了。 现在,楼令碰上的事情就是那么一个情况。 第38章 衔环结草 楼令有空闲可以看一下两人结的草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结得比较讲究,很有可能套住踩中的马蹄或人腿。 有个问题却是不得不寻思一下下。 这一对男女,男的岁数看着有点大,碍于当前的人都显老,无法确认真实年龄罢了;女的不是娇弱的类型,只不过也称不得健妇。 那么,他们哪怕是用草绳套住了杜回乘坐战车的马蹄,或是侥幸套住了杜回,有那个力气将杜回拉下车吗?不管是套住马蹄,还是套住杜回,根据力学的相互作用力,该是他们被战车前冲的惯性给扯得拽地上拖。 另外不要忘记一点,杜回是大力士这一点得到诸夏文明的共同承认,哪里可能是一对普通的男女能够制得住。 “你们还是离开吧。”楼令知道‘衔环结草’这个成语,相关背景故事则是不清楚。 一对连“民”都不是的男女,跑到战场已经够危险,尤其是参战双方有一方参战的军队是秦军。 那可是秦军,上了战场才不管什么军人或普通人,在晋国针对非士兵制造的杀戮还不够多吗? 男的立刻急了,说道:“还请壮士不要耽误我俩报恩。” 女的也是一脸的哀求。 “报恩什么的另说,确认不是来送死的?”楼令心里挺迷惑。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很突然出现一连串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同的还有马的痛苦嘶鸣声。 楼令扭头看去,看到的是杜回这一乘战车在远处翻倒,倒是及时跳出战车的杜回已经爬起来,正在一瘸一拐地往他们所在的方位走过来。 之前追击杜回的魏颗、魏锜,两兄弟连战车都是不见踪影。 楼令下了战车,吩咐田和将战车驾驭到树林里面藏起来,自己则是带着楼黑豚留在远处。 “你们真不怕死啊?”楼令猫在了那一对男女躲藏的灌木丛后方。 男的一脸坚毅地说道:“既然知道恩人在此,自然不惜性命前来相助。” 楼令一听有点搞懂了。 敢情这位老者不是什么普通人,身上也有着“士”级别的爵位,只是年纪已经太大,或是家里已经有子嗣得到征召,然后知道魏氏对阵秦军打得不顺利,过来找机会想报答恩情。 只不过,楼令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后,还是在心里赞叹道:“这对父女的运气简直逆天!能够安然在战场活着,并且还碰上魏氏兄弟正在追杀杜回。”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如果是对父女有恩的魏颗有难,他们救下魏颗便是在报恩。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两兄弟在追杀杜回,应该是杜回有难才对。两父女即便是帮助魏氏兄弟将杜回给俘虏,报恩的质量算不得什么吧? 只是看这对父女的情况,哪怕是想要帮点小忙,以他俩的状况都十分困难,真的给帮成了什么忙,怎么都称得上是礼轻情意重了。 在刚才发生颠覆的时候,杜回跳车给崴到了右腿的脚踝处,其余的战车组成员却是当场丧命。 楼令躲在草丛后面看着杜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再转移视线巡视那对父女。 两父女很专注地在盯着杜回看,他们两双手各自拽着一条草绳,摆明就是等着杜回踏入陷阱就用力拉扯。 知道“衔环结草”成语的楼令到现在都没有从现场联想到,原来这一对父女和杜回、魏颗就是成语背后故事的主角和配角。 在杜回接近到草丛约十来米的时候,人却是停了下来,用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什么人?出来!”杜回哪怕右脚的脚踝崴到,对于摆出战斗姿势还是不存在问题的。 楼令摁住了想要逃跑的父女,压低声音说道:“他大概率是在唬人,你们真的窜起来就跑,反倒是暴露了。” 楼黑豚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家主说得没错。” 现在是捧哏的时机吗?只能说楼黑豚是真的相信楼令的判断。 该处地点是两座树林中间的一条小道,想要由东往西的话,除非是愿意穿过树林,要不然只能是走中间的小道了。 到了野外猛兽不多见的时代,好多人都知道不能轻易进入树林,一来是各种蚊虫极多,蜘蛛网也是随处可见,再来就是不知道哪里窝着各种毒蛇。 当前是什么时候?时间阶段在春秋中期,一个遍处原始风貌的时代,旷野都能够看到野兽乱窜,何况是一些猛兽很喜欢栖息的树林。 杜回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不见有什么风吹草动,试探性往前走了三步,再次站定又喊了几嗓子,随后做出倒退的举动。 “被发现了?” 父女中的父亲又按捺不住了。 楼令怎么觉得这老者很喜欢给自己加戏啊? 即便是杜回发现不对劲想要退走,老者那身子骨追上去能把杜回怎么样? 两父女的机会就是杜回踩到陷阱再被拽倒,期间还要有第三人能够帮忙,否则老者与妇女哪怕是有带着木叉子,他俩该不会没看到杜回手里有剑吧? 在被拽倒的时候,杜回傻了才不挥剑斩断草绳,哪怕一次砍不开,多挥几次总能斩断,不攻击草绳改为攻击人也是可以的,根本没有放弃反抗的可能性,尤其是面对一老一女的情况下。 一阵马蹄声以及车轮滚动声从远处传来,尽管因为视野被遮蔽的关系看不见是谁,该处离战场已经有些远,之前是魏氏兄弟在追杀杜回,来的是谁根本不用多猜。 听到动静的杜回不再犹豫,但做的事情却是向树林走了进去。 “你们的陷阱没有用了。”楼令这一次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两父女露出了可惜的表情,要说点什么却见楼令带上堂兄楼黑豚走了出去。 “还真的藏着人啊?刚才真走过去,岂不是要被埋伏了?!”杜回看到了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的楼令二人,当然也从战袍认出来人是晋军的身份。 楼令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反而是在接近杜回约五米的距离伸手在怀里掏摸着什么,手伸出去张开,手掌里有一块玉。 “这位秦将,请收下这一块玉。”楼令早就想这么干了,没有想到机会是在今天。 杜回先看了一眼那块玉,然后打量楼令的装扮,更后面一脸愤怒地吼道:“就你?竟然想俘虏我!?” 这是嫌弃楼令只是一个“士”,身份不对等。 楼令当然知道杜回为什么愤怒,笑呵呵地说道:“既然足下不愿意主动收下玉,那只能我从物理上来劝服你了。” 第39章 胜负就在一瞬间 楼令并不知道当面的秦将叫什么名字,从穿着则是能够看出起码有下大夫的爵位。 很正好不是吗?楼令当前是“上士”的爵位,只要再进一级就是“下大夫”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子都卡在“上士”的爵位过不了这槛,个体终其一生或家族奋斗数代人都未必能够获得“大夫”的爵位,讲究的不止是立下多少或多大的功劳,还要上位者良心发现。 当前的大夫爵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国之君赐封的爵位,另一种则是某个家族赐封的爵位;第一个是“公器”的一种,获得诸夏文明体系内所有诸侯的认可。后一种爵位则是只在本家族有用,外人看来就是某家族的家臣,既是所谓的“家大夫”。 楼令要给杜回一块玉,后者没有表示愿意接受那块玉,自然就是劝降失败了。 敌我双方已经面对面,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思,接下来便不是用嘴巴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黑豚,你就站到旁边去。”楼令看着杜回手里的斧钺,将自己的剑插回剑鞘,改为手持战戈。 青铜剑很贵,再来是不适合与手持重兵器的人对战。 拿剑跟手持重兵器的人打?要么是对自己的灵活有超高的自信,不然就是不懂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长兵器再加上重量足更强。 讲实话,拿剑跟使用重兵器的人对战,性命全在剑的质量上面,一旦格挡的时候剑身崩掉,斧刃劈中身躯,只能说连抢救的步骤都不用做了。 戈不一样,起码杆的长度比斧钺的杆长,再来是有一支长杆可以用技巧来卸力。 “小辈,你现在离去还能活。”杜回当然能看出楼令很年轻,之所以会劝楼令离开,不是看在楼令是个年轻人的份上起了怜悯之心,纯粹就是正在被魏氏兄弟追杀,真的耽搁不起时间。 楼令没有任何废话,沉下腰盘持戈发起了冲锋。 在当时,杜回没有轻忽大意,同样沉下了身躯,摆出一个虎步的姿势,双手高举斧钺进入待战状态。 有一句话很老,叫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进入交战距离就各自使用兵器攻击,楼令手里的杆碰到了杜回手里往下劈斧钺的杆,互相都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没有轻忽大意的杜回还是差点武器脱手,并且杜回被巨力磕碰得身躯往后昂了一下。 “这个小辈什么情况,看着不高大魁梧,力气这么大!”杜回由于着实没有想到的关系,着实是在心里大吃一惊。 楼令没有那么多心理戏,本来就是故意利用兵器长度来杆对杆互磕,为的就是避免杆被杜回的斧刃砍断。 在双方兵器的杆互磕之后,楼令因为就是要那种效果,顺势操着戈当作棍就抡了一圈,一阵呼啸的风声中,戈杆扫中了杜回的双腿,在杜回闷哼声中摔倒地上的时候,其实就是胜负已分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楼令顺手放弃了砸人砸到杆碎裂的战戈,往前近身的同时抽出了悬在腰上的剑,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用膝盖压住倒在地上杜回的脖子处,一手摁住杜回的双手,另一手持剑将剑尖停在只跟杜回眼眸相隔不足两厘米的位置。 毕竟,楼令和杜回在进行的是战场上的搏杀,不是上舞台进行表演。 胜负真的就是发生在那一瞬间,没有什么上蹿下跳,也没有各种姿势摆一遍的过程。 杜回浑身都在颤抖,一方面是被战戈扫中的小腿绝对是造成骨折,说不定骨头给碎成什么样,再来就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没错,杜回是崴到脚了,失去了步战最起码的换步作战,问题在他看来不应该败得这么快,又是败得如此之惨。 “看到你们制造的杀戮,我其实不想让你活命啊。”楼令说的是秦军无差别屠戮的罪行。 杜回的眼睛视觉都集中在近在眼前的剑上面,它是离得那么的近,剑尖又是那么的锋利。 最重要的是什么?杜回一再发力想要夺回双手的控制权,结果发现再怎么使劲都丝毫不动。 眼见杜回被楼令压制住的楼黑豚跑过来,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缴杜回的武器,包括那一只斧钺,还有战剑。 “现在,你愿意接下玉了吗?”楼令将剑尖又向杜回的眼眸凑近了一厘米。 在这个时候,那一对父女跑了回来,看到楼令将杜回制服,一起发出了欢呼声。 杜回斜着眼看了看那一对父女和楼黑豚,再将视线转到与楼令四目对视,问道:“你带着女人上战场?” 啥玩意? 楼令其实有点烦这对父女了,摇着头说道:“他俩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就问你,接不接玉吧。” 现在不是没有妇女上战场,真的有妻子代替丈夫或儿子、公公进行纳赋,只不过那是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并且进入编制之前需要事先得到验收。 即便是女性,她们进入军队也不是干后勤的工作,一样需要上阵与敌人进行厮杀。 怎么回事呢?其实就是上了战场哪来再分什么男女,看就看身体素质以及格杀术,能不能听得懂军令,身体素质不过关,或是听不懂军令,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只不过,到了春秋中期之后,诸夏各文明已经极少出现妇女当兵上战场的情况,即便有也是伪装成为男儿,不再明晃晃以女性的身份进入编制。 倒是在东胡、楼烦、林胡、赤狄、白翟各异邦游牧部落,不分男女老少上战场的情况仍旧非常普遍。 杜回的脖子被楼令用膝盖给压住,动弹不得的同时,呼吸越来越不顺畅,脑子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症状,猛喘几口气,嘶哑着声音,时分艰难地说道:“接,我接玉……” 楼令先收剑,站起来的同时放开杜回被压制的双手,居高临下注视着杜回,说道:“早这样不就对了。何必搞得断掉两条腿?” 能够顺畅呼吸的杜回只光品味能够自由呼吸的感觉,好一些才缓过劲来,后怕心想:“要是投降得晚,我不得直接窒息而死啊?” 那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原因是颈动脉被压住,气管同时也堵塞,脑子缺了心脏输送上去的血液,造成休克的同时也无法呼吸,人说没就没就只是在那么一两分钟之间。 “黑豚,让鱼把战车开过来。”楼令吩咐道。 楼黑豚行礼就小跑而去。 那一对父女凑上来,只是没有了之前的喜色。 楼令看着他们,没有掩饰不悦,问道:“你俩还不走啊?” 抓住杜回,再将杜回送给那对父女,让他们押着杜回去找魏颗完成报恩? 讲实话,别说楼令不知道这对父女是“衔环结草”的角色之二,即便知道也不会将到手的功劳送出去。 为什么?因为楼令脑子没有被门夹过! 等哪天楼令不需要这种级别的功劳,碰上了什么凑巧的事情,才会有那种制造一件“雅事”的资格。 现在?每一份功劳对楼令来说都是极其需要珍惜的! 第40章 想害我? 事实不是那样吗? 自己只有一千的存款,拿出一百捐出去都要觉得心疼,到了拥有过万乃至于更多存款的时候,捐个一百块就能舍得了。 然后,同样身处社会的底层,并非不能同情或成全他人,只是要懂得量力而行,做好事应该是成全双方,损己利人选择不帮他人,那人要死的那种。 这对父女是要报答魏氏赐予的恩情,他们有没有报恩也就那样,压根不是有了性命之忧,或是不报恩会整得家破人亡之类。 讲实话,以魏氏的情况,他们真不在乎这对父女能不能抓住杜回,再押着杜回去报恩。 换作魏颗被追杀,两父女再解救了魏颗的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有没有抓住杜回对魏氏来说根本不重要,晋军击败秦军,再将消灭更多秦军,或是将秦军驱赶出境,对于魏氏才是必须干的事情。 曾经放过一个要陪葬的女人?估计作为下令者的魏颗已经忘了那么一回事,更不会奢望能够获得什么报答。 楼令要是大方到让出自己的功劳去让他们报恩,不是脑子坏掉,又是什么啊? “走,这就走。”老人满脸可惜的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杜回,低低叹息一声拉着女儿走了。 楼黑豚“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家主,他俩是不是想你将功劳拱手相让啊?” 在这整个过程中,两父女就只是在场见证,没有在俘虏杜回上面发挥出一丝半毫的作用。 因此,两父女很识趣,不敢开口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不过,老人临走前低叹一声,一副可惜的模样摆得清清楚楚,好像只要楼令等人没有出现,两父女就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将杜回俘虏了似得。 “他俩想偷袭我?”杜回尽管因为断腿还是很疼,不过有了关注其它事情的闲心了。他发出冷笑声,说道:“哪怕是崴到脚,他们敢偷袭,不管是哪一种偷袭的方式,我就能一斧子将他俩一块砍成两截。” 关于“衔环结草”的背景故事,倒是没有提到两父女,只是讲了杜回被魏颗俘虏的结果。 那么,两父女的结局怎么样,由于没有提起的关系,只能去进行猜测了。 只是正如杜回所说的那般,哪怕他崴到了脚,想弄死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所以真的发生那么一段事情的话,很可能是两父女纠缠了杜回一段时间,后面魏颗赶了上来再成功将杜回进行俘虏。 至于两父女的下场?看看杜回这凶恶又高大魁梧的模样,恐怕是凶多吉少的。 所以,楼令的出现可能是让两父女报不成恩,却是也救了两人一命? “看样子你也站不起来了。”楼令走过去一把揪起杜回往自己的战车一放,接着说道:“你们秦人凶蛮不讲信义,将你的双手捆起来,免得偷袭我。不介意吧?” 杜回丝毫不怂地回怼道:“你们晋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再者说,是你们先埋伏和偷袭我们!” 晋人与秦人对“崤之战”的争执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都不认为自己什么做错了,认为错的一定就是对方。 才穿越过来没有多久的楼令对晋国暂时没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用“呵呵”两字给予了回应,再吩咐田,道:“回去。” 田忍得很辛苦才没有踹还在叫嚣的杜回几脚,操控缰绳扬起来甩了拉车的马,战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也就是我脚崴了,要不然……啊!!!”杜回话说到一半被踩中断了的腿,惨叫一声光顾着抽冷气了。 楼令一边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另一边揶揄道:“你们秦人输不起啊。” 上了战场之后,谁的脑袋不是别在裤腰带?尤其是以晋国和秦国的打法,还想讲究什么公平,简直就是搞笑。 换作是讲战场规则的君子之战,讲公平其实还有点理由。 之前杜回还在跟楼令互怼,到底是晋人错了,还是秦人错了,搞到最后抱怨不公平,只会是显得更加为输不起。 他们出了两座树林夹起来的中间小道,看到了迎面而来了一乘战车,上面不就是魏氏兄弟吗? 魏颗和魏锜当然也看到了楼令的这一乘战车,他俩扭头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期间,两乘战车错开驰骋而过。 为什么楼令不停下,再将杜回交给魏氏兄弟,再试图领赏?因为楼令的直属上司叫郤武,领地的主官来自郤氏。 那么,楼令就是在郤氏治下,再向魏氏请赏,显然于理不合,传出去还会让人解读为瞧不起郤氏,想跳槽到魏氏那边。 “不对啊……”魏锜看到了前面一乘损毁的战车,也看到了两名死者以及倒毙的马。 魏颗鬼使神差地回身看向楼令那一乘战车,讲实话就是看得不太真切。 诸夏的战车有后车壁,不像古罗马或古埃及没有后车壁。 遭到俘虏的杜回,他双腿被楼令砸断,只能是坐着靠在车壁上,只是露出半肩与整颗脑袋。 魏颗即便是看到杜回的后脑勺,该是恨得多么咬牙切齿,才能够看到后脑勺认出是杜回呢? 当然了,秦人的束发跟晋人……或者说其余诸侯国都不一样。 秦人束发是歪的,并且会扎一些草绳辫子。 包括晋国在内的其余诸侯国,束发则是讲究一个“中正”,再来就是不会扎辫子。 “刚才……那乘车,那个人……,他怎么是从西往东?”魏锜发出这个疑问。 魏颗有着相同的疑问,只是对抓住杜回没有那么迫切的心理。 两兄弟再往西追了一段距离,后面猜测杜回或许是逃进树林,可能是猫在哪个地方,也有被其他人俘虏的可能性,天色渐暗只能无功而返。 而楼令在带着俘虏回到军营之后,其实没有马上带着杜回去找郤武领赏。 “你确认会付赎金对吧?”楼令不是瞧不起杜回,只是很怀疑报出来的数量。 刚才,杜回已经有所请求,要求楼令派人去秦国通知家人,家里人会带赎金来将自己赎回去。 楼令都没有开出价码。 杜回给自己的开价是:玉璧一面,玉石十枚,外加五十匹马,五百匹布。 虽然楼令不是太懂春秋中期的行情,但是基本的财物价值还是有搞懂了一些。 其余东西都好说,一面玉璧是杜回拿得出来,或者说该是他拿得出来,又是楼令能收下的吗? “你想害我?”楼令一脸的狐疑。 第41章 说好的民风淳朴呢? 或许杜回家里真的有玉璧。 那么,知道一面玉璧的价值有多高吗?其它的不用论,反正一块玉璧绝对抵得上老楼家的所有资产,甚至老楼家的资产要再翻几倍才能抵得上一面玉璧。 现在已经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典故了。 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 弗献。 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 乃献之。 又求其宝剑。 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 遂伐虞公。 故虞公出奔共池。 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份实力偏偏拥有宝物会招惹来祸事。 这个虞公就是虞国的国君,他的国家被晋国所灭掉,同时发生的还有“假道于虞而伐虢”这个事件,既“假道伐虢”这句成语的背景故事。 杜回听到楼令问,自己是不是要害他?讲实话是感到了惊讶。 不用特别的观察,只要看一看楼令身穿木甲,再看随行军士的状况,一下子就能够得出楼令不是什么好出身的结论。 杜回说要拿一面玉璧来充当赎金,调侃楼令的成分居多,有可能还将陷害成功。其余的玉石、马匹、布匹才是真正的赎金,也是符合赎回他的价格,只不过也是欺骗。 双腿骨折,往后余生成了废人,回家也是光吃饭,再也无法出征作战了,对吗? 杜回已经放弃了自己,欺负楼令身份地位不高,见识也多不到哪去,想要坑人罢了。 什么人才有资格拥有玉璧?首先家族的实力要够强,再来是身份地位足够。 只要楼令信了杜回会拿玉璧来赎自己,事情再被传播出去,不用杜回自己报被俘虏的仇,一定有人乐意收拾不知好歹的老楼家。 “本来还想救回你的腿,现在……你当一辈子的残废吧!”楼令真的有办法抢救一下杜回的腿。 什么办法?矫正再夹板打上石膏,折腾人是挺折腾,可这种办法就是正确的治疗方式,有极大机率让断腿的骨头自己复原。 杜回听得一愣神,再用怀疑的表情盯着楼令看,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见楼令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定是为了羞辱我,才欺骗我!”杜回源于无知,想相信又觉得不可能办到,不想相信却是很渴望楼令说能够救回双腿是真话。 白天一场交战打下来,结局肯定是从两面夹击秦军的晋军获胜。 楼令在回军营之后,没有多么靠近中军大营都能够听到喧闹声。 军营之内竟然能够喧闹?不止可以在营盘内喧闹和戏耍,只要不是被安排值岗还能够喝酒! 是的,春秋战国时代的军队并不禁酒,甚至战前将官会鼓励有带酒的人喝点。 所以了,看到一些春秋战国时代的兵俑,基本都能够看到是以大肚便便的形象示于后人。 由于没有被安排值岗的任务,楼令出了自己的营帐也加入到喝酒的队伍中去。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很普通的米酒罢了,一般用麸子糠酿成,由于没有经过过滤或蒸馏技术处理的关系,酒水非常的浑浊,度数方面其实也不高,大多数喝着也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这是晋军在庆祝白天获得大胜,就是不知道高层有没有派出斥候侦查敌情和警戒,可别庆祝到一半的时候遭到秦军夜袭。 那些事情并不是楼令所能控制,哪怕想提建议都不够资格。 “令。”郤武白天就发现楼令不在视野之内,晚上刻意过来确认是不是出了事。 楼令听到招呼转头,看到郤武就站起来。 周边的人看到郤武到来,皆是站起身来。 楼令走几步,来到郤武身前,行礼致意道:“‘旅帅’。” 郤武皱着眉头问道:“白天跑哪去了?” 当时,各乘战车从命冲锋,一开始郤武还能看到楼令箭无虚发,后来战场被烟尘所弥漫,打得也是一场乱战,不存在阵型也就让队伍散了,战后才在军营前重新恢复组织。 郤武没看见楼令这个“卒”的任何一人,讲实话郤武也记不住楼令这个“卒”多少张面孔,同时不觉得楼令会带着整个“卒”整体阵役,奇怪到底带队伍跑哪去了而已。 楼令不太确认郤武是在关心自己,又或者是在责备。 “给。”郤武朝楼令丢了一个水袋,再说了句“赏你的。”,不等楼令回应却是转身走了。 楼令怔怔地看着郤武离去的背影,心里感到一丢丢的感动是个怎么回事? 欣赏分很多种。 最为现实的就是知道某人有能力,希望他为自己办事,不带任何的感情,只区分有没有利用价值,再像使用工具那般当耗材。 有一种利用方式会令人心里更舒服一些,哪怕是想要利用,平时多一些关注,用嘴巴或行动表示出关怀。那样即便明知道在被利用,被利用者心里也会更舒服一些,乃至于死心塌地就是想要效劳。 楼令扒开郤武给的水袋嘴塞抿了一口,喝着味道却是不赖。 当前的时代,酒水已经有许多种,一般比较流行的酒则是糯米酒,果子酒都被酿出了很多的味道。 只不过,诸夏的男儿一般不喝果子酒,基本上是孩子或女性在喝。 楼令喝的时候能吃到一些米粒,米粒可能是被泡得比较久的关系,含在嘴里舌头稍微压一下也就化开了。 当前时代心情再好,吃吃喝喝的质量其实也就那样,更别奢望有音乐或姑娘跳舞助兴,讲究的是精神上的自我满足。 关于音乐,够资格拥有音乐团队的诸侯国也就那么几个,周王室肯定有,再来就是鲁国、郑国、宋国、齐国、卫国。后面的诸侯国是因为各种原因得到某任周天子的赏赐,得到乐团的赏赐或是得到允许可以自行组建乐团,能够在任何场合光明正大演奏“正乐”的诸侯国。 什么是“正乐”啊?它也被称呼为“雅乐”。而演奏雅乐必须有成套的编钟,制作编钟的技术一直被周王室所把持和封锁,诸侯想私下偷偷造编钟,每一口编钟的音色都不一样,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呢。 其余像是无比强大的晋国或是楚国?别看两个国家很强大,不逾越还真就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乐团。 楼令吃喝够了回到自己的军帐,进去就看到杜回睁大眼睛在瞪着自己。 杜回已经等了好久,一见到楼令就满怀希望地问道:“你有办法治我的腿?” 之前楼令已经稍微琢磨过,俘虏到的这个秦将不止想耍自己,还想害自己。 并且,楼令多少看出杜回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态,显然不打算让家族赎人。 “老实待着,闭上嘴巴,别妨碍我睡觉。”楼令说着看了楼鱼一眼,示意盯紧杜回。 之后,楼令也不在乎帐篷内的血腥味和汗味,躺下打算直接睡觉。 没法子的事情,出门在外本来就无法多讲究,身在军营尤其讲究不起来,抓住可以休息的每分每秒赶紧睡,或者闭着眼睛养神,比什么都实在啊! 第42章 如实相告 由于喝得多了,楼令半夜被膀胱的臌胀涨醒过来,起身要出去小便的时候,看到杜回竟然在无声流泪。 “家主,他这样很久了。”楼鱼没有偷懒,尽责地盯紧了杜回这个同处一个帐篷的俘虏。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杜回看上去是个猛将该有的体型,能够混出一个大力士的名头,想来没有少发挥自己的特长? 一个再怎么骁勇的人,一旦身躯出现残废状况,废了真的就是废了。 再过不了自己精神层面的那一关,不止是身残,意志也一定要出现问题,变得更加颓废。 楼令稍微顿步,看出楼鱼有点同情杜回了,也就说道:“不说上阵生死难料,便是秦军制造那么多杀戮,任何一个秦军有什么下场都属于活该。” 杜回抬头看向楼令,想说什么又没讲出来。 秦军在晋国制造了无数杀戮是事实,每一个晋人都有憎恨秦军的理由,乃至于能够合情合理地实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手段。 到天亮之后,楼令就会将杜回上交给郤武,只是不知道可以换取什么样的回报。 楼令走出军帐,外面只有偶尔会传来一声动物的叫声,大多数时候响彻了虫鸣声。 军营之内有篝火,一些值岗又暂时不用走动巡逻的人,他们围在篝火边上也不聊天,两眼无焦距正在发呆的人居多,少数背靠背坐着闭目小憩。 想要小便的楼令是不是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解开腰带就能放水?不不不,其它时代不好说,反正春秋时期的军队有相关的禁止条例。 毕竟,当前是“精英”主导的时代,每一个家族内部的分工都很明确,继承人一定是享受全套教育,其余兄弟各自挑一样专精来学。 事实是,春秋时期连军营布置都不懂的人,他们压根没有资格统兵出征。 另外一点,贵族想要保住自己的封地,不懂或不想学都必须去学。 不学?基本技能都没有掌握,等着被时代抛弃也便是了。 因此,军营在被驻扎的时候,上官的要求很严格,一层层的指示下达,哪里是休息区,哪又必须有校场,厕所应该怎么分布,一应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楼令所在营区的下风位置就有专门的厕所。 当然了,肯定不是现代那种设施齐全的厕所,仅仅就是摆上几个桶,讲究一些就再设置一些能够遮挡外部视线的木板或杂草编成墙。 既然是厕所,味道肯定不怎么样,甚至看着比较脏乱,放水完毕的楼令原路返回。 这般,一夜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中过去了。 翌日。 天还没有放亮之前,楼令在睡梦中被人拍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楼黑豚。 “家主,上官已经喊号。”楼黑豚昨晚下半夜跟楼鱼换班盯紧杜回,一盯就是直到天亮。 喊什么号?包括楼令所在的这个“卒”,所有队伍都有编号。 楼令这个“卒”的编号是乙丁,也就是“乙旅”的“丁卒”,用现代的方式,其实就是:洞两四部队;阿拉伯数字就024部队。 春秋时代就这么讲究了?应该说,暴力机构早在远古时期就形成了编制,后来再逐渐改进以及完善。 楼令坐着清醒一下脑子,扫视军帐内看到楼鱼在帐篷一角蜷缩着睡觉,作为俘虏的杜回在睡觉的时候还发出呻吟声。 伤筋动骨哪可能不疼? 只不过,楼令真的一点都不同情杜回。 仅仅是作为敌对的话,楼令会给予一些出于同为人类的对待,乃至于会帮忙治腿。 还是那一句话,在晋国制造那么多杀戮的秦军将士根本不配! 楼令先穿戴整齐,暂时没有披甲,出去找水进行洗漱。 在这期间,从老楼家一块出征的那些人,他们会干生火造饭的活。 煮饭的话,肯定不是随便找块地,营盘内有专门的区域,许多人天色没有放亮之前起来,早早就开始在忙碌烹饪一天的朝食了。 在楼令处理完自己的形象后,来到郤武所在的营区,求见之后得到面见。 “见过‘旅帅’。”楼令行礼致意。 看样子郤武才起来不久,看了一眼楼令,问道:“有事?” 楼令也就将自己抓到一名秦军将领的事情说出来,同时没有遗漏是魏氏兄弟率先追击的事实。 郤武听后稍微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问道:“你俘虏秦将的时候,他们在场,或者看到了吗?” 楼令很确定地说道:“我俘虏秦将的当时,魏氏兄弟并不在附近。” 郤武刚说“这就好”,话没讲出来,楼令又说话了。 “回军营的半路遇到了魏氏兄弟,不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秦将。”楼令认为事情还是讲清楚好,愿不愿意接收俘虏到的秦将则是郤武的选择了。 郤氏怕魏氏吗?答案是:一定不怕! 目前的晋国还没有卿位家族这种说法,担任卿大夫的那些人,除了赵氏之外,其余都是晋国的公族。 晋国的“卿族”要等以后郤氏变得膨胀,干出脱离公族的事情之后,才联合栾氏、范氏、韩氏、赵氏、旬氏弄出了“卿族”这种怪物。 不管从国家公职,又或是比出身,再从实力上来讲话,郤氏都胜过魏氏极多。 不过吧?郤武毕竟只是郤氏的一名族人,不掌握族内的要职,涉及到家族与家族之间,尤其是可能产生矛盾的事情,好好斟酌一下是应该的。 “且等我见过‘帅’,请示之后再给你答复。”郤武没有大包大揽,显得非常实在。 楼令说完正事就走了。 大清早的时候,恰是整个军营最多人的时刻,等到吃完朝食,基本上也就散到各处去了。 楼令的朝食挺简单,一大盆子的粟米,配上一块肥腻的牛肉,汤则是老楼家的大锅剔骨汤。 哪来的牛肉?当然是战场上捡来的啊。 楼令自己吃不完,能够卖给同村子的人或外人,还能拿出来做人情。 正在吃饭的时候,不少人凑到楼令身边。 他们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觉得楼令跟上官亲近,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想要打听接下来会有什么任务。 楼令也不知道啊。 只不过,楼令不知道的事,没有必要告知他们,有人问就回一句:等一下你们也就知道了。 没有背景,装一下有背景,真的可以免除非常多的麻烦,有人想要针对也会投鼠忌器。 当然了,别唬蒙人把自己也催眠,真搞出自己无法收拾或承担的事情出来,届时有背景的假象被拆穿,同时自己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那么,今天他们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第43章 他值得被欣赏 很正经的来说,当天部队只是进行重新统计,各伍、两、卒、旅点算伤亡或失踪的人数,汇报给自己的上司,上司再继续往上报,军队的伤亡数据也就出来了。 楼令从郤武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昨天尽管是跟魏氏所部一块夹击秦军,本部的伤亡还是达到七百余人,找到的尸体八十多具,没有找到尸体又看不到人的失踪数量约有两百余。 “那种乱糟糟的打法,要么是顺风局的赶羊式追杀,己方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不然一定是双方以伤亡惨重的方式作为结局。”楼令尽管魂穿之后才参加过战争,基本的情况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在昨天的交战中,楼令的这一个“卒”也有出现伤亡与失踪,阵亡了一人,轻重伤十二人,失踪了三人。 比较诡异的是,来自老楼家的参战人员只有轻伤,连重伤员都没有一位。 那并不是楼令故意坑其他家族的人,主要是老子老楼家的人对楼令下达的指示严格执行,其余人虽然也遵从却不那么坚决。 “有补充兵的话,优先考虑我这个‘两’,怎么样?”屈武一脸的哀求。 他们不用出战,上司要求没有负伤的人在军营内的校场,以“卒”为单位各自进行训练。 屈武的“两”损员数量最多,有四个重伤员。他凑到楼令身边讲悄悄话,说的时候还警惕地时不时瞄一眼远处的霍余。 “不,我会优先给霍余那个‘两’补充。”楼令直接拒绝。 屈武脸上立刻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以及内心里多生出一些怨怼的情绪。 楼令盯着屈武给出理由,说道:“你对我下达的命令执行起来没有霍余坚决。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要优先给你补充?” 话说得挺直接,并且非常的直白,却是说得屈武无从分辨。 道理不是那样吗?作为从属却对上司的命令执行存在迟疑,不愿意相信上司,凭什么让上司选择优待啊? 当然了,觉得不服气可以打脸。例如证明上司错了,或是干出超乎想象的成绩惊动上司的上司,让更高层来收拾自己的上司。 那些都是不比较背景的情况之下,作为从属却是背景极深,需要另外算了。 屈武显然没有能够镇压楼令的后台,赶紧态度诚恳地进行认错,优待什么的则是没有再说。 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所有人的训练。 只是,过了不到一小会,霍余也凑到楼令身边,说道:“他过来认错?” 楼令没有给出答案。 怎么都是同僚,楼令可以在合理范围内敲打屈武,没有必要让同级的霍余去嘲笑屈武了。 毕竟,在同一个“卒”里面,上了战场是肩并肩背靠背的情况,把自己的队伍整得乌烟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反噬。 至于说权术制衡?那是更高层的玩法,他们即便是上了战场,涉及性命的危险性比实际进行厮杀的下层军官和士兵都要低得多,互斗起来也是下面的人倒霉,不是折腾自己家族的私军,真的不会多么在乎。 郤至作为主将的这一支晋军并没有与魏氏兄弟所部会合,两支部队相隔约十五公里左右各自驻扎,周边则是还有其余的晋军。 因为楼令会时常被郤武召唤过去的关系,偶尔能够旁听郤至与其余人讨论的内容,掌握的信息确实是要比其余的“卒长”多一些。 只不过,楼令并没有知道了其余人不了解的信息就各种显摆,很多时候有人问也只是说一些他们很快就会被通知到的消息。 “楼令俘虏的秦将叫杜回。这人是秦国有名的大力士,听说很受秦君的欣赏?”郤至并不多么在乎魏颗和魏锜两堂兄弟的感受,一时半会没有下决定有其它的原因。 郤武只是如实汇报,没有干涉郤至怎么做出最终决定的意思,听到问话摇着头说道:“武对秦国的了解有限,无法回答啊。” 阶级不止决定了地位,还包括所能够掌握信息的多寡。 那一首《陋室居》的诗里面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么一句,听着很美,讲得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社会地位不被认可,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同时那些“鸿儒”所掌握的资源、信息、人脉等等,真的不是“白丁”所能够比拟的。 “他想要什么?”郤至又问道。 这个“他”是指楼令。 郤武先低下头,再次抬头的时候说道:“杜回是秦国的骁将,一再受到秦君的重用?” “看来你真的很欣赏他啊。”郤至直接笑了。 郤武很诚实地回答道:“武确实很欣赏楼令。他也……值得被欣赏。” “行了。”郤至收敛笑意,正经地说道:“听说君上很气愤秦国的这一次偷袭,打算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你让楼令将人送过来,我派人将杜回押回都城。能够获得什么赏赐,不会亏待了他便是。” 国君有赏赐的话,肯定是郤至占大头,该给楼令多少之类,郤至也说不会太亏待了。 出现这种情况太现实,主要是楼令没有资格直接向国君献俘,郤至手里却有这样的渠道。 所以,掌握渠道在任何时代都显得极其重要! 那么也就是说,郤至会分润属于楼令的功劳,显得合情合理,别说郤至还是楼令的上司的上司这一点关系了。 郤武先应“诺!”,随后又说道:“那魏氏兄弟那边……” “是他们抓住的杜回吗?不是!”郤至没有冷笑,更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语言,接着往下陈述事实,说道:“自己抓不住,怪别人俘虏了啊?又不是谁看到就归谁,没有这种道理。他们要是想搞事,我正好最近有火气没有地方发泄,让他们来搞!” 当天,楼令在结束训练之后再次被郤武所召唤,依从吩咐将杜回交了出去。 杜回双腿受伤,手却是没有,将要转交的时候,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扭曲着一张脸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能够治好我的腿啊?” 楼令面无表情地扫视了杜回一眼,压根就懒得回答。 负责过来接收杜回的郤至亲随,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谁都不想多事,直接强制控制着杜回给押走了…… 第44章 还继续打吗? 楼令有收服杜回为己用的可能性吗?讲实话是有,并且因为能够治疗杜回的双腿,收服的可能性还极高。 问题出在哪一方面?楼令只是一个“上士”的爵位,杜回却是“中大夫”的爵位,两者足足相差了两级,尤其是想要跨越阶级成为“大夫”远比想象中更难,楼令还是爵位低的那一方。 如果是在乱世,也就是大一统王朝的末世,想要造反在蓄积实力,身份地位不用过多在乎,讲究的就是个手段。 楼令面对的情况不一样,他用“上士”的身份收服一个“中大夫”的俘虏,哪怕收服的对象是来自敌国,之后面临的麻烦绝对是一大堆。 原因?单纯那样很特别,并且显得太过高调了。 若是楼令背景不一般,或许收服杜回会变成一件美谈,乃至于成为提振晋人精气神的雅事,然后被拿来当榜样进行宣传。 关键是什么?楼令没有背景! 所以说,同样的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去做,产生的后果也决不相同。身处什么地位想做什么事情之前,不能只去着眼办成之后的利弊,更应该考虑清楚的是会有什么福或祸。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让楼令连尝试收服杜回都没有做,那个原因便是秦军在晋国进行了无差别的大屠杀。 尽管楼令对晋国没有太浓烈的归属感,起码知道一旦晋国衰败必将影响到己身,保持立场一致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大家都很厌恶秦人,楼令再将杜回收服,族人以及村人会不会有意见? 楼令虽然可以找办法消除族人以及村人的意见,但是他真的对收服杜回缺乏兴趣。 他们跟魏氏夹击秦军之后,再后面的连续十来天没有作战任务,待在远处的营盘内持续进行训练。 有一天,魏颗和魏锜带着一支队伍来到这边。 魏氏来的队伍中车辆不少,楼令恰好被安排去迎接,对方主动报了名目。 “有酒有肉,大部分是粮草。”魏武带着笑脸。 又一个用“武”当名字的人…… 楼令魂穿过来之后认识的人不多,光是用“武”作名字的人就占了半数以上,不带前缀真的分不清喊得是哪个人。 “辅氏”并不是魏氏的封地,它属于旬氏。 只不过,排除掉魏氏和旬氏之外,其余家族的封地并没有遭到秦军入侵,基本是属于得知秦军入侵过来支援的客军。 魏氏两兄弟带物资来营盘,性质不能算犒劳,更应该定义为感谢前来支援的友军。 楼令只负责点算其中的一部分,其余有另外的人去负责,工作做完也就找郤武复命了。 “你带一只羊和两坛酒回去。”郤武也是先请示了郤至,得到同意才对楼令说道。 楼令满脸喜色的行礼致意道:“谢旅帅!” 郤武笑了笑,再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楼令可以拿东西走人了。 关于郤至要将杜回送去给国君的事情,郤武并没有对楼令提到一言半语,甚至连交送俘虏有没有奖励都没有提到。 既然郤武不提,楼令也耐着性子不问。 因为这件事情,郤武更加欣赏楼令了。 原因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别奢望能够有太高的成就,互相接触起来也烦人,再则就是非常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心生怨怼。 楼令带着活羊和酒回到营地,一群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旅帅赏的?”霍余问道。 楼令只是对霍余点了点头,看向田吩咐道:“宰了,好好拾到拾到,分成三日来吃。” 明显就是大家都有份,哪怕吃不着肉,起码能够分到汤,围上来的众人立刻喜笑颜开。 话说,楼令出征在外,哪来的牛肉吃? 那指定不是楼令为了吃酒自己带活牛出征,事先宰杀的肉也保存不久,牛肉是在战场上给弄来的。 好些人都弄到了牛肉,愿不愿意进行分享看个人意愿,楼令是属于愿意分享的那一类。 马肉在战场上也能弄得到,只不过有牛肉谁还吃马肉啊。 楼令也不会谁都分肉就是,肯定按照亲疏远近来安排。 事实是什么?一旦谁都是那种待遇,谁都不会觉得受到优待,也就不存在任何的感恩之心了。 每天进行训练,今天练小团队的配合,明天全“旅”来操演阵型,怎么使用武器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个其实也不复杂,有资格进入编制参战的人,他们平时待在家乡就是自己训练格斗术,要不然就是某段时间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很难得才集合到一块,不趁着出征又没有作战任务的时候抓紧时间练团队配合,还要等到了什么场合呢? 在这一段时间内,楼令很是受益匪浅。他会一些管理学,只是怎么管理军队真的不拿手,平常管理家族跟管理军队打从事实上不是同一回事,哪一种管理比较难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军事这种玩意光有理论根本不够,有些事情也不是理论书籍上所能看得到,只有亲自参与进去才能试错,有人可以借鉴或愿意教,学起来必然更快。 这种日子在又过了四天之后没有了。 “秦军的大部队集中到了‘大荔’北部,国内不发布一轮征召令,以我们当前的兵力有点风险。” “去过的两年,大多数家族一直在弥补之前战败的损失,今年还有很多家族比较虚弱。想来国君知道这一点?进行动员的可能性比较低。” “不出现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各自退兵,等着下一次开启大战了。” 郤至正在给众人阐述自己的想法,大体上都是言之有物的判断。 这一次,入侵晋国的秦军总数约是五万左右? 晋国这一边的一开始根本没有成规模的部队抵抗秦军,后来魏氏进行紧急动员也就征召出两个“师(1师2500人)”的兵力,交战区域才越打越东边,导致旬氏的封地“辅氏”也燃烧战火。 直至一些家族派兵到西部支援,合起来的总兵力其实也就一万七八。 由于秦军自行分兵制造杀戮与劫掠,晋军虽然也分兵却在战斗力方面比秦军更强,双方一再交战下来各有损失,战损比方面肯定是秦军更为难看。 双方的伤亡只有高层清楚,大概是秦军折损了六七千,晋军也丧失了两三千战斗力。 晋人是很骄傲没有错,精气神的骄傲跟盲目自信的自傲却是两回事,起码能够做主的高层没有自负到认为用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可以用极小的代价去战胜四万以上的秦军。 当然了,郤至说的那些只是自己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要等更高层做出决断了。 第45章 还想挑三拣四? 事实证明郤至的猜测对了。 远在“绛”的晋国高层进行商议,得出的结论是晋国需要休养生息,暂时并不适合与任何一个国家爆发大战。 那么,能够料到晋国在“邲之战”蒙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以至于两年多的时间过去,晋国的大多数家族还没有缓过气来。 前线的晋军却是不能说撤军就撤军,起码不能有任何让人生出晋军是狼狈而逃的想法。 在庙堂的那种想法之下,楼令所在的部队一段时间内还是要待在晋国的西部。 后面郤至的部队和魏氏所部、旬氏所部在“辅氏”会师,重新进行编制再开拔到洛水的东岸,与挪动了位置的秦军隔着洛水对峙。 “能射中那人吗?”郤至抬手指向正在渡河的小舟,说的应该是一个身穿甲胄站立的人。 楼令目测了一下距离,观察了一下风向与风速,随后动作利索地持弓搭箭,再挽弓使用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 他们所站立的位置距离河面的小舟约是一百米左右,箭矢先高高地飞起,破开风墙再顺着“弹道”落下,准确地命中站在小舟前面的那个秦人,还是命中额头再贯穿后颈部的方式。 在楼令挽弓射箭的时候,秦人其实已经看到了。 只不过,秦人可能是认为距离足够远,再来是江面的风很强劲,不认为楼令能够射得中,尤其是他们看到楼令射箭的朝向根本不是指向自己,以至于没有生出警惕之心。 其实,郤至刚才看到楼令不是瞄准秦人射箭也诧异,源于地位带来的骄傲,没有第一时间说点什么而已。 结果是什么?除了楼令有信心之外,其余的晋人或秦人都以为是在瞎胡射,偏偏站在小舟前面的那个秦人被射中,死状还挺惨的。 “你……”郤至刚才有多么不以为意,看到结果之后就有多么惊讶:“往那射,怎么箭拐过去……” 楼令只说道:“已杀秦人。” 什么叫往哪射又拐,无非就是算清楚“弹道”这玩意而已。 当然了,古人并非不知道风势对射出箭矢准确度的影响,只是他们没有相关的知识来支撑进行计算。 目前有一个人掌握了关于射箭的高超技巧,这人叫养由基。他是所有人公认的第一神射手,甚至于连在比试中败给他都属于一种荣誉。 为什么连输了都有荣誉?因为可以与养由基同台竞技,本身就代表着实力足够。 楼令才不会跟郤至解释什么叫作“弹道”之类,不是为了装深沉,也不纯粹是不想散播知识,主要是想解释清楚太麻烦了。 任何一套理论,它都是建立在无数的基础知识之上。例如想要解释“弹道”是什么,听者要先搞明白“轨迹”是什么,解释“轨迹”是什么又将涉及很多种类的知识。 另外一点,楼令也不完全是依靠掌握知识在支撑百发百中。 射箭这种事情跟热兵器的打枪一样,说白了就是跟手感扯得上关系,觉得射了就一定能射中,射出去还真的就给射中了,几乎就是与任何科学都无关,牵扯到了玄学的层面。 河面上的小舟在调头。 被射死的秦人摔到水里之后,尸体没有沉下去,浮在水面上被冲着回去了西岸搁浅在河滩。 河面的宽度应该超过两百米。这种距离互相遥望,视力稍微差一些的人看来已经是一片模糊,只有视力足够好的人才能看得明晰。 楼令看到的是秦人捡回了被射死那人的尸体,他们正在检查楼令射出去的箭矢。 可能很多人不相信,问题在于就是一个事实,也就是当前的箭真的很难制作得多么精良,乃至于保证箭杆的笔直都极难办到。 为什么呢?因为很多的木工工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有那么一个传说,讲的是楚国费了很大的劲才打造出三支近乎完美的箭矢,平时供奉在宗庙里面,战时由楚国之君携带,到了要让养由基出战的时候,制作得近乎完美的箭矢才临时交给养由基来使用。 那是什么箭?就是工匠花了很大心思,反复拿合适的木头制作,很艰难才制造出三支箭杆笔直的箭来。也就是说,箭杆是木头,不是芦苇,更不是竹子,木头的箭杆其实也是射程远和增加穿透力最高的那一款了。 楼令使用的就是木头制作成箭杆的款式,等于说做木工的一些工具也在老楼家被制作了出来,并且已经在投入使用了。 其实,楼令很希望用全金属的箭矢,现实的是没有一张弓可以来使用全金属材质的箭矢。 楼令可以制作出一些工具的原因是拥有该类的知识储备,本身不懂的知识却是无法凭空掌握,比如制作弓的技术。 那些秦人丢下同伴的尸体离开了,走时带走了楼令射出去的那一支箭。 郤至之前从郤武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楼令的事情,今天让楼令射箭不是完全信了郤武对楼令的描述,一开始其实就是带着看乐子的心情。 只不过,郤至在见识完楼令的射艺之后,寻乐子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净净,变成用审视的目光在楼令身上打量。 楼令知道郤至那种目光和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在楼令第一次……,不对,不是在“蒲”城内的第一次见面,那根本不算见面,只是楼令围观郤至而已。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某处营地,当时的郤至也用这种表情和眼神注视过楼令,看几眼就没有当回事将视线挪开,算得上正式的交谈也就一句。 “回吧。”郤至没有多说什么,招呼楼令一声,自己则是走向了战车。 楼令在回去军营的路上与郤武同车。 “看得出来,你已经正式入了世子的眼了。”郤武很为郤至开始正式审视楼令感到高兴。 郤至是什么世子?他是郤鹊居的嫡子,而郤鹊居已经从郤氏别出,郤氏多了一个叫蒲氏的小宗,他自然就成了小宗的世子。 郤至的堂兄郤锜是宗主的嫡子,因此郤锜就是郤氏的宗子。 如果要正经称呼的话,目下郤至其实应该喊蒲至。 楼令对入了郤至的眼并没有太浓烈的兴奋或高兴,乃至于已经想象到未来有无数的麻烦正在等着自己。 不过,楼令也清楚除非是搬家,要不然自己没有其它选择。他本身就在郤至的治下,进入军队也归于郤至的领导,想要获得上进渠道,能够争取的就是被郤氏的某个大人物欣赏。 “且先谋出路,获得更高的爵位。其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楼令如此心想。 第46章 来自智罃的提醒 没有渠道并且出身太低的关系,想办法先将头顶的天花板打破才是正理。 如果没有渠道可寻,还非要抱着好高骛远的心态,无疑是给自己的奋进通路设置障碍,极可能一生就那么一事无成了。 至于用哪个渠道来上升或遭遇多少麻烦,有多重渠道可选,境遇就差不到哪去。 没有额外的选项,先让自己的阶级得到上升,再来谈麻烦这件事,要不然连麻烦都不够资格去触碰。 楼令认为的麻烦是郤至的性格原因,否则以郤氏的实力和地位,有多少人想抱住郤氏某人的大腿而不得。 晋军在洛水东岸驻扎下来,与洛水西岸的秦军隔江对峙,该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到后来还是秦军先选择了撤退。 双方都没有尝试渡河,原因是他们清楚打的不是什么君子之战,一旦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渡河,一定会遭到对方的半渡而击。 曾经,楚军也就是欺负宋国比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更加要严守当前的时代规则,他们才会在宋襄公统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渡河。 很多人将宋襄公不打楚军一个半渡而击,以及等楚军安然渡河之后又列阵才开打,视作宋襄公进行了一次“蠢猪式的仁义”。 他们不知道宋国作为一个殷商后裔之国在春秋时代有多么艰难,一旦宋国不讲规则,等于宋国自己不要“礼仪制度”带来的保障。 宋国周边有许多姬姓诸侯国,好些姬姓诸侯国本身就是被周王室安排来监视宋国,但凡宋国突破了规则的界线,他们就能够围殴宋国了。 另外,宋国本身比楚国弱,哪怕是输一场战役,总比突破规则被周边姬姓诸侯国找到攻打的理由,或者将楚国真正给惹怒,下场方面要好得多。 所以,宋襄公非但不蠢,他还将所有利弊考虑得清清楚楚,纯粹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在秦军撤离之后的第二天,晋军也拔营开始撤军。 “回去之后不要随意走动,好好待在村里。”郤武到了‘旬’地,即将与楼令分别的时候,嘱咐了这么一句话。 楼令听得先是一愣,随后说道:“谢‘旅帅’爱护与提拔。” 郤武举起手摆了摆,笑着说道:“也要你有本事。” 事实虽然是那样,但是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没有看到他们因为有本事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啊。 所以说,能不能遇到贵人非常重要,有本事再遇到一个欣赏自己并且愿意提拔的人,命运会变得截然不相同。 他们这一次并不是正经打国战,不用全军前往国都“绛”走解散的仪式。好些人在路过自己家乡的时候就离开了大部队,可谓是走一路散了一路。 楼令同村的人自然是在一支队伍之内,还有不少同样是往北的战友,他们当然是结伴一起向北了。 正要出“旬”地的时候,走到一个岔路口附近,楼令被人喊停了下来。 “我家世子要见你。”来人很直接讲出来意,就是话说得不清不楚。 世子?那必然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并且一定是某个大宗的小宗,整个家族的族人众多且封地不少。 所以并非所有家族都有大宗和小宗。首先封地的数量要足够,要不然哪来的地盘进行内部分家啊? 楼令看了看来人的家徽大概猜到了什么,吩咐同行的人到路边休息。 “令,我们等你?”霍余喊了一句。 那个“霍”地在晋国的中北部,霍余到了“旬”地之后,肯定也是一路向北。 现下,他们的同属关系已经解除,失去互相约束就不用再喊军职了。 楼令大声回应:“好。” 归家之路的路途比较遥远,一走就是几百里,期间走过荒野,穿过森林,一条条的溪水或是河流,只要队伍中的人不是矛盾重重,人多确实能够在旅途中互相照应,真心没有什么不好的。 楼令被领着来到一座树林边上,拐出灌木丛就看到了一个露营地。 目下不是没有布面的旗帜,只不过用动物皮毛、尾巴、翎羽制作旗帜才是主流,想辨识谁是哪个家族的成员,没有相关的历史底蕴几乎无法从旗帜上去辨识,甚至连看到家徽都认不出来。 刚才,楼令已经在喊住自己的人身上看到了旬氏的家徽,猜测想见自己的人大概率会是智罃,为什么来见则没有相关信息做基础进行推测。 果然,楼令被领到一个用布幔围起来的空间,看到了安坐的智罃了。 “见过世子。”楼令作揖,问候。 智罃没有站起来,抬手指了指右边一侧的一个空座位,示意楼令过去坐下。 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智罃怎么可能站起来迎接呢? 说一件事实,现场有一个属于楼令的座位就很不错了! 在场的人不是太多,包括智罃与楼令在内也就六个人,其余三个人的年纪比较偏大,他们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特地被智罃邀请过来的楼令呢。 虽然在野外,但是现场的布置很讲究,一应的用具,包括地毯、蒲团、案几、餐具、食物等等,站在一旁伺候的仆从,可谓应有尽有。 魂穿之后的楼令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要说有什么强烈拘束感真心不至于,只是由于不是那么了解当代的与宴礼仪,会观察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智罃也不知道是想打开什么话头,开口问道:“今次你亦往西参战?” 楼令知道问得是自己,答道:“受到郤氏征召,追随前往西边参战,参与大小作战七次。” “唔!”智罃点了点头,看向另外一人,说道:“蒲家世子(郤至)特地向君上请功,便是为他了。” 那人叫程郑,同样是旬氏的族人,并且还是小宗程氏的世子。 楼令这才知道郤至特意向国君为自己请功,同时清楚功劳就是将杜回给俘虏了这么一回事。 程郑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说道:“难怪魏锜最近的火气那么大。” 再然后,智罃就不再搭理楼令,与其他人聊起了其它的话题。 所以,智罃将楼令邀请过来,极可能还是刻意来这边等楼令路过再发出邀请,为的就是透露魏锜有可能找楼令麻烦的事情? 为什么不直接说?要知道诸夏的人自古以来就讲究一种委婉,地位高的人还比较矜持。 要是智罃邀请楼令再说:我告诉你啊,可得小心点,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找你麻烦的人还是魏氏的魏锜。 整件事情的核心不变,格调却是变了。 说的就是格调变低,失去了大家族子弟的逼格。 另外,若是连这种暗示楼令都听不懂,讲实话就是活该有难。 “魏锜因为当不上大夫,敢想也敢做,直接让晋军在‘邲之战’的一场国战失败。他想针对我……我该怎么办?”楼令没想到麻烦会这么快到来! 第47章 家里长短 楼令怕魏锜找麻烦吗?讲真话就是必须怕。 魏锜什么人?他是权好几代,也是魏氏的核心成员之一,一个敢在国战上耍阴谋以及弄狠的人。 楼令又是谁?他没有一个好祖宗,注定只能自己上进与奋斗,成功了也是作为一代的开创者。 只不过,楼令在得知消息之后,不止那一瞬间脸色没有变化,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现得惊惧或惶恐。 “他认为仗着郤氏的势,不用怕魏锜找麻烦吗?”智罃一边跟其他人聊天,另一边不留痕迹在观察楼令什么状态,心里继续想道:“如果他以为有郤氏撑腰不用怕魏锜,可真的就太愚蠢了。” 智罃并不知道楼令在郤氏那边过得怎么样,只是压根不用多么清楚。 有一句话叫“哪怕能用,别人的,终归不如自己的”名言,必须承认是人间真理。 毕竟,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不给用的话,能够怎么样? 郤氏会保楼令,前提是不用付出多大代价,甚至是不想付出一丢丢代价的那种。 换作因为想保楼令要付出大代价?除非是郤氏的某位核心人物上头,要不然该怎么权衡,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楼令没有等现场的野餐结束就选择了告辞。 由于是智罃主动将楼令邀请过来的关系,本人没有起身送一送,派人送一下总是应该的。 在重新赶路之后,楼令多少有些心事重重。 道理是什么?碰上了那种事情,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真的就是将日子过得没心没肺。 一伙人一路向北,到“北屈”之后,同行的人已经各回各家,只剩下老楼家的同村人了。 “家主,回去之后是继续垦荒吗?”楼黑豚不用烦恼太多事情,关注的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楼令先摇头,再说道:“村里的状况也就那样,再继续开荒就是增加负担了。” 有多少力气干多大的活,不对吗? 老楼家目前拢共也就五百多人,其中老幼的数量占了三成左右,人口构造倒是挺健康,问题是周围便于开荒的土地已经变成了农田,继续开荒不是山地就是缺水的位置。 要是在那种地方开荒,能够想象得到哪怕是真的将土地整理出来,后面的耕作会有多大的困难吗? 因此,楼令之前已经想仔细了,情况不允许就不再继续开荒,应该创造其它的出路。 在做什么事情上面,有许多的选项提供楼令来选择。 楼令因为不清楚缺乏当代相关货品需求的信息,打算先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做到有针对性的计划部署,再来安排具体生产什么货物。 “那能不能起跟家主一样的房子啊?”楼黑豚馋竹楼有一段日子了。 其余的好多人也看向楼令。 “你们自己做主啊。”楼令说的是有‘徒’身份的人。 楼黑豚却是说道:“那不是得征求家主的同意么。” 也对。 如果说山与河流是国君的财产,土地在谁的名下也一样是谁的财产。 在“楼”地那个村子,包括周边的十里范围之内,排除掉山地与河流,以及没有分给“徒”的那些,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楼令的财产,他们不能够私下去动。 他们想取竹子盖房屋,肯定就需要获得楼令的同意了。 在三天后,他们可算是回到了村子。 得知出征人员归来的村人,他们互相进行招呼,出村到五里外相迎。 “全回来了!” “是啊,一个没有少。” “真的太好了!” 出征人员谁不是父亲、丈夫或儿子,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 这一次对老楼家来说真的很幸运,大大小小战事历经了七场,仅有四个人受了伤,没有阵亡或失踪一个人,全部的人浑身上下一个零件不少的回到村里了。 受伤的那四个人,由于后面洛水东岸与秦军隔河对峙了一个月的关系,再加上楼令有刻意在伙食上进行照顾,皆是获得了比较好的休养,踏上归途之前就已经伤势痊愈了。 “解散吧。”楼令大声喊了一句,随后想到了什么,喊住他们,再次说道:“‘徒’明日中午来找我。” 他们不是出征了吗?国家制度下的功劳酬赏跟小兵兵与基层军官无关,基层军官会不会获得赏赐看中层军官,小兵兵能够得到什么赏赐则看基层军官了。 楼令不止是他们在军队的上司,回到家了还是他们的村长,说是掌握生杀大权一点都不为过,其中包括要给他们什么待遇。 尽管这一次的战利品不多,再来是“徒”应征也是义务,获得了一些战利品的楼令还是决定给予额外的赏赐。 “管理层没那么好当,首项需要注意的就是别把所有指派都视作理所当然,要多点人情味啊!”楼令没有魂穿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真的就是公事公办,互相之间也就只会保持公事公办的交情,其余就不用过多奢望了。 在公事公办的同时多一点人情味,工作之外的交情不就有了吗?不止可以让下属更配合一些,哪怕是有了工作之外的分派,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干起来也会更用心一些。 “回来啦?”娃姒早盼着这一天了。她疾步走到楼令身前,上上下下将楼令看了一遍,笑得很是灿烂,说道:“怎么还长胖了?” 楼令可不止是增重,身高也猛蹿一大截。 师嬴站在二楼往下看,脸上带着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后的放松微笑。 “蛋生鸡了!”娃姒告诉楼令这个好消息。 老楼家已经在小规模试养家禽。 鸡其实蛮好养,圈一个地方再起一个窝,偶尔就撒一些糠,更多的时候让它们自己去寻找食物。 鹅和鸭养起来麻烦一些。 比如说,鹅和鸭喜欢水,不想将溪水弄得脏乱差,指定是不能就在溪边直接养。 所以,楼令让人挖了一个浅浅的池塘,再在池塘边上盖窝,平时又让人去收集山林里鹅、鸭会吃的植物。 另外有一点,楼令有想过养猪来着,去了“蒲”城却是连一只小猪崽都买不到,特地了解过后才知道当前养猪的人家极少极少,想买到猪崽挺不容易的。 如果能够吃到猪肉?其实大多就是野外狩猎到的野猪,家养的猪因为没有骟的关系吃起来味道很腥,吃家养猪肉的人真就不多。 “回来了!”楼令看着已经完全长开的姐姐,以前还没有多想,今天却想到姐姐已经十八岁,到了应该嫁人的年纪了啊! 第48章 为什么讲究门当户对 在春秋时代有一种现象,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他们成婚得越晚,倒是一些小门小户成亲的年龄都偏小一些。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身份地位高的那一些人,他们大多有指腹为婚的习惯,极可能自己的儿子或女儿没有出生,儿子或女儿的妻子或丈夫已经选定了。 因此是,他们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未婚夫或未婚妻,到出生之后反而没有那么迫切地成亲,男方一般会选择多浪几年,美其名曰为:不想进入婚姻的坟墓。 至于小门小户,指的是起码有“士”爵位的家庭,可不是奴、隶、仆、黎庶。 诸夏的历史历来只记载大人物,一般是从各种大人物的人生轨迹去了解当代的背景,尤其是当权者的平生。普通人出现在史书上只会是一个数字。 春秋时代的小门小户早成亲,原因是他们很清楚自己也就那样,没有再浪几年的资本,相反屡次出征都是提着脑袋上阵,随时随地可能阵亡或是被俘,被俘也付不起赎金,怎么能够不早早成亲留下后代呢? 有一点却是与其他朝代不相同,也就是春秋时代的女性在十八岁之前不嫁人,其余朝代却是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 而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乃至于必须嫁人,这个是史上第一位皇后吕雉定下的律法。 因为秦末战乱的关系,直至西汉建立之初,诸夏大地因为乱乱的关系锐减了大量人口,不止是各行业百废待兴,许多土地其实也是荒废的状态。 史上第一位皇后吕雉为了快速增涨人口,命令下达女子十三岁必须嫁人的律法,一旦十三岁不成亲,往后的每一年都要被罚款。 从西汉开始,一直到近现代,诸夏大地上女子十三岁嫁人也就比较普遍了。 楼令其实不知道春秋时期女子比较晚成亲,用的是其他王朝的习俗思维,之前是明知道老楼家穷,以为就是因为太穷的关系没人愿意娶娃姒。 现在,老楼家尽管不富裕,同为“上士”爵位的阶层之中,一定不算是太穷了。 “姊有定下亲事吗?”楼令是真的不知道,找了个机会问师嬴。 讲道理,小门小户应该没有指腹为婚那么一回事。类似的事情,大多发生在大门大户,为的就是亲上加亲,或者出于利害关系的考量。 师嬴先摇头,再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对吗? 老楼家不算其余叔叔、堂兄弟之类就楼令这么一个男人,姐姐的亲事肯定就该由楼令来操心。 至于说当弟弟的不想姐姐出嫁,或者当哥哥不想妹妹嫁人,怕所托非人是一回事,完全不想姐姐或妹妹嫁出去,指定是脑子有点毛病。 师嬴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本不想提起,还是就实说道:“你祖父、父亲早亡,你又年幼,所以并无人上门提亲。” 那还真的被楼令给猜中,之前是老楼家太穷。 另一个因素是原身太小,没有人来求亲是怀疑老楼家的爵位会在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 楼令取代原身才过去没有几年,以当代消息闭塞的情况,其余人想知道老楼家出现改变需要在机缘巧合之下。 “十八岁……,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楼令坚信老楼家不会永远这般家境,一定会越变越好。 既然楼令有信心发展得更好,姐姐的婚事倒是没有显得那么迫切了。 师嬴不知道楼令在想什么,说道:“我已经在请求娘家帮忙物色了。” 楼令却是知道母亲的娘家状况与以前的老楼家差不多,帮忙寻找夫家大概也会是相似的家境,便笑着说道:“姐姐的婚事可以过两年再说。” 师嬴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明白楼令是在说自己可以让老楼家更好,以后再为姐姐找更好的人家。 他们所谈论的都基于一个原则,既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讲实话,讲究门当户对并不是一种歧视,一方太优越,另一方家境太差,相结合哪怕能够恩爱一时,其实也是有一方在极尽地忍让或忍耐,无法一忍就是一辈子,迟早是要闹出事的。 双方的情况都差不多,谁也不觉得比谁低一头,相处起来更自然一些,有矛盾也不会是由于互相之间的家境导致,起码更有底气来解决矛盾了。 回到家的楼令在召集“徒”进行赏赐过后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再也无法窝在家里不动弹了。 马上就要到秋收的季节,关于农耕肯定是需要尽快安排好,再来就是新的基础设施也该规划起来。 “山上的一草一木,真的不能动啊?”楼令不是在问谁,只是心里迟疑。 在之前,楼令压根不知道什么山和水系的所有权属于国君,其余人动了就是犯法。 那种“动”包括上山去砍柴、割草、狩猎、摘野果等等,以及在水系中捕鱼。 当然了,对于水系的引水利用,肯定不能在限制的范围之内,真的那样就谁都别想耕作了。 在往后的时间内,楼令又过上了平常的生活,每日一大清早巡视领地,差不多到中午时分归家当老师教导村里人,一直到临近傍晚才回家吃饭。 到秋收时节,楼令其实也无需亲自参与劳作,好好监督众人进行收割与储存也便是了。 “听闻你在西边作战俘虏了一名秦国大力士?”屈远某天来到老楼家,聊完了买卖的话题,提起了这件事情。 楼令反而问道:“这事传开了?” 屈远也是第一次来老楼家,没有时间去看到更多的事物,仅仅看到的那些就已经感到足够惊讶。 有太多的新鲜事物出现在老楼家,大多数被放在不显眼的位置,没有刻意探索并无法随意看到。 类似于输水管,村里的蓄水池等等,进村则是就能够看得到了。 哪怕只是看到输水管与蓄水池,其实看到的人不止觉得新鲜,有脑子就能够明白可以给生活带来多少便利。 他们会不会回家之后自己搞?按照当代的规则,谁首先创造就是发明者,拥有该项“专利”的权利,不想引起纠纷的话,没有人会随意使用“拿来主义”。 楼令不知道谁侵占了自己的专利权,好奇的是俘虏杜回的事情传得多广,影响又有多大。 第49章 危机加重 杜回在秦国的地位或名气到底怎么样呢? 根据传闻,杜回极为受到秦君任好(秦穆公)的欣赏与重用。 这一次,秦军再一次对晋国不宣而战,杜回就是秦军入侵晋国的先锋主官,率军进入魏氏封地大杀特杀,尤其是破坏了很多农田与生产设施。 秦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晋国干不宣而战的偷袭,一次次进入晋国都要进行无法别杀戮与劫掠,晋国的重心却是放在与楚国的争霸上面,讲实话就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报复秦国。 因为晋军在“邲之战”遭遇惨败,短时间内已经无法与士气正旺的楚国争锋,肯定是要转过头来想办法教训秦国了。 恰是因为晋国的战略重心出现改变,一些宣传上面肯定也要跟着变一变,该将为什么教训秦国的舆论炒起来了。 杜回在秦国的地位不上不下,屡屡作为制造屠杀的刽子手,最为主要的是他被生俘,很合适用来炒作。 “起初并不是到是你俘虏了杜回,听说魏氏的锜想找你麻烦,后来被蒲氏世子教训了一顿,大家就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了。”屈远说道。 这话说得逻辑性有点差。 翻译翻译就是:魏锜真的想找楼令的麻烦,结果郤至特地去找了魏锜一趟,两人到底怎么起了冲突不好说,反正是魏锜吃了亏。 楼令听得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不是坑我吗?” 明明是郤至为楼令撑腰,怎么变成在坑楼令了呢? 然而,解析解析就能够清楚楼令为什么那样解读了。 首先,郤至又不会真的将魏锜怎么样,无非就是打一顿,或是以其他方式羞辱一番。 然后,魏锜不是人没了,他在郤至那边吃了亏,会不会对楼令产生更大的怒气或是怨恨呢? 魏锜无法去报复郤至,想要整死楼令这只小虾米简直不要太容易,哪怕一时半会忌惮郤氏不动手,总有一天能够找到机会来对付楼令的。 到了魏锜付出行动的那一天,由于已经有郤至掺和进来,不对楼令动手则以,一旦动手肯定不是随便弄,必定是蓄意且做好充足的准备了。 尽管预先将事情想清楚,楼令却是对郤至产生不了什么负面的情绪。 毕竟,无论郤氏有什么打算,反正就是给楼令出了头。 “你还要牧畜不要?”屈远重新换了话题。 牧畜大致上指的是马、牛、羊这三类,晋国全国每年在牧畜的交易量上极大,无论大家族或是小家族都会成批购买。 马除了用于耕作之外,它还能够用来拉车。 牛在晋国并不是主要用来耕作,一部分拉车,少量用于耕作,大多数其实是作为肉牛而被宰杀吃掉。 羊就不用说了,要么是养着产奶,不然就是作为食物。 其它的骡子或驴,其实诸夏很早就有了。 骡子不被用来拉车或拉货,它被达官贵人当成了宠物在养。 诸夏大地的驴,它的数量比骡子还少,考虑到物以稀为贵的情况,它比骡子、马之类还要珍贵,自然也不会拿来干活。 楼令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有母牛的话,来个十来头吧。” 羊奶很腥,没有多少人直接喝,其实大多是拿来做奶酪了。 楼令早就发现了一点,几乎没有人去喝牛奶,并且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使用羊奶做奶酪远比用牛奶做奶酪更多。 这种情况与现代不一样,到了现代反而是喝牛奶以及用牛奶做奶酪更多,羊奶与用羊奶做奶酪反而变得极少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没有相关的人做历史轨迹调查,着实是很难寻找到答案。 楼令买母牛的思路很清晰,可以拿来当奶牛,再则母牛多了也有益于增加牛的持有量。这一点其实跟他一再收买母马的思路是一样的。 额外谈成一笔买卖的屈远走了。 “买那么多母牛做什么?”师嬴极少干涉楼令的决定,纯粹不理解而已。 楼令稍微解释了一下。 师嬴一脸的诧异:“奶酪?羊奶做的奶酪才是奶酪啊。” 看吧,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习惯和认知。 楼令觉得羊奶膻腥味重,春秋时代的人却是好这一口,认为牛奶缺了味道。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经过严谨的调查,事实就是羊奶的营养价值高于牛奶。 楼令不是不知道羊奶的价值高,着实是无法接受那种膻腥味而已。 关于自己可能被魏氏报复的事情,楼令一嘴都没有跟家人提起过。 她们帮不上什么忙,知道了反而会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就完全不知道有那种潜在危机。 “没心没肺过日子就是一种幸福啊。”楼令一脸笑吟吟地看着娃姒在逗弄小鸡、小鸭、小鹅之类。 三种家禽里面,只有几只被挑选出来的鹅能够在竹楼闲逛,楼令打算将它们用来看家护院。 为什么不是狗?老楼家之前没有养狗,后来楼令也没有特别想养,什么时候养也没有太迫切的想法。 村里倒是有狗,一般就是散养的情况,数量则是不多,全村也就四条狗。 什么狗?当然是中华田园犬啊! 娃姒比较之前跟换了个人似得,并非说单纯的长大了长开了,主要是楼令取代原身之后,老楼家各方各面都在变好。 楼令记得当初见到娃姒的模样,身材瘦小且浑身污垢,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姑娘,反倒像个半大不小的男娃。 现如今,娃姒每天都有洗澡,没有了浑身的污垢;再来便是伙食变好,身上开始有了肉,胸脯可算也在发育了;由于老楼家不再缺布,相反布匹有富余且能挑选,穿着方面更是出现大变化。 同样的一个人,身处的环境以及条件出现变化,真的不用多长时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潜在的危机没有爆发,几乎没有外人来到村子,楼令每一天过得充实又舒适。 直至冬季来临,尽管今年没有下雪,天气却也是寒冷,整个村子从一片忙碌变得松懈了下来。 “主人,这是我默写的字。”敖会写字,只不过写的是楚国那边字形的大篆。 这个敖是谁?他是楼令买来的奴隶之一,剩下的楼令就所知甚少了。 “鸟文啊?”楼令问道。 敖茫然不解。 所谓的“鸟文”不是在骂人,其实就是楚国在春秋晚期和战国时代很盛行的一种字体。 楼令所不知道的是“鸟文”当下在楚国只有极少人会,要不然就该问一问敖到底是什么出身了…… 第50章 艰难的教育事业 来自楚国的敖已经被转了好几手,也就是楼令并非他的第一任买主。 在当前的年代,只要识字的话,出身就一定低不到哪去,脑子里的知识越多,出身一定就越加高贵。 楼令尽管在努力适应这个年代,很多观念却是难以扭转,包括一些思维方面。 换作是“土生土长”的当代人,发现自己名下有识字的奴隶,不止识字还有很多知识和技术,立马就能够知道那人在成为奴隶之前的出身很高了。 楼令当然知道敖的出身不会低,问题出在缺乏相关的敏感度。 “会晋国文字吗?”楼令问道。 敖稍微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可以学。” 当前的各个列国,中原各诸侯国的字体其实还大多相同,要到春秋晚期才各自创新了。 在南方则是因为楚国挑战周王室天下共主的地位,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想在文字上进行变革。 楼令所说的“鸟文”就是楚国在文字变革上的成果之一,另有许多的字体在楚国出现,到最后“鸟文”最终胜出,成为楚国的主流文字而已。 “在创新上面,主人更加厉害啊!”敖说的是楼令‘带来’的简体字。 学识越高越能明白字体越简单意味着什么。 越好写的字,教起来更加容易。 而知识的教导,有比“容易”更便于传授的吗? 作为文化的载体,文字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无论是在哪一个文明,只要这个文明一直延续下去,文字必然会一段时期又一段时期出现革新。 文字其实也代表着文明的精神。例如诸夏的象形文字,每一个字都有自己本身的演化历史,哪一个字又是含括着什么特殊含义之类。 如果因为楼令的关系,使得简体字提前成为诸夏的主流文字,固然会使得文字失去本来的“形意”,可是在扫盲方面却是一定会带来更多的裨益,比如说便利。 “家主,我们已经会了这种文字,为什么要学这种呢?”林姒将这个疑问憋很久了。(写昏了头,女子名在姓前,前文迷迷糊糊自己搞忘记了) 她说的第一种文字就是简体字,后面则是大篆。 楼令就实说道:“因为第一种文字只有你们看得懂,后面的文字则是在中原通用。” 林姒有了新的疑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学第一种文字?” 这是个好问题啊。 主要是楼令一开始懂的大篆不多,想教也教不了,后来想弄来大篆的书籍没有地方搞,时间一久也就持续用简体字进行教学。 到后面,楼令又发现先让他们学会简体字,再来教导大篆,远比单独学习大篆的速度更快,索性也就两种文字一直教了。 这多少算是增加了学员的学业负担,并且第一种文字说不定没有什么用,楼令已经在思考是不是放弃继续教导简体字,改为单独教导大篆。 “也许可以将他们视为第一批,继续两种文字都教?后面加入进来的第二批只教大篆。”楼令很清楚文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文字存在的意义除了可以作为文明载体之外,它还能够被用来成为保存秘密的载体。 想跟社会接轨,肯定是要使用文明主体的文字,也就是多数人使用的文字,不强就自己去迁就别人,什么时候强大了才是别人来迁就自己。 简体字可以在老楼家内部使用,懂得简体字的人才有资格……或者说基础去学习更为高深的知识。 如果其他人想学习楼令“带来”的那些知识?他们起码要先将简体字转为大篆,也就是先去学会简体字。 那样做当然无法真正做到保密,只是设置了一道坎而已,问题在于这道坎很有存在意义。 楼令对家族内的教育已经进行了三年,多数人已经掌握了常用的简体文字。 在语文方面,学会了文字,再懂得使用文字去填词造句,会用掌握的文字去正确表达之后,基本上就进入到意识植入的阶段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学会了常用文字,除了读一些故事去懂道理,关于语文真就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在读那些故事的过程中,其实就是进行三观塑造,再学会怎么去为人处世。 而语文进入某种阶段进行意识植入,类似的方式在所有文明都通用,只是植入的意识形态不一样而已。 林姒是一众学员中在学语文上速度最快的人,恰是因为学得快的关系,问题也最多。 到现在,楼令哪里能看不出“开智”对林姒带来的改变? 作为学生问题多是好事,代表已经在用脑子思考课业之外的东西,随着问题越来越多,不进入哲学的范畴,基本上也会往其它跟艺术有关的侧重倾斜。 楼令其实更为看重数学,比较要命的是起先还好,有几个人展现出数学上的天赋,结果他一次出征归来,天赋好的那几位学员却是退步了。 学习数学的难度远超语文,楼令早就发现在教完加、减、乘、除之后,在应用题和商用题方面不止自己教起来吃力,学员大多也学得艰难。 稍微提一下数学的进程都那样,楼令已经想象得到进入几何科目之后会有多么难搞了。 “慢慢来,只能慢慢来啊!”楼令其实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比如说,楼令首先是一家之主,然后才是老师,一旦在处理政务与教学两者之间起冲突,不用想也知道该选择处理政务。 更重要的一点,楼令难道就一辈子当个“上士”和村长吗?必然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用在建功立业上面,不可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 “家主,‘蒲’城派人前来通知,明年春播之后前往集结。” 楼令正在教学,收到了最新的征召命令。 因为来人没有说更多,到底是为了攻打谁而下达征召令,楼令只能等前往集结地点才有可能知道了。 说“有可能”的原因是,楼令的地位暂时还不高,不在必须得到会知的阶级之列。 “是报复秦国吗?应该不是。要报复秦国,去年就应该展开大战,哪能等到今年。” 问题也就来了,晋国发布的征召令涉及区域多广,然后不打秦国的话,会是打谁? 第51章 学会了吗? 晋国的敌国……,或者说晋国认为的竞争对手有多少? 因为是在谋求当霸主的关系,所有能够对晋国获取霸权产生威胁的诸侯国,其实都能够算作晋国的对手。 没有任何疑问的是,楚国是晋国最为强劲且威胁最大的对手,再来则是一直谋求重新称霸的齐国。 像是秦国?讲实话就是晋国没有将秦国视作威胁,真要认为秦国的威胁足够的话,晋国哪还容得秦人过安生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之际,楼令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这便是你要的母牛。”屈远在开春之后的没有多久送货上门。 楼令自己并不懂得观察牲口,喊来了家里的隶进行验货。 注意,起码在春秋时期,奴和隶是分开的两种身份。奴是没有掌握什么特殊技能的工具人,隶则是掌握特殊技能的一类人。 以前的老楼加要啥没啥,等楼令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老楼家,工匠十七人,泥瓦匠十二人,牧人十六人,铁匠……或者说叫铜匠十四人,其余掌握了各种零碎技能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只是略懂并不精通。 楼令最为需要的兽医,向外进行求购的时候,别人开出来的价格直接将他吓得退缩了。 卖家开了什么价格能够将楼令吓得立刻退缩?卖家开出的价格是粗粮千石,外加布匹二百匹,另有其余杂七杂八的要求。 为什么兽医能够那么贵?不止是兽医数量极少的原因,还有兽医存在的价值。 这么说吧?当前所有家族,他们基本拥有属于自己的马、牛、羊,越是强大的家族在马、牛、羊的持有量上面越大。而当前并没有成熟的教育系统,绝非是师傅愿意教徒弟就一定能够学会,尤其是涉及到医术方面。 关于医术,或者说叫生物学这个大类别,它在所有学科类别中的难度绝对靠前,光会死记硬背根本没有鸟用,偏偏又有许多内容需要死记硬背。 “主人,并没有发现以次充好。”营汇报自己的检查结果。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带下去吧。” 站在旁边的屈远并没有因为楼令的谨慎而有反感。 买卖嘛,互相之间都谨慎一些没有什么大错,甚至可以说是一道很有必要的步骤,免得交易完成之后出现问题,争执也只能是争执,反正没人会认错。 “还要马不要?”屈远问道。 “马啊?”楼令有点迟疑了。 讲实话,楼令不止一次好奇屈远有多广的门路,怎么弄来各种商品当二道贩子。 只不过,楼令从来没有问屈远的商品来源渠道。 怎么能问呢?一问,是不是就展露出抢夺的意思?哪怕没有那种意思,能够发财的渠道谁愿意说,还不如干脆提都别提。 只是,屈远看着又不是纯粹的商贾。他自己说有封地,家族也在进行生产,受到征召一样要纳赋。 事实是什么?当前就没有纯粹的商贾,能够做买卖的人则一定有爵位在身。 像是屈远,他跟楼令的情况区别不大,拥有“上士”的爵位,封地就是一个村子,人口方面比楼令奋发图强之后还略少一些,只是老屈家的人口构成比老楼家优异。 老屈家比老楼家优异在什么地方?楼令得到征召令,出征期间只能带走二十来人;屈远却是能够凑出半个“卒”的家族私兵。 现在的情况是,楼令认为自己暂时不需要更多的马匹,用不上且会增加平时的喂养负担。 “暂时不需要马,倒是羊可以来一些。”楼令说道。 屈远揶揄道:“又是母的?” 楼令直接点头,应了一声:“啊。” 牲口当然是母的越多越好,不止能够产奶,还能受孕产仔。 讲事实就是除非需要,否则公的牲口并不用太多,母牲口多才是最划算的一种养殖方式,原因是母牲口可以进行繁殖。 这种道理古人知道吗?那肯定知道啊。 因此,在家禽的宰杀方面,想吃鸡一定是优先宰杀公鸡,母鸡必然留着下蛋;在牲口方面,宰杀也会优先选择公的来杀,要留也是留下品种优异的种马、种牛、公羊。 屈远才不管楼令要公的还是母的,反正不管楼令要公或母,自然会有不同的价格。 “明年你这边能够均出多少粮食来卖?”屈远问道。 楼令答道:“近几年只进不出了。” 能够看出得到答案的屈远有点失望。 近几年的粮价持续走高,几个不同种类的粮食置换波动也很大。 能够将屈远看作是玩“期货”的玩家,打算在粮食上进行操作,期望趁机可以赚一票。 然而,楼令还想购买一大批奴隶,能够吸引来普通黎庶移民则是更好,肯定要储备足够多的粮食,怎么可能拿粮食外卖。 当然了,由于粮价偏高的关系,楼令对采购粮食肯定也是缺乏意愿。 “帮我留意一下,有家族愿意出售工匠、铜匠的话,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楼令给出了一个购买意向。 屈远先答应下来,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几年接触来下,屈远慢慢察觉到楼令对做什么都有足够明确的目的性,不像其余接触到的一家之主临时缺什么才火急火燎寻求商品来源渠道。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村子也是一年一个变化,再有得到郤至的赏识,他必然不会永远是一个‘上士’,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阶级跃进啊。”屈远为什么频繁往老楼家跑?不是因为每次过来都能谈成交易,更加主要的是看到楼令有打破头顶天花板的可能性,并且可能性还极大。 屈远比较突然地说道:“我也受到征召,今年也许要和你并肩而战了。” 在“蒲”地这边的村庄远比想象中要少,大范围征召下达的话,熟人还真就是极有可能出现在同一编制之下。 楼令露出诧异的表情,问道:“往年没有被征召吗?” 可是,屈远反倒更诧异,苦笑说道:“没有贵人看重,哪里可能每次都能获得征召啊。” 这么一说,经常收到征召反倒是福分? 一旦被征召就可以用纳赋抵消交税,真不是所有领主愿意进行大范围征召,他们只会根据自己记录的名单从优而选,免得出现滥竽充数的情况,再使得自己能够收到的税减少。 所以了,除非是到了必须的情况,否则征召只会是针对性选人。 “这样的吗?” 楼令还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 如果是那种情况,极少受到征召的屈远,他今年在被征召之列,说明今年的战事规模会很大啊! 第52章 要升爵了! 在春播之后,楼令带上二十名“徒”来到报到地点。 “如果每年都纳赋,家务事也处理不了啊。”楼令临纳赋之前非常忙,几乎忙得脚不着地。 一个小小的家族就这样,要是家族的规模增大,需要处理的事务绝对更多,届时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忙得过来的范畴了。 楼令留给村里的学员一大堆的作业,成绩好的学员教那些课业比较差的同学。 这也是楼令有意在培养新的老师,一开始不用掌握多么高深的知识,能够教知识度更低的人就可以了。 等待楼令挑选出学习进度更高的那一批人,教导新的知识,他们也能够掌握,再由他们去教导另外的人。 这种教学,除非是某人的天赋足够好,要不然很难教育出什么精英。 问题是什么?楼令暂时也教不出精英,一批有学识能够干活的基层反倒是当前的老楼家最缺乏的。 所以了,楼令在出征人选上有了自己的打算,不会去选已经有达标学识的人,要不然这一次带的人手就不止是二十名“徒”了。 “来了?”郤武特地在等楼令到来。 楼令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赶紧对郤武行礼。 郤武一阵“哈哈”大笑,看上去很开怀地说道:“我要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 楼令听得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再次对着郤武又是行了一礼,说道:“谢谢您的栽培!” 郤武抬起手摆了摆,说道:“谢世子吧。” 虽然郤至的渠道比郤武广,说的话也比郤武管用,问题在于没有郤武的引荐与推荐的话,立下功劳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楼令能够晋升呢? 郤武话没有说两句,领着楼令去见了郤至。 而这一次,楼令第一次见到郤氏的宗子。 郤氏是一个很庞大实力又强的家族,现任家主名讳为克,宗子名讳为锜。 楼令当然没有见过郤克,估计也很难才可以见到。 所谓的“见到”不是远远看一眼,是两人正式的会面。 “他就是令?”郤锜用审视的目光在楼令身上一直打量着。 楼令也在观察郤锜。 仅从面相来看的话,郤锜的五官偏锐利,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难掩盖的凶戾气质。 这种凶戾不是猛将兄的那种,应该解释就是为人一定非常霸道,没理都要占三分利的那种。 楼令在郤至的示意下向郤锜行礼,话却是不需要开口说什么的。 “去到都城之后,有人会带你面见君上。到时候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了吗?”郤锜倒是没有刻意摆着一张脸,只是也没有给什么笑脸。 楼令再次行礼,应道:“唯!” 郤锜莫名地“呵呵”两声,随后又说道:“关于封领有什么想法,最好不要有想法,给哪里你就接下。” 原来可以选择新的封地? 只不过,楼令还是点头又应道:“诺。” 郤锜也不磨磨叽叽其它的,示意楼令可以下去了。 等楼令走到帐帘边上,有另外人的开口说话了。 “你需要一张好弓。”郤至也是首次开口,笑眯眯地说道:“没有的话,找武拿。” 这是明示,届时会有人让楼令露一手。 展现才艺?楼令最不怕的就是露一手了! 想让人看得起,不就是本身拥有本领吗?非常现实的事情是,有本领还要有人愿意审视,要不然啥也不是。 楼令转身,笑着行礼说道:“谢世子!” 目前的年代可不流行称呼上司叫“大人”,一般就是直接称呼职称,要不然就称呼爵位,或是在家族的地位。 “唔,去吧。”郤至看向郤武,说道:“你也去。” 这一下,楼令等郤武走在前面,跟在郤武的身后面出了军帐。 “你获得的爵位由君上敕封。”郤武先讲清楚这一点。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 一国之君封的大夫爵才是国家层次的爵位,并且一旦到了大夫的爵位,不止本国拥有特权,在诸侯列国那边也是相同的权益。 换作是某位一家之主封的大夫,其实就是家大夫,不享受国家一应待遇和特权,只是在该家族内部管用。 楼令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由国君来封好啊! 起码楼令不会成为郤氏的家臣,再牢牢地与郤氏绑在一块。 真要是郤氏要封,肯定让楼令极度的不乐意,带上家人与村人直接溜走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因为楼令有本事,不是走投无路到非给人当家臣不可。 一旦成了某个家族的家臣,其实能够再次脱离,只不过想脱离并没有那么容易。 楼令明明有本事当上国家的大夫,为什么要被郤氏牢牢控制住呢? “听说春秋时代的齐国有四位猛将,他们尽管拥有诸多的特权,身份却是齐灵公的奴隶,无论立下多少功勋,一辈子也就是奴隶,到死了都是。”楼令多少还是知道春秋时代一些事情的。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楼令不希望成为郤氏的家臣,有的是人宁愿不要国家爵位,想成为郤氏的家臣。 为什么?因为他们认为当郤氏的家臣更加威风,某种层面上也是缺乏自主发展的信心。 楼令当然知道自己有了郤氏的烙印,并且随着一直跟着郤氏混,身上的郤氏烙印会继续加深。 关键在于一点,楼令不想完全失去自主性! “试一试这张弓。”郤武递给了楼令一张弓。 楼令现场试了试,估摸着应该是一张三石弓。 “找韩氏买的。还有更好的弓,但是他们不卖。”郤武说出了弓的来历。 楼令当然知道韩氏,并且很清楚韩氏的家传祖业是什么。 晋国的每一个卿位家族……,不对,当前还没有卿位家族,应该说历史足够悠久的家族,几乎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家的看家本领。 比如韩氏,他们钻研远程武器是从第二代家主开始,随后一直持续研究下来,发展成为晋国乃至于整个诸夏文明在制作远程武器领域一直排行在前的家族。 “天下强弓劲弩皆出于韩。”这句话从春秋时代,一直延续到战国末期。 楼令抚摸着手里的强弓,讲实话东西好坏不在于外观多么好看,还真的就是摸到手,再亲手试一试就能够分辨得出来。 像是其余的弓,楼令都不敢拉满,生怕一拉满直接就让弓给崩裂了。 哪像现在?楼令尽管还是不敢拉得太满,起码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啊! 第53章 第一章 二有了,天下第三是谁? 可能有人会觉得不就是制作一张弓吗?哪来的什么难度之类。 然而,情况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要懂得甄别材料,例如选橡木、山核桃木、紫衫木之类,再就是木头要绝对干死,并且没有泛灰或是破裂。木头不要有结,尤其是弯曲部分或者分支,木头有弹性是基本要求。 在制作弓的过程中,怎么去弄弯是一个讲究活,一般是先将木头煮一遍,再来利用工具固定。 事后,弓的首尾还要烤弯,在烤弯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它的弯度,一个不小心可能前面的工序就白费了。 弯度合适之余,便是处理干燥的程序,一般是放在火堆上面用烟熏,不能够离得太近,不然直接成了柴火。 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吗?并不一定,讲究的话还需要浸泡一段时间的油,增加其韧性和弹性。 在上面那些程序完成之后,还有系上弓弦的步骤。 弓弦有很多材料可以选,生皮鞭、麻绳、鱼线或蚕丝、普通麻线,它们都可以拿来用做弦,只不过好弓一般是选择牛筋。 上面那些只是简单的描述,真正尝试去制作一张弓,还有许多更细微的细节,甚至是非常依赖有经验的老师傅把关。 当然了,那是制作出一张好弓的所需的过程,只是随便拿来用肯定不用那么讲究了。 以当前的时间节点,也就是春秋中期阶段,千万别以为谁都能制作出一张弓,哪怕是一张非常随意的弓。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多数人大字不识一个,许许多多对于现代人来说的常识,他们真的就是不懂。 不用问其它,二十一世纪玩电子产品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完全不用相隔太久远,问二十世纪……也就1900到1999年的人,问他们什么是智能手机,他们非但无法理解,还会认为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高科技的产品。 一艘飞机回到三四百年前,当时的人将飞机视作神灵的绝对大把。 楼令需要熟悉新到手的弓,几天的时间有空就去校场,一次射上二十来支箭,休息一会再接着射。 普通人连续射上十多支箭就会停下来,可能不是无法继续射,只是继续射很容易出现肌肉损伤。 楼令有试过自己的极限,最多的一次可以连续射五十八支箭,隔天也会感受到肌肉酸痛。 那样说的话,楼令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这就挺合理! 楼令本身有巨力,前提是身体条件能够支撑来使用那么大的力气。 例如有抬起五百斤重玩意的力气,身躯的血肉和筋骨就必须要支撑得住,要不然光有那等力气,血肉之躯却是扛不住,光有力气又有啥子用嘛。 每一次练习射箭,楼令都没有刻意避开谁,屡屡要受到众人的围观,并且越到后面围观的人越多。 “他们说你或许可以与潘党一较高下。”郤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楼令身后。 楼令知道养由基,还真不知道潘党是谁。 “没有听说过潘党?”郤至看到了楼令脸上的困惑,笑得比较揶揄,说道:“便是在‘邲之战’被魏锜用射鹿唬住,成功让魏锜逃过一劫的楚军将领。” 楼令还是不知道魏锜和潘党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是输给养由基,自号天下第二的潘党啊。”郤至已经很有耐心了。 这一下楼令就懂了,只不过很好奇地问道:“输给养由基就能自称天下第二?” 那就奇了怪了,输给养由基的人那么多,该有多少个天下第二呢? 郤至心情好,帮楼令普及了一下潘党自称天下第二的由来。 某一次,楚国贵族举行聚会,他们来了兴致开始比试射箭,有人提议去远处的柳树挂上三枚中间有孔洞的钱币,约定谁射中的钱币比较多就是谁胜出。 当时的养由基还没有“天下第一”这个称号,自号了估计也没有人会认可。 一场比试下来,养由基射中的钱币最多,一次次还箭矢穿过钱币的孔洞。 参加那一场比试的人极多,养由基毫无疑问获得了最终胜利,潘党只比养由基少射中一枚钱币。 后面潘党不服,邀请养由基再次比试。他们这一次射的就是柳叶了,还是养由基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诸夏文明史上也就出现了“百步穿杨”这个成语。 啊? 明明是用柳树作为背景来比试射艺,怎么会成了“百步穿杨”呢?这口锅绝对需要司马迁来背,就是他记载成了“百步穿杨”,要不然《战国策》里面记载养由基等人的那场比试,还是用的“百步穿柳”的形容。 楼令听完了故事,说道:“原来潘党的天下第二是这样获得,我还好奇怎么就没有一个天下第三。” 郤至稍微愣了愣,说道:“之前有天下第三,现在没有了。” 楼令一脸的好奇,说道:“为什么没有了?” 郤至答曰:“因为先氏灭亡了。” 这…… 先氏一直以来都是以武传家,历代为晋国提供战将,无论是指挥战阵,或者是个体武力值,他们确确实实都很优秀。 好好一个以武传家的家族,到了先縠这一代偏偏作死,导致被晋君獳抓住机会给除名了。 只是除名,并没有全族入土,先氏还是有一些旁系活着,只是他们后面就需要改氏,乃至于成了无姓无氏的人,祖先没有人祭祀之后,其实跟灭族也没有了什么区别。 正当楼令想说“要挑战就直接挑战天下第一”的时候,郤至先说话了。 郤至说道:“魏锜这一次也会出征。你在受封大夫爵之后,他要是找事,你不用有任何的客气。” 去“绛”受封之后,楼令也就成了一名“下大夫”。 按理,国君还会划出一块地盘成为楼令的封邑,甚至是赐予一些人口和资源。 尽管楼令拥有了“下大夫”的爵位,打从事实上老楼家跟老魏家的差距还是很大,光凭老楼家绝对无法与老魏家相抗衡。 郤至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让楼令不要怂,一旦到了家族对决的阶段,郤氏会站在楼令这一边。 “国君赐封便是将事情定性。他找我麻烦,不是打国君的脸吗?”楼令没有将这句心里话讲出来。 一个会因为私心而让一场国战失败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嘛!? 楼令问道:“我可以在自卫反击的情况下杀了他吗?” 郤至:“……” 第54章 我显摆了吗? “只要你不怕魏氏发动家族私战,自然可以。”郤至如此说道。 什么是家族私战?也就是两个家族起了纠纷,有人进行调解或者没有,纠纷没有能够得到解决,后面寻找国君提出家族对战的允许,两个家族就各自征召士兵进行大战了。 那么就是说,想发动家族私战必须得到国君的允许,否则不管谁对谁错,严重都能够视为掀起一场叛乱。 当然了,那是在一国之君权威或权柄没有丧失的情况下,一旦国君成为了摆设,谁还管有没有得到允许。 楼令每一天来到校场练习射箭,其实就是为了熟悉新到手的强弓。 这一张强弓是不是就此属于楼令了呢?郤氏那边没有说,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处置。 “如果是我去找韩氏买,他们大概不会卖吧?”楼令说得是三石或以上张力的强弓。 韩氏竟然会有生意不做?能够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不知道什么叫有价无市。 能够制作强弓的家族就那么几个,需要强弓的人却是极多,需要的人大大超过出售方可供给的数量,少不得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了。 韩氏不随意向外出售强弓还有另外的原因,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制作出一张强弓,选材上面无比麻烦,老师傅操刀的成功率都无法保证。 数量有限之下,韩氏本身是玩远程武器的行家,强弓连自己的家族都无法保证供应充足,要不要对外出售就变成需要进行斟酌的事情了。 “令,有这等射艺,怎么不早说呢?”屈远其实来看过楼令射箭好几次,今天第一次凑到近处。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没有必要吧?” 有那一种本事,碰上谁都要显摆一番,像怎么回事嘛。 周边围观的人一样很多。 这是先期围观的人向其他人述说自己的见闻,听到的人过来观看,他们再传播给其余人,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围观。 这样一来,关于楼令善射的事情也传开了。 楼令一开始多少有些得意,后面慢慢放平了心态,没有因为名气大而变得高傲,只是也没有刻意表现得多么谦卑,以平常姿态示人也便是了。 另外,楼令开始有意在其它方面进行藏拙,例如不在公众场合练习近战格斗术,也不会展现出拥有巨力的一面。 “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擅长射艺的时候,想创造机会用近战击败或干掉我,一定会感到‘惊喜’啊。”楼令藏拙不是为了给谁创造惊喜,纯粹是觉得留一手没有什么坏处。 他们在“蒲”城之外集结又驻扎了半个月,后面开拔前往都城“绛”。 “‘蒲’地的地方很大,人口则是太少了。”楼令近期身边总是会聚集不少人。 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知道某人要发达了,哪怕无法成为朋友,凑上去混个脸熟总没有什么坏处,要是能够结交成功就更好了。 “是啊,相比其它地方,我们这里的人口太少了。”屈远不是在捧哏,重复一个事实而已。 今年的整个“蒲”地已经进行大范围征召,得到征召令又赶往集结的人,编队之后的总兵力也就三个“旅”的规模。 以一个“旅”含战车组在内一共一千五百名将士来算,三个“旅”也就四千五百的兵力。 楼令从郤至那边得到的信息是,三个“旅”的兵力几乎是“蒲”地的极限,再挖掘最多也就再拉出一个“旅”的兵力,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也就是说,偌大的“蒲”地最多只能拉出六千的兵力。而“蒲”地的面积非常大,比好多地方的面积都大,人口却是比不上很多地方。 “难怪郤至想要变更封领。”楼令因为跟郤至接触得多了,郤至也不将自己想更换封领的事情藏着掖着,很多都知道这么一件事情。 郤氏已经在帮郤至谋求一个叫“温”的地方,郤至对此有极大的期待感。 楼令并不知道那个“温”地在哪,具体情况又是怎么样,以郤至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烈期待感,料想“温”地应该是一个富足且人口众多的地方吧。 他们从“蒲”地出发,走了接近二十天才抵达都城“绛”的郊外。 在能够看到都城的城墙之前,着眼之处先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到处都有设立营区。 “这是多少部队啊?”楼令发出感慨。 有道是,人一满万无边无际。 晋国的都城“绛”并不大。 依照周公旦定下的礼仪制度:天子之城方九里;公爵之城方七里;侯爵、伯爵之城方五里;子爵之城方三里。 晋国是侯爵国,都城的城墙四边周长就是五里(一里300米),比之以后各王朝的很多县城占地面积都远远不如。 在进驻军营的路上,楼令稍微辨识了一下下,发现以范氏前来集结的部队数量最多。 “中军佐(士会)提议先攻打赤狄,彻底解决来自东部的威胁,再回头报复秦国去年的不宣而战。”郤武告知楼令这个消息。 楼令在没有魂穿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赤狄”这个民族,无法想象赤狄怎么能够给晋国造成实际威胁。 然而,赤狄并不是一个民族,有“赤狄”这个名字是诸夏列国对他们的称呼。 赤狄是春秋早期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势力,灭掉的诸夏列国不知凡几。 曾经的卫国很强大,一度差点成为中原霸主,问题是卫国在强盛期间遭到赤狄的入侵,卫国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同时,舍弃都城“朝歌”迁徙到大河南岸的“帝丘”设立新都。 在长久时间里,卫国一直未能反攻夺回大河北岸的土地,别说将“朝歌”这座旧都夺回去了。 以前的话,楼令还会奇怪明明是范氏之主,怎么会称呼士会。 现在嘛?楼令已经搞清楚“氏”的规则,并且知道范氏之所以会以“士”当前缀,原因是他们的祖先杜隰叔来到晋国出仕,后来成为晋国的“士师(大法官)”,此后开始发迹,后来获得“范”这一块封地,子孙后代为了纪念杜隰叔却是使用“士”为家族的前缀。 楼令去见了郤至,等着安排接受国君的召见。 “范氏在谋求中军将职位。他们这一次出兵最多,几乎对中军将这个职位势在必得。你要是在这一战表现出色,或许能获得范氏的友谊。”郤至原因不明地讲了这么一句话。 第55章 信息量太大了! 朋友不一定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则是一定的事情。 楼令怀疑郤至是在试探自己,严肃地说道:“令受世子恩惠许多,怎么会朝晋暮楚呢。” 啊? 不是朝秦暮楚吗?怎么会说成朝晋暮楚。 然而,一开始真的就是朝晋暮楚,那个朝秦暮楚是后来才改的。 关于“朝晋暮楚”这个成语的由来,主角其实是郑国,他们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晋国和楚国又在打长期争霸战争,郑国肯定就变成了夹气包。 实在没有办法之下,郑国只能是晋国与楚国哪一边强大就投靠谁,到后来演变成晋军或楚军谁最先威胁到“新郑”的安全就立马投降。 一再左摇右摆当墙头草的结果就是让郑国有了一个“老牌投降国”的称号,从而出现了“朝晋暮楚”这个成语。 至于“朝晋暮楚”后面怎么会变成“朝秦暮楚”的呢?其实就是晋国遭到分裂给弄没了,秦国却是开始强盛起来,历史的进程进入到秦国与楚国争霸的阶段,好些列国在秦国与楚国之间来回骑墙,进而成语出现了变化。 这么一件事情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不会是谁先完成某个目标就一直是主角,完成目标的同时要保证自己健在,否则随时都会被取代,乃至于被颠倒黑白抹黑一通。 郤至微微愣了愣,抬起手虚指了楼令几下,笑着说道:“那是为了减少你的麻烦。” 也就是说,郤至并无法完全做郤氏的主,一旦魏氏就是想给魏锜出头到底的话,光郤至有可能保不住楼令。 所以了,要是楼令有本事能够帮到范氏,并非范氏就会为楼令站台,纯粹是让魏氏多一层顾忌,不敢对楼令太过分而已。 楼令当然搞懂了郤至的意思,必须承认需要给郤至新的评价。 一开始,楼令以为郤至会非常难以相处,稍有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随意弄死。 真正接触下来,楼令知道郤至也看菜下碟,并非郤至嚣张到完全不管不顾。 类似郤至这样的人太多太多,更过分的人也比比皆是。他们有很多相同点,不在乎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人,同时也不会将身份阶级太低的人当同类,不代表人真就是傻的。 楼令在知道由哪个家族提议大肆攻打赤狄,又是为了什么而要攻打赤狄之后,猜测晋国极可能要爆发内乱。 毕竟,旬林父只是老了,人还在喘气,没有入土。 在旬林父活着的时候,范氏却是想要谋求中军将的职位,两个家族的矛盾也就存在了。 “旬林父病重,或许将不久于人世。” “赵氏的赵括、赵同和赵婴齐都有极大的野心,在内想要架空赵朔,在外期望获得高位,他们近期跟韩穿的接触很频繁。” “另外……,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一场与楚军的交战失败下来,国内的气氛很紧张,没有哪个家族拥有绝对的安全,他们之间的矛盾是能够被利用的。” 与其说郤至是在给楼令介绍局势,不如说郤至是想用喃喃自语开拓自己的思路。 楼令听了“赵括”这个名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头,心想:“原来在春秋中期,赵氏就有一个叫赵括的人了。” 必须说的是,楼令没有任何瞧不起战国那位赵括的意思,甚至还很佩服赵括这个刚出新手村的一级小号能够与满级大佬白起对抗那么久。 那是天大的实话,那些会大肆嘲笑赵括的人,他们真的顶上未必能比赵括做得更好,尤其是他们连顶上的资格都没有。 起码赵括熟读兵书,能够接手庞大军团进行指挥,尤其是很快梳理完指挥系统将军队掌握在手中,一边还要跟秦军持续对抗。 换作其余人上,别说是管理战时状态下的几十万大军,估计和平年代环境下的十人以内都未必管得过来。 楼令从郤至的一些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赵氏内部好像很是不妙,野心家看着有点多,身为一家之主的赵朔根本就压不住。 “对了,赵氏是在晋景公一朝灭亡,当前晋国的国君是哪一位,赵氏还有多久会被满门杀得只剩下一个赵武?”楼令想到了这个。 别怪楼令无知,不是专门去找相关的资料,多少人能够熟知春秋时代的历史。 大多数人其实就是知道一些历史事件,要让他们讲清楚事件背景和人物,超大概率就一问三不知了。 君主在薨逝之后才会有谥号。 同时,古时候史书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并不是进入网络时代后有台电脑就能查。 楼令听说过晋景公的谥号,不知道名讳,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赵朔的妻子孟姬近来也有不少反常,一直频繁跟作为国君的兄长联络啊!”郤至喃喃自语了有一段时间,发现楼令竟然还在,抬头看过去,问道:“你还有事?” 楼令整个人却是呆的。 那个孟姬太让楼令耳熟,尤其她是现任国君的妹妹,另一层身份是赵氏之主赵朔的妻子! 楼令有看过一部叫《赵氏孤儿》的电影,尽管国内的电影再讲究也考实不到哪里去,里面那位冰冰饰演的就是孟姬,她是赵朔的妻子,也是国君的妹妹,还是赵武的母亲。 在晋国的历史中,有那种双重身份的女人只有一个,她以后会被称为赵庄姬。 所谓赵庄姬,赵庄是丈夫的谥号,也就是赵朔死后获得了“庄”这个谥号,姬则是她的姓。她未能够在史书留下名讳,记载的便是赵庄姬这个称呼。 当前赵庄姬被称呼为“孟姬”也不是正式称呼,既“孟”不是她的名。原因是赵氏的历代之主都被称呼为“赵孟”,所以叫她“孟姬”其实就是指:赵氏之主的妻子。 由于春秋时代的女子姓在名前的关系,很多能够青史留名的女性也都是周王室后裔,许许多多贵族女子不是那个“姬”就是这个“姬”,搞得后来“姬”专指女性,例如“美姬”指的就是漂亮且妖娆的女人。 “发什么呆?”郤至看到楼令可算回过神来,再次问道:“还有什么事?” 楼令答道:“没事。” 郤至乐了,笑骂道:“那还不去忙自己的事情。” 楼令行礼之后离开,脑子却是一时间有些乱。 今天,楼令接收到的信息实在太多太足,一些信息还将成为他更进一步的关键,哪能不一时间乱了心神呢? 第56章 等等,让我捋一捋 “这么说来,我身处的就是晋景公当政的时代,会发生一次赵氏覆灭的事件,现任国君最后的下场也是历史上独一份啊!” 有大事件能够对照,可算是让楼令稍微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间节点,只是仍旧没有太大的鸟用。 为什么?因为楼令知道的春秋历史,尤其是晋景公一朝的历史事件并不多,能够对赵氏被覆灭有多一些了解,主要还是有看过改编后的电影。 有一点却是必须说清楚,天朝拍电影当成娱乐在观赏就好,千万别以为演绎的是历史上发生的史实事件。 第一是因为编剧和导演都不靠谱,他们哪怕对外宣传有多么考究,懂行的人看了内容,忍住爆粗口已经是嘴下留情,没忍住就该吼嗓子:你们特么就是那样去考究的?到底考究了个啥! 等被专业人士问到底考究了什么之后,导演的答案大概率是:借个背景而已,娱乐娱乐罢了,何必当真呢? 尼玛! 宣传考究的是他们,强调不必当真又是他们,几乎跟将自己拉出来屎再吃回去差不多。自己恶不恶心不清楚,反正观众感到很恶心。 第二个原因。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坏头,身为九五之尊不止带头自己篡改史书,还大范围地进行修史,连自己的起居录都要观看,看完之后还特别吩咐史官:写好点,一定要好好写。 好吧,点名了!第一个那么干的就是李世民,他起的这个坏头。 皇帝啊,还是囚父杀兄登的极位,亲自开口让史官写好点,一定要好好写,简直是暗示得不要太明显,史官敢不“好好写”吗?! 换作讲的是“如实写”,说不定真有头铁的史官真的如实写。 不过,大概率后面也是被修改的份。 毕竟,李世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最爱看的就是自己的起居录,再书写一本叫做《帝范》的着作。 真有敢往史实去写的史官,多少够被杀的,还要连累族人。 那么,史书可以被后朝随意修改,乃至于为了自己的正义性去进行抹黑,后人还能相信史书上那些内容的真实性吗? 别说到了南宋还出现一个“司马缸砸光”当主编修史,写什么全凭自己的好恶,小朝廷对修史也有很大的要求,一部《资治通鉴》编得简直是私货满满。 到了后世,史学家考究隋唐之后的历史,没有谁会只拿一本官定史书来做定论。相关工作者基本都是一再考古,也就是挖人祖坟寻找相关的历史片段记载,再结合起来进行对照,慢慢给予某个历史片段定性,乃至于都不敢进行绝对的定性,只说是最有可能的史实。 以为只有诸夏那样吗?起码诸夏还有记载历史的习惯,个别历史人物也很爱写自己的传记,再加上各个地方上的地方志,互相对照总是能够窥视到历史长河的一点点真相。 其他文明当然也有史官,只不过他们可能不叫“史官”,可以称呼为祭师,也能够被称作学者,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诸夏这边的史书甭管靠不靠谱,反正史书都被传承了下来。 其它文明?古埃及到最后不止人种被渗透稀释,文化以及精神被破坏了个底朝天,文物什么的也被掠夺极多,到现代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埃及人了。从文化或精神的层面,真的没有埃及人了,文明核心已经被绿教所更新和取代。 至于巴比伦,它因为几乎找不到文献与文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偶尔在一些影视作品能看到想象出来的片段。 古罗马倒是有不少文献传承了下来,可是又有什么用? 西罗马先被日耳曼蛮族干挺,法兰克在西罗马的尸体上崛起;东罗马倒是又坚持了几百年,问题是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古罗马从肉体到精神全部被抹除了。 在古罗马被灭亡之后,无数个文明打算借尸还魂,纷纷自称自己才是罗马的继承者,然而无论日耳曼、凯尔特、盎格鲁-撒克逊、萨丁或斯拉夫,他们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古罗马人,因为他们无论从精神到思想的本质压根就不一样。 至于“世界岛”之外的民族……或者说文明,他们配有历史吗?讲实话就是压根不配。 不是贬义或侮辱,纯粹就是阐述一个事实。 之所说“世界岛”之外的民族或文明不配有历史,原因是大多民族或文明连青铜时代都没有进入,后来更是被海盗文明彻底摧毁了文明体系。 最为诡异的文明只有那么一个,大概也是独一份,那便是阿三了。 阿三那边的土地上,有史以来的唯一一次统一出现在孔雀王朝。此后一直是分裂状态,各个邦或国在漫长的时间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历史与文化、三观等等。 之后,海盗文明四处掠夺和殖民,直至近现代才强行将那边的诸多民族捏成一个国度,也是时隔两千多年之后,那边首次再出现一个面积辽阔的大国。 因此,阿三从来都不是一个民族,甚至都不是一个文明,说难听点就是个缝合怪而已。 如果诸夏大地没有一位伟人横扫八荒六合,使用武力消灭其余政权,使得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其实境遇不会比四分五裂的欧罗巴或印度次大陆好多少。 当然了,疆域统一,还要有思想一统。这个过程足足历经了两个王朝,耗费两百多年才最终完成,使得诸夏一体成为定论,再将观念一代代传承下去。 在楼令等待国君召唤的那一段时间里,其它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做,专门抽出时间来好好捋一捋当代的情况。 “现在的卿大夫有点多,先氏已经被除名,还有旬氏、范氏、郤氏、赵氏、韩氏、栾氏、巩氏。” “这里面其实一开始我就也知道赵氏和韩氏,之前还在奇怪怎么没有魏氏,敢情魏氏还不是卿位家族。” 楼令会知道赵氏、韩氏和魏氏,用得着多说吗?再不熟悉春秋历史,总该听说过战国七雄之中有赵国、魏国和韩国的吧。 “那样说的话,除了赵氏、韩氏和魏氏之外,其余家族到最后都没了啊……” 楼令并不知道那些家族什么时候给没了。 由于楼令现在身上郤氏的烙印很深的关系,由衷希望可别是近期之内! 第57章 进城,入宫! 之前的老楼家生活的村子地处先氏的管辖区之下,先氏灭亡的时刻为什么没有太严重的影响到老楼家呢? 因为先氏是从上层被极短时间内清除,没有来得及进行动员与反抗,整个家族的中坚力量再被消灭,对底层的影响仅仅是头顶换了个领主而已。 如果国君想要消灭郤氏,郤氏再像先氏那般,高层在一瞬间全灭,中上层的人员也在极短时间被清除,一样对底层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 只是吧?自从晋君獳消灭先氏之后,其余家族的高层几乎不会聚在同一个地方。 不用猜测了,那些家族就是害怕重蹈先氏的覆辙,防止己方高层也被一瞬间全体消灭。 这样的话,有人想要对付郤氏,而郤氏的高层没有被第一时间消灭,一定会对楼令进行征召的啊! 在这个时代,讲究“臣子的臣子不是君主的臣子”这一套,楼令没有被国君正式赐爵之前,不是国君的臣子,其实是郤氏的附庸,必然要听从郤氏的指令。 其余人也是一样,只要他们没有获得国君的赐爵,作为附庸同样优先效忠挂靠的家族。这也是春秋战国时代一旦发生叛乱,只要拥有附庸就能够很快拉出一支军队的原因。 在这一天,楼令随同郤锜进入“绛”这座都城。 为什么是郤锜,不是郤至呢?因为郤锜是郤氏的宗子,郤至只是郤氏一个小宗的世子。 郤至没有获得更高地位之前,压根不是想见到国君就能立刻见,求见都不一定会获得接见。 “等一下不用理会其余人,我让你跟谁说话,你再说话。”郤锜再一次强调。 如果是自主意愿足够强,或者是耐不住性子伪装,面对郤锜无时无刻表现出来的霸道,尽管极力忍耐还是会让脸部表情变得不自然。 楼令很努力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则是纳闷地想道:“大家族的继承人都这种样子的吗?” 或许吧? 毕竟,楼令见到的大家族宗子也就郤锜一个,很难进行参照对比。 作为晋国都城的“绛”真看不出霸主国应有的模样,无论是从城池占地面积,还是从各种规划或建筑物,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到近乎于破败的城池。 城墙的高该是七米左右,厚度约四米,没有城楼这一种设施,乃至于城门洞里面没有藏兵洞。 城墙似乎有段岁月没有修葺,个别地方长满了苔藓,有些位置甚至出现大面积脱落后的凹陷。 楼令进入城内第一眼看去,仅是一条约两百米左右的笔直大道,再往前就被各种建筑物给挡住了。 城墙附近看不到两层以上的建筑物,其实建筑物也离城墙起码一百五十米远,它们是各式各样的茅草屋,看不到任何的一砖一瓦。 “跟我家村子比起来,城内的建筑物仅是拥有泥土墙这个优势。村里换上竹楼之后,比之城内的建筑物更有优势。” 脚下的土地就是泥土地,只是长久被踩踏得比较严实,压根不是什么太讲究的道路,一阵风吹来仍旧会吹起严重的沙尘。 两百米笔直的大道走了两百米有两条岔道,宽度却是一瞬间减少了起码一半,又是行走的过程中有更多的岔路,几乎就是在各座建筑物中来回拐着在前进。 “这样的道路,要不是经常走,怕是要迷路啊?”楼令没有看到任何跟‘地标’有关联的东西,很努力在记住路线,不敢说重新走一遍能够不走错。 楼令还发现一个情况,作为一国都城的话,该城池委实是空气中弥漫着怪味道,尤其处处能够看到生活垃圾,还有一些遍处可见的臭水沟。 仅以城内的这种状况来对比,楼令真不觉得“绛”城比“蒲”城好到哪里去,一样的没有规划,一样的脏乱差。 不过,楼令除了“蒲”城和“绛”这座都城之外,其实也没有去过其它城池,不会认为当前就没有一座能够过得去的城池。 他们从居民区拐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尽头则是又一道城墙。 楼令可算是见到了多层的建筑物,那是城墙后方的几座高塔,数量也就四座。 高塔能够被人从城墙外看到,它的高度一定比六米左右的城墙更高,看布置的方位大概是用来作为警戒台使用? 广场之上并没有其余的建筑物,甚至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地面也是原始的泥土地。 在城门边上倒是有人值岗。他们在郤锜率领的队伍靠近后,走出一名军官抬起手比划停车的手势。 “原来是郤氏宗子。”祁溪怎么可能不认识郤锜呢?他看向了郤锜身后的楼令,笑着问道:“这位便是今次要获爵的令吧?”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哪来那么多话?开城门。” 楼令友好地对祁溪笑着点了点头,话则是没有讲一句。 祁溪也没有在意郤锜的态度,一边让麾下打开城门,另一边走到楼令身侧,满是赞赏地说道:“年轻就能够立下那等功劳,实在是前途无量啊!” 时间过去了四年,楼令已经十七岁。 在这四年间,楼令的个头猛蹿,来到了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材也变得十分壮硕。 “您是?”楼令这话问出去,眼角余光看到郤锜皱起了眉头。 讲实话,楼令尽管对郤氏感恩,只是并没有当郤氏忠狗的想法,有另外的人释放善意,起了互相认识一下的心思,又咋地了? “我名唤溪,乃是祁氏。现如今……”祁溪说到一半,话被郤锜打断了。 “走了。”郤锜说完也不等楼令,率先迈步向前。 楼令抱歉地对祁溪笑了笑,赶紧跟上郤锜向城门洞走进去。 “不是让你不要随意开口说话吗?”郤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楼令沉默以对。 “不要再有下一次。”郤锜说完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他们当然不能乘车进入宫城,步行前进的时候,两侧以及身后有宫城卫士。 这些宫城卫士有一个不再被使用的称呼,叫:阍人。 “祁溪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楼令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只是听起来真的感觉非常耳熟。 听说过“举贤不避亲仇”吗?这个典故的主角就是祁溪啊! 第58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举贤不避亲,自己风华并茂的亲儿子。 举贤不避仇,那个老得没有几年可活的仇人。 故事背景却是祁溪即将老死,晋悼公让推荐一名接任“中军尉”的人选,祁溪给晋悼公推荐的便是上面两人了。 当然,作为“举贤不避亲仇”的主角,祁溪在现代是作为正面的角色被宣传,语文书上有其名。 晋国从来都不缺乏野心勃勃的人,无论魏锜、赵旃、祁溪、等等同时代的人,他们只是其中的一批而已。 进入宫城范围内的楼令可算是看到砖石与瓦片,砖是一种青砖,它被铺在主道路上面;建筑物却是大量使用夯土墙与木材,极个别的建筑物底部才看到青砖;瓦片集中在一些大殿的屋顶,其余建筑物的屋顶其实也是茅草,并非每一座建筑物都用瓦片遮顶。 “没有飞檐,看不到祥瑞之兽,后世的很多建筑格局,现在还没有出现啊……” “至少看到了青砖与瓦片,要不然还以为是穿越到了夏朝或商朝早期呢。” “用青砖铺这一条长度约五百米的道路,应该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了吧?” 以后会有一句俗语,叫:秦砖汉瓦。 之所以有“秦砖汉瓦”这句俗语,不是说秦代才有砖,或者汉代才出现瓦。 其实,那句话的内核是,先秦会在青砖上搞艺术,例如雕刻动物或人物形象,汉代则是在瓦片上搞艺术。 春秋时代当然已经有砖块与瓦片,只不过碍于生产力和审美的关系,真的不是什么建筑物都大量使用砖石和瓦片。 来到青砖路的尽头,有几个身穿常服的人站在原地,他们像是已经久候多时了。 “谁是‘楼’地的令?”韩厥问话的同时,眼睛其实就是注视着楼令了。 郤锜转头看向楼令,示意搭话。 “我便是。”楼令说着,迈腿向前踏了一小步。 “韩司马。”郤锜也不知道是单纯敦促,还是给楼令介绍。 韩厥是谁?他的公职是司马,身份则是韩氏的宗子。 司马这个官职在晋国已经遭到弱化,一些诸侯国却是武官第一人,在晋国“司马”的地位低于卿大夫,高于其它官职。 “锜大夫到偏殿休息,我领令去谒见君上。”韩厥在公职上比郤锜高了许多,双方的家族也都是大家族,地位方面属于平等。 可能是因为双方身份对等的关系,郤锜倒是不再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再看楼令一眼,跟着一名寺人身后走了。 “跟我来。”韩厥倒是脸上时刻带着微笑,估计是与平时的为人有关,并非是刻意释放善意之类。 要进入大殿还要沿着阶梯向上,多少道阶梯不清楚,中间存在一个较大的平台,到了最顶上才是大殿入口处。 “很多影视作品中,宫殿之类都是在高台上修筑。这是为了什么呢?”楼令还有心思想这个。 又能够是为了什么,一来是修筑地基的需要,再来就是防止动不动就室内漫水。 到了最上面的平台,左右两边都是长廊,对准台阶方位的则是大殿的出入口。 殿内的光线比较昏暗。 楼令向内看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大殿两侧坐着不少人,有两人则是站在走道正中间汇报着什么。 “你先候着。”韩厥吩咐了楼令一句,自己则是进入殿内。 楼令猜测里面应该是在进行朝会。 然而,春秋时代的各个诸侯国并没有固定时间举行朝会的习惯,只有发生大事之后,国君才会临时召集众贵族进行商议,一般越大的事情参与商议的人数越少,反倒是人数多的大会只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会议。 楼令转身向下看去,能够看到宫城之内的大范围空间,甚至还能够看到宫城之外的一座座屋顶。 大约是过了两刻钟左右,大殿内出来一名寺人。 “这位便是来自‘楼’地的令吧?请随我来。”寺人笑眯眯地说道。 寺人就是被阉割之后在宫城当值的人,他们在很久之后被统一称呼为太监,可是当前太监可不能随便喊。 宦官也分等级,太监在很长时间里就是宫廷大总管,其余阉人根本与之无法比较。 先秦时期,太监之下便是各种“令”,例如到了秦一统时期的“中车府令”。 另外,先秦时代那会,在宫城内当值的雄性,排除掉各种侍卫或宫卫之外,真的不一定就是阉人,可能也是君主的亲戚或心腹,比如赵高就不是阉人。 关于赵高是不是阉人,反正《史记》里面记载的赵高就不是阉人。 再则,很多相关的典籍也明确展示了一点,一直到西汉之后才规定宦官必须为阉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必须阉割,才能够在宫中当宦官的要求。 之所以后面的人都认为赵高是阉人,无非就是受到影视作品的误导。这个跟《三国演义》太过于深入人心,结果正史反倒没有多少人在意,很多人拿演义故事当正史的错误是一样的。 楼令:“……” 是不是少了什么程序,例如教导谒见礼节之类? 寺人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楼令也不迟疑,跟在寺人后面进入大殿之内。 外面阳光明媚。 室内大体上光线昏暗。 楼令进去的时候,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眯起眼睛跟在寺人身后,想用眼角余光观察大殿的左右两侧,瞧了几眼只是一片模糊。 两个环境的光线区别太大,确确实实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适应。 楼令察觉到寺人停下脚步,下意识站定在原地。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楼令也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稍微抬头向前方看去,只看到又是一个平台,上面坐着一道半个身躯融入黑暗的身影。 “令,参见君上!”楼令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是不是符合礼节。 不称“臣”的原因是,楼令暂时没有那个资格。 至于跪拜?反正当代不流行动辄膝盖发软,一般只有奴、隶或罪犯见到谁都跪,黎庶(平民)以上真的不用这样。 需要跪拜的场合有哪些?进行祭祀,又或是举行大礼仪,其它场合鞠躬或作揖也就行了。 “唔!”晋君獳其实能够很仔细地观察楼令,刚才就已经在详细端倪,开口说道:“便是你俘虏秦国大力士杜回?” “回君上,确实是令俘虏杜回……”楼令话到一半,听到了一道“哼”的声音。他稍微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令受征召参战,往西参加大小战事七场,杀敌百余,俘敌四百余……” 一连串的事迹被楼令娓娓道来,过程中并没有人让他闭嘴。 所以,楼令讲自己的参战史,一直讲到怎么俘虏杜回的过程,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了魏氏兄弟,只不过楼令的阐述中是不认识魏氏兄弟为何人,讲的是恰好碰上杜回就将之俘虏了。 “君上!”魏锜在殿内,等楼令说完才站起身来,又走到楼令的身侧,作揖说道:“臣有话说!” 第59章 就是不惯着你 “寡人不想听你说话。”晋君獳毫不客气地表达了态度。 魏锜可是害得晋军国战失败的罪魁祸首之一,别以为遭受到了处罚就算完事,纯粹是之前晋君獳有更迫切需要对付的人选。 到现在,晋君獳仍旧视魏锜为罪人,正在气头上容忍魏锜出现在大殿内已经是极限,压根不想看到魏锜,别说是听魏锜讲话了。 “这……”魏锜感觉到了难堪,想要挣扎一番,遭到多数在场人员的怒视,蔫了吧唧地应了声“诺。”,退了下去。 楼令这才扭头看向魏锜,恰好与刚刚重新坐下的魏锜来了个四目相对。 刚坐下的魏锜眯起眼睛注视楼令,没有刻意表现出凶狠,态度则是非常明显:咱两的事情没完。 讲实话,楼令真的不明白魏锜哪来的胆子,先致使一场关键的国战给战败,后面还敢一再蹦跶。 “足下为何如此凶狠注视于我?”楼令当然知道事情没完,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似得,当场就对魏锜提出疑问。 结果是魏锜被问得先一愣,随后别开脸去。 为什么要凶狠地注视?魏锜当然是认为到手的功劳被楼令给捡了。 当初,魏锜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让晋军战败?不就是因为他想要获得大夫爵被拒绝,满怀恨意之下做出那种事情的嘛。 楼令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转身面向晋君獳,大声说道:“请容禀。” 晋君獳多看了楼令几眼,心里觉得楼令要么真的是愣头青,不然就是胆子大得离奇,想了想开口说道:“说。” “令来时偶然听见一些传闻,说魏氏有一人唤锜,认为我是抢了他的功劳。”楼令又扭头看了一眼魏锜,恰好对方也重新看了过来,当场就问道:“敢问,我是从足下手里抢到的杜回吗?” 魏锜可以回答“是”,反正当时哪怕有其他人在场,他们现下也无法帮楼令作证,相反魏颗人在殿内。 只要魏氏够无耻的话,完全可以干不要脸的事情,由魏颗去给魏锜做证,说楼令就是趁两兄弟不注意把本来就被俘的杜回偷走,再冒领功劳之类。 然而,魏锜或许胆子很大,可能在怒急攻心的情况下会不管不顾,只要他认为自己是人上人,基本的为人道德却要注意。 “我与兄长先追……”魏锜没有正面回答,一段话讲下来,意思还是楼令捡了便宜。 楼令也不多说,再问:“那么,我俘虏杜回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足下呢?” 魏锜先是沉默,随后大声说道:“多说无益。此结,你我过后再算。” “不不不。”楼令倒不是为了挑衅,激怒魏锜当场就动手,讲述一件事实,说道:“我今天被召唤,想必足下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旦我获得爵位,领下了功劳,你再纠缠不清,便是质疑君上了。” 在场不少人听得下意识点头,认为楼令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们多少认为楼令是想借国君的威严,可是楼令又接着往下说了。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所以,认为有争议,你觉得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解决呢?” 刚才魏锜不正面回答楼令的疑问,纯粹是他真的没有看到楼令俘虏杜回的过程,也就等于楼令俘虏杜回的时候不在现场。 另外,魏锜现在还不是大夫,讲实话是可以选择不要脸,问题在于牵扯到了魏氏宗子魏颗身上。 魏锜总不能让魏颗帮忙作伪证吧?别忘记杜回可没有死,人还活得好好的,真相想查出来并不困难,传出去可就不是什么小事,涉及到魏氏的整体信誉问题了。 “是你俘虏杜回,关于这点没有争议。”魏锜脸色非常难看,不等殿内的喧哗声消失,又说道:“你占了便宜也是事实。” 楼令知道事情到这里不必再继续纠缠,真的就是只有等事后再解决,至于是哪种解决方式,除了付诸武力又能够是什么呢。 所以,楼令重新面向晋君獳,做出行礼的姿势。 在殿内左侧,智首低声在问智罃,道:“便是他救了你?” 智罃无声点头。 智首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是个胆子大得令人惊讶的人,却是太过锋芒毕露。” 对这点智罃有话讲,也就说道:“罃倒认为他很聪明,选择的时机再正确不过了。” 智首知道,只是评价仍旧不改,随后问道:“你俩事后有再相见吗?” 智罃如实答道:“上次在‘旬’地,我特地就魏锜的事情警告了他一番。” “这么说来,他在回国之后,没有再主动找你。”智首看到智罃点头,倒是出现了不少的困惑,说道:“这样看来,并非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 有困惑,主要是智首看出楼令先试图激怒魏锜,没有成功仍旧不改挑衅。 智罃说道:“无论他怎么退缩,该过的关,还是要过的。” 智首“唔”了一声,示意智罃不要再讲话了。 讲一个事实,当下晋国的高层,哪怕是魏氏或赵氏,一样有很多人不喜欢魏锜和赵旃,痛恨他们让晋军在“邲之战”吃了大败仗。 两个家族之外的人,他们只是碍于赵氏或魏氏的实力,不敢直接实施报复而已。 只要魏锜和赵旃一天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哪天突然间冒出刺客将之杀死,真不会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即便不是武力进行报复,心怀怨恨的人,一样会在各种事项上对魏锜或赵旃设置无数的障碍。 现场,晋君獳已经肯定了楼令的功劳,进入到赐爵的流程。 因为只是“下大夫”爵位的关系,自然不会多么的隆重,在朝臣与众贵族的见证下,赐予印章与符牌就算是走完了第一道流程。 印章代表爵位。 符牌则是凭证,其实也是成宗做祖的一个关键“道具”啊! 后面,自然会有其余人跟楼令再接洽,谈一谈关于封地的事情。 走完了第一道流程之后,楼令被人领着来到右侧的一个空座位,坐下去参与这一次朝会。 “认识一下……”巫臣等楼令看过来,很友好地继续笑着,说道:“我乃申氏的巫臣。” 楼令却是稍微愣了愣,主要是看见这人一副楚人的打扮,纳闷怎么会出现在晋国君臣开朝会的大殿内,并且还有座位。 “我……叫令,暂时还没有选择封地。”楼令尽管觉得奇怪,还是礼貌笑着说道。 这名楚人的全称叫“申巫臣”,其实是芈姓,屈氏。史书上留名则是“申公巫臣”。身份是楚国的公族封君。 申巫臣或许不出名,带着私奔的那个女人则是非常非常的出名啊! 那么,申巫臣带着私奔的女人是谁? 她在史书上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的夏姬啊! 题外话: 后台出现bug了,正在等着询问编辑,今天或许只有两章。 第60章 寡人无不应允 夏姬是一位传奇性的女子,她为姬姓,名唤少。 以出身论,夏姬乃是郑穆公之女,后面嫁给陈国司马夏御叔为妻,两人生下一子名曰夏征舒。 之所以在史书上以“夏姬”记载,原因便是她嫁给了一名夏氏的大夫,取丈夫的氏“夏”为夫家来历,再以自己的姓“姬”点名血缘出身。 在陈国生活的期间,夏姬作为夏御叔的妻子就已经显示出放荡的一面,后来引发陈国一系列的动荡,其中包括与陈灵公私通,还与孔宁、仪行父等多位大夫私通。 后面夏姬的儿子夏征舒实在不堪受辱,一次找到机会在马厩射杀了陈灵公以及多位大夫,导致夏姬迫不得已逃亡到了楚国。 夏姬到楚国之后,她仍旧是作为“交际花”的存在,甚至连楚庄王都窥视其美貌与房中术,想要纳入房中尽情享用。 结果是怎么回事呢? 便是坐在楼令邻座的申巫臣向楚庄王纳谏,说:“不可以。您召集诸侯是讨伐有罪之人,如今您要是纳了夏姬就是贪图美色,贪图美色就是淫,淫为大罚,《周书》说明德慎罚,您这么做不符合慎罚之道,请您好好想想吧!” 楚庄王多少要脸,再来更看重霸业,也就听从了申巫臣的劝谏。 后面,楚国的司马子反也窥视夏姬的美色,想要娶了夏姬,又是申巫臣跳出来阻止,说道:“她是个不祥的人,身旁的男人都会被诅咒身亡,陈国因她而灭亡。天下众多美女,何必要她!” 事情进展到这里的话,申巫臣只是充当一名劝谏者的角色,没有后面的事情,一定会在青史留其美名的吧? 只是后面还有故事,也就是楚庄王将夏姬赐给了一名叫襄老的楚国贵族,他担任楚国的“连尹”这个官职。 襄老娶了夏姬后不久,他在一场战事中阵亡了。 之前劝这个那个不要娶夏季的申巫臣却跳出来,扬言说不怕夏姬自带“诅咒”,想要将夏姬娶回家中当妻子。 楚国君臣当然不同意了,一些人还嘲讽申巫臣说一套做一套。 所以,申巫臣建议楚庄王将夏季送回郑国,随后又自荐让自己进行护送,假意送夏姬回郑国,实际上干的却是带上楚国给郑国的国礼和夏姬,一块逃亡到了晋国。 在申巫臣干出这一件事情之后,他在楚国的亲人遭到清算,整个家族被楚廷杀了个干干净净。 申巫臣现在之所以用“申”为氏,原因是他逃亡到晋国之后,晋国为了侮辱楚国进行收留,晋君獳将一块叫“申”的土地赐给了申巫臣作为封领。 楼令真的不知道申巫臣是谁,与之交谈的时候却发现周边的人表情都很奇怪。 要是申巫臣介绍自己的妻子夏姬,楼令还真就听说过那位奇女子。 夏姬的神奇不是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这么回事,她是诸夏历史上第一位被记载懂得魅惑之术且拥有采阳补阴技术的女人。 为什么周边的人脸色会那么奇怪?因为他们知道申巫臣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因为美色而害得自己全家死光光,不止现代人会鄙视,春秋时期的人同样会鄙视,并且与之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还会像躲瘟疫那般,有多远就躲多远。 朝会进行的时间并不太久,楼令只是听到了一些有尾没头的话题,坐了约两刻钟的时间,朝会也就结束了。 “你先别走。”韩厥在门边拦住了楼令,一副接下来还有事的模样。 而在这时候,晋君獳也来到了门边。 当然是晋君獳先迈步走出去,后面跟着一大串人,其中包括了楼令。 “寡人今日新得一大夫,心中甚是喜悦。”晋君獳站在台阶前方,一副很开怀的模样。 众人知道说的是楼令,不少人事先也知晓另有节目。 楼令却是看到郤锜又出现了。 郤锜站在下方,身边站着不少年轻人。 “将舆图取来。”晋君獳进行吩咐。 早有寺人准备好了舆图,搬过来平放到旁边的地上铺开。 晋君獳招呼楼令向前,笑眯眯地问道:“寡人听闻你射艺不俗?” 现在可不是应该谦虚的时候,楼令也就说道:“臣自认射艺不错,还请君上检阅。” “很好!”晋君獳先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指向舆图,又说道:“此前并未赏赐封地,皆因寡人听闻国中出一神射手,那人便是你。你三箭皆是射中百步开外靶心,可选五十里周长之地,射中五箭可选八十里周长之地。十箭皆中,但有所求,寡人无不应允!” 楼令却是有些张狂地说道:“君上,百步如何显我本领?请君上命人将箭靶移至一百二十步之外,臣先射五箭不移动箭靶;后面五箭可绑于马背,驱马使之奔跑,臣再射之。” 晋君獳非但没有因为楼令的张狂而心中不悦,相反露出了更加喜悦的表情,大声连连喊了三声:“好!好!好!”,环顾在场众人一圈,又大声说道:“今日,诸位且为见证。寡人所出之言,绝无反悔可能!” 至于说楼令自己加难度,晋君獳再加价?事情真不是可以这样搞的。 下大夫拥有多辽阔的封地有硬性规定。 再来是,晋君獳开出八十里周长封地的奖励,讲实话就是很优渥了。 如果封地再大的话,不止是违背了赏赐的规则,事实上也会让楼令变得树大招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再进行针对之类。 楼令有把握能够次次命中,怕的就是难度太低,惹来众人的不满,索性自己将难度提高。 要是难度被提高还是有人不服?那就让他们站出来自己试一试,做不到就别再叽叽歪歪了。 不少人在布置现场,先安排的就是固定靶。 楼令被请到下方的广场,之前被代为保管的弓和箭也重新拿到手。 对于一度离手的弓和箭,楼令肯定是要重新检查一遍,免得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仔细检查下来,弓和箭看不出被动了手脚的样子,楼令还是几次进行反复试射。 “看起来不像莽夫。这就很好。”晋君獳知道楼令反复检查弓和箭是为了什么,眼睛扫视了一下魏锜,发出一声冷哼。 以后的魏锜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是以后。 当前的魏锜不止名声臭,为人也是公认的烂,尤其大家都认为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如果魏锜知道好歹,他应该学赵旃那样,起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内,躲几年再重新露面,可他非但不躲几年,还一次次强行显示存在感。 这不,魏锜见楼令已经准备好,跳出来说道:“我要与他比试!” 第61章 俺是莽夫啊 晋国现在大致上分成了三个梯次。 首先,公族一定是最为强大的那个梯次,又包括国君的直属力量,以及郤氏、栾书、韩氏、巩氏在内,众多公族封君的力量。 第二梯次大致上就是赵氏、范氏这两个家族为一档,其余家族就没有资格位列其中了。 到了第三个梯次,无疑问就是魏氏作为领头羊,往后便是窦氏、解氏、张氏、胥氏、长鱼氏等等家族在紧紧跟随。 那些家族算完之后,其余家族都算是不入流,发生了什么事情,顶多就是选边站,乃至于连选边站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楼令知道魏锜要针对自己,他怎么可能不打听关于魏氏的消息呢? 问题出在哪里?楼令之前的阶级太低,哪怕用尽方法打探,很真实的情况就是也打探不出太多的消息。 后来还是楼令跟郤至接触多了,能够从郤至这里知晓更多关于魏氏的情报。 尽管郤至说得情报仍旧不多,起码楼令已经知道魏氏是晋国所有非公族家族中,实力仅次于赵氏和范氏的那个家族。 魏氏的实力强到什么份上?同为非公族的其余家族,估计要解氏、张氏和窦氏加起来才有魏氏的实力。 这么说吧?魏氏一个家族可以拉出规模至少一万以上的军队,仅是这点就不是随便哪一个家族能够办到,哪怕是有卿位的巩氏都做不到。 一万的军队少吗?在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的时代或许会显得少了一些,问题现在是春秋中期,很多诸侯国连一万大军都无法征召出来啊! 魏氏可以征召出来的一万大军,每一位都是经过训练,听得懂军令,看得懂旗号,能够列阵而战,真不是随随便便拉人来凑数量。 楼令满打满算也就能拉出三十位受过训练的士兵,讲实话跟魏氏没得比,乃至于魏氏的一些附庸在实力上都比老楼家强许多。 既然双方的实力差距那么大,楼令怎么就敢龇牙? 之前已经提到过了,魏锜当前是公认的烂人,尤其晋君獳对他很是不喜欢。 仅仅是晋君獳不喜欢魏锜这一点,魏氏在魏锜不占理……,或者说大家觉得魏锜不占理的情况,怎么敢冒着触发众怒的情况下帮魏锜强出头呢? “既然是比试,是不是要有彩头?”郤锜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了出来。 魏锜也是一个看菜下碟的人,至少不敢直接挑衅郤锜这位郤氏的宗子,笑着说道:“我出得起彩头,他能吗?” 讲实话,楼令还真不能。 原因?魏锜背后有魏氏,拔下一根毛,重量也许就能压死没有什么底蕴的老楼家了。 郤锜用鄙视的表情盯着魏锜看了一小会,发出一阵冷笑声,再说道:“君上要楼令展现射艺,有你什么事?你跳出来破坏已经很失礼,想像‘两棠之役(邲之战)’那样不付任何代价,净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 现场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笑声,随后引发了众人的大笑。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叫好,早盼着有谁站出来痛斥魏锜的大胆和无耻了。 到这个时候,魏氏家主魏犨不能再装死了。 “君上已经处置过了。”魏犨说话的时候看着一名中年人,被注视的人叫郤犨,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名字,后者是郤锜和郤至的族叔。 刚才就是郤犨率先发笑,引得众人一起发出哄堂大笑。 “闲话少说!”郤锜会尊重魏氏的实力,却不至于魏犨出面就退缩,往下继续说道:“他人获爵,事关家族封地,跳出来搅事就是不对。想搅事可以,付出代价来!” 郤犨笑呵呵地说道:“这种例子不能开。要是有这一次,日后谁获爵或是升爵,是不是也能跳出来搅事呢?” 在郤犨说话的时候,多少带点嘲讽的神色在看魏犨,摆明就是认为魏犨作为一族之主对族人太过管教无方了。 “看来,郤氏很看重楼令啊?”智首越发高看楼令,认为楼令一定有郤氏看重的价值。 智罃低声问道:“那我们……” 智首不回答智罃的提问,走到了宗子旬庚边上,低声问道:“家主可有什么交代?” 今天,作为中军将的旬林父并没有到场。因由是旬林父病了,还病得极重。 旬庚是旬氏的宗子,地位高于小宗之主智首,有些事情旬林父不在,肯定需要旬庚来拿主意。 “我们现在只针对范氏。”旬庚的意思很明显,不掺和郤氏与魏氏的矛盾。 凑过来的智首和智罃立刻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另一边,魏犨已经做主,拿出一千奴、隶以及一些物资作为代价,讲明一旦是楼令获胜,那些尽归楼令所有。 这样的代价算低吗?反正郤犨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不少话,但是魏犨死活不再加码了。 一千个奴和隶,再加上几千石粮食,数百布匹,说实话已经不少了。 只是,以魏氏的体量来说,真不算分量太重。 关键是什么?不管人或是物资,反正魏氏也不是刮大风卷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加码。 “这样的话,你愿意魏锜搅局吗?”郤锜问话的人当然是楼令了,用的也是“搅局”的定性。 楼令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我不同意也没有用,对吧?” 或许有人觉得楼令退缩了?郤锜却看出楼令眼眸里有凶光。 “君上,如果魏锜主动攻击楼令的话,楼令是不是能够反击,杀之无罪?”郤锜干脆对晋君獳进行请示。 晋君獳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杀人者,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谁先动手,谁就去死。 毕竟,晋君獳是一国之君,还是大权在握的君主,允许各个家族斗争,敢在自己面前闹出人命?那就全部去死。 郤锜问楼令,道:“听见了吗?” 你这个家伙,别乱来啊! 楼令刻意在郤锜注视下露出可惜的表情,再正色答道:“听见了。” 站在一侧的魏锜憋屈又愤怒地想道:“什么意思?他敢杀我?” 因为有那几句话的关系,不少人开始认为楼令是个莽夫,还是脑子不怎么好使的莽夫。 楼令就是故意塑造这种人设的! 家族实力弱小,等一下所有人都将见证楼令的武力。 等他们见证楼令的本事,想要对楼令做点什么,该想想得罪一个脑子不好使却武力值奇高的莽夫,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了…… 第62章 别出现狗血戏码 以为只有到了现代之后,那些“流量”才会打造人设吗?并不是的。 说起打造人设这个话题,历史上的很多人物也会,比如曹操。 曹操不止一次宣称:“吾好梦中杀人!” 那么,曹操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自己会在梦中杀人?甚至为了证实自己的确会在睡梦中杀人,他好几次杀死突然闯进卧室的人。 因为曹操自己也心虚,害怕在睡梦中被人杀死,只有先让大家都相信自己睡觉的时候会杀人,才能恫吓住一些人。 古时候像曹操打造人设的人并不少,包括同为东汉末年却更早打造人设的孔融。 这位孔子的第十二世孙,他用一个“孔融让梨”将自己的人设立了起来,动用家族资源宣传自己“仁德”的一面,其实也是在打造人设。 后面证明了人设的重要性,孔融与同代的豪杰一对比,完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当时“孔子的后裔”这个身份也不吃香,有之前立起来的人设,天下再怎么乱能够让他去了哪里都好吃好喝又睡得香。 东汉末年打造人设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包括刘表、袁绍、袁术、刘备、孙策、孙权、诸葛亮、周瑜、郭嘉、庞统等等大一堆人,有人装着装着不装了,有的人则是一装就是一辈子。 那些人单独摘出来,光是打造人设的过程就足以写成一部小说,还会显得极其精彩。 其实,一装就是一辈子的话,那就是真的! 更后面朝代,打造人设的更多,像竹林七贤,比如司马光、欧阳修,还有王安石,等等一系列人物。 他们为什么打造人设?为的是实现野心或是理想,以至于到了有明一代出现了一个专门用来形容做这种事情的名词,叫:养望。 春秋时代其实也有人在做相同的事情,指的不是楼令。 正在做相同事情人叫旷,他是一位盲人乐师,非常努力地在学习音乐,只为了能够成为在音乐领域上的权威,随后再结交达官贵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更多人,他们尽管不是刻意“养望”,只是大体说来属于殊路同归,他们追求“三不朽”的伟业。 什么叫“三不朽”呢?其实就是:立德、立功、立言。 春秋时代第一个完成“三不朽”已经出现,他叫管夷吾。 对的,就应该称呼管夷吾,他是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 后世的人老喜欢去名而呼字,管夷吾遭遇到了这种情况,项籍的情况也相同。 要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叫管仲或项羽,两人就该不悦地问:我们很熟吗?或者你想当我的长辈?竟然呼“字”,不喊“名”啊! 楼令有在观察旁人,能够从他们看待自己的表情得出结论:“看来他们相信我是一个莽夫了。” 不是莽夫的话,谁会在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那么虎的? 韩厥对楼令越加笑眯眯,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楼令答道:“我随时可以。” 韩厥看向魏锜,脸上依旧是笑眯眯,问道:“你呢?” “我没问题。”魏锜的脸色并不好看。 讲实话,魏锜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固执地认为自己受到了欺负,尤其是那些旁观者对自己带有极大的偏见。 两位要亲自下场的人都说准备好了,比试自然也就随之开始。 由于魏锜临时加入的关系,现场又摆上了一个箭靶。 他俩分左右站立,几乎同一时间挽弓射箭。 楼令射出去的箭矢,它不出任何意外地正中靶心。 “中了!”魏锜含怒而射,第一箭也射中靶心,一瞬间不由信心十足。 现场爆发出了欢呼,七嘴八舌地呼喝:“彩!!!” 人品是人品。 技艺是技艺。 他们不会因为谁的人品差就吝啬赞赏,两个人第一箭都命中,确实是会引来众人发出欢呼声。 楼令根本不受任何影响,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射箭,第二箭仍旧正中靶心,第三箭也丝毫没有偏离,一直到第五箭都准确无误。 既然要装逼,为什么不装一个更大的?比如玩一手“三星连珠箭”呢? 楼令本来是有那个打算,再加入魏锜就不能太过大意了。 另一边,魏锜第二箭就偏了,直接没有中靶,以至于停下来调整心态,哪怕眼睁睁看着楼令连续射箭都命中靶心,心里出现什么变化不知道,看上去却是脸色越来越平静。 输?那魏锜肯定是在第一个环节输给楼令了。 魏锜却像是临场出现蜕变那般,看不出带有其它情绪,继续射箭之后表现得非常专注,哪怕后面只有一箭命中靶心,剩下的三支箭只是插在箭靶外围,看上去仍旧是一脸的平静。 到后面,大家只是安静在看着魏锜射箭,很多人并不是再关注魏锜射中多少箭,主要是观察魏锜的精神状态。 “锜还是能成大器的。”魏犨低声对魏颗说道。 魏颗一脸的欣喜,几乎压不住嗓子,说道:“奴隶和物资都不亏!” 不就是在比试中输了吗?家族核心成员之一的魏锜好像出现蜕变,与之相比那些奴隶或物资又算得了什么。 楼令看到魏锜射完之后看过来,面无表情与之对视。 就在楼令以为魏锜是要玩一出“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魏锜却是向晋君獳请罪道:“此前乃是臣之错,日后必当赎罪。” 晋君獳当然看出魏锜发生了改变,面对魏锜的请罪只是“唔!”了一声,没有其余的表示。 然后,魏锜面向楼令,嘴巴张了张,有好一会都是保持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别玩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狗血戏码出来。那可真的就是……太狗血了!”楼令心想。 最终,犹豫半天的魏锜嘴巴吐出一句话:“你就是在俘虏杜回这一件事情上占了便宜。” 讲实话,楼令很是松了一口气,不搭理魏锜这个人,看向韩厥,问道:“可否进行第二场射箭?” 韩厥看待楼令的眼神很炙热,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以善射而闻名的韩氏,他们固然有很多射箭很准的族人,讲实话却是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神射手。 “我家的弓好用吧?”韩厥特别问了一句。 楼令没有犹豫,举起手中的弓,极为肯定又大声地说道:“韩氏的弓用起来极为好用。” 韩厥脸上的笑容更盛,完全不管脸色变得很奇怪的魏锜,走上前招呼楼令往下一个场地…… 第63章 晋国之幸啊! 能够制造出好东西,自然希望能够由更厉害的人来使用,要不然再好的东西交到差劲的人手里必将蒙尘,乃至于被用出反效果毁了名声。 当代就没有不会射箭的贵族,区别只是射艺到底怎么样。 韩厥当然看出楼令有着非凡的射艺,很希望能够挖掘出楼令的极限,再来就是因为楼令有非凡射艺而生出欣赏了。 换了一个场地,地方其实仍旧在宫城大殿前的广场。 有人事先牵来了几匹马,很费劲才将箭靶安装在马背之上,准备就绪之后等着下一个命令传达。 “君上让安排的都是骏马,看来是对你的射艺信心十足啊。”韩厥特别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任何的时代,骏马都是十分珍贵的一种物资,便宜是绝对便宜不到哪去了。 这样说吧?在冷兵器时代,一匹骏马的命绝对比人命……尤其是普通人的小命更值钱,一匹骏马或许还能抵得上几百人的价值。 韩厥说那一句话其实有另外一个意思:小心点,那些可都是国君喜欢的骏马,射死或射伤一匹,说不定会被怪罪。 站在一侧的魏锜脸上保持奇怪的表情,心里想道:“这家伙除了脑子不好使,一身射艺确实非凡。” 那个“这家伙”还能是谁?魏锜说的当然是楼令了。 讲实话,魏锜到现在仍旧不后悔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只是已经醒悟过来,知道自己那样做确实是错了。 错误包括在“邲之战”瞎搞,连累家族近来不得不极尽收敛,深怕国君将目光转向魏氏,再让魏氏步了先氏的后尘。 能够醒悟到这种错误,主要是魏锜发现魏氏竟然连对一个刚刚升了“下大夫”爵位的楼令都有些投鼠忌器,进而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魏氏正在遭到郤氏的针对。 尽管魏锜已经醒悟过来,并且认识到楼令的价值,但是魏锜仍旧不可能服软,顶多就是后面互不相厌。 “都准备好了?”韩厥必须进行确认。 楼令自然表示没有问题。 魏锜也是相同的回应。 这样的话,韩厥先对晋君獳进行请示,随后再对远处的马奴示意。 一众马奴放开了手里紧握的缰绳,他们又一致地口呼“驾!”,再拍打一下马屁股。 十匹骏马得到指令向前奔跑,一开始缓缓地适应,后面加快速度驰骋起来。 哪怕到现在,楼令仍旧对那些马被称呼为骏马比较不理解。 十匹马之中,没有一匹马的马背高度超过一米一十五。这样的马匹,它们配被称呼为骏马? 其实,楼令也早就发现了一点,当前不管是晋国还是楚国,使用的马匹都比较劣等,不止马背高度全部低于一米二十,身长包括尾巴其实也没有超过三米五。 这种马?要是一米八以上的人骑跨上去,双脚都快要着地。 再则,它们的负重和耐力也不行,比如楼令就试过进行骑乘,自己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压上去,马跑个三五百米都嘴角有白沫了。 所以,它们也就用来拉拉车,真的无法用来骑乘作战。 楼令和魏锜都没有在马跑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射箭。 那些马一开始距离他俩也就三四十米远,马上射箭会显得对自己的射艺信心不足。 等待马跑出六十米之外,魏锜首先开始射箭,只是第一箭就射空了。 射移动靶跟射固定靶,本来就是两码事。 射固定靶只要注意风向与风的等级,有准确的判断再射箭,基本上也就八九不离十。 移动靶因为是在移动的关系,不止要观察风向,再估算风力的等级,还要掌握一个叫“提前度”的数据。 楼令在跑得最快的那匹马跑出八十米才挽弓,看上去表情十分平静地射出第一箭。 在楼令有所举动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先是注视楼令,随后视线在跟随那一支被射出去的箭。 “我们也要出一位养由基一般的人物了。”旬庚看到楼令射出去的箭准确无误射中靶心,脸上有欣喜,更多的是心里感到可惜。 欣喜自然是国家出了人才,还是当前急缺的骁将,日后一定会在战场上发挥出极高的价值。 可惜?可惜的是楼令并非出身旬氏治下,并且楼令已经被郤氏的高层发现并挖掘出来了。 智首看到楼令的第二箭再次命中,说道:“先氏真是活该灭亡啊!” 可不是吗?明明“楼”是“蒲”的下辖区,先氏统治“蒲”地的时候没有发现治下竟然有那样的神射手,轮到郤氏接管“蒲”地没几年,冒出来这么一位神射手了。 最主要的是什么?郤氏不止发现楼令,他们的高层还愿意为楼令争取上升渠道。这样的事迹传出去,该有多少觉得自己有本领的人会投奔郤氏?必然会让郤氏得到更多的人才啊! 所有家族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郤氏持续壮大似乎成了可以预见的事情,接下来晋国的权力架构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呢? 现场爆发了一声又一声的:“彩!!!” 那是楼令每一次都箭无虚发,乃至于连一百六十米之外的移动靶都被射中靶心。 同在竞技场之上的魏锜,他却是只有一箭命中箭靶,只不过离靶心有点距离。 “好哇!好哇!”晋君獳全然不在意有一匹爱马被魏锜射伤,非常开怀地对左右说道:“下次出征,寡人有车左了!” 这是要学楚君旅(楚庄王)啊! 楚君旅每一次亲征,必然让养由基担任自己的车左,一次次纵横战阵如入无人之境,原因便是谁都扛不住养由基的神射,只能看到就远远避让。 离晋君獳近的人,他们纷纷恭贺起来,几个人甚至用炙热的眼神频频注视正在朝这边走的楼令。 “来来来,将舆图搬过来。”晋君獳人逢喜事精神爽。 楼令走过来,距离晋君獳约三米站定。 后面跟着走过来的魏锜,他一路盯着楼令的背影,很清楚决不能随意找楼令的茬了。 “君上,臣幸不辱命。”楼令声音洪亮,甚至刻意表现得很自满。 现场却是没人觉得楼令骄傲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他们有楼令那种射艺,信不信表现得比楼令更加狂傲? “来来来,看看想要哪里。”晋君獳用肢体语言来表达现在的自己很高兴,会非常大方。 楼令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去,巡视了周围的人一番,目光停在郤克身上。 郤克是谁?他是郤氏的宗主,郤锜的父亲。 晋君獳再次催促:“还不过来!” 本来要有点表示的郤克看到晋君獳的举动,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从楼令被赐爵那个时候起,他就是晋君獳的臣子,要不要继续与郤氏保持什么关系,反正公开场合要有个做国君臣子的样子。 楼令却是继续注视着郤克一小会,随后将目光移动到郤锜身上,看模样就是在等待来自郤氏的反应。 面对楼令这样的举动,现场的人反应不一…… 第64章 敲定封地所在 郤氏一众人对楼令的反应当然是满意的。 不管楼令有多么大的本事,真的就是郤氏愿意扶持,才有楼令被获知立下功劳,进而又让楼令得以升爵。 如果楼令获得“下大夫”爵位就立刻将郤氏撇到一边,不止郤氏会觉得培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其余人也将认为楼令是个白眼狼。 所以了,晋君獳尽管心中颇为不悦,不悦中又带着理解。 其余人看待楼令的目光也变得和善许多。 毕竟,先不管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郤克对着楼令微微颔首,示意该怎么样就那个样。 楼令却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郤锜身上。 “君上厚赐,还不领赏?”郤锜说道。 楼令这才又向前走了几步。 “且看……”晋君獳抬手虚指了一下舆图,说道:“选定何处,寡人命人撰文,即刻敲定。” 那是一张长约一米五,宽在一米左右的山川舆图。 这张山川舆图看上去非常粗糙,只是标注出大型山脉以及河系,再来便是一个个大城的标记,小城或村庄并没有标注上去。 因为春秋早期只有筑城才算完成领土宣称的规矩,山川舆图上面其实并不存在“国境线”这玩意。 舆图上属于晋国的城池没有特别标注归属,其余诸侯国的城池却是标出了势力归属。 楼令注视着山川舆图,心想:“这样看起来,晋国的统治范围也不大,城池更是不多啊。” 怎么说呢?舆图上属于晋国的城池绝对不超过二十座,楼令不太清楚是没有将城池尽数算进去,或是数量只有那么一些。 有一点很容易辨识,也就是越靠近中原腹地,城池的数量越加密集,外围却是显得有些空空落落。 讲实话,楼令并不太清楚当代的现状,有一点却是万分清楚。 太好的地盘肯定不是楼令所能归于名下,哪怕一时间能够拿到手,势必引来许多强大家族的窥视,说不定什么时候连人带家族一块没了。 那么,楼令一定不能选太好的地盘来当作封领。 只不过,楼令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哪个地盘合适,同时合适的地盘又是能够归于名下。 “君上,臣不知应当选中何处。”楼令满脸为难,如实向晋君獳袒露为难之处。 这时,郤克走上前来,先对晋君獳行礼,随后说道:“君上,臣是不是能够有所建议?” 晋君獳知道一时半会无法断了楼令与郤氏的亲密关系,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郤氏能够插手楼令的封领选择。 郤克走到舆图边上,俯下身躯指着一个地方,说道:“此处可为楼令封地。” 那里是在晋国的北部,只是山川舆图实在太过简陋,很难让人分清地形到底怎么样。 郤克所指的区域,它其实在后世属于太原的一部分,目前还有一个范围不小的内湖。 这一片地方目前属于国君直管,只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大城,只有一些零散的村庄。 认真算的话,当地的环境真不差,有能力开发绝对会是个富足的地方,并且交通方面也比较便利。 晋君獳微微皱眉,说道:“选定这里,会有人说寡人刻薄啊。” 为什么那样说?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再来就是开发度不足,与晋君獳事先说的厚赐存在极大差距。 “臣以为,君上赐予些许人口、粮食、农具,臣家中再赠予一些,魏氏交付赌资,便算不得薄了。”郤克说道。 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对照出郤克说的到底是哪里,只看出位处晋国北部的边疆地带,心中也在权衡利弊。 “太好的地方我拿到手也保不住,显然不能拿。” “过于腹心的地理位置,我要做那么多事情,一举一动太容易被看在眼里。” “我现在的村子其实跟从零开始建设差不多,并且周边山地实在太多,重新换个地方,只要不是同样山地占多数,从零开始肯定比待在原地更有发展前景。” 晋国就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理位置,只有南部是少有的平原地形。 因为晋国南部的地理优势,当地也是晋国最为富足的区域,尤其是在农耕方面。 后面,晋君獳认可了郤克的提议,对楼令说道:“寡人再赐你三千人与所需农具,两万石粮食。” 郤克笑眯眯地接话,说道:“本卿赠你一千五百人,再赠马两百匹,粮食八千石。” 这个时候,旬庚推了智罃一把。 智罃知道突兀,还是笑呵呵地说道:“如此雅事,怎可缺我(旬氏)呢?我(旬氏)亦赠足下五百人,马五十匹,粮食两千石。” 事情到了这一步,确确实实是能够塑造成为一件雅事。 后来,赵氏、栾氏、范氏、韩氏……等等一些家族,或是站出来说两句,愿意结个善缘就大方赠送一些什么东西。 这么一搞,林林总总加起来,他们真的实现承诺的话,楼令到后面光是人口就能够获得八千。 “这样……,以后要是哪一家升爵,或是谁获得爵位,我一样得回礼。”楼令不太确定之前有没有谁发生好事送礼的习俗,要是没有的话,自己就成了首开先河的那一位了。 因为赐爵之后多了那么一道节目的关系,今天开完朝会不是各回各家,晋君獳命人安排了晚宴。 晚宴开始之前,楼令又认识了不少人,期间有一家之主,也有各个家族的宗子或是世子。低于一家之主、宗子或世子身份?没有那个身份,他们也无法出现在那种场合。 “你与智氏世子乃是旧识?”郤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出现在了楼令的面前。 楼令模糊说道:“‘邲之战’期间,我一度统属于智氏世子的麾下。” 郤至“哦”了一声,再笑眯眯地对楼令说道:“什么时候搬离,记得和我说一下。” 情况就是这么一种情况,楼令换了封地之后,不再归郤至管理的治下,日后两人也不再是统属的关系了。 楼令听懂了郤至的意思,无非就是愿意帮忙搬家。 而楼令还真就需要郤至出人帮忙搬家,要不然光是怎么搬光粮食都是一件大难事。 “最快也是明年再搬,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呢?”楼令心中充满了憧憬。 第65章 平陵令 楼令第一次参加高规格的晚宴,一顿吃下来却觉得啥玩意也不是。 怎么说呢?即便是一国之君摆得宴席,能够称得上最为丰盛的食物就是羊肉,无非就是用什么来煮,煮好之后用什么来盛放。 其余的佳肴?在春秋中期别奢望了啊! 当代,什么玩意都是白水煮,压根不讲究配料或佐料,放一些盐巴就算完事了。 宴会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不是其它,是一小杯的蜜水,还有数量极少的蜜饯。 另外,正式的宴会确实只能吃到羊肉,其余的肉即便能做得贼好吃,自持身份的东道主也不会将之列为菜单。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认为鸡、鸭、鹅、猪、鱼、等等不上档次。 至于牛肉?私下可以吃,同时吃牛肉也不犯法,正式宴会却没人列入菜单。 为什么会那么痴迷于羊肉呢?只因为在进行祭祀的时候,羊才是主要的祭祀用品! 菜色就那样,酒水基本上也就凑合着。 所以,楼令一场晚宴参加下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宴会吃的不是食物,讲究的是谁用了什么用餐工具,以及座位排次。 简单来说就是:用餐工具代表着阶级,座位档次决定社会地位。 晋君獳是现场唯一一位可以使用“鼎”来盛放食物的人,其余人皆没有那个资格。 卿大夫的座位一定靠前,又区分担任着什么样的卿位。 晚宴结束之后,晋君獳并没有留谁在宫里过夜。 他们醉或者没醉,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楼令在“绛”并没有产业,夜晚城门已经关闭,想出城要么是从城墙跳下去,不然就坐竹篮子被吊着下去。 郤至清楚楼令的情况,带上去到郤氏的府宅,安排楼令以及随从的下榻之处。 “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郤至喝了不少,说完直接走掉。 楼令其实也喝了不少,只是一点醉意都没有。 “郤氏这么一个大家族,在都城的住宅也是茅草屋居多,只有不多的几个建筑物大量使用木材结构,压根看不到大量使用青砖与瓦片的建筑物啊。” 楼令至少知道一点,一直到钢筋水泥普及之前,中原地区的绝大多数大户人家,他们盖房子确确实实是优先使用木头。 为什么不大量采用青砖?极可能不是生产力的因素,或许就是对木头的使用形成了一种习惯。 翌日。 早早醒来又进行梳洗的楼令,他吃完了朝食特地请见郤至,再由郤至带着去见了郤克和郤锜。 楼令对郤氏一众人表达感激之情。 “日后有所差遣,你且用心便是。”郤锜将话说得比较直白。 结果就是郤克听得立刻皱眉,只是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讲实话,楼令跟郤锜接触不多,看出郤锜就是那么一种为人,并非是刻意针对谁。 话说得难听点,无非就是郤锜认定自己就是应该高高在上,认为所有地位比自己的人,他们就该被予取予夺罢了。 多数的上位者,尤其是一出生就站在终点的人,他们没有得到正确的培养,几乎都是那副德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底层向上爬的人,一旦坐上了高位,不一定就会好到哪去,乃至于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们的德性还不如。 说到底,无非就是教育问题。 郤克笑着对楼令说道:“有需要,你就去找至。至无法解决,可以来找我。” 郤至笑着点了点头。 楼令自然又是一阵感谢,随后提出马上去新封领看看的意愿,请求郤氏能够支援向导。 “是该先去看看。”郤至搭话。 到这里,楼令就该告辞了。 等楼令出了屋子,郤克开始训斥起了郤锜,话题无非就是让郤锜改一改性子。 “你可不要辜负家主的培养啊。”焦是郤氏的家臣,其实是没有‘氏’的一类人。 没有“氏”也就代表没有封领,又或是祖上阔过,到了他这一代失去了所有,没有资格再有“氏”了。 这种当了家臣却连“氏”都没有人,讲实话就是地位不怎么高的一类,要不然当某家族的“家大夫”其实也能享有食邑。 楼令只是保持微笑,再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什么话题能聊,后面也就干站着,等候向导过来。 等了大约两刻钟,十来人出现在楼令的面前。 为首的人先自我介绍,说是叫郤超,他们十二人便是家族安排给楼令的向导。 “足下随行的人有多少?带来了多少马匹和车架,有多少储备的粮食,绳索、皮囊……”郤超的话就一个意思,出远门没有那么简单,该做好所有能够做到的准备。 楼令一听郤超说那些,多少感觉到靠谱。 可不是嘛! 任何时代出门都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免得到了需要的时候各种没有。 在现代,只要不是去了无人区,起码还能够花钱买所缺的物品。 在春秋中期?更多的时候是属于有钱没地方花。 楼令也就说道:“先回‘楼’地,一应准备就绪之后,我们再启程?” 郤超得到的命令是给楼令当向导,自然是遵从楼令的意见了。 刚魂穿过来的那会,楼令为了智罃履行承诺会干着急,怕的就是别人只是说说而已,东西并不一定能到手。 国君以及众贵族说要赠予人口或物资,他们是在那种场合下说出来,甭管送来的时间快或慢,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食言。 楼令尽管暂时没有收到任何人口或物资,心态却跟刚魂穿过来那会变得不一样,带着轻松的心情往“楼”地赶。 耗时二十一天,楼令回到家中。 “搬家?搬去哪里?”师嬴已经知道楼令获得‘下大夫’的爵位,欣喜和激动难免,听说要搬家更为关注。 “那个地方叫‘平陵’,我们要是不喜欢也能改。”楼令已经知道自己的封领叫什么名字了。 按照习俗的话,楼令已经有自己的“氏”了,就叫:平陵氏。 如果楼令不改地名,以后人们对他的称呼就是:平陵令。 不得不说的是,春秋时期的人对“平陵令”这个称呼会觉得正常,其余时期……例如两汉之后的人,他们听到“平陵令”一定会以为是个官职。 师嬴关注起了其它事情,问道:“什么时候搬?” 这个问题也是楼令必须正视的一件事情。 楼令现在无法给出答案,肯定是要先去封领亲眼瞧一瞧看一看,才能正式将一切章程定下来。 第66章 没有光占好处这种美事 楼令并不打算将“氏”改掉,一是习惯了“楼”这个“氏”了,二来是现代的时候听过姓楼,真不知道有平陵这个姓。 复姓?讲真话,不是古典武侠小说,哪来的那么多复姓,尤其复姓要么是源自胡人,例如慕容、欧阳这两个,不然就是历史留下污名的司马这一家。 “没有魂穿之前,我出过最远的门也是在省内,相隔不过三百来公里,一次出省的经历都没有。” “倒是魂穿之后,光是三百公里以上的来回就走了四次。” “这一次,从‘楼’去‘平陵’,听说单程就要走七百来里。春秋时代的一里是多少米来着?” 别笑话楼令无知,不知道春秋时代的一里是现代的多少米。 诸夏的朝代太多,很多朝代的长度单位名称可能一样,实际上的长度则是不一样的。 例如“丈”这个长度单位,它在殷商时期是一米七左右,所谓的“丈夫”便是在殷商时期出现,当时的男性平均身高约一米七,故有“丈夫”之称;往后的时代,从周朝到明清,一丈基本都在两米以上,最多的还定位为三米以上。 春秋时期的一“里”约是现代的三百米,以这个单位来换算的话,楼令从“楼”地出发,抵达自己刚刚获得的封领,要走至少两百一十公里的路程。 如果是在代步工具非常发达的时代,两百一十公里顶多就是花上数个小时,一天来回三四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楼令很清楚单程走上二十五天能抵达都算有效率,花费一个月或更长的时间,真心不要觉得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能不能带我一块去啊?”娃姒满脸的央求。 家里唯一的男人获得了“下大夫”的爵位,整个家族从各方各面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说现实点就是跟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变得不一样了。 有了“下大夫”的爵位,获得了封地的赏赐,其余堂或表的亲戚都欣喜若狂,何况是能够直接受到影响的师嬴和娃姒呢? 说到表的那些亲戚,楼令之前一个都没有见到,等自己成为一名“下大夫”之后,呼啦啦来了一大群。 他们过来就一个意思,侄子\/表弟\/表哥发达了,想要抱粗大腿。 真的,他们直接将那种意思表达出来,可不是明明想要获得庇护,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话却是说成来帮衬楼令。 因为原身母亲的亲人说得那样直白,反倒让楼令有了不少好感,愿意接纳他们进入自己的家族。 其实,楼令的脑子很清醒,直系血缘的亲人就那么多,家里的摊子却膨胀得太过,肯定是管不过来的。 当前的时代讲究的就是任人唯亲,没得选才会任用外人。不这么做就是异类,不止亲族要背弃,外人也不会理解。 所以,母亲的娘家人愿意投靠过来,无疑对楼令是一件好事,起码互相之间有一层关系在。 至于亲戚窃取家主的权力?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的例子,甚至连小宗代大宗都发生过不止一次。 问题在于当前讲究任人唯亲,明明有亲人可以任用却大肆使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乃至于将大权交给外人,家族不用其他人来针对,自己就要四分五裂了。 师嬴的娘家没有“氏”,他们的成份跟之前的老楼家差不多,居住地则是在“南屈”这个地方。 所幸的是,目前“南屈”是郤氏的管辖地,他们投奔到楼令治下,顶多就是算在郤氏赠送楼令的人口份额之内。 若是他们不在郤氏治下,偏偏又要投奔到楼令的家族?起码楼令要给予当地贵族补偿,事情严重则是起纠纷,后面闹到以武力的方式解决。 “光去就要走七百来里的路程。我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沿途怎么样,到了之后又要面临什么情况,你……”楼令想说‘别添乱了’之类,话却是不好听,只能重新咽回去。 在家国天下的时代,给家族添乱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尤其是话从一家之主嘴巴里讲出来。 “姊等下一次,好不好?”楼令是真将娃姒当成了姐姐。 娃姒沉默了一下下,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好吧……” 其实,娃姒也知道那样不对,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无法控制行为而已。 等待楼令准备就绪,队伍也就出发了。 他们当然不是直接往北,其实就是先往南,途经“北屈”和“南屈”两地,再走韩氏和旬氏的封地,一直到汾水边上才停下来进行休整。 光是上面的那一段路程,他们走了六天。而这还是比较好走的路,路途上都是平野地形,不用涉水或是翻山,偶尔需要穿过一座森林而已。 “你快些安稳下来,起码也先把封领接手,时间拖得久了,没人会帮你养着一大群人。”郤至恰好要回“蒲”城,半路上碰上了在汾水北岸休整的楼令等人。 郤至说的人,指的就是国君以及其他人要赠送的人口、物资等等。 讲事实还真是那种情况。 无论国君还是其余人,他们说要送楼令多少人,话说出去的那一刻,那些人就跟他们无关,挑选出来之后无法再指派他们干活,真心没有道理再长久时间白养着。 “我尽快……,不超过三个月,一定会接收。”楼令其实多少也怕夜长梦多。 郤至说完哪一件事情,接下来就是闲聊,没有涉及到要让楼令怎么管理家族,或是垦荒应该是怎么样做之类。 而怎么来管理家族,又或者说怎么进行垦荒,其实都涉及到了知识和经验,哪怕郤至再怎么欣赏楼令,属于“秘笈”的部分,怎么可能轻易传授呢? 不单单郤至不会,应该说所有家族的人都是这样,关乎到知识只会传授给自己的族人。 “看来,要抓紧时间考察好封领,再赶紧实施真正的统治了。”楼令之前已经被通知到,也就是从明年开始算,三年之内不必交税,同时再被征召也会获得补偿。 那么就是说,新晋贵族其实是有三年的保护期,要是在这三年没有发展起来,往后就无法负担交税或是纳赋,届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例如降爵,或是封地被回收。 所以说,成为贵族和拥有名下的封地只是一个开始,享受名与利的同时,身上需要担负的义务和责任也变得更多更大了! 第67章 草率了啊! 获得了名利,为了持续拥有名利而去尽到义务或责任,无疑是一件显得非常公平的事情。 等待哪天尽情享受名利带来的好处,不想着有丝毫的付出,乃至于想方设法极力侵占更多,其实这样的社会基本上就是病了。 一旦社会病了?不知道那些享受名利的人,他们能够继续享受多久。 有那么一个道理,统治者比谁都不愿意社会持续变坏,他们明白只有一直利好,自己的荣华富贵才能够长久。 问题出在什么方面?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只想着别人去承担义务或责任,自己只想着占尽好处而不愿意付出。 在那种心态之下,很难避免会朝着全员蛀虫的趋势发展,搞到最后谁都无法继续安生,引发全社会的动荡,一些有资本的人再角逐出新的统治层,一次又一次循环轮回干权力争夺的戏码。 “我见证了底层想往上爬有多么艰难,也看到了中上层为了保住名利一次次拼命,更看到了高层在发生矛盾时候的克制。” 楼令所见的其实不多,一番观察下来却发现当前的社会比较一言难尽。 没有绝对的好或坏,每一个阶级都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谁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 而往往想实现目标无比艰难,例如楼令这一次获得“下大夫”的爵位,不是晋国刚刚经历一次大洗牌,哪来的无主之地容得下新的贵族。 也正是因为晋国在面临大洗牌,各个有卿位的家族矛盾变得尖锐,互相试图用各种方法打击对方,使得底层的人拥有了更多的机会。 当然了,那种机会仅限在“士”以上的阶级,本身连“士”都不是的话,花费几代人的时间继续奋斗吧。 “出发!” 楼令这一行人,总人数也就五十三,其中的十二位是从郤氏借来的人手。 他们携带了三辆马车和两辆牛车,使用不同的牲口来拉车,所拉的物资自然也就不一样。 用马来拉的车辆,上面装的是搭设营区所需的木桩、帐篷,还有兵器、甲胄等等。 牛拉的车辆则是装载各种粮食以及水源,再来就是烹饪时会使用到的工具,其中包括柴薪。 什么?竟然连用来烧火的柴薪都要携带?这完全就是废话了啊! 别看野外那么多的植物,实际上每到一个地头重新收集,并不是一次次能够找到充足的木头来烧火,原因是大多数植物并不干燥。 所以,楼令一伙人基本上是能够就地取材就捡,再进行一路携带一定的量,没有办法就烧携带的柴薪。这样也就避免到了地方找不到可烧物,保证每次需要使用都有足够的储备。 他们从旬氏的地盘沿着汾水往北走,途经旬氏的封地期间,一路上相隔四十五里就能够看到一座村庄。 “旬氏经营该地一两百年,才有现如今的景象。” “你看那些村庄,每一座的人口保持在五百人以内,对吧?” “那是每一个家族在长久时间内得出的最佳方案,一旦村内的人口超过五百,多余的人口就会被迁徙走。” “那样做是保证现有耕地都能够得到利用,减少每一座村庄人口过多带来的负担。” 楼令听了上面那些话,认为就是现如今的一种科学。 当然了,并不是没有村庄超过五百人口,或者说一旦超过五百人口就会被迁徙走。 有些地方就是适合居住大量的人口,不会因为人口过多导致当地生存艰难,相反人口越多越好,肯定就不会将人口迁徙走了。 楼令有一个疑问:“每一个家族都会配合吗?” 不要忘记一点,许许多多的村庄并不属于某个家族的血脉,可能是外姓挂靠在这个家族,例如老楼家先挂靠先氏,后来又挂靠郤氏。 在没有魂穿之前,楼令知道“休耕”这么一回事,听名词也知道是怎么进行操作。 无非就是两块田,轮着相隔一年或几年轮番耕作,不进行耕作的那一块田休耕来养地力。 因为需要“休耕”的关系,一个家族所拥有的田亩,数量上真的就不能太少,要不然根本无法保证产出能养活家族的所有人。 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通用。 楼令甚至发现了一点,春秋时期对人力的使用效率,远远超过之后的许多朝代。 或许正是因为那样,春秋和战国时代进行动员,兵源利用率远胜的原因吧。 “那是哪里?”楼令指着汾水东岸的连绵山脉。 郤超答道:“霍太山。” 他们已经进入一个叫“吕”的地方,当地属于国君直辖。 而在之前,他们途经了“霍”地和“贾”地,一样是属于国君的直辖区。 现如今好多的地方都是国君直辖,从行政单位的名称也能一眼看出来,只要是“县”这种行政单位就是由国君直辖,当地的最高长官叫“邑宰”。 不是由国君直辖的话,不一定就是某位贵族的封地,它极可能就是一块无主之地。 对于无主之地,并非谁去开发就归谁所有,事先还是要得到国君的许可。 这一路走来,越是往北,能够见到的城池或村庄就持续减少,直至离开“吕”地再往北,沿途一百公里之内竟然连一座村庄都看不到了。 他们拢共耗费一个半月的时间,可算是抵达“平陵”地界。 “五座村庄,一座破败的城池……” “人口有多少?” “郤克为我选了这么一块封地,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啊?” 楼令带人抵达“平陵”城,看到的真就是一座破败到不成样子的城池,甚至周边的农田好多都处在荒废状态。 “您是新的领主?”平陵朔看起来很苍老,实际年龄也就三十一岁。 楼令先颔首,再说道:“今天就算了,明天我要看到城内所有有爵位的人。” 那个“平陵”指出身来历,不是“平陵”是朔的食邑。 “啊?你过来,我要走了啊。”平陵朔就是当地的邑宰,既然土地被分封了出去,他肯定是要回都城,等国君分派新的工作。 楼令搞清楚怎么回事,问道:“那户册和舆图呢?” “有这种东西?”平陵朔当然知道户册和舆图是什么,问题它们不掌握在邑宰手中,有也是在被藏在典藏室才对。 一时间,楼令不能说傻眼,人却是呆愣住了! 啥玩意都没有,什么要自己搞清楚实际状况,看来想开展工作的难度并不低啊! 第68章 算好事,还是坏事? 原本的“平陵”邑宰在隔天就走了,他们带走了二十来车的物资,整支队伍的人数也多达四百余。 楼令在他们走之后,带人清查了府库,多少是心里松了口气。 “留下的各类粮食约四万余石,还有数量大概两千多的各类农具。” “牲口?马两百余匹,牛大概是一百多多,羊五百多只。” “布匹也有一些,只是数量很少,只有二十三匹。” 楼令对族人的教育初步显示效果,起码他们在得到指令之后,知道应该怎么做事,还能够正确地点算物资。 这种情况在楼令刚魂穿过来那会,多数族人连双手之数都算不清楚,能够将一数到一百念得流畅的人都没有,识字率更是低得夸张。 识字?原身自己识得的字都不多,怎么还能够去奢望其余族人能够认得几个字嘛! “鱼,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走遍那些村落,先摸清楚每一座村庄有多少人口和耕地。” “无法做到数据精确,至少也要有靠谱的数据。然后,通知当地的管理人员过来见我。” 楼鱼自然是领命下来,并且一刻不留地离开,抓紧时间将工作完成。 这一边的地理环境其实不错,南面有一个大湖,湖泊的占地面积并不小;西面和北面都是山脉,没有人知道那个山脉叫什么地方,山脉在现代被称呼为吕梁山;东面是汾水,走上约一百五十公里左右是一个叫“祁”的地方。 而在正中间,非常幸运是平坦地形。 楼令暂时无法算清楚平原地形的占地面积,初步一看面积并不小,只是开发度极其的有限。 由于原本的邑宰不拖泥带水就走,并且没有留下文牍之类的东西,等于楼令想要知道什么都得自己去查,无疑是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在后面的几天,楼令陆陆续续得到更令人傻眼的汇报。 什么情况呢?其实就是平陵朔不止带走了城内的管理班子,其余村庄有爵位的人也都被带走了。 一起走的还有那些拥有“徒”身份的人,等于是管理层走了个干干净净,留给楼令一个非常“干净”的施政环境。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算的啊! 比如说,当地的“徒”全部消失,楼令无法得到当地可以征召纳赋的人,再来是连熟知当地的管理人员也一个都不存在。 “我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心生无语啊?”楼令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 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吗? 等于说,楼令需要在三年之内自己挖掘或培养出一批“徒”出来,用以保证日后受到征召的时候,自己带上合适的兵力进行纳赋。 另外一点,所有的事情不可能由楼令独力完成,他需要培养出一套管理班子,来保证治下能够正常运转。 “如果没有事先的积累,猛然间地位获得提升,三年之后就要立刻现出‘原形’了啊!”楼令现在无比庆幸对族人展开教育。 要是楼令之前没有进行教育,获得了“下大夫”爵位和封地,外部并没有那么多人才可以招揽,自己累到死都不可能将偌大地盘管理好。 春秋时代的人才是什么?首先必然识字,然后一般有渠道识字的人,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家族,或是祖上阔过,到了他们这一代落魄下来。 那么,即便是有一些落魄的人,他们掌握知识与一些实际管理技能,凭什么要接受楼令的招揽,来跟老楼家在吃苦中进行发展奋斗,不是去一些大家族寻找更好的机会? 受限于家臣再怎么样都是家臣的关系,真的没有多少人愿意愿意去玩什么“苦尽甘来”,期间耗费的时间足够长,再来就是未来也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在楼令进驻城池之后的第七天,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带回了几个村庄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 “我去的村庄,人口数量约两百,可耕作农田约一千八百亩。” “我这边好一些,人口约四百,农田应该达到三千七百亩。” “我……” 楼令听着汇报,脑子里进行累加计算,慢慢也就有一些谱了。 根据一系列的探查与统计,留在“平陵”本地的人口约是一千八,现成可耕作的农田约有九千亩。 讲实话,以那样的人口,只有九千亩可耕作农田根本就不够。 这一点,楼令见了被召唤过来的当地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脸黄肌瘦,哪能不知道本地出产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呢。 “主人,不是我们不想开垦,主要是……”黑兔后面的话没敢往下说。 楼令理解。 要是属于各个贵族的封地,贵族为了自己的家族发展,他们一定是极尽所能将可以利用的资源给用上,才不会丢在一边不做利用。 吃公家饭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替谁代管,尤其是做好了或做坏了都一样,反正就是混日子而已,怎么可能用心……或者有主动做事的意愿? “现在还真的没有考绩这一回事……”楼令所知道是无论国家或是家族,真的没有考绩那么一回事。 在国家层面,有再强的能力都比不上血统。 在家族的层面,其实也是血缘优先。 因此,不是一开始就追随初代诸侯外出拼搏的人,基本上没有出头的机会,哪怕是机会来了多数人都是把握不住。 那是大环境所决定,不由个别几个位高权重的人想改变所能够改变。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掌握话语权的人,他们压根就不想去变,个别想改变的人所能做到也太少。 那样一来,只有大环境出现变化,例如随着各诸侯面临不变则亡的情况,到那个时候才会出现频繁打破常规的事情发生。 “湖泊是国君的‘专利’之一吗?还是只有河系算啊。”楼令认为自己需要搞清楚这一点。 短时间内开垦出足够多的农田属于不可能,只有持续投入人力与资源经年累月做去。 在“平陵”的南面有一个大湖泊,楼令来时特地去考察了一番,里面的鱼多到了泛滥的程度,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浪费。 “先打探清楚,要是湖泊也算……,怪不得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楼令就不信谁都严格遵守‘领主权利’这种玩意。 第69章 万事开头难 老楼家的新封地位置 那个“领主权利”对所有贵族都通用,只是属于国君的“领主权利”要比贵族多一些,多在山地和河系的特权方面。 楼令现在就一个疑问,属于国君的专利里面包不包括湖泊。 “不包括吧?”敖被问得愣住,不是那么确定的讲出答案。 反正在楚国那边,国君连铜矿都无法保证封君不私自开采,面对黎庶到河中打渔都睁只眼闭只眼。 中原的一国之君却是非常严格,面对有人偷偷开采铜矿,历来就是阻止加严惩,屡教不改就该是灭其满门了。 其实,中原之君与楚国之君的不相同也是地理因素所带来。 中原被开发了很久,几乎所有能利用的地方都有人烟。 南方那边不一样,越南方就越蛮荒,再来就是森林与山地远比中原密集,再则沼泽区也着实是多了一些。 楼令看到了敖的不自信,觉得还是机会专门问一下懂行的人比较好。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楼令并没有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巡视完了城池之后,人便在周边到处逛起来。 与此同时,楼令已经派楼黑豚回去“楼”地,主要是调遣另一批人手过来,赶紧将“平陵”这边的基础统治权建立起来。 “筑城……,现在的老楼家根本没有那份能力,只能将老旧城池稍微修葺一下,等以后实力更强了再来考虑筑新城。” “我的治下,加上奴隶本来有五百余人,算上‘平陵’本地的人口以及国君等人的赠送,全部到手之后的总人口过万了。” “一万的人口,怎么也要有五十万亩农田打底,要达到自产自足起码需要百万亩以上的农田。” “目前当地也就万亩左右可以耕作的农田,我……” 楼令一想到每一人至少需要一百亩农田就头大! 为什么一个人至少需要一百亩?因为是耕作其中的一半,另一半放着恢复地力。 另外,之所以一人要一百亩那么多,主要是每一季度的产出比较少,正常平常一亩也就产出现代的两百斤粮食。 在当下,一名成年人一顿饭放开了吃,要吃五六斤的粮食。一亩农田一个季度的产出才两百斤,真的不够一名成年人吃十七天的。 并非所有人都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通常是一对夫妻要养活整个家庭,一户人少了六人,多了就十来人。这就是一户人家为什么要有一百亩农田的原因了。 当然,老人或小孩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他们其实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效率比不上正值壮年的男子或女子。 有一个现象也是楼令魂穿过来才知道。 这个现象就是,若非“士”阶级以上,或者是“国人”的身份,要不然无论男女其实大多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普通黎庶并未组建家庭,男女之间就是临时搭伙,他们本身属于某个家族的财产,父母以及儿女也是家族的财产。帮助家族干活,吃、喝、穿、用也是家族提供,自身是没有财产拥有权的。 说白了就是,“士”阶级以上或拥有“国人”的身份,以下阶级的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恒产,甚至连他们都是属于他人财产的一部分。 这也就造成一种现象,一家之主可不是管好有血缘关系的人就足够,还要照应治下属民的日常消耗。 因此,理论上无论男或女的黎庶,他们一生可以频繁更换伴侣,老了之后却要面临老无所依的窘境。 有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普通黎庶其实也无法拥有太漫长的寿命,能够活到三十岁以上都算长寿了。 那些对于生活在春秋时代的人来说是一种普遍的认知,不见记载于正史之上,只能从一些非正史的文献才能瞧见一丝半毫的记录。 至于什么每个朝代的平均寿命?其实历朝历代也没有将普通人算进去。当代或后世的人,他们记录或能找得到资料的文献,其实都属于达官贵人这个阶层。 普通人出现在史书之上,一般就是“某年某地大疫,赤地千里,人口锐减”之类,不止名字没有,可能连作为“数字”都没有资格留下。 楼令一圈走下来,算得上舒心的就一件事情。 “这边溪水纵横交错,不用刻意修建水利,能够根据实际环境进行开荒。” “要是能够开垦出来,仅是城池的南部和东部,起码能够开垦出七十万亩以上的农田。” “我现在亟需的是赶紧选定新一批的‘徒’,再划分他们的食邑。” “一万人口,选定一千……,不,选出五百‘徒’的数量,应该是合适的吧?” 楼令已经知道“分封”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楼令提拔谁晋升为“徒”的身份,那些获得“徒”身份的人也就只能惠及三代。 怎么说呢?就是谁成为“徒”之后,能够带走自己的父母和儿女,其余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仍旧属于家主的财产。 在获得“徒”的身份之后,大多数阶级得到提升的人,他们第一时间干得通常是赶紧垦荒,再积累出一定的财富,随后想方设法购买奴隶。 买奴隶做什么?当然是让他们干活,作为“徒”的自己一再训练,好应付随时可能得到的征召,免得武技不行或听不懂军令,上了战场立刻被报销,家族也因为自己战死一下子失去阶级特权的窘境。 当初,原身为什么要十三岁就出征?不就是因为不纳赋的话,老楼家保不住“上士”这个爵位嘛! 楼令逛着逛着,溜达到了汾水东岸。 “这边……全是湿地。”楼令一眼望去,真的就是一大片的湿地,几乎就是看不到尽头。 郤超稍微辨认了一下下,说道:“这里的情况已经不错,过了‘祁’地再往东或往南,有连绵的沼泽区。” 以地理位置来算,当地属于现代的山西中北部。 “果然是沧海桑田。现代的山西哪里有什么沼泽,当前却是一大片的湿地和沼泽。” “过了‘祁’地,再往东便是赤狄人的地盘。” “对了,晋国不是要讨伐赤狄吗?我获得封地就过来,没有人送来征召令,我有没有位列征召的名单之中啊?” 当初,郤至还提醒能够帮上范氏的忙,能够办到最好是给范氏留下足够深的印象或欠下人情。 楼令获得封地在“平陵”这件事情,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所以,楼令要是上了出征的名单,想找到人并不难找。 没有得到征召令的话,大概就是楼令并没有被算在出征人员之列了。 第70章 谈婚论嫁 以楼令现在面临的情况,其实获得征召才是一件麻烦事。 新获得封地,一应的事务都还在熟悉阶段,没有做出相关规划和实际安排,人却是要远离封地去征战,就问问到底合不合适吧。 或许正是因为楼令新获得封地的关系,征召令才没有被送过来。 另一个可能是,晋国对付赤狄并不用竭尽全力,完全用不着进行大范围动员,有人认为让楼令处理好封地更重要,说好话免除了楼令的征召。 人在“平陵”的楼令与外界失去的联系,想知道近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是派人出去打听,不然就是亲自去拜访他人了。 “所以,我治下真正拥有‘属民’身份的人,不会超过七千,余下都是奴或隶?”楼令在见从老家赶回来的第二批人。 等第二批的人抵达,时间已经是楼令获得封地的两个月后了。 这第二批的人,里面包括娃姒,还有几位来自国君以及其他家族的族人或是家臣。 郤武也在其中,刚才就在跟楼令点算家当。 原因是国君与其他家族要给的人口和物资已经到位,暂时被安置在一个叫“平阳”的地方。 楼令需要尽快接收那些人口与物资,时间拖得久了之后,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 “是这样没有错。”郤武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继续说道:“君上、我家、范氏、赵氏……等等还好,魏氏安排的人口几乎全是奴,连隶都没有几个。” 楼令反倒认为正常。 魏氏跟自己有矛盾,出于阶级尊严认赌服输,哪有可能在赌资上让楼令有占便宜的可能。 事实上,不是需要维护尊严的话,魏氏在一千人口中大量充斥老弱妇孺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反正赌约讲得是人,又没有其余更细微的约定。 更详细的数据,楼令知道需要自己去接收才能掌握,只是也清楚要费老大的劲去办到。 楼令从郤武这里已经得知,出征的大军在两个月前已经出发。 更详尽的信息?郤武由于地位的关系,能够知道的信息其实相当有限,无法告知楼令更多的消息了。 而郤武这一次过来就一件事情,代表郤至询问楼令需要采购什么物资,每一种物资的数量又是多少。 楼令并不觉得郤氏是想当中间商,太清楚渠道的重要性。 当前真的就是属于有钱没有地方花的时代,并不是物资匮乏到没有的程度,主要是拥有物资的人愿不愿意卖。 这么说吧?楼令找赵氏想要购买物资,然后赵氏根本不知道楼令是哪根葱,愿意贩售的意愿就极低了。 出高价买?肯定有愿意卖的人,问题在于所谓的“高价”是什么价。 郤至让郤武特别过来找楼令问,其实就是郤氏愿意在价格合理的情况下,提供楼令所需的物资。 仅仅是愿意贩售物资这一点,楼令无论如何都是要领情的。 “如果你手头拮据,可以先拿物资,日后再付账。”郤武说道。 楼令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到目前为止,楼令大概计算出老楼家所缺的物资种类以及数量,讲实话就是拿出所有的积蓄,肯定无法一次性购买种类齐配与数量足够。 在之前,楼令想着先将最缺的物资优先进行购买,不是那么紧迫的物资则是暂时缓一缓。 现在?郤武代表郤氏过来,愿意出售物资的同时,还主动提出可以不用立刻付款,楼令有了新的选项。 爵位是郤氏帮忙才获得,哪怕楼令本身是立功才能后获得爵位,讲实话就是欠了郤氏很大的人情,想要还清这一份人情就很不容易。 “那……谢谢宗主的美意。”楼令选择了接受郤氏的帮助。 郤武立刻爽朗地笑起来。 很多时候吧?大家族真不在意施舍出去多少,在乎的是别人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 郤氏当然知道己方对楼令有恩,在楼令展现出非凡的武力值之后,他们想要的是楼令欠下郤氏更多的恩情,直至双方彻底进行深度的捆绑。 在楼令获得爵位之后,其实郤氏内部有进行过商讨,想要选出一名女子嫁给楼令当妻子。 问题出在哪一个方面? 首先就是郤克的众多嫡出的女儿之中,不是已经嫁人,便是身上有婚约。 然后,郤氏跟郤克同辈的堂兄弟,他们基本上也是相同的情况。 如果楼令只是一个寻常“下大夫”的话,郤氏也没有必要讨论要不要嫁女儿。 这样一来,尽管郤克还有一些庶出的女儿,问题在于嫁庶出的女儿给楼令缺乏份量,并且还显得有些侮辱楼令了。 至于郤锜或郤至?两个堂兄弟倒是已经成家,可是儿女的岁数都很小,总不能够选出其中一位只有几岁大的嫡女先定亲,随后让楼令等个一二十年再成婚吧? 郤武向楼令讨要了物资名单,不做任何耽搁启程离开了。 从头到尾,郤武就没有提郤氏有意与楼令联姻的话题,反倒是让楼令感觉到奇怪。 所以说,楼令清楚怎么回事,比如郤氏会想着用联姻的方式加深互相之间的关系。 在十天之后,也就是第三批人手抵达“平陵”并投入工作,楼令也离开“平陵”往“平阳”赶。 “近期到家中求亲的家族很多,赵氏、范氏、韩氏、旬氏……连这些大家族都有。”林姒说的是想娶娃姒的家族。 算一算年龄,娃姒已经二十岁,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楼令问道:“没有郤氏?” 林姒极其肯定地答道:“没有郤氏。” 郤氏的嫡出男性成亲的成亲,有婚约的有婚约,索性也就干脆没提。 随后,林姒又将各个家族求亲的情况说出来,大家族之中并没有嫡出子,他们是帮庶出求娶娃姒。 如果是以前,有大家族想娶娃姒,哪怕是庶出的子嗣,其实都算是老楼家高攀了。 楼令展现出价值之后,大家族用庶出子嗣求娶娃姒的话,侮辱当然是没有侮辱的成份,只是表现也缺乏足够的重视。 不是那些大家族不想尊重,主要是有郤氏那道槛,才会替庶出求娶,能娶就是赚,娶不到自然是一切没变。 “我就这么一位阿姊。”楼令哪里肯让娃姒受委屈,说道:“可以找机会,让阿姊见一见那些家族的嫡长子。可以的话就多相处一下,由阿姊自己来选。” 这么做合适吗? 或者说,老楼家已经可以那样了? 当然不是。 然而,楼令明知道不那么合适,尤其可能会遭到诟病,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受委屈! 第71章 各有所长 楼令当然知道娃姒在夫家的待遇取决于自己的实力与地位,老楼家的境遇越好,嫁出去的娃姒就越不可能受委屈。 不因为其它别的因素,单纯就是娃姒的娘家足够强,夫家会感到忌惮而已。 有一点楼令却是不清楚,春秋时期嫁出去的儿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再有理由娘家也不能随意插手,一般就是先警告,警告无效再有限度的插手。 所谓的“有限度”就是,不能够为了自家嫁出去的女儿出气,干实际吞并的行为,能不涉及到人命就不要搞出人命,否则其他家族也就有了干涉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那样,春秋时代的联姻才更有互信,极容易用联姻来加强两家的合作基础? 五天后,楼令带着一帮人手来到“平阳”这个地方。 该地仍旧是国君的直辖地之一,位处汾水西岸,周边有着其余几座城池,村庄的密集度比较高,农业开发度肯定是不错的。 “你可算来了。”祁溪像是等急了的姿态,看到楼令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楼令第二次见到祁溪,在看见对方那副模样,多少有些尴尬地说道:“刚刚接手封地,实在是手忙脚乱,让大夫久候了。” 祁溪苦笑说道:“倒不是你拖太久,主要是我急着去参战。” 以为身为公族的封君就没有理想吗? 魏锜和赵旃,一个想获封“大夫”爵位,另一个想要爬上卿大夫的位置。两人求而不得,合谋让晋军在一场关键战役失败。 论起来,魏锜和赵旃是属于丧心病狂的那一类人,其余有野心的人物,他们的胆子就没有那么大了。 祁溪有往上爬的野心,为人却是更加有分寸,起码不敢在国家大事上乱搞,同时也不会轻易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情。 “那可真的是抱歉了。”楼令该有的态度肯定要有。 祁溪赶紧带着楼令前去营地,到了地头说道:“还请令大夫点算。” 这个时候,可不要说信任啊,不用点算之类,讲出来不是信任对方,后面数量有误也必然会起纠纷。 楼令很认真的点算人数与物资,忙碌了一整个白天,堪堪将最重要的数据稍微搞清楚。 “一万四百零七人,这个数量大致对得上,迁徙沿途有些许伤亡也正常。” “各类粮食合约五万石,数量没有错。” “其余物资……” 楼令肯定需要跟祁溪有个交接的程序,实际点算数量的同时,要对得上账目。 “想不到你那么快就招揽了一批能用的人,真是恭喜了啊。”祁溪没有掩饰自己的羡慕。 在祁溪看来,应该是郤氏给了楼令不留余力的支持,要不然以楼令的出身,哪有可能短时间内拥有一批可以使用的人手呢? 楼令知道祁溪误会了,只是不会去进行任何解释。 当前的郤氏很强大,说他们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都不为过,问题在于哪有往外面送人才的道理。 而郤氏会成为无可争议的第一家族,其实是他们在先氏的灭亡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光是封地就增添了好几块,其中包括晋国二大粮仓之一的“温”地。 那个“温”地之前不属于先氏,属于国君的直辖,郤氏用功劳加同其它的地方跟国君换到手,为的就是让郤至获得“温”地来成为封地。 也就是说,郤至成功实现了目标,现阶段也是忙着进行搬家,搬到富足的“温”地那边去。 因为郤至自己需要搬家的关系,有几次派人催促楼令了。 为什么?郤至不是答应楼令会帮老楼家搬家嘛。 楼令很清楚外人是怎么看待自己,不说认定老楼家是郤氏的死忠,恐怕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可能背叛吧。 这种状况对当前的楼令再有利不过了。 郤氏成了公认的最强,没有人敢于轻易得罪或侵犯,面对郤氏的附庸自然也会带上投鼠忌器的心理。 在这种局面之下,能够与郤氏扯得上关系,面临的危险会减少很多。 隔天,楼令继续清点一应物资,忙到中午才算是点算完毕。 “实在是太有效率了啊?”祁溪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郤氏很强大没有错,可是谁不知道谁呢? 讲底蕴的话,其实郤氏未必能比得上赵氏、范氏、旬氏、韩氏,起码这些家族有专门的家族垄断领域。 当前,郤氏的强大,强在于封地最多,拥有的人口数量夸张,要说有什么专精的才能真是未必,家族也不是以培养专精人才而闻名在外。 赵氏的专精领域在牧业方面,有着数量极其夸张的马匹,牛羊数量更是多到吓人。 范氏从远古时期就开始在玩陶器,制陶技术泛滥之后,他们生产的陶器一直是最有质量保证,能够制造的陶器种类也是最多,长期占领了广袤的市场。 旬氏玩的是纺织,晋国十匹布之中,极可能其中的五匹就是旬氏生产。他们还有着很成熟的制造绸缎技术,晋国向周王室进贡的丝绸就是长期由旬氏负责。 韩氏专精在远程武器的研究和制造方面,尽管家族极少出现神射手之类,他们生产的远程武器却是最为精良,且质量上面简直没得多说。 在晋国已经出名的先氏,他们则是以武传家的一个家族,长期以来为晋国培养能征善战的良将。 与之有专精领域的那些家族相比,郤氏、栾氏、巩氏这三个有卿位的家族,他们真就没有太能够拿得出手的技术了。 当然了,楼令暂时对那些情况并不了解,甚至连“领主权利”都还没有怎么搞明白。 祁溪在与楼令完成交接之后,没有多一刻钟的耽误,干脆又利索地离开了。 “更详细的区分一下人口分布。”楼令对能够用得上的人手进行吩咐。 一万多一点点人口,里面的男女比例怎么样,年龄层的分布又是什么情况,不趁现在搞清楚,到了封地可没有这时间了。 楼鱼等人应:“诺!”,不做耽搁赶紧去忙。 “令,外面有人找。”娃姒找到楼令,跑得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来人自称是旬氏。” 旬氏?他们不该是忙着征战事宜,怎么会有闲功夫来找楼令呢? 楼令放下手中的事务,来到营地之外,看到来者竟然是智罃,着实无法忍住地想道:“不会是因为智罃有被俘的经历,不允许再上战场吧?真是这样的话,智罃岂不是废了?” 在当前年头,无法征战的贵族,真的就是废了! 第72章 与旬氏联姻? 在春秋时代,乃至于是到了战国时代之后,真的不是有了贵族的头衔就万事大吉了。 尤其是在春秋时代,获得了“大夫”的爵位之余,需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增多,其中包括进行纳赋。 无法履行纳赋义务?身上的爵位,包括名下的封地,几次纳赋缺额就要被剥夺掉了。 另外一个因素,纳赋可以抵消缴税,并且还能有立功的机会,一定是无法纳赋才错过那么好的双重机会。 仅仅是抵消缴税这一方面,贵族说什么都不愿意错过,纳赋就抵消掉当年需要缴纳的税,知道能够给家族节省下多少资源吗? 纳赋上战场还有立功的机会,尽管继续往上爬很艰难,起码是一个机会。 再来,纳赋可不光是抵消缴税和有立功的机会,有战利品还能够进行分润,只是需要将获得的战利品拿出四成上交国君罢了。 所以了,不能纳赋的贵族,他们要是有后代还好,没有可以代为纳赋的后代,仅是一代人之内就要被罚得失去所有。 楼令奇怪智罃怎么不去纳赋,真的怀疑是因为被俘的经历,才出现后续的不良结果。 “世子。” “大夫。” 楼令的第一桶金便是因为救下智罃而获得,两人在之后并没有多么联系,唯一的一次正式接触还是智罃向楼令发出示警。 今天又一次见面,两个人看上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定位,以至于互相问候之后,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作为东道主的楼令肯定不能任由场面陷入尴尬,邀请智罃坐下之后,实在不知道该聊什么,总该起一个话题。 “令,刚刚接受封地,没有来得及拜访世子,表达感激之情。”楼令也就说说。 老楼家一点不欠旬氏什么,相反智罃将自己搞得比较廉价。 怎么说呢?智罃好歹是智氏的世子,为了回报被解救的恩情,给楼令那些人口和物资,真的是显得非常便宜了。 之前可以解读为旬氏不认为楼令会有什么发展空间,极可能楼令也不可能正式站上晋国的舞台,随便给点东西打发掉,日后不再互相接触也便是。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楼令不止得到阶级跃升,宫城展现出那样的射艺,哪怕阶级一时半会无法再次跃升,正式站上晋国的舞台,乃至于在列国纷争有大舞台,几乎就是肯定的事情。 “这一次过来,正是要与大夫多多联系。”智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一些脸面大可不必太在意,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这一次,罃带来了两千余人,其中‘徒’便有百余,另有工匠、泥瓦匠……各种‘隶’合约一百。这些是补上的谢礼。” 楼令露出欢喜的表情,说道:“世子帮了令大忙了!” 实际上,楼令却是在思考智罃……,或者说旬氏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楼令不清楚当代的规则,甭管某人在哪个家族原本是什么身份,换了归属之后,也就是更换了主人,讲规则就是不能在与原来的主人有所关系。 所以,不管“徒”之前是属于哪个家族,他们一旦更换到了楼令的名下,普世规则就是应该效忠楼令了。 在那种规则之下,他们要是敢背叛楼令,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大,并且一旦有背叛的行为,不会被任何一个家族收留,哪怕是完成旧有主人的谋划,最终也是一个当耗材的下场。 智罃犹豫了一下下,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婚约在身呢?” 郤氏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跟楼令联姻,对吧? 这样一搞,郤氏长久时间没有下手,一些家族肯定是要有想法了。 旬氏做得比较干脆,由智罃去郤氏那边打探,确认郤氏拿不出人手来跟楼令联姻,提出由旬氏挑选嫡出女嫁给楼令,郤氏再挑选庶出女当陪嫁,讲究的就是一事两办,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这是什么玩法? 春秋时期,但凡是贵族嫁女儿,真不是嫁出一名女儿那么简单,还要在家族里面挑选几位陪嫁,陪嫁称之为“媵”,属于嫁妆的一部分。 在当代的“媵”不能理解为“妾”,缘由是“妾”起码还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媵”却是没有这种待遇。 “媵”生下孩子,一律要认主母当母亲,作为“媵”也没有拥有私产的资格。因为她们本身就是资产的一部分。 楼令被智罃问得稍微一个愣神,随后脸上泛起笑容,说道:“确实未婚,亦没有未婚妻。” 之前,郤武已经大致透露了情况,将郤氏面临的尴尬局面稍微说了一下,再表达郤氏不会干涉楼令婚姻自由的态度。 既然郤氏有那种态度,楼令当然就实现婚姻自由,有得选择的话,肯定希望能够娶到一名大家族的嫡出女啊! 如果楼令能够娶到一名大家族的嫡出女,不止是能够跟大家族有了联姻的关系,其实在家族下一代血脉等级上面也将获得飞跃! 这么说吧?楼令这一代的血统也就那样,一旦后代有大家族的血脉,血统等级也就晋升了。 在这个看血统的时代,有好血统便于将头顶的天花板击碎。没有一个好的血统,奋斗几代人都很难实现阶级提升。 智罃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说道:“近期,我家有郊游活动,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 总不能直接说旬氏想要楼令成为自家的女婿,对吧? 搞一场活动,家族的嫡出女参加。 届时她们观察楼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楼令也能从中选择看谁合适当妻子。 这种活动在任何时代都有许多,互相看对眼之后,还要比较互相之间的家世。 在春秋时代会更奔放一些,例如女子看重男子,家族不同意都能搞私奔,当代称之为:野合。 大名鼎鼎的孔子就是“野合”的产物,说白了就是孔丘他爹勾引孔丘的母亲,双方并非是明媒正娶。 而孔丘他爹叔梁纥七十一岁勾搭上只有十三岁的颜徵在,讲实话就是……不止老牛吃嫩草,往更难听了说都不为过。 不过,没有叔梁纥七十一岁勾搭只有十三岁的颜徵在,哪来的孔丘,怎么会有“天不生仲尼(孔子),万古如长夜。”这一句名句,儒教估计也不会诞生了。 楼令面对智罃的邀请,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智罃见楼令那么雀跃,讲实话就是认为理所当然。 大家族的嫡出女历来只有嫁给同等分量的家族,几乎没有下嫁的可能性。 所以,容不得楼令有所犹豫,必然是要抓住机会的啊! 第73章 就你叫楼令啊? 智罃办完正事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有意去“平陵”观察一下楼令名下的封地。 这个也是智罃此行的任务之一,需要看一看“平陵”的环境,估测老楼家的发展潜力。 其中,包括但不限制于楼令是怎么来规划家族的发展,管理能力到底怎么样,之类等等。 楼令见智罃没有马上走的意思,更加确认智罃正处在艰难时期,还是受到被俘的影响,导致旬氏对智罃失去信心,一时半会恐怕在家族中成了无关紧要的一号人。 “说起来,旬林父是中军将,智罃也在那一战被俘,魏锜和赵旃故意坏事,最为受伤的就是旬氏啊!”楼令之前没有细想,推敲了一番得出这种结论。 所以,旬氏应该是恨死了魏锜和赵旃,只是旬林父病重无法理事,旬氏面临权力更替之际,一时半会没有空闲去报复魏锜和赵旃? 这一次,晋国由范氏力主推动讨伐赤狄,旬氏正在遭遇那种情况,并且范氏有意争夺中军将的位置,导致旬氏不想过多参与,完全就是属于合情合理的一件事情。 甚至可以说,旬氏不给范氏添乱就不错,帮忙是不可能帮什么大忙的。 楼令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招待智罃这位客人,每天都有许多要忙碌的事情。 “点算下来,包括旬氏新送来的两千人,男子数量五千四百二十一人,女子数量六千七百七十九人。” “林和黑豚、鱼等人再详细调查,五千四百二十一个男子里面,壮年数量为三千一百零七,幼年一千三百一十一,余下便是老人;六千七百七十九个女子,适合生育为四千七百二十六,幼年一千百八零四,余下为老妇。” “以家主的定论,家族的人口结构很健康。” 话是那么说,楼令重视的是壮年以及可以生育的女性,其实一万两千人只有三千一百零七名壮年男性,数量方面还是显得少了。 要不然的话,一万两千人里面有四千多的老幼,讲实话就是对整个家族的负担。 楼令其实对于人口构造挺感到满意。 毕竟,那些人大多是无偿获得,哪来的条件去挑剔? “光靠家族自然繁衍,需要起码两代人才能让人口膨胀起来。我还是应该想办法来增加人口……” 楼令不止一次见过一些没有领主的野外生人,他们经常遭到一些家族的驱逐或是捕杀,没有人站出来进行庇护。 那些人,他们是不想头顶上有人管着,还是没有家族进行收留? 楼令觉得自己要搞清楚实际情况,要是后者就尝试收拢或招揽野人,用来增加家族的人口数量。 林姒见家主又开始走神,习以为常的停下来等回过神来。 不得不说,开智相当重要! 前后不过三年的时间而已,林姒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成长到现如今已经参与到家族的建设中来。 那并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出现改变,其实就是跟有没有接受教育有关。 不然的话,比林姒年长的人那么多,他们即便有机会参与家族管理,没有足够的底蕴连怎么干活都不清楚。 其余人也是一样,他们要是没有获得教育,超大概率就是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管理层,一生最大的成就到“徒”基本也就到顶,不可能再有上升的空间了。 就目前来说,楼令的族人可能独立当个村长都费劲,听命办事却是没有问题。 再给他们几年的锻炼时间,楼令相信一定可以培养出一批中层的管理人才。 至于足够优秀的人?楼令倒也没有得了失心疯,很理智的认为起码是下一代人,才有可能出现了。 原因太现实,楼令自己都还在奋斗阶段,能够给予族内去锻炼的岗位也就那般,还要他自己继续往上爬,家族得到集体飞跃,能够容纳下更多的施展岗位。 “可以的话……,还是要有固定伴侣。”楼令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讲了那么一句话。 林姒先是不懂,随后懂了。 说的是那些男女黎庶,只是这样与其余家族区不一样,要变成另类了。 有一点也是楼令必须面对的问题,比如已经表现出极强能力的林姒,她迟早有一点要嫁人,不可能永远单身。 如果林姒嫁人,肯定不会嫁给族内,原因是当代严格保持同姓不婚的规则。 楼令有家臣的话,倒是可以安排林姒与家臣结婚,问题在于楼令现在根本没有家臣。 所以,哪天林姒嫁人,老楼家就要失去一名优秀的管理人员了。 “若是男女结合不变,岂不是要赐予土地?”林姒问道。 这一点把楼令给难住了。 当前什么样的阶级才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只能是“徒”以上,以下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土地。 那些不愿意归于某贵族治下的人,也就是生活在三不管地带的人,他们很多就是想要拥有土地,才跑到野外去进行开荒。 千万别以为头上没有领主就有多么安全或自由,其实头上没有领主也就代表没人庇护,什么事情都要依靠自己,不处在秩序范围之内。 在那种情况下,野外独立生活的人,他们过得生活其实更加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动手抹脖子的人极可能仅仅是要一袋粮食而已。 楼令可不敢明目张胆地破坏当代的秩序,等待哪一天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估计也不会去想要进行大的变革。 不因为其它,只因为等待那一天到来,楼令成了旧有秩序的受益者。因此除非是变革能够带来更大的利益,要不然楼令最大的可能性是会成为众多“老爷”中的一员。 人口和物资接收完毕,再进行了必要点算,楼令期间派人去求见郤至,郤至也如约派出帮忙搬家的队伍。 那是数量多达两百以上的车辆,为的就是装载楼令需要搬迁的物资。 因为楼令手底下有一批人能用,一应事务安排妥当之后,他本人则是带着少量的人手随同智罃来到“旬”地。 “参加郊游活动的人,有点多啊……”楼令真的看到挺多人,大多是少男少女。 毫无疑问,该场郊游活动一定就是春秋版的相亲大会了。 在楼令瞧稀奇的同时,他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观察对象。 “就你叫令啊?” “嗯?” 楼令听到声音转身,看到的是一名带着好奇神色的少女。 如果那样说话的人是个男的,楼令会视为挑衅,转身看到是个女的,还带着一脸的审视,大概知道是相亲对象之一了。 第74章 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且肤白貌美的女子。 讲实话,楼令魂穿过来将近四年,首次看到皮肤这么白的姑娘,平常看到的女性要么是皮肤黝黑,不然就是小麦色。 有一个事实,不是养尊处优的话,再怎么优良的基因都白给,会在一次次劳作与风吹日晒中被摧残,成为一副劳动者会有的模样。 而能够娇生惯养的人,她们除非真的就是基因不行,否则也就一个长相普通,真不会难看到哪去。 “你是……”楼令见惯了现代的各种美女,并不会因为对方肤白貌美就挪不开眼,更不会脑子瞬间不好使了。 “你应该自我介绍,比如谁的子孙,来自哪里,有多大的封地,治下人口多少,拥有多少家族私军。”这名女子一本正经的提示流程。 之所以将“谁的子孙”排在前面,体现了当代讲血统的事实。 如果血统足够高贵,哪怕一时半会衰弱,落魄其实也真的不会落魄太久,有的是愿意拉一把的人存在。 而那些帮助血统高贵的人,他们并不是纯粹的好心,更多是想借机投资,再使得自己的阶级得到跃升,其中的代表莫过于晋文公落魄时期忠心追随的那些人,往后还有干“奇货可居”的吕不韦。 “禹之后裔,夏时为有莘氏,本朝乃谭国的一支。”楼令所知道的就是这个,至于为什么会来到晋国,到了祖父一代怎么会跑去边疆开拓,真的就不知道了。 大禹的后裔很多,有可考的不少,现如今身为大禹后裔却保有封国的便是缯国、杞国、越国。 其实此前有更多姒姓诸侯国,只是被灭的太多,比如十数年前就发生楚国灭掉蓼国的事件,而这个蓼国就是姒姓诸侯之一。 现代有一个梗:论血统,诸夏后裔就没有低贱,谁还不是天潢贵胄的后裔。 那个说法……,讲实话不正确,不过能够将血脉传承到现代,一定出现阔过的祖先会是事实。 毕竟,穷不过三代,第四代再穷娶不到媳妇,会被饿死,哪来什么子孙后代嘛。 该女子先是有些愣神的看着楼令,随后脸上出现了释然,嘀咕了一句:“难怪呢。” 啥玩意? 不是说了吗?当前的人极其重视血统,认为有好的血统就该匹配其待遇。 “我,娇姬。你可以叫我阿娇,或娇娇。”她说道。 这可把楼令给难住了啊! 当前的女子,她们名在姓前,也就是无法从称呼具体到得知来自哪个家族。 叫阿娇这个称呼,委实是让楼令有些神奇的想法诞生出来。 在史书上用阿娇这个名称的人,她们一般都很旺夫! “阿娇。”有另外一名女子凑过来,来之后一直盯着楼令看,随后问阿娇:“他是……” 仅从外貌来看,新出现的女子明显更符合楼令的审美观。 阿娇说道:“你家的仇人。” “啊?”这名女子明显懵了。 楼令却一瞬间猜出这名女子的来自,她是出自魏氏无疑了。 只不过,楼令还是比较不喜欢众人认定自己就是魏氏之敌,一旦这种观念传播得足够广,双方不是仇人也要变成仇人,有仇就根本化解不开了。 阿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住自己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逗你们玩呢。” 这女子……,怎么有点人来疯的样子啊? 结果是,刚刚凑过来的女子哭笑不得地看着阿娇,一小会才视线转移到楼令身上,行礼说道:“我叫明姬。” 楼令又用刚才的台词重新介绍自己一遍。 “好了,好了,你要是看上了他,先问问家族再下功夫,别白忙活了。”阿娇的话更让楼令确认这个叫明的女子是来自魏氏。 后面又凑上来不少女子,她们先后自我介绍,再问楼令的来历。 “这个时代的姑娘,挺主动的啊?”楼令心想。 如果仅仅是从形象上来比较的话,楼令从身材样貌到气质真的胜过在场诸多少年。 在穿着方面,楼令不是“下大夫”了吗?穿戴肯定也变得讲究了许多,再者就是自行在衣服上进行了小改。 当代的衣服大多宽松。需要腰带、吊坠来束身。 楼令对衣服的小改就在腰身、裙摆上面,大多用皮带来代替更繁琐的装饰,看上去不显得寒酸的同时,由于穿着看上去显得更加挺拔,身躯够壮硕不会像竹杆,却显示出身躯更修长的一面。 其实,楼令还整了一身的皮革风衣,只是穿着更偏向西方风格,制作出来之后穿了一次就保存起来,不打算在公共的社交场合再穿。 那一身风衣可以上战场之后穿戴,当作皮甲来使,只不过届时少不得被评头论足一番。 毕竟,诸夏对穿衣的风格很讲究,稍微奇装异服一些,严重可以被视为背离祖宗。 所以了,正式场合千万别搞什么特立独行,有上位者一句“奇装异服”的点评,说不定就被开除出诸夏民籍了。 女人越多,其实越没有男儿的发挥空间。 一开始楼令还能开口讲两句,到后来干脆没有了说话的机会,耳朵里就尽是莺莺燕燕的声音了。 “你很抢手啊?”程滑今天就是纯粹过来陪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楼令听到突然出现的男性声线,转身看向来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问足下是?” 并非楼令愿意有那种表情,着实是一直保持笑容,脸上肌肉都要僵了。 “程滑。”他自我介绍,不奇怪楼令怎么会是那种表情,很是自来熟地问道:“有相中的姑娘吗?” 怎么说呢?楼令本来是有了目标,后面被搞得眼花缭乱,连带想法也一直随着美色在变。 当然了,主要也是女子只称呼名和姓,搞得楼令猜不出哪些姑娘来自旬氏,先过过眼瘾又没什么,心里还是清楚挑只能挑来自旬氏的姑娘。 其余家族或许并不知道旬氏打算招楼令当女婿这一回事,他们要是知道的话,除非不给旬氏面子,要不然才不会这么明显的凑热闹。 程滑是旬氏小宗程氏的一员,不算是世子,嫡出肯定是嫡出。 “黡!”程滑招呼不远处的一个少年。 这名少年叫栾黡,他是栾氏的宗子。 “你很受欢迎啊?”栾黡凑上来,又是这么一句。 由于事先本就不互相认识的关系,楼令无法仅从一个名字就知道谁是谁,哪里知道栾黡是栾氏的宗子,说道:“足下一表人才,怎么会缺了爱慕者呢。” 栾黡却是笑嘻嘻地说道:“我有未婚妻,纯粹过来看热闹的。这不,你这的乐子最大。” 楼令直接被整无语了…… 第75章 阿娇吗?幸会幸会! 其实,一直到有明一朝之前,诸夏这边的每年都会举行大型的相亲活动。 这种活动从一开始只有贵族子弟参加,到后面加入只有官职没有爵位的达官贵人子女,更后面则是普罗众生都能参加类似的活动了。 在楼令所生活的这个时代,要么自己有大夫的爵位,不然就是父亲需要拥有大夫爵,否则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相亲活动。 另外,相亲活动一般跟嫡长子和嫡长女无关,他们极可能连胚胎都不是的情况下,事先就有了未婚夫或是未婚妻。 还有一点,相亲也跟庶出无关。 作为庶出的男性,他们连获得的成套教育的机会都极少,通常是被培养成为家臣或干脆就是仆,什么时候成亲,到底娶谁,一般就是家族指定某个同为庶出的女性。 在庶出女方面,她们如果没有被选中当某位嫡出女的媵(陪嫁)的话,比庶出的男性多了一个选项,能够从“士”这个阶级中去挑选出一名丈夫。 多数庶出女其实更愿意从“士”阶层中来挑选未来的另一半,再敦促自己的伴侣努力奋斗,争取实现阶级飞跃。 “我想吃鹿肉。”阿娇突然对楼令说了这么一句。 楼令的思维已经有些混沌,主要是搭话的人太多,他一句,你一句,又是她一句,你一句,几乎被转悠得快晕头昏脑。 自从楼令抵达现场,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一口。 由于是旬氏作为东道主的关系,现场一应的东西自然是由旬氏来进行准备,包括但不限制于休息场地,饭食之类。 “走走走,活动一下。”栾黡说着看向楼令,问道:“听说你是神箭手?” 楼令从栾黡落落大方看出一点,知晓栾黡的家族一定弱不到哪去。 “想吃鹿肉,你要自己打。”楼令开了个玩笑。 栾黡直接就是“哈哈”大笑,爽朗地说道:“那是当然啊。” 一应男子开始准备自己的车辆和狩猎工具,招呼自己的随从。 他们这副举动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力,一些好热闹的女子也赶紧找弟弟或兄长,总之就是想凑热闹。 “我要与你同乘!”阿娇一点不带客气的。 楼令没有二话答应下来。 到现在,楼令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一件事情,估计阿娇就是旬氏选出来要嫁给自己的女子。 当然,阿娇肯定也是同意,不然再怎么不矜持,哪有这样主动的呢。 刚才那一句“我要吃鹿肉”其实就是在对其余女子宣告:他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 既然阿娇那么主动,作为男儿的楼令怎么能够怂呢? “你家能够用的人不多?”阿娇这话问得有点不礼貌。 “是啊。”楼令没有什么遮掩,说道:“我算是一代,家里能用的人手比较少。” 阿娇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那我多带点家臣嫁过去。” 呃!? 这女子,真就是落落大方。 楼令稍微错愕,笑呵呵地说:“各种匠人也缺啊。” 阿娇白了楼令一眼,很干脆地将脸别到其它方向。 在众多来相亲的女子之中,阿娇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乃至于说相貌和身材只是中等。 然而,楼令知道娶妻不是娶色,本身对阿娇的性格也很喜欢,自然乐意与这般女子结合了。 程滑路过楼令与阿娇所乘的车,大声怪叫道:“啊呀呀,你俩这就腻在一块了?” “有你什么事啊?一边去!”阿娇说归说,抽出悬在车壁的一支箭朝程滑丢过去。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到,直接就是惹来众人的善意哄笑。 正在驭车的楼黑豚看到阿娇视线扫过来,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没想到阿娇看到也笑脸相对,差点被一个失神弄得松开手上的缰绳。 因为并没有什么胜负欲的关系,邀约出来狩猎的人也不分开太远,随便到处乱逛,看一看能够随缘碰上什么猎物。 当前野外并不缺动物,某些位置甚至是野兔泛滥,它们也给过往行人造成极大的麻烦。 兔子是一种会挖洞栖息的小动物,人踩中兔子洞都有可能会崴到脚,要是马匹在快速踏进的时候将马蹄踩下去,瞬间马蹄就要折了。 因此,跑在前面的随从通知前方到处是兔子洞,得到知会的驭手先请示再停车,后面作为主角的男女就步行了。 楼令左腰间悬剑,右腰则是箭囊,发现了什么似得,快速抽出一支箭就是挽弓射出,片刻之间就听到了一声动物惨哼。 阿娇的视线大多在楼令身上,以至于楼令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被瞧了个仔细,情不自禁说道:“那天你在宫城展现射艺,我有在看。” 啊? 有这么一回事吗? 楼令记得当时并没有任何女性在现场。 那么,阿娇应该是躲在某间室内,透过门缝或是窗户看到了吧。 “我和姜姬一起看的。”阿娇说的姜姬是赵氏之主赵朔的妻子,还是现任国君的同胞妹妹。 另外,姜不是国君妹妹的名字。 好多大家族的妻子,或是国君的夫人,别人一般就是称呼为“姜”,而“姜”在春秋时期有“宝贝”这么一层意思。 所以,称呼国君的夫人为“姜”,意思就是:她啊,老受某某国君的宠爱了。 以现代人的理解方式,能够视为在喊:亲爱的。 楼令并不追问姜姬是谁,打趣道:“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 她们也是因缘巧合,恰好就在广场的一间室内玩耍,听到动静才被吸引,先是躲在门缝后面看,更后来胆子很大的去了一座塔顶平台正大光明看。 “你以为呢?”阿娇反问。 楼令立刻就是一阵爽朗笑声。 男的挑女的,除了样貌身段就是家世。 女的挑难得,身材样貌之外,家世为必须考量之一,再来还有男的上不上进,又有多大上进的空间。 阿娇是智首的女儿,智罃的妹妹,本来其实没有她的份,极力挤掉了旬林父的几名嫡出女,争取来的这一段姻缘。 当然也有旬氏不肯太下血本的关系,真要是足够重视楼令的话,哪有小宗嫡女的机会。 至于阿娇为什么看上楼令,尽管有智首和智罃的关系,更多的是她认为楼令不会止步于“下大夫”这个爵位,再来便是不希望嫁入大家族,更想“成宗做祖”了。 女性怎么“成宗做祖”呢?其余时代或许连一丁丁机会都没有,夏、商、周却是可以的啊! 为什么史书上不见“成宗做祖”的女性?那就是历经一段时间很长的历史演变过程,后来史书着重强调什么,又刻意弱化乃至于是删除掉什么的话题了。 第76章 释放魅力 楼令方才引弓射箭,射中的便是一头鹿,还是一箭毙命的那种。 在此之前,楼令其实已经看到好几只兔子,认为兔子这种目标肯定没有射箭的必要,一直视而不见。 要是狩猎,兔子并非优先目标,大型动物才是。 楼黑豚带人去将楼令射死的鹿扛回来。 “还想要什么?”楼令问道。 阿娇看到楼令一脸的宠溺,没好气地说道:“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摘呀?” 这名女子,她真的有点特别。 没有女儿家在初始面对未来另一半的羞涩,尽显真性情姿态,似乎是双方已经认识了很久,相处起来那么的自然而然。 楼令刻意观察了一下其余女子,她们大多也显得比较大方,不会动不动就一脸羞涩,表现出扭扭捏捏的一面。 “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差异吧?”楼令心想。 女子有这种姿态的时代其实不少,春秋、战国和两汉、隋、唐,现代也是,在其余朝代就被压制了。 楼令很清楚自己需要一个“能主事”的女主人,决不能是胆子小的那一类,要不然自己出征在外的时候,家族恐怕会比较不妙。 要想的猎物已经猎杀,楼令没有更多表现的欲望,带上阿娇以及随行的人,回到营地处理猎杀到的鹿了。 “这么快就回去啊?”程滑像是刻意在盯着楼令和阿娇似得,看到一行人在往回走,追上来发问。 其实也该有人盯着,怕的就是情到浓时的不自禁。 春秋时代其实很开放,只不过事关婚姻就不允许马虎,搞出未婚先孕这种事情,简直是要丢人丢到家了。 无关婚姻的话,只是“玩一玩”却又显得极其自由自在,搞出人命也能偷偷生下来,顶多就是不对外宣布。 当然,真正大家族的女子,她们很清楚乱来会有什么影响,不是自暴自弃还是很爱惜自己的。 程滑跟着一行人回到营地,喊上阿娇到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话题。 而楼令回到营地就让人进行准备,要亲自处理猎杀到的那头鹿。 亲自干庖解皮毛这种事情,许多贵族非常喜欢亲自动手,讲究的就是用这一种方式来陶冶情操。 所以,春秋战国时代是用庖解动物来陶冶情操,往后则是读书、写字之类,真就显得不一样。 阿娇重新靠近之后,看到的是楼令手持匕首正在庖解打到的那一头鹿。 当时,楼令已经剥开鹿的肚子,往外在掏出各种器官与内脏,一系类花花绿绿的玩意不少,血却是流出的不多。 为什么血不多?因为所有动物都有动脉这种玩意,只要小心不去切开动脉,哪怕是一样会流血,流血的份量真就是会存在区别。 鹿被摆在一辆车上,等待楼令掏完了器官和内脏,便是进入到剥皮的阶段了。 阿娇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眼睛盯着专注做事的楼令,渐渐显露出明显的爱慕。 话说,楼令怎么会这一手? 要看看老楼家才几个人,家庭成员又是什么成份。 老楼家除了楼令之外,没有其余直系的男性亲属。 这四个年头之间,楼令没少带人到旷野打猎,获取猎物自然是需要自己来处理,渐渐也就熟能生巧了。 另外,楼令掌握的知识没有白学,有心研究怎么处理动物尸体,一定会花费心思去进行一步步的研究。 有道是,认真的男人看上去最为有魅力。 阿娇本身就对楼令感到好奇,接触下来觉得很舒服,几种心理加成之下,慢慢看得整个人都痴了。 其实,楼令干起庖丁的活,真不是显得那么专业,纯粹就是懂得怎么弄,手法上熟练而已。 等着楼令将鹿处理完又大卸八块,一些边角料以及骨头多的部位,让人拿下去熬汤。 “我去洗漱一下。”楼令知道哪怕是有穿‘围裙’这玩意,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一定很重。 阿娇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单纯就是下意识“啊啊”两声的点头。 洗漱所需的水,之前楼令已经命人在烧,要用的时候搬到属于自己的帐篷。 没有化工洗漱用品,其实再怎么洗都很难完全去除血腥味。 楼令闲暇的时候有到处逛游,发现皂荚收集再制作,搞出了原始版的香皂,能够洗除油脂,同时也对去除异味有效果。 别问楼令怎么会知道皂荚能够用来制作成为香皂,问就是看了网络小说,感到好奇又去查,没有魂穿或是长期迷失在野外,自然就是属于没有用的知识。 可是,楼令现在不是用上了吗? 洗漱完毕的楼令不再穿得比较正式,最里面肯定有一套内衣,外面再穿上一款新式的服装,来到了帐篷之外。 所谓的新式服装,其实就是现代一些古偶剧款式的衣服,讲究的就是飘逸与潇洒,前提是不存在任何“胡人”文化元素。 楼令当然不会手工,衣服是在师嬴以及一众族中女子的帮助下完成,并且不止制作了一套。 在制作完成之后,楼令还可以去请教郤武,郤武拿捏不准就拿去给郤至鉴定,郤至又不知道找了哪些人,反正最后郤氏下了五十多套的订单,算是给老楼家有了额外的收入渠道。 “你这身……”栾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真心觉得楼令穿起来,气质方面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着实是有够吸睛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衣服不存在违反诸夏的额外文化元素,没有人会认为是在搞什么奇装异服。 楼令假装不懂,反问栾黡,道:“怎么了?” 栾黡倒也直接,夸赞道:“好看,实在是好看。穿起来比郤至看着还要好看。” 话说,郤至是个急性子,还真“抢”了楼令一套已经做好的服装,看来已经显摆过了。 “你这么搞,别得罪旬氏……,也不对,你很快就成为旬氏的女婿,有这一方面的才能,好像更好?”栾黡看似很没有心机,有那么点心直口快。 不是提过了吗?很多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专业领域,尽管现阶段没有形成垄断,初步的垄断端倪却是显现出来了。 他们或许会对同等实力的家族隐忍,面对实力弱小的家族却是一定会重拳出击的。 在楼令穿着一身出现后,周边人不是用异样的眼光在看,完全就是发现了新式美的那种神态。 这也就说明一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其实大家的审美观还是比较一致的。 楼令发现阿娇用发直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嘴角直接翘了起来…… 第77章 胡说,哪能是悍妻呢?! 女为悦己者容,男其实也一样。 对了“女为悦己者容”下面还有一句“士为知己者死”,只不过这句话暂时还没有出现。 在以前没什么,现如今楼令还是比较不愿意“士为知己者死”这话出现。 因为“士为知己者死”的发生是以智氏灭亡为代价。 楼令都确认要跟旬氏联姻,对象还是智氏的嫡女,一旦智氏完蛋的话,老楼家恐怕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老楼家到那时候,成为灭亡智氏的凶手之一。 毕竟,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他们这一代的关系到那阶段肯定出现新变化了。 如果是年龄更大一些,会关注楼令穿了一身赏心悦目的新式服装,只是他们很快就不会再关注。 少男少女不一样,他们的心思相对单纯一些,对于美的追求也比较控制不住。 栾黡就说道:“给我来五……,不,要十套!” 楼令没有来得及回应。 阿娇凑上来,说道:“你家那么多人,十套够吗?” 栾黡愣了愣神,随后说道:“我给自己买,其余人想要,自己买啊。” 阿娇就开始数落栾黡的不懂团结,尤其是作为宗子一点不知道该收拢人心,能够数落的地方全给数落了一遍。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来一百……,不,七十套。可以了吧?”栾黡看上去是真的怕了阿娇,说话的时候还一步步往后退。 现场没有人笑,并非不想笑,纯粹是不敢当着栾黡的面来笑。 栾氏尽管不那么显山露水,乃至于栾氏一度被先氏和赵氏欺负得比较惨,导致栾书在卿位上长期排位靠后。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啊! 晋君獳清算了先氏,在先氏除名之后,政治嗅觉灵敏的人,他们哪能够猜不出下一个目标就是赵氏了呢? 赵氏自己有没有看出来?他们或许认为家主赵朔的妻子是国君的妹妹,赵氏不至于像先氏那么惨,有所防备却没有视作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事去看待。 比起赵氏自己,其余家族……,反正就是有些人认定赵氏逃不过那一劫。 不因为其它,单纯因为赵氏的赵衰和赵盾做的一些事情实在太过分。 当前的赵括、赵同、赵婴齐、赵旃也是像精神不正常那般频频找死,只有作为家主的赵朔像个正常人。 同有卿位的家族,他们在面对栾氏的时候不会过度忌惮。 没有卿位的家族?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当面笑话栾黡呢? “下军大夫(智首)和罃管不了阿娇,你以后……,行行行,我怕了你,不多说,好吧?”栾黡后面干脆就是被阿娇追着在打。 若是栾黡还手,哪里可能打不过阿娇呢? 可是,尽管没有“好男不跟女斗”这句俗话,玩闹性质之下,栾黡脑子不正常才会真的对阿娇动手。 结果就是,栾黡被阿娇追得到处跑,后面都搞到上蹿下跳,一副好不狼狈的模样。 现场的人到现在可以笑了。 个别人憋得太久,笑得眼泪鼻涕一块齐流。 程滑笑得比较勉强,对楼令说道:“阿娇平时不这样的。” 所以说,程滑觉得阿娇那样,有点让旬氏丢人了? 楼令却是看得几乎两眼放光,心里直呼:“老楼家就是需要这样的女主人啊!” 其他人怎么看,那是其他人。 楼令只担心阿娇不会好好对待母亲和姐姐,至于自己?他一身武力,还会怕了悍妻? 很多时候,男人真不是怕老婆。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如果无法“尊重”的话,单纯比拼武力值,男女身体素质的区别就摆在那里,谁会顶不住根本不用猜。 楼令看着一脸难受的程滑,笑呵呵地走上去勾肩搭背,说道:“帮我处理鹿肉。” 神奇啊! 老楼家跟旬氏其实存在比较大的实力差距,楼令却是发现旬氏的一众人并不难相处。 这个可能是旬氏内部商议之后有了共识,认为不能像对待其余“下大夫”那般来对待楼令? 说白了就是楼令真的与其他拥有“下大夫”爵位的人不一样,仅仅是那一手射艺就足够令人刮目相看,再加上双方会进行联姻,自然是更加看重了。 类如栾黡愿意跟楼令以平等地位相处,其实跟楼令自身有关,再来就是有旬氏的这一层关系。 因此,真的别以为大家族子弟好相处,他们之所以看上去好相处,前提是自己什么成份。 “令。”郤乞其实是第一次与楼令接触,一点没看出生分。 郤乞与郤锜、郤至同辈,只不过家族地位比不上郤锜和郤至,要说在同辈份的群体中当边缘人却也不至于,待遇上绝对要比郤武更好。 彼时,楼令和程滑正在给串鹿肉,等一下要拿来烧烤。 楼令听到招呼看过去,讲实话就是不知道郤乞是谁。 “我兄长跟你定了多少套?”郤乞问道。 楼令一瞬间思考:“到目前只有郤至和栾黡跟我订过衣服,栾黡已经当场讲出数量,他只能是郤至的弟弟了。” “五十六套。”楼令答道。 郤乞一时间没有说话,大概就是在心里默算五十六套够谁分,有没有自己的份之类。 在这个时候,阿娇走了过来,直接就拉着程滑让出空间,自己凑到楼令身侧,压低声音说道:“家里绸缎很多吗?” 讲实话,老楼家的绸缎不是来自旬氏的赠送,便是楼令外购,自家根本无法生产。 “不够。”楼令直接给予答案。 在楼令以为阿娇要将这一门生意弄到旬氏的时候,阿娇开口讲话了。 阿娇看上去有些纠结,嘀咕道:“完全独占不现实,全给家族我又不乐意。我多弄一些绸缎当嫁妆,日后再跟家里合作,一块来营生这门生意?” 听清楚阿娇在嘀咕什么的楼令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娶媳妇最怕的就是夫家有什么都想往娘家扒拉,即便是丈夫再有能力,家庭状况也必定是一个每况日下的趋势。 楼令并不指望媳妇能够从娘家一直弄来好处,相反会劝阻媳妇不要做得太过分,要是占了老丈人多少便宜,肯定也会进行互补。 两边进行相处这种事情,真的就是不能光一边占便宜,否则再好的关系都要搞到最后反目成仇。 这一种分寸都拎不清,思想境界不够,必然是要变得人嫌狗弃的啊! 第78章 辗转之间 相亲活动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期间除了一再的狩猎之外,真的没有太多娱乐项目。 有不俗射艺的楼令没有刻意表现,必要的时候却不吝啬露一手,免得出现不好的传闻。 楼令在相亲活动之后,由于有一些物资需要采购,来到了都城的市场。 “你要买什么?”阿娇并没有马上回家,随同楼令逛起了西市。 作为都城的“绛”,它的市场肯定要大一些,市场上出售的种类也远比“蒲”城要多,只是又多不到哪里去。 现如今,诸夏文化圈里面有两个大市场,一个在齐国的都城“临淄”,另一个在宋国的都城“商丘”。 如果是早上几十上百年,无疑是“临淄”的繁荣程度要远超任何一个地方,时至今日却是被“商丘”所取代了。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齐国失去了霸权,再因为“临淄”的地理位置不占优势。 宋国比齐国更加靠近中原腹心区域,再者就是宋国处在南北交通总汇区域,地理位置实在是占了极大优势。 晋国和楚国呈现崛起态势,但是两国在经济上其实都挺一般,至少没有能够吸引列国前来做买卖的城池。 楼令一圈逛下来,该买的东西下好了订单,婉拒了程滑去家中住宿的邀请,当天就与阿娇辞别,离开城池,启程踏上归家的路途。 换作是不确认联姻之前,楼令倒是愿意去旬氏那边暂住,双方已经确认要联姻,没有正式成亲之前去住,着实是不合适了。 楼令真要那么搞,认为他要入赘的人绝对大把,不排除旬氏的一些人也会轻视。 所以了,做人不能太无知,很多时候没有意识到什么该做或不该做,吃大亏都不知道怎么吃亏的。 楼令再次来到“平阳”之后,会合了留在原地的智罃,不多做逗留又再一次启程。 “你家可以用的人显得太年轻,对外不好交接。”智罃最近不是什么都没有干,借着便利初步了解到老楼家做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 智罃并不是觉得老楼家的那些年轻人不能任事,相反他看出老楼家的那些年轻人比旬氏的一些老吏还要干练,说那句话却是一种事实。 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主要还是觉得年轻人缺乏经验,交接方会对年轻人容易生出轻视的心理。 直白点说,年轻就容易被人看轻,尤其是作为主事者的时候。 这到底是不是偏见,又该怎么说呢? 楼令虽然知道智罃没有鄙视的意思,还是说道:“现状就是这般,日后自然就改善了。” 智罃稍微沉默了一下下,点点头表示认可。 人老了无法返老还童。 年轻人却是可以一年年的成长起来。 仅是这一段日子的观察,智罃承认之前还是小看了老楼家,有那么多可以任事的年轻人,并且楼令作为一家之主也年轻,不正代表着老楼家的未来相当值得期待吗? 智罃当然不能像个挂件一般地跟在楼令的身边,该避嫌的时候,很自觉地闪到一边去。 “耗费十四天,在‘平阳’这边的人口已经迁徙了六成。” “郤氏帮了很大的忙,尤其是他们提供的车辆,加快了迁徙的速度。” “我大概算了一下,或许要再耗时一个月左右,连带在‘楼’的资产才能尽数搬迁。” 楼有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眯着。 这样的举动不是看不起人,主要是楼有经常在夜里还是手不释卷,人在没有充足的光线环境下看书,时间一久很容易让眼睛出现问题。 楼有的努力获得了回报,至少他在数学领域上远超自己的同窗,随着楼令给开的小灶更多,未来只会跟同窗的差距越拉越大。 三四年的内部教育下来,楼令已经分清谁是稍微教一教即可,又有哪一些人适合继续深造。 一块学习的人数十,大半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说难听点就是以老楼家的现有条件,他们再继续学也是浪费时间,仅有少数人还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更少的人可以往更深的层次学习下去。 楼令对他们有了区分,着实学不进去东西的人就出来任事,能够继续的人则是往当老师的方向去培训,天赋好的人则是一边做事一边继续学。 “这速度已经够可以,你们辛苦了。”楼令从来不吝赞赏,清楚这样能够增加他们的做事意愿。 光有口头的赞赏当然不够,楼令也在内部搞区分对待,谁学习好,能够做事,等等之类,搞出一个三六九等,再在平时待遇上分出档次。 一样都是自己的族人,分三六九等会很不公平? 不做区分的公平,其实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这么说吧?一些人好吃懒做,另一些人很努力在做事,他们在集体中却是享受着相同的待遇,就问问到底公不公平。 所谓的公平,不就是待遇与做多少事相匹配吗? 讲什么能者多劳,多劳了却一丝半毫的回报都没有?纯粹就是用来忽悠人的话术。 楼令在某一天找到智罃,说道:“我需要去‘蒲’城专门感谢温氏家主。” 不是郤氏吗?那是郤至已经别出,正式成为“温”地之主,自成一家了。 那种自成一家只是表面现象,温氏仍旧是郤至的一份子,听从宗主的指派与号令。 智罃当然跟郤至相识,交情却是比较一般,闻言也就说道:“那我在‘平阳’等你。” 这点并不让楼令感到意外。 排除掉一些集体活动,或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关系极好,要不然大家族的继承人并不会接触过于频繁。 各个家族的继承人是那样,一家之主其实更加心里拎得清一些。他们平时不会频繁聚会,怕的就是国君心生忌惮再干些什么过激的反应出来。 楼令在六天后来到“蒲”城,正式拜访却得知郤至四天前就离开“蒲”地去“温”地了。 “那这些礼物还请你转交给世子。”楼令带了两套衣服过来,再来便是一些土特产。 带来的衣服当然不算在订单之内,纯粹算作感谢地礼物。 郤武笑了笑,说道:“世子有交代,互相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用得上你的时候,尽力办事也便是了。” 哪怕翻译过来,说的也是“尽力”,不是使用“用心”这个词。 一些词不一样,代表的内涵也就不相同。 用“用心”这个词的话,便是当成附庸、家臣或下人在看待了。 用“尽力”却是明确双方平等的关系。 “也不难相处啊?”楼令再一次对郤至有了更直接的印象。 这个……,主要是楼令初次见到郤至,当时郤至那副驾车横冲直撞的画面,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第79章 晋国要迁都 见不到郤至的楼令当天又踏上归途。 “我这样来回跑,太耽误时间了。有些人情世故又不得不奔波,一家之主真没有那么好当啊!” 楼令当然感到累了,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避免。 大多数交情是怎么来的?平时没有接触的机会,好歹抽出一些时间聚一聚,再在一些事情上人情往来,免得太久没有见面变得生疏,渐渐不再往来了。 那是事实! 有再好的交情,太久的时间没有见面,再次见面顶多就是互相点头问候。至于互相帮忙什么,提的人自己都知道很突兀,遭到央求的人恐怕要一脸懵逼。 楼令再次来到“平阳”,一次性将所有人口和物资带上,又一次启程了。 “‘平陵’那边安排妥当了?”智罃才跟楼令相处多久,光看到来回奔波就有四趟了。 这个智罃也能理解,上升期的一家之主哪有安生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在家才是正常情况。 而那种情况要等家族安定下来,一应的人情往来才会缓下来。 楼令并不认为智罃是在刺探什么,说道:“事情多且杂,算是初步安排妥当了吧。” 过万人的迁徙可没有那么简单。 “也就是现在,大家都习惯十来年迁徙一次,换作以后落地生根,想迁徙就更难了。”楼令也是真正做事才知道那么一回事。 当前的迁徙很频繁,各座城池用上二三十年,基本上就要迁徙外出,可能过上几年再返回,或是干脆就此废弃掉了。 城池是这般,村庄也差不多。 为什么要频繁迁徙?看看作为一国之都的“绛”城内的情况就知道了。 并非是所有城池在筑城期间不存在规划,例如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是作为什么用途,其实就是规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像是排水沟之类,哪怕存在规划,就像建筑物乱盖那般,禁不住有人私底下乱挖水沟。 水沟这种玩意,一直保持流水通畅还好,一旦哪里造成堵塞,时间一久绝对要让水沟变得脏兮兮,随之又成了散发恶臭的根源。 在当前,没有公共厕所这么一种公共设施,出门在外谁都会出现人有三急的时候,没有专门用于排泄的地方,只能找个地方排泄了。 一个两个随地排泄都能影响一片地,那样做的人多了,想象一下会出现什么情况。 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免不了会出现生活垃圾,日积月累下来的数量绝对会非常夸张。 即便是每一座城池都会集中清理生活垃圾再往成外运,臭水沟却是最难整理的一块,别说排泄物每天都会增加这一点。 所以,一座城池居住到环境恶劣,举城迁徙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楼令现在就跟智罃在谈论关于城池迁徙的话题,不是老楼家或旬氏那边,事情的起因在韩厥身上。 有鉴于“绛”的居住环境已经到了令人不堪忍受的程度,韩厥向晋君獳提出迁都的意见。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秦一统之后,无论是谁提出迁都,少不得有人站出来危言耸听再加一顿输出,乃至于直接破口大骂,以死相谏啥啥啥的。 发生在春秋中期却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几年前卫国就进行迁都,从“帝丘”旧都搬到了“濮阳”新都,过程中谁也没有说什么。 智罃一脸嫌弃地说道:“早就该迁都了。” 楼令问道:“确认新都的位置了吗?” 智罃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讲,也就说道:“现在还在争执。有支持将新都选在南方的‘温’或‘原’附近,有认为不应该将新都设在南方。近期争吵得比较厉害。” 那么,提出的建立新都的位置就确认一个南方,并且还遭到了质疑。 楼令不是那么了解当前国与国的关系,也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好像还不少人反对将都城迁徙到南方。 “总不能是不想都城距离周王室太近吧?”楼令心想。 智罃却是说道:“之所以那么多人反对在南部建立新都,主要是离‘洛邑’太近了。” 猜中的楼令没有忍住给“呃?”了一声。 智罃看到楼令惊讶,考虑到日后是联姻的关系,解释道:“我们(晋国)跟周王室的关系比较复杂,离得近了一定会麻烦事一大堆。” 当前,晋国是齐国之后,再一次举起“尊王攘夷”大旗的诸侯国。 晋国举起那样的旗号,为的是自己获得霸权,并非真的要用心维护周王室的统治。 在周王室那边,周天子与多数公卿一点都不喜欢晋国,比较怀念齐国当霸主的那一段岁月,一直以来都希望齐国能够重新称霸,奈何就是齐国比较不争气。 他们一路聊着,渐渐靠近“平陵”的位置。 智罃一路上还是在继续观察老楼家的情况,发现至少在基础管理方面,老楼家有了一支成熟的队伍,没有在迁徙途中搞出什么大乱子。 这也是前期少量人口和物资迁徙,给老楼家的管理层人员积累了足够经验。 他们刚开始干活的那一阶段,缺乏经验可是闹出不少笑话和麻烦,勇于认错和进行事后总结,想出解决的办法再分享,管理班子肯定是会日益成熟起来的。 “那些是什么?”智罃在靠近‘平陵’之后,远远就看到一排排的建筑物。 楼令扫了一眼,说道:“房屋。” 这个答案让智罃有点无语,谁还能看不出是房屋,问题在于建筑物格局与当代不一样啊。 那些一排排的建筑物,它们不是木头便是竹子的结构,硬要说是什么款式,无限接近现代的货柜房,只是屋顶为三角布局。 “现在哪里都是树林,想要开荒只有将树木砍伐清理出来。我这边有大量的树林需要清理,索性将砍伐的树木利用起来。”楼令就不用跟智罃说,为了便于伐木,老楼家将各种锯子‘发明’出来的事情了。 其实,制作锯子费了楼令老大的劲,光是锯齿就反复折腾了两个多月才找到合适的方法。 更为接近‘平陵’腹地的时候,智罃又看到了稀奇的事物。 “你弄出那么大一片营寨啊?”智罃看到的是一道长度很夸张的栏栅,里面又是一排排全木或竹子的建筑物。 要是让喜欢看二战片的人来看,大概会往“集中营”的思路去想,原因是布局真的太像了。 楼令一脸无奈地说道:“城里太脏太乱,不进行清理,住起来患病率恐怕要居高不下。” 智罃直接无话可说。 这个地方位处晋国北部,周边的城池非常少,再加上当地的环境,说是穷乡僻壤一点都不为过。 一系列的因素加起来,智罃能够想象到“平陵”城内是哪般模样。 当然,那是没有开发的前提,楼令倒是有信心将封地建设起来,只是……需要时间啊! 第80章 可算走了! 拿到封地的楼令肯定要进行规划,前期还没有完全考察完毕,不是那么熟知当地的情况,只能先将迁徙来的人安顿好,再安排一些荒废的田亩进行复耕。 原本荒废掉的田亩不算少,楼令找当地年纪大一些人的询问,才知道当地本来有过开发,只是发生狐氏出走的事件,相当一部分人口被狐氏带走。后来又有一段时间长期受到侵袭,使得每况日下的情况变得更加不妙。 近一二十年来,倒是没有人过去侵袭“平陵”地,只不过某个地区一旦衰败下去,想要再发展起来真就挺不容易,尤其是没有贵族接管的情况之下。 当前属于国君直辖的城邑有许多,位处北部的“平陵”算是比较不起眼的一个。 这样一来,国君哪怕是投入资源,他肯定眼睛先放在更易开发的区域,显得地广人稀的“平陵”必然是会被排在靠后位置。 楼令也就不知道一点,汾水中上游要到两百多年之后才被重视起来,长期就是属于爹妈没看见,姥姥一点不爱的地位。 “你打算利用湖泊吧?”智罃问道。 楼令对智罃看出这一点没有感觉到意外。 老楼家决定优先复耕的农田大多集中在“平陵”城的南部,稍微对农业有了解,再看到楼令将迁徙来的人大多分布在南面,哪能无法得出那种结论呢? “我特地问过了,可以利用那个湖泊。”楼令不是问谁,去参加旬氏举行的相亲活动期间,写了书简送去宫城,里面就是关于能不能利用湖泊的事情。 尽管晋君獳相隔了二十一天才作出答复,给予的答案就是:可以使用。 楼令询问得很详细,包括挖掘引水,以及进行渔猎。 结果晋君獳回答得就是那么的模糊和笼统。 智罃听楼令那样说,有了一个很明显的愣神表情,随后感慨地说道:“君上对你期望很大啊。” “似乎是那样没错?听说君上有意让我当车右。”楼令这个消息是从郤至那边听来的。 智罃当然也知道这事,他才会觉得晋君獳允许使用湖泊挺正常。 想让马儿跑,总得让吃草吧? 楼令刚刚获得新封地,一应什么的不说从零开始,总之会很难就对了。 再看看老楼家的实际状况,摆明就是缺乏底蕴的一个家族,以正常情况……,也就是没有获得资助,极可能三年之后就要显露原形了。 什么原形?纳赋无法带上足够的士兵是一点,楼令养不起获得的那些人口是另一项。 所以了,许多获得阶级跃迁的人,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关就是保证治下稳定,再来就是能够进行正常的纳赋。两项的其中一个办不到,想重新当回“士”阶层一员都难了。 他们已经来到“平陵”地将近半个月。 在这期间,楼令肯定无法好好招待客人,有太多的事务需要即刻处理。 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智罃之所以还来“平陵”这边,他本身就不是为了享受而来,主要还是看看“平陵”地的实际情况,再来就是观察一下楼令是怎么做事的。 因为有智罃在盯着的关系,导致楼令需要收着做事,讲实话就是好些布置被耽误了! 问题在于楼令不好赶人,只能难受地忍耐着。 今天,楼令就来到不知名的湖泊边上,随行的人有八百多。 距离湖泊约两百米的位置,那里已经开始在结寨。 是的,楼令就是先让建设一个营寨。 区别在于外围只是修建篱笆,里面暂时先弄窝棚,慢慢再来搭设更加正规的建筑物。 之所以在湖泊边上设立一个村庄,肯定是跟将湖泊利用起来有关。 楼令为了将湖泊利用起来,命管理层挑选了懂得渔猎的人,挑下来就是五百多人,多出的三百余人是打算就近开垦土地搞农业生产。 这八百多人之中,有看到老者,偏偏就是看不到幼童。 老楼家的幼童,不分男女让楼令下令给全部集中起来,暂时就近安排在“平陵”城附近的一个营区,等待智罃离开才会做下一步的安排。 随后的几天,楼令就在指导制造一应的工具,结果就是让智罃觉得很惊奇。 智罃感到惊奇的地方是楼令好像什么都懂,尤其是管理上展现出与当代很多不同的一面,必须承认楼令在人手任用和调度上展现出了上位者该有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楼令展现出来的领导力超过了许多大家族的管理层。 “阿娇真是捡到宝了啊!”智罃没有将心里的惊讶表现出来,从头到尾更是只看不问。 现代的人会有意无意接触到很多的信息,感兴趣想学习在渠道上很轻易就能够找到。 所以大多数现代人属于什么都略懂一些,想要专精则是需要进行专业的培训了。 制造木筏这种东西,不需要太高深的知识,只要在打结上不出错,无非就是寻找合适的材料而已。 “结网,结更多的网,后面再相合起来……” “妇女们也不要闲着,没有其余的事情能做,学习怎么编篮子,后面再告诉你们该怎么编用来渔猎的工具。” “水性好的都有谁?让他们摸清楚水域的状况。” 什么人懂得哪些技能,一概被进行了分组。 专业对口的事情就让掌握技能的人去做,该理念在现代属于管理学中的常识。 楼令不觉得特别,有心观察的人却感到惊奇,乃至于有种如若至宝的狂喜感。 在老楼家这边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智罃,他在接见自家的来人之后,找到楼令提出告辞。 “不多待一段时间?(可算是要走了!)” “有机会再来。(看得还是太少,有时间必须来!)” 楼令巴不得智罃赶紧走。 智罃却是真的舍不得走。 “冬至时分,一定要到‘绛’来。”智罃顿了顿,还是干脆说道:“届时,谈一谈你跟阿娇的婚事。” 楼令先答应下来,随后比较为难地想道:“我该找谁同行。” 证婚人在任何时代都需要,还要随着成亲双方的地位,身份上与之匹配。 楼令去旬氏与他们商议婚事,没有份量足够的人,肯定是不行的。 因为郤氏也会出女儿随嫁,直接就断了楼令请郤克当证婚人的可能性了。 那么,楼令还能找谁? 第81章 发展封地的优先等级 大实话就是楼令真的没有合适人选。 不是人选不存在,而是楼令跟他们没有交情,太清楚有些人情不能乱欠。 关于这一点,楼令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一下旬氏,免得到时候明明是一件喜事,搞到最后成了仇人。 “您或许可以找国君,他也一定很乐意。”敖在了解到楼令的烦恼之后,给出了一个看似靠谱的建议。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不行的。” 升级为家臣的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楼令说道:“我跟君上只见了一面,再者尽管君上有要重用的意思,我的婚姻最好不要牵扯到那么高的层次。” 敖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因为先氏的灭亡吗?” 楼令点了点头,更复杂的原因没有讲出来。 晋国现在的形势非常复杂,由于在“邲之战”历经惨败,等于是输掉了一场争霸战争。 楚国取得“邲之战”的胜利,他们还干了“饮马大河”的壮举,声威瞬间大振的同时,中原不少列国转为投靠了楚国。 在那种情况下,楚国成了公认的霸主,郑国、鲁国、卫国、莒国等等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已经决定对楚国纳贡,起到了极大的影响,乃至于让周天子很是震怒。 周天子再震怒也没有什么屁用,尤其是晋国明确回复周王室的询问,坦白暂时无法与楚国争雄的情况之下。 当前阶段,楚国正在攻打宋国,起因是什么不重要,一旦宋国屈服的话,晋国想要重新夺回霸主宝座就要变得千难万难了。 晋国之所以在范氏的提议下讨伐赤狄,解除周边威胁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就是想用讨伐赤狄的军事行动来给自己补血。 这个也是晋君獳同意范氏的意见,其余卿大夫想反对也没有理由的原因。 因此,旬氏尽管知道范氏在对中军将这个职位发起冲刺,偏偏旬氏非但无法阻止,还要在某种程度上协助范氏。 “不找国君,主人还有其他人选吗?”敖实在想不出来。 楼令觉得自己要是请求帮忙的话,赵氏、韩氏或栾氏都会愿意卖人情,只是真的没有必要。 而赵氏、栾氏或韩氏愿意卖人情,其实就是看到了楼令的本事,会很愿意借此建立关系,再让楼令欠下大人情罢了。 楼令沉默了一会,说道:“不提证婚人的事情了。我交代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此前,楼令让敖负责寻找黏土,再烧出一些管状的陶器。 烧制陶器而已,诸夏文明已经掌握了很久,制作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关卡。 当然了,会因为黏土和制作流程的区别,产生质量上的差距,问题是楼令也不是要什么精品。 楼令要陶管做什么? 曾经有一段时期,央视有播放过一个关于秦国的考古纪录片,里面提到在先秦时期的秦国已经有暗渠的存在,使用的便是陶制的输水管道。 先秦时期启动的输水工程,它们竟然在两千多年之后还在工作,着实是先震惊了考古学者,再让看到纪录片的人惊掉了下巴。 楼令在“楼”地用竹管来作为输水管,讲事实就是一个过渡用品,后面也证明“故障率”颇高,维护起来很是频繁。 暴露在地表的竹管,它们极容易被各种动物弄坏,再来就是因为密封性不高,水压稍微强一些就会让连接点出现漏水,乃至于是爆裂的情况。 将竹管埋在地表之下?出现问题的概率一定比裸露在地表更高! 既然有了新的封地,手中能够用的人手增加,还多了很多专业的“隶”,楼令自然是想着弄出更好的输水管了。 敖有很有限的词汇进行描述,搞得楼令听了反倒是更迷糊。 “带我去看看。”楼令说道。 对了,家臣怎么对楼令的称呼是“主人”呢?其实他们对楼令的称呼是“主”而已。 目下的词汇真的很少,尤其是在文字记录方面。 另外,那个“主公”的称呼也不是在东汉盛行,其实到了元末才被大肆使用。 至于《三国演义》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主公”呢?因为《三国演义》是元末明初的人写的啊。 他们来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一大片空地上就是摆着一个又一个陶管,它们大多为笔直的形状,也有弯曲的类型,数量之多估计超过千个。 这是敖花了三个多月时间,动用两百多人手的成果,楼令现在看到的其实是更新了几代的产品。 楼令弯腰拿起一个,仔细观察了起来。 陶管存在接口处,一边前端显得周长(直径)较大,另一边尾部的周长稍微窄一些。这是为了便于两个陶管相接,增加其契合度和密封性。 因为陶管是用黄色黏土制作而成,整体颜色上自然也就是呈现土黄色。 楼令亲自连接了几个陶管,满意地说道:“干得不错。” 敖却说道:“主要是主人准备好了一应标准,泥瓦匠再带人按照模具的标准来做。过程中那些标尺起到了关键作用。” 标尺?现下的长度工具没有标准,这个家族一尺是那样,换一个家族也许就长度不一致了。 楼令知道衡量度的重要性,无法影响到家族之外,内部则是形成了标准。 随机检查下来,必然是存在不合格的产品,楼令对这点却没有过于苛求,只是让他们抓紧时间对产品进行验证,再尽快制作出足够的数量。 “接下来你还有重要的工作。”楼令转头对敖说道。 敖先行礼,再很是正色说道:“请主人吩咐。” 楼令说道:“你亲自监督,每隔两百米修建一座蓄水池,它……” 一系列的要求被楼令说了出来,从语言听来就是类似于古罗马那一套明渠系统,只是老楼家的蓄水池是在地表,输水管却是会埋于地下。 “您说得太复杂,臣记不住啊……”敖没有什么心情忐忑的地方,只是说实情,明明听不懂却装懂,更坏事。 楼令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点头说道:“那我先做规划,届时你们再按照图纸和相关要求来做工程。” 敖赶紧答应下来。 再封地这边,临时的营地被一座一座修建起来,能够栖身之后面临的就是用水问题。 楼令太知道明天往返挑水有多么耽误事情了,考虑到的就是首先解决用水难题。 抢先将输水和蓄水系统完成,不止是解决了人们的日常用水难题,后面再增加工程量,直接就是让聚居点边上的农业用水也得到了保障。 “还是要先搞试点,拿事实来说事,免得犯了经验错误……” 楼令做这一套水利系统的根据,也是从某纪录片得来。 那个纪录片里面讲的是天朝七十多年代的乡下农业灌溉,只不过是多了抽水机这种机器,一台抽水机就直接让整个村子有了农业用水保障。 而搬迁到一地,有了稳定栖息场所之后,必须优先保障用水,楼令的这一观念也是充满了科学依据的! “古楼兰怎么消失的?因为地下水资源枯竭!” “鱼米之乡的保证是什么?不缺水啊!” “先将安顿的事情办好,再将基础水利弄起来,接下来……该考虑寻找矿产了。” 当前的家族,有条件必定搞冶炼。 连冶炼都不搞的家族?注定是发展不起来的…… 第82章 等等,杀谁? “我现在连新筑一座城都办不到啊!”楼令真心觉得自己太难了。 以《周礼》的规则来论定,老楼家如果筑城的话,长宽不能超过现代的九百米。 即便是这等规模的城池,楼令现在也没有能力修筑。 当前的城池,城墙为夯土结构,别以为夯土很简单,其实做起来相当耗费人力与工时,想有足够的质量保证就更费劲了。 “赫连勃勃动用了十余万人,耗时六年才将‘统万城’修筑起来……”楼令对于筑城有概念,只是不确认一定靠谱。 赫连勃勃在修筑“统万城”的时候有一个非常血腥的规定,进行验收之时,用锥子扎进墙去就要杀工匠,扎不进去就杀使锥子的士兵。 因为这一条血腥的规定,时间过去一千六百多年,历经岁月的洗刷与战火的璀璨,城池仍旧留有相当规模的遗址。 “我筑城的话……,其实在更北边选一块地方?”楼令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封地是现代的哪里。 以当前的封地情况,平原面积显得略微少了一些,再来就是太过于靠近汾水以及无名的湖泊,一旦当年降雨过猛,恐怕出现洪涝的机率会很大。 楼令去过北边视察过,发现那边的地势要高一些,再来便是平原面积更广,哪怕仍旧处在汾水周边,起码离低洼区域要远了一些。 以定位论,楼令看重的地方距离日后赵氏修筑的“晋阳”城并不远,只不过楼令所选的位置是在汾水的东岸,日后赵氏修筑“晋阳”却是在靠近吕梁山的汾水西岸。 这一天,楼令回到“平陵”城。 “没有出什么事吧?”楼令也是刚刚成为过万人的一家之主,要说心里不忐忑,怎么能够呢。 有一个真理,人只要一多就不会缺少乱子。 一个人是一名个体,他们活着,有自己的思想和需求,一旦尝试进行争取的话,势必是要发生点什么事情。 “什么乱子?”娃姒真的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乱子。 楼令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反倒感到纳闷,想道:“奴性……,不是,是服从度这么高的吗?” 老楼家有了一万两千多的人口,其中的六千余人是奴或隶的身份,剩下也不算是自由民,真正定位是属民。 所谓的“属民”是某地贵族的财产,他们为贵族干活,生活所需由家族来进行供应。 娃姒说了一句大实话:“咱们家不缺他们吃,不缺他们喝,身上有遮羞物,有地方睡觉,他们还能够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倒是啊! 当前的人几乎别想吃饱,多数人三天两头连吃糠喝稀都困难。 老楼家的待遇并不十足优越,起码楼令还能保证他们早晚有粥喝,干重活的人能在朝食吃一顿干的。 楼令忘记没有魂穿之前,到底是在逼呼还是天涯看过一个帖子,说的是只要能够在古代保证伙食供应,一定会有一大群人追随,能够让他们顿顿有饱饭吃,那些人即便是干造反的事情也会誓死相随。 能够保证让吃饱,喊上一块造反都有可能,确认吗? 没有历经饥饿的人,无法想象挨饿是哪般模样。 不是经历过物资匮乏时代的人,难以想象该是何等景象。 “也是啊……,他们暂时还没有帮我干活,是我再白养着他们……,好像也不对……”楼令近期忙碌的事情太多,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变得迟钝又混乱。 楼令决定暂时先放下所有事情,好好地休息上两天。 “家主说自己很累,没有大事这两天不要打扰。”林姒越来越有家族大管家的那个意思了。 楼鱼和楼黑豚听得面面相觑。 在他们印象中,家主是一名精力以及体力都非常充沛的人,一年到头没有清闲的时候,没事做也要找点事做。 “家主……,病了?”楼黑豚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心中充满了忐忑。 “别胡说八道!”林姒却是怒了。 楼鱼先瞪了楼黑豚一眼,随后用松了口气的表情说道:“身体无恙便好!” 楼黑豚给了自己一巴掌,甩得还挺用劲,甩完很快脸上有了巴掌印,抿着嘴不吭一声。 “你俩到底有什么事?”林姒问道。 他们无比清楚一点,别看老楼家当前蒸蒸日上,一旦楼令人给没了,拥有的一切必将化为泡影。 恰是楼令对整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他们连往坏得方向都不敢想,有祭祀的时候必定为楼令祈福。 楼鱼犹豫了一下下,还是说道:“一众幼童与少年聚在一个营地,待最久的那一批有些不受管教了。” 之前有介绍过,普通黎庶没有婚姻一说,大多就是凑活过日子,一旦父母被安排了新的工作,不止临时搭伙的伴侣要分开,有子嗣也是归集体来管。 简单来说,因为父母是家族的财产,生下的子女自然也是家族的财产,他们对孩子是没有抚养权以及管教权的。 说个更难听的事情,许许多多的女性,她们未必知道怀的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那么乱?低层真的就是那样乱啊! 到了“士”阶级以上,家庭这个单位才存在,一些人伦也才讲究起来。 一块被收拢到集中……,不是,反正集中到安置营地的孩童与少年,数量加起来约有八百余男女。他们的年龄从四岁到十四岁。 负责照顾那些孩子的成年人,数量仅有五十名,照顾起来确实是显得非常吃力。 老楼家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什么事项都缺劳动力,真的是拿不出更多的人手用在照顾孩子方面了。 林姒想了想,说道:“将那些乱来的大孩子狠狠地教训一顿。” 楼鱼说道:“只差杀人立威了。” 到这时候,林姒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半大不小的孩子最难养,一旦野了就几乎收不住,要是不及时扭正,不但要自己走上不归路,遭到伤害的人也绝对有许多。 “你们在说什么?”楼令刚睡醒,屋里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来之前听了个尾巴。 “杀人,杀谁?”楼令到目前为止,管理家族还没有用过杀人这种手段。 楼鱼和楼黑豚看到楼令立刻就是大喜,欢喜过后却又陷入犹豫。 家主好不容易想休息几天,一天都还没有过完,马上有事情来麻烦,显得他们太没有用,再来也是着实怕把家主身体拖垮了。 “这……” 两人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啊! 第83章 真的是没有想到 在之前,楼令管理的不是亲戚便是村人,互相之间的祖孙三代生活在一块,他们早就习惯了互相之间的统属关系。 在那种情况之下,哪怕是有个别的人不服管教,别认为村长白当,一众亲戚也不会干看着。 春秋时代的统属关系与其他时代不一样,一众村人会有什么待遇,取决的是村长获得什么成就,导致互相不止是统属关系,事关的还有所有人的生活质量,乃至于是生死。 所以了,春秋时代的一地之首,他们不止权力无限大,承担的责任也是无限多。 现如今的老楼家突然间“暴富”了起来,老班底成了少数,更多是互相不熟悉的人口。 楼令很是小心翼翼地在进行管理,怕的就是一旦出现乱子就止不住,乃至于一乱就是彻彻底底的大乱。 “杀谁?”楼令问得杀气腾腾。 楼令委实无法不杀气腾腾,事先就下定决心一旦发现有生乱的可能性,采取最为严厉的手段去除掉根源。 “是这样子的……”楼鱼将安置孩子营地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楼令一开始还杀气腾腾,后面尽管没有了杀意,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熊孩子这个群体历来最难搞。 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仗着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狠狠收拾要被认定没有人性,不收拾却要眼睁睁看着为祸以及废掉。 “其他家族是怎么管教的?”楼令真不知道。 当前的时代环境就是那般,四五岁以下跟着母亲,六岁以上就归集体管束。 每一个家族怎么去养育属民的孩子,方法或方式都不一样,基本就是放养模式,不死就行的那种。 这么粗糙的吗? 问题是,真就那样粗糙啊! 其实,即便是到了一两千年之后,由于父母着实太过忙碌的关系,多少孩子也是那样过来的。 在春秋时代,起码还有集体提供孩子吃喝,饿死的可能性被降低了。 楼令知道自己的休息计划泡汤了。 只不过,身为一家之主,遇到了突发的事情,并且还知道发生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还休息什么呢? 楼令当即召唤来十余名“徒”,再喊上二十多青壮,赶往安置孩子的营地。 他们抵达的时候,恰好看到营区广场处挤满了一大堆人,喧哗声更是吵杂到了震天的程度。 这种环境之下,任是再怎么喊,一时半会也无法让喧哗声停下来。 楼令让“徒”开道,扒拉开挡路的孩子,进去后发现正在进行群殴。 打架的人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打起来根本就是不管不顾,好些伤势重的都躺地上无法动弹了。 “去,拿棍子盯着肉多的地方给我揍!”楼令发出指令。 爱打架是吧? 楼令暂时顾不上谁对谁错,只有先将群殴制止下来的念头。 十来名“徒”手持棍棒进场,围观的人率先发现,多数孩子叫得更起劲了。 一些孩子就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有乐子看会更欢腾。 有那么一部分孩子却是看到情况愣了愣,下一秒撇开脚丫子就溜。这是有脑子的人,明白事情闹大了,有人站出来处理,不想惹麻烦最好立刻在现场消失。 打群架的熊孩子,他们的数量合起来约是四五十,场面委实是太混乱,导致分不清阵营。 进场的“徒”逮住一个就是往大腿或屁股抡棍子,他们其实也没有用尽全力,仍旧揍得熊孩子就是嗷嗷叫。 挨揍还能够大声叫出来,其实就是肉疼而已。 挨揍却叫不出声来,伤势才会是最严重的。 一些熊孩子发现状况不妙想逃,他们刚跑出一段距离就被在外围待命的青壮逮住,就此安分下来还好,挣扎得越激烈下场就越惨。 楼令等场面控制住才入场。 那些叫唤得挺欢的孩子,看到楼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那般,张大嘴巴站在原地,一丝丝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原本在挣扎的熊孩子,他们看到楼令也不敢有什么举动了。 这是怎么了? 楼令是谁?他是一名有“下大夫”爵位的人,还是这个家族的一家之主。 所有归于楼令治下的人,哪怕是还在襁褓之中,会有人一再反复地强调,应该听谁的话,又该是应当如何如何的尊重。 “先检查那些受伤人。不是断手断脚,内脏器官没有问题,让他们全部站起来。” “断手断脚,或是口、鼻、耳出血,弄来担架抬去救治。” “然后,能够动弹的人,一个个跑起来。” “绕着这个校场,跑到口吐白沫,没喊停就都给我一直跑!” 问对错? 问谁先动手? 那是后面再处理的事情。 这群熊孩子起码还知道怕,不是完全没有救。 楼令看着那群跑起来的熊孩子,吩咐待命的一众‘徒’,道:“你们盯着,谁敢偷奸耍滑,往死里揍!” 换而言之,真要是伤势重,赶紧抬下去救治。 当然不可能真的往死里打,让还敢偷奸耍滑的熊孩子吃更大的苦头,其实是在挽救他们。 楼令巡视了一圈,纳闷的发现竟然没有找到管事的人。 “你……”楼令对着一个看去大一些的女孩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这女孩子其实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干干瘦瘦又浑身脏兮兮,头上简直可以搭鸟窝了。 她等确认家主是在召唤自己,神情保持呆愣的模样两个呼吸的时间,最后竟然是翻白眼直接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了。 楼令:“……” 搞啥? 不过,其实也能够理解。 没见过世面,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大人物,猛然被自己头顶上的“天”正视,还让自己走上前去,过于刺激的情况下,出现那种状况,讲实话就是蛮正常的。 最后,一个十四岁的男娃子比较有勇气,看来也是有欲望,主动站出来走到楼令身前两米处,一言不发先跪下磕头,随后保持跪姿抬头仰望着楼令,等待楼令进行询问。 “这是一个奴的后代。”楼令已经懂了当代的规则,只有奴的后代才需要在家主面前有这般举动。 楼令没有刻意给什么笑脸,就用很平常的神态,问道:“营地的大人呢?” 跪在地上的少年没有犹豫,答道:“全部在拉肚子。” 楼令眼睛控制不住眯了起来,又问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少年还是没有犹豫,答道:“有人带头偷食物,说好会分却自己吃独食,就那样打起来了。” 营地的大人为什么会集体窜稀? 楼令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脑子却是有种要炸了的感觉。 以前管理一个村子,管起来都困难重重。 尽管楼令知道随着治下的人口增多,管理难度会成倍增加,着实没有想到首先出问题的是在孩子这个群体。 楼令知道必须搞清楚原因,要是孩子干的,小小年纪不止胆子大,还显得有些狠毒,少不得真要杀鸡儆猴了。 为什么说狠毒?因为这是一个感冒会病死,窜稀也会死的时代啊! 第84章 是时候该修武德了 “昏了头了我!” 楼令也是过了一小会才冷静下来,不愿意相信是由于熊孩子下毒,才导致管事者全员中招。 要下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要一下子让五十名在营地做事的大人中招,需要懂得寻找能够致使腹泻的药物,再非常心思缜密地找机会下毒。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熊孩子,培养一番一定会有大用。”楼令心想。 凡事要从两面来看,不对吗? 便像是剑那般,握在敌人手中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自己将剑握在手中却能够用来自卫。 管事们真的是被下毒,代表有熊孩子知道哪种植物能够使人腹泻,不是用植物来下毒,肯定也掌握了相关的技巧。 在这个多数人非常愚昧的时代,出现这么一个熊孩子,难道没有培养的价值吗? 要知道一点,如同毒物栖息的地方必定会有解药那般,能够用来害人的植物也一定有治病的功效,区别是使用的方法或剂量到底正不正确。 楼令对着站在旁边的孩子大喊了一声:“你们也给我跑起来!” 为什么要将这么多孩子集中安置在这个营地? 第一个原因是成年劳力有太多要忙的事情,工地太多导致处处危险,一旦孩子乱游逛很容易发生不忍言的意外。 再来便是,楼令深知老楼家必须有一大批接受教育的人,成年人基本上已经过了快速学习知识的年纪,孩子吸收知识更快更容易一些。 还有第三个原因,楼令想从中挑选出一批男性少年,将他们训练成为自己的武力班底。 众多年纪不一的孩子,他们听到楼令的喊声,年纪大的先跑起来,随后年纪小的跟上。 很快,不分年纪大小,一大群一边哭一边跑的男女,让现场出现了哭泣声。 楼令看向仍旧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对方的视线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问道:“你在等什么?” 少年意会,赶紧起来跟着队伍跑起来。 讲道理,楼令也希望善待治下的人类幼崽,奈何不是一两个幼崽,是数量一大群啊。 如果楼令想用照顾亲儿子那般去对待那些幼童,恐怕将老楼家卖了,甚至连楼令一家三口一块打包卖掉,真心还就是养不起。 所以,楼令只能是尽力维护整个群体,不是优待没有家族做出贡献的单独一个类别。 “那个少年,是位有理想的少年,奈何就是……太天真了。”楼令其实有点欣赏那个主动站出来的少年,也将少年的样貌记在脑子里了。 只不过,楼令不会因为那个少年出来答几句话,如同捡到宝一般立刻善待,需要少年在日后抓住机会表现,为他自己争取到一个改善命运的未来。 管理者,尤其是管理数千上万人,哪有那么简单,又岂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呢? 那么多的人在看着一家之主的一举一动,哪怕家主做了一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含义,怕就怕被解读出一大堆东西出来。 要是一家之主刻意展露出爱好,立马就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故事发生。 楼令回去城里一趟,向师嬴和娃姒交代一些事情,重新返回营地。 “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楼令召唤来楼森,问的是挑选‘徒’的事情。 楼森看上去有些纠结,说道:“同村符合条件的人已经尽数挑选,只有三十一人合适。新获得的口众,从优去进行挑选,人数多达一千三。” 为什么纠结?楼森已经讲出了答案。 楼令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说道:“你有跟他们交代了吗?” 属于老楼家的旧班底数量太少,楼令必然是要让他们成为中流砥柱来掌权,不是去搞什么选贤选能那一套。 这就是所谓的远近亲疏,尤其是在春秋时代。 在春秋时代搞什么选贤选能?不用太久远的以后,再隔不到一百年的鲁国就给出了教训。 一名叫阳虎的人凭借自己的能力快速上位,他是季孙氏的家臣,然后架空了时任家主和鲁相的季孙斯,成了鲁国实际上做主的人。 如果不是阳虎的野心太大,再来是情商太低,说不定可以取代妫姓田氏,作为首个唱一场“阳氏代鲁”的大戏出来了。 而在更久之后,什么外戚弄权,或者权臣当道,把戏简直不要太多,无一不是在诉说所托非人带来的下场。 起码在春秋中期,家族内部夺权的事情发生得极少,维护主家统治才是被认可的普世规则。 这样一来,楼令哪怕是想要选贤选能,首先要将自己最可信的班底培养起来,有办法来对“外人”形成制衡。 连最基本的制衡都搞不起来?哪来的胆子敢将权力交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啊! 楼令看向已经消停下来的一众孩子,他们正在按照身高被监督着排队,有了“徒”身份的人会进行挑选,孩子将根据身高被重新划分营区。 不用年龄,原因是那些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几岁,只能是用身高来甄别。 楼令转头看向正在书写什么的林姒,说道:“再抽调一批妇女过来,最好是有生育过的。” 好多人误会春秋时代是用刻刀在竹简上刻字,其实真没有这么一回事。 毛笔在诸夏文明很早就已经出现,战国时期的蒙恬只是对毛笔进行了改良,并不是他发明了毛笔。 而之所以有刻刀,它是在毛笔写错字之后,用来刮掉竹简上的错别字,好重新进行书写的一工具,真不是用来在竹简上刻字用的。 林姒抬头看向楼令,问道:“需要抽调多少呢?” 楼令也需要等孩子划分完毕之后,得到相关数据才有答案,说道:“你先挑,做好前期的准备。” 林姒眨眨眼睛,随后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到下午,楼森与一帮同僚带着一千多人过来,他们在安置未成年人的营地边上,重新搭建一个新的营地。 楼令并未出现在现场。 毕竟,楼令是一家之主,哪有一家之主去欢迎下属的道理?真出现那种状况,不是楼令被架空,便是自降格调。 楼令不去现场,不代表没有在关注。 “一个个身高基本一七五以上,骨架看着也大,好好养一养便是一条魁梧的汉子。” 当然,现在没有“汉子”这个名词。 “晋人的基因这么好的吗?” “不对啊,楚人也不矮……” 应该说,能够上战场的人,他们本身就是当代的优良阶层,提前就经过了甄选,身体素质又能差到哪去呢? 在接下来,楼令要做的就是为老楼家补上武德充沛这么一件事了! 第85章 见证命运的时刻 “排好队,站好,不知道什么叫排好队啊?” “你们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排队……” “看齐,保证队列整齐。” 楼令站在一侧,看着众多的“徒”在整顿队列,接受训练的则是被集中过来的青壮。 当代的人并非不懂排队,要不然列国的军队怎么排兵布阵的呢? 只不过,讲实话就是没有开智的人,他们连怎么排队都不懂,需要人反复去监督和修正。 楼令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淘汰一批人,一开始并不是搞军姿、队列这一类的训练,只是需要点算人头,总不能是让他们乱糟糟站着。 集中过来的那些人,他们已经在极力配合管教,问题就在于足够愚昧,想配合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乃至于越想配合就越乱。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搞笑,到了二十世纪的阶段,诸夏这边由于被蛮族统治两百多年,执行了比历代更夸张的愚民政策,导致很极多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军队在训练时还要一脚穿草鞋一脚光着,让一块先迈有穿草鞋的那一条腿。 同样是接受训练,事先有接受过教育的人,他们哪怕一开始左右不分,稍微教一下很快就能够分得清,肯定就更容易训练。 因此在二十世纪,有进行过全民教育的国家,无一例外在爆兵之后都能够获得极为优良的兵源,原因当然是国民基础教育上来了。 “跑,一个跟一个,以队列方式慢跑。” “保持速度,谁让你加速的!” “谁都不许越过前一人,保持当前速度。” 楼令转身看向另一边。 那里,半大不小的一群孩子也在跑,他们已经懂得什么叫以队列方式跑步,前后也不过是被教了三天。 在一些宿舍里面,更小的孩子在接受启蒙。 楼令知道“全民教育”属于不可能,在做的是进行甄选,会挑出那些更有学习天赋的人继续教育下去,其余人则是以快速训练班的模式搞专科。 这样做并不符合当代的规则,楼令也清楚这一点。 关键在于老楼家的族人太少,不自然繁衍个两三代人,哪来数百上千的族人基数呢。 “平陵”这个地方足够偏僻,再来是楼令却管理人员简直是缺疯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不止在对孩童进行教育,连成年人都大批甄选。 “孩童是未来,必须从小培养,等他们成长起来,老楼家的未来一定光明,就是别养出白眼狼来。”楼令心里有数。 成年人需要甄别与淘汰,孩童也是一样的。 老楼家暂时能力和资源都有限,只能是从优而选,从优而育。 “还剩下多少?”楼令专门喊来楼森,问甄选的事情。 起先召集了一千三百多人,他们不可能全部都获得“徒”的身份,楼令也就要从中挑选五百人而已。 楼森答道:“还有八百余人。” “加大训练量!”楼令太知道家里缺劳力缺到什么程度,为了挑选‘徒’集中一千三百多青壮士属于迫不得已。 晋国对赤狄的战事进展很顺利,获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赤狄驱赶得远远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打完了赤狄之后?晋国怎么可能忘记秦国的不宣而战,尤其是秦军在旬氏和魏氏的封地大肆制造屠杀,旬氏和魏氏必然推动晋国对秦国进行国战,再用必要的手段对秦国的屠杀展开报复。 哪怕是没有对秦国开战的事情,楼令一样需要将家族私军建立起来,好用来应付纳赋。 如果不是楼令的血亲以及治下人口少,挑选五百名“徒”根本就不够,起码需要有两千名的“徒”。 起初阶段的五百名“徒”之中,需要至少有五十名来自老楼家的旧班底,由他们来担任伍长、两司马和卒长。 新加入老楼家又获得“徒”身份的人?他们能够获得“徒”的身份就已经是足够幸运,想要再进一步起码要被养“熟”了再说。 “向右看!” “队列整齐!” “正身!(立正)” 楼令今天现身进行检阅。 少年为一个方阵。 成年人自己一个方阵。 经过一个月的整训之后,成年人还剩下六百二十七,少年的数量则是有三百六十五。 没有魂穿之前,楼令哪敢想上千人排成队列接受自己检阅?真要是有检阅的活动,恐怕自己连站着被检阅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呢?楼令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大方阵,心情却是无比的复杂。 “光这一个月就吃掉了二十多万斤各种粮食啊!简直是……”楼令想爆粗口,硬生生吞咽回去。 老楼家刚刚完成迁徙,暂时没有在封地取得收获,完全就是在啃老底。 集中起来的一千多孩子,加上一千三百多接受甄选的青壮,不算其余人的用度,一个月消耗了二十多万斤各类的粮食。 为什么消耗会那么大?一个成年人要是想吃饱,一餐起码就是六斤粮食以上,一些人放开了吃,一顿吃个十来斤都不是问题。 楼令心里肉疼,嘴巴上却是没有抱怨半句。 那一批孩子肯定是要照顾,未来他们会在老楼家各个领域反哺回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算,老楼家都不会亏。 成年人?看看他们当前的状况,明确知道家主是在挑选“徒”之后,一个个不止服从度惊人,连带各方面也想表现出最优秀的一面,怕的就是自己被淘汰掉。 一个月能够吃饱的日子,再加上平时的训练,不说一个个变得凶悍,气质方面跟刚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楼令举起右臂,大声喊道:“全部听好了,坐下!” 不说是一瞬间的整整齐齐,两个方阵的人都坐了下去,掐表来算时间的话,误差不会超过两秒。 “你们记住我这张脸。”楼令指着自己的脸庞,放下之后在方阵的空隙中走动起来。 必须让他们记住脸,知道谁是他们的家主,将会由谁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走了一大圈的楼令重新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大声喝问:“知道为什么将你们集中起来吗?” 尽管他们已经知道,可是没人吭声。 楼令站在原地有好一会没有再出声。 现场,成年人之中,很多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会紧张,主要是他们知道将发生的事情,决定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第86章 古典封建 只是进行训练而已,两千多人合起来一个月消耗了二十多万斤粮食。以当前的计数单位,一百二十斤为一石,便是接近一千六百石粮食没了。 所以说,军队光是平时的消耗就足够多,还没有将武备给算进去,真心不是谁都能够养得起军队。 楼令转身看向楼鱼等人,说道:“录册吧。” 三年之中,楼令培养出了近四十名能够任事的人,其中大部分已经有职位在身。 那四十名可以做事的人,女性占了十四位,她们被安排去了文职性质的岗位,并不参与家族私军在兵源上的挑选。 今天在场的人之中,有二十三人,他们已经在摆好长桌,坐着等待青壮排队上前报名登记。 “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要成为‘徒’了。” “我们也是吗?” “你想得美。” 嘀咕声在少年方阵彼此起伏,以至于形成了“嗡嗡嗡”的一片。 没有人去制止少年说话,只是一旦敢离开位置,少不得就是几记木棍伺候。 人生在世哪可能不做比较,社会的进步其实就是在一次次攀比中形成。 不过,那种攀比不能是奢华之风,一旦社会出现这种风格,该是一种不健康现象才对。 好像也不对……,经济环境全面大好,自己用不违背法律的方式使用劳动所得创造的收益,奢华反倒是有利于刺激经济增长,同时也能养活不知道多少岗位的工人。 全面约束不准这个样,那个样,什么样之类,其实就是大环境变差,需要缩衣减食来渡过难关的阶段了。 不然的话,商品不是工厂制造吗?工厂需要劳工,限制不准这样那样,工厂的东西卖不出去,工厂倒闭又让员工失业,一系列限制不是负面操作,又能是什么呢。 对于春秋时代的人来说,九成九的人其实并不敢奢望有什么目标。 出生是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 属民身份就安安分分为家族劳作,再吃、喝、穿、用一概由家族来分配。 仆和家臣就在另外的领域服务家族,期望自己的后代某天能够接班。 到了“徒”之后,人们才会有明确的目标。 身份是“徒”的人,他们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努力实现阶级跨越,获得“士”的身份。 到了有“士”的阶段,无一例外都会向“大夫”这个阶层发起冲刺。 可惜的是现实往往很残酷,无论“徒”还是“士”,反正一百个之中,实现阶级跨越的百分比不超过百分之一。 什么最难?其实就是从零到一的阶段! 今天,有人将迎来新的人生,获得“徒”的身份,再被赐予土地。 只要获得“徒”的身份,人生立马就会变得不同,不止从此可以正常组建家庭,名下有个一亩三分田传承给子孙后代。 在楼令下令登记之后,青壮的方阵里面太多人吐气,以至于出现很大一声“呼!!!”的动静。 “俺叫武,今后必定誓死效忠家主!” “俺叫武,以后家主让干啥就干啥。” “俺叫……” 楼令在旁边安排食物,耳朵里听着录册过程,好多青壮都是以“武”为名,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晋人。 那么多叫武的人,该怎么区分?那就要以区域和更精确的居住来分辨了。 例如,居住在“平陵”城里面的武,他自我介绍便是平陵武或平武。 同样居住在“平陵”城内的武,一个居住在城南,一个居住在城北,便是城南武或城北武。 如果楼令下令在“平陵”城的城墙外起城郭,叫东郭武或北郭武也是可以的。 来自这个村子,便用村子的名当前缀,同名的人便是如此之类的分辨来自哪儿。 楼令边上摆了很多的羊肉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诸夏很早就有“宰”这个官职,一开始本身是充当家奴的罪人,后面慢慢演变成为管事者、主事者之类,到后来干脆就成为王朝的官职,尤其是越变越位高权重。 为什么要提到“宰”这个字的来历?因为“宰”在上古还专门负责宰杀动物,处理好之后再提供给部落首领。 那么,“宰”这个字一旦跟官职扯上关系,越后面就变得越高大上。 楼令准备那些羊肉跟展现“宰”的层次有关,他将亲手割下羊肉,赐予获得“徒”身份的人。 这种仪式在诸夏这边叫:封建。 到了西方?这种仪式被称呼为:赐勋。 称呼不同,内核却是一样的。 到了楼令割肉赐予的时候,得到赐予的人会双膝跪地,举起双手接过羊肉,再按照事先被交代的句子,说上一句“感谢来自主人的恩赐,某日后便是主人手中的兵器,做最忠心的鹰犬,自己包括后代将世世代代效忠主家”之类的誓言。 这一套是不是很熟?诸夏进入“礼崩乐坏”的时代之后,属于古典时代的“封建”消失不见了;西方那边即便是到了现代,其实仍旧保存着类似的效忠仪式。 一个题外话,关于“鹰犬”这个词,一直到有明一代之前都是褒义词。直至出现“东厂”、“西厂”这种机构,朱程理学的门徒给“鹰犬”这词替换成了贬义词。 青壮在录册之后,一个又一个排着队来到楼令身前,他们完成“封建”程序之余,精神面貌看上去完全变了。 这种变化很明显,不止满脸充斥喜悦之情,两眼仿佛也有了光。 完成“封建”仪式的青壮,他们比之前更加自律,没有人约束或是监督,按照完成“封建”的顺序先后再组成队列,坐在了楼令身后不远的位置。 一众没有份的少年,他们见证了“封建”的过程,多数羡慕那些成年人竟然有肉吃,少数知道成为“徒”意味着什么的少年则是眼眸里充满了渴望。 一共有六百二十七人需要得到赐封,楼令也就有了割了六百十二七肉的举动。 原本“徒”的定额是五百,后面楼令之所以进行了调整,原因是外派购买奴隶的人手带回新的一批奴隶,再来便是青壮的质量真心不错这一点了。 楼令光是进行“封建”的第一道程序就花了一整个白天,后面就是其余人带着刚刚获得“徒”身份的人去确认获得土地的所在。 “北部要开发,先让其中的三百名‘徒’当先驱,让他们作为骨干,再迁徙一批人过去,把一个个栖息地建设起来。” 楼令日后会在“平陵”北部的百多里外筑城,非常有必要进行未雨绸缪啊! 第87章 什么都要讲究平衡 “主人,您这样不区分来历与身份进行赐封……,恐怕会有麻烦啊?”敖是真的满腹担心。 那些获得“徒”身份的人,他们的来历和身份都有点复杂。 当然,多数是晋人,原本属于某个家族的属民,随后被自家的主人送给了楼令,成为老楼家的一份子。 只不过,楼令让楼森去挑选的时候,刻意地增加了奴隶这个群体。 在奴隶之中选择,肯定是优而优再优的去选,选上来的青壮不止身体素质极强,他们本身也有很厚实的军事素养底子。 目前这个年头,除了有世世代代为奴的那一批,每年都在产生新的奴隶。 而每年产生的奴隶,他们其实是某次战争,己方阵营战败,随后被敌军俘虏,乃至于可能是作为战争赔款失去了自由身。 也就是说,很多奴隶之前是“徒”或“士”的阶级,他们战败之后才成为奴隶。 这一点其实看脸就能够区分得出来,一旦成为奴隶必然被黥面,并且还会是在最为显眼的位置,一般是在右脸颊上。 “不允许吗?”楼令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 敖苦笑道:“可以是可以,可他们有楚人,有郑人,甚至还有吴人,来历太杂了。” 确实是那种情况,只不过是楼令故意造成的。 晋国只要是知道楼令的人,他们谁不知道楼令才刚刚完成阶级飞跃不久? 一个刚刚获得“下大夫”爵位的人,排除掉本来是某个家族的成员,任谁都能够猜到底蕴必然不足。 那么,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底蕴的人,他获得了“下大夫”的爵位,不可能一开始就熟知贵族圈子的玩法,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其实是比较正常的吧? 毕竟,一个刚刚实现阶级飞跃的人,他哪里懂得那么多的规矩,应该说不闹出一些笑话来,才会是最大的反常。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挑选奴隶成为“徒”这件事情,要的是一批“老兵”充实队伍,再来也有为了平衡而考虑。 权力掌握在楼令手里,在这个不是立功就能获得赏赐的时代,只要是在他的治下,还不是想让谁升官就是谁升,顶多就是制造一些机会演一演,不那么糊弄人而已。 楼令继续埋首于文牍,提醒道:“说其它的事情。” 敖立刻看向一样忙碌于文牍的林姒,意思非常明显。 目前对女性的约束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各诸侯国甚至有不少由女人来执掌家族的事务,同时也有女性为官。 只不过,女性为官则是担当一些宫城的职务。 在这种情况下,敖对楼令挑林姒来担任“家宰”这个职位,心里虽然认为不合适,一次出口劝谏都没有。 只是“家宰”而已,又不是“家老(相当于宗正)”或是首席家臣,不会让其他家族小瞧了老楼家。 再者说了,当代也没有“牝鸡司晨”这个说法,要到孔丘将《尚书》写出来,随后在《尚书.牧誓》才会出现。 有另外一个说法,《尚书》并非孔丘所着,乃是后代子孙参与到权力斗争,为了取胜合谋齐鲁大儒一块假借孔丘的名义所写,观点之一就是“牝鸡司晨”用来说吕雉或窦太后(汉景帝之母,汉武帝的祖母),春秋时期并没有掌控朝政的女人。 林姒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敖一直盯着自己看,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敖提醒道:“储粮。” 林姒这才看向楼令,整理一下思绪说道:“近期对粮食的消耗极大。以咱们家的粮食储备,要是明年的农耕出现意外的话,估计撑不到第二年。” 那还是楼令找门路用粟米、小麦置换各种豆类的情况,要不然连今年都难过。 不是说一年的时间,一万两千人会将老楼家储备的粮食吃得不剩,一个家族必须要有一定的储备粮,主要是用来以防不测。 楼令就是在看对旧有农田的修复情况。 根据数据来看,到明年春播之前,本来就能够耕作与进行修复的数量加起来,可以耕作的农田将达到六万七千亩左右。 这个数量当然不够,乃至于可以说是远远不够,问题是短时间内已经达到了极限。 楼令问道:“到夏收,大概能够增加到几亩?” 林姒早与其他人进行过估算,说道:“如果家主不再突然将人手抽调走,能够再增加四万亩左右。” 之前,楼令有想过不歇冬,多番与人商讨,再派人去找当地最有的“巫”问询,得出的答案是不想事倍功半外加劳民伤财,恐怕最好是别乱来。 找“巫”做什么?指定不是进行占卜,派人是去问会不会下雪,下雪量的估测。 怎么“巫”还充当起了天气预报员?只能说,没错,很多权利被剥夺之后,估测天气成了“巫”的主要职责之一了。 越是久远的年代,其实“巫”的权力越大。 比如殷商那个时期,权力大的“巫”甚至能决定由谁来当王。后面殷商的灭亡跟他们的关系极大,结果为姬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巫”这个群体,后来遭到了清算。 楼令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 “大胆!”敖看到楼令表情尴尬却是立刻跳起来,指着林姒很愤怒地说道:“你怎么能够这般对待家主?” 以当前的时代,无论一家之主下达的命令是对是错,总之就是先执行了再说。 要是后面证实为错误?看这个家族的一众族老要怎么来处置了。 对的?一众族人高呼“家主英明”而已。本身就已经是一家之主,能够任意支配人力与资源,还要什么奖励吗? 林姒立刻站起来,先恭敬地对敖行礼,再说道:“您说得对。”。 随后,林姒面向楼令又再次行礼,说道:“请家主责罚。” 楼令知道什么叫‘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说道:“罚一月俸禄。” 有俸禄?那完全是废话,有官职就必须有俸禄,只是支付形式一直在起变化,要不怎么叫食君之禄。 林姒低头说道:“臣领罚。” 连开玩笑或揶揄都不行了? 要是只有楼令和林姒独处,开开玩笑其实没什么的。他们在村子里一块长大,哪怕身份已经改变,还是没有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敖在场,他还是楼令的家臣,知道两人关系近且好,作为家臣就是该随时随地维护家主的权威。 “这样……”楼令顿了顿,沉默了大概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才继续往下说道:“我趁着去‘绛’之前,先带部队去北边,期间会试探一下狐氏。” 什么狐氏?就是从晋国出走的那个狐氏。他们目前自成一个势力,盘踞在现代吕梁山附近,以前因为心怀恨意会入侵晋国边境区域,近十余年则是比较安分。 老楼家正在大举建设,不得不对狐氏有所提防。 毕竟,之前狐氏安分,极可能是老楼家没有搬过来之前,当地过于地广人稀,委实没有来抢的价值。 现在老楼家搬过来,尤其是还在大举建设,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一只肥羊。 楼令早有派人去狐氏的势力范围侦查,近期传来了有狐氏一个部落在向南移动的情报。 不管那个狐氏的部落为什么向南移动,总之楼令就是应该做出反应! 第88章 必须感到紧张啊! “家主,一个‘旅’已经集结完毕,所需的辎重也已经备妥。” 楼鱼也算是随着楼令的身份转变而水涨船高,现如今成了一‘卒’之长了。 当然,楼鱼还有一个村子的管理权,只不过那个村子并不属于他的名下,而是属于家族共有。 类似楼鱼这种情况的人有七个,他们皆是被楼令提拔起来,不止晋升为“士”阶级的一员,手中的权力亦是大增。 家族私军都不够七百,怎么有七个“卒长”呢?楼令在干的事情是事先进行军官储备。 “让斥候先出发。”楼令正在巡视,查看部队的武备情况。 老楼家的“徒”九成以上是近期才得到提拔,他们名下虽然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开发度却是基本没有。 在这种现实的条件下,本身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不可能因为换了一个身份就应有尽有。 所以,楼令以贷款模式提供兵器与各类物资,借贷的“徒”三年之后需要加利息还上。 至于“徒”想要有人手?他们可以去自行招募,也能购买奴隶,反正家族才不会赠送劳动力。 正是因为非但一无所有,乃至于刚成为“徒”就欠下一身债务,他们对这一次军事行动比谁都上心,满心期望能够在战争中发一笔,再为自己捕捉到足够的劳动力。 因此,楼令刚刚进行“封建”不久,下达征召令要发动战争,非但没有引起一片哀声哉道,相反得到了全员的爱戴与支持。 “情况……有些凄惨啊。”楼令巡视一圈下来,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老楼家的底子就那样,哪怕楼令在事先已经有做准备,兵器持有量上面仍旧是严重不足。 五百名“徒”之中,有正规武器的“徒”不超过两百,剩下用其它东西替代。 统一制式战袍属于别想,整支队伍能够穿制式战袍的人也就四十一人,剩下不存在花花绿绿,很朴实的就是白或灰色的衣服。 染色在当前可不容易,想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属于多想,基本都是穿原色的麻衣。 楼令集结起了一个“旅”的兵,满编状态下五百名战兵,多数的“徒”并没有随扈,整支队伍其实也就五百二十多人。后面的二十多,他们就是楼令以及一些“徒”自行携带的编外人员,不被计算在战斗力的序列。 当前的栾书只是担当“下军佐”的卿位,晋国并没有进行军事改革,一个“两”仍旧是含两个战车组在内一共二十五人;换作栾书改革之后,晋国的一个“两”包含两个战车组,一共就变成七十五人了。 “出发!” 部队开拔,周边有着大量的人目送。 他们一路向北,楼令目标非常明确,没有多余的耽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部队带到一个汾水拐弯的位置。 到了这里,汾水拐向西北方向,地形上除了正南之外,其余三面皆是环山。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只是行军不到一百公里,委实是显得很慢。 不过,他们一路走过来,重复地穿过树林,过程中甚至需要一再绕过湿地,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楼令趁着这一次行军,沿途设立的军营都没有拆掉,日后可以用作军事据点,同时未来进行开发也是一个先期落脚的地方。 当然了,老楼家的人力没有那么富足,不可能留下人手维护,到后面想使用营地,岁月洗刷之下的营地具体会变成什么模样,谁都不好说。 “那个部落停在了距离我们约十五里之外的一个山坳。”楼鱼之前亲自带着斥候前往探查,带回了第一手的情报。 附近真的到处都是山,导致行军速度变得更慢,想藏身也到处都是地方。 要不是楼令事先窥知有一个部落向南迁徙,而这一个部落又有入侵意图,他们一定能够打得老楼家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楼令派出去勘探地形的队伍,他们事先就发现这个迁徙中的部落,所以当前是老楼家在暗,狐氏那个部落在明的情况。 楼令问道:“人数有多少?人口构造大体又是什么情况。” 楼鱼是被开智的人之一,出发前又得到明确的指令,肯定是尽力完成得到的指令。 “人数约是一千三百余,青壮可能在四百到三百五十之间,其余皆为老弱妇孺。”楼鱼答道。 随后,楼鱼又说道:“他们有四千多只羊,牛马合起来大概五百。另外还携带了不少辎重,不敢靠近不知道辎重的类型。” 这……,似乎不像是要入侵老楼家的样子? 可是不要忘记一点,游牧族裔历来就是拖家带口发动入侵,他们在入侵的时候基本也是将家当一块带上。 由于游牧族裔的特性,可不能用农耕族裔的思维去判断,搞到现在楼令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入侵的意图。 不过,楼令认为对方是不是要入侵并不重要,需要考虑的是己方能不能用一个“旅”的兵力去吃下对方。 这是楼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作为主将发动战争,尤其是刚刚将家族私军搞起来,讲实话就是没有开打就心理紧张,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既然是第一次,楼令是什么都会谨慎再谨慎,有了情报自然要进行集思广益。 一阵商议下来,尽管没有人提出有专业素质的建议,多少是让楼令补足了一些事先疏漏的地方。 反复强调过很多次,老楼家没有什么底蕴,全靠楼令一个人支撑着,哪能奢望只接受四年不到基础教育的人提出什么好建议。 “主人。”敖脸色有些奇怪,说道:“如果是这种战法,臣建议召集吴人……,不是,是召集吴地出身的人过来问询。” 什么战法?楼令可没有想着派人向对方宣战,再约个开战的地点,双方摆开阵势进行交战,肯定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楼令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么说,吴人很擅长打偷袭?” 那必须擅长啊! 当前的吴国非常弱小,他们却是跟楚国非常不对付。 弱小的吴国就是依靠各种“不讲武德”来跟楚国进行抗衡,堪堪顶住了强大的楚国。 当然,楚国的重心不在与吴国的较量之上。 目前的楚国满心想要北上,取得了霸权之后,投入到维护霸权的力量更多了。 楼令决定接受敖的建议,召唤吴国出身却在自家当“徒”的人过来。 “拜见家主!” 七个人先后过来,满是尊敬地拜见。 真的就是拜见,面向楼令单膝跪地。 这里有他们真心尊敬楼令的原因,更多是吴国那边的“徒”、“士”、“大夫”地位比列国低下的因素。 他们为什么尊重楼令?不止是重获自由,还有分得土地的关系。 要知道一点,吴国那边的“大夫”都不一定有封地,到了“士”或“徒”就更别想。 那是吴国自有国情在的原因,暂时不表。 楼令扫视了七人一圈,说道:“听说你们很擅长偷袭?” 第89章 是不是草率了? 不能说只要是一个吴人就擅长偷袭,只能说有在吴军纳赋过的人,他们基本上都参加过偷袭战。 七个人之中,有五个人不懂晋语,经由听得懂晋语的两人翻译,一致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他们会这样,其实就是知道偷袭不好。 当前的主流是打君子之战,偷奸耍滑或是无所不用其极,打输了或打赢了都要遭到鄙视,乃至于因为不符合主流的关系,遭到列国的刻意孤立。 如果说东北方向的燕国因为大河改道,致使燕国已经跟中原列国失联一百余年,吴国、越国就是两个长期被孤立的国家。 吴国或越国其实很愿意跟中原的各诸侯国进行交流,奈何中原列国就是看不起披发纹身以及不讲规矩的东南两国,面对两国抵达的使节团,愿意招待酒显得很顾及礼仪了,其余商谈什么之类是想都别想。 楼令当然能够分辨出什么是羞愧,由于不清楚吴国当今的状况,脑子只感到满头雾水。 “他们处在这样的地形,进行偷袭的话,你们有什么建议?”楼令没有必要去管他们为什么一脸羞愧,只想获得一些实际可行的建议。 夫就是懂得晋语的其中之一,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先绕道到上游,随后制作一些木筏,一大清晨就乘坐木筏顺流而下,抵达立刻发起攻击。” 当地不止地形复杂,更是不存在什么道路,想来往走动需要一再七弯八拐。 在那种环境之下,想要快速行军属于做梦。 无法快速行军,行动起来又是几百人,要有多么好的运气,才可能在行动过程中保持隐秘? 他们搭建的营地不远,地势可以看到汾水河面。 楼令走出帐篷看向汾水两岸,主要是观察河面的情况。 因为当前植物太多的关系,许许多多的河系不止两岸青葱一片,河段稍微窄一些都会被树木枝叶掩盖起来。 楼令初次去那种地方,不是清楚身在诸夏的话,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去到了南美的雨林。 “两岸植物虽然多,汾水的河面却是足够宽,只是……不知道上游的流水速度怎么样?”楼令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帐篷之内。 楼令进去就对楼鱼说道:“你带人去探路,找到合适驻扎的地方,然后……先探勘一下河段的情况。” 楼鱼应:“诺!” “你叫什么?”楼令问的是夫。 夫说了自己的名。 楼令对夫说道:“你也一块去。” 夫行礼,应:“诺!” 其余人退下,楼鱼留了下来。 “那伙人很会选地方,分得又比较散,翻山越岭确实无法进行偷袭。”楼鱼停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楼令的神色,看见楼令脸色正常,才继续说道:“只是……使用木筏顺流而下,是不是会太冒险了?” 南方都不一定人人会游泳,晋国会游泳的人就更少了。 楼令当然清楚风险,一些时候的风险却是不得不冒,尤其是军事方面。 涉及到军事行动就没有什么百分百成功率这种概率,有两三成的把握都值得去冒险尝试,达到五成把握就该放手一搏,一旦一系列计算下来成功概率超过七成就赶紧发出欢呼往前冲了。 有人提出了可行性方案,楼令派人去进行摸索,到底会有多少成的成功率,该是等实际探勘完毕再下结论。 楼令多余的话没有讲,说道:“去做事。” “这……”楼鱼将还将说的话吞进肚子里面,再次应“诺!”下去,当天也带着人手离开了营地。 楼令又将楼黑豚召唤了过来,指着刚刚画出来的地图,说道:“你带上去过敌军营地的人手,再距离敌军营地三里以上摸索一番。” 楼黑豚听得很认真。 “主要是寻找更好走的通道,次要目的是勘察退路。”楼令说到这里,看见楼黑豚脸色忽变,笑着说道:“部署一场战争,未算胜,必然先算败。你别多想了。” 楼黑豚心里有点茫然地想道:“是这样吗?” 真的就是那样。 只不过,暂时没有人将那一套理念进行总结,再写一部着作来表达以及传播开来。 一系列的命令被楼令下达,领到任务的人当天就离开。 “楼氏的效率远超其他家族。在主人的领导下,楼氏一定能够强大起来的。”敖不是在拍马屁,真心那么认为。 敖可以说是见证了老楼家崛起的一员,也能从其他人那里听来老楼家以前是什么模样。 “家主才接手家族管理不足五年,打完‘两棠之役(邲之战)’后,所有家族都面临实力衰退,只有楼氏以非常迅猛的速度膨胀起来。这还不能证明家主的能力吗?”敖认定的就是这个。 楼令现在没心思闲聊,更不需要有人来进行劝导或安慰,问道:“我将没有把握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绝对没有!”敖也是时常待在楼令身边,有心观察才发现一些端倪。 楼令知道那就是有,说道:“我去小憩片刻。” 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下去,有疏漏的地方一时半会察觉不到,再忙碌也只是增添精神负担。 楼令来到后帐(寝室)躺下,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躺了半天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拍击声。 “下雨了?”楼令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帐篷内部听到很密集的拍击声,楼令走到外帐的帐帘边撩开,向外看去确实是看到在下雨了。 那一瞬间,楼令的脸色几经变化,转头看向楼森,说道:“将所有在营地的‘士’召集过来。” 楼森正在处理公务,闻言看了一下外面,听到楼令喝了一句“还不快去!”,不敢再有犹豫,放下手头的事务赶紧去喊人。 下雨了啊? 雨势其实不大,属于那种蒙蒙细雨。 楼令向外看去的时候,由于蒙蒙细雨已经看不清两百米开外的东西细节,距离更远视野就越模糊。 “这些天已经将那个山坳周边三里之外探索了一遍,大体上掌握了地形……” “下雨了,可见视野变短。不正是发起突袭的绝佳机会吗?” “现在需要顾虑的是雨天行军的速度,以及可能产生的非战斗损员情况。” 不一会儿,几位“士”冒雨过来参见。 一再衡量的楼令已经思考完毕,对他们说道:“今日,我便要对敌军发起突袭!” 几名“士”一时间面面相觑…… 第90章 天助我也! 那指定不是说走就走,需要进行一系列必要的准备。 从楼令下令那一刻起,哪怕之前有做了准备,队伍还是在隔天才出发。 幸运的是,雨在当夜停止,隔天清晨也没有下,一直到中午时分才继续下起了蒙蒙细雨。 老楼家的人包括楼令在内,身上都披有蓑衣。 当然了,楼令身上的蓑衣肯定很正规,多数人则是有遮雨的效果,只是别想着雨具有多么正规了。 “事后肯定要多喝姜汤……”楼令带着人在树林穿梭,行军速度讲实话有点慢。 因为从昨天就开始下雨的关系,尽管雨不是多么大,地面还是会潮湿。 一些本就地面松软的区域,不大的雨势之下,稍微一踩就会陷下去,重复踩踏的脚丫子多了,地面立马变得泥泞。 如果路好走的话,十五里其实也就走两个小时左右。 山地的地形,真的就不是那么好说,很多时候明明只是距离一两公里,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走完,乃至于压根就过不去。 汾水上游这个区域虽然是山地居多,地形却没有难到夸张的程度,楼令计划今天上午翻越一座山,到下午时分就能够抵近敌军营地附近,抵达之后也不做任何休整,马上就要发起突袭。 当然了,计划是那样,还要看老天爷作不作美,行踪会不会提前被敌军所察觉到。 他们这一路可谓披荆斩棘,进度上一点没有耽误。 楼令四年的时间真没有浪费,一边处理家族的政务,一边搞族内教育,还“发明”了不少的工具,例如当前在用的砍刀。 由于计划通传到位的关系,尽管行军过程中面临着诸多的困难,满心想着要在战争中发一笔的将士,他们没有任何的抱怨,只想着苦尽甘来了。 “计划没有出现意外。”楼令已经带人翻过了山地,之前在山上就已经看到远处模糊的营地。 他们在半路追上了楼黑豚的队伍,整支部队合起来的人数增加到了接近四百人。 不是五百吗? 怎么就只出动不到四百? 因为楼鱼带走了一批人手,再者搭设起来的营地需要有人看守,他们也需要事先就准备好所需的后勤物资,例如数量极多的姜汤。 营地煮好姜汤之后,密封好再随后出发,后一脚跟上的时候,己方取得胜利,立马能让自己人喝姜汤驱寒;一旦是己方战败的局面,他们则是作为生力军,接应败兵,或是加入战斗,试图来扭转战局。 这一路走来极为难受,每一个人脚下已经湿透,乃至于不少人把鞋丢了。 “换上新鞋!”楼令让通传下去。 当前多数人其实光脚,只有讲究人会穿草鞋,也就是东汉末年刘备编得那种,只是款式上或许存在区别。 有身份之后,指定不能再光脚或穿草鞋,平时穿上一双步履(木屐),正式场合穿纳底布鞋。 在野外的环境中,一定是穿鞋比不穿好,哪怕是一双草鞋,起码不用怕奔跑的时候被树枝扎了脚底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树林里出现,与雨滴拍在树叶上的声音混杂成了一片。 “再传下去。” “等一下跟着我,我往哪里杀,全军跟我一块往哪冲。” “告诉他们,一开始不抓俘虏,谁也别着急抢战利品。” “先杀伤敌军抵抗力量,打赢就什么都有了!” “记住,得到命令别喊别吼别叫,闭嘴跟上即可。” 他们已经抵近到距离敌军不足一里的位置,双方就隔着一片低矮的植物区域。 这一片覆盖满了各种植物的区域,里面的杂草最多,也能看到零散的树木以及众多的灌木丛。 由于还在飘着蒙蒙细雨的关系,敌军营地里面看去没有多少人走动,要不是时不时有人出现,一定会让人觉得早就人去营地空了。 天上下着雨,在这个感冒有可能死掉的年代,谁会下雨的时候,没事在雨中乱走动呢? 一旦是在下雨,应该做的是找个避雨的所在,避免自己被淋湿再感冒。 楼令低沉地喝了一声“上!”,手持战剑率先迈步。 而在这个时候,雨势好像有变大的迹象,之前还是蒙蒙细雨,慢慢有了米粒大的雨珠。 树林中出现数百身影,领前的人自然就是楼令,他们不发一语快速推进,很快就进入狐氏搭设起来的营地之中。 楼令的脚刚埋进狐氏的营地,天气骤然之间变成了倾盆大雨,甚至天空闪过一道闪电,随后发出了“轰隆隆”的打雷声。 “天助我也!”楼令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 雨越大,下雨的各种杂声越能掩盖厮杀产生的动静。 楼令进入营地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冲进一座窝棚才看到里面坐满了人。 待在窝棚里的狐氏人,他们在楼令走进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己人,还有人开口让别挤,去其它的窝棚找位置避雨。 “晋语……”楼令听到的真就是晋国的语言,发音和遣词用字什么的别无二致。 楼令手握青铜剑,朝着坐在门边的一人刺了下去。 这人被剑从锁骨一侧的肩膀位置刺下去,血瞬间飙起来,闷哼一声没了小命。 旁边的人被溅了一脸血,一时间满脸呆滞,反应过来站起来,结果视线内就是天旋地转。 楼令又是一剑削了站起来那人的脑袋,低喝一声:“全部别动!也别出声!谁动,谁出声,谁死!” 老楼家后面用进来的士兵,他们按照事先的交代,进去之后就把控好位置,再捆绑狐氏的青壮。 过程中自然有人反抗与吼叫,他们无一例外就是被解决掉。 没有反抗的狐氏人,他们的小命能够保住,只是成了俘虏。 在楼令率队杀进营地的两刻钟之内,营地内的狐氏众人进行的都是无效抵抗,死伤方面互相都不多,直至被占领的帐篷或窝棚变多,怎么都难以掩盖动静,狐氏这边才组起人手进行有效反抗。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楼令转头看去,看到一个壮实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满脸愤慨,不断不断地呐喊提问。 “打都打起来了,局势对己方明显不利,不赶紧突围,还问什么问?”楼令心里这么想,人却是往中年人的方向冲锋。 中年人当然看到楼令了,他举起手里的剑,怒吼着发起反冲锋…… 第91章 事态变得复杂 在这一场战事中,楼令本身就有拿自己当尖刀用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突袭能够这样顺利,攻占了半个营地才遭遇到敌军有效的抵抗。 什么是无效抵抗?就是敌军努力抵抗,一点屁用都没有。 有效抵抗则是,己方的攻击受挫,或是抵抗成功拦截了己方的攻势。 面对那个中年人冲锋而来,楼令有的只是喜悦。 “可惜了,下雨无法使用弓箭。”楼令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那个中年人怒了。 人只要是处在愤怒的状态,理智什么的大多会丢到一边去,行事更多的是依靠本能。 楼令迎面冲上去。 两个人在雨中完成交错,又在交错的过程中使用武器,各自往前跑几步站立。 楼令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哪里向大脑中枢传达痛感,他刚才也顺利将对方刺过来的剑拨开,顺势又刺了对方的心脏位置一剑。 这一次交手只在一瞬间。 楼令可没有想像一些武侠小说那般,交手之后站在原地摆姿势,回身迈步向着已经倒下的中年人走去。 “你、你……你们为什么袭击我们?”中年人口鼻在往外冒血,眼见就要不活了。 楼令蹲了下去,说道:“明明是你们一大群人逼近我的封地,有偷袭我封地的意图。” 中年人大喊了一声“冤啊!!!”,头一扭,给气绝了。 周边的交战还在继续,交战态势就是老楼家分割了战场,前面用少数人顶住狐氏的反扑,后方几个老楼家的人围合单独一个在抵抗的狐氏人。 楼令才不管对方有没有袭击自己封地的意图,情况就是交战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只讲究谁胜谁败,失败者没资格讲话,胜利者能够颠倒黑白。 因此,楼令将中年人的脑袋割了下来,高举起来大吼:“敌酋伏诛,投降免死!” 那个中年人是不是敌酋,其实并不重要。 老楼家的将士听到楼令那样喊,一个个跟着高声喊起来。 形势本就对狐氏这个部落异常不利,入侵者那样高喊,还有一个敌军的贵族高举头颅展示,哪怕狐氏的部落首领小命仍在,他也会从精神层面上被死亡。 一些狐氏的人心生怯意,他们的选项是当即转身就跑,只不过跑出营地之后,迎面撞上了早在等待的老楼家士兵,仅有极少数的狐氏人成功逃走,其余多数被逼回营地或是当场成了俘虏。 楼令开始招降之后,敌人的反抗力度在减。 只不过,哪怕战事看起来很顺利,仍旧一直到当天临近傍晚,才只剩下零星的厮杀。 “家主,大胜啊!”楼黑豚很亢奋,脸上满满都是喜悦。 楼令当然知道获得了一场大胜,人却是昂头看着变得晴朗的天空,西边有着如血色一般的晚霞。 “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的观点很新奇,稍微想一想……真的不无道理。” “作者认为穿越这种事情,穿越者是从‘高级’世界来到‘低级’世界,类似于从‘大千世界’来到‘小千世界’之类,献祭了自己肉体或其它什么东西,成为新到‘世界’的宠儿。” “有了那种献祭,为新的‘世界’贡献了升维或什么。穿越者无疑就是‘世界’的主角,自然是一再逢凶化吉,属于谁敢针对就谁死,敌人还会一再‘降智’干出莫名其妙的操作。” “现在看来……” 楼令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后续部队已经抵达。 楼令再次看向变得晴朗的天空,认为那位作者的那些猜测,真的不无道理。 只不过,楼令也就是想一想,哪敢坐在家里等着一切所需自动送上门来啊! “姜汤要是凉了,原地再热一热。” “另外,尽快处理尸体,血迹之类用土重新掩盖起来。” “不要虐待俘虏,抓紧时间将男女分开。” 战事尽管打完,楼令手头的事情却是更多了。 楼令已经从一些俘虏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首先,向南迁徙的这一个狐氏部落,他们并没有入侵晋国的意图,只是按照往年那般,习惯性地在冬季来临之前,回到这个山坳准备窝冬。 然后,向南迁徙的所有人,由于下雨的关系,绝大多数都待在山坳的营地里面,仅是有极少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没有返回。 “恭喜主人,为楼氏贺喜。”敖就是后一批抵达的人之一。 由于翻山越岭,期间又是一再穿越树林的关系,敖的形象看上去略微狼狈,精神面貌看着则是极好。 应该说,老楼家包括楼令在内,所有人的形象都不怎么样,只是因为获得大胜的关系,一个个无不是满脸喜悦。 楼令看到敖,听着恭贺,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战比想象中更为顺利。只不过,打探到还有两个会迁徙到附近的狐氏部落,其中的一支人数超过五千,少的那一个部落也有两千多人。” 敖一听就理解了楼令的意思。 甭管打起来的起因是什么,反正老楼家就是对狐氏的一个部落动了手。 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有多少狐氏人逃走,他们会不会去求援,往南迁徙而来的那两个狐氏部落,会不会对老楼家动手。 “他们之中大多会讲晋语,算起来是同源。”楼令不是心生不忍或什么。 同出一源再打生打死,历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同出一源打起来,打得会更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了,一旦变成敌对,还讲究什么同出一源,不想干得太过分之类,完全是捆住自己的手脚。该做的是要么不打,一动手就彻底瘫痪掉对方,事后再来聊一聊什么叫同出一源。 敖略略担忧地问道:“主人的意思是?” 楼令没其它意思。 一旦狐氏想报复,单凭老楼家大概率顶不住狐氏的报复。 只是,楼令又无法百分百肯定狐氏会报复,抢先动手袭击了对方的一个部落,事后再慌慌张张向谁求援,结果到时候想象中的报复没有来,显得楼令胆小的同时,人情不是白欠了吗? “我应该去见一见郤锜或郤至,邀请他们出兵来发一笔。”楼令才不会求援。 求什么援啊? 明明是发现了肥羊,光凭老楼家吃不下,有了好事想到郤氏,大家一块发财! 第92章 楼氏 没有时间来让楼令清算伤亡,甚至都无法统计俘虏了多少人,缴获多少的战利品。 他们连夜整理物资。 翌日。 天微微亮之后,第一批队伍带上伤员启程。 “返程可以挑选容易走的路,尽量不要移动伤员,免得伤口崩裂。” “女战俘和马、牛优先转移走。” “战俘还有在反抗吗?” 楼令昨晚优先点算伤员,重伤了二十七人,轻伤没有特别进行统计。 由于缝合技术已经在老楼家发展了四年,平时也有用动物皮肉反复练习的关系,家族中掌握缝合技术的人挺多,过于精细的医疗做不来,缝合伤口却是没有问题。 话说,怎么不是烧红金属直接摁下去?这样其实可以,只不过会有很大的伤疤,后面伤口极易出现溃烂,并且也有极大可能性会发脓。 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一些影视作品,什么受伤了拿烧红铁板去烫,跟包治百病一样,其实都是假的。 要是拿烧红铁板去烫,除了留下一块大疤之外,能够没有后遗症的治疗好伤口,那么多被火烧伤的人,后面怎会那样容易得败血症的呢? 如果拿火烧那样管用,缝合技术大概就发展不起来了。 在老楼家受外伤,致死率已经全面下降。 一旦是内脏受伤?那真的就是看命了。 一个上午,楼令安排撤走的人有四批,直至下午相关的作战人员才进行撤离。 在作战部队撤离之前,战俘和马、牛、羊、等等有价值的资源,一应被前四批先撤的人带走。 由于作战部队不需要携带额外辎重的关系,后面跟上了第四批撤退的队伍,有了作战部队的协助,很快就追上了第三批出发的队伍。 “战俘挺配合,尤其是比较年长的那一批人。”楼黑豚有了解过实际情况。 楼令大概掌握了情况,说道:“回去之后,需要合理安置。” 他们袭击的那个狐氏部落,七成左右的人皆是晋人的后代,自小听长辈说了不少关于晋国的事情,要么是对晋国有不少好感,不然就是充满了敌意。 而有敌意的那些人,他们是反抗最激烈的一批,大多在反抗期间战死了。 这样一来,俘虏之中属于对晋国有好感的人占了多数。 不过,由于老楼家袭击他们营地的关系,尽管那些人的反抗意识不坚定,好感却几乎败了个干净。 说来也是,心里再对晋国有好感,某天晋人冲进来不是杀就是抓,抢东西的晋人更多,他们仍旧心中对晋国充满好感,被虐症就显得很严重了。 撤离行动维持了一个半月,众人回到了“平陵”城外的营区。 “今次出征,含重伤不治一共阵亡三十八人,失踪二十七人,伤残二十一人。” “当时没有点算杀死多少人。” “俘虏男女老幼数量为九百四十四人,成年男性二百四十三,生育阶段的女子三百八十六人,余下多为孩童。” 楼令听着林姒的汇报,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他们发起袭击之后,优先攻击对象就是成年男性,稍微遇到抵抗就是往要害部位招呼,敌方肯定是成年男性死的数量最多。 楼令听完汇报,对他们说道:“优先准备好需要赏赐的东西。” 几个人站起来行礼,道:“唯!” 该进行什么赏赐,楼令回来之后就已经有方案。 个别让楼令记忆深刻的人,他们会获得包括奴隶、粮食、农具上的赏赐。 大多数的“徒”起码能够得到数百斤的粮食以及农具。 而“士”之中,多数获得了马、牛、羊的其中一部分,以获得羊的“士”最多。 赏赐这种事情,楼令并不打算假借于人,会亲自将赏赐发布下去。 “家主,我们要以什么为‘氏’呢?” 这件事情确实是不能再拖了。 抓获战俘的话,排除掉“士”以及“大夫”之外的人,大多数家族会第一时间给他们黥面,怕的就是与其他家族产生纠纷。 楼令在接收完国君、郤氏等家族送来的人员之后,由于还没有最终确认要以什么为“氏”的关系,并未对奴隶进行黥面。 之前是有三年的“保护期”时间,大概率不用进行纳赋,选用什么来当“氏”属于可以缓一缓。 现在?他们出征了一趟,抓回近千的俘虏,不赶紧在俘虏脸上黥面,战俘逃跑该怎么追,一旦逃进其他家族的封地,归属更是没法说了。 关于选用什么来作为“氏”的问题上,楼令当然不想改掉前缀“楼”这个字。 问题在于已经有了一个“楼”地,并且“楼”地并非楼令的封地,一旦使用“楼”来当“氏”的话,免不得会产生一些纠纷。 “平氏?” “平陵氏?” 楼令脑壳有点疼。 其实,当前地名重复的地方有许多,尤其是被称为“武城”的地方简直是三位数。 后世的史学家,他们在研究春秋文献的时候,会考究迁徙情况,以时间先后在某个地名标注1、2、3这种编号。 所以,楼令将自己的封地更名为“楼”,其实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就用‘楼’来作氏。”楼令最后下了决定。 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有了决断,家族其余人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不会有异议。 “家主。”赵锜以辈分算是楼令的舅舅之一。他等楼令的视线转移过来,说道:“这一趟去都城,或者去南方,要想办法弄来粮食。” 原身的母亲是嬴姓,而嬴姓有十四个氏族,师嬴的娘家很早之前是菟裘氏,后来不知道什么情况改为赵氏。 起初,楼令在知道师嬴的娘家是嬴姓赵氏时,一度以为是那个赵氏,后来才知道他们跟秦国嬴姓以及晋国嬴姓是有血缘关系,只不过连同宗都不算了。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有着同一名祖宗,年代久远之后各过各的,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 再过上一段时间,楼令需要去“绛”那边。 首先是智罃之前有约定时间,楼令需要去跟旬氏谈婚姻大事。 再来,老楼家现在不是面临狐氏来报复的风险吗?楼令打算邀请郤氏或旬氏一块发财。 刚才赵锜也提到了粮食的事情。 楼令必须做好封地警戒以及防御工作,再然后就要离开封地,第一站就是都城。 如果楼令能在都城见到郤锜或郤至,便不用再去南方了。 第93章 时不待我 如果能够留在封地的话,楼令是一点都不想离开,尤其目前老楼家正在面临狐氏报复的风险。 只不过,老楼家除了楼令之外,没有人够资格与外部进行联系,只能是楼令自己上了。 “我走之后,一切以维稳为主,尤其是要重视对北边的侦查,发现敌情立刻派人通知我。” “另外,安置‘徒’的动作可以慢一些,等解决了来自狐氏的威胁,再完成落户动作。” “他们如果着急,可以跟他们讲一下来自狐氏的威胁,谁不配合……” 真的有了解到家族危机却仍旧不管不顾的“徒”,别怪楼令安排他们战死,免得留在家族里面充当不稳定因素,乃至于在未来成了更大的祸害。 楼鱼几个人都在认真记,脸色严肃地点头答应下来。 正在发展中的家族,最怕的就是不团结,但凡出现窝里斗的迹象,不及时采取铁血手段,家族别想再继续发展,陷落内斗进入衰弱期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楼黑豚问道:“战死了三十八人,致残二十一人,要补充‘徒’的数量吗?” 楼令摇头说道:“之前就是怕出现损员过多,才吸收六百多人。他们现在大多连武备都弄不齐,再征收……,该是成为家族的负担了。” 这一次出征,回来之后基本有获得赏赐,算是让“徒”有了一些底子,他们借这个底子有发展起来的可能性,过上一两年情况会好一些。 楼令不是没有想过家族提供武装,前一次提供贷款的时候,发现大多数的“徒”比较抗拒。 仅仅是那么点贷款,利息方面完全不高,他们却是那样抗拒?立刻让楼令明白搞放贷来武装家族私军不合适。 排除掉有得借又想用贷款来保障自身安全的人,没有人想背一身债务。 那些用债务来保障自身的人?他们其实就是有恃无恐,铆足了劲借各种关系网加大债务,反正一旦他们破产的话,损失最大的不会是自己,暴雷绝对是连带一大批人一块死。 所以了,欠小钱的人是真的苦,能够欠下庞大债务的人基本继续奏乐继续舞 “只能带着他们一块走向富裕了?”楼令自己都不知道该经营什么。 服装?楼令已经打算在跟阿娇成亲之后,将服装的生意交给阿娇去经营。 不这样不行! 楼令已经知道旬氏几乎垄断了晋国的布匹市场,倒是知道没有成衣市场这么回事,还是决定将生意交给阿娇经营。 阿娇出自旬氏,缺少材料更容易向旬氏购买,哪怕经营成衣威胁到了旬氏,总不至于立刻就让旬氏付诸武力。 再讲一件事实,老楼家根本没有资格大肆种植桑麻。 种植桑麻需要极大极广的地皮,尤其是对水资源的需求很多,不是大家族根本搞不起大规模栽植桑麻。 中小家族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搞不定,再大规模来种植桑麻,布匹产出量无法跟大家族竞争,东西卖不出去之后,家里要吃什么? 楼令真的不知道搞什么产业才能够走上快车道,只发现好卖的东西,几乎全被大家族把持住市场。 那些家族也不是单纯比较货物质量,他们依靠的是用强横的武力恫吓或是解决掉竞争对手。 这种玩法是不是很熟悉?没错,玩的就是资本手段。 类似的发现让楼令认为更加不好开创市场,一切只因为老楼家很是缺乏武力,没有一支能够拿得出手的私军。 “我走过,你们怎么做?” “回家主,时刻紧盯北部动静,一旦有敌来犯,退守营寨与城池,派人禀告家主。” 楼令这一次并不打算带走太多人手,一应可以做事的人也将留在封地。 留在封地的众人目送楼令一伙人离开。 而楼令花了近半个月才抵达都城“绛”的郊外。 “这么说,我之前不知道的隐情真多啊。”楼令在半途遇上了要返回都城的智罃,两支队伍索性也就一块赶路。 他们所提到的是关于“温”地归属的事情。 楼令之前还以为“温”地归于国君直辖,听智罃一讲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温”地属于赵氏众多封地之一,到目前都还属于赵氏,归属权并没有遭到变更。 “可是……,郤至已经开始在搬家了。”楼令不理解的就是这个。 既然“温”地还是赵氏的封地之一,郤至安排搬家到“温”地是什么意思,外面传播郤至变成温至又是什么情况呢? 总不能是郤氏一厢情愿,不管“温”地是赵氏封地的事实,或是想将“温”地变成郤氏做成事实,开启了舆论战吧? 智罃说道:“郤氏势在必得。” 听这话,郤氏就是要将“温”地硬抢到手。 看局面,国君无疑站在郤氏这一边,搞得想动武的赵氏不敢真正实施行动。 他们一边聊着,进城之后就分别了。 智罃回城就是跟楼令会来商议婚事有关,他此前一直待在“智”地。 关于出兵狐氏的事情,楼令暂时没有跟智罃谈起。 楼令要先问询郤氏要不要出兵,一旦郤氏愿意插一脚,后面再问问旬氏要不要一块。 如果出现两家都不愿意的情况,到后面楼令只能向国君寻求支援了。 楼令入城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去郤氏的府宅拜访,先去了之前派人来找的下榻之所,再派人去郤氏通禀要去拜访的事情。 这个叫投拜贴。 往来拜访确实是不能说去就去,要给对方做准备的时间,什么人拜访就准备相等的迎接排场。 各个家族会认真对待迎来送往的礼节,主要是有过相关的案例。 齐国那边,一位贵族要去另一名贵族家里作客,事先没有通知就上了家门,没有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待客之道,结果作完客回去就纠集家族私军,以对方小瞧自己的理由打上门去了。 后面,阿娇从智罃处得知楼令来都城的消息,估计以旬氏的力量想知道楼令在哪下榻没有难度,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阿娇刚见到楼令就说道:“你来了也不派人邀我出来?” 楼令对阿娇已经有初步的了解,知晓不是一个喜欢扭扭捏捏的女子,说道:“我这一次过来,需要首先拜访郤氏,邀请他们出兵针对狐氏。” 涉及到家族大事,尤其是军事相关,立刻让阿娇收起娇蛮,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 这个……,楼令觉得有些说不准啊! 第94章 有间食肆 当前各个家族的嫡出子女,他们在待遇上的区别并不是特别大。 例如说,一样作为嫡出子女,他们皆是拥有自己的食邑,甚至嫡女获得食邑的时间会比嫡子更早一些。 阿娇当然有属于自己的食邑,有三个村庄的管理权,从地皮到人口都归于她所有,出嫁之后家族也不会收回,仍旧归于她的名下。 注意,是归于嫡女名下,不是作为嫁妆更换归属权。 所以了,阿娇不止是智氏的嫡出女,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人口和私军。 当然,楼令并不知道阿娇有自己食邑的事情,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刻,哪里管是不是吃软饭,一定会向阿娇求助的。 因为郤氏那边还没有答复楼令什么时间可以去拜访的关系,楼令有时间可以用来陪一陪阿娇。 倒是阿娇在知道楼令这一次来都城主要是跟军事有关,甚至事关封地的安全,不做逗留就离开了。 “这女子……”楼令看着阿娇急匆匆离去,心里有一些猜测,想道:“还蛮通情达理的。” 在楼令进入都城之后,尽管没有特别打听,去一些大型食肆坐了坐,还是听到了不少消息。 旬氏要笼络新获爵的楼令便是在传的事情之一。 市面上传得比较广,大多数人在谈论的事情则是攻打赤狄,以及郤氏和赵氏陷入交恶了。 晋国攻打赤狄的战事进展,大体上算是比较顺利,近期正在一个叫“东山皋落氏”的地方交战。 那个“东山皋落氏”就是一个地名,当地以一个叫“皋”的赤狄部落最为强大。 当地遍布山区,晋军在当地跟赤狄已经交战四个多月,一直没有开启决战模式,双方在这座山那座山来往交锋。 “听说,赤狄已经向白狄、仇由狄、中山狄求援,各方有加入交战的可能。”敖跟着楼令来到都城。 楼令身边不能没有人手,敖作为家臣跟来是其一,还有赵锜、赵寻等几个人。 “我对晋国打赢赤狄没有任何疑虑,看的是什么时候能够取胜。”楼令没有魂穿之前,压根就没有听过‘赤狄’这个名号,别说是什么‘皋狄’了。 那说明什么?只说明赤狄很早就退出历史舞台,极可能连能够威胁到诸夏文明都做不到。 既然没有在史书上大肆出现?那就说明实力一般般,迟早是要被送进坟墓。 根据楼令所知,范氏为了争夺“中军将”这个职位,推动晋国对赤狄发动战争,后面更是不惜血本一再增兵。 那样的话,楼令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赤狄绝不是晋国的对手,乃至于赤狄很快就要成为史书上的一个名字了。 什么意思?成为史书上的名字,不就是肉体和精神被消灭,只能在史书才能看到了嘛。 “范氏很强大啊。”楼令讲实话就是充满了羡慕。 赵锜说道:“郤氏与赵氏并不弱于范氏,乃至于两个家族的实力比范氏只会更强。” 这就让楼令产生了一个疑惑,光范氏主导就能够灭掉赤狄,郤氏和赵氏比范氏更加强大,晋国还有旬氏、栾氏、韩氏、巩氏、等等一些大家族。 这般强大的晋国,哪怕在“邲之战”被魏锜和赵旃捣乱,怎么会败得那样凄惨呢? 那样算的话,岂不是楚国比晋国更加强大? 问题是什么?很强大的楚国攻打宋国,双方在“商丘”附近展开一系列的大战,打了一年多仍旧不分胜负。 “主人,那人便是华元。”敖看到有一人走进食肆,悄悄进行提醒。 楼令目光移过去,看到的是一名脸色忧郁的年轻人,看了几眼将视线收回来,问道:“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敖说道:“宋国有两大家族,其一便是华氏。华元乃是华氏的世子,交友非常广阔,不止在晋国友人众多,便是楚国也有相当多的朋友。” 交游广阔啊? 华元有本事在两大强国有着许多朋友,起码社交能力上面,看起来挺强的。 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楚国正在攻打宋国,华元出现在晋国,一定是来晋国寻求援军的。” 楼令诧异地说道:“晋国刚刚败给楚国,还是一场惨败,短时间内不可能重新南下跟楚国争雄。再则说了,晋国正在出兵讨伐赤狄,仇由狄、白狄和中山狄有可能参战,更不可能出兵南下支援宋国了。” “想必足下便是令了?”华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楼令隔壁的那一桌。 暂时不清楚华元有没有听到楼令与敖的对话,总之华元率先搭讪了。 “我便是楼令,足下是……”楼令已经知道他就是华元,以前没有见过面,肯定要装一装的。 华元进行了自我介绍,随后说道:“关于足下的名声,南方已经传开了。我深信足下一旦南下,必定有与养由基较量的机会。” 这算是赞赏,认为楼令够资格挑战养由基这位天下第一神射手。 在这种事情上容不得楼令谦虚,只是他也没有必要表现得张狂,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有机会。” 两人也就是那样聊了几句,没有凑成一桌,后面更是各顾各的。 在楼令带人结账离开之后,一名随扈问华元,道:“以主人的身份,何必……” “闭嘴。”华元张口就是训斥,心里则是想道:“晋人都在传国内出现一名可以挑战养由基的神射手,不管是不是真的,宋国都有必要帮忙助涨名声。哪怕最后晋人在较量中落败,宋国一定会得利。” 宋国那边也清楚晋国一时半会不会南下与楚国再次较量,华元这一趟来晋国求援,无非就是展现宋国的存在感,再来便是表现出对晋国不离不弃的态度了。 为什么要那样? 因为宋国离楚国太近,一旦宋国对楚国屈服,日后一定会被楚国反复敲诈。 宋国也坚信晋国并不会输一次就永远输,有一天晋国一定会再次南下。 “这个楼令刚刚获得爵位不久,为什么会在晋国都城?”华元问道。 随扈不知道答案,得到眼神示意,赶紧去查一查。 没有多久之后,随扈返回,说道:“楼令来到晋国都城是为了跟旬氏商议婚事。” “不是郤氏吗?”华元还是知道郤氏将楼令挖掘出来这一回事。 随扈答道:“听说郤氏的嫡女不是有婚约便是已经嫁人,所以被旬氏抢了先。还听说,旬氏请求郤氏出随嫁女。” 华元像是得到了很有价值的情报那般,眉头挑了挑,心想:“这么说,郤氏很快就会与旬氏结盟了啊!” 题外话: 亲们觉得可以看,不要忘记给个五星评论呀。 第95章 事态越加诡异 “我最近很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说,能够帮忙一定帮,帮不上也不要浪费时间。” 郤氏这边由郤至来接待登门拜访的楼令,双方坐下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很直接就询问楼令来干什么了。 这样的话,楼令不能过分作假,只能七分真三分假的来讲事情。 “‘平陵’的北部来了几支狐氏的部落,最为靠近的抵近到两百里内,我觉得他们有侵犯的可能性……” 楼令讲话的速度不快不慢,为什么要主动带兵去攻打,战后的胜败结果,之类的事情缓缓说出来。 “你这样是对的。”郤至率先肯定楼令的做法,往下又说道:“只不过,狐氏已经跟先君和解,答应不会再侵犯晋国。” 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的楼令心中一凉。 如果晋国与狐氏在官面上已经达成和解,乃至于狐氏有重归晋国的可能性,老楼家这一次主动去袭击狐氏的部落,是不是变成不识大体,有意让双方重新陷入交恶状态? “不过嘛……”郤至没发现楼令刚才脸色一变又立刻恢复正常,注视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悠悠地说道:“狐氏因为被赵氏陷害才出走,后面屡屡侵犯边疆据点,有些部落死性不改是很正常的。” 楼令连忙点头。 郤至看向楼令,问道:“你是认为继续南下的两个部落,他们有可能会袭击你的封地,对吧?” 楼令知道瞒不住,到了这一步也不应该瞒,说道:“可能性或许不大,只是……我不得不先动手。” 要是能够瞒住,楼令肯定不想以求援的方式来做事,该是见到机会带郤氏一块发财。 如果郤氏这边猜出怎么回事,楼令肯定就不能硬拗,该是什么流程就遵循规则。 “不不不,明明是你察觉到他们会侵犯,先派人劝他们不要靠近,对方非常嚣张,并且叫嚣就是要入侵你的封地。”郤至一脸的认真,看到楼令点头,继续往下说道:“对方遭到教训后非但不退缩,还呼朋唤友喊来另外两个部落,铁了心就是要入侵,对吧?” 楼令被郤至搞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以流程来说,老楼家就是已经歼灭了狐氏的一个部落,另外两个部落暂时会有什么动静属于未知。 郤至那样定性,流程方面的变动不是太大,多了一个楼令有派人交涉的过程。 这种流程变动有什么区别吗?区别可真的就大了! 变成老楼家有理有据,对方脑子被门夹到,非要找死不可。 “这……,其他人会信吗?”楼令已经知道郤至就是要站在自己这一边,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 人一定要懂得判断局势,没有确认对方态度之前,藏一些是很应该的事情;换作成了一伙,有些事情就不能够继续藏着掖着,要不然极可能坑了队友,后面也把自己坑进去。 郤至没有做什么翻白眼的举动,笑呵呵地说道:“管谁爱信不信,我们信了,还真的动了手就行。” “你最好拜访一下赵氏,透露狐氏有南下的举动。”郤至给了楼令一个任务。 楼令也不问为什么,先答应了下来,随后说道:“我打算再邀请旬氏。” 郤至却是皱眉,在楼令以为郤至心生不悦的时候…… “这样的话,四个家族打两个部落,不够分啊?”郤至原来是在考虑这个? 所以吧?两个狐氏的部落南下,他们对老楼家来说有可能面临生死存亡,郤氏加入进来情况立刻改变,再加上旬氏和赵氏变成利益不够用来分配了。 郤至让楼令去通知赵氏,其实还是流程的问题。 狐氏的出走就是被赵氏所坑害,有赵氏加入进来,外人压根不会多想,以为延续祖辈的恩怨罢了。 “这样的话……,只能再找更多的目标了。”郤至说道。 楼令在脸颊控制不住之前低下头,脸颊立刻就是一阵抽搐。 郤至自顾自说道:“范氏推动去打赤狄,美其名曰除掉周边的威胁。狐氏出走之后屡屡侵犯边境,他们难道不是晋国的威胁吗?我家、旬氏、赵氏联合推动对狐氏发动战争,也是为了晋国啊。” 来之前,楼令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往这种方向演变,只是想拉上郤氏,最多再加一个旬氏,结果将赵氏扯了进来,直接就是启动一场国战。 “我先见一见赵括,你再去走个过场。”郤至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楼令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坊间不是传闻郤氏因为“温”地的归属,近来跟赵氏陷入交恶状态吗? 结果现在什么情况?郤至打一个狐氏要将赵氏牵扯进来,看样子还想合作一起对狐氏动手。 还有另外一点,赵氏的家主是赵朔,商谈对哪个势力动手,不是应该郤克找赵朔,才显得身份对等吗? 满头雾水的楼令离开郤氏住宅,回到下榻之处想了两天,还是没搞明白郤氏和赵氏是个怎么回事。 到第三天,郤氏派人通知楼令,说是可以去赵氏住宅拜访了。 赵氏这边出面迎接楼令的人却是赵婴齐。 “说起来,你我有缘啊。”赵婴齐一脸的揶揄。 楼令有点不明情况。 赵婴齐笑呵呵地说道:“我刚刚别出不久,获得了‘楼’地。以后我是楼氏,听说你也是楼氏。” 这件事情发生在近期,国君将之前交给郤氏管理的“蒲”地重新收上来,土地拥有权转给了赵氏。 然后,赵氏大宗进行开枝散叶,赵婴齐被分配到了“楼”地,其中包括老楼家舍弃的那个村子。 楼令来都城之后,将自家决定以“楼”为“氏”的事情禀告给了国君,国君已经答应了下来。 那么,赵婴齐是楼氏,楼令也是楼氏,事情可不就碰巧了吗?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之后,跟着闲聊了几句,进入赵氏住宅的会客厅,互相介绍之余,讶异竟然是赵氏之主赵朔进行亲自接待。 “咳咳咳!”赵朔要开口讲话,人却是先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一会才缓了过来,问道:“听说,你发现狐氏有大举南下的迹象?” 楼令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消灭了他们的先锋部队,想到都城禀告给君上,半路与智氏宗子相遇,到都城被郤氏世子邀请过去……” 又是一个确实发生的流程,只是关于狐氏的情报不保真。 那也是郤氏的意思,不用管狐氏是不是真的要入侵,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郤氏、旬氏、赵氏和楼氏先勾结起来,反正就是要打狐氏! 赵朔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话未能说出来。 “我们的意思是,不能接受狐氏南下这件事情,要拒敌于国门之外。” 楼令认识说话的人,那人叫赵括。 “所以……咳咳咳!!!”赵朔话没讲几个字,又开始剧烈咳嗽了。 “所以!”赵括注视着楼令,说道:“你需要谒见君上,阐述狐氏的危害。” 楼令能说什么?肯定是点头啊! 第96章 国君很不高兴 楼令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胆子还是太小。 不过,郤至是郤氏的核心成员,他有人脉是个前提,与有没有能力无关,只要有人脉就能搞事。 “主要是郤氏很强大,郤至有郤氏的背景,想搞什么不容易呢?他的胆子也足够大!” 楼令真的了解是什么情况。 有背景的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容易。 没有背景的人,他们想做什么都会显得艰难。 区别就在于有没有靠山,靠山又是硬不硬的问题。 “你与郤氏、旬氏、赵氏在合谋什么?”晋君獳一脸不悦地盯着楼令,试图释放压迫感。 今天,楼令在事先求见六天后,才得以谒见晋君獳。 “君上……”楼令看出了晋君獳的不悦,讲实话内心是产生了一些压力,小心翼翼说道:“臣方就封,狐氏来袭被迫反击……” 晋君獳打断,说道:“寡人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跟赵氏搅和到一块去。” 这……,要对付赵氏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楼令犹豫了一下下,说道:“臣……身不由己啊。” 晋君獳像是冷笑了一声? 晋国现在有许多规模庞大的大家族,他们治下的人口动辄六七万,乃至于有些家族治下的人口突破了十万。 晋国有多少总人口?由于没有人口普查这么一回事,不靠谱的进行猜测,或许有个两百五十万左右吧。 因为还没有出现公族摇身一变成为卿族的事情发生,没有疑问就是公族最为强大,只是公族内部又分了很多派系,例如郤氏为首的一个派系,祁氏为首的另一个派系,其它更小的派系就多了。 晋君獳明显就是察觉到公族有失控的可能,他最想对付的却是外姓家族,第一个开刀的对象便是变成害虫的公族一员先氏。 看上去无比强大的先氏,他们一年的时间之内被瓦解,遗产也被进行瓜分。 现在晋国最强大的外姓家族是哪个?肯定是嬴姓赵氏啊! “郤至胆大妄为。”晋君獳先定性。 楼令说道:“乃是臣向郤至求援……” 晋君獳又截断,说道:“他便是胆大妄为!” 楼令不好再吭声。 不过,当前比郤至更嚣张跋扈的贵族,真的是大有人在。 其中就包括魏锜和赵旃,还有赵同和赵括。 那么看,不断蹦跶的人之中,赵氏就占了三个,并且赵氏的体量有点大,怎么让晋君獳不谋划要对付赵氏呢? 晋君獳沉默了一小会,问道:“狐氏果真入侵你的封地?” 这让楼令怎么选?肯定是咬死狐氏就是要入侵自己的封地,老楼家派人发出警告,对方非但不听劝告还非常嚣张,以至于老楼家被迫展开了自卫反击战。 “你乃寡人之臣。”晋君獳很不高兴地先进行强调,随后才说道:“你说得最好是真话。” 楼令这才感受到来自君权的压迫感,心里想道:“来自阶级的压迫感,什么时候不存在?还得是自身强大才能有安全感啊!” 这思想有点不对劲,不过……,也是一件事实。 晋君獳沉声说道:“寡人已经在讨伐赤狄,再出兵讨伐狐氏,未尝不可。” 楼令看向晋君獳,与之眼睛形成对视。 晋君獳注视着楼令,说道:“你需谨记,寡人给予,方为你之物,寡人不允,便是他人给予,亦非你之物。” 这是在警告楼令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只有晋君獳才是晋国的“天”,一旦晋君獳不喜欢谁,有什么靠山都白搭。 楼令站起来,行礼说道:“臣铭记!” 只是吧?有些话听一听也就算了。 晋君獳坐的位置太高,想庇护楼令的话,由于坐的位置过高,视线不是时刻能够停在楼令身上。 事实就是那样,并非君主想培养谁,那人就一定能够发达,再强势的君主都无法避免某人遭受暗算,倒在成长起来的途中。 汉武帝办不到。 晋君獳更加办不到。 或者说,无论谁都不存在百分百的保证。 “你今次守土有功,寡人不吝赏赐。”晋君獳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示意楼令可以走了。 楼令却像是愣头青那般,问道:“君上……,对狐氏用兵一事?” 晋君獳摆了摆手,说道:“寡人自有主张。去罢。” 那到底是打不打? 晋国现在大举用兵的就一个方向,出动将近三万大军讨伐赤狄,双方尽管没有进入最后决战阶段,战争态势明显就是晋军掌握优势。 狐氏并不强大,反正比赤狄要弱小了许多。 “郤氏、旬氏、赵氏,他们是在忌惮范氏的强横崛起吧?”晋君獳真的无所谓要不要打狐氏,关注的是几个家族到底想做什么,又是想完成什么目的。 晋君獳站起来,目光扫过自己的嫡子晋寿曼,心里想道:“必须收拾那些家族,要不然等寡人百年之后,局势恐怕是要失控啊!” 另一边,楼令在出宫城的城门时遭遇了要入宫的祁溪。 目前,祁溪担任“中军尉”的职位。 那个“中军尉”是什么职位?次于“军大夫”,高于“司马”,算是一个军团的第四号人物。 虽然是一个军团的第四号人物,由于中军尉负责的事项挺多,实际权柄却是高于军大夫,几乎与“军佐”平齐。 另外,一旦某个军团的卿位出现空悬,一般就是由中军尉优先递补上去,由此中军尉也被视为“卿大夫预备役”。 “听闻狐氏南下,令大夫已经与之交手?”祁溪主动搭话。 楼令应道:“这一次来都城,正是为了禀告君上。” 祁溪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你我比邻,怎么不派人来告知呢?” 说起来,楼令的封地“平陵”确实是与祁溪的封地“祁”比邻,只是两家相隔近一百公里,中间不止隔着一条汾水,还有许多湿地当障碍,互相之间想走动属于困难重重。 楼令先是诧异,随后说道:“令自然有派人向‘祁’地示警。溪大夫没有收到示警吗?” 有外敌入侵,邻居之间互相示警,一直是边疆家族的惯例。 楼令真的没有忘记向祁氏示警,只不过刻意交代出差的人不用着急赶路,完全可以视实际需要控制抵达“祁”地的时间。 祁溪本身就不会为了掰扯楼令有没有示警,说道:“如果出兵狐氏,万万不能缺了我家。” 楼令:“……” 第97章 匠人世家 来一趟都城,接触了几个家族,楼令发现压根没人将狐氏当回事。 这一点那就让楼令挺郁闷,认清老楼家啥都不是的事实。 耗费一个月左右,确认要对狐氏发动国战,后面也就没有楼令什么事了。 “令大夫,这便是君上赏赐给你的住宅。”丽蒲后是晋君獳的宠臣之一。 他是丽氏,蒲后是名,听说是晋国的“匠人世家”之一。 本来,楼令已经要离开都城返回封地,后面突然得到消息,说是晋君獳赏赐了一座宅子。 这一座宅子肯定是在城内,位于城南的位置,占地面积约有三亩,什么建筑倒是其次了。 都城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国君,任何在都城有住宅的家族,其实都算是跟国君借了地皮,拥有使用权而不是产权。 想在都城有一块地皮并不容易,也就是国君一旦不允许,没有可能在都城拥有产业。 一旦在都城有了地皮,其实也就是正式进入了国君的视野,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三亩地算大吗?讲实话,不是往高了盖楼,以当前各个家族的住宅布局,三亩不止不大还显得小了。 丽蒲后一边领着楼令熟悉宅子,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君上已经同意迁都,到了新都会给令大夫重新安排。” 晋国要迁都的事情确实已经确认下来,作为提议者的韩厥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是韩氏要考虑的事情,其余事不关己的家族,他们要么没有精力管要不要迁都,不然就是开始运作在新都获得更大的地皮。 楼令根本不知道丽蒲后是什么身份,大概知道是国君的亲信,肯定不会怠慢了。 恰好丽蒲后想结交楼令,两人也就完成了双向奔赴,没有多久就熟络了起来。 “筑新都,会花费多少时间?”楼令邀请丽蒲后到外面的食肆。 丽蒲后一见楼令问及自己的老本行没有其他贵族那种鄙视的劲头,很确认楼令还没有其他贵族坏毛病,笑呵呵地说道:“看君上有多着急。要是急的话,两年大概就能筑城完毕。” 楼令非常惊讶地说道:“这么快?” 丽蒲后却是说道:“君上急切,其他人怎么能够不出力呢?” 这就很有道理了。 一国之君不止能够征召军队,他还能行使徭役的特权,再征调各个家族的劳动力为自己干活。 以晋国的爵位,侯爵可以筑长宽五里左右的城池,征调五六万人充当劳动力,花费两年左右确实是可以先将城池以及城内一些主要建筑完成轮廓。 一旦城池有了轮廓,后面大可以再慢慢补起来,并且是所有进驻的家族出动人力一起完成,不用国君负担所有。 楼令已经看出丽蒲后有结交的意思。 丽蒲后之所以想结交楼令的原因太简单,一切只因为晋君獳想要收服楼令为己用。 丽氏这个家族有点特别,家主虽然有爵位,但是他们并没有封地,只能算是晋国公室的家仆。 丽氏帮历代晋君管理众多的仆、隶、奴,到了丽蒲后这一代已经过去四代人。 他们并不甘心永远当仆之长,更希望拥有一块名下的封地,奈何就是努力了两代人,一直未能实现目标。 困扰丽氏的不是其它原因,说白了就是无法立下军功,再来多少有点历代晋君真没有将丽氏当回事的因素了。 在很多人看来,不就是一个干营造事业的家族吗?出不了战将,没有名下的封地,成规模的私军都没有,算个屁啊。 楼令不那么看,尤其是旁敲侧击下来,得知丽蒲后手里管着数千各种匠人,还有一大批的物资,认为妥妥的就是一个需要深交的人物。 他俩正边吃边聊着,旁边突然有人搭讪了。 “又见面了,令大夫。”华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隔壁座。 虽然是隔壁,其实离了三四米远。 当前的食肆,一个座位有一张矮桌,桌面长宽一米半左右,四面其实也就允许一人坐下。 目前并不是合餐的模式,哪怕是坐在同一个座位上,其实大家也是各吃各的,并非摆上几盘食物一块享用。 即便是酒,也是客人要几壶,先拿出一壶归一人喝,其它几壶则是暂时先热着,没有分享的习俗。 在这种用餐习惯之下,一旦有人刻意下毒的情况,倒霉的也就一个人,极少会误伤他人。 楼令听到有人打招呼转头看过去,看到华元,拱手说道:“元大夫。” 华元明明看到了丽蒲后,当作没有看见那般。 丽蒲后像是习惯了这种待遇,平静地自顾自吃喝。 食肆里面的人并不多,看着基本上也是“士”起步。 华元打招呼的声音不小,旁人被声音吸引看向楼令,不少认出楼令的人也是赶紧见礼。 其实,他们刚才就有看到楼令,只是不管认不认识都不好贸贸然打招呼。 一时间,食肆内开启了认人大赛,只不过没人比拼到底谁比较交友广阔。 “令大夫,请这边说话。”华元讲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丽蒲后,好像是认为楼令跟丽蒲后坐一座很丢份似得。 楼令不是一个迟钝的人,能够从众人的态度看出端倪,只是心里感到比较不理解而已,想道:“丽氏是匠人世家,他们就没有求到的时候?一个个不重视也就罢了,当前也没有‘奇技淫巧’的说法,怎么还鄙视上了呢?” 一定是有过什么事迹,才会让众人那样。 楼令留了意,决定日后好好打听丽氏的事情,人却没有过去华元那边,说道:“今日乃是待客,它日另行与元大夫同饮。” 丽蒲后用讶异的目光看了一眼楼令,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认真论起来,不止丽氏比不上华氏,丽蒲后也清楚十个自己都顶不上一个华元,没想到楼令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会拒绝“万人迷”华元的邀请。 华元估计也没有想到楼令会拒绝,很明显地呆愣了一下,对楼令拱了拱手坐下去,不再多说一些什么。 其余旁观的人多少也感到诧异,他们之中一些大夫真心认为跟丽蒲后相处太丢份,剩下的人看到其他人那种态度,不免要用异样眼光打量丽蒲后了。 “多谢令大夫的款待。”丽蒲后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特别记住一些表现得太明显的人,他们的样貌…… 第98章 自己领悟 魂穿过来的楼令不会去看不起任何人,哪怕是面对奴或隶,顶多就是不理睬,真不会刻意去做苛待的事情。 楼令的这种态度很符合当代贵族的气度,也就是凡事表现得比较平淡,有些像是无视与自己并非同阶层的人,不苛待却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当然了,同情心什么的之类,讲实话就是楼令真的有,只是他没有能力去照顾到所有人,只能是看见假装没看到。 那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还要到东汉末年才会出现在汉昭烈帝的遗诏之中,反正春秋时期是没有的。 楼令到了有能力的时候,其实也就只会顾上自己的家族内部,其余家族真的就管不上了。 事实上,管好自己的事才是当世的准则,任意干涉其他家族事务,一定会落得个众人之敌的下场。 “家主,我们返回封地?”敖这几天光忙着采购物资,忙得有些脚不着地。 敖很愿意忙起来,尤其是代表楼令去见其他家族的家臣,办物资的交易情况。 有了这一次经历,其他家族知道了敖这么一号人物,他也就向首席家臣更近一步,于个人怎么论都是有利无害的。 “货物的情况怎么样了?”楼令近一段时间光顾着社交了。 其实,各个家族谈买卖,真的极少一开始就是家主入场,一般情况下就是任事的族人或家臣去洽谈,货物到了一定的数量才会由家主出场。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也就是用利益交换的方式互相达成什么政治交易,家主才会从始至终关注,仅是正常交易的话,实力越强的家族,家主越不可能参与进来。 敖将谈妥的项目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一开始比较艰难,后面突然间就变得容易许多了。这是家主与各家的家主应酬下来,他们更加愿意承担风险。” 还有这种说法? 事实却也是那样。 谁都不知道谁,谈买卖不存在互信。 只是互相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老楼家又不是强横到让人必须给面子的程度,凭什么敖找上门去,别人就必须答应什么呢? 楼令与各个家族的家主社交了一番,没有出现冲突的前提下,互相之间多少给点面子就成了有必要。 “见,寻,你一主一佐,留在都城收拾住宅。”楼令点名的是楼见与赵寻,一同留下的还有另外的七个人。 楼见先应“诺!”又说道:“那我的作业……” 赵寻只光高兴,为自己也为家族(赵氏)。 楼令没有忘记楼见爱学习这么一回事,吩咐道:“你可以自己温习,有机会也跟其他家族的人多交流。” 作为都城的“绛”,城内长期有其他家族的人驻守,每一天都在发生应酬。 当前年代已经有青楼与食肆,一般社交就是发生在这两个场所。 所谓“青楼”并不是做皮肉买卖的地方,其实是个很雅致的所在。只是兜里的钱不多,不要去瞎逛游,免得被鄙视是一个穷鬼。 楼令没有去过青楼,一开始误以为是个不正经的场所,后面听人吹嘘去了有什么享受,渐渐知道就是个装逼的地方。 里面的经营主要与美色有关,不过是美女陪聊天,再弹一弹小曲,帮忙洗澡或按摩之类。 青楼对客人的地位有基本要求,起码要证明自己有“士”的爵位,以下人群免进。 曾经的齐国就主打青楼业务,很是为齐国的霸业助力了一番,同时也让青楼这种机构在中原列国进行了推广。 楼见已经有了“士”的爵位,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受益者,与之同等待遇的人在老楼家不算少。他们后面能不能发展起来就看自身的能力了。 当然了,楼令兜里的财富可以去青楼潇洒,问题在于他不想花那个钱。 留在都城的楼见有没有机会去青楼,要看交友的能力到底怎么样,反正他的兜里没什么钱。 前几天,楼令忙着拜访郤氏、旬氏、赵氏,一一进行告别。 等待楼令真的踏上归途,其实已经是十天之后。 这一趟到都城,拢共花了楼令一个月又七天的时间,以目的论却是超额完成。 十三天之后,楼令返回“平陵”城。 前两次都是耗费二十天以上,怎么这一次只用了十三天?那要看带了多少人,队伍里有没有货物。 另一个原因则是太简单,有人走过的话,路就会被开辟出来,后面的人顺着路走,肯定是更加节省时间。 楼令再都城忙碌的时候,没有接见到从封地赶去的人。 哪怕是狐氏入侵,他们也无法完全围堵住“平陵”以及周边,肯定有老楼家的人能够逃出去,再去都城禀告楼令这位家主。 所以,那一段时间没有人到都城找楼令汇报,代表着没有出什么大事。 “那两个部落,他们现在都在哪里?”楼令回到‘平陵’城内,第一时间将楼鱼召唤过来。 楼鱼心中早有腹稿,答道:“人数较多的部落,他们停在了我们袭击所在的西面二十里之外;人数较少的部落,他们一度抵达交战的位置,后面往西边退到了另一个部落的所在。” 要是之前,楼令会因为狐氏两个部落合流而头疼。 楼令去了都城一趟,明确知道要对狐氏发动国战,心里对两个部落合流非但不慌,乃至于是感到松了口气。 “家主。”楼鱼像是要禀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先是左右看了看,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有狐氏来的人,他们已经被我带人控制住了。” 楼令事先有过交代,不问过程,只问结果,道:“问出是来干什么了吗?” 楼鱼继续压着声音,答道:“来询问为什么要攻击那个部落,请求赎回被俘的狐氏人。” 这个做派有着诸夏文明的风格。 如果没有确认要对狐氏发动国战,楼令会很愿意跟来的狐氏使者谈一谈,当前的情况却是不一样了。 “就当没有那么一批人过来。”楼令说道。 楼鱼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全杀了吗?” 楼令不得不问:“有多少人?” “原先一共十七个人,目下还有八个能喘气的。”楼鱼答道。 才八个? 楼令只是安静看着楼鱼,什么态度就要楼鱼自己来猜了。 第99章 咋就那么难呢 这一次,楼令去都城也将自己的人生大事定了下来,作为订婚见证人的是来自韩氏的韩穿,就挺令人意外又觉得合理。 楼令本身不认识韩穿。 也不是旬氏得知楼令找不到媒人,才由旬氏牵线搭桥让韩穿见证。 其实是郤氏那边进行了操作,恰好韩氏非常欣赏楼令的射艺,楼令与韩厥社交了几次,提出请求韩氏出面当订婚见证一方,有了郤氏的帮助,再加上韩氏认为有必要结识楼令,结果竟然是韩氏之主韩穿亲自出马了。 那么,楼令之前与韩氏没有交集,有了韩穿给楼令与娇姬当订婚见证人,日后不出意外韩穿还将当楼令与娇姬的证婚人,一下子就让楼令与韩氏变得亲密起来了。 这种社交开局对楼令来说几乎跟天胡差不多。 不是吗? 一个刚刚获得“下大夫”爵位的新晋贵族而已,底子还显得极差,哪来的资格让堂堂的韩氏之主,并且是晋国上军大夫韩穿既当订婚见证人,后面还将作为主婚人呢? 那么,韩氏参加对狐氏的战争吗?韩氏并没有提出这个诉求。 “我是不是……”楼令话到一半停下来,心想:“我只是一只小虾米,好像没有资格邀请韩氏啊。” 敖说道:“家主是想邀请韩氏一同参与对狐氏的战争吗?” 楼令点头。 敖立刻说道:“家主最好邀请。” “怎么说?”楼令问道。 敖答道:“狐氏的体量只有那么大,现在已经有郤氏、旬氏和赵氏确认参战,韩氏加不加入对郤氏、赵氏或旬氏并无所谓。战争因为我们家而启动,家主有理由邀请韩氏,三个确认加入的家族也肯定乐意看到韩氏加入进来。” 拉帮结派吗? 楼令已经知道晋君獳相当不喜欢各个家族拉帮结派,一时间反倒是变得比较踌蹰了。 “我会亲自前往邀请。”楼令最终还是决定邀请韩氏。 至于韩氏会不会参加?楼令有做邀请也就行了。 时节已经进入秋季末尾,狐氏那边没有入侵过来,今年晋国这边也很难讨伐狐氏。 不发生突然间的入侵,有军事行动的话,肯定是等来年春播之后了。 楼令看了看天色,到了该吃晚食的时间,人来到了大厅。 老楼家接收了“平陵”城,住进的地方便是以前邑宰的房屋。 在正式进驻之前,楼令下令将“平陵”城内清理了一遍,清出了巨量的各种垃圾。 对于会住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住宅,则是由师嬴、娃姒带着一帮人清理和清洗,后面楼令再带人修葺了一番。 新肯定不是新的,残破却是不至于,好些家具却是没有重新置办。 师嬴吃到一半,比较突然地问道:“顺利吗?” 应该是指订婚的事情吧? 楼令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很顺利。” 娃姒急声问道:“弟妹漂亮吗?” 师嬴训斥道:“成何体统?先把口腔的食物咽下去再说话!” 谁让老楼家一开始不咋地,一些从小就有的习惯,哪能一时半会就改掉呢? 娃姒愣了愣,委屈地说道:“我随便嫁了就好,不想嫁什么贵族。” 自从楼令获得“下大夫”的爵位之后,师嬴对娃姒的要求越来越多,其实就是想要娃姒像一名贵族家的女子那般,以后嫁出去也不至于被数落没有教养。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老楼家才发达多久?师嬴本身也不是贵族家庭出身,她能够教给娃姒的太少,大多还是半吊子,乃至于根本没有那种礼仪,属于师嬴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 师嬴放下餐具,不高兴地说道:“讲什么胡话!?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你要下嫁?让令以后怎么……” “好了。”楼令讲实话就是知道师嬴什么心理,同时是站在师嬴这一边,只是没有加入进去给娃姒制造更多的心理压力。 现在,楼令看到娃姒无声落泪,终究还是心软,说道:“以后要是有相亲活动,姊可以去参加。姊要是看中了谁,咱们再来好好计较。” 师嬴欲言又止。 娃姒开始扒饭,眼泪却是没停。 这叫什么事啊? 只不过,要是真的不讲究门当户对,娃姒下嫁给了没有“大夫爵”当家的家庭,免不了是会对楼令的声望造成打击。 毕竟,楼令正处在上升期,结果同胞姐姐下嫁,真的会让其余贵族看轻老楼家。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那么操蛋,谁都在等着看谁的笑话,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无法避免。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却是不希望娃姒受委屈,更想娃姒自己能将日子过得舒服一些,不会强制娃姒必须接受什么样的安排。 当然了,要是娃姒的选择过于离奇,例如挑中了奴或隶,说什么楼令都不会任由娃姒胡闹。 在接下来的几天,楼令主要忙碌于巡视自己的封地。 楼令最为重视的便是可能出现的敌情,确认狐氏那边没有异动,转而关注起了农耕准备情况。 “冬季确实不适合开垦,对吗?”楼令对这个一直感到可惜。 敖苦笑说道:“先有一场雨季,后面又会下雪,雪停了是可以开垦,可是动用一样的人手,开垦出来的土地却连一半都未必有。” 楼令想了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敖还在继续劝解:“冬季劳作很容易患病,家族人手本就不足,要是……” 楼令不得不说道:“我就是说说,没有真的要在冬季继续开垦。” 敖立刻松了口气,随后赶紧道歉,表示自己必须进行劝谏。 “开垦的事情算了,其余的事情不能停。”楼令一直在让制作陶管,他在这个冬季也会带人尝试烧砖。 陶管是为了输水管道。 烧砖则是楼令想要修建更为靠谱的仓库。 另外,将烧窑搞起来,其实也是在摸索冶炼的相关,期间少不得尝试制作冶炼炉子。 “悔不多看几眼《天工开物》啊!”楼令是真的后悔。 网络信息时代,太专业的在网络找不到,一些“落后”的技术却是在网络一找就是一大堆。 那一本《天工开物》初刊于1637年(明崇祯十年),它还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着作,里面简直就是包括万象。 “家主,主母来了!” 楼令正在巡视期间,得到这个消息,人有点麻了…… 第100章 请问,你幸福吗? 阿娇来了? 不是,她为什么要来啊? 如果是在现代,哪怕是订了婚,女方太主动都要被说不矜持,甚至更难听的话都能够听得到。 楼令得知消息赶回城内,纳闷地发现阿娇带来的人不少,以至于房舍压根不够用。 那么,阿娇带来了多少人?她足足带来一千四百多人! “不够住呢?”阿娇看到楼令,第一句就是这个。 楼令脸色立刻就是一黑。 谁家能招待一千多位客人?或许那些大家族可以,只是但凡家资略少一些,不用几天就要被吃破产了。 “听姊说,你打算新筑一城?这样的话,房子就不用新盖了。”阿娇刚才就是在跟娃姒聊天,相处得似乎挺不错。 楼令听着阿娇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这一次阿娇带来一千四百多人,并且冬季也不打算回去,要在老楼家这边久住,美其名曰:为了婚姻幸福,婚前先同居一段时间,互相熟悉对方的脾性和生活小习惯。 春秋时代有这么操作吗?没有史官会将这种事情记录在史册。 如果真的有那种习俗,代表大家都司空见惯,更不会慎重其事进行记载了。 想要了解有没有那种习俗,只能从一些个人日记或是往来书信里面窥知。 能够确认的一点,春秋时代有男女之防,只不过并不像明清的那种病态。 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摸一下就得娶或寻死觅活之类,在春秋时代反正是不存在的。 事实上,一直到朱程理学成为霸主之前,诸夏远古时代不好说,到两汉之后一直有“乞巧节”这种“相亲日”的存在,后面还加入了“牛郎织女”当日的相亲活动。 所以,阿娇与楼令定亲之后,没有相隔多久跑来老楼家要常住,事情被传出去之后,没有人会认为有什么不对劲。 阿娇是智氏的嫡女,出门多带点人手又怎么了? 只是吧,阿娇带上自家的很多匠人,并且还有一支五百人左右的卫队,他们还自己携带了粮食,事情的性质变得有点特别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收集材料起屋子,五百护卫暂时归入我的指挥之下?”楼令可算体会娶到富婆的快乐,只是必须顾虑一些影响。 老楼家确实比不上旬氏,楼令要是占了阿娇太多的便宜,必定是要有吃软饭的名声。 有些标签一旦被贴在脑门上,想将标签摘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涉及到男女之间的问题,再小的事情都能越传越乱七八糟。 阿娇看到楼令一直不吭声,凑近了在耳朵边说道:“咱们家现在可顾忌不了那么多。” 还没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了? 楼令先是愕然,随后释然。 有心查的话,谁不知道老楼家是什么情况呢? 以当前的情况来说,楼令娶阿娇本身就是高攀,还能指望其他人会怎么看待楼令啊? 楼令却是问道:“旬氏那边没有问题吗?” “哈哈!?”阿娇直接笑出声,再用‘是不是逗我’的表情说道:“谁不知道我娇娇呢。” 这个……,楼令还真没有打听过关于阿娇的名声,并不清楚别人是怎么来看待的。 楼令只知道在现代一旦事关婚姻,打探之下不会听到什么好话,没污点都要捏造,哪怕再小的事情都被夸张几倍传播,真有事就怀疑律法公正怎么没把谁关进去了。 那叫什么?自己过得不咋地,又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有机会就必须可劲地破坏,大伙继续一块熬日子。 楼令也不矫情,说道:“你都这样,我还纠结什么呢。” 阿娇眼睛立刻就是一亮,说道:“对呀,能够发展家族,不破坏底线成为公敌,咱们什么都干。” 这…… 楼令几乎能够想象到未来的一些片段,例如阿娇可劲地从娘家扒拉东西过来,还是理直气壮搬物资和调动人手的那种模样。 “我手头的项目那么多,找机会补偿一下舅哥吧……”楼令跟智罃还挺聊得来的。 阿娇又跟楼令聊了多许。 楼令也看出了阿娇的许多优点,主意是有点多,可是阿娇并不会直接拍板,一旦楼令不愿意就再商量,只要楼令能够拿出更好的主意就赞同,要是认为楼令是错的就持续商量下去,那么的一直商量。 “算我怕了你了,不对外抓捕野人,有机会购买奴,可以了吧?”楼令认为阿娇过惯了富裕的日子,恐怕不知道什么叫钱难赚。 阿娇直接就往楼令身上扑,抱紧了肩膀,像是撒娇那般地一边摇晃一边说道:“野外的人哪怕吸纳进来也很难管教,要两三代人才能养得熟。奴不像属民,杀了也就杀了。咱们家一年买一些奴,可耕作土地更加再买。家族就是这样子发展起来的。” 楼令很怀疑阿娇到底有没有接触或了解过野外生活的人,他自己抓捕了一批,让他们互相举报,谁无恶不作或是杀过人,为什么杀人之类,清除掉那些桀骜不驯以及不服管教的人,其余人在老楼家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阿娇提出一个观点,一旦其余家族得知老楼家饥不择食地大批吸纳野人,会败坏老楼家的名声。 这就很奇怪了,对吧? 大肆使用奴隶都习以为常,给生活在野外的人一个过上另一种生活的机会,反倒会被诟病。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等待楼令以为没有什么事情,打算外出继续巡视封地,然而阿娇在傍晚却带来了几位女子。 阿娇指着三位女子,说道:“薇,伊,霞,你晚上挑一个。” 楼令脑袋上冒出一排问号。 “你什么表情?她们都是你的媵。我们成亲前,你至少要让她们其中一人怀孕。”阿娇说得那个叫理所当然。 几位注定要随嫁的女子,她们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要么是好奇地盯着楼令看,不然就是满脸的期待。 楼令看着年龄不一,长相各有优点的三位女子,一时间真的适应不过来。 在现代,女性基本都有养成独立意识,只有极少数女性才愿意与人分享,大多数绝不可能接受。 楼令的不适应在于,自己的未婚妻给这么安排,一切还显得是那么理所当然。 幸福吗? 阿娇很是认真地说道:“咱们家的男丁就你一个,以后要多多努力啊!” 那么,幸福吗? 楼令已经看到了自己不辞辛劳的未来了! 第101章 这就是贵族生活吗? 男人挑女人的时候,会觉得有更多的选择挺好。 轮到男人被女人所包围的场景,该换成男人心中惴惴了。 楼令先多看了一个顺眼的媵,不是那么确认地问道:“要不就薇?” 阿娇先皱眉,随后说道:“都一样。” 其实不一样,薇姬来自郤氏。 不过,一个家族的媵真没有什么地位,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男女都不属于自己,孩子只有一位母亲,也就是正妻。 媵要是获得家主的宠爱,其实也就在家主的允许下,做一些不那么过分的事情。 什么获得宠爱,鼓动杀妻换位之类?反正春秋时代没有媵取代妻成为主母的例子。 认真来算,媵的地位比家中女仆还不如,起码女仆有相应的职位所带来的职权,媵却是一无所有。 那么,为什么有人愿意当媵?这个比较不好说了。 之所以会有“媵”这种陪嫁,其实是女方担忧嫁出去的女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寂寞,有随嫁过去的姐妹,好歹能够聊聊天解解闷。 有另一个因素,无外乎就是担忧嫁为人妻的女儿无法生育,有姐妹随嫁过去,生下来的孩子起码有自己家族的血脉,再则就是妻子是丈夫所有孩子的母亲,一个家族也只有一位主母,哪怕主母逝去也不会有新的主母顶替,自然不用担心名分的问题。 这种习俗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考究,反正一直保留到近现代。 诸夏这边还公开,甚至形成制度。 一些文明在明面上看似一夫一妻,私底下无不怎样刺激那么来。 比如,喜欢举起双手的那地儿,到了二十一世纪都还在以拥有情人为荣,并且是全种群性质的情况,与没有人能够使用武力占领他们的首都,共同成为国家的两大特色。 当夜发生了什么?楼令只能说比较美妙,描述却是不能描述的。 “你来自郤氏?”楼令这时候很想念香烟,没有事后的吞云吐雾,真的觉得少了什么。 薇姬靠在楼令的肩膀上,轻声笑了笑,低声应道:“是呀。” 旬氏与郤氏的商量结果便是那般,某种程度上算是有些“礼崩乐坏”了。 怎么说呢?多女嫁一夫这种事情,正妻来自这个家族,顶多就是在同宗的众多姐妹中挑选几位随嫁。 按照既定流程,阿娇该是从旬氏内部,包括旬氏、智氏、程氏中去挑选姐妹当陪嫁,问题在于多了不是同宗的郤氏庶出女。 不是来自同一个宗族?当然有发生过非同宗嫁一夫的例子,只是数量极其稀少,应了日后孔夫子所说的那般,真真就是礼崩乐坏啊! 楼令不知道郤氏与旬氏怎么商量,也没搞明白当代的习俗。 不过,楼令不想去知道,再聊了一小会,主要是问薇姬以前的事情,一边想着自家姐姐出嫁的时候该怎么办,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老楼家就那种情况,堂姐妹其实不少,可是一个个并不是养尊处优过来,样貌跟其他家族真心没得比,几乎挑谁都一样拿不出手。 翌日。 楼令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床榻边上有好几个人影,讲实话就是先被吓一跳,看清楚是谁之后,露出满脸懵逼的表情。 “你们……” 屈膝跪坐在床榻边上的人有阿娇、薇姬、伊姬、霞姬,还有几个楼令都忘记有没有见过的姑娘。 阿娇拍了拍手掌。 那些站着的姑娘开始忙碌起来。 她们端来了洗漱用品,不吭一声地帮半坐起来的楼令进行梳洗。 “这块布剪下来。”阿娇指着一块有血迹的毯子,满脸认真地吩咐完,拉着穿好衣服的薇姬到一边。 楼令的耳朵很好使,能够听到阿娇在问薇姬一些问题,比如“疼吗?”,“快不快活?”,之类的话。 这也就让楼令再次心里感慨:“这年代对贵族简直是太友好了。” 年轻时候的楼令会这样想。 等楼令年老之后嘛…… 从以前到现在,楼令真没有被伺候得这么无微不至过。 今天,楼令醒来从洗漱到穿衣,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等楼令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穿上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袍,捧着装满粟饭的碗,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楼令举起碗要吃,想到了什么似得,突然问道:“我的纶巾也是绿色的吗?” 在场的人不少,目光一致看向楼令的纶巾。 阿娇先咽下食物,放下手中的餐具,双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面,说道:“是的呀。” 楼令眼角一阵抽搐,低沉声说道:“换!” 阿娇转头看向一名女仆。 得到眼神示意的那名女仆立刻离开,没有多久之后拿来一条淡黄色的纶巾,少不得一应的梳头工具。 同样在场的师嬴立刻就是拿眼睛一阵剜娃姒,表情大意就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娃姒:“……” 怎么比?没得比嘛! 旬氏发达了多久,一代代人发展下来,又一代代积累。 包括阿娇在内,以及众多男女族人,他们自小就处在优渥的环境,什么都有人去教,还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获得专项的教育。 老楼家毕竟是到了楼令才获得爵位,怎么能一样呢? 楼令等纶巾被拆开,说道:“先这么着,吃完之后再换。” 吃饭的时候梳头?要吃多少头皮屑进肚子里面嘛。 阿娇“嘻嘻”笑了一小会,问道:“你不喜欢绿色吗?” 楼令只是不希望自己头顶有绿色。 当然了,关于“绿帽子”的典故还没有发生。 作为“绿帽子”主角的崔杼已经出生,只不过年纪还相当小。(想了解‘绿帽子’的由来,自行百度) 阿娇一直追问。 楼令没有给出理由,只是明确表示头顶绝对不能戴绿。 阿娇自己记下来,还吩咐媵和众多女仆牢记,以后一定不能出错。 “你将他们拆散,分队去教导‘士’与‘徒’了?”阿娇问得是自带来的护卫团队。 楼令没有来得及回答。 阿娇又说道:“家里很缺武器吗?” 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其余什么原因,楼令说道:“我会自己想办法。” 结果就是阿娇一阵“哈哈”大笑,看着跟一个女神经似得。 “我还没有嫁过来呢。”阿娇想到了什么似得,又说道:“他们要自己争气。” 意思是,哪有主人给下属一应安排妥当的道理,该是那些“士”或“徒”自己想办法。 楼令回答之前阿娇的提问,说道:“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无法也不可能一个个去教,他们什么都不懂上战场只会送死,必须要有人来教。” 阿娇不笑了,非常认真地对楼令说道:“没事的,会好起来。” 楼令点头,拿起餐具就是一阵扒饭…… 第102章 开战之前 楼令并没有陷在温柔乡不可自拔,吃完朝食就离开家,忙碌各种事情去了。 “多少陶管了?”楼令找到了楼见,了解具体情况。 楼见在一个竹筒翻找竹简,拿起一些竹简看了看记录,答道:“有计数的已经有四千二百。” 按照一个约一米来算,还要刨除掉那些为了转弯而制作的陶管,成品的陶管也就能够连接三千八百米左右? “从汾水到城池,距离约有五千米?还是不够啊。”楼令心算了一下。 他们开始制作陶管之日起,耗费了将近四个月才制作出四千两百多,讲实话速度方面已经不慢了。 毕竟,好些人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由于足够愚昧的关系,教并不是那么好教,初步会了也很容易出废品,效率怎么可能上得去? 楼令应该庆幸的是黏土不用花钱买,只不过人工与耗时也是一种付出,感到不满意又无可奈何。 不是下面的人不努力,基本上就是他们努力不起来,越着急就越容易坏事。 “家主,可以先收集竹子代替?”楼见问了一个可能性。 楼令摇头说道:“那样不等于重复施工了吗?” 人力不是那样浪费的。 现在的老楼家跟以前已经不一样,家族中已经有懂得打井的人,只是仍旧需要从河系引水。 以前管理“平陵”城的人,他们有在城内打了六口井,大多分布在居民区。 其实,由于地处偏僻再加上人口稀少的关系,城内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市场,有需要就是熟人之间交换。 楼令已经搞明白一件事情,老楼家不够强大之前,可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新产品,有超大的概率会变成为她人做嫁衣。 所以,楼令都没有搞穿越者必备的玻璃、雪花盐之类,乃至于连试着冶炼铁都没有干。 如果那些东西弄出来,尤其还拿出去卖,结果会是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现实,没有自保的实力,偏偏家族有好东西,不等于是怀璧其罪了嘛。 因此啊,楼令要是搞出其他家族没有的好东西,能不能够活得过当年会是一个必须研究的课题。 “家主,明年是不是大多发展要暂停?”楼见问道。 楼令还是很欣慰楼见能够动脑子思考,说道:“一些事情确实是要停下来。” 明年,郤氏、旬氏和赵氏会有军队来到“平陵”地界,届时一定会来的还有郤至、智罃、赵婴齐以及祁奚的儿子祁午。 这些人过来,他们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楼令反正无法拿他们怎么样,一旦看上了什么开口讨要,不是给楼令制造麻烦吗? 所以了,楼令不止会藏起一些什么,连带教育事业也会暂停下来。 堂堂穿越者混成这样,是不是太掉分了一些?然而,这才是正常情况。 楼令的发展已经足够好且快,四年不到的时间超越了九成九的人,也从几乎一无所有到现在慢慢拥有。 一穿越就各种狂霸酷炫吊炸天?哪怕魂穿成了皇帝一样要小心翼翼啊! 历史上被弄死的皇帝还少了吗?异类永远会吸引他人注意力,没有一些心腹帮忙,再有一支绝对可靠的武力,分分钟要被联合起来弄死。 如果不讲究逻辑?那不用说了。 在这个冬季,楼令听从家臣敖的建议,不去干事倍功半的事情,下雪之后更是多数时间窝在家宅里面,非常努力地为人类繁衍而挥洒汗水。 结果就是,薇姬、伊姬、霞姬先后有了身孕,一度让阿娇骂楼令是个牲口。 没有太多的娱乐,一些事情无法做,楼令的身体素质本就异于常人,不可劲地为人类繁衍这种大事奋斗,岂不是要每天发呆? “你怎么创造出了那种文字?”阿娇说的是简体字。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它们就在我的脑子里自己出现了。” “胡说。”阿娇先笑骂了一声,随后一脸的若有所思,呢喃道:“挺易书写的字体,辨识起来也更容易。只是……其他人会怎么看呢?” 阿娇常住家宅,再跟楼令一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发现一些秘密呢? 老楼家的简体字,楼令在对族人搞教育事业,包括且不限制于一些事情,真不知道被阿娇了解到多少。 楼令其实也想知道阿娇会怎么做,再来确认阿娇本身的定位。 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外人来过问老楼家怎么出现了新字体,不是那么确认阿娇没有传回娘家,或者是旬氏压根没有在意。 讲道理,旬氏是一个大家族,可能会有蠢人,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蠢,他们知道新字体的出现,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所以,楼令更倾向于阿娇拎得清,没有什么都对家族里面说。 “她们回不去了。”阿娇突然说道。 谁? 楼令愣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说道:“那就一直留下。” 说的是有身孕的薇姬、伊姬和霞姬。 倒不是有了身孕回去会被浸猪笼,其实就是怀孕之后不好长途跋涉,要有一个养胎的环境。 阿娇说道:“兄长过来之后,我就得回去了。” 正妻与媵毕竟不一样,阿娇订婚之后就来老楼家常住,谁都知道是想带媵来确认楼令有没有能力传宗接代,日后可就不能一来就待很久。 楼令说道:“再过两年,我就及冠了。” 依照《周礼》制度,男子二十岁便可加冠,也就等于正式成年。 老楼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楼令被迫年纪轻轻就承担起家族重任,只不过已经有了爵位,真的需要举行一次正式的加冠礼。 春暖花开之际,第一批抵达的部队来自旬氏,带队的正是智罃。 “你这……”智罃之前已经得知三个媵全部怀孕,看了看阿娇,主要是看小腹,见到身材正常才松了口气,说道:“可不敢有孕啊!” 虽然订婚了,问题是没有正式成亲,大家族真丢不起那人。 “兄长,你看什么看!?”阿娇看上去凶巴巴的模样。 智罃却是像习惯了一般,乃至于假装做出害怕的神态,玩闹了一小会才走到楼令身侧,说道:“郤氏的部队就在后面,三天之内便会抵达。” 楼令有跟几个决定出兵的家族保持联络,说道:“赵氏和祁氏的部队,不超过五天也会抵达。” 智罃点了点头,说道:“那很好!一旦拖得久了,他们(狐氏)就会返北,最好是能够盯住他们,让他们带路,免得找不到狐氏的大部落。” 诸夏列国的用兵基本是在春播和秋收之后,只是这一次比较特殊。 狐氏已经沦为游牧族裔,而游牧族裔在开春之后会聚堆以物易物,错过这个时间基本都是各个部落分散放牧,想短时间内消灭多数,基本属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了,晋国针对狐氏的战争,确认在开春没有多久就开打! 第103章 出发! 智罃带来了三个“旅”的兵力,计六十乘战车,含战车组成员在内共有一千五百战斗力。 当然会有一些随扈,例如智罃就带了三十多不算在战斗力内的随从和仆人。 其余的“下大夫”、“士”、“徒”也会携带或多或少的非参战人员,他们并不被计算在战斗力之内,只是负责一些后勤工作,包括一旦战事拖得久了,他们返回各自封地带来粮食等物资。 三天之后,郤至带着一个“师”到来。 按照《周礼》的制度,一个“师”便是一百乘战车,含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两千五百的战斗人员。 又是过了两天,赵婴齐和祁午带着各自的部队抵达。 赵婴齐带来了两个“旅”的兵力。 祁午带来一个“旅”的兵力。 作为东道主的楼令给他们安排驻营的地点,再邀请各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吃喝一顿,算是尽了东道主的义务。 要不要帮他们带来的部队准备物资,或是进行犒劳之类?楼令要是这么干,该让他们怀疑是不是要染指军权了。 所以,谁的部队就是谁的,哪怕国君都不能越级进行赏赐或犒劳。 “你这次出兵多少?”智罃知道阿娇临走前给楼令留下了三百护卫。 那些护卫当然属于旬氏,只不过更细分下来是阿娇的私军,旬氏能够进行干涉为前提,又不一定会去干涉。 楼令答道:“我向阿娇借了两百人,自己再带三百,合为一个‘旅’的兵力。” 智罃对阿娇借兵给楼令没有什么特殊看法,乃至于是支持的态度。 所以是什么?阿娇手头掌握的武力不止比楼令多,其实在质量上也占优。 毕竟,楼令什么都要靠自己,阿娇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有差距是自然的。 “那就是合兵六千。”智罃肯定学会当代的数学。 智罃点了点头,招呼道:“走,去见郤至。” 他们来到郤氏的营地,见到郤至的同时,发现赵婴齐和祁午也在场。 “来了?”郤至起身迎接,示意智罃和楼令各自就坐,才说道:“问了‘巫’,再有十来天可能会下雨,会有二十天左右的雨季。我们要抓紧时间,越早出兵越好。” 春雨嘛,除非是气候过于反常,要不然立春之后是会有一段时间的雨季,农耕民族所定的春播,便是根据气候来操作的。 没有人对郤至的提议有异议。 从场面来看,主导这一次对狐氏开战,确认是郤氏无疑了。 郤至看向楼令,问道:“有盯紧那两个部落吗?” 楼令颔首说道:“一直派人盯着。” 郤至又问了一些关乎那两个狐氏部落的事情,询问己方各家族的备战情况,最后拍板道:“两天后出发。令,你来当前劲。” 楼令自然没有异议。 前劲在晋国指的就是前锋。 所以,成语“后劲不足”便是出自春秋时代的晋国,背景出现在一次与楚军的交锋之中,后续部队乏力不可再战。 楚国那边则是诞生了“名列前茅”这个成语,背景一样是跟晋军交战有关。 两天后,大部队开拔。 楼令领着一个“旅”充当前锋属于合情合理,原因是老楼家熟悉当地的环境与地形。 恰是老楼家摸清了地形的关系,少了遇水搭桥和逢林开路的过程,大大节省了行军的时间。 作为大部队的前锋?不止是率先对敌的部队,其实含有高山阻拦就要开辟路径,遇到江河阻拦就要架桥通过,类似的一系列重任。 “家主,他们的最后一批人在一天前才刚刚拔营离开,我们的人一直紧紧盯着。”楼鱼又是担任斥候长的角色。 今年冬季,来到附近窝冬的狐氏部落一共有六个,其中的一个被老楼家攻击,剩下的五个后面主动向北面挪了一段距离。 当时还有狐氏的人去老楼家责问以及赎人,去了老楼家的狐氏人一个都没有回去,后面狐氏却是没有其它的行动。 楼令一度以为几个狐氏的部落将会合南下,没想到对方真的就是没什么动静,开春之后正常地展开返北行动了。 “确认没有异常?”楼令有重视每一条情报,该问还是得问。 楼鱼不是那么确定地说道:“或许有,只是我判断不出来。” 几个狐氏的部落搭伙一块离开,算不算异常? 考虑到游牧部落在每一年的春季会定个地方聚会,他们结伙一起向北,真算不上太异常的事情。 楼令想了想,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注意,不要被发现了。” “诺!”楼鱼只能这么答应。 有狐氏的那些部落在前面,跟在后面的晋军顺着他们走过的道路行军便是,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跟得太紧,又不能失去对几个狐氏部落的行踪掌控。 楼令清楚更要注意一点,可不要被设下伏兵偷袭一波。 诸多事项之下,楼令不仅仅是带兵那么简单,还要正确判断对方的各种意图。 “看不出刚刚获得爵位,是吧?”郤至与智罃共乘一车。 两人之前聊的是赤狄那边的战事,后面转到了楼令身上。 智罃笑了笑,人却是没有吭声。 郤至很是得意地说道:“我家的武教了他不少。” 智罃继续陪笑。 话说,郤武挖掘楼令,再推荐给郤至,郤至又引荐给了郤锜,才有楼令获得爵位的后续。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美谈。 郤氏宣传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想给自己造势,比较诡异的是拒绝了所有前去投靠的人。 “你家娇娇……”郤至看到智罃脸色一黑,后面就“呵呵”笑着没有往下说了。 关于阿娇,长期住在‘绛’的贵族多少有所耳闻。 然后,阿娇没有嫁出去,甚至没有与人订婚,其实就跟她的名声有关。 郤至还想说点什么。 “楼黑豚过来了。”智罃当然会认识楼令的一些左右手。 郤至顺着智罃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变得正经起来。 “家主命我前来汇报世子。”楼黑豚先行礼,等得到示意才往下说道:“已经确认狐氏今年的聚会所在,只是……聚集过来的部落有点多,合起来人数可能会超过五万。” 郤至听得眼睛眯了起来。 狐氏才多少人口?反正不会超过八万。 “是因为去年一个部落被歼灭的事吧?”郤至心里觉得最有可能,嘴巴上说道:“一次性打得他们伤筋动骨,挺好的!” 第104章 最大的罪过是弱小 六千晋军对五万狐氏人?光听数量会认为郤至显得很自大。 然而,两军对阵的数量并不是那么算的。 晋军有六千,每一名参战人员都有经过训练,听不懂军令以及不懂列阵根本没有资格上战场。 狐氏那边有五万,能够肯定绝大部分会是老弱妇孺。 那么说或许也不对,游牧族裔更加讲究物竞天择,他们的全体之中几乎没有老人,那是因为一旦到了年老体衰的年纪,他们便会到野外自行求生。 其实,所谓的“自行求生”便是自己外出等待死亡,免得给家庭或是族群增加负担,亦或被家人或族群杀死。 残酷,夸张?那要了解游牧族裔生活有多么简单。 他们真的不是因为放牧,有着很多马、牛、羊就顿顿吃肉,其实大多数时候吃的是奶酪或粮食。 关于游牧族裔也会种粮食这一点,楼令在北上途中已经亲眼看见了。 “狐氏是从晋国出走,所以只有狐氏会耕作,还是其余游牧族裔都会?”楼令一开始有这种疑问,后来得知所有游牧族裔都会耕作的事实。 没错,游牧族裔也会耕作,只不过耕作方式更粗糙一些,选个地方撒一些种子,到底能够收获全凭天意。这种耕作方式,哪能奢望庄稼会长得多好呢? “我所知道的林胡、楼烦、东胡,他们都会耕作。”智罃不理解楼令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还是告知了自己所知道的答案。 他们一直北上,随后在狐氏举行大聚会的三十里之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进行驻扎。 狐氏的活动范围,或者叫势力范围,其实并不算大。 按照地理位置来概括,狐氏主要是在晋国西北部活动,即现代的山西西北。 这一次,楼令等人其实已经算是很接近狐氏活动的腹心位置,一路走来翻越了起码十座山岭,还得是楼令足够小心谨慎,才没有被狐氏察觉到有大军进入自家的腹地。 当然了,晋军之所以没有被发现,跟地广人稀也有直接关系。 跟楼令没魂穿之前以为游牧族裔就是顿顿吃肉的误会那般,他发现游牧族裔放牧的所在也不一定非得是平坦草原不行。 例如,狐氏主要牧养山羊,他们对平坦草原的需求自然也就不大。 主要放牧马、牛和绵羊的游牧族裔,他们对平坦草原的需求才会很高,并且还要足够的水草丰茂。 “可算来了。”智罃说的就是姗姗来迟的郤至本人。 这一段时间下雨,雨势忽大忽小。 郤至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近来一直在拉肚子,每天要跑十来趟的茅厕。 这么一直窜稀之下,得亏郤至年轻顶得住,再来就是在楼令的建议下注意补充水份和盐份……,也就是一再喝盐水,要不然说不准就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对于有窜稀症状的人,楼令都是建议多喝盐水,具体是什么讲究,其实就是个土办法。 然而,办法虽土,问题是管用啊! 这一次远离势力范围将近四百里的征途,其实也让楼令明白了一件事情。 大军在中原征战,走上数百近千里,由于是处在“文明世界”的原因,无论遭遇到什么自然环境的难题,与之来外“文明世界”之外的蛮荒之地,情况真的不一样。 那种不一样,包括出征将士的心态,以及自然环境上的差异。 拿他们六千的部队说事,走了四百多里路,仅仅是遭遇雨季,出现了五六百名病患,乃至于生病而死的人多达数十。 跟水土不服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环境太差,生病了未能得到诊治以及拥有良好的养病场所。 多数生病的人,他们精神方面的负担极大,某种程度上加重了病情,甚至可以说是降低了求生的意志。 等待楼令开始让病患喝盐水,多数病患仅喝盐水根本无法得到治疗,相信喝盐水能够痊愈,结果他们还真的就病好了。 这种现象让楼令私下里感慨:人的意志力果然很重要! 郤至脸色发白,乃至于坐下都有些颤巍巍,说话声音倒是没有多么虚弱:“雨季停了。都说说,怎么打吧。” 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 怎么打? 还能是怎么打呢。 主将一副半残的状态,再来就是晋国不像楚国或吴国、越国玩得那么花。 赵婴齐见没有人吭声,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先行派人宣战,大军再直扑而上。” 其实,晋国也能玩得很花,只不过晋文公称霸之后,当权者就开始收敛了。 毕竟,想要当霸主的话,只能是堂堂正正地将对手打服气,打的过程还不能太偷奸耍滑,要不然对手怎么会输得服气呢? 不止晋国正视只有遵循规则才能够称霸,楚国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楚国北上争霸不像在南方那般,他们虽然对天下共主发起挑战,大多数时候玩得却是中原诸侯认可的规则,只有实在顶不住才会吼嗓子“我蛮夷也!”来恫吓对手。 楼令欲言又止。 明明可以偷袭,怎么还要派人去宣战?这样的话,一路隐藏行踪不是无意义了嘛。 欲言又止的楼令没有说话。 真的是另类的话,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除非是到了必要的时刻,要不然更应该伪装得符合主流。 没有到楼令抛弃伪装的时候,肯定是随波逐流啊! 郤至派了自己的家臣前往狐氏聚会地点进行宣战,开战的名义当然就是有狐氏的部落入侵了晋国的边境。 等待宣战的人回来,回禀了狐氏那边的答复。 “狐氏愿意赔偿。”郤至又休息了两天,不再窜稀之后,精神状态慢慢变得正常了。 楼令立刻观察起了众人的反应。 那时候,没有看到谁对狐氏的赔偿心动,一个个不是嫌弃,便是满脸的嘲弄。 狐氏绝对比晋国弱小,他们很清楚一旦被晋国盯上会是什么下场,有得选肯定不想跟晋国进入战争状态。 “他们的态度不重要。”郤至站起来,霸气地说道:“想要什么,我们用剑与戈自己去取!” 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祁午率先站起来,随后是智罃、赵婴齐、楼令等人。 “愿从将主之命!” 第105章 两军阵前 第一次派人宣战,对方分分秒秒认怂。 郤至没有直接下令全军开拔,直扑狐氏的主营所在,第二次派人前去宣战。 后面这一次宣战,郤至派去的人不讲其它,从狐氏出奔之后屡屡侵扰晋国边境,再确认果然不堪教化,什么都别再啰嗦,赶紧尽起劲旅等着晋军来讨伐。 晋人蛮横,表达的态度就是狐氏不想打也得打,反正下场都差不多,狐氏只能是选择打了。 “禀告世子,狐氏之主接下宣战,并对我方宣战了。” 郤至立刻看向帐内众人。 这已经是距离郤至第一次派人前去宣战之后的第六天。 为了一个宣战,双方纠缠了六天,认真算肯定是贻误战机了。 只不过,谁让当代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呢? 按理来说,中原列国跟游牧族裔根本不用讲规矩,问题在乎狐氏不是纯粹的游牧族裔,他们是在晋国遭到迫害出走的诸夏苗裔,没有能力筑城也就过上了半游牧半农耕的生活。 当前的时间阶段比较奇怪。 半游牧半农耕的势力或国家挺多,晋国西边的秦国就是一个游牧人口比农耕人口多的诸侯国。 一个叫“廧咎如”的势力尽管是赤狄人,他们却是全员过上了农耕生活。 所以不算血脉之分的话,单纯用游牧或农耕来定义,真的会搞混淆了。 即便是晋国,其实保持半农耕半游牧的家族并不少,放牧规模最大的家族就是赵氏,他们家族的四成人口还保持着逐草而居的生活,乃至于收拢了不少狄人,甚至是养了一支白狄部落专门来负责为家族进行牧马。 双方分别向对方宣战,以流程来论才是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传我号令,全军开拔!”郤至下达了军令。 当天,晋军拔除了栏栅与营帐,部队径直向着狐氏的聚集点而去。 由于双方的距离本就不远的关系,晋军大清早开拔出发,临近正午时分就与狐氏相隔不足一里相见了。 楼令多少习惯了春秋时代有规则的交战模式,只是仍旧纳闷狐氏明明知道晋军在接近,狐氏怎么就不派人袭扰。 狐氏在做什么?他们聚拢了车架,随后将各种车辆绕着营地围成了圈,多数老弱妇孺被安排在核心位置,青壮则是守备在营地外围。 仅仅是从这一点,狐氏就表现得跟赤狄、白翟、林胡、楼烦、东胡等等游牧族裔不同。 真正的游牧族裔,他们没有保护老弱妇孺的习惯,乃至于爆发战争就会大量驱逐老弱,甚至是让老弱分批袭扰对手,用老弱的牺牲疲惫对手,也是为了减轻本阵营的负担。 晋军到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击。 郤至命令部队分为三个部分,左矩、右矩、中军排成了一个倒悬的“品”字大阵型。 如果从高空俯视,晋军虽然有大军阵,看上去却是有更细微的层次,以“两”为单位像是鱼鳞那般,层层分布在大地之上。 没错,这便是晋军最为拿手的军阵,它叫:鱼鳞阵。 当然了,晋军摆出的鱼鳞阵跟后面同样叫鱼鳞阵的阵型,一定是会存在区别,区别或许还不会小? 楼令位处左矩,担任第一彻的“前劲”。 右矩的“前劲”位置被郤至交给了祁午。 左矩的主将是智罃。 右矩的主将是赵婴齐。 中军当然是郤至直接统领了。 晋军这边已经列阵完毕。 狐氏那边正在列阵。 “要是仅仅从高层的乔装打扮来看,根本就是晋人。”楼令的眼神一直挺好的。 狐氏那边越是身份显贵的人,他们就真的越跟晋人没有区别,倒是越底层越倾向于胡人。 当然,目前没有胡人这个群体,即便是东胡也不是胡人。 首次出现“胡人”这个族裔,要到匈奴的老上单于试图一统草原,发表所有引弓之民皆为胡人的宣言,直至冒顿实现这个目标,后面少不得中原王朝的助力,才让“胡人”这个群体被坐实。 在冒顿之前,游牧族裔根本就不互相认可,同时也不认为其他部落是自己人的这种理念。 “敌军参战的人约两万……”楼令已经学会了目测。 因为楼令眼神足够好的关系,还能细分狐氏那边参战人员的构成,青壮几乎尽出,其间存在老人、少年以及妇女。 敖打量了很久才说道:“狐氏退化很严重啊。” 狐氏出奔多少年了呢?反正有个数十年了。 曾经的狐氏是晋国的显赫家族之一,自持实力一度还让晋灵公在位时期的君臣显得比较无可奈何,不是那样狐氏就会被除灭,哪有“出奔”的可能。 数十年过去,显赫一时的狐氏沦为化外之民,全族人口或许有所增长,军事上的实力却是大降。 那种退化从观念到提倡生活习惯,甚至要加上纺织、冶炼、耕作等等。用科学的说法,其实就是“文明断层”所导致。 楼令听到了鼓声。 那并不是命令出战的鼓声,其实是在询问狐氏:你们要不要致师? 所谓的“致师”分两种,一种是武将单挑,另一种是双方主将到阵前一阵“巴啦巴啦”打嘴仗。 狐氏那边三乘车上前。 没有多久之后,郤至派人来招呼楼令,搭配赵婴齐的一乘,同样是三乘车上前。 “问候晋侯。” “代寡君致意狐氏之主。” 晋军这边肯定是郤至出面。 狐氏那边则是族长出面。 楼令知道狐氏之主叫狐怯,其余所知就比较少了。 郤至在指责狐氏一再侵扰晋国边境,说来说去就是晋军这次的军事行动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完全就是师出有名。 狐怯就一个态度:“战端一起,你我必将出现死伤,怎么就不能好好商议呢?” 郤至面对狐怯的再次讨饶,拿出弓箭就是射。 不是射人,只是射在狐怯所在战车前方。 态度足够明显:别废话了,赶紧打吧。 狐怯面对郤至这种态度,苦笑了几声,再次行礼才示意驭手回去。 第一次看到致师场面的楼令多少觉得稀奇,想道:“看着跟欧罗巴中世纪差不多……,不对,中世纪是公元476年至公元1453年?应该是欧罗巴玩诸夏剩下的。” 进行致师的双方各自回去。 两边开始出现了鼓声。 这次的鼓声节奏显得比较密集,两军开始在鼓点声中向前推进…… 第106章 摁在地上锤 “骑兵?” 楼令在冲锋过程中看到了什么?狐氏那边有一股战车与骑兵而出。 狐氏那些骑兵,他们骑跨着没有马镫、马鞍的马匹,手里拿着类似于矛的武器,只不过大多数的矛尖并没有金属利刃,纯粹就是削尖了的原木。 楼令已经很用心在观察:“怎么没有几个手持弓箭?” 有一点不得不说,那批骑马出场的人,他们骑跨的马匹其实并不怎么样,马背身高最多也就一米一五,驰骋的速度也不快。 楼令看到对方骑马靠近到两百米左右下马整队,不由发出“呃!?”的一声。 那是什么情况? 原来那一支狐氏的部队,他们并不是要骑马冲阵,借助马匹的速度进行短途转移,随后下马进行列阵。 楼令心想:“骑马步兵?” 实际上,一直到双边马镫与高桥马鞍被发明并推广之前,游牧族裔也不是人人可以骑马作战,甚至可以说能够进行骑射的人都少。 因此,直至两宋时期,真不存在成规模的骑兵,大多就是骑马步兵而已。 像是春秋战国,两汉时期,乃至于是到了唐末,其实不管是哪个势力,他们的骑兵规模都比较有限,战场的主力一直都是步兵,有骑兵也是拿来当奇兵或王牌使用。 至于明明没有成规模的骑兵,历朝历代却是有些骑兵部队为那样出名,无非就是宣传所致,与“幸存者偏差”无异。 楼令听到变了节奏鼓声,大喝了一声:“冲阵!” 那是人在后方的智罃给发起冲锋的楼令,用鼓号传来的军令。 稀稀落落的箭矢飞来,楼令用长戈撩开,充当车右的田则是举盾。 田的主要责任就是拿盾牌挡住射来的箭,战车主将游刃有余,便主要护住驭手,一旦箭矢过于密集则是优先保护战车主将。 狐氏射来的箭矢比较飘忽,可见手持的弓在质量上一般般,使用的箭也不怎么样。 楼令甚至能够伸手抓住射来的箭,瞧了一眼发现没有金属箭镞,使用的是一种骨头制品。 晋军这边,发起冲锋的前排一定是战车部队,战车后面再紧紧跟着步兵。 在狐氏那边的弓箭手开始射箭之后,晋军这边仅有战车组使用弓箭反击,其余步兵谨记牢牢跟紧战车。 “虽说几乎人人会射箭,问题在于一旦大肆使用箭矢,作战就跟撒钱差不多了。”楼令一边射箭,另一边还有余力进行思考。 楼令仍旧是箭无虚发,每射出一箭必定射翻一个敌人。 两军最前面的参战人员开始发生短兵相接,刹那间便是晋军的战车冲撞进入敌军的队列,惨叫声霎时不绝于耳。 晋军的战车冲开了狐氏人的队列,紧跟在后面的晋军步兵涌进去,以“伍”为单位开始攻击乱了队形的敌人。 楼令已经加入交战,目光所及的范围因为布满烟尘被缩小,眼睛不得不时刻眯着,鼻子里闻到的全是混着血腥味的泥土味道。 “简单,太简单了,敌军压根无力招架。”楼令长戈钩中一个敌军,不需要用力回拉,战车驰骋向前的时候,那个敌军的脑袋自己掉了。 人在战场,入目之处全是人影绰绰,传进耳朵里的惨叫与呐喊没有半刻终止。 以楼令为利刃的这支晋军部队,他们根本就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仿佛是烧红了的金属利刃切向奶油那般,沿途的敌军全部融化掉了。 “休得猖狂!!!” 楼令听到呐喊,转头看过去,一个身高起码两米又身材壮硕的人手持像极狼牙棒的武器对着自己喊叫。 “敢与我致师吗?”这壮士声音如雷。 楼令的回应是拿起挂在车壁的弓,很顺滑地拿起箭矢,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完成挽弓射箭,目标是那个壮士的小腿,两箭之后对方跪了。 “生俘他!”楼令朝紧紧跟随战车的己方士兵大喊。 长得那般高大,身材还很壮,不抓起来驯化,委实是可惜了。 这种哪怕装门面,带着溜街也是很长面子的。 那个时候,楼令其实是想到了赵盾留给赵朔的“五虎将”了。 赵盾南征北战,从众多的战俘中挑选出五个人,其中三个身高都是两米以上,另外两个一个善射一个走位灵活,把他们训练成了战奴。 有了“五虎将”的赵盾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不止很是长面子,屡屡也依靠“五虎将”扛住了一次次刺杀。 当然了,那“五虎将”不止屡屡保护赵盾免受刺杀身亡的危险,上了战阵也是一次次立下功勋,可是为赵氏服务了一二十年仍旧还是个奴隶。 “令大夫?”祁午都不知道自己杀到了哪里,怎么会与楼令这支队伍碰上了头。 楼令更早看到祁午,心里挺纳闷一支从左攻击,一支从右攻击,两支队伍怎么会面朝面撞上。 肯定不是楼令横冲直撞带错了方向,只能是祁午杀昏了头带错方向了。 “迷路型选手?”楼令心里那么想着。 不少人并非无法带兵打仗,奈何他们的方向感很差,甚至都听不进别人的劝谏,努力了一辈子还不如个别小伙找准机会立下奇功,征战半辈子到最后落得个饮恨自刎的下场。 楼令努力地注意听鼓声,再从鼓声是辨识指令,招呼祁午,道:“往东面杀!” 战场上弥漫着太浓的烟尘,可视距离不超过一百米,人在战场想用眼睛观察战局走势,根本就是属于办不到。 哪怕是身在交战场地之外,其实也无法光凭眼睛去掌控全局,要搭配各部派人汇报的信息。 作为指挥官的郤至向战场看去,视野范围之内到处都是一片沙土飘扬的场景,哪里都有喊杀之声传来。 一共两万六千人交战的战场,场地范围渐渐涉及到方圆二十多里,哪怕没有山峰阻碍视野,或是没有烟尘弥漫,其实也无法尽揽全局。 “左矩前劲(楼令所部)两次来回凿穿当前敌军战阵,右矩前劲(祁午所部)怎么拐了个大弯挡住去路?”郤至听到来自智罃的汇报,人瞬间就变得挺迷惘,讶异祁氏世子到底有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 不管怎么说,六千晋军打两万狐氏部队,正式交战之后的态势显示,人多的一方正在被摁在地上暴锤。 郤至看向郤武,吩咐道:“你去见狐怯,问他服不服。” 郤武从来不喜欢多想,应了声“唯!”去办事。 没有正式交战之前,狐氏之主就明确认怂,郤至当时并没有接受。 怎么开打之后,己方占尽优势,郤至再派人去劝降呢? 第107章 错综复杂 不同的势力一旦遭遇,几乎没有意外会是先以武力对话,能够消灭不需要多费唇舌,只有发现谁都奈何不得谁,语言才显得有用。 郤至就是要让狐氏认清事实,他们没有与晋国平等对话的资格,有什么比展现武力更能证明这一点呢?没有的。 “君上特别交代狐氏还有用,不能将之消灭,更不能打得伤筋动骨……”郤至作为出征的统帅,事先肯定会得到相关交代。 晋君獳给郤至的交代就是:打肯定要打,但是不能打得太狠。 狐氏对晋国有什么用?他们位处晋国与林胡、楼烦的中间,能够充当缓冲区。 另一点,狐氏其实有点冤,固然有本身的问题,何尝不是受到迫害才出奔?他们一直以来并没有完全放弃回归晋国,只是有那么几个家族在搞破坏。 郤至派郤武过去劝降,只是没有下令放缓攻势。 “令是一员骁将啊!”郤至已经来到前线。 智罃笑着说道:“还需要多多锻炼。” 赵婴齐先分别看一眼郤至和智罃,视线再转到战场。 两万多人的正面拼杀,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反复打个十来天就分出胜负都算时间短了。 “这一次能够吃掉这五万多人,狐氏跟灭族就差不多了。”赵婴齐并不知道晋君獳给郤至做了特别交代。 郤至当然知道有些说不能对谁说,闻言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灭掉狐氏。” 这个是真的。 别看正在交战的战局对狐氏不利,其实双方的死伤并没有多么严重,开打到现在半个时辰左右,顶多就是出现四五千人的死伤,阵亡的人数不会超过一千。 打着打着,面对不利于己方的走势,狐氏分批撤回营寨之内,他们开始利用车阵抵抗晋军。 所谓的“车阵”就是各种车辆围成了圈,不要以为只是用车作为障碍物,想要突破很简单。 车辆上被摆放了各种有重量的杂物,哪怕只是一个草垛,想翻过去都没有那么容易,原因是后面不止有手持近战兵器的人看守,附近还有弓箭手随时攻击敢冒出身躯的敌人。 无法纵观全局的楼令一次次听从鼓号的指挥,带队来回冲锋凿穿,打着打着慢慢发现周边没有剩下多少敌军了。 祁午自从撞上楼令所部,后面一直跟在后面。 “跟着这样的人冲锋,简直是太轻松了!”祁午真心认为楼令骁勇,尤其是一手射术堪称无双。 一阵鸣金声从后方传来。 听到鸣金声的楼令没有犹豫,大吼道:“收拢部队,随我后撤。” 明明让撤退,自己不撤退,友军却是遵从军令,届时不止是违反命令,陷在原地被弄死的可能性极大,多傻的人才会这么干? 到这个时候,楼令才有空观察战场。 交战过后的场地,四处都有杂物被丢弃在原地,战死者以各种姿势倒卧在地上,伤者捂着伤口或是干脆躺地上呻吟。 看不到残破的旗帜,倒是一些损坏的战车成了最为显眼的目标,零散的马匹优哉游哉地边走边地头啃草。 楼令率队撤回本方大阵,吩咐楼黑豚和楼鱼清点伤亡与俘虏、战利品,随后找到了智罃,同时也看到了郤至、赵婴齐、等人。 “狐氏之主降了。”智罃对楼令说道。 楼令:“……” 狐氏之主一开始就不想打,完全是被逼得奋起抵抗。 讲实话,楼令因为狐怯那样子,打从心里瞧不起狐氏,对战下来更是连带整个狐氏都看不起了。 然而,狐氏真的没有这么弱,他们仓促应战,再来是成员过于混杂,能够来得及组织构建防御阵地就已经比那些游牧族裔强多了。 正在爆发的“赤狄之战”那边,往往是晋军每到一处,遭遇攻击的赤狄稍微抵抗一波,随后整个部落鸟散。 便是赤狄有做准备的抵抗,别说是摆出军阵了,他们连队列都排不整齐。 智罃说道:“明日,你与将主一起出发,护卫将主与狐氏之主商谈赔偿。” 不是,这个……,打一次就没了? 楼令也是不知道晋君獳对郤至交代了什么的人之一,不免纳闷怎么轻易就要放过狐氏。 智罃是知情者吗?并不是。 “狐氏与赵氏有仇。”智罃按照自己的猜测,对楼令进行了提醒。 楼令:“……” 这一下就让楼令有了相关猜测,心想:“国君对付赵氏的意图这么明显,为什么赵氏就是没有察觉到呢?” 或许赵氏有所察觉,只是认为事态不严重? 可能是赵氏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然而他们没有解决的办法? 身处的阶级让楼令缺失太多的信息。 例如,晋君獳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赵朔,平时对赵朔的恩宠极多,没有少赏赐自己的妹妹。 与此同时,晋君獳一再让赵朔管束赵括与赵同,几次警告要是赵朔管不了赵括或赵同,一定会为赵氏招惹灾祸。 赵朔当然是听进去也记在心上,要命的是他管不住赵括和赵同,更因为身体不好的因素,赵氏的好多事情只能由赵括、赵同和赵婴齐去办。 无论是在什么年代,只要有在做事,手头的项目不少,手中必然是掌握了权柄。 赵括和赵同负责的项目越多,掌握的权柄就越大,加上赵朔身体真的相当不好,两个人都有点没有将一家之主的赵朔看在眼里,乃至于敢当着赵朔的面去训斥主母了。 因为赵括和赵同非但不收敛,甚至敢训斥主母,更是让晋君獳坚定必须教训赵氏的决心。 楼令也是因为知道“赵氏孤儿”这个历史事件,才会猜测晋君獳想要覆灭赵氏。 然而,晋君獳一开始真没有完全覆灭的心思,发动之后赵氏覆灭,纯粹就是一种局势失控了。 楼令被郤至召唤过去。 郤至看着浑身有点脏却是没有血迹染身的楼令,笑着问道:“斩获怎么样?” 并非步战,长戈可是两米以上,血怎么可能溅到楼令身上? “数次凿穿敌军,后面被车阵阻碍,一时半会无法突破。”楼令就没有说要尝试突破,听到鸣金声撤退的事情了。 郤至点了点,吩咐道:“明日与我一同会见狐氏之主。” 没看到旁边的祁午与一些下大夫满脸羡慕吗? 能与主将一块前去谈判,本身就属于一种资历。 楼令当然是答应下来。 第108章 信息很劲爆 “主人,看来狐氏回归晋国之日不远了。”敖在听完楼令的一些话之后,得出这个判断。 听到一些事情之后,其实楼令也有了相似的判断。 楼令苦笑说道:“我还想着往北边发展的。” 敖说道:“‘平陵’以北没有城池,为什么不能呢?” 不是那么了解当代规则的楼令立刻就追问了。 现在这么个年头,有城池或村庄才算有主之地,其余虽说是无主之地,只是无法任意去占。 比如说“平陵”周边的山区,它们虽然属于无主之地,其实默认是国君持有,老楼家不能随便去利用。 所以,看似无主之地,又默认属于国君拥有。 一些非山地与河系的区域,想要去进行开发并非不行,只是没有得到国君的允许,等于在持有权上没有获得背书。 等于说,私下开发有谁来抢,讲究的是谁的武力比较强,谁能抢到手就归谁。获得国君的背书则是在律法上形成保障,一旦有谁抢的话,国家就会下场了。 获得国家的背书,自然就有了交税那么一回事。这个也是属于理所应当。 翌日。 准备妥当的郤至带上包含楼令在内五十余人,出发前往会见狐氏之主。 双方的会面地点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头。 而今天,不止晋军没有出营列阵,狐氏那边也没有聚众的迹象。 “地点和时间谁定的?要是被狐氏设计栽进陷阱,优劣势就立刻逆转了。”楼令不断张望周边,入眼之处除了树木便是草丛,怀疑会不会中埋伏。 当然了,一旦郤至被狐氏阴死,郤氏不可能放过狐氏。 狐氏不管抓住郤至或杀死,反正只会让郤氏和晋国震怒。 所以,狐氏想灭族才会设下陷阱。 晋国这边的人先上山,布置好了场地,约一刻钟之后,狐怯才带着十来人到来。 由晋人来布置商谈场地就一个原因,关乎到谁是东道主,谁就占有主动权。 “见过世子。” “见过狐氏之主。” 郤至出面与狐怯见礼,双方才分别就坐。 清理出来的场地围上了布幔,尽管是位处在山顶之上,有了布幔的遮挡,风并没有吹进商谈场地。 只不过,山顶的风有点大,吹得布幔猎猎作响。 “请饮此觞。”郤至举起酒觞对狐怯邀饮。 之前带了一应东西,为的就是现在。 因此,现场不止围了布幔,地上还铺了地毯,连带案几、蒲团,酒水、食物之类,有了摆出来的排场。 狐怯举起酒觞一饮而尽。 双方各占一边,看上去泾渭分明。 狐氏那边的人看着都比较消沉,他们甚至不会跟任何一名晋人对视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正式进入谈判阶段,郤至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提出狐氏的赔偿种类与数量。 “三千人口,三千马,两千牛,两万五千羊,少一份都不行。” “可以。” 那么,条件达成。 虽然说一开始就不存在剑拔弩张的气氛,条件达成之后却是让气氛变得更轻松了一些。 “我算是手下留情了。”郤至注视着狐怯,给出了非常明显的提示。 狐怯先是一愣,随后表情有所触动,问道:“国君……” 郤至截断,先打了个哈哈,随后说道:“自己知道就行。” 狐怯立刻说道:“私下还有礼物送给世子。” 一诺千金是不是? 在一些时候,一句话可不止是价值千金。 郤至笑着说道:“近期,你可以派人去谒见君上,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狐怯得到更加明显的提示,忍不住露出狂喜的表情。 “这位是楼氏之主。”郤至特别为狐怯介绍。 狐怯立刻就对楼令拱手行礼。 楼令自然是需要挺直腰杆回礼的。 “你还要谢谢楼氏之主,没有他的话,君上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狐氏。”郤至说着就是一阵“哈哈哈”大笑。 狐怯已经知道晋军这一次为什么会北上,事情的经过是己方有一个部落过于靠近楼氏的封地,楼氏认为有遭到入侵的可能性抢先动手。 事情的进展到那一步,也就是没有郤至提醒恰是因为交战,才让晋君獳注意到狐氏,并且有意接纳狐氏的重新回归,狐氏在这一次事件中只有受伤。 有了晋君獳重新注意到狐氏,并且还借郤至的嘴巴表示有意接受狐氏回归晋国,狐氏哪怕是损失不小,他们确确实实是需要感谢楼令的。 狐怯一脸欢喜地对楼令说道:“定有重谢!” 楼令:“……” 我打了你,打得还不轻,结果你还要感谢我? 这叫什么事啊! 只不过,牵扯到政治层面,很多时候真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拿狐氏能够回归晋国来说,对狐氏比什么都重要,别说是被歼灭一个部落,后面又产生了四五千人的伤亡,还要赔偿一大批人口与物资,便是再多上一两倍的付出,狐怯都认为是值得的。 原因不是多复杂,狐氏重新成为晋国的一个家族,他们就能够重归文明。 有了国家作为靠山的狐氏,他们在那个过程中损失多少,大可以从白翟、林胡或楼烦那边回血。 到后面,现场只剩下了欢快,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双方还在打生打死。 散场之后,楼令护送郤至归营。 “令啊。”郤至特别让楼令与自己同车,看似醉醺醺的模样,说道:“你可不能辜负我啊。” 楼令扶住没能站稳差点跌倒的郤至,说道:“唯世子马首是瞻!” “唔?”郤至还是第一次听到‘马首是瞻’这成语,很神奇的是听就懂是什么意思,开怀的笑了几声,说道:“如此便好。” 所以“马首是瞻”是发生在周灵王十三年(公元前559年),典故背景是晋国带领一帮小弟对战楚国,一众小弟对晋悼公进行保证,一定会紧紧追随晋国,直至彻底击败楚国,然后有几个诸侯国后面背弃了誓言。 回到营地之后,楼令心情无比复杂。 “狐氏回归晋国,哪怕没有正式回归,我以后不好再打狐氏获得人口与物资了。” “国君暗示狐氏能够回归,是不是意味着对赵氏动手的时间临近了呢?” “我现在还很弱小,不抓紧时间发展,恐怕是无法在赵氏覆灭的过程中分一杯羹了啊。” 楼令还是知道赵氏覆灭肥了很多家族这件事情,不能够参与其中,或者说咬的肉不够大,等于是亏的! 第109章 突然间的迫不及待 事实上,自赵穿弑君的那一刻起,赵氏的覆灭就注定成为结局,后来赵氏孤儿得到栾氏、郤氏的允许复起才是最大的意外。 春秋时期,敢于弑君就必须要有灭族的心理准备,因为不止后面的国君会记着,其余家族也不允许那么牛逼的家族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无关某位国君到底怎么样才会被弑杀,本国之君后面一定会清算弑君者的家族,连带其余列国之君也不会干看着,敢于弑君的家族必然会有一个覆灭的下场。 一直到战国时代降临,敢弑君的家族,无一例外都是那般的结果,起码也是从政治舞台消失了。 “撤军!” 郤至看上去意气风发。 他们没有付出多少伤亡,先抓到了三千多战俘,后来又获得了人口以及物资上的赔偿。 这种买卖要是再来几次,想不发达都难。 当然了,由于是国战的关系,得到的赔偿和战利品肯定要上交给国君,先让国君挑选一番,不出意外会得到至少六成的回赐。 这一套礼仪制度由周公旦创立,后来也就一直执行了下来,乃至于成为了后世的典范,正朔王朝皆是照搬。 “这就结束了啊。”楼令真心认为太快了。 “好啊好啊。”敖倒是很高兴,说道:“这样一来,主人不止能够分润战利品,纳赋期限也能往后延推一年了。” 新获得封地有三年作为“保护期”的时间,在这一段“保护期”内不用纳赋和响应徭役。这是为了让新获得封地的贵族有时间来发展,讲实话对没有底子的家族仍旧没有什么用,倒是底子厚的家族能够借机大肆开垦土地和训练私军,用来应付将来的纳赋。 尽管得胜大军会路过“平陵”城,楼令等人却是不能各回各家,要随同大军去往都城举行解散仪式。 因此,大军耗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用在赶路上,来到都城之后就驻扎,等着中枢对出征做出赏罚。 贵族当然不用在军营傻等,期间随时可以进城。 像是“徒”和“士”,他们只能排队等着分批进城了。 来到都城的楼令第一天就入城,住进了国君送的住宅,随后两三天跟阿娇聚一下,得到其他人的邀请则是去赴宴或游玩。 “听说了吗?赤狄要亡了。” “已经打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范氏要发达了啊!” “可不是嘛。” 楼令今天与智罃、程滑、程季、阿娇等人一块出城郊游,回城之后在城门附近的食肆用饭。 当前信息最为流通的地方便是食肆,尤其是各个城门边上的食肆,有什么事情发生,越大的事情进去坐上一会,总是能够听几耳朵。 “范氏……”智罃脸色先是一沉,随后恢复正常,说道:“士会要当中军将了。” 楼令听得一愣。 讲究起来的话,旬林父一天没有逝世,中军将只会是由旬林父继续担任,便是士会立下再大的功劳,一样到等旬林父永远闭眼。 智罃突然对楼令说道:“春播之后,赶紧与阿娇成亲。” 这一下让楼令了解了。 一定是旬林父的身体情况糟糕到了一种极致。 如果楼令不赶紧把阿娇娶进门,等旬林父这位旬氏之主病逝,起码要拖三年的时间他俩才能成亲了。 当然了,春秋时期也就婚事上讲究一些,像是子孙守丧则不可能一守就是三年那么久,事态危急的话三天,不是那么急就三个月,三个月后可以是家族某人专伺守丧,其余族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毕竟,家大业大之下,主事者一守丧就是三年,国家的征战以及家族的发展就放到一边吗? 楼令下意识看向阿娇,对方回看过来给了一个点头的举动。 “这……,没有准备妥当。”楼令还是希望婚姻能够正式一些的。 智罃说道:“特事特办。我会派人去‘平陵’帮忙,总之春播之后赶紧成亲。” 那么就是说,旬林父最多也就撑到春播左右了? 一顿饭吃得楼令没有滋味,满脑子都是晋国又要发生新一轮的权力洗牌,旬氏极大可能要衰退一波。 “或许是这样,我才能娶智氏的嫡女,不然哪有我的份?”楼令回到家中,躺在院子里的露天凉亭。 现在的贵族还好,仅仅是依靠联姻来尽可能保障家族的未来。 到了门阀世家的阶段,联姻只是最为基础的手段,不断向外招纳家臣、家仆、门客之类,行事手段也变得越加肮脏。 楼令很急迫地想回去封地,奈何中枢没有拿出赏罚方案,只能是待在都城等结果。 这么一等,又是八天之后,楼令才得到通知赶到城外的军营。 “你看一看,没有错的话就回执。”郤至看到楼令就递出一根竹简。 楼令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奴隶五百,马一百一十、牛一百三十、羊两千五。 这就是楼令能够分润到的战利品了。 其余人的分润情况怎么样,楼令后面会打听一下,能够确认的就是郤至肯定分到最多,排在后面的一定是智罃和赵婴齐。 具体是怎么个分润的规则,其实不以战功而论,要看主将区分远近亲疏。 后面,楼令就得知祁午得到的赏赐还不没有自己的一半,听说祁奚对此意见很大。 战利品到手就完事吗?并没有。 郤至主持出征大军弄了一个走“棘门”的程序。 所谓“棘门”就是随便用荆棘柴草搭起来的一堵木门,它的作用类似现代的凯旋门。 出征的士兵经过棘门后,等于自动解除了服役的责任,通过棘门的士兵不再接受将领的指挥,他们可以回家了。 而“棘门”仪式走完,大多数出征人员并不会马上回家,他们会选择进城消费一番。 像是楼令的麾下,他自己拿到了赏赐,总不能对麾下一毛不拔,肯定是要进行适当的奖赏。 获得奖赏的将士,他们兜里有了钱,很难得才来一趟都城,指定是想消费的。 因此,大军出征得胜归来,一般也是在都城有产业的家族,他们大赚一笔的时候。 尽管楼令很着急回去,他还是要给麾下五天的假期,随后再带着买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人踏上归乡旅途。 “谨记了啊,回去之后立刻准备,不要耽误了。”智罃讲道理没有必要送楼令到郊外,还是出城送别,主要就是为了讲几句话:“不要怕花费,一定要符合礼仪。” 这些根本不用智罃交代,楼令自然是省得的。 第110章 从速!从速! 回到封地的楼令就专门做一件事情,准备成亲的一应所需。 而追随楼令出征归来的人,他们从“绛”带了大包小包,消费所带来的快乐维持很久,算是给楼令的成亲进行气氛预热了。 “这房子……”师嬴巡视了一圈,看到好多自己不懂的新鲜玩意。 楼令自从跟阿娇订婚之后,免不得要准备新房。 有条件的前提下,指定不能是拿老旧房子改造,完全可以新起一座。 恰好楼令就是属于有条件的那种人,他自己进行格局设计,再由专业的匠人来进行建造,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起了一座新屋。 师嬴看不懂的原因太简单,只因为新房子的布局跟当代不同。 新建的房子使用了泥土结构,也就是存在夯土墙,更多的地方使用了大量木头。 格局方面分为一间主卧、次卧、客房,大厅、餐厅、会客室、厨房、浴室、厕所等等。 主卧当然只有一间,大约是二十平方米左右,设计了床头与左侧两边的窗户。 楼令设计的窗户与当前不同,当前大多数窗户开得很高,一般也就是个直径不超过二十五厘米的不遮掩孔洞,说是窗户不如说是通风口。 主卧两边的窗户开在成年人腰间的高度,长约一米二、宽约七十五厘米,四面其实就是用木头格着,装上了可以打开与合闭的竹排窗。 次卧、餐厅、客厅一样有开窗,客厅的窗户会开得大一些,便于日照以及进行通风。 在所有窗户打开的情况下,屋内的光线很充足,尤其是通风情况良好,觉得冷再把窗户关上也就是了。 师嬴看着在室内挖的水池子,再看室内地面以及未蓄水的水池子里面的青砖,看得懂是什么用途,只是不明白楼令怎么能这般奢侈。 用一些青砖就叫奢侈?在当今年代确实没错。 主要是当代生产力极其落后,涉及到动用大量人力,做出来却与粮食产出无关,一般就会被认为奢侈。 楼令可不是挖了一个水池子那般简单,其实在水池子的底下与四边还用青砖砌出一些隔间,能够像是烧窑那般用来加热,天冷也能够来水池子里面泡一泡,就是要注意通风,不要被一氧化碳闷死在封闭空间里。 有水池子的这一间不叫浴室,更不是厕所,或许叫桑拿房更合适。 几间厕所也是别具一格,没有马桶这玩意,其实就是能够冲水,还用陶管直接排出,不是一个木桶就算完事。 “是不是太奢侈了呢?”师嬴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了。 楼令真不觉得有什么奢侈的地方,没有花多少钱不说,看不到什么雕梁画栋,一点富丽堂皇的景象都没有。 师嬴会认为奢侈,一定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所导致。 娃姒就很高兴。 新屋不止是楼令与阿娇一众陪嫁以后住的地方,师嬴与娃姒同样会住进来,乃至于敖都是一样。 所以,屋子光是房屋就占地很大,外面还有院子、池塘,俨然就是一个大夫爵该有的规格了。 “令啊,你要好好感谢韩卿。”师嬴说完也不等楼令回应,回到老屋去向祖宗祷告了。 那位“韩卿”便是韩穿。 这一次,老楼家确实应该对韩穿感恩戴德,原因是不止是充当订婚见证人,后面的主婚人,连带一应该走的礼仪流程也是韩氏带着老楼家这边在走。 三书六礼便是从周朝开始,礼仪流程没有后面那么繁琐,只不过仍旧很耗时间,并且不懂相关的礼仪流程根本干不来。 只不过,韩氏乐意参与进来,跟韩厥认为楼令有拉拢价值的关系不太大,纯粹是韩氏很想跟旬氏、郤氏更亲密一些,免得在接下来的格局变动中没有盟友吃大亏。 目前的韩氏尽管是公族,并且还是大家族之一,以实力论确实在几个大家族之中的垫底。 真的单纯论家族实力的话,其实韩氏未必比没有卿位的魏氏强多少,乃至于在一些层面上输给了魏氏。 楼令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韩厥的善意,有些纳闷的是:“听说韩氏跟赵氏是穿同一条裤子,不是那么回事吗?” 那是赵氏覆灭,赵氏孤儿赵武复立赵氏之后的事情了。 赵武被韩厥庇护了半辈子,后面赵武又扶持和看护韩起,两个家族的亲密一直维持到赵鞅与韩不信那一代才终结。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智氏那边的人在老楼家这边越来越多。 他们的到来加快了婚礼准备的进度,楼令却是被一个二愣子搞得哭笑不得。 这个二愣子叫程滑。 楼令之前有跟程滑接触过一两次,起初还没有发觉程滑能够那么愣,尤其是头很铁,一次跟程滑出去狩猎,看到程滑敢对直立起来两米多的熊进行冲锋,老实讲就是被惊到了。 当时要不是楼令保持警戒心态,及时射出两箭弄瞎了熊,说不得程滑就要当场交代小命。 等楼令上去解决了那头熊,历经惊险的程滑却是“哈哈”在大笑,后面说有楼令在根本没什么危险。 那个时候,楼令除了心里默喊一声“卧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某一天,楼令带着队伍出发了。 他们需要前往“智”地迎亲。 队伍的主角当然是楼令,配角方面却是有点豪华,包括中军大夫赵婴齐;下军佐栾书之子栾黡;中军大夫韩穿之子韩厥,韩厥本身担任‘全军司马’这个职位。 仅仅是有以上三位,真的能够称得上豪华,亦是可以视作楼令已经被晋国的“顶级天团”所接纳。 来到“智”地外围,楼令的这一支队伍受到了智罃带人迎接,随后又有旬庚在城门处进行等待。 智罃等了很久,进城门的时候可算找到机会,凑到楼令耳边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礼仪还请从速!” 妹夫啊! 俺祖父就强撑着,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早早成亲,三年后孩子都能满地跑。 再不快一点,一等就要等三年。 楼令下意识看向旬庚,果然看到旬庚一直在强颜欢笑。 一旦旬林父病故,不止是旬氏要面临一大波衰退,更多的考验还在后面。 所以,他们还能遵从礼仪操办婚事,真的算是很认真在对待楼令与阿娇的婚姻了! 第111章 过三关 旬氏宗子在城门迎接,其实就是给了楼令最大的尊重,尤其是旬庚很快就要成为旬氏之主。 “看来,接下来会受到一些冷遇了……”楼令不是什么傻小子,该懂的人情世故多少懂一些。 不是旬林父马上就要不妙了吗?旬氏已经在迎接上给出了极大的礼遇,哪怕是跟赵婴齐、栾黡、韩厥到来有关,仅从规格上真的待楼令这个新晋的“下大夫”很优厚了。 在接下来,旬氏肯定是要忙碌旬林父去后的布置,一些人就无法耗费精力在婚礼上了。 如同楼令所猜测的那般,他们在城内安顿下来,随后只有智罃出场,偶尔才能看到旬庚的身影。 旬氏其余的长辈,如智首、荀骓、程驩等人,前后也就出现了三次,很长一段时间同样不见人影。 “明日便是迎亲,想来对令并无难度。”韩厥其实是一个气质比较忧郁的人。 那种气质跟韩氏前几年的遭遇有关。 当时的韩氏面临不少难题,一度还失去卿位,不是赵盾拉韩氏一把,又频频照顾韩厥的话,韩氏极可能就要像胥氏、里氏、屠氏、臾氏那般衰弱下去,再慢慢泯灭于众人了。 韩厥所说的难度就是迎亲的关卡。 当代自然会给迎亲制造难度,花样看着还挺多。 楼令先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随后说道:“还要诸位护我周全。” 结果自然是引起在场众人的一阵欢笑。 他们谁也没有说楼令没有行冠礼,怎么就成亲的事情。 晋国就讲究一个特事特办,换作在鲁国就一切变得不一样。 拿有丧事来说,赶忙在老人过世之前成亲属于不行,哪家长辈过世直系亲族要整整齐齐守丧至少三个月,嫡子无法守丧就嫡孙来,反正就是能遵守礼仪制度要遵守,不能遵守礼仪制度也要遵守,要不然就等着挨全国的骂吧。 在鲁国那边,没有行冠礼也不能任事,别说是成亲,他们管这叫:礼仪之重! 鲁国非但自己不寻求变通,还不允许别人找办法变通,逮住一个就骂一个,还要记录在史书《春秋》上面,搞得别人既讨厌又无奈。 跟着楼令一块来到赵婴齐、栾黡、韩厥等人,他们以身份论其实就是“伴郎”之类的定位。 仅以老楼家肯定是无法让赵氏、栾氏和韩氏出人当伴郎,尤其是身为宗子的栾黡和韩厥。 谁让楼令要娶的是智氏的嫡女,与郤氏那边也有关? 有郤氏和旬氏的面子在,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别说当前晋国的形势很复杂,乃至于说充满凶险都一点不为过。 翌日。 一大清早楼令就忙碌起来,穿上了新购置的一套皮甲,擦拭自己的战剑,再检查弓与箭矢。 不是,他们难道是要去打仗吗? 想一想现在是什么年代,晋国的国家风格又是怎么样,了解过后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一套皮甲花了楼令二十匹布和五百石精粮,并且还有郤氏那边的情面,要不然想买都买不到。 这一套皮甲属于犀牛甲,也就是外面使用犀牛皮,内衬以及其它部件则是采用其它种类的皮革。 楼令大概掂量一下,整套皮甲的重量约现代的三十斤重。 皮甲的皮革构造分为里外的两层,外层的犀牛皮很厚,达到两厘米以上;内衬用的是牛犊子的皮,并不是紧贴在犀牛皮上面,留有一层中空。 这种皮甲不是套筒的款式,其实是前后褡裢那般,只不过显得比较宽大。 穿戴的时候用麻绳套孔再绑紧,尽量收缩贴身,其余像是护颈、护肩、护臂、裙甲之类,一样是用绳索套孔链接。 因为是这种款式的关系,穿戴的时候非常麻烦,反正不是一个人能够搞定,有人帮忙耗费的时间也很久,稍微一个步骤出错都可能要重来。 所以,连帮忙穿甲的人都要经过培训,非但不能穿戴出错,速度还要能有多快就尽快,免得敌军都杀到眼前还没有完成披甲。 这一套犀牛甲要是保养妥当,战场上损坏也修修补补,其实是可以当成传家宝的! “委实威武!”栾黡看到楼令就出声大赞。 周围的人看过来,异口同声喊了一声:“彩!” 他们今天也是一副出征的模样,人人披挂且携带兵器。 楼令四处拱手致意,随后大声喊道:“出发?” 众人回应:“出发!” 迎亲队伍的人数不少,仅是楼令带来的士兵和随从就有五十余人,算上其余人的护卫,加起来人数超过一百。 没有什么吹吹打打,只有马蹄声与车轮的滚动声。 接近旬氏府宅约五百米的一条街道之上,楼令等人被程季拦住。 程季先对楼令行礼,再指向约百步之外的一棵树,喊道:“想过这一关,射下通宝!” 所谓通宝就是钱币,晋国的钱币叫布币,它的两肩向上耸起,并与币身中线成一定的斜角,尖足指裤足下端尖锐。它的头部又有一个空腔,所以叫“耸肩尖足空首布”。 楼令回礼,拿起弓与箭,慎重其事地瞄准再射箭。 “彩!!!” 当然是箭矢准确命中布币,一声金属交鸣声过后,布币被射得掉在地上。 程季带着旬氏的人退到一边,算是楼令过了这一关,可以继续往前了。 楼令等人继续向前,约两百米遇上了程滑带队的旬氏众人。 “想过我这一关,下车冲阵,只有突破盾阵,你们才能够通过!”程滑说着还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塔盾,又向楼令补了一句:“我可不会故意输啊!” 组成盾阵的旬氏众人约有五十,他们皆是扛着又大又厚又结实的塔盾,一面又一面盾牌紧凑搭在一块,组成了高约三米半,长度约五米的厚实盾阵。 这个时候就轮到伴郎们出场了。 “我为前劲,诸位助我!” 楼令得到众人的点头示意,一样是手持一面塔盾,随后率先发起了冲锋。 讲道理,其他人会在这个关卡放水,等新郎冲到跟前就自行裂开盾阵,装装样子来表示新郎能征善战有勇力。 刚才程滑这个二愣子明白说不会放水,岂不是逼楼令较真吗? 所以,楼令冲过去就是一记盾击,盾牌与盾牌互碰,现场出现极大的声响。 遭到楼令盾击的旬氏盾阵,直接受到敲击的几名盾手往后仰而去,后背贴到身后队友的盾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是一记重击而来,人直接就站不蹲跌倒,手里的盾牌碎裂落在地上。 “真是……”韩厥刚才看得很清楚,嘴里呢喃道:“两次打击,速度快又狠,盾牌都裂了啊!” 楼令已经抢过对方的一面盾牌,当成了木珈在使用,舞起来“呼呼”风声,真的砸中人绝对是让对方头破魂消,要不然也会倒地吐血。 栾黡看得目瞪口呆外加心有余悸,对赵婴齐说道:“太凶残了啊!” 赵婴齐心想:“可不是嘛。” 二愣子程滑当然也看到楼令凶残的模样,他却是一点都不怕,乃至于变得无比兴奋。 别人都在往后退的时候,程滑偏偏就举盾往前冲,结果被楼令一击扫中,人发出怪叫飞出去三四米。 跌落在地的程滑整个人的脸色呆滞,旁边几名族人赶紧跑过去检查,发现盾裂了,人没有伤口,口、鼻、耳并未出血。 楼令又不是真的以为上了战阵,看上去威风无匹,下手却是很懂轻重,哪能真的拿盾牌砸人呢? 当然了,一些人的手脱臼或是被震得发麻属于正常。 程滑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看到的是楼令已经带人远去。 “你干嘛?”程滑认识楼鱼。 楼鱼正在给手脱臼的人接上,一边回应道:“放心,我老擅长干这个了。”,说着就是双手用力一推,弄得手脱臼的人惨叫一声。 只不过,手脱臼的人只是惨叫了一声,手却是又能够受控制的使用了。 “这个妹夫,我很喜欢啊!”程滑并没有受伤,哪怕受了伤,对楼令的态度也不会变。 轮到来了旬氏的正门口,楼令等人被一群妇女给挡住了去路。 楼令转身看向栾黡,喊道:“上!” 栾黡一阵“哈哈”大笑,提着一些篮子发起冲锋。 提篮子冲锋是什么情况? 其实,篮子里面装着一些布匹、钱币、胭脂之类的玩意。 过关嘛,第一关考验射艺,第二关考验勇力,第三关就是交钱买路了。 讲道理,旬氏虽然是大家族,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富有,尤其是每一个家庭每年能够得到的花费有定额,真不是每家每户都过得很舒心。 当然了,即便是那样子,身在大家族的族亲不会少了吃、喝、穿,只是迎亲拦路获得好处不用归公,妇女还是很乐意多点私房钱的。 各种好处奉上,妇女笑呵呵地让开了路,这一关也就过了。 “原来好多风俗从春秋时代一直传到了后面啊?”楼令心想。 他们却是没有立刻进入旬氏的府宅,互相配合着在外面卸甲,又套上了喜气洋洋的一身服装。 “来了嘛?来了吧?” 楼令一迈进门,耳朵里听到了阿娇的喊声。 “这……”楼令不知道新娘是不是该待在屋里等候,听到阿娇的喊声就挺诧异。 院子一边的拐角处出现了阿娇的身影,她看到楼令等人先是“呀!”的一声,随后掩面就往回跑,片刻消失在拐角处了。 “哈哈哈!” 楼令看着发出哄笑声的众人,没从他们脸上看到鄙视,倒是一个个笑得差点直不起腰,纯粹就是觉得好玩的样子。 “你过去。”楼令吩咐林姒开始干活。 随后楼令又带着众人去见旬庚。 旬庚领着他们去见旬氏的众多长辈。 “看来中军将是真的不行了?”韩厥没有看到旬林父,旬氏其余重要的族人倒是都在。 楼令正在一个个认人,又在旬庚的提示下跟着这位伯伯那位叔父的称呼。 轮到智首的时候,他刻意地伸手拍了拍楼令的肩膀,低声说道:“结善缘,得姻亲,很好。” 说的应该是楼令在战场上解救了被俘的智罃,后面楼令又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的事情吧? “好好对待阿娇。”智首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嘱托。 “乃我之姜,敢不善待?”楼令说的‘姜’其实就是心肝宝贝的意思。 史书上,春秋时期很多诸侯的夫人不是这个“姜”就是那个“姜”,她们并不是姜姓,其实就是诸侯将那位女性宝贝得不行。 智首只是点点头,随后邀请楼令等人去一个大堂用餐。 这个用餐过程没有什么好说,一开始有人讲祝辞,随后全程就真的只是吃喝,压根没有人开口讲话。 “旬氏的气氛很压抑。他们这么着急举办出嫁礼,是不是有给旬林父冲喜的意思在内?”楼令只需要注意仪态,其余并不用劳心费力,自然有闲心多想。 然而,春秋战国时代并没有“冲喜”这种说法。 婚礼现场也有郤至的人,只不过郤克、郤犨、蒲鹊居或郤锜、郤至都没有来,来的是已经别出的步招。 毕竟,嫁女儿的真不是郤氏,他们虽然出了陪嫁以及有准备嫁妆,太重要的家族人物在场,真的是与礼不合。 吃喝到了中途,楼令被智罃招呼到了一边。 智罃就只是纯粹提醒该到了下一个流程:“你去带阿娇出来,一块给众人敬酒。” 自然有人会带楼令去阿娇的住处。 不得不说的是,旬氏的家宅很大,光是从饮宴的大堂来阿娇的房屋,路上一再七弯八拐,用时都将近一刻钟。 “干嘛呢,好久才过来。”阿娇是真的等急了。 楼令看着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妻子的阿娇,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才说道:“出去给他们敬酒了。” 阿娇很自动地伸出手。 楼令自然是伸手去牵着,再主动带阿娇走出房门。 他俩来到大堂,有专伺拿着酒水的仆人紧紧跟随,夫妻每次酒觞一空就立刻补上。 楼令牵着阿娇的手,一座又一座的敬酒下来,收获了众人的祝福,婚礼其实也到了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了。 等待敬酒完毕,楼令和阿娇被领着去见卧病在床的旬林父这位旬氏之主,老楼家的人和伴郎出去准备当天离开“智”城,旬氏的人也在将准备好的嫁妆装车。 楼令看到的旬林父果真是病入膏肓,来时处在昏睡状态,等于是单方面认人。 不会有人去叫醒旬林父,楼令和阿娇在屋里待了一小会也就离开。 新郎新娘出门,看到的是街道停满了车辆,人也是聚了非常多。 “走吧?”智罃以兄长的身份送亲,随行的还有另外一些族人。 当天,楼令也就带着新妇,一伙人踏上了返回“平陵”的归途…… 第112章 什么意思啊? 舅哥送亲就挺正常,随行的人之中还有旬氏的几位长辈。 整支队伍合起来的人数超过五千人,多少算是大场面,要是老楼家足够强大,迎亲人数多一些,达到上万人都不算事。 这五千人之中,作为陪嫁的……也就是日后归楼令管的人数,他们占了两千二。 而两千二百人,里面包括了阿娇上次借给楼令的三百名“士”和“徒”。 他们陪嫁之后,日后就跟旬氏断了统属关系,只在老楼家受征召前往纳赋或服徭役了。 余下的那些陪嫁人员,有近三十是经过训练的女仆,她们将补上老楼家内宅的空缺。 千万别以为就是个女仆而已,谁上都能做。 仅仅是一些礼仪性质的岗位,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真不是谁都能做。 别说伺候人也是一种学问,懂或不懂带来的享受差异了。 然后,阿娇嫁为人妇之后,她名下的食邑并没有被旬氏收回,从村庄到人口以及物资,一应仍旧归于阿娇名下。 那些村庄、人口和物资并不属于老楼家,其实还是属于旬氏……或者说智氏。看的是阿娇在楼令有需要的情况愿不愿意付出,愿意自然就是楼令可支配资源,不愿意楼令是一针一线都动不了,乃至于楼令动了会遭到全天下人的耻笑。 不过,日后楼令与阿娇有了子嗣,属于阿娇的财产却是要让嫡长子继承了。 所以了,联姻联姻,不止是互相之间关系亲密了一层,其实也存在产权上的变动。 “士会要班师了。”智罃跟自己的妹夫,自然是有些话能多讲一些,说道:“他们班师之后,父亲便会上表辞去中军将职位。” 楼令已经亲眼看到了旬林父的情况,说道:“这样也好……” 旬氏哪怕是遭到挑战,摆明就是不想跟范氏的关系变得太僵。 说白了就是,旬氏知道晋国动荡在即,担忧被卷进去再损失惨重,选择暂时避开范氏的锋芒。 另外,士会为晋国拓土千里,无疑问就是风头出得很大,正得晋君獳的欢心,旬氏现在与范氏对上一定是会吃亏的。 “你好好跟阿娇过日子,不要轻易掺和中枢的事情。”智罃也就是跟楼令的关系变了,要不然才不会对楼令说这些。 智罃又说道:“郤氏那边……,你自己衡量。” 郤氏?因为楼令的女人之中有来自郤氏的媵,其实也就等于旬氏和郤氏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变化,起码能够借此增加联系。 楼令不得不寻思:“这是怕我更重视郤氏吗?” 仅从楼令目前的发展来说,郤氏那边对楼令的帮助显然更大。 楼令肯定是要报答恩情,除非是帮的忙够大,要不然他这一代其实就注定做郤氏的附庸了。 做出那种提醒的智罃,他其实不是要“策反”楼令之类,怕的是楼令卷进去给尸骨无存。 毕竟,郤氏作为当前晋国最为强大的家族,不可能就那么安稳过日子,必然是要经受一轮又一轮的挑战。 另外,只要有眼睛的话,谁看不出郤氏的风格过于霸道,尤其是郤锜过于高傲,高傲到连同级都不怎么当人。 所以了,郤锜现在就大批大批在得罪人,以后他成为郤氏的宗主,不止是自己得罪人那么简单了。 一个家族的宗主得罪人,其实就是等于两个家族交恶,冲突无可避免,家族对家族的战争就爆发了。 他们已经来到“平陵”地界,少数人进入城中接受老楼家的招待,多数人则是驻扎在城外。 楼令自然要给来客安排下榻之所,随后再带阿娇熟悉新家。 “这个是什么?”阿娇重复拉着厕所的冲水器,玩得不亦乐乎。 进入新家之后,阿娇的问题就没有少过,问这个问那个,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要摸一摸碰一碰,再问东问西的。 这里以后就是阿娇的家,她对楼令赶工盖的房子就一个印象:干净! 楼令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家不用便桶那玩意,味道太大。每一次方便的时候,你就拉那根绳子,水会将秽物冲走。” 阿娇立刻放开那根绳子,说道:“有女仆会帮忙擦拭……” 这是真事! 贵族家里面一直有专门干这活的仆人,就是帮忙擦拭屁屁,还要帮忙整理好衣服。所以,古人也就将大小便称之为“更衣”了。 毕竟,古人穿的衣服比较复杂,每一次上厕所不是撩开衣摆,便是要脱腰带,着装肯定是会乱掉,不重新整理怎么行呢? 楼令想到了什么,眼角给一抽一抽的。 当前的年代,上了大的之后,哪来的纸擦拭屁屁?野外就是树叶解决,讲究一些则是用厕筹或麻绳,用完洗一洗再接着用。 楼令魂穿的一开始宁愿用树叶也不会去用厕筹、麻绳,一来是受不了重复利用,再来就是小屁屁那么娇嫩,用厕筹或麻绳会一直哆嗦…… 等待楼令将阿娇带回主卧。 阿娇先仔细研究了一下床榻,那里瞅瞅,这里摸摸,再脱鞋上去蹦了蹦。 这让楼令看得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床?楼令真的制作了一张床,大部分用木头材料,床榻使用竹排。 用现代人的审美来看,那一张床显得无比简约,结实则是一定很结实。 新婚夫妻,床必须结实! 其余客人,他们的下榻之所则是经过重新修葺,该有的生活用品会有,只是肯定奢靡不到哪去。 楼令认识的人不多,邀请的人大多数身份不高,左邻右舍……也就是周边的贵族会在邀请之列,再来便是屡次纳赋认识的那些人了。 婚礼就是吃吃喝喝,也是一个难得的社交场合。 在婚礼将要到尾声的时候,来了一众比较令人出乎意料的人。 “蒲后代表君上而来。”丽蒲后说着指向了放在旁边的一些箱子,再指了指一众看似仆人的男女,笑眯眯地说道:“都是君上给你的赏赐,还不谢恩?” 在场的赵婴齐、韩厥等等人,他们在得知晋君獳特地派人送来赏赐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 讲道理,楼令不是什么重臣,也不是重臣之后,没资格让国君关注婚礼才对。 另外,旬氏并不是晋国的公族,近来旬氏也没有立下可以让国君优待出嫁女的大功劳。 所有人都因为晋君獳特地派人过来赏赐,完全是被整糊涂了。 第113章 摇身一变,成了国君近臣 晋君獳不是要让楼令当自己的车右吗? 同一乘战车的话,最不能得罪驭手或车右,驭手会驾驶战车去投降,车右假装没有及时挡箭会让战车主将被射杀。 所以,优待驭手和车右变成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丽蒲后也当众讲出了晋君獳派人送来礼物的原因,一下子就让众人释然了。 送完礼物的丽蒲后并没有多留,只是在临走前像埋怨楼令那般,说道:“不把我当朋友啊?” 楼令也就跟丽蒲后见过一次面,能够算是朋友吗? 现代的有些人,他们明确知道自己要结婚后,会尽可能地展开社交,为的就是多交一些朋友给份子钱。这一类人很多在结婚后就不再与人联系,完全就是不想礼尚往来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用得着才是朋友,占了便宜恨不得马上变成路人了。 人嘛,数量那么多,不出现奇葩才是怪事,不对吗? 楼令面对丽蒲后的埋怨,展现出比之前更多的热情,说道:“还请蒲后留下多吃几觞酒啊!” 丽蒲后迟疑声道:“还要回去复命,这……” 楼令热情不减,说道:“天色渐晚,歇息一晚再启程也不迟。” 以当天的时间来论,距离天黑起码还有一段时间。 丽蒲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楼令说道:“也罢!” 这人好像很虚伪啊? 只不过,那种虚伪何尝不是将想要结交楼令的态度,表达得非常明显呢。 宴席已经进行了六天,每晚都是楼令主持与来客一同欢饮。 能够进入宴席的人其实并不多,取决于是不是一名至少有“下大夫”爵位的人。 当夜,楼令就看到没有人愿意多搭理丽蒲后。 这种事情显得比较不正常。 “你怎么跟丽蒲后搅到一块了?”智罃找机会问道。 楼令立马知道丽蒲后是一个有故事人,用不解的表情看着智罃,等待智罃给一些提醒。 智罃左右看了看,说道:“这人心术不正。” 奈何智罃不愿意说更多了。 原来不是觉得丽蒲后身份太低,而是明确认为人品有问题啊? “我是要注意点,只不过……又不深交,互相过得去即可。”楼令的想法就是过得去就好,反正事不关己绝对不轻易得罪人。 一场婚姻,前后历经半年多。 到大部分客人离去之后,婚礼可算是结束了。 “你们……”楼令看着阿娇、薇姬、霞姬、伊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四人之中,三位是孕妇,足以证明楼令的战斗力了。 阿娇正在做女红,抬头看了楼令一眼,重新低头看针线,说道:“丈夫该忙什么去忙,家里我支应着。” 今天,楼令是来跟阿娇等人说要去都城的事情。 讲道理,楼令应该等阿娇怀孕再出远门的。 只不过,国家有大事发生,楼令特别得到召唤,不得不去都城一趟。 那件大事便是东征大军得胜班师,国君要搞君臣同乐,届时还会邀请列国前来观赏演武。 楼令又跟她们聊了聊,随后去见师嬴与娃姒,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出发了。 这一次,楼令带上满编一个“旅”的兵力。 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他们该整一整自己的武备,拉上想卖的东西到都城,再购置所需的物资。 为了让家族私军武备齐全,楼令两次出征可是进行了厚赏。 如果那些“士”或“徒”只进不出,后面遭到淘汰只能说是活该了。 又是耗时十来天,楼令如期抵达都城。 这个时候,都城之外已经满是营地,还能够看到来自列国的人。 “又见面了。”丽蒲后得知楼令来到都城,专门派人先请见,后面上门拜访。 楼令请丽蒲后坐下,再看了看随行的人员,说道:“不知道君上有什么吩咐?” 丽蒲后立刻让随行的人一一上前。 这些人手上都捧着东西,盘子或大或小,全部用布给盖着。 第一个上前的人掀开布,让人看到盘子上摆着一把剑。难怪刚才看着就是长形物体了。 丽蒲后刚坐下又站起来,没有对着宫城拱手的动作,直接说道:“这是君上仔细挑选的宝剑,赐给大夫以作武备。” 随后,丽蒲后又是代表晋君獳赏赐甲胄、存牌和长戈、弓、箭矢、长鞭。 这一套下来的意思很简单,无非就是对车右的厚赐,表示以后自己的安全就靠车右了。 其实,属于是完全该走的流程,后面还会陆陆续续有其它的赏赐。 不止对车右是这般,驭手也有相关的待遇,怕的就是上了战场最贴身的人不用心,乃至于故意坑害了自己。 楼令跟丽蒲后应酬了一半,比较突然地改了话题,说道:“大夫贩售兵器吧?” 到现在,楼令已经大体上搞懂了丽蒲后的身份。 丽氏其实就是晋国公室的匠造专业户,他们不肆农耕,专门为国君生产各种跟手工活有关的东西,算是国君的白手套之类。 丽蒲后笑得眯起了眼睛,声音充满了雀跃,问道:“楼氏大肆购买兵器?” 作为新兴的家族,老楼家肯定需要整武备,那是一定的事情。 楼令看到丽蒲后这般模样,心里感觉有些奇怪,还是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是为君上办事,所以价钱不是我说了算。”丽蒲后先给一个预防,随后问道:“不知道大夫要什么兵器,各种数量多少?” 楼令说了数量。 丽蒲后稍微收敛了笑容,问道:“这些够吗?” 刚才,楼令报的数目是短戈一百八十,长戈三十,剑二十,矛一百一十,至于甲胄之类,讲实话就不该是老楼家置办的。 楼令听懂了意思,笑着说道:“大夫为难的话,令自然是不能麻烦大夫的。” 那些数量对于老楼家来说或许是多。 问题是什么?丽蒲后真就看不上这种数量的生意。 “这个忙,我帮了!”丽蒲后刚才表演嫌弃,除了生意真的太小之外,其实就是做给楼令看,要楼令记住这个人情。 楼令自然是表现出感谢,心里则是更加确认智罃提醒得对,有些人应付应付就算,不能与之交往过多。 几天下来,楼令显得很忙,来的时候去旬氏那边问候长辈,还要去拜访郤氏的一些人进行致意,一圈忙下来得到正式的通知。 从今以后,只要晋君獳出征,楼令就是国君的车右。 这个消息传开,立刻让楼令受到了晋国上上下下的极大关注…… 第114章 国君兄妹 晋君獳属于楼令当自己的车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没有真正落实下来之前,很多人就已经注意到了楼令这个新晋的下大夫。 他们听说到楼令这个人的时候,大多数是因为楼令在宫城广场表现出了非凡的射艺。 另外一些人,他们知道楼令则是因为将成为旬氏的女婿。 今天,楼令就被召唤进宫。 “又是没有人教导各种礼仪啊?”楼令在宫城之内被一名寺人领着七弯八拐。 真的没有人来教导楼令面见国君该注意什么。 一开始,楼令以为是一个坑,有人想让自己君前失仪之类。 后面渐渐明白怎么回事,身为贵族哪个又不学礼仪,哪怕再没有条件都要千方百计的去学。 而贵族本身就学过礼仪之后,面见国君自然不会失礼。 到后面的朝代,君前的礼仪增加了很多,什么走几步,距离是多少,该怎么来行礼,一举一动都有人会在面见君主之前被反复交代和教导,没人教就真的是想让那人掉进大坑掩埋,再举族消消乐了。 当前面见国君并没有太多的规矩,反正就是贵族之间怎么交往,变化根本就不大。 楼令来到一个院子,远远就看到晋君獳与一个女人在并肩散步。 “赵朔的妻子怎么在宫内?”楼令见过她几次,一次次都是阿娇与她在一块。 事后,楼令特别问过阿娇,比如赵朔的妻子是不是阿娇的闺蜜,得到的答案是赵朔的妻子与多数贵族家的夫人或嫡女都有往来。 阿娇还告诉楼令一个个秘密,说是赵婴齐与自己的嫂嫂关系极好,到了夜间能够共处一室闲聊的地步。 这唤起了楼令的一段记忆。 那一段记忆便是传说中赵庄姬与赵婴齐通奸才生下的赵武,也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让赵庄姬在赵氏内部非常不受待见,后来赵庄姬在赵婴齐死的不明不白之后,赵庄姬伙同众多对赵氏不满的公族,一起对赵氏展开了非常血腥的报复。 这件事情是《赵氏孤儿》戏曲中的内容,没有相关的历史记载能够佐证。 “令?”晋君獳看到了正在走近的楼令,招呼了一声。 楼令收起杂念,走到晋君獳身前三米的距离站定,行礼道:“参见君上!” 晋君獳对楼令招了招手,示意走得再近一些。 站在旁边的孟姬(赵庄姬)用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着楼令这个人,看到楼令眼神扫过去,给了一个礼貌性质的微笑。 孟姬美吗? 以楼令的审美观来说,美不美实在不好说,只是一定丑不到哪去。 富贵人家的子女,他们在一代代的基因改良之下,也就是权贵的子嗣不断娶美女,一代代那么下来,除非不是亲生的孩子,要不然就没有太丑的。 晋君獳带头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过几天便是演武,你可以随时找步毅熟悉车架。” 楼令当然是答应下来。 这个步毅就是晋君獳的驭手,或许该正式一些称呼为御戎。他是郤氏的族人之一,其实也刚刚担任晋君獳的御戎不久。 另外,赵婴齐担任卿位之前,他其实也当过国君的御戎。 能够当御戎的人,他们一定深受信赖。 像楼令这种情况,刚刚升为“下大夫”不久就成为国君的戎右,其实无论在哪个诸侯国都不常见。 而楼令会成为国君的御戎,讲实话就是因为成了旬氏的女婿,否则楼令就是射艺再好武艺再高,一样不可能担任戎右这个位置。 原因?刚冒出来的家伙,谁知道是什么成份。 楼令成为旬氏的女婿,起码在晋君獳这边等于有旬氏为楼令担保了。 所以了,楼令成为晋君獳的御戎,旬氏那边有喜有忧。 一旦楼令干得好了,旬氏肯定是会在晋君獳这边得到加分;换作楼令将差事办得差了或一般,晋君獳一样会找旬氏算账。 “娇娇妹妹怀上了吗?”孟姬比较突然的出声。 说起来,孟姬嫁给赵朔已经有好几年,问题在于长久没有身孕。 为此,哪怕是赵朔的身子骨不好,不止孟姬没有怀孕,一应的媵也是相同,赵氏那边怎么可能觉得是赵朔的问题,责任肯定是要推到孟姬身上了。 孟姬大概是在赵氏过得非常不舒心,不止有机会就去兄弟姐妹的家中作客,时不时也会入宫找晋君獳说话。 “这……,令也不知道。”楼令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晋君獳,再用眼角余光观察孟姬的表情。 刚结婚就得到征召,想知道有没有怀上,怎么都要两三个月后吧? 孟姬很明显的脸色抑郁,说道:“几个媵都怀上了,娇娇一定能够怀上的。” “咳咳!”晋君獳轻咳两声,比较突然的对楼令说道:“你下去吧。” 楼令当然是应“唯!”,然后走人了。 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楼令听到了争吵声。 发生争吵正是晋君獳与孟姬。 在随后,孟姬歇斯底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片刻又变成在嚎哭。 楼令只装作根本没有听见,心里想道:“看来,赵氏之主与国君的妹妹,两人的婚姻并不幸福啊。” 实际上,赵朔与孟姬的婚姻是晋君獳钦点,当初赵氏那边就非常不乐意,有点像是被迫接受的。 然后,孟姬带着食邑嫁到赵氏,几年过去一些食邑竟然成了赵氏产业的一部分,随后落到了赵括、赵同的手里。 能够想象因为那些地皮、人口和资源,孟姬在赵氏内部到底经历了多少魑魅魍魉的事情,再加上因为一直没有怀孕这件事情,一定让她在赵氏的生活过得凡事不顺。 “赵朔是完全没有‘产出’,谁看不出并非国君妹妹的问题呢?赵括和赵同现在就敢昧了国君妹妹的食邑,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嘛!”楼令所知不多,看法便是这样。 楼令出了宫城,马上就迎来了一个人。 “足下便是令吧?我毅。”步毅其实没有见过楼令本人,听到的事情却不少。 步毅也不等楼令行礼问候,拍着车壁说道:“速速上车,我俩一同驰骋一番。” 楼令左右看了看,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城内纵横?” 车是国君的战车,可是在城内驾车狂奔,不好吧? 步毅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问道:“你上不上啊?” 这一下让楼令对步毅的初步印象有点差劲,搞不懂这人是个什么情况。 第115章 脑子有问题啊! 楼令需要审视步毅到底是天生那般,还是打从内心里瞧不起自己。 太短的时间无法观察太多,没有等楼令给出回应,步毅就已经驾车冲了出去。 当前即便是周天子居住的“洛邑”城内,一样没有限制车辆不能行驶,也就没有更细微的限制,例如车辆在城内速度不能超过多少。 不过,哪怕没有相关的限制,多数人还是不会驾车在城内高速驰骋。 原因?谁都知道城内道路不宽,且行人极多,再加上总是需要七弯八拐,不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考虑,总该为自己的小命负责吧! “这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楼令给了步毅这样的评价。 郤氏很强大,这一点毋庸置疑。 家族的强大总会让一些成员更加释放自我,他们真心认为自己很强大,做事情也就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很多时候没事也会找事。 那是真的! 如果明确知道家族实力不强,本性再桀骜的人,他们也会碍于家族实力弱而进行收敛。 本性桀骜再加上家族实力强大,不说凡事百无禁忌,起码心里的负担就没有那么大,少了忌惮行事风格必然是各种怎么爽那样来了。 作为都城的“绛”真不是一座可以驾车狂飙的城市,不是有什么律法限制,纯粹就是宽大以及笔直的大道没有几条,敢飙车要有撞上建筑物或拐弯期间车毁人亡的心理准备。 楼令乘车以正常速度出城,出了城门洞就看到步毅在远处驾车狂飙,一边飙车还在大吼大叫什么。 “控车技术是真的好啊。”楼令刚才有亲自乘车走沿途路线,太清楚路况信息了。 步毅能从城内飙出城外,还不能证明他的控车技术吗? 楼令等来到步毅飙车场地的附近,人并没有下车落地,站在车上想道:“不过也是,没有那份手艺,怎么会被国君选中当御戎。” 当然,楼令知道步毅在国君面前肯定会是另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要不然国君该是多么头铁才继续让步毅担任御戎啊? 步毅飙爽了才过来。 拉动车架的四匹马,它们估计也是跑得很爽,浑身汗水的同时,口鼻不断地呼气,时不时再低嘶一声。 步毅过来时,看到的是楼令与一名宋人在交谈。 “元大夫也在?”步毅当然认识这名宋人,不正是交友广阔的华元嘛。 刚才,楼令纯粹就是跟华元闲聊,没有谈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就是华元恭贺晋国对赤狄取得大胜,楼令站在晋人的角度给予善意回应。 华元看着浑身大汗的步毅,赞道:“足下的车技羡煞多少旁人。” 步毅立刻就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不是为了显摆的话,步毅为什么要在城外驾车奔驰?围观的人越多,他就会越加兴奋,并且会故意做出一些高难度的操控,例如控车进行小幅度的转弯。 步毅与华元聊几句,主要是想听华元的吹捧,爽够了才对楼令说道:“上车啊。” 楼令对华元行了一礼,随后上了车。 每一名车夫都有自己的控车风格,战车组肯定是要进行磨合,免得互相不熟悉造成一些不该出现的失误。 楼令对这种最高不会超过三十五迈的车速,其实压根就没有太特别的感觉。 现代即便是电动车,谁开的时候不是速度冲到底,速度起码是四十迈左右。换作吃油的摩托,或是机动车,哪个会将车速控制在三十五迈以下?动车的速度就更快了。 步毅就看到自己飙到最高速,时不时控制战车左弯右拐,同乘的楼令一直都是面不改色。 步毅大声朝楼令吼道:“要不要射两箭?” 楼令觉得是可以射两箭,也就挽弓搭箭,寻觅了一下目标,持矢的手指一松,箭矢准确命中了想射的目标。 步毅指着远处的一个木桩,再次放声吼道:“射它!” “那是鲁军营寨的栏栅。”楼令毛病了才做这种挑衅的事情。 鲁国是能随便得罪的吗?他们的武力是不怎么样,笔杆子却是相当硬。谁得罪了他们,必然落得一个在史书上身败名裂的下场。 步毅知道鲁国是怎么办事,一点不怂地喊道:“怕了?” 说完,步毅故意控车向着鲁军的营寨拐,又不断挥鞭让战车加速,一副要冲撞鲁军营寨的架势。 “来车转向!”狄虒弥刚才在看热闹,看到战车笔直向着军营冲来,意识到自己成为热闹了。 狄虒弥是谁?他当然是鲁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渐渐在国内展露名声。 要不是冲来的是晋国之君的车驾,狄虒弥可就不止是出声阻止,射箭警告属于合理操作。 步毅非但不降速,还继续挥鞭,一副“我就是冲你了,你能咋地”的嚣张态度。 然而,有人射箭警告了。 射箭的是鲁人秦堇父,他同样看去年纪不大。 楼令看着射在战车前方三米处又一掠而过的箭矢,看一眼陷入兴奋状态的步毅,随后又扫了几眼正在大呼小叫的围观人群。 这一幕当然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围观的人很杂,来自什么国家的人都有。 能够从大呼小叫中听出他们一点不怕事大,相反很期待能够发生点什么大事。 围观不就是这样子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情越大也就乐子更大。 楼令看到秦堇父又射了一箭,这一箭竟然是射中车壁,持弓一箭回射。 警告式的射箭没什么。 射中晋君车架就是冒犯了! 如果楼令没有任何举动,晋人怎么看,国君又会怎么想? 所以,楼令这一箭就是瞄准秦堇父射,一箭射中秦堇父的肩膀,对方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这还是楼令控制了力道,尽管是射中目标,其实大概也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也就让伤口愈合,不会在伤势痊愈之后影响到战斗力的发挥。 “列阵!!!” 下达指令的是狄虒弥,他们确实也应该这么做。 步毅在距离鲁军营寨约三十步却是控车来了个拐弯,一阵尘土飞扬之中,很欢快地喊道:“果然是好射艺!” 楼令看步毅的眼神跟看精神病差不多。 没事找事也就罢了。 脑子不正常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来招惹掌握“历史记录权”的鲁国啊? 但凡被鲁国在《春秋》上记上不光彩的事迹,对方再有选择性地漏记光辉事迹,乃至于颠倒黑白,甚至是加力鞭挞,后人看到的就是鲁人记载的记录了! 第116章 看看,什么是近臣 “究竟发生何事?” “臣与令试车,鲁人无故挑衅,欲上前理论,鲁人竟敢向君上之车射箭。” 总得来说就是鲁国那边有人来告状了。 然后,晋君獳将楼令与步毅召唤进宫。 鲁人那边大概是会如实禀汇?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说得与事实太偏离。 从进宫之后,楼令就看着步毅变成了一个乖宝宝,随后七分真三分假的接受晋君獳的诘问。 步毅那三分假才是最应该追究的经过,只是楼令傻了才站到鲁人那边。 “如真如此?”晋君獳看向楼令发问。 楼令先看了一眼步毅,随后面向晋君獳,答道:“如毅所言。” 仅仅是郤氏帮了老楼家那么多忙,哪怕是有一些欺君的风险,怎么都不能让楼令将步毅给卖了,何况乎步毅玩弄了文字游戏,风险方面并不大呢。 晋君獳看看楼令,再看看步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最好说得是真话。” 两人都已经那样回答,片刻之间改了说词,怕不是脑子真的有病? 所以,楼令和步毅当然是对晋君獳行礼,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话却是没有再开口说。 “诸侯在侧,不要给寡人难堪,知道吗?”晋君獳进行了警告。 楼令与步毅齐声应:“唯!” 不然还能是什么回答? 等待两人离开宫城,出了宫城的那一刻,步毅又跟个精神病似得,一阵“啊哈哈哈”的大笑。 什么是近臣? 这种事情,不是国君近臣的话,怎么会是国君召唤亲自询问。 要是其他人来处理,国君得到的就是二手以上的信息,经手的人想坑一把并不困难。 仅仅是这一点,楼令已经清楚一点,很难有人在国君这边给自己下眼药,该是其他人要害怕自己给他们制造障碍。 所以,只要国君不认真追究,步毅可以无比嚣张。 “这就是个不惹事不舒服的人,我还是离他远点。”楼令这么想着。 步毅却是邀请道:“走走走,去吃酒。” 同僚间的第一次相邀,哪怕楼令不想跟步毅过多接触,总不能拒绝吧? 两人去了食肆,楼令明显察觉到众人看自己和步毅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想来是之前的事情传开,他们等着看惹到鲁国的步毅和楼令的笑话。 楼令之前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莽夫的人设,其实长久以来真的没有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思考是该坐实人设,或是改为憨憨的人设。 在以前,楼令与其他人来这间食肆用餐,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人过来打招呼。 现在?楼令跟步毅凑一个卡座,很神奇地没有人过来。 “看来,起码也听过步毅的名声,没有人愿意粘上?”楼令心想。 一顿饭,步毅放声大笑起码七八次,很多次楼令都不知道笑点到底在哪。 等待付账的时候,步毅直接让记账。 这个并没有什么,大家族外出消费就没有当场付钱的可能,基本都是先消费再记账,店家在一个月的固定时间过去收账。 楼令回到家门口,从门房嘴里得知智罃早来了,几人已经等了有一会时间。 “君上……”智罃看到楼令,想问什么,又闭上嘴巴。 惹了鲁人,尤其是三桓的人下场,真的谁都不会太好过,怎么都要给个过得去的说法,要不然他们会在《春秋》上进行鞭挞。 所以,除非是必要,否则根本没有人愿意招惹鲁人,尤其是招惹三桓的重量级人物。 三桓是什么?他们是孟孙氏、叔孙氏和季孙氏,也是鲁国公族中最强大的三个家族,长期一致对外的同时,渐渐开始把持朝政。 由于鲁国开国之初就获得“历史记载权力”的关系,他们成了第二个有资格谱写史书的诸侯国。 所以,周王室和鲁国也就有了第一大和第二大的典藏室了。 因为鲁国可以记载历史的关系,真的没有多少诸侯愿意去招惹,导致鲁国觉得自己很强大,直至有一个不怕诸侯国摁着他们一顿爆锤,鲁国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只是对外使用武力谨慎,嘴炮却是越来越擅长了。 那个不怕鲁国的便是齐国,两国也就成了欢喜冤家,边境经常爆发冲突,大战也是时不时就打一场。 楼令主动将宫城里面发生的事情讲出来。 智罃听完之后没有多说什么。 “不宜与之接触过甚。”程季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随后,程季又讲了步毅以往的一些事迹,一系列讲下来就一个意思:那个家伙就是个惹事精,跟他交朋友,一定会被坑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程季拿楼令当自己人,要不然这种得罪人的话,怎么会随意说呢? 楼令先点头,却是又说道:“我为君上戎右,他是御戎。” 一个战车组的成员,还肩负国君的安危,怎么可能不接触?哪怕仅仅是为了默契考虑,平时多接触也会是一定的事情。 当然了,楼令是真的不会表现出跟步毅多么要好的模样,怕的就是某天被牵连到。 智罃过来有其它的事情,说道:“今夜范氏夜宴,令随我同往?” 虽然是在问,特别来了一趟,本身意思就已经到位了。 楼令自然是应道:“可以。” 这一刻,楼令明白这又是国君近臣带来的好处。 晋国对赤狄的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 目前阶段就是从这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只不过赤狄没有被完全消灭,同时赤狄也没有放弃抵抗。 赤狄已经大部分退到了现代的太行山的东北方向,仍有少部分依托太行山脉当掩护时不时进行侵扰。 另外,仇由狄和中山狄终究是没有真正入场,一伙叫东山皋落氏的部落联盟却是卷入了战火,随后被战火烧得消失在历史舞台。 近期加入战争的还有另外一个叫长狄的部落联盟,恰是有了他们的参战,长狄才有能力继续与晋国交战下去。 “明年再次出兵,一举扫荡赤狄与长狄!”士会看上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楼令却是在看下军大夫巩朔。 就说吧,要是不了解情况的话,很难从“氏”去明白某人到底是哪个家族。 在之前,楼令还以为巩氏自成一家,来参加范氏的夜宴才知道巩氏是范氏的小宗之主,与范氏其实就是同宗。 说白了就是,巩氏是范氏的一份子,听从宗主的号令。 “范氏在攻打赤狄的行动中尝到甜头了。”智罃低声说道。 楼令扫了一眼范氏众人,确确实实是看出他们很雀跃,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赤狄人口和资源很多吗?”楼令到现在都不知道赤狄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到网络时代之前,什么时候信息不显得闭塞呢? 哪怕是到了网络时代,有些被藏着掖着的信息,真不是谁想知道就能够看到。 大多数时候,不进行封锁的消息,其实就是想被知道的那些。 楼令就看到智罃给了自己一个“你自行体会”的表情…… 第117章 养猪的老刘家? 攻打赤狄的晋军以范氏为主力,打输了自然是要损失惨重,战事进展顺利就不一样了。 尽管将一应战利品上交给国君,只要国君还想继续坐稳位置,得到众臣的爱戴,该守的规矩就不能无视,留下战利品的四成便是规矩,多一丝半毫都算是破坏规矩,再让国中贵族在下一场国战中不认真出力。 所以了,春秋时代的贵族,真的不是只向下约束,上位者一旦敢无视规矩,他们一样会遭到抵制。 后面的儒教,他们之所以追求复古,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向往那种“公正”。 今晚的夜宴是范氏在庆祝自己的大赚特赚,他们自然是一个个喜笑颜开。 范氏邀请众人过来,其实就是在含蓄地进行炫耀。 他们在炫耀的同时,能够看出也在极力避免刺激旬氏的一众人,以至于整个炫耀看上去有那么点扭扭捏捏的模样。 “这位便是戎右令吧?”士雃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楼令边上。 楼令根本不知道士雃的身份,看到士雃笑得很友好,回以善意的笑容,应道:“还未请教?” 士雃笑得更友好了,说道:“雃。” 在来参加夜宴之前,旬氏那边肯定要向楼令交代一些事情,免得在宴会中有失礼的表现,其中就包括介绍了范氏一些核心成员的名讳。 楼令在脑子里找到相关信息,说道:“原来是雃大夫。” 这位士雃在史书上其实找不到多少史料,他是士会的嫡次子,也是刘氏的先祖。 就是那个刘邦的那个“刘氏”。 所以,刘邦成了皇帝之后,宣扬自己是“御龙氏”的后裔,其实说的就是范氏在夏朝时期干的工作。 这个“御龙氏”是干嘛的?夏朝衰落时,大禹的后代褒之二君化作两条龙,现身夏帝孔甲的宫廷内。孔甲听说刘累曾学养龙于“豢龙氏”,就命刘累养龙,因刘累养龙有功,孔甲赐他“御龙氏”。 范氏在商朝又成了“豕韦氏”,以至于后面有人调侃刘氏,说老刘家是驯化野猪起的家。 哪怕刘氏真的是驯化野猪起家,其实也是一件于民族有大功劳的事情。 毕竟,现代人习以为常的一切,无一例外都是祖辈一代代努力的成果。 要是在商朝开始专门负责驯化野猪,后面历朝历代的人,无一例外都要感谢,原因是受惠了! 楼令不知道士雃特别过来接触自己是想获得什么,或是又为了什么。 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楼令现在的身份是国君的戎右,谁都不会故意跟他过不去,社交场合碰上了接触一下,能够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这种事情不止会发生在楼令身上,连步毅都是相同的待遇。其余的国君近臣,待遇也是一般无二。 如果某人犯了罪,说不定国君近臣说说好话,严厉的处罚变成稍微惩戒,效果不就显现出来了吗? 没有犯事的话?有国君近臣时不时提一嘴,说得还是好话,起码会让国君在遇到选择的时候记起那么一个人,那人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因此,士会不会亲自出面,作为宗子的士燮也不好出面,由嫡次子出面来跟楼令应酬就挺合适的。 当然了,士雃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掌握适当的度,借今天认识一下,其余的操作就日后等机会了。 智罃作为楼令的舅哥,一些事情不得不提醒,等士雃离开后,才倾斜身躯往楼令这一侧,低声说道:“要谨言慎行啊。” 不管谁都将楼令看作一个刚刚获得高地位的人,事实上也是那样。 从底层打拼奋斗上来的人,他们缺乏太多的社交知识,一时间也会遇到很多想要抱大腿或是进行利用的人。 要是奋斗上了去,很难免心态不出现改变,很多人就无法保持住心态,一再受到吹捧或是巴结,极可能就此心态就变得飘飘然了。 容易飘的这一类人,他们基本上都会被坑,让人坑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楼令很清楚智罃是不希望自己掉进坑里,对于智罃时不时进行提醒没有半点反感,乃至于是心中感激的。 情况就是那样,一些人会在某人得意的时候进行规劝,真的就是持着好意;得到规劝的人,脑子不好使会以为见不得自己好,碰上了事才分得清谁真的在乎自己,谁又是跟着吃喝,又有谁巴不得自己早点倒霉。 一场夜宴,哪怕是本来有冲突,过程中根本不会有人傻到给范氏找不痛快,心里再不爽也仅仅是降低存在感而已。 范氏的夜宴连续举行了三天,直至演武到来的前两天才算消停。 得知范氏什么情况的晋君獳还对几名卿大夫调侃,说是范氏这一波简直是赚大了。 消息传到范氏那边,他们的做法是赶紧挑选礼物,找理由送给晋君獳,理由会很恰当,令人挑不出错来。 到了演武的当天,楼令早早就准备完毕来到宫城,与陆陆续续到来的众人等着出城。 “听说范氏也送了一些礼物给你,都有什么啊?”步毅不知道是没拿楼令当外人,或是认为自己是楼令的恩主,反正没看到有什么客气。 从遣词用字来看,明显步毅同样收到了来自范氏的礼物。 楼令看似随意地说道:“几匹良马,一些皮毛。你呢?” 步毅一边检查车驾,一边答道:“跟你差不多,约是多了一些玉石。” 玉石吗?楼令也收到了几块,只是不懂品质。 “赤狄那边产玉石?”楼令问道。 步毅却是一直“呵呵”的笑,根本不回答楼令的提问。 某个家族要是掌握了玉石矿?其实就是跟金矿一个性质,乃至于比真的掌握了金矿还要夸张。 毕竟,诸夏当前最硬的“货币”就是玉石啊! 偏偏开采玉石矿还不像铜矿那般会受到限制。 楼令看到晋君獳出现,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一众大臣。 今天,包括晋君獳在内,排除掉那些“仆”身份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戎装的打扮。 同样是在今天,晋国趁着对赤狄的大胜举行演武,特地邀请列国派人到场,本意上就是想一扫“邲之战”之后的颓势,告诉天下人:俺们又行了! 第118章 鲁国要倒霉了? 晋国君臣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挽回颓势,原因是中原好多诸侯国悖盟,纷纷倒向了楚国,承认楚国为新的霸主,并且开始进行上贡。 在这一场争霸战争中,晋国和楚国是谁强一分,必将让对方感到难受,想要千方百计地赶上。 失去了一些诸侯国进贡之后,晋国的年收入下降了二成左右,别看只是二成而已,其实总量的数额足够庞大之下,二成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国君一般有两种车驾,一种当然是战车,另一种则为广车。 两种车驾挺好进行区分,战车和广车都是用四匹马来拉动,只是广车的车体比较大,车上会有一些雕刻,还多了一个放置大纛的车辕。 大纛是什么?说是旗帜却看不到旗面,它用一些动物的皮毛、尾巴和翎羽制作而成。一般是某国君主曾经亲自猎杀的猛兽,加上从敌国缴获的大纛联合制成,上面的皮毛、尾巴或翎羽越多越华丽,基本上代表着历史越加悠久,出明君的次数也比较多。 因为是国君的战车,战车组的成员就多了一人,也就是晋君獳并不兼任车左,那么就是战车主将、戎左、戎右加御戎的配置。这样一来,战车就要加大体积,免得四个人站上去会显得拥挤。 楼令在得知郤至便是戎左之后有点意外,原因当然是之前根本不知道郤至担当戎左这回事。 由于国君在侧的关系,楼令和郤至并没有多讲话,他们手持自己的武器安静站在车上,摆出护卫晋君獳的姿态。 队伍开拔出城,过居民区的时候,道路两侧站或跪着许多人。 站着的那些人是“国人”或有大夫爵、“士”、“徒”身份的人。 跪着的则是仆、或奴、隶。 来到城外,城门边上有着一队甲士,他们的数量约是一百五十。 并不是所有身穿甲胄的人都属于甲士。 所谓“甲士”一般身披重甲,并且不止穿一层甲,外面肯定是防护力最好的甲胄,里面还会再穿上至少一层甲。他们身穿重甲之下不一定要身形灵活,主要是能够身披重甲走多少里的路又能作战多久为标准。 这些甲士全部身穿皮甲,多数手里的装备除了一杆短戈,还手持一面小型的塔盾,腰间悬着一柄战剑;少数的甲士,他们腰间除了一柄战剑,边上还悬着一个箭壶,肩上挎着一张弓。 一百五十名甲士少吗?他们却是晋国公室的全部甲士了。 真的别以为一百五十名甲士就很少,很多家族连一名甲士都没有,强大的家族能够有二三十名甲士都算多。 现如今,作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郤氏所拥有的甲士也不过五六十,再多真的就没有了。 甲士的数量会是那样稀少,一来是装备不好搞,再则是各项要求真的太高。 这么说吧?甲士要负重六七十斤跑上五十里的路,到了地方还要能够参战,再打上至少一刻钟。想一想需要多少体能,耐力又是何等的惊人。 想要有那种能耐,平时的吃喝质量绝对要好,否则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而长久时间的吃好喝好,以当前的生产力太难,别说他们平时还根本不事生产了。 当前年代,知道比甲士还要稀少的是什么职业吗?没错,便是乐师与舞者。 想要当乐师要有乐器,先决条件比舞者多,难度方面也大,与此同时他们一样不事生产。 甲士还能够为国征战,乐师和舞者只有在一些场合有用,并且由于《周礼》有相关的限制,乐师和舞者的数量就显得更为稀少了。 关于音乐,周公旦进行了什么限制? 有道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有“大型乐团”在旁演奏,越是重要的祭祀,参与演奏的乐师就越多。 至少在周朝时期,人们对祭祀的重视性远超其余时代,既然重视肯定也就会做出诸多的限制,其中就限制必须得到允许才能拥有“大型乐团”这一项。 当前时代,得到允许拥有“大型乐团”并不多,也就是除了周王室之外,也就不管规矩的楚国,以及得到允许的鲁国、齐国、卫国、郑国、宋国、越国、杞国,其中的宋国还是占了爵位高的便宜,越国和杞国则是因为担当祭祀重任的原因。 晋国没有? 所以了,晋君獳进行祭祀以及出行的时候,并没有乐团跟在旁边敲敲打打吹吹唱唱,有的只是马蹄声、车轮声以及踏步声。 晋国的历代之君其实有向周天子请过愿,希望能够获得组建“大型乐团”的权利,一次次都被周天子拒绝了。这个让晋国感到很不忿,可是又感到无可奈何。 他们先来到城外自家的营寨,稍微休息以及整顿一番,也是在等各诸侯或代表接到通知。 晋国邀请前来观赏演武的诸侯国很多,几乎国祚幸存的诸侯国都有派人前去邀请,多数被邀请的诸侯或是亲自来,也能是派出代表前来,几个头铁的诸侯国则是根本没人来,其中就包括了齐国。 齐国一直都在尝试恢复齐桓公时期的霸业,平时就比较瞧不起后来居上的晋国,有机会一定会捣乱。 一旦晋国倒霉,中原区域最高兴的就是齐国,他们巴不得晋国更倒霉一些,好让齐国有机会重整旗鼓南下与楚国硬刚,打赢楚国成为公认的霸主。 “有谁没来?”晋君獳并未卸甲,笔挺地坐在主位。 楼令和郤至站在晋君獳座位后方的左右两侧,他们频繁受到在场众人的注视。 以为能够站在国君的左右两侧没点特别?起码要得到国君的信任,出事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人,不是上前与人拼杀,其实是担负赶紧带国君溜的重任。 能够拼杀的人有许多,国君信任可以带着自己逃到安全所在的人却少。这个就是区别。 士会起身,禀告道:“齐国、燕国、越国、吴国、陈国、蔡国、邳国……”,念了十来个诸侯国的名称,随后说道:“皆不至。” 晋君獳呢喃了一声“齐国”又发出一段冷笑。 其余诸侯国?燕国与中原列国恢复联系也就没有几年的事情,大家都习惯燕国的缺席了。 至于另外那些诸侯国,他们要么是距离晋国太遥远,不然就是楚国的传统附庸,不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晋君獳又问道:“楚国来的人是谁?” 士会答道:“乃是楚穆公之子,现任楚君之胞弟,名侧,号子反。此人现为楚国右军。” 包括晋国在内的很多诸侯国讲究的是:中、上、下。 楚国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之处,讲究:中、左、右。 楚国那边只要是公族的重要人物,一般都会有“号”,习俗便是对外对内都称呼“号”,不叫名。 另外,由于周王室权威渐失的关系,列国之君不管生前是什么爵位,薨逝之后都会追谥为公爵,晋国自然不认楚国的王号,随礼仪称呼已经薨逝的楚国之君为某某公。 晋国怎么邀请楚国的人来观赏演武?当然是楚国尽管与晋国在争霸,互相之间却是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不像对付吴国等南方国家那般不讲规则了。 这叫什么?互相留有体面。 “晋侯。”帐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帐帘被撩开,一名身材高大且长相粗犷的青年人龙行虎步走进来。 晋君獳看到来人,哭笑不得地招呼道:“曹伯?” 来人正是刚刚继位没两年的曹国之君,名唤庐。 “鲁人实在不为人子!”曹君庐一副很气愤的模样,再讲出气愤的理由,说道:“频频去楚人的营地,屡屡喝得醉醺醺归营。现在还公然与楚人为伍了!” 要说当前哪个诸侯国对晋国最忠心,没有疑问就是曹国了。 这是地缘政治的原因,曹国不止受到鲁国与宋国共同威胁,他们还跟卫国不断起纷争。在这种前提之下,曹国想不对晋国忠心都不行,失去晋国的庇护,曹国不说亡了国祚,仅仅是一再战败赔款都受不了啊! 鲁国这一次来的人,他们以季孙行父为首。这个季孙行父也是鲁国当前的执政。 曹君庐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前来告状,有点掉份的同时,晋国君臣肯定要表现出愤怒的一面。 谩骂当然是没有的。 只不过,好多大臣开始谈起了齐国。 明明是鲁国倒向了楚国,他们提齐国干什么? “以后要是齐国再攻打鲁国,我们一定不支援鲁国了!”郤至跟着提了一嘴。 情况就是,鲁国一旦发现齐国要入侵,齐军还在几百里外,鲁国君臣就派人到晋国求援:小齐又要打我了?爸爸,赶紧来救我啊! 而晋国为了阻止齐国重新强盛起来,一次次得到鲁国的求援,大多数时候派兵驰援都很及时。 晋君獳侧身转头看了郤至一眼,随后重新坐回去,没有多久又站起来,说道:“诸位,出帐各归本位。” 这是要演武了。 大帐内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岗位,他们不回去又怎么调动军队呢? 郤至立刻说道:“我们去准备车辆。”,说着还拉上楼令一起走。 来到帐外,郤至很是幸灾乐祸地对楼令说道:“鲁国要倒霉了。” 楼令对于国际关系并不知晓太多,更不清楚郤氏与鲁国的关系,委实搞不懂鲁国要倒霉怎么会让郤至那么开心。 第119章 区别对待 郤至对鲁国要倒霉感到幸灾乐祸的理由相当简单,原因是郤氏跟鲁国有私仇。 鲁国与郤氏结仇的根由在于邦交接触过程出错,当时郤锜负责去鲁国出使,作为郤氏宗子的郤锜认为鲁国并不尊重自己,见到鲁君俀便严正提出抗议。 结果是什么?鲁君俀直接告诉郤锜:“尽管你是郤氏的宗子,俺们接待任何人都有相关的礼仪制度,你就值得那般的招待。” 是的,鲁国比任何一个诸侯国都要讲究礼仪规范,对待什么样的人就使用哪一套礼仪制度,也就是看菜下碟且不懂变通。 走到哪里都收到超规格礼遇的郤锜受不了,交涉又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就此就对鲁国感到很不爽。 郤至作为郤氏小宗的世子,他肯定要有“主辱臣死”的觉悟,对待鲁国自然不能给什么好脸色了。 “原来根子在这里啊?我说呢!”楼令想到的是步毅为什么会做出挑衅鲁国的事情。 晋君獳肯定知道郤氏与鲁国的相处关系。 所以,晋君獳未必不知道是步毅先在鲁国营盘前进行挑衅,才有鲁国的秦堇父与狄虒弥做出那样子的反应。 楼令上车前先看了步毅一眼,想道:“我算是被他坑了一次。” 怎么说呢?晋君獳知道怎么回事,结果楼令帮步毅进行了掩盖,要是以日后的君臣相处模式,怎么都算是不忠了。 幸好当前的君臣相处模式跟日后不同。 以当前的情况,晋君獳明确知道郤氏是楼令的恩主为前提,不大的事情上楼令帮郤氏核心成员之一的步毅进行掩盖,讲实话晋君獳真的在意不起来,或许还会觉得楼令知恩图报,进而有了更多的好感。 他们当然要在晋君獳上车之前检查战车,主要是看看车轮的情况,再检查其余车体部件。 由于战车的结构并不复杂的关系,检查的程序也就不多,注意不让战车跑着跑着掉了轮子是首要大事。 所以了,步毅在检查之后就要驱使马匹拉着战车跑几圈,重新回来再让郤至和楼令轮番进行检查。 晋君獳给了一刻钟的时间,来之后先是丽蒲后跪在地上,晋君獳再踩着丽蒲后的背上了战车。 看到这一幕的楼令明白他人为什么对自己与丽蒲后待一块,眼神为什么会是那般的奇怪了。 关键词:人形,活的,马墩子。 丽蒲后就没有将自己当贵族看待,要让其余人怎么看他呢? 上车后的晋君獳没有片刻磨叽,一挥手:“出发!” 彼时,楼令手持盾牌,郤至手持长戈,步毅操控战车,晋君獳负责站稳就好。 国君所在的车辆先动,后面是一大票同样乘车的公族封君。 有卿位的大夫,他们早就各归本位,等着指挥军队进行演武,压根就没有一人跟在晋君獳身边。 楼令真不知道公族的封君能够有那么多。 不对,诸侯列国的公族封君基本占多数,一般情况下还占据高位,外姓多了才显得不正常,外姓掌握高职权柄就更加不正常了。 只是,楼令真心觉得公族封君好多,光是他们的战车就多达近百,肯定也有一些无法时刻跟在晋君獳车架旁边的封君存在,数量也绝对更多。 他们这些战车后面没有跟着步兵,有的只是紧紧跟随的仆从之类。 这些仆从会拿着种类繁多的东西,看不到武器、防具,其实拿的就是跟他们职业有关的工具,如蒲团、水袋、餐盒、毯子等等。 自从楼令拥有“下大夫”爵位也有相似的待遇,真正落实则是跟阿娇成亲之后,身边也是跟着那么一群人。没其它因素,纯粹就是老楼家以前没这样的人,后面阿娇给挑人补齐了。 他们出了军营,举目望去能够看到一个又一个战车与步兵共同组成的方阵,一个方阵最少五百人,多的方阵则是超过两千五百人。 晋君獳所在的战车先在各个方阵之间来回穿梭,检阅列阵等待演武的晋军,随后来到了一个高台处。 这个高台与会盟台相同款式,大体形状类似金字塔,以夯土而成,上面有一个平台。 晋君獳又是在丽蒲后当垫子的情况下下车,随后走向了一众诸侯。 楼令和郤至当然是跟着下车,紧紧地跟在晋君獳身后两侧。 步毅则是操控战车到旁边,还要一直盯着车辆,人压根就走不开。 诸侯之间互相行礼问候。 不是一国之君前来,作为代表也要向晋君獳致意。 晋君獳在路过季孙行父边上的时候,看到季孙行父与子反并肩站立,脸上的笑容不变,右手却是握成了拳头。 这个细节被在右边跟随的楼令看到了。 晋君獳没有在谁那边多做停留,轮到子反的时候却是停下脚步。 “代寡君问候晋侯。” “楚子无恙?” 楚国的爵位就是子爵,后来他们强盛起来向周天子请求升爵,遭到了周天子的拒绝,才有“问鼎轻重”的后续。 谁都能忽视楚国自行改了国格,独独根本不会放弃争霸的晋国不行。 子反立刻说道:“我王派我前来,问晋侯什么时候有空一块会猎。” 关于“会猎”可不能随便说,敌对国互相邀请会猎,几乎跟宣战没有区别。 这不是楚国在关键战役打赢了晋国,又干了“饮马大河”的壮举,得到多数诸侯的承认成为霸主了吗?子反怎么可能忍受晋君獳当面称呼“楚子”嘛。 晋君獳笑容不变,说道:“只待楚子北上。” 子反到这里也就不再说话。 楚国才刚刚迫使宋国投降,双方还不是以“城下之盟”的形式结束战争。 连续几年用兵下来,楚国的后勤已经有些跟不上,怎么会选择立刻跟晋国展开大战。 晋君獳冷冷地扫了季孙行父一眼,进行完该有的互相问候,迈步向着高台走去。 要不是在这种场合,晋君獳就该亲口问问季孙行父,鲁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晋君獳先上。 后面跟着一大票列国之君或代表。 楼令与郤至又是站到了晋君獳座位后面的左右两侧。 借这个机会,楼令向外看去,看到的就是在调整位置的大军。 一个方阵最少五百人,多的超过两千五百人,一共有大大小小方阵超过三十个,总兵力约四万左右。 “三军应该都在吧?”楼令也是魂穿之后才知道‘三军’指的是什么。 所谓“三军”在中原是中军、上军、下军;在楚国则是中军、左军、右军。 所以,在还没有海军、陆军、空军的时代听到将帅喊“三军将士听命”,其实就是春秋时代养成的一种习惯。 在这种场合没有楼令说话的份,安安静静当个雕塑也便是了。 郤至作为戎左也是相同的待遇,换作是以郤氏小宗世子的身份出场,倒是有机会说上那么几句。 这一场不是会盟的会盟场合里面,晋君獳需要表现出跟哪一个诸侯国比较亲密,又是明显的疏远了哪一个诸侯国,一举一动必将带来后续的影响。 例如季孙行父几次跟晋君獳搭话,结果晋君獳对他爱搭不理,消息传到了齐国那边,齐国就该知道攻打鲁国的机会来了。 季孙行父当然猜出晋君獳为什么要这样,心里肯定很着急,办法却是找不到一个。 毕竟,鲁国那边很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任何于礼不合的事情都不会在公开场合去做。 是的,从春秋时代开始,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已经在鲁国被推崇,并不是孔子自己的首创。 比较令人愕然的是,鲁国之君是最先失去实权的一国之君,等于是举起双手“噼里啪啦”在打自己的脸,并且国中一个个都当作没有发生国君被架空的事情。 嘴上说着一套,做的却是另外一套,无外乎就是那般了。 后来还是孔子率先有动作,只不过努力没有成果,相反还害得国君境遇更惨,他本人也遭到了驱逐,落得一个有家不得回的下场。 刚才,晋君獳已经下令演武开始。 会盟台周边的晋军得令动了起来,他们以方阵的形式在鼓声中进行移动,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军阵,再来回不断地变阵。 多数诸侯与代表其实没有在看晋军布阵,他们的注意力全在会盟台众人的反应细节上面。 少数关注晋军演武的人,他们都是借机观察晋军的士气与质量。 质量就是先看战车多寡,来判断兵力的多少,将士的军备情况。 士气就更好理解了,一个军令下去,从某个方阵的移动以及大吼回应,看移动速度和听声音很容易辨识出士气高低。 由于没有布面旗帜的关系,演武场合也就不存在旌旗密布的场景了。 子反就是用心在观察晋军质量与士气的人之一,一阵关注下来,不由心想:“看来晋国真的恢复元气了。他们对赤狄的胜利,也重新获得了对外战争取胜的信心。” 讲实话,楚国不怕与晋国进行交战,只是也不希望那么快就爆发大战。 之前,会不会交战的主动权掌握在楚国这一边。 子反现在看来,主动权或许要出现变更,收回视线看向晋君獳,说道:“听闻晋国出现善射之人,欲要挑战养由基?” 一句话而已,晋国这边的人目光集中向楼令,列国的人则是好奇地不断张望。 等待列国的人发现晋人都在看谁,视线也不由转到了楼令身上…… 第120章 天下第二 挑战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射手养由基吗? 只要楼令活着,或者说晋国跟楚国开战,两者迟早有一天绝对会碰上面。 随着养由基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射手之后,早就没有人敢对其叫嚣。原因是因为任何敢叫嚣的人,他们日后都倒在了养由基的箭下。 楼令被那么多人盯着,讲实话心里多少有些压力,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一张脸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一次,天下第二也来观礼。晋侯可以安排一场比试吗?”子反问得光明正大,又补了一句:“我们出天下第二与之比试,很尊重贵国的。” 想挑战天下第一?起码先证明自己的实力,要不然天下间那么多人想挑战养由基,每次有人挑战都要应战,天下第一的称号也太不值钱了。 晋君獳全程保持微笑,手却是偷摸着拐到身后朝楼令做出摆动的动作。 这是让在楼令拒绝吗? 郤至用着平常的声音对楼令说道:“下去准备吧。” 郤氏是公族,他们还是当前晋国最强大的家族。 晋君獳挑选了郤至和步毅近身服务,无论在怎么看都是器重郤氏的表现。 现在晋君獳没有出声,郤至却是给出了提醒,让楼令怎么做? “君上。”楼令走到晋君獳正面,说道:“臣请出战。” 晋君獳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楼令,只是“唔!”了一声算是答案。 所以,晋君獳刚才的手势是催促楼令赶紧答应下来? 晋军的演武并没有结束,看样子还要好一会才能将整个军阵演变做完。 变了节奏的鼓声给各部将校下达新的指令。 接到命令的将校开始下达新的军令,各部开始收缩阵型,随后全军的中间让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步毅看到楼令下来,走近问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楼令肯定不是乘坐国君的战车与天下第二神射手潘党进行较量,面对步毅的提问,稍微停下来脚步,说道:“我要与潘党致师。” “什么!?”步毅先是惊讶,随后比较困惑地说道:“原来潘党也来了吗?” 那么就是,楚国将潘党藏了起来,直至今天透露消息,之前晋国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原来潘党也来晋国了。 如果是这样,楚国摆明就是早有预谋。他们只知道晋国出现了一名神射手,超大概率认为晋人是在自吹自擂,等着潘党今天用血的事实来教晋人什么叫神射手。 为什么不是养由基亲自来?楚国早就将养由基视为“和平武器”了,不是楚君亲征的话,压根就不会出动养由基,甚至连箭都给供奉在宗庙,非必要根本不取出来,怎么可能派出养由基来晋国都城嘛。 看似很夸张,奈何养由基就是配得上那样的待遇啊! 楼令找到自己的战车,吩咐楼鱼和田做好相关准备。 在他们检查战车的时候,有楚人前去召唤潘党上场。 潘党的出场很高调,独自一车出现,整个车组成员不断吆喝着一些什么。 要是晋军还在操演,三个人就算再怎么吆喝,声音也会被掩盖在万众脚步声和鼓声里面。 现在的情况是,晋军已经列阵静立,比较突然的来了一乘楚军款式的战车,上面的战车组还那般张狂地进行吆喝,着实像是缠绕在人耳边的蚊子,只是不知道会被谁一巴掌拍死。 楼令当然看到了那一乘楚军战车,没有跟楼鱼和田说是要自号天下第二神射手的潘党进行较量,怕的是两人心惊之下发挥失常。 平常心很重要,有些时候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不会影响发挥,一旦知道了心就容易乱,心一乱十成实力能发挥出七成都算多。 当然了,楼令还是会提醒两人更谨慎一些。 楼鱼和田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可是在全军注视下进行单挑,哪可能知道后内心不生半点波澜? “放心,有我。”楼令没有给予更多的压力,反而进行了劝慰。 来了,自号天下第二神箭手的潘党,他信心十足地来了。 来之后的潘党一直在寻觅,很快就看到了正在做准备的楼令三人,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期间没有做挑衅的举动。 该高调的,他们刚才已经高调过了,不是吗? 潘党的射艺输给养由基,输的也仅是射艺,一名神射手该有的素质,怎么可能没有? 射艺极佳的人,他们其实是非常冷静的那一批人,讲究的是随时随地调整自己的心态,能不发怒就绝对会控制好情绪,不该显摆就尽可能地观察对手,较量之前不做多余举动。 换而言之,变成有必要的话,他们也会用言语刺激对手。 郤至从会盟台下来,过来楼令这边,问道:“有把握吗?” 楼令语气平和地问道:“我可以生俘潘党吗?” 啊? 郤至神色一滞,不那么确认地问道:“你能够生俘潘党?” 这么狂的? 没有正式展开较量之前,就想着要把人俘虏了。 楼令“哈哈”笑了两声,继续做自己的准备。 这一下倒是让郤至有些相信楼令对击败潘党很有信心,只不过还是慎重地提醒道:“不要疏忽大意!” 楼令当然知道郤至是好意,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答道:“且静候佳音!” 该上场了。 会盟台之上,诸侯与诸侯尽管还在交谈,注意力却是放在了下方。 无法插进诸侯交谈的人,他们干脆就走到会盟台边沿,等着看即将开始的较量。 上了会盟台的郤至重新站到晋君獳身后,找机会俯身说道:“君上,令大夫请君上静候佳音。” 跟天下第二神箭手较量?输了的话,不用问是死定了。 所以,郤至先给楼令争取分数,要是楼令人死了,自然也就人死债消。 一旦是楼令在较量中获胜?郤至却是帮楼令在晋君獳这边预先讨喜,有什么赏赐会变得优厚许多。 “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那么一声。 晋君獳被郤至勾起了观看交战过程的兴趣,犹豫了一番还是站起来,向着众诸侯招呼道:“诸君,并立一观?” 众诸侯当然要给晋君獳这个面子了。 下方,晋军再加上诸侯带来的军队,超过四万数量的大军静立,两乘驶向刻意让出来场地的战车很显眼。 两乘战车一左一右,它们在互相接近…… 第121章 震惊全场 放话要挑战天下第一神射手的人,他们没有过百也有数十,真有极少数的挑战者前去寻找养由基,只不过一个跟养由基正式较量的人都没有,他们不是被其余楚人解决,便是潘党上场将之淘汰。 潘党对养由基很服气,其实也很享受“天下第二”带来的诸多待遇,慢慢就产生了属于“天下第二”的荣誉感了。 “我这一次来晋国,还是在为国家服务啊!”潘党眼中只有前方那一乘正在靠近的战车。 楚国称霸成功,好处不止是君臣,只要是一名楚人多多少少皆有受益。 享受到实际好处的人,他们决不允许被从霸主宝座上掀翻。 当有人来告知又有人放言挑战养由基的时候,听了的潘党其实是感觉到不屑的。 那么多人试图挑战养由基,养由基却一直是天下第一神射手,不是吗? 楚人可没有对挑战者使阴招,用什么暗杀、下毒、围攻的方式去解决。只不过是先预设关卡,只有挑战者过了某某谁那一关,下一关才能碰上谁。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否则一旦谁想挑战养由基,立刻就要让养由基上场,天下第一也当得太掉份了。 楼令第一次听说潘党是在“邲之战”后面,从智罃嘴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当时,智罃说的是魏锜侥幸从潘党手里逃过一条小命。 魏锜的做法是射杀一头鹿派人送给潘党表示:俺还有作战的余力,你可别再追杀了。 潘党看着被送过来的鹿,想法是:鹿是一种很警觉且跑起来很快的动物,魏锜等人在逃命过程中还能围猎一头鹿,说明不止有余力那么简单。渐入敌军控制地,确实是不能再追了。 发生在“邲之战”的这一折子小故事被写进史书之中,流传到了后世。 在万众的注视下,楼令与潘党所在的战车靠近到三米之内,战车缓缓停了下来,双方形成眼睛对视。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着听一听即将进行致师的两人会说什么。 比试射艺有许多种方法。 文斗便是立起靶子,或是以什么东西为目标,谁射中又射中的数量最多,谁便是最终的获胜者。 武斗更简单,以互相之间的性命为赌注,约定一个场地或者不限制场地,谁将谁射得失去战斗力或射死来取得胜利。 “见过足下!” 楼令与潘党互相见礼。 他们不是什么小混混,哪怕明确知道要以性命相搏,礼仪方面仍旧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潘党看到楼令这么年轻,用惋惜的表情说道:“足下怎么能够这么不爱惜性命呢?”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像是在进行嘲讽。 到这一刻,潘党仍旧不相信晋国出了一个能够威胁到养由基的神射手,不过倒是相信楼令有着不俗的射艺,要不然晋国才不会帮忙造势。 射艺这玩意在当代只要是一名贵族都有掌握,差别就是射得准不准,多少距离还能够保证高命中率。 另一条,射不会移动的死靶子,以及射会移动的靶子,人与人用射艺较量,其实都是不同的情况。 尤其是人与人较量这一项,真不是光射艺好就行,心脏还要足够强大,能够在较量的时候顶得住各方各面的压力。 恰是人与人用射艺较量需要具备的各种事项太多,潘党才认为晋国不爱惜人才,把这么年轻的一名神射手推了上来。 因为足够年轻,能够经历多少事情呢?年轻人不像已经成熟起来的那一批人,历经的事情太少,遇到事情就容易慌,一旦慌了又能够将实力表现出多少? 楼令知道潘党的“天下第二”是自己喊出来,相信敢自称“天下第二”的潘党绝对有一身不俗的射艺,要不然“天下第二”的名号早就被人摘去了。 面对潘党的一脸惋惜? 楼令笑着说道:“我不会取足下的性命。” 潘党听得先是一愣,随后怒道:“你还是先注意点自己的安危吧!”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一句,以不欢而散的结果结束。 双方都是人先下车,别误会,不是要互相握手什么的,展现出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战车无法原地调头才是他们下车的原因,两伙人分别控制拉车的马又扛起战车进行调头,不再打招呼各自驾车远去。 没人知道楼令与潘党刚才到底说什么,为什么会以那种状况结束,大家都在等着较量出现结果。 敌我两乘战车拉开三百米以上的距离,随后大幅度转弯,车头朝着对方又停了下来。 楼令与潘党做出了相同的举动,先持弓朝对方远远地行礼,随后又面向会盟台的方向举起手里的弓。 这是在示意:准备好了,下信号吧。 鼓声被敲响,还能听到号声。 这种“号”是一种长号角,由木头和牛角来做成,吹起来声音听着很是雄厚。 两边的战车开始动起来。 “家主,我们是要与天下第二生死相拼?”楼鱼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不止是书白读,脑子也是有够迟钝的。 楼令点头说道:“打赢,我们从今以后便是天下第二。” 田有点心慌,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哪有退缩的可能性了呢?即便是再怎么害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 作为车右的楼鱼干脆放下了长戈,手里扛起了盾,心想:“一定要护住家主的安全!” 这可是与天下第二较量,怎么会不产生心理压力,护住楼令安全也就成了楼鱼最想做也是必须做的事情。 楼令能够感受到楼鱼与田的紧张,说道:“车右,多注意驭手。” 战车组虽然是战车主将为尊,三者却是都不可或缺,一旦驭手被解决掉就没人驾车,车右被干掉则是失去盾牌,战车主将没了就失去最主要的攻击输出。 双方的战车速度其实都不是太快。这个是战车与乘员重量决定了的事情,两匹马拉动战车也要有一个加速的过程,真不是一开始就能够纵情狂飙起来。 在旁围观的人都保持安静,一些马匹或牛会偶尔嘶一声或哞一声,动静最大的来自两乘战车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 现场当然是晋人居多,他们属于大部分没有听说过楼令的人,得知己方有人在挑战天下第一神射手之前要过天下第二神射手这一关,多数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时,其实内心里并不带多少希望。 想要挑战天下第一神射手的挑战者有许多,天下第一神射手却永远是养由基。 因为潘党一直在宣传自己的关系,知道天下第二神箭手的人并不少。 有那么一个现象,有天下第一神射手和天下第二神箭手,关于天下第三神射手是谁,没有一个普遍得到认可的人。 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一百三十步以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楼令与潘党做出了挽弓射箭的动作。 战车约是二十五迈左右的行进速度,由于是在向前的关系,自然会自己拉近射程。 那一时间,楼令与潘党脑子里在想的都是:“他懂预判!” 所谓“预判”就是计算提前量,再往预设的位置射箭。 懂不懂预判其实就是区分弓箭手质量的一个因素,也就涉及到了观察风向、风速和空气质量的相关。 在没有成系统的理论着作之前,多数人其实真不知道所谓的“预判”是什么玩意,哪怕有时候射中也是蒙的,一些人则是纯粹靠天赋维持着取得的成就。 楼令听到了金属互碰声,眼角余光也捕捉到了一支折断了的箭矢。 那是楼鱼成功挡住了潘党射来的箭矢。 “他是射驭手。箭磕碰到盾能折断,力道不小!”楼令在做判断,手里却是没有停,连续射出两箭。 潘党这一边,他的车右刚才也成功用盾牌格挡了射来箭矢。 “主人,他先射我,箭矢穿透了盾牌!”潘荣进行汇报。 那可是一百三十步之外射来的箭矢,竟然穿透了盾牌,不止弓好,穿透力委实是惊人了一些。 只不过,潘党暂时没有空去看箭矢的箭镞,要不然他一看绝对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也是一百三十步外射来的箭,飞行期间能够让双方的车右有更多的时间来预判,成功地将射来的箭挡住。 后面会随着互相的距离越拉越近,留给两名车右用来预判的时间更少,届时的凶险可就是另外一种层次了。 他们在一百步之外互相射箭,楼令速度极快地射出去了四支箭矢,潘党却是只射了两支箭矢。 “晋人在箭杆制作取得突破,还是他们刻意帮楼令集中了优质的箭矢?”潘党额头已经在冒汗,原因刚才好险被射中脑袋,还是自己一矮身才躲了过去。 要知道现在很多的木匠工具并没有被发明出来,仅仅是保证箭杆的笔直都是一种难题,得是经验十足的老师傅才做得出来,耗时一般都还挺长,废品也是极多。 潘党没有养由基的待遇,前者使用的箭矢都是由家族的工匠来制作,质量方面属于参差不齐。 正在潘党全神贯注要找机会给楼令一箭必杀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了闷哼声,随即现场由万众发出“嚯!??”的惊叹声,很快又由万众高喝:“彩!!!” 要是允许在较量中射拉车的马,潘党和楼令的第一目标绝对就是马了。 然而,这是一个讲规则的时代,光明正大地进行致师,不允许射拉车的马。 一旦是射中对方的马,识相点暂时停止较量,等对方换了拉车的马再继续较量。 “中了!”楼令只会想干扰对方才会射潘党,其余都是对着对方的驭手在射。 在刚才,楼令看到对方的车右和驭手占位靠得太近,眼睛注视着驭手,射的目标却是车右,果然成功骗过了车右,驭手没事,车右脖子中箭从车上栽倒,车右中箭掉下车去引发了喝彩。 潘党意识到己方的车组减员,手抖一下都没有,目光犀利地盯着作为驭手的田,手指一松之后,箭矢激射而出。 刹那之间,约是六十步之外的田胸口中箭,错愕之间伸手摸了摸中箭的胸口,人哼都没有哼一声软倒下去。 也是在霎时间,楼令再次射出一箭,随后又是飞快射出一支箭,手顺势再接到缰绳递给楼鱼,吩咐道:“你来驾车。”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楼鱼心惊又悔恨,他刚才判断失误,没有能够保住己方的驭手。 来不及多想的楼鱼先是听到惊呼,随后耳朵里又传来欢呼,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才楼令不是连续射出了两箭吗? 潘党的这一个车组先失去了车右,马上又失去驭手,成为光杆了啊。 面对这种情况,潘党只能伸手抄起缰绳放在嘴巴咬住,再持弓寻觅射箭的机会。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一场较量,无论是楼令或潘党射箭,对于他们来说看到的都是极为凶险的一幕。 较量者射出去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多余,一箭又一箭都带着自己的打算。 仅以现在的结果来论,无疑是楼令这一边完成的目标最多,潘党的车组仅剩自己。 可是,较量虽然是以车组成员的方式展开,分出胜负却是解决战车主将为标准,没有到最后谁也无法预判胜利将归于哪一方。 “啊!?” “嚯!!!” 在刚才,楼令拧起楼鱼就往外抛,遭到抛出去的楼鱼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天旋地转之下整个人完全懵逼。 楼令那么干是判断楼鱼必将被潘党射中,一支射来箭矢弹道也证明是那么回事,它正插在后车壁在不断地颤动着。 两乘战车一直是在互相靠近的行进轨迹,目下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米。 楼令先将楼鱼抛下车,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放下了弓和箭,扛起盾牌纵身一跃。 战车交错的瞬间,潘党当然看到了楼令跳起来的举动,满脸惊喜就是张弓射箭。 跳起来? 竟然在使用远程武器较量中敢跳起来,不是拿自己当靶子嘛! 然而,潘党看到楼令跳起来之后卷缩,要害全被塔盾挡住,自己射出去的箭矢也只是穿透盾牌,看不清楚盾牌后面怎么回事。 压根就没有时间给潘党多想,只感觉眼前一黑,明确知道自己被盾牌先是一盾击,下盘不稳后背撞在车壁,下一秒又是脑子被重击,刹那间失去了意识,人陷入昏迷之中。 站在会盟台边沿的郤至看到那一幕,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心想:“他真的生擒天下第二了?!” 第122章 今日起,我当天下第二! 以现代的计时单位,楼令与潘党两个车组的较量也就进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这五分钟之内,更多的时间是被用来两乘战车的起步和加速,真正开始射箭的时间约是占了两分钟多一些。 在旁人看来,两分钟的时间太短。 对于参与较量的人来讲,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的关系,两分钟其实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 楼令这一边一共射出去七支箭矢。 潘党射出了五支箭矢。 两乘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楼令持盾跳进了潘党所在的战车。看到这一幕的人,他们其实是有点傻眼了。 不是说办不到从这一乘战车跳到另外一乘,只是进行远程武器较量,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跳起来成为靶子,再来是一个判断失误不死也伤。 在所有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现场有的只是惊呼声,等他们看清楚什么状况,紧随而来的便是晋人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了。 最能够将发生了什么看得清清楚楚的人,毫无意外是站在会盟台上的众人。 “好哇!”晋君獳极力地控制情绪,还是忍不住在看清楚状况的第一时间赞叹,随后又连续呼道:“好,好,好,彩!” 有了晋君獳的带头,一众晋人当然是紧随喝彩了。 同样看清楚发生什么状况的子反有些神不守舍,呢喃道:“怎么能够是这样子呢?” 站在楚人的立场,潘党能够射死楼令才是最应该发生的结果,哪怕没有射死也该是潘党取得最终胜利。 现在的情况却是楼令跳到了潘党所在的战车之上,楚国这一边的战车组死了两名成员,当下也不太确定潘党的实际情况。 没有任何疑问的是什么?没有看到楼令站在属于楚人的战车上,他正在控制战车往会盟台这边过来吗?肯定是晋人取得了较量的最终胜利啊! 属于楼令的战车会有老楼家的人去追,致师产生胜负之后,其余人也能去救治楼鱼。 能够确认楼鱼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不过并不是重伤,擦伤却是不少。 作为驭手的田在战车被控制后进行确认,心脏的部位中箭,人已经没了。 回过神来的子反第一时间吩咐人,说道:“下去看看党大夫怎么样了。” 有一名楚人快步离去。 子反又对着另一名楚人吩咐道:“赶紧点算财货。” 这是要做什么? 潘党大概率还活着,尽管他在较量中输掉且被生擒,人却是没有完全失去价值,子反说什么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潘党就此成为晋人的奴隶! 晋君獳神清气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大声吩咐郤至,说道:“快快将寡人的戎右请上来。” 那可是战胜了天下第二的人,尽管还没有与天下第一展开较量,无疑已经有了挑战天下第一的资格。 这个还是楚人自己预设的门槛,只有战胜了天下第二,才能去挑战天下第一。 所以说,楼令已经具备挑战养由基的资格,随时随地都能南下前去挑战。 哪一天楼令正大光明地南下,楚国那边非但不能为难,还要尽最大努力保护楼令的安全,直至楼令与养由基进行较量完毕,楚人才能够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明明楼令是要南下去挑战养由基,怎么楚国还要保护楼令的安全?那是因为楼令一旦路上遭到暗算,哪怕楼令本人并没有怎么样,事情也不是楚国干的,天下人还是会认为楚国耍阴招,为的就是保证养由基仍为天下第一。 真要是出现那样的事情,养由基这位天下第一就要带上水份,必将遭到天下人的质疑了。 一个会遭到天下质疑的天下第一,他还能是天下第一吗?显然是要失去威慑力的。 楼令没有杀掉潘党,他只是将潘党打晕了过去。 关于驾车这种事情,楼令根本是有学习过,控制战车厮杀有点难,平常驱使战车则是没有半点问题。 战车在靠近会盟台已经开始降速,随后停在了会盟台的台阶前方六七米处。 “君上召唤。”郤至先说重要的话,凑近之后看向车壁之内,里面躺着两个人,便是昏迷中的潘党以及死去的驭手。他视线转移到楼令身上,问道:“真的生俘了天下第二?” 楼令给了个点头的动作,心里则是想道:“咋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呢?” 在郤至看来,不是楼令身上没有血迹,人好好地站着吗?一点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哪里用得着多问。 然而,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那么回事,实际上却是另外一回事。 再来,哪怕明知道没有事情,多关心一下却能够令人心生感动。 楼令也就是那么想一想,并不会因此对郤至心生什么怨怼,暗自吐槽郤至不会收买人心而已。 “看好他。”楼令对楼黑豚等几个人进行吩咐。 楼黑豚带头行礼应:“唯!” 周边围观的人挺多,一些晋人已经在向楼令道贺,说的是楼令顺理成章取代潘党占据天下第二神箭手的名号。 楼令自然是一点客气都没有,喜气洋洋地重复自己是天下第二了。 在郤至的领路下,他们来到了会盟台之上。 楼令上来一看,之前不在场的众多卿大夫已经过来。 对于这点?楼令在会盟台下方看到那么多将校在场,心里已经猜测到卿大夫来了会盟台,大概率还在上面谒见国君。 没什么复杂的原因,演武暂停了下来,几位卿大夫怎么会不过来国君这边请示呢? “君上,臣幸不辱命!”楼令算是遵从命令与潘党进行致师,自然要以复命的形式来做。 晋君獳现在却是矫情了起来,坐在原位矜持地点了点头,像是自己麾下战胜天下第二很平常,压根就不值得激动,说了句:“归位吧。” 楼令重新站到了晋君獳的身后。 “君上定有赏赐。”郤至主要是担忧楼令心中不忿,控制不住情绪干出一些不合适的事情。 楼令听到了郤氏的提醒,给了一个“我明白”的表情。 事实上,楼令真的明白,自己可是当着众多诸侯的面给晋君獳挣了脸,尤其是打击了楚国的嚣张气焰,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獳不赏赐,岂不是要寒了全国上下的报国之情? “晋侯。”子反已经接到汇报,知晓潘党还活着,片刻都不想等,站起身来,说道:“胜负已分,请允许外臣赎回潘党!”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楼令身上了。 第123章 有收服潘党的可能吗? 潘党乃是楼令亲手俘虏,以时代的规则而论,哪怕是晋君獳都不能越过楼令而去对潘党进行处置。 所以了,子反直接向晋君獳赎人,压根就是无视了当前遵行的规则。 当然,也有可能是楚国的规则跟晋国不一样。 事实是什么?楚国相当多的规则还真就是与中原列国不同,他们从熊通称王之后,改了许许多多的规则,一直也在寻求达成“中央集权”的效果。 因此,楚国那边与中原列国的首个不同之处便是,一国之君是可以越级管理“臣下臣”这一项,只是要国君足够强势,不够强势的国君仍旧会遭到拒绝或报复。 正在学习楚国制度的有吴国和越国,他们也在追求“朕即国家”的制度,完成度方面甚至比楚国要高一些。 晋国这边并非成为一国之君可以为所欲为,上面有周天子盯着,下面有诸多卿大夫等着纠正,还有一大帮诸侯等着看笑话,不是脑子有坑的国君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哪敢凡事不忌呢。 晋君獳稍微转身看向楼令,眼神里面带着问询。 楼令正在进行思考。 败了的天下第二已经破掉“金身”了,只是不代表完全失去价值。 “楚国能够拿出什么样的价码来赎回潘党?大概也就是美玉、财帛和人口之类。” “我现在已经不缺人口,或者说短期内不应该再增加治下的人口,再多就有点要养不起了。” “美玉和财帛,我倒是很缺啊!” 楼令倒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潘党收归己用,很现实的是潘党有自己的家族,并且潘党还是一家之主。 现在又不是楚国已经灭亡,潘党不可能为老楼家进行效力,强留下来或许不会逃跑,想用之征战却是不可能。 无法进行征战的潘党,他也不会教导老楼家的任何人射艺,顶多就是当一个苦力使用。 然而,楼令要是敢拿潘党当奴隶使用,等着世人戳脊梁骨吧! “这位是?”楼令梳理清楚思路,看着子反问道。 子反哪里知道楼令短时间内进行了脑海风暴,彬彬有礼地行礼,说道:“我楚穆王之子,名侧。现为大楚司马。” 晋国根本不认楚国的谥号,但是楚人才不管晋国认不认,自家认就行了。 在场的许多晋人不由多看了子反两眼,他们心里想的是:“原来楚国的司马换人了。” 之前,晋国君臣所知道的是子反为楚国右军,显然是在信息上落后了。 楼令看着子反说道:“潘党在贵国是什么职位?” 子反愣住了。 赎人的流程不是这样子的。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问某某谁是什么职位,只会比较含蓄地提醒要符合身价。 楼令看到子反不吭声,提醒道:“其人乃是天下第二。” 现场不知道谁发笑,以至于一些人也被戳中笑点,引得一阵发笑。 那个天下第二是潘党自号,一再击败前去挑战养由基的挑战者,慢慢才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二神箭手。 楼令的耳朵和眼睛一直很好使,听声辨位是基本素质,眼睛看向第一个发笑的人。 “他是鲁国执政。”郤至给了提示。 楼令也就对季孙行父问道:“足下以为潘党名不副实,长久以来就是个笑话吗?” 本不该说话的晋君獳却说话了,道:“鲁国乃是最为尊礼之邦,大夫不可无礼。” 这话一说,在场的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九个人脸色变得怪怪的。 现在没有“双标”这个词汇,不过鲁国一直以来就是干“双标”的操作。 说白了就是:同样的一件事情,鲁国会因为不同的人去做,给出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 最为讲究礼仪的鲁国,他们的执政在这种场合发出嗤笑,他在嘲笑谁? 楼令看到晋君獳转头扫了自己一眼,得到了明确的信号,继续对季孙行父问道:“鲁相何故发笑啊?” 季孙行父脸色平淡地说道:“听闻足下方方晋爵,不知礼仪……” 楼令才不想听太多啰里吧嗦的话,又是问道:“鲁相并非言及因何发笑啊。” 被打断说话的季孙行父心里比较不爽,有些话却是不能想说就说,转而给楼令介绍赎回战俘的流程。 “原来如此。”楼令刚才听得很认真,先给与正面回复,却是又说道:“诸君皆在,令与楚司马商谈正事,鲁相不可再作嗤笑,免得他人误会。” 一直标榜“君子之国”的鲁国,身为重臣更应该看清场合,动不动就发笑,成何体统嘛。 楼令不再搭理季孙行父,转为看向了子反,再次重复道:“潘党乃是天下第二。” 赶紧的。 别磨磨叽叽。 给开个价格,价钱合理就卖。 子反开始觉得楼令是个有意思的人,笑眯眯地说道:“大夫事后来寻找侧,届时再作商谈。” 那么,关于怎么处置潘党这件事情,楼令已经表示可以赎人,子反也暗示会给一个好价格,事情也就到这里了。 在刚刚,郤克与郤锜低声交谈了不少,后面郤锜去屈膝跪坐在旬庚身侧交流了一段时间。他们话题东绕西扯,慢慢会转移到楼令身上,商议是不是再补一些嫁妆之类的。 毕竟,楼令之前只是有潜力,战胜潘党之后等于证明了自己,肯定是要改一改待遇。 天下间会射箭的人那么多,有了特殊称号就变得不一样了。 楚国因为有天下第一神射手养由基,好些年没有人敢在与楚军对战的时候,主动要求阵前单挑。 现在,晋国有了天下第二,且不论是否会对天下第一产生威胁,起码威慑力已经构成。 郤氏主动与旬氏接洽提高对楼令的重视,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表现得太现实,认识到己方的失误追加投资而已。 其余各个家族的核心人物也在频频注视楼令这个人,他们什么想法都有,多数人是在感慨旬氏下手真快,同时也在猜测旬氏和郤氏的结盟进行到什么程度。 会有那般联想,主要是郤氏挖掘出楼令这个人,结果是旬氏与楼令进行联姻,没有相关的布置才是怪事了。 “有机会,你跟他接触解除。”士会提醒的是士燮。 士燮当然知道成为天下第二神箭手的楼令已经具备拉拢价值,哪怕不是干撬墙角的作业,起码也不能让楼令成为郤氏或旬氏的忠心打手。 “幸好君上提前插手了。”士会又说道。 士燮也就看向了一直笑眯眯的晋君獳,讲实话是感觉到了晋国的动荡才刚刚开始,心忧后面还会再闹出什么大动静。 第124章 难怪贵族必须生俘 晋军的演武在一段插曲过后继续,展现出了比之前更盛的军威。 当然了,其实就是因为楼令战胜潘党并且生俘,给予在场众人更多的心里感官,要不然晋军的演武其实也就只是按照既定流程而已。 这种演武就是士兵组成方阵,再由一个又一个方阵来组成军阵,各个军阵移动着不断变阵,变阵的过程越是流畅,将失误减少到最低,来判断是不是一支精锐之师。 正在演武的晋军肯定是有出错的时候,要考验前来观礼的众人,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份眼光看出晋军出现失误,再从晋军纠正自己的失误速度做另一层的判断。 “看来,晋国君臣对我们与楚国交往很介意啊。”季孙行父已经在第一天的演武结束后,回到了自己的军帐。 叔孙侨如一脸担忧地说道:“只是稍作试探,晋国君臣的反应那么大,我们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些呢?” 是的,季孙行父之前的种种就是为鲁国试探晋国的态度,要不然他的为人并不是那样。 鲁国历来就是执行“伺大”的国策。 说白了就是,谁当霸主,鲁国就侍奉谁。 对了,要将齐国排除在外,哪怕齐国是公认的霸主,鲁国就是要头铁不伺候。 因为秉承伺候当世霸主的国策,季孙行父一再跟子反交流,只是在奉行国策标准,倒不是出于个人的想法或是交情因素。 单论交情的话,鲁国权贵跟晋国的权贵交流最为频繁,谁都有几名至交好友。 “那个楼令太失礼了!”公孙侨如说道。 季孙行父立刻皱眉。 当时,季孙行父会发出嗤笑,本身就是有点欺负楼令位低权卑的意思在内,遭到反击不爽归心里不爽,讲实话却觉得很合理。 也就是季孙行父并不觉得那是结了仇,事后一点弄点什么的想法都没有。 公孙侨如是个什么意思?别人不说,就他观察细微是不是? 臧孙许也不知道是没有搞懂情况,还是火上浇油,说道:“楼令本就冲撞我们营寨,诸侯面前再三诘问执政,我们不能没有反应。” 季孙行父很干脆地问道:“那么,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一众人,多数发出“呃!?”一声,有点被季孙行父问懵逼了。 是啊,别说是季孙行父先故意找事才遭到反击,哪怕不是季孙行父先起的头,他们又能拿楼令怎么样? 不对,他们能够用笔杆子编排楼令,只是没有仇大到编入《春秋》的地步。 季孙行父先闭上眼睛,有一小会才重新睁开,开口招呼道:“宿。” 季孙宿赶紧应声,人也站了起来。 “你备上一些礼物,马上前去拜访令大夫。”季孙行父进行吩咐。 有几个人想说点什么。 季孙行父眼神扫过去,看了一圈下来,才说道:“郤氏、旬氏器重,些许小事罢了,何必闹大。” 在刚才,季孙宿得到吩咐就应该应下来,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其实也就是觉得有点掉份。 只是吧?季孙行父说得很清楚,郤氏和旬氏会更看重楼令,再来是楼令大概率会坐实天下第二神射手的位置,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为前提,确确实实是应该化解一下,免得楼令在晋国这边得势,日后给鲁国制造出什么大麻烦来。 如此这般,季孙宿也就下去准备礼物。 凡事讲究规则……,至少表面上讲究的鲁国,作为季孙行父嫡子的季孙宿懂得怎么挑选礼物,反正就是不能太隆重,再也就是不能太掉份,讲究的就是一个合适。 所以,季孙宿准备的礼物是一张好弓,再加上几匹绸缎和数十匹布。 什么情况,出门还携带绸缎以及布匹的?这完全就是废话了。 布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粮食作为最为保值的货币之一,尤其是在战乱的时代,布匹和粮食可比铜钱有用得多。 季孙宿带着人来找楼令,一再答应才找到了营区附近,有人前去请见,得到的回复是楼令正在接见楚国司马子反。 子反其实也刚到不久,现下正与楼令面对面坐着聊天。 没错,两人一开始谁也没有提起潘党这个俘虏,先聊互相之间眼中的彼此国家印象,免不得要交流风土人情,到了要互相告辞之前才会提起正事。 因为这样的流程,古时候负责谈判的双方,某些时候能够成为朋友,即便是国家与立场各不相同,后来成为莫逆之交也是屡见不鲜。 “既然季氏世子前来,不如喊来一块畅聊?”子反跟楼令聊下来,发现楼令这人竟然很健谈,尽管缺少了一些贵族的常识和礼仪,相处起来觉得还算愉快。 作为俘虏的潘党就坐在旁边,只不过全程一声不吭,偶尔才会听到“呕”的一声又硬生生忍住。 潘党不吭声的理由太简单,较量的时候被重击了脑袋,不止脑子痛又昏沉,人也是犯晕想吐。 出现那种症状,估计是脑震荡了? 楼令自然没有意见,也就让楼鱼出去请季孙宿过来了。 史书上记载的三桓是: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 当代人却不会那么称呼,只是取第一个字而已,如子反刚才对季孙宿,喊的就是季宿。 季孙宿过来看到的是子反与楼令交谈甚欢的场面,想则是没有多想,互相见礼之后先听了一小会,随后加入交谈。 国家是国家,个人是个人,国仇不等于私仇,当前讲究的便是这样。 所以,总是能够看到战场上打死打死,一旦到了私人场合却是又能把酒言欢。 一直到晋君獳派人过来召唤楼令,气氛才出现变化。 子反坐正,先“咳咳”了两声,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说道:“玉璧一块,玉石一箱,黄金十斤,绸缎五十匹,其余布匹八百。不知道令大夫满意吗?” 就是黄金,不是黄铜。 楚国很早就在开采黄金,也进行了一些储备,只是没有当作货币,用作一些衣服或皿具的点缀上。 楼令迟疑了一下下,问道:“可以换成各类粮食吗?” 倒不是楼令还没有资格持有玉璧或黄金之类,主要是那些玩意到了手里,后面也会换成粮食。 子反很直接地摇头,说道:“便是那些东西了。” 开什么玩笑呢?那些东西换成粮食,知道是多少吗?再从楚国运到晋国的北部,当他们傻啊! 楼令则是以为楚国不愿意给晋国粮食,点头答应下来,随后转头看向季孙宿,一副“你是过来干嘛的”的表情。 季孙宿却是心中发苦,尽管子反是为了赎人,问题是开出那种价码,搞得他准备的礼物很拿不出手了…… 第125章 事关秦国,没有不可能 楼令得知季孙宿是过来送礼,马上知道什么意思了。 “本无矛盾,何必如此?”楼令说道。 季孙宿还是等子反离去才说明来意,道歉自然不可能道歉,礼物送到也便是。 “请令大夫收下。”季孙宿之前找机会出去,临时写了一份礼单,不是直接给事先准备的那些礼物。 毕竟,子反虽然是为了赎回潘党才下重礼,刚刚得到重礼的楼令看到季孙家准备的那点东西绝对瞧不上眼,逼得季孙宿只能重新写礼单了。 楼令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好吧。” 季孙宿行了一礼,随后提出告辞。 一天收了两次礼的楼令心情自然高兴,同时也充分感受到了不同阶层的心酸。 想当初,再怎么拼命能够赚到的钱也就那么多,身份一换时不时有人送礼,分明就不是肯不肯努力的问题。 “不过,这种大发一笔的机会,估计也不常有。”楼令想的是俘虏潘党换钱这事。 晋军的演武自然不是一天就结束,整个演武过程会持续半个月以上。 到后面,楼令不再时刻跟随晋君獳左右,以军官的身份带着自家的私军参与演武。 “令大夫。”屈远时隔快八个月才又一次见到楼令,只不过身份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 楼令当然记得屈远,笑着招呼:“远。” 他俩算是老相识,楼令很长一段时间内很是依赖屈远介绍门路,期间虽说被屈远得了不少好处,问题在于那是应得的。 屈远保持行礼的姿势。 楼令知道因为自己身份上的转变,肯定会让屈远出现改变,主动说道:“我需要大量的粮食,远这边有门路吗?” 其实,屈远就是偶然间碰到楼令,迟疑了很久要不要打招呼,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要谈买卖。 屈远很明显地愣了愣,随后脸上绽放笑容,说道:“令大夫有需要,远一定尽心办事。” 以前叫交易。 现在该是屈远为楼令办事了。 楼令听懂了屈远的意思,其实就是屈远有意挂靠老楼家,想要成为楼氏的附庸。 这不是第一个想要投靠楼令的人,近期进行表态的人极多,尤其是“蒲”地和“霍”地两个区域。 那是因为郤氏从两个地方转移走,当地暂时出现权力真空了。 而郤氏从“蒲”地和“霍”地转移走的原因是要进军南部,抢夺对“温”地的控制权。 现在郤氏和赵氏正在争夺“温”地的控制权,双方暂时只停留在嘴炮上面,不出意外不久的将来该是动用武力了。 楼令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没有进去前已经得知郤武在等候,进去看到了林姒、楼黑豚以及郤武都在前帐。 “让大兄久候了。”楼令很尊重郤武,也必须尊重。 讲实话,没有郤武前期的帮忙,哪怕楼令最终还是能够崛起,过程一定不会这样顺利。 当然的了,楼令与郤武算是相辅相成。楼令获得了上进渠道,郤武也因为楼令的关系在郤氏内部地位大增。 郤武没有说话之前,人看着就有些不好意思。 “令受大兄恩惠极多。如果有什么是令能够帮忙的事情,请大兄一定不要客气。”楼令人没有坐下,而是走到郤武面前。 郤武扭捏了一下下,说道:“是有事情需要令帮忙。” 原来郤武得到了新差事,需要带人前去“楼”地驻扎,他打算进住老楼家留在当地的房舍,特地过来知会一声。 这,就这? 楼令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只不过,互相不认识倒也无所谓,本来就认识的话,获得了调动,进驻某个区域住进相识者的房子,有礼貌的人确实是会事先告知一声。 郤武又说道:“你在村落修了输水管,我打算继续利用……” 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有问题的地方在于设施肯定需要维护,那么也就牵扯到了“专利”方面了。 如果楼令的身份低微,不管发明出什么玩意,谁又会管那么多,能偷绝对是偷,偷不到还能硬抢。 关于“专利”这玩意?首先要身份足够高,有实力来保障权益受到伤害的时候进行追究。 所以,保障“专利”的不是什么国法,其实就是实力! 楼令并不觉得那是多大的事情,也就说道:“大兄自然能够使用,不止大兄,请转告上军佐,郤氏想要用也可以。” 输水管属于一看就会,不会稍微研究一下也能研究出来,可以说几乎不存在什么门槛。 楼令在搬家的时候,该带走的东西一样没留下,一些作为研究的工具带不走则是进行了破坏。 事实上,楼令从来没有想过在“楼”那边待一辈子,很多东西并没有在村里搞。 所以,不管是谁进驻,反正真的落不到多少东西。 楼令有些纳闷的是郤武怎么会转到那个地方,问道:“白翟还是狐氏有异动?” 郤武先是怪异地盯着楼令看了一小会,做出左顾右盼的举动,随后才问道:“你听谁说白翟或狐氏出现异动?” 这倒是让楼令愣住,想了想说道:“白翟有异动?” 白翟是什么?他们是狄人的一支,也被称呼为白狄。 楼令并没有听谁讲起过白翟有异动的消息,纯粹就是近期秦国制造出来的动静有点大。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极多,大多离不开“地缘政治”这个圈子。 晋国的西边就秦国这个能够造成威胁的诸侯国,几年前秦国才刚刚对晋国不宣而战,近期又一再闹出大动静,除了又想东出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要是其他诸侯国,没有人觉得跟戎、狄、蛮之类的势力勾结,换作秦国就不一样了。 至于夷?别看他们跟殷商是生死大敌,轮到姬周却是亦敌亦友,到后面干脆就被接纳进了诸夏体系。 郤武在听楼令问“秦国要与白翟结盟进犯?”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有点傻了。 “秦国再是不堪,怎么会跟白翟结盟呢?”郤武虽然讨厌秦国,却是为秦国进行了辩护。 是吗? 那楼令着实不理解郤武怎么会对白翟有异动的反应那么激烈。 不过,那是郤氏的事情,楼令不好多做打听。 在演武结束后,楼令要向晋君獳请辞,结果被告知还要等一段时间。 晋君獳没有说为什么。 后面,一个叫胥童的人找到楼令,见面就说道:“令大夫吧?请跟我来。” 楼令没有见过胥童。 胥童也不自我介绍。 “足下是?” “胥氏,名童。” 楼令一听这名字,怎么都觉得好像哪里听过,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第126章 这个傻儿子啊! 胥童?他自然是胥氏的后裔,也就是那个曾经风光过,后来衰弱下去的胥氏。 楼令真的忘记在哪里听过胥童这个名字了。 如果历史没有出现太大偏差,等上一二十年或更短的时间,胥童会成为下一任国君的宠臣,获得一个“三郤克星”的诨号。 胥童带着楼令来到城东的一个库房区,没有走进去便介绍:“里面有各种粮食三万石,是君上赏赐给你的。” 粮食? 楼令一听就来劲了。 老楼家现在并没有缺粮危机,只不过粮食真的是越多越好。 涉及到粮食就不算小事,楼令自然是一间又一间库房看过去,来到一个堆满了兵器的库房,疑惑地问道:“这是……” 胥童事先大概也不知道囤有兵器,用茫然的表情说道:“公子没有交代过有兵器啊?” 一间大约十来平方米的库房而已,即便是堆满了兵器,其实戈的数量最多也就数百,不可能再多了。 晋国只有一名在国内的公子,那便是国君选定的继承人,其余子嗣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送出国。 这个是受“曲沃代翼”的影响,相关国策已经在晋国执行了很久,曾经的晋文公就是该项政策的受益者,既: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晋国目前的君位继承人叫寿曼。他的年纪并不大,同时也不管什么事情,说白了就是手中无权。 晋君獳本来是让晋寿曼亲自赏赐楼令,为的当然就是施恩。 这种政治手腕在历朝历代很常见,无非就是给储君挣人情和搭人脉,一次又一次交往中有班底,再靠着一次次恩赐来建立统属关系,加强互相之间的依赖。 年纪不大的晋寿曼也不知道是不懂晋君獳的良苦用心,还是有什么其余事情将晋寿曼给拖住,指派胥童代为操办对楼令的赏赐。 胥童不是那么确定地说道:“既然兵器是堆放在这里,应该……也是赏赐给令大夫的。” 楼令没有说什么,打算找时间问一问国君,确认是赏赐的一部分就拿,不是则不会去动。 再接下来,胥童又带着楼令去了另外一些地方,不是接收粮食、布匹,便是转交奴或隶。 有进行记录的楼令等确认胥童离开,喜笑颜开地拿出记录不停地重新确认。 “国君是因为致师的事情赏赐家主吗?”楼鱼问道。 这问话有带目的。 致师是车组成员的方式展开,国君的赏赐自然有楼鱼的一份。 当然,前提是楼令愿意分润,要不然作为下位者的楼鱼只能干瞪眼。 楼令击败潘党不止是取代了“天下第二”的位置,还为晋国立下了功劳,同时给晋君獳挣了好大的脸面。 除了以上那些,成为“天下第二”的楼令无疑是价值变得更大,身为上位者的晋君獳傻了才不作拉拢。 “近五万石各种粮食,两千多匹布,近八百斤的盐巴,木料、香料、等东西一大堆……”楼令知道晋君獳是真的下血本了。 春秋时代有没有香料?那完全就是废话了。 在春秋时代当然有香料,一般是被用来制作肉酱,只是相对后世的种类比较少而已。 楼令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 “清点完了?”晋君獳正在处理政务,还是接见了楼令。 当前时代,只有国君会在宫城处理政务,其余不管是担任什么官职,每一个人都是在家中办公。 也就是说,压根不存在“公廨”这种场所。 有专门办公场所要两三百年之后,秦国专门开辟公廨这种办公场所,只是到那个时候也不是分得太清楚。例如丞相府,丞相在府中办公,其实也是在丞相府生活,不当丞相了则是要搬家。 真正设立固定的办公场所,其实是隋唐时期的事情了,到那时才有不能带公务回家的限定。 尽管晋君獳没有看过来,楼令还是行礼,说道:“谢君上赏赐。” 晋君獳没有抬头,埋首于文牍之中,像是很随意那般地问道:“见过寿曼了?” 楼令就实说道:“臣并未见到公子。” 晋君獳这才“唔?”的一声抬头,说道:“寿曼没有去?” 楼令说道:“臣见到的是胥童。” 晋君獳脸色变得很差。 楼令又说道:“臣清点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兵器。” 晋君獳在极短的时间内掩去不悦,不爽其实也不是针对楼令,是自己的儿子。 “寡人得知你麾下缺少兵器,刻意给你的赏赐。”晋君獳笑眯眯地说道。 施恩,不就是清楚臣下缺什么,就着需要给吗?越精确就越容易使感恩效果加倍。 现在的晋君獳没有多少心情,主要是自己那个儿子有点混账,好好给铺路都不去领人情。 “你且下去。”晋君獳说道。 楼令必须请示,问道:“臣可以返回封地吗?” 晋君獳还真的想了想近期有没有哪里需要楼令的地方,一番思索下来才说道:“回去吧。只不过……,随时准备听候征调。” 楼令应了声:“唯!”,面向晋君獳原地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晋君獳等楼令离开,转头看向一名宦官,吩咐道:“将寿曼带过来。” 足足快一个时辰的时间,晋寿曼才被人带着来到晋君獳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晋君獳没有第一时间发火。 晋寿曼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由于没有从晋君獳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笑嘻嘻地说道:“近日得了几只好鸡,儿子正在操练它们。” 操练鸡? 诸夏有着很久远的斗鸡文化,没有太多娱乐项目时代,斗鸡就是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 晋君獳抄起案几上的文牍就是甩过去,直接甩中晋寿曼的前胸。 晋寿曼先惊叫一声,随后开始喊痛。 “给你那份差事,是为了让你给楼令施恩。你给我忙着斗鸡!?”晋君獳没有放声大吼,语气却是非常低沉。 晋寿曼还在喊疼。 “你知道天下第二是什么吗?”晋君獳也没奢望晋寿曼能答出来,往下继续说道:“他今天不到二十岁,我用了,你还接着用。那是在给你安排猛士,能保护自己,也能为你杀人的近臣!” 晋寿曼根本不知道天下第二是什么,只是察觉到晋君獳在生气,不敢进行顶嘴,大声说道:“儿子知道了。” 在心里,晋寿曼想的是:“一个外姓而已,不就是我家的一条狗吗?用得着因为这个打我???” 第127章 可恶的谜语人! 讲道理,即便是贵为公子,有那样的想法……或者叫认知,其实显得非常不应该。 更严重的问题,恰恰因为是一国的公子,还是作为储君,有那种想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也太危险了。 只不过,要是知道晋寿曼身边都是一些什么人,大概就能够了解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当前的贵族有自己的一套家族教育体系,教出废物的概率很低很低,晋国公室自然不会缺少教育手段。 然而,晋寿曼身边大多是胥童这种已经衰弱下去的贵族后裔,他们为了重新振作家族,怎么可能不更加巴结储君呢? 至于晋君獳为什么会在晋寿曼身边安排那么多落魄贵族的后裔,想一想晋君獳最想做什么也就知道了。 楼令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国君父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一趟旬氏。”楼令先回到在‘绛’的家,换了一套衣服又立刻出门了。 国君给的赏赐不少,想运回“平陵”并不容易,或者说以楼令在“绛”这边的人手办不到。 有困难找丈人,只是借用人手,承担起那些人手的吃喝用度,再给予旬氏酬劳,并不是一件什么丢人的事情。 是的,就是给予旬氏酬劳,不是给那些被借调的人。 那些人,他们本身就是旬氏财产的一部分,有什么资格要酬劳? “没问题。”智罃很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后一脸哀伤地说道:“近期……不要干什么大事。” 楼令看到智罃的脸色,意识到旬林父病距离病逝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情,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知道了。” 即便是楼氏与旬氏没有联姻,在任的中军将病故,作为晋国大夫的一员,楼令一样要亲自前往吊唁。 因此,在旬林父葬礼的那一段时间,会去葬礼上吊唁的人一定很多,某种程度上就是让晋国进入停摆状态。 楼令也不多作耽搁,稍微跟智罃聊了一会,起身进行告辞。 “令。”智罃喊住到了门边的楼令,等人停步回望,说道:“你去郤氏一趟。” 旬林父故去之后,一定会让旬氏陷入虚弱时刻,远比任何时期都需要盟友。 郤氏有出陪嫁的庶出女,他们跟老楼家却是算不上亲家,只能说有那么一层关系在。 旬氏因为“破格”让郤氏陪嫁庶出女的关系,他们与郤氏有了“特别”的沟通桥梁,特殊时刻自然也就有了别样的用法。 楼令还是那句话:“知道了。” 后面,楼令不止去了郤氏见到郤锜,见完郤锜之后还去了韩氏一趟,见到的人是韩厥。 “君上已经拟定范氏之主(士会)接任中军将一职,还会让他兼任执政。”韩厥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楼楼令看,眼眸里带着审视。 到目前为止,晋国只有一个成为中军将再兼任执政的例子,那便是赵盾。 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赵盾给开了一个坏头,他在晋灵公成年之后并没有归还大权,乃至于行事越加乖张,遭到了公族封君的联合逼迫。 迫于压力的赵盾不是将权力归还给晋灵公,选择假意要离开晋国,又当谜语人对自己的弟弟赵穿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结果赵穿在赵盾没有离开晋国之前将晋灵公杀害了。 因为赵盾没有辞去任何公职的关系,并且他也没有离开晋国,史官明确记载:赵盾弑君。 可以说,赵氏兄弟进行了什么沟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盾没有辞去公职,无论作为中军将还是执政都有义务和责任保证晋灵公的安全,弑君的还是赵盾的弟弟,不是赵盾示意赵穿弑君,赵盾也要为晋灵公被杀担最大的责任。 楼令察觉到了韩厥眼神的不对劲。 讲实话,楼令并不知道目前的赵氏与韩氏是什么关系,一直以为两个家族一直是穿同一条裤子。 因为赵盾曾经对韩氏有大恩的关系,楼令那么认为尽管有误差,核心方面却是没有错。 韩厥收回审视的目光,笑呵呵地说道:“想来,范氏之主不会同意吧。” 楼令比较直接地问道:“你跟我说那些做什么呢?” 韩厥先是低叹了一声,随后改变话题,说起了楚国与宋国的事情,又提到楚国今天会北上与宋国、陈国在齐国会盟的消息。 “郤至去了鲁国。”韩厥说道。 仅以事情的发展,还是不关楼令什么事。 楼令比较好奇的是什么?楚国、陈国都属于南方的国家,宋国大部分城池也是在靠南方的位置,他们怎么会跑去齐国会盟。 “齐国臣服楚国了吗?”楼令问道。 韩厥有些哭笑不得,说道:“齐国怎么会臣服楚国呢。” 说来也是,曾经风光过的齐国,他们连自己都不服,怎么可能会屈服于他国? 说他们连自己都不服,主要是齐国的派系有点多,互相之间的争斗非常凶。这个也是齐国迅速衰弱下去的根本原因。 离开韩氏府宅的楼令在登车之后,离去前一直盯着韩氏的府宅在看。 “韩厥透露给我那些信息,是什么意思?”楼令当然能看出韩厥故意说那些消息,只是由于缺乏‘因’也就想不出‘果’是什么。 尽管楼令与韩厥认识不久,一系列接触下来却发现韩厥是一个很内敛的人,甚至是韩厥明显很怕被牵扯进什么事件。 “韩厥应该是想借我的嘴,向旬氏或郤氏透露什么吧。”楼令心想。 只不过,楼令不会当韩厥的传声筒。 别看楼令已经成为天下第二,很多事情压根不是现在他所能搅进去,一个不慎骨灰就要被扬了。 “出发,回封地!” 在这一天,楼令领着借来的人手,带上国君的赏赐、楚国赔款以及自己采买的一些物资,踏上了归回封地的道路。 结果在六天后,楼令这一伙人离“平陵”至少还有两百里路的时候,旬氏的一支队伍追了上来。 “家主去了。” 由于智罃早先有提醒的关系,并未让楼令感觉到意外。 “君上获知家主去后,当天任命士会为中军将,兼任执政。士会三辞执政之位,君上不允许士会拒绝。” 楼令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看向楼鱼吩咐道:“我需要马上去‘旬’地。由你带队伍回去。” 旬氏来人当着楼令的面,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题外话: 亲,看到这了,给个五星好评吧? 第128章 要对国君有警惕心啊! 知道什么叫谁都能处得来,可是又没真正拿谁当一回事吗? 旬氏知道楼令是郤氏挖掘出来,怕就怕楼令成了自家的女婿,心却是在郤氏那边。 如果出嫁一个嫡女都不能让楼令更加亲近旬氏,旬氏必然会觉得自己亏大了! 楼令急赶到“旬”地,见到的人都是换成了素色。 这里的“人”特指“徒”以上的阶级,普通黎庶对穿衣服本来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不是白色便是灰色,极少有其他色彩。到了“徒”这个阶级才会购买有颜色的布料自己做成衣。 “阿娇还好吧?”旬庚等楼令来的第二天,才跟楼令见上面。 自己的父亲病逝,旬庚有太多需要忙碌的事情,并非是不重视楼令。而楼令才不会因为旬庚第二天才出现就觉得受到了轻视。 因为楼令才刚刚成亲不久的关系,来了之后并没有换上孝服,只是腰带变成了“黑供带”。 “阿娇应该是在来的路上。”楼令没有说什么节哀之类。 他们本身是姻亲,哪怕互相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其实都是失去了亲人。哪有亲人互道“节哀”的呢? 旬庚看上去并没有太浓烈的悲伤情绪,更多的是为旬氏的未来感到担忧。 “君上第一天就任命士会为中军将和执政了。”旬庚说道。 楼令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旬庚又说道:“好迫不及待啊!” 这是分明是晋君獳在刺激旬氏,同时制造范氏与旬氏的矛盾。 旬庚看着楼令,很认真是说道:“我们是亲人。” 楼令重重点头,应道:“当然!” 旬庚又跟楼令聊了约一刻钟,讲的是国君近期做的一些事情,态度上当然是持有不忿,随后便离开了。 认真算起来,楼令与旬庚隔着好几层。 要算的话,楼令是智首的女婿,智罃的妹夫,与智氏更加亲近,轮到旬庚、荀骓、程驩、程滑、程季等一些旬氏的人,其实真的就没有多么亲近了。 当然,实际上还是跟接触多不多有关,再来就是有没有利益冲突。 楼令现在跟谁都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老楼家也就祁氏这么一个邻居,双方还隔着两百多里远,中间有着很多湿地和沼泽区。 其余?位处西北边陲的“平陵”的南面、北面、西面,几百里之内几乎没有人烟,真的没有其它邻居了。 要是再将距离拉得更远一些,南面四五百里之外是国君的直辖区,北面三百里外是狐氏,西面跟狐氏的一些部落活动区域隔了两百多里,而这两百多里全是山。 所以,楼令很满意获得的封地,干什么事情只要己方不招摇,其余家族想知道太难了。 在后面的几天,得知旬林父过世消息的其余家族陆陆续续到来。 当然是晋国内部的人先抵达,九成九是一家之主。 再怎么说,旬林父是以中军将的身份逝世,并且旬氏不是什么小家族,便是再忙也要放下手里的事情,一家之主亲自前来吊唁。 更后面则是来自列国的人,中原各诸侯国都有,并且还有来自诸侯的代表。 楼令说不是客人,其实就是一名客人,肯定不会参与招待前来吊唁的人,极少公开进行露面,更多的时间是待在旬氏安排的一座院子。 “令。”阿娇过来了。 怎么不是称呼“夫君”呢?因为现在压根没有这个称呼。 当前够资格称“君”是众诸侯。 夫妻之间大多喊名,或是称呼“家主”、“主母”,喜欢也能叫“丈夫”、“妻”。 楼令转头看到阿娇,放下手里面的竹简,站起来迎上去,说道:“不累吧?” 阿娇其实已经来了有一会,先去见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后来梳洗了去灵堂见其余亲人,一系列事情做完才过来楼令这边。 “家里一切都好。”阿娇先说这个。 随后,阿娇拉着楼令回去重新坐好,说道:“你已经是天下第二了。” 望夫成龙在什么时候都有,尤其是在春秋战国时代。 在春秋时代,一旦妻子发现丈夫没有任何的上进心,一点犹豫都不会有,马上就会鞭策,一旦鞭策没有任何用,拿上自己的嫁妆就回娘家。 那就是离婚啊! 而离婚在春秋时代,远比想象中更加普遍,尤其是到春秋中叶之后。 楼令显摆地昂了昂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妻子先讲话了。 “不要被国君利用。”阿娇说道。 这点楼令看出来了。 晋君獳做什么都目的性极强,偏偏又丝毫不进行掩饰。 让楼令搞不懂的是,明明晋君獳一点掩饰都没有,有些遭到针对的家族,他们怎么就丝毫没有反应……或者说反击呢? 这里其实就是信息差的因素。 楼令成为晋君獳的戎右之后,两人少不得多接触,有心观察总是能够看出一些什么。 其余人真不是想见晋君獳就能见到,几乎没有接触只能看晋君獳的举动去猜,并且很难进行验证。 另外,或许遭到针对的人并非没有发现,纯粹是他们哪怕知道也很难有什么反应。 毕竟,当前时代虽说君权受到极大限制,问题在于跟君主对着干这种事情,搞了这名君主,更大的可能性是引来更多君主的针对,谁又能够顶得住嘛。 楼令在跟阿娇聊天的时候,频繁地注视阿娇的小腹。 阿娇当然有察觉到楼令的目光频繁在注视哪里,只是没有给予任何的回馈。 没有回馈?那就是阿娇暂时没有怀上。 楼令多少有点犹豫地问道:“霞、伊、薇,她们好吗?” 会犹豫,主要是楼令还没有被同化,当着妻子的面问二三四奶,多少是有些不习惯加心虚。 阿娇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感觉,表情却是很嫌弃,说道:“一个个吃了睡,睡了吃,距离成球不远了。” 也就是当代养猪不是主流,要不然得说快胖成了猪。 楼令嘀咕道:“得运动,不运动,对孕妇和孩子都不好。” 当代可没有剖腹产,稳婆的数量也是极少,生孩子无非就是有过相关经验的人帮忙鼓励,其余几乎全靠孕妇自己。 夫妻相聚,由于是特殊时刻,自然是不会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该到的来客差不多到齐,没来的旬氏也不会等,丧礼也就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这……用冰冻的?”楼令主要是看到梓宫有滴水现象,心里纳闷而已。 其实,真的就是冻过尸体,原因是丧礼进行的过程太久,不冻肯定是要腐臭溃烂。 楼令来了这么久,还是首次有机会辨识来客,一眼扫过去,只能说是人很多很多…… 第129章 赵氏危矣! 人真的很多,一个看着都有身份,只是参加丧礼不适合穿得太华贵的关系,穿着方面都很朴素。 想要知道身份高低很简单,看旬氏对他们的位置安排也便是了。 像是旬氏这种家族,他们绝对不会犯低级错误,也就是在对待来人该待在什么位置出错。 楼令并没有在家属的队列,倒是阿娇在家属那边。 这种安排很合理,阿娇是旬林父的孙女没有错,楼令虽然是旬林父的孙女婿,问题就在于是孙女婿,不是女婿,并且智氏并非大宗,乃是旬氏的小宗。 如果旬氏将楼令安排在家属队列,在当代才算是一种侮辱。 到了现代之后,很多习俗已经发生改变,例如孙女婿在丧礼现场会待在家属人群中。 郤克、郤锜、郤犨、步招、蒲鹊居、郤乞……,等等郤氏的核心族人都在场。 赵氏、韩氏、范氏、栾氏这四家的人却只是一家之主与个别核心族人前来。 从这里能够分辨出一点,郤氏与旬氏正处在蜜月期,才会让郤氏的核心族人来得那么全。 楼令见过赵氏几名核心族人的面,只看到赵朔和赵括在场。 “赵括……”楼令初次知道春秋中期有赵括,其实是感到懵逼的。 为什么春秋中期已经有一名赵括,到了战国末期之后,赵氏还有人取名叫括呢?这个是因为马服君那一代哪怕仍旧为赵国宗室,其实关系也拉得很开了。 另外,春秋战国时代压根没有避讳那么一说,曾经有一位祖宗叫什么,后人完全可以取相同的名。 “你一直盯着赵氏那边在看什么?”郤至没有待在家族队伍,凑到了楼令的边上。 楼令当然不会认错郤至的声音,只是多少有些讶异,问道:“世子从鲁国回来了?” 郤至先点头,又重复道:“你在看什么?” 又能是什么,楼令除了一开始在看赵括之外,其余时间在观察赵氏当代的一家之主。 作为一家之主的赵朔看上去很瘦,瘦得极为不正常,尤其时不时就要捂嘴猛烈咳嗽,任何人见了都能够看得出身体状况实在堪忧。 “上军佐抱恙。”楼令说道。 郤至眉头一挑,纳闷地说道:“谁看不出呢?” 不是赵朔身体糟糕的话,赵氏内部就不会那么乱,搞得赵同、赵括和赵婴齐都快骑在赵朔身上作威作福,对外也基本是后面三人在接洽和处理事务,一家之主却是难得露一次面。 “你听说了吗?”郤至问得没头没尾。 楼令自然也就不知道郤至指的是什么。 郤至极力在掩饰幸灾乐祸,以至于表情看上去很奇怪,说道:“赵婴齐彻夜照顾赵朔。” 啊?这个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如果仅仅是赵婴齐册页照顾赵朔,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能够持之以恒的话,还能作为一件美谈。 问题出现在哪里? 郤至不会跟楼令讲,说是晋君獳要求孟姬,再由孟姬来劝说赵婴齐。 同样的一件事情,绕了好几个圈,几个人的身份又是那么非同一般,没有相关的算计就是怪事了。 谁都知道哪怕是赵朔病逝又绝后,怎么轮都轮不到赵婴齐。 那样的话,赵婴齐博取美名又是为了哪般? 郤至一副诡异发笑的模样,说道:“赵同别出为原氏,赵括别出为屏氏。” 开枝散叶而已,大家族只要地盘足够大,基本上都会那么做。 所以,春秋时代是主动进行分家,压根就不需要“推恩令”的存在。 当然了,说是分家,其实还是听从宗主的命令。 分家,主要是明确继承权,一旦别出就不再具备宗主继承权力了 那样一来,赵婴齐前不久别出成为楼氏的一家之主,近期赵同和赵括也别出,赵衰的四个儿子,除了已经去世的赵盾,活着的赵同、赵括、赵婴齐也就失去了继承权。 至于梁益耳那一支以及赵穿这一支,他们很早就别出了。 这里面的问题很大,搞得刚刚窥知到秘密的郤至很有倾诉的欲望,同时对晋君獳的手腕佩服又警惕。 没错,那正是晋君獳的干涉之下,才有赵氏近期发生的那些事情,负责进行操作的人则是孟姬这位晋君獳的妹妹。 楼令已经搞懂当代的继承权,他会来搞懂这一些,原因当然是已经成婚。 继承权这玩意,无论在什么时代,不论财产多寡,其实都至关重要。一个处理不慎的话,亲人变仇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赵氏之主并没有子嗣……”楼令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下意识伸手反捏住郤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郤至抽回自己的手,对着看过来的楼令做出眨眼睛的举动。 是啊,赵朔没有子嗣,身子骨也相当的糟糕,偏偏一些有继承权的人都别出了,是不是该往更深的层次去想? 如果赵朔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病逝,赵氏在没有继承人的前提下,以当代的规则就是会被除名,一应的封地、人口、资源会被国君收回。 那些从赵氏别出的小宗,他们就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宗,只不过已经不再是赵氏。 郤至紧盯楼令的脸庞,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楼令事先只知道晋君獳在针对赵氏,方才从郤至这里得知赵同、赵括别出,猜测一定有晋君獳的干预。 “我知道什么?”楼令反问。 哪怕是楼令猜出一切都是晋君獳的手笔,傻了才会讲出自己的猜测。 郤至安静盯着楼令看了很久,一阵哭嚎声爆发,视线才转移开。 旬氏已经在送陪葬品进入墓陵。 当前晋国的卿大夫还不是位比诸侯,一应的陪葬品都要遵从《周礼》规范,最为明显的就是陪葬品之中没有战车,倒是可以有一些甲胄与兵器。 好些诸侯国还保持人殉的习俗,晋国没有废除人殉,要到栾书上位之后才会明令禁止,只不过旬氏并没有挑人殉葬,只有旬林父的两位媵自愿随之长眠。 旬林父从病逝,到真正下葬,总共耗时两个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旬林父是在高位病逝,旬氏也是一个大家族,不可能草草下葬,总该留出时间让前来吊唁的人抵达。 那些来参加丧礼的人,有些人在数千里之外得到消息,仅仅是赶往参加丧礼都要走上一个多月。 换作是普通人或小家族,进行丧礼的时间就不用这么久了。 “希望范氏懂分寸。”郤至低声说道。 楼令看向范氏那边,发现士鲂在盯着自己看,双方形成对视都没有挪开视线。 “他是在挑衅我吗?”士鲂这么想。 楼令没有什么内心戏。 第130章 没人在乎 楼令并没有见过士鲂,看了几眼也就移开视线。 前来参加旬林父葬礼的人非常多,晋君獳肯定不会亲至,派来祁奚作为代表。 从晋君獳选择祁奚当自己的代表来看,再想一想祁奚担任什么公职,一下就能够明白怎么回事了。 祁奚目前担任的是中军尉这个公职,而中军尉其实就是卿大夫下面的顺位公职,也叫“卿大夫预备役”。 “晋国卿大夫没有一个祁氏啊?”楼令事实上知道‘举贤不避亲仇’这个成语,只是不知道主人翁何人而已。 因为祁奚代表的是国君,他有资格跟一众卿大夫站在同一个位置。 极可能是与众卿大夫站在一起的关系,祁奚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容光焕发。 既然祁奚代表晋君獳,祁氏自然只能是出动祁午这位世子了。 漫长的丧礼结束后,只有极少数的来客当天离开,更多的人选择留下来继续社交。 这个也能理解。 交通不便利的年代,难得能够碰上一次,更难得是来人众多,一个个身份要么相当,不然就是地位高出自己,谁不想借这种时机多多寻找机会呢。 “秦国确实有异动。”魏颗环顾众人,再说道:“听闻频繁接触白翟与楚国,大有再次东出来犯的意图。” 地点在旬氏的一座院子,在场的人不少,其中包括楼令。 这一次,魏颗代表魏氏前来吊唁,其余魏氏的核心族人则是没有来。 众人聊着聊着,话题被魏颗慢慢转到了秦国身上,一开始就是谈及秦国近来的动向,随后变成对秦国对进过不宣而战之后大肆屠戮的口诛笔伐了。 如果说楚国与吴国是世仇的话,晋国与秦国无疑也是世仇。 只不过,晋国与秦国除了是世仇之外,两个国家还频繁进行联姻。 晋国其实就是没有多余的选择,同姓不婚为前提得情况下,多数诸侯为姬姓,楚国是叛逆,其余诸侯国实力太多,只有一个异姓诸国秦国尚可,选来选去只剩下秦国最适合与晋国进行婚嫁了。 所以,不止是晋国公室频繁与秦国联姻,两国的公族也婚配得非常频繁。 晋国的公族不止跟秦国公族婚配频繁,晋国内部的赵氏也是跟晋国公族婚配最多的家族,只是以往尽显在公族封君,到了这一代的赵氏之主却是娶了国君的妹妹。 上一次秦国对晋国不宣而战,秦军在魏氏进行了大肆的杀戮,屠戮了魏氏近两万人口。 那可是春秋中期的两万人口,好些小型诸侯国的全国总人口也就三五万,要是这种小国被屠了近两万人口,几乎跟灭国不存在区别了。 众人自然知道魏颗为什么会那般在意。 晋国跟秦国比邻,魏氏的封地就在秦国的势力范围边上,秦国有东出的可能性,不管是宣战或打不宣而战,魏氏就一直需要集结部队进行警戒,免得再次被偷袭和屠杀、破坏。 “一直听说白翟,他们怎么回事?”楼令悄声问智罃。 “狄人,也是白狄最大的一支。”智罃现在不好向楼令讲太多,又说道:“等有机会再跟你介绍。” 楼令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是魏氏请求其余家族重视秦国,尤其要警惕秦国的再一次不宣而战。 看现场众人的反应,真正重视的人好像没有,话题很快就又被引导到其它事情上了。 楼令能够看出魏颗很无奈。 可是魏颗已经强调过,没有人进行重视,便是再无奈又能怎么样呢? 新的话题是关于楚国与宋国、陈国的会盟。 在之前,楼令以为他们是跑去齐国境内会盟,听一些人讲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有一个地方的地名叫‘齐’,他们跑去那边会盟了吗?”楼令比较重视的是晋国权贵对会盟的态度。 尽管不是晋国的核心人物之一,楼令还是能够看出君臣根本不想近期与楚国交战,尤其是进行大战。 “尽管‘邲之战’损失的元气已经渐渐得到恢复,国内的情况却是越加复杂。国君对付赵氏的意图太明显,还制造了范氏与旬氏以及郤氏与赵氏的对立。肯定不适合对外开启规模浩大的战役啊。”楼令心想。 果然,众人也就谈及楚国与宋国、陈国的会盟,没有涉及到其余诸侯国开始对楚国进贡的话题。 那些诸侯国对楚国进贡才是晋国最应该重视的事情,不止是晋国少了收入,楚国却是获得了收入,其实跟“天下人心”的关系更大。 大家都以为晋国不行的时候,哪怕晋国其实行,想要证明自己真的行,要付出成倍的努力。 所有诸侯都认定楚国是新的霸主,他们在遭遇挑战就能够招呼更多的小弟,一旦成功扛住了压力,到后面晋国都要被迫向楚国进贡了。 散乱的话题聊了不少,到后面各自散去。 楼令与智罃找了个地方,没想到的是魏颗也跟了过来。 “现在根本不适合开启国战。”魏颗看上去比较抑郁。 楼令跟魏锜不对付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搞不懂魏颗怎么会来楼令与智罃聚会的地方。 说起来,魏锜倒是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不止看不到人,什么消息也是没有。 智罃不搭话不行,说道:“是啊,中军将刚刚履任,需要时间来熟悉政务。” 到最后,士会还是宁死不愿兼任执政,只拿了属于中军将的印玺和帅旗。 因为士会的识相,似乎是得到晋君獳更多的信任,连带士鲂也得到了好处,成为了新的司马。 原本担任司马的韩厥却是成了下军大夫。而韩厥就任下军大夫之前,其实韩氏与祁氏进行了很久的沟通。 如果是按照顺序,本该是祁奚补上空出来的下军大夫职位,问题在于晋君獳有自己的操作。 这也是晋国设立卿位之后,第一次发生非顺位递补。 晋君獳一定不知道这一次打破常规的代价会有大多,或许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现场就是魏颗主要跟智罃在聊,后面还会去找旬庚。这是因为旬氏的主要封地也在晋国西部,一旦秦国再次入侵,旬氏肯定也会蒙受损失。 两个极可能因为秦国入侵而损失惨重的家族,他们不应该紧密地站在一起吗? 只当听众的楼令,他近期接触的人非常多,得出的概念就是:其实无论春秋时代还是什么时代,一切都是以利益为核心,为了利益哪怕互相不对付,一样能愉快玩耍。 第131章 回到封地 到魏颗即将离去之前,他才看向楼令,说道:“我会让锜来向令大夫致歉。” 楼令看了一眼智罃。 “你俩本身就没有什么仇。”智罃说道。 楼令重新看向魏颗,笑着说道:“那我等着。” 这话没有什么问题。 要是楼令不接受魏锜的道歉,其实才是最大的问题,几乎明确表示:我记仇,咱们两家没完! 魏颗笑了笑,再次行礼才离开。 “魏锜拖累了魏氏啊。”智罃看着魏颗的背影,悠悠地讲了这么一句。 楼令之前不理解晋君獳怎么会放过魏锜和赵旃,后来才琢磨明白,分明就是晋君獳将赵氏和魏氏的把柄抓在手里,想追究随时都能引爆。 魏氏没有人担当卿大夫,只是他们的实力并不弱。 赵氏有族人担当卿大夫职位,并且还是“一门四卿”的情况。 看看,一个家族两位卿大夫和两位军大夫,家族封地极多,还占着“原”地和“温”地两个粮食高产区,就问该不该被针对吧? 如果不是晋君獳主要针对赵氏,又不想将针对赵氏表现得太明显,以魏锜和赵旃在“邲之战”干的事情,足够砍了他俩的脑袋,再清算两个家族,使之元气大伤。 晋君獳为了除掉先氏,选择将“邲之战”的战败算在先氏头上。 现如今,先氏已经在晋国除名,主要的核心成员都被杀死,一些庶出不是被吞并,便是不能再使用先氏的名头。 这是晋君獳的一大成功,增长了整顿晋国的信心。 有了一次成功的案例,晋君獳必然会继续操作,并且分了操作层次,接下来就是轮到赵氏了。 当然,有哪个家族跳出来可劲蹦跶,晋君獳也不是非要优先对付赵氏不可。 所以,旬氏明明被范氏挑战,由于旬林父身体状况堪忧,旬氏选择了隐忍,同时看不出旬庚有什么其它的举动。 同理,士会明明能够就职中军将再兼任执政一职,他的选择却是告诉晋君獳宁愿自杀以证清白,说什么也不敢军政一手抓。 旬氏选择了隐忍,范氏见好就收,极可能两家就是逃过了一劫。 楼令觉得郤氏会成为晋君獳手上的利刃,不得不思考关于自己的定位。 一番想下来,楼令苦笑了。 什么地位和实力啊?哪有楼令去选择的份。 “我没得选,只能是尽可能地获得好处!”楼令心想。 在旬林父葬礼结束之后的半个月,楼令成为最后离开“旬”地的人。 阿娇暂时需要待在“旬”地,等待两个半月之后,楼令会亲自来“旬”地将阿娇接回去。 那是阿娇作为孙女要跟一众族人为旬林父守三个月的陵墓。 等待楼令回到封地,时节已经临近夏季。 “春播顺利吗?” 楼令回到封地,没有休息就召唤各个主事者。 有些人距离近,他们得知家主返回,早早来到府宅等着被询问。 有些人则是离得比较远,例如远在北面两百多里外的楼黑豚起码要十来天才能返回封地。 楼森负责“平陵”城周边的春耕情况,率先回答道:“开垦出来的农田,一半已经播种。” 赵锜则是负责无名湖泊那边的春播,第二个说道:“开垦情况良好,用水方面,今年已经全面播种了。” 一个又一个进行汇报,数据由楼有现场进行统计。 “到了夏收的时候,家里有两万八四亩的收获;今年已经动员过‘士’和‘徒’,冬季收不到税。”楼有长久眯着眼睛,不眯着眼睛看谁都模模糊糊。 楼令稍微愣住,心想:“两万八千亩?” 按照耕作一半,留一半养地力,这一般的操作方式,老楼家能够耕作的农田已经达到了五万六千亩? 另外,楼令现在已经明白一件事情,春秋时代的一亩比现代的一亩占地大。 当前,农田是以九宫格的方式来开垦,交税交的就是九宫格中间的那一块。 关于农业,楼令是以家族人口,再计算最大消耗,来进行笼统的一个计算。 例如,平时成年人一天会消耗五斤左右的粮食,孩子一天的消耗按两斤来算。 如果是特殊情况,像是在播种,每一餐消耗的粮食就会增多,差不多是成年人一天七斤,孩子一天三斤左右。 一亩的出产,一季的粟米为两百斤左右。 夏收之后还能补种豆类。 楼令当家做主了几年,哪能不清楚不是种什么吃什么,粟米和小麦都是拿出去交换粗粮。 所以,一亩出产了多少,并不是拿来吃,该交税的税需要交,留下一些作为备用,更多的是拿出去换成其它粮食或其余物资了。 楼有还在继续翻看相关数据,同时也在书书写写,算好之后看向楼令,说道:“加上君上的赏赐,家族不再增加人口,算进必要的物资交换和工程维持,家里的粮食能够消耗两年。” 这话一讲,楼令瞬间就心安了。 当家做主最怕的就是粮食储备不够,出现这种状况,家族离分崩离析其实就不远了。 毕竟,养不活人的话,理智的做法是赶紧大肆出售奴隶,节省更多的粮食来供应属民,免得属民吃不上饭去投奔其余贵族。 属民竟然能投奔其他贵族?这个完全就是废话了。他们虽然是贵族的财产,然而作为财产并非恒定,完全能够去其他家族劳作换口饭吃。 所以,关于属民这个阶层,哪一个家族敢恶意苛待呢? 每一个家族都会尽力收拢人心,怕的就是遭遇情况,治下的人给逃亡个干干净净。 在这种关系之下,家族遇到了困难,为了不让属民大批逃离,家主都要出面说明情况,再与属民“约法三章”之类。 这一种事情有发生过,只是并非以前。 历史没有出现改变,到了赵武复立赵氏就会发生。 赵武的后代赵鞅做得更夸张。 赵鞅因为与范氏中行氏的战争,被迫与治下黎庶进行约法,后面被商鞅拿去用,秦国的“耕战之策”就是商鞅借鉴赵鞅的一些政策写出来,得到了秦孝公的认可,随后秦国以“军功爵”制度为核心进行了变法。 “这几年大概不会发生大战,家里的事情就拜托各位。”楼令说着对众人行了一礼。 没人避开,只是进行回礼。 楼有回完礼却是紧张地问道:“家主想做什么?” 做什么?楼令已经受够武器都要进购了! 一个连武器都难以成批自行打造的家族,算是什么家族? 因此,楼令必须尽快改变这一个现状! 第132章 不好不坏正合适 当前的任何一个大家族,他们都能够批量生产各种武器,许多家族不止能够自产自用,还能拿出去进行贩售。 说是自产自用,其实就是以成本价卖给家族的“大夫”、“士”和“徒”,并不是白送的那种。 晋国目前最大的兵器贩售商不是别人,正是掌握全国铜矿所有权的国君,只不过国君没有亲自下场,历代晋君都有专门的白手套,便是丽氏。 所以,当代的丽氏之主丽蒲后,他除了有“匠人世家”的身份之外,同时也是晋国最大的兵器贩卖商。 晋国第二大兵器销售商不是别人,很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没有卿位的魏氏,他们同时还是中原地区最大的防具出售方。 楼令“知道”魏氏是以打造防具起的家,没想到魏氏能够以非卿位家族的身份,去占有中原地区那么庞大的市场。 “我们囤积了一些皮革,只是没有制造优质防具的技术。”林姒可能是最早得知楼令想发展军工的人之一。 几天前,楼令带人出城,他们直奔“平陵”西边的山区。 队伍中有一些懂得探勘矿脉的匠人,他们的任务是寻找铜矿。 明明发现铜矿要禀告国君,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楼令怎么还带人进山寻找铜矿? 注意那个关键词:私自开采。 也就是说,贵族其实能够向国君谋求开采权。 各个贵族在封地发现铜矿,只要不是超级富矿的话,国君还是比较乐意以合理价格授予开采权的。 楼令看了林姒一眼,说道:“制作皮甲的技术还需要继续摸索。” 技术不就是摸索和研究出来的吗? 老楼家现在是没有相关的技术,恰是因为没有,才更应该努力。 “要是能够把冶炼铁搞明白……,我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提一提意见,真正干活的还要是匠人来……”楼令真的不懂专业的冶炼技术。 楼令的优势在哪?他知道一些基本常识,例如煤在洗煤和炼焦之后能够使温度增高,适合用来冶炼金属;冶炼出铁矿,加入合适比例的碳能够使铁更为坚硬,只要配方正确还能炼出钢! 不会实际操作没关系,楼令作为一家之主,掌握了正确的思路,反复试验以及细化研究就是家族其余人来干的了。 这叫什么?叫合理分工。 “家主小心!” 一声呐喊让楼令回过神来,随后挽弓射箭,一头朝他们方向哼哼唧唧冲撞的野猪立刻毙命。 箭正中野猪的额头,没进去约十五厘米左右。 中箭的野猪顺着惯性往前冲了六七米,重重地砸在地上又拖行了两米才停下来,侧躺着四肢僵硬绷紧。 “外围是谁看护?”楼令问道。 楼鱼立刻说道:“我去处置。” 在荒山野岭之中,怎么可能不预防遭受野兽的袭击? 有野猪能够冲到楼令所处的附近,不是外围的人失职又是什么。 一名叫追的小伙持剑慢慢靠近野猪,仔细观察才对楼令喊道:“家主,它已经死了。” 这名叫追的小伙是田的长子。 在田阵亡之后,楼令给予了很丰厚的抚恤,同时征召了追当自己的亲随。 可以说,追因为父亲的阵亡,就势完成了阶级飞跃,并且比其余“士”的前程还要远大。 随着楼令的地位越来越高,能够少了追的前程吗?追在某天拥有自己的“氏”,几乎就是时间问题,不像其余人只有微薄的希望。 没有多久,楼鱼回来禀告:“家主,约十五米外矮坡后面草密集的位置有野猪洞。看痕迹,它就是从野猪洞出来,径直冲到这附近。” 那么,突然出现野猪就不是太大的失职,只不过没有事先察觉有野猪洞也是一种失职。 “打五棍。有下一次,收回爵位与田亩。”楼令不止懂得了怎么管理家族,治军的手段也学到了一些。 楼鱼应了声“唯!”,下去进行处置了。 以前老楼家属于小家小业,互相之间不是亲戚,便是一块生活了起码三代人,使用“家族模式”来管理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老楼家的总人口已经一万五千多人,尤其是人口来源很复杂,再不用“企业模式”来进行管理,非但家族内部会很混乱,报团取暖的分帮结派情况一定会非常严重。 一个小插曲,楼令晚食的菜单上加了一道炖野猪肉。 “家主,好消息!”敖看上去浑身脏兮兮,手里捧着一块矿石,跑得屁颠屁颠。 楼令的视线被敖手上的矿石吸引,没有等敖靠近,大声问道:“找到矿了?” “是啊,一个杂矿。”敖离得近了,站定之后将矿石递给楼令,继续说道:“有铜也有铁,暂时不清楚哪一种比较多。” 铜铁共生矿? 没有多少相关知识的楼令能看得出敖很高兴,问道:“是好事?” “好事,肯定是好事!”敖又是喘息了一小会,笑吟吟地说道:“一国之君看不上,其余大夫也不会嫉妒,正适合咱们家。” 啥玩意啊? 楼令消化了才理解怎么回事。 可不是嘛! 富矿绝对轮不到老楼家去开采。 哪怕不是富矿,好一点的铜矿也必将被那些家族窥视。 最重要的是什么?因为是铜铁共生矿的关系,一旦老楼家获得开采权,不止能够获得铜,也能得到铁。 敖满脸喜悦地说道:“家主,咱们家应该冶铁!” 楼令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敖也不卖关子,说道:“南方好些家族大肆使用铁器……” 他看到楼令突然间瞪大双眼,知道是楼令误会了,赶紧说道:“不是打造成兵器,是冶炼出来再锻造成为铁皮,应用在农具上。” 楚国是大量使用包铁农具的一个国家,再来是吴国。 别小看只是包了一层铁皮,有这么一层铁皮的存在,农耕上面真的得到不小助益。 楚国和吴国虽然是世仇,他们却一致死死地捂住使用铁来加强农具的秘密,压根不想让其他国家知道。 “你说过,在楚国那边没有亲人了?”楼令听完之后,问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这一下换敖愣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在楼氏随便挑,只要没有婚嫁的姑娘,看中谁就是你的。”楼令说道。 敖没有犹豫,说了一个姑娘的名字。 楼令更不会犹豫,说道:“我亲自为你主婚!” 这个家臣不止办事卖力,往往还能给楼令制造惊喜。 所以,楼令怎么可能不大加笼络呢? 虽然老楼家的闺女拿不出手,问题在于敖想更进一步,乃至于为子孙后代开辟阶级飞跃的空间,便是老楼家的姑娘在长相上不怎么样,与政治前途相比,还要加上子孙后代的前程,该怎么进行选择,压根就不用想。 第133章 身份带来的便利 楼令带人在野外探勘了将近两个月,找到了一个铜铁共生矿,两个小型的铁矿,煤石矿、铅矿、石灰岩、等等矿类也找到了不少。 那些矿产都有用,价值最大的是哪个铜铁共生矿以及铅矿,至于煤石矿在晋国真的不难找。 “只是勘探方圆五十多里便有这么多矿类,真是矿产丰富啊!”楼令没有魂穿前就知道晋地不缺煤炭,对此没有任何的意外,勘探一圈就能找到两个小型铁矿则是感到了欣喜。 那些矿产并不是在深深的地下,其中一个铁矿跟露天差不多,几乎不存在太困难的开采障碍。 说起来,中原列国对铁矿和煤矿根本就不重视,哪怕勘探到都是丢到一边,认为还没有石灰岩的价值大。 那个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利用,由于不知道用来做什么,自然无法挖掘其价值了。 楼令只是带人勘探方圆五十多里而已,一下子发现那么多矿类,并且没有将黏土算进去,真心是觉得得到了一块风水宝地。 “家主什么时候启程去都城?”敖已经感到迫不及待了。 而敖会迫不及待的原因太简单,他得到了楼令的承诺,一旦冶炼铁出来再应用于农具,农耕情况得到明显改善,便能够脱离家臣的身份,以“士”的身份挂靠在老楼家。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等于说敖先是奴,后面成了仆,又从仆变成家臣,再从家臣要获得真正的自由身,尤其是在晋国成为一名“士”。 那么一个过程发生的例子,别说是在晋国,即便是整个诸夏体系的列国,以自己的努力取得这种成果,真的是发生得太少太少了。 敖欣喜的不是获得“士”的身份,其实是看到楼令的开明。 在老楼家,类似的例子不止发生在敖身上,只要是证明自己的实力,每一个人都能获得阶级的飞跃。 “拥有这么一名主上,是我们的幸运啊!”敖对旁边的几个人说道。 那些人猛点头。 他们与敖有相同的经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事先不敢想象的赏赐。 在这个赏罚全凭掌权者好恶的年代,有能力不代表就会有一个好前程,没有本事也可以骤然间获得高位。 遇到一名赏罚公正的领导者,尤其是这名领导者很大方,有做事能力的人,谁会不喜欢,又怎么会藏拙呢? 敖看着他们,说道:“正因为这样,我们要更努力啊!” 努力能够得到回报,谁还想着躺平? 他们脸色无比严肃,轰然声应:“诺!” 因为需要取得矿产开采权的关系,楼令来到了都城。 楼令到都城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请求谒见国君,刚进城就去了旬氏那边,随后又去了郤氏,傍晚才回在“绛”的那个家。 “近期有发生什么事吗?”楼令问道。 长期待在“绛”的是楼冰,他说道:“近来都城谈论最热烈的事情是赤狄、留吁、铎辰的正式覆灭,范氏因此获得大利益。” 在之前,赤狄和留吁、铎辰只是大溃败逃窜,不能说是被覆灭。 楼令起了兴趣,说道:“说说。” “赤狄被鲜虞狄吞并,留吁和铎辰归顺。”楼冰却只是说结果。 鲜虞狄是哪一支?他们与中山狄、仇由狄同穿一条裤子,历史进程没有出现意外,日后鲜虞狄和中山狄会联合组成中山国。 留吁和铎辰也是狄人的一支,他们都能够归属于赤狄,只是又不属于赤狄“王廷”所领导。 现在,晋国击败赤狄,吞并了赤狄大量的人口,赤狄仅剩的人口又被鲜虞狄吞并。以历史纪年的方式,赤狄无疑是退出了历史舞台。 楼冰的地位有限,能够知道的事情也仅是在食肆听来,关于打下赤狄之后的领地分配就不知道了。 “国君近期要奖赏有功将士。”楼冰说道。 楼令笑着说道:“那看来,我是来得巧了。” 由于身份地位的关系,楼令能够接触到的人身份肯定更高一些,并且他还能够随时进出宫城,有条件在受封者不知情之前,率先获得相关的信息。 翌日。 楼令一大清早醒来,梳洗与用过朝食之后,出门来到宫城。 值岗的人认识并且知道楼令的身份,他们自然不会将楼令拦在宫门之外。 “令大夫才离开,怎么突然来宫城?”祁午现在是‘阍人’之一。 所谓的“阍人”就是宫城卫士。 才离开? 楼令离开“绛”已经四五个月,哪里是什么才离开嘛。 不过,春秋时代的人,他们的生活节奏很慢,做一件事情耗费几个月属于正常,花费数年乃至于十来年干一件事情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楼令来都城是为什么根本不用藏着掖着,说道:“封地疑是发现铜矿,故而前来谒见君上。” 祁午挑了挑眉头,问道:“铜矿?疑是?” 楼令随口说道:“有铜也有铁,不好做判定。” 祁午想说什么,却见楼令对自己拱了拱手大步走远。 “有铜也有铁?混生矿,用得到特地来见国君?”祁午并非不学无术,很快就猜到楼令想获得那个铜铁共生矿的开采权了。 进入宫城的楼令没有被任何人阻拦,一路顺畅地来到晋君獳办公的地方。 只不过,楼令并没有马上跟晋君獳提起铜铁共生矿的事情,安静地待在不起眼的位置。 晋君獳当然看到楼令了,只是没有什么反应,继续与人商讨政务。 “‘随’地赐予会卿(士会),‘留吁’奖赏给庚卿(旬庚),‘铎辰’给赵婴齐。”晋君獳看到没人反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了。 晋君獳看向楼令,问道:“你怎么来了?” 楼令这才向前走近,先行礼,再说道:“臣的封地勘探到疑是铜矿的矿产。” 晋君獳没有太大的反应,很随意地说道:“这种事情你找内史。” 楼令却是没有退下,一脸的迟疑。 晋君獳也就是看在上了战场需要楼令的份上,问道:“还有什么事?” 楼令答道:“臣不知道是铜矿还是铁矿。” “你想获得开采权?”晋君獳问道。 要是在其他年代,楼令会说一句“圣明无过陛下”的话,现在却是老实说道:“臣确实想获得开采权。” 晋君獳有点不耐烦了。 “臣告退。”楼令说着已经在原地倒退,刚要转身的时候被喊住。 晋君獳埋首于文牍,说道:“寡人会让内史派人加快办,不是富矿可以给你开采权。” 楼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晋君獳又说道:“你别着急赶回封地,留在都城等候寡人的吩咐。” 楼令行礼应了声“唯!”,又是站在原地两个呼吸的时间,确认晋君獳没有其它指示,才转身迈步离开。 也就楼令是晋君獳的戎右,否则哪怕是卿大夫,真的不是想见到晋君獳就能立刻见,要先通禀,再等候安排接见时间的! 第134章 始料未及 楼令出宫城并没有立刻前往内史董存的府宅拜访。 毕竟,楼令借着戎右的身份进出宫城很方便,想见到晋君獳也不难,职位却是跟内史管的部门不挂钩。 内史是干嘛的?他是管理国家财政的一个公职,不止负责掌控收支,还为国君管理着所有名下的农耕收入,包括进行放贷。 所以,内史这个职位在任何国家都显得无比重要,非国君心腹不可担任。 回到家的楼令吩咐楼冰,说道:“你亲自去董氏,禀告我希望求见存内史。” 董氏就是公族的一支,也是晋国当前十大家族之一。 在晋国内部,不算有卿位的家族,实力不俗的公族还有贾氏、杨氏、霍氏,算上董氏的话,便是五个。 目下,晋国的公族很团结,尤其是历经赵盾高压统治之后,正是公族封君最为抱团的历史阶段,他们紧密团结在晋君獳的周边。 因为那种原因的关系,作为国君的晋君獳说话才能大声,一点不怕有哪个家族翻脸。 说白了是什么?谁掌控实力最强劲的武力,说话就敢大声,做事也更有底气。 三天之后,楼令临近下午出现在了董氏府宅的门口。 “令大夫。”董安负责在门口接待楼令,先出声招呼,再行礼说道:“家父已经备下宴席,里面请。” 董安石董氏的世子,他进行迎接很给面子了。 楼令是晋君獳的戎右,以派系来算的话,楼氏尽管不是公族,现下与公族却是一伙的。 当然了,派系什么的是次要,一定是董氏有什么目的,他们才会表现出这种礼遇。 楼令先回礼才下车,与董安并肩从偏门进入董氏府宅。 每一个家族的正门都不会随便打开,要么是遇上了大喜事,不然就是家族有核心成员过世,否则正门压根就不会开启。 进去之后,一个不大的院子呈现眼前,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有被平整出来的空地。 楼令看到的是董氏的仆从忙碌在搬东西。 “‘新绛’那边的府邸已经差不多完工了。”董安见楼令好奇,给出了说法。 楼令知道晋国要迁都。 只不过,一开始君臣还在犹豫到底要搬到哪里,有说搬去旬氏的封地,有说搬去瑕氏的封地,到最后还是韩厥一语定鼎,才让晋君獳决定新都建在“韩”地、“翼”地“旬”地的北面,大河的东面,汾水的西面。 “新都已经修建好了?”楼令感到了惊讶。 晋国商议迁都已经是七八年的事情,只是因为地址没有确认,工程肯定无法展开。 真正确认新都地址约是在两年前,没想到新都竟然已经修好了? 董安奇怪地看了楼令一眼,反问道:“令大夫不关注新都情况的吗?” 讲真话,楼令倒是想关注,奈何消息来源渠道有限,总不能派人时刻去盯着,或者时不时派人去窥视吧? 董安也不等楼令回答,自己往下说道:“周边的家族,包括范氏、郤氏、旬氏、韩氏、赵氏……,皆有派人参与新都修筑,耗时两年已经将城墙修好。城内的宫城大约还需要一年,各个家族在新都的土地规划基本差不多了。” 城墙与宫城理所当然是晋君獳出钱来修建,城内安排给各个家族土地,他们自己要用的建筑物却是要自己建了。 “国君之前说要在新都给我留下土地,一直以来没有落实……”楼令想到了这件事情。 其实,不止楼令这边没有得到落实,好多家族也在等着晋君獳进行规划。 晋君獳最为信任或器重的家族,也包含了需要麻痹的家族,他们则是早早被规划,派人前去修建府邸。 关于新都的话题,董安只是点到为止。 楼令在一个大厅见到了董存,行礼问候道:“见过内史。” 董存笑眯眯指着一个座位,示意楼令先去坐下,吃饱喝足了再谈事。 楼令走到门口就发现里面有多少人,只是董存没有进行介绍。 在场的人之中,楼令看到不少眼熟的人,认识的则是有四个,全是公族的封君或家族世子。 “我已经提前派人通知要拜访,董氏却在今天进行聚会,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楼令没有不安,有的只是出现困惑。 “你怎么也来了?”步毅的座位就在楼令的右手一侧。 步氏是郤氏的小宗,郤氏是晋国的公族,尽管步毅不是世子的身份,他却是国君的御戎,自然在这种场合该有一个正式的座位。 楼令说道:“我三天前派人前来会禀,告知今天会上门拜访。” 步毅其实是郤至的同胞弟弟,比较诡异的是随了叔叔步招的氏,再了解到步招没有亲儿子这么一回事,其实就能了解具体情况了。 直白点说就是:步毅被过继给了步招。 这一场宴会没什么好说,开始就是董存说祝辞,随后的全程就是吃吃喝喝,偶尔才有人说几句话。 楼令从董存的开场祝辞才明白今天是给董安的归来洗尘,之前董安作为使者去了卫国。 在宴会结束后,楼令刻意待在大厅的院子里没有走。 楼令今天就是来跟董存说发现铜铁共生矿的事情,不在今天把事情搞定,以当前的办事效率拖个十天半个月都算短了。 “我已经听君上派来的人说了。你的封地发现发现铜铁混生矿,我会尽快派人过去核实。”董存清楚楼令在关注什么,不想为难肯定先将事情搞定,想谈其余事情再说。 楼令进行感谢,催促则是不可能催促的。 别人已经给面子,自己再催促,多么不懂事的人才会这么干嘛。 董存见楼令有告辞离开的意图,先命人煮来汤水,又接着聊了一些在楼令听来比较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跟赵氏也不相关,对我说赵氏的事情做什么?”楼令其实已经意识到一点点端倪,只是不确定。 董存见已经差不多,人先站了起来。 东道主站起来?楼令自然也要跟着站起来。 “君上有吩咐。”董存先提醒楼令注意听,随后说道:“你明日前往赵氏,听从孟姬的指挥。” 楼令一时间变了脸色。 这个…… 不是! 楼令是晋君獳的臣子没有错。 可是,臣是臣,奴仆是奴仆,楼令凭什么去服务孟姬啊? 董存当然看到了楼令的表情变化,拿出了晋君獳的信物给楼令看,再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是君上的命令!” 第135章 到底卷进了什么事件里面? 楼令只是需要稍微扭捏一下,表达出去为孟姬服务的抗拒,哪可能不遵从晋君獳的命令呢? 其实,楼令也能拒绝,只是无法承受拒绝之后要承担的代价。 “让我去赵氏听从孟姬的指挥?”楼令想到两个可能性。 首先,晋君獳安排孟姬搞事情,担忧孟姬的安全,才有了楼令去赵氏保护孟姬的任务。 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埋汰人,或许是孟姬要偷摸干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比如赵朔生不了孩子,需要有人来给孟姬播种。 当然了,不可能是楼令在孟姬身上播种。 “如果是第二个可能性,我一定马上离开!”楼令还没有活够,不可能在孟姬身上挥洒汗水来播下种子。 真的! 那种事情谁去做,一时的爽快,不久之后……可能是孟姬确认怀孕那一刻,除了赵朔之外,无论谁是孟姬肚中孩子的父亲都要死。 “家主……”楼冰发现回到家中的楼令脸色很不好看,想问又不敢问。 楼令当然不会对谁讲出自己的猜测。 谁都不能讲。 谁听了都会招惹祸事。 这种事情只能让楼令自己憋着。 当夜,楼令辗转反侧,一直到凌晨时分才睡着。 结果就是楼令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喊醒。 “遵从家主的吩咐,卯时三刻到了。”楼冰能看出楼令根本没有睡够。 没有片刻的耽搁,楼令起身梳洗再吃过朝食,什么人都没有带,亲自驾车来到了赵氏府宅附近找到接头人。 “我叫娱。”她先自我介绍,随后上上下下看了楼令一阵子,才又说道:“车驾不能进入府宅。车放在这里,你跟我来。” 楼令动都没有动一下。 该矫情的时候必须矫情,要不然有些人会觉得听从指示是理所当然,自己也会完全失去主动权,落得一个任人摆布的下场。 娱还真的就是故意以那种方式先行接触,为的就是试探楼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楼令还是站在车上没有动。 难道楼令要开口说一句“我是下大夫”,再警告娱尊重点吗?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只需要冷冷地盯着娱看也就是了。 “我会派人来将车送回大夫的家中。”娱说着话,看到的还是一副冷冰冰模样的楼令,随后跪在地上,请罪道:“仆有罪,会找主人请罚。求大夫跟仆来。” 楼令还是没有动,只是开口说道:“你死定了。” 并不是在威胁,是这个女人真的死定了。 她属于没有救,并且没人会救的那种。 娱被说得浑身一颤,脸色也是瞬间变得煞白。 无论娱是谁的仆人,她敢对一名有大夫爵的人不敬,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再则,现在是楼令来帮孟姬的忙,哪怕仅仅是为了让楼令心里舒坦一些,孟姬都不可能让娱继续活着。 这个不取决于楼令到底追不追究,纯粹就是娱被抛出来当柴火,注定要燃烧自己。 “求大夫……” “带路!” 不是楼令铁石心肠,压根是他没有立场去搭救,再则便是救不下来。 果然,楼令久久没有动身,有另外的人过来了。 来人还是一名女子,先很有礼仪的对楼令自我介绍,再明知故问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楼令刚才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这个女人了,没有进行搭话,只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这些女人自己搭戏台子,又担任了演员,想演戏自己去演好了。 蒹霞示意跟来的随从将娱拿下,随后用讨好的表情对楼令说道:“请大夫随婢来。” 还是个“婢”呢?原来是宫城女官的出身。 自知下场不妙的娱明显想求饶,话没有喊出来就被捂住嘴巴拖向拐角处。 看了一出戏的楼令心想:“宫城出身的人,心眼就是多啊。” 当天,楼令进驻赵氏的府宅,并没有见到孟姬本人。 楼令被安排在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子,里面设施相当齐全。 那一个叫蒹霞的女人,她便是负责楼令饮食起居与其它需要的主管。 楼令见到孟姬还是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让令大夫久等了。”孟姬脸色有着很明显的歉意。 楼令虽然没有表现出生人勿进,态度却是依旧很冷淡,直接问道:“不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怎么叫“公子”呢?因为真的就是称呼诸侯的女儿为公子,并不是喊“公主”。 到喊“公主”的时候,已经是战国阶段了。 楼令必须知道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孟姬见过的贵族不少,含括任何的年龄阶段,起初可能没有注意,一旦注意就能察觉到一些端倪。 只不过,孟姬也就是能够看出楼令很抗拒,哪里能够猜测到楼令拒绝在自己身上播种这种事情。 其实也就是楼令想多了,他要是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贵族,有可能让晋君獳安排来送死。 问题在于楼令是当今的“天下第二”啊! “近期可能有人对我不利,所以拜托了兄长。没有想到会是大夫过来保护。”孟姬说道。 不是播种的事? 楼令脸上的冰冷减少了许多。 另外,楼令来都城是属于临时起意,并非是被晋君獳召唤而来。 所以说,误会了啊! 楼令知道要当保镖有些话不得不问,也便问道:“在府宅的时候,令需要担负保卫工作吗?” 这一项必须问,能够从中判断孟姬面临的危机有多严重。 孟姬明显犹豫了,想了想才说道:“大夫平时住在这个院子,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派人来请大夫过去。” 那么,孟姬面临的危险到底严不严重啊? 楼令说起了其它的话题,道:“请公子派来能够见到君上的人。” 孟姬深深地看了楼令一眼,应道:“蒹霞便能随时见到兄长。” 不等楼令再说什么。 “我不能久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蒹霞去办。”孟姬说完立刻迈步离开。 这一次见面,楼令只知道自己需要保护孟姬,其余信息一点都没有得到。 “刚才蒹霞带我进来的时候没有刻意规避谁,说明孟姬根本没想瞒着。那到底是谁威胁了她的安全?”楼令讲实话不想卷进任何破事里面,问题是人生在世谁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在当晚,楼令就接到了任务。 那是赵朔不在场,孟姬与赵括、赵同、赵婴齐、等等赵氏核心族人吃饭的场合。 楼令的座位被安排在孟姬的附近,讶异没人过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只看到赵同、赵括一再用恨不得杀人的眼神频频注视孟姬与赵婴齐两人。 “我到底是卷入了什么破事里面啊?”楼令深感无语,只是一点主动窥视秘密的想法都没有。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很好,一旦知道了反而要惹得一身骚。 第136章 日后必有重谢 “竟然没有人过问我为什么会在场,只是看到的时候有点意外?”楼令不说话,一直在关注众人。 在用餐的时候,只有餐具的碰撞声,压根就没有人说话,更不会吃出“吧唧”声。 这一套礼仪先在贵族中通行,随后慢慢传到日子过得去的家庭,到现代仍旧有人遵行。 事实也是那样,有教养的人,谁会吃东西吃得不断“吧唧”的作响? 楼令很快吃完,他继续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直至孟姬吃完站起来,才站起身来走向孟姬,一副保镖该有的模样。 在孟姬站起来之后,没有吃完的人也放下了餐具,只是多数人用冰冷或愤恨的目光注视孟姬,人并未站起来。 这种气氛之下,谁都能够察觉到不对劲,只是没有人掀开表层。 孟姬看了一眼楼令,随后迈步。 楼令对众人行了一礼,快步跟上孟姬。 整个过程还是没有人说话。 差不多来到主宅区域,楼令在一道门前停下。 “请大夫随我来。”孟姬进行邀请。 主人家的主宅,也就是生活区域属于私密,除非是很亲密的朋友也不是想进就能进。 楼令来赵氏这边就没有多余的表情,说道:“这是主宅,令怎么能够进去呢。” 孟姬笑着说道:“丈夫知道你过来,想见一面。” 楼令这才跟着孟姬迈进门槛。 一道很长的矮墙隔绝了赵氏府宅,里面其实分了很多的区域,家主生活区,其余家族成员的独立生活区,安置客人的宅院,仓库区域,饮食位置,每一个区域也是用矮墙来区隔开来。 所以,想从这个区域来到另一个区域,真的就是需要通过一道道门。这些门没有门板,只是每一道门都有高高的门槛,门槛又能够被抽掉,为的就是方便车辆通行。 楼令进入主宅,看到了值岗的赵氏武士。 那些武士的数量不少,每隔六七米就站着一个,他们看到孟姬领着楼令出现,只是看几眼就挪开了视线。 楼令在一个院子里面看到了赵朔。 作为赵氏之主,赵朔给人的印象根本不像一个“赵孟”该有的样子。 对了,赵氏的每一代家主都有一个称号,既是:赵孟。 赵孟,是春秋时代人们对晋国赵氏历代宗主的尊称,非特定单指一个人。孟,长也,故赵孟之意为赵氏大宗的宗主。 赵氏的每一代家主都以强势和霸道示人,好像不表现得那般,便不是一名合格的赵氏之主。 楼令有专门打听过赵朔的为人,得到的信息是赵朔在当宗子时期确实很威风凛凛,为人行事甚至可以说非常嚣张。 让赵朔发生改变的是生病以后,整个人发生了令人惊讶的转变,非但为人变得温和,甚至可以说变得很是软弱。 凡事就是对比来的。 说赵朔变得软弱,主要是赵括和赵同表现得无比嚣张。 到现在,赵括和赵同架空赵朔的事情,其实在贵族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赵氏发生小宗代大宗什么时候发生。 “见过上军佐。”楼令行礼问候。 以身份而论,赵朔其实不用回礼,还是回礼致意道:“令大夫。” 天色已经晚了,楼令不想有任何耽搁,问道:“不知道上军佐让令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赵朔要说话,结果猛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止住咳嗽,接过旁人的一碗汤喝起来。 哪怕是光线不足,楼令还是看到那碗油腻腻的汤,心想:“咳嗽还喝这么油腻的汤水,不是要加重病情吗?” 当代不止缺乏医生,其实医术也是在开拓阶段,药方估计没有多少,很多病状也没有靠谱的治疗方式,一些忌口的注意事项更不是常识。 楼令跟赵朔完全没有交情,更不想在晋君獳针对赵氏的时候当好人,没有提醒赵朔咳嗽就不要吃油腻的东西。 在赵朔咳嗽的时候,作为妻子的孟姬走到身后侧一直轻拍赵朔的后背,两人看上去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等待赵朔缓过气来,将碗递给旁边的仆人,很是歉意地对楼令笑了笑,才说道:“我妻子请求君上让令大夫过来,是我的主意。” 是吗?楼令不信。 一定是赵朔为了孟姬的名声考虑,主动将事情揽过来,也在暗示欠了楼令的人情,日后会进行报答。 不过,楼令压根没有拆穿的必要。 “家族不幸……”赵朔看到楼令转身欲要离去,又是“咳咳”了两声,喊道:“令大夫留步。” 楼令可不想听赵氏内部发生了什么破事。 一个家族发生了什么,外人除非是想搞事情,要不然非但不能打听,知道得越少,惹上麻烦的机率越小。 “总之,我妻子的安全,拜托令大夫,事后赵氏必有重谢。”赵朔看出楼令根本不想知道前因后果,没有进行为难,进行该有的道谢,态度也摆了出来。 楼令说道:“令是君上的臣子,自然听从君上的命令。”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负责保护孟姬的安全,其余一概不掺和。 短暂的见面之后,楼令回到了临时的下榻之所,刚进入院子就看到蒹霞捧着一个盘子在等候。 “大夫。”蒹霞掀开了盖在盘子上的布,露出成堆的马蹄金。 所谓的“马蹄金”当然不是黄金,其实就是马蹄形状的黄铜,单独的一锭便是当前时代价值最高的货币单位,一锭约是现代的两百五十克。 盘子上至少有五十锭,约是现代二十五斤的东西,蒹霞举得毫不费力。 倒不是说二十五斤很重,主要是女性的臂力比较差,并且不知道蒹霞捧了多久。 “这是家主与主母给令大夫的谢礼。”蒹霞说话的时候,还有另外两人掀开了盘子上的布,黄铜锭的数量一致,皆是五十锭。 在当代,“一金”约能购买到一百石的精粮,一百五十金也就是一万五千石。 所以说,赵朔和孟姬很大方。 楼令却是没有半点的高兴,相反确认事情会很难搞,至于麻烦到底多大,又是卷入多深,缺乏相关信息,暂时无法进行预判。 “能够确认的就是与赵括、赵同、赵婴齐有关。只不过,赵朔被架空得那么厉害吗?连家族内部可以信得过的人,一个都没有?”楼令感到难以置信,并且深深地感到不解。 第137章 家门不幸啊!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楼令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清闲。 没有人过来打扰楼令,并且孟姬也没有进行过召唤,搞得楼令很像是纯粹到赵氏这边来度假。 不得不说的是,赵氏因为家大业大,再加上家族传承悠久的关系,各种生活品质上确实有大家族该有的规格。 拿吃喝来说,尽管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一样是各种水煮,味道方面却是远超老楼家。 这种情况也不让楼令感到意外。 毕竟,赵氏家族传承历史悠久,他们也不是一代两代人之内发达起来,有资源也愿意养专门的厨子。 而厨子的工作除了日常烹饪之外,他们哪能不试图进行研究,想要将食物做得更好吃呢?没有找到新的突破,肯定是在原有的菜色上进行改良了。 “我还不到将精力放在研究美食的时候,要不然……”楼令用匕首割着羊腿,一块块割好的肉粘上一些酱料放进嘴中嚼起来。 炒菜在当代还没有出现,需要到两宋。那是因为铁锅被发明了出来,北宋期间懂得炒菜的厨子,无一例外都藏着掖着,再享受绝对的高薪。 其实,没有铁锅也能炒菜,只是炒起来的菜没有用铁锅来炒好吃。 还需要知道一点,制造铁锅有门槛,真的不是掌握冶炼技术就能做出铁锅。 哪怕是到了有明一代,大明与外部的贸易,铁锅仍旧是主要商品,蒙古各汗国的不少权贵甚至用铁锅来当名字,例如“脱欢”、“帖木儿”、“妥欢帖睦尔”等等。 仅仅是一个炒菜,楼令拿出来就能够当成祖传家业。 问题是什么?在任何时代,尤其是春秋时代,光有技术根本不够,还要有保住技术的实力,否则一旦拿出来,等着家破人亡吧。 其余时代,无非就是权贵的实力被最大压制,再来就是有皇权在盯着,多少是增加了一些威慑力。 不过,那种威慑力仍旧很差,依然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或人脉,怀璧其玉就要有家破人亡的心理准备。 所以吧?楼令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纳闷一些穿越的同行,他们怎么就敢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之前,敢剽窃……,不是,是就敢进行“发明”并拿出商品去销售,更神奇的是没有连人带骨头被吞得干干净净。 某一天,楼令像往常那般锻炼完毕,梳洗之后待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吵闹声。 家宅出现吵闹声?这种事情不能说没有,只是出现的概率很低。 耳朵好使的楼令倾听了一小会,模模糊糊的词汇断断续续传过来,大多是一些“无耻”、“我要杀了你”、“狗男女”、等等之类。 “赵同和赵括的声音最大,其余声音不好判断是谁。”楼令已经站起来,思考要不要披甲,最后决定不披甲。 吵闹声里面的关键词太明显,连“狗男女”都骂出来,肯定是发生了跟颜色有关的故事。 “令大夫,令、令……大夫!”蒹霞跑得很快,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顺气,看到楼令就喊道:“过、过去……,过去保护主母。” 楼令问道:“要披甲吗?” 正在顺气的蒹霞迟疑了。 楼令站在原地,一点不着急地等着蒹霞给出答复。 “不、不用了吧?”蒹霞迟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催促道:“请令大夫随婢来。” 楼令却是走回屋里拿剑,出来就跟在蒹霞后面来到一个仍旧在发生争吵的走廊。 现场的人并不多,赵朔将孟姬护在身后,夫妻两人的正前方就是持剑的赵同和赵括,旁边倒着手臂被划伤的赵婴齐,再来还有几名赵氏的族人与家臣,甚至现场倒着几具尸体。 楼令过来时,目标明确往孟姬那边走。 “这里有你什么事!?”赵同对着楼令就是一声大吼。 楼令脚步根本没有停,路过赵同和赵括边上还抽出了剑,保持警惕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受君上的指派,前来保护君上的妹妹。除非君上明确解除命令,或是有新的指示,不然只能尽责。” 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的关系,赵同和赵括想说什么,心有顾忌又不能说,人看上去却是更加愤怒了。 赵朔的脸色白中泛青,站立的时候也有些摇摇晃晃。 孟姬正在哭泣,一边哭一边用怨毒的目光来回扫视赵同和赵括。 赵同丢下了手里的剑,大吼一声:“家门不幸啊!!!” 赵括也丢了手里的剑,倒是没有喊上一句什么话。 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的赵婴齐满脸的害怕,频频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赵朔和孟姬,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赵同和赵括离开之后,赵婴齐才站起来。 “我……,这……”赵婴齐看到赵朔摆了摆手,低叹一声也走了。 楼令已经有了猜测,自认为猜测会非常靠谱。 这不是赵朔长久无法使女人成功怀孕吗?不确认是不是能够人道,反正就是他的女人都没有怀孕。 然后,昨天孟姬确认有了身孕。 再然后,孟姬很长一段时间频繁与赵婴齐独处。 知道孟姬有身孕的赵同和赵括,他们极度怀疑孟姬肚子里的孩子是赵婴齐的种。 赵括和赵同来拜访赵朔的时候,发现孟姬又和赵婴齐在独处,尤其是孟姬和赵婴齐的相处方式看着极不对劲,导致本就有所怀疑的赵同和赵括当场发作了。 吵闹声引来了赵朔,很诡异地不问为什么发生吵闹,直接让赵括和赵同消失,进一步刺激到了赵同和赵括,赵婴齐又多说了几句,冲突当场爆发。 吵闹期间,赵括率先动粗,他拔出剑弄得连锁反应,在场护卫都有自己要用性命保护的人,尤其是赵婴齐的护卫反应最为过激。 赵同和赵括当场杀了赵婴齐的三名护卫,他们的护卫也出现了死伤,甚至还有家臣被波及受伤。 “果然是孟姬与赵婴齐通奸吗?可是……赵朔的态度很奇怪啊!”楼令心想。 事情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当事人不说,大概率也不会说,谁又能清楚呢? 只不过,楼令发现赵朔的态度非常明确。 赵朔摆明了就是要保护孟姬! 因为赵朔的态度,给这一件事情增加了不少悬疑。 再怎么说,赵朔都是赵氏之主,不可能消息完全被禁绝。 孟姬与赵婴齐亲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赵同和赵括知道,他们肯定会明里暗里提醒赵朔的吧? “令大夫。”赵朔很尽力想笑,只是完全笑不出来,说道:“请令大夫近日搬到主宅前面的院落?” 楼令看了一眼还在继续哭泣的孟姬,纳闷孟姬怎么能哭得那么委屈,迟疑了一下下,点头答应下来。 第138章 注定成为不解之谜 孟姬怀孕了? 那么,孟姬肚中的孩子究竟会是谁的呢? 存疑是因为赵朔成亲之后的数年之内没有让任何一名女性怀孕,恰是这样让赵氏内部出现不稳,闹到赵朔病情加重甚至被赵同、赵括联合起来架空了。 所有人都认定赵朔无法使得女人怀孕的情况下,出现了孟姬和赵婴齐很亲昵的相处模式,很难控制其他人不多想,乃至于赵同和赵括有过激的反应才算是正常。 赵同、赵括和赵婴齐是赵朔的叔叔,其中的两个有了过激反应,另外一个卷入颜色门,一旦赵朔处理不慎,一场内乱就要在赵氏爆发了。 “孟姬肚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啊?”楼令心里很好奇,任何窥视的行动却是不会有。 不管孟姬怀上了谁的孩子,那都是公室与赵氏的纠葛,其他人不好掺杂进去。有谁介入,绝对是带有不良居心。 楼令很清楚一旦事关颜色的话题,怎么都无法解释清楚,尤其是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 因为科技不发达的关系,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验证谁是孩子的父亲。 等孩子长大看长相?因为是家族内部通奸,孩子的长相压根不足以作为凭证。 滴血认亲?这个办法虽然在历史上出现过几次,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滴血认亲之所以变得众所周知,其实是现代香江编剧与导演的瞎胡搞,传播开来让人们误以为这个方法靠谱。 楼令孤身一人来到赵氏这边,一开始就是不想牵扯进任何人。 怎么说呢?楼令起码有大夫爵在身,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为前提,赵氏的一些人脑子有病才会去杀死一名大夫。 没有爵位在身,然后又牵扯进乱七八糟事情之中?没有死纯粹是运气足够好。 再则,楼令是受到晋君獳的指派,多少也是一层保护。 哪怕是这样,楼令仍旧足够小心翼翼,没有得到召唤绝对不出现,出现了能够闭嘴也是一言不发。 “如果赵氏会覆灭,又有谁能够对我秋后算账,赵武吗?”楼令其实不知道赵武的太多事迹,只知道是‘赵氏孤儿’的主角。 日子又是那样一天天过去。 在那一段时间里面,赵氏没有再出现过核心族人聚在一起,楼令自然也就不用直面赵括或是赵同,倒是经常与赵朔、孟姬一块用餐。 楼令亲眼所见,赵朔和孟姬保持着恩爱,一点都看不出有隔阂的样子。 一直到临近秋收前的半个月,楼令得到了来自国君的命令。 “令大夫可以回封地了。” 楼令比较纳闷怎么是丽蒲后前来通知。 “蒲后过来是跟赵氏主母商谈修建宫中庭院的事情。”丽蒲后主动进行解释。 楼令知道不该问,还是问道:“公子仍然可以常住宫中?” 丽蒲后笑着说道:“君上很疼爱公子。” 这个公子指的是孟姬,不是晋君獳的任何一名子嗣。 丽蒲后很愿意跟楼令结交,主动提到了不少事情,包括晋君獳在宫中划出一块地,要专门给孟姬修一座命名为“下宫”的宫阙群。 “下宫?下宫之难发生的地点啊!”楼令想着,看到蒹霞走了过来。 蒹霞先行礼,再说道:“大夫,主人请您过去。” 楼令对丽蒲后抱歉的笑了笑,行礼说道:“日后有机会再聊。” 丽蒲后回礼,说道:“令大夫且去。” 没有多久,楼令见到了穿着常服的赵朔,现场已经摆上了汤水、瓜果等物,一副要好好聊一聊的架势。 赵朔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双膝跪地再挺直腰杆,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楼令先行礼再坐到赵朔对面的座位。 “这一段时间有劳令大夫了。”赵朔说着举起装有汤水的觞,比了一个邀饮的动作。 任何的毒药,不谈剂量都是耍流氓。 楼令根本不相信当代有剂量少却能毒死人的毒药,只是举起来要喝之前仔细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异味也就少许抿了一口。 为什么楼令要有被毒死的顾虑?还不是赵氏正在发生的事情太龌龊,连叔叔跟侄媳妇通奸都闹出来。 今天,赵朔的精神看上去不错,本来还没有咳嗽,喝了一些油腻腻的汤水又开始咳得很厉害了。 赵朔邀请楼令过来,自然是为了进行感谢。 而以赵朔上军佐的身份亲自对楼令进行感谢,讲实话不止是给面子,完全能够称得上是礼贤下士了。 这么说吧?楼令与赵朔的差距不止是中大夫、上大夫(晋国称卿)这么简单,实际上还要看两个家族的实力差距。 用更直白的说法,国部级大咖跟地市级小咖,差距究竟是多大能够理解了吧? 赵朔没有提赵氏的事情,聊着聊着聊到了老楼家的现状,给了一些发展的建议。 “保证农耕产出与人口增长是一个家族的根本,缺了这两样的增长,其它一概与实力无关。”赵朔用这句话来作为结尾。 楼令听出了赵朔的意有所指。 简单来说,楼令牵扯进了不该参与的事情,哪怕是来自国君的命令,隐患无疑是极大的。 赵朔站了起来。 楼令自然需要跟着站起来。 “这个给你。”赵朔拿出一块铜牌,递给楼令的同时,说道:“凭借这块铜牌可以随时见到我。” 其余的话赵朔就没有提到了。 这一块能够随时见到赵朔的铜牌,某种意义上是赵朔给楼令的护身符,防止赵同、赵括或赵氏的谁要迫害楼令,届时楼令能够拿出来威慑,也能凭借铜牌找到赵朔进行求助。 楼令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赵朔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相送。 来时孤身一人。 走时却是多了一批人。 跟着楼令离开赵氏的有蒹霞,以及伺候了楼令将近两个月的一批仆从。 他们从今往后便是属于楼氏了。 “对于旬氏、郤氏、韩氏等那种大家族,他们绝对是隐患。对我家来说,隐患当然是隐患,只是……能够发挥价值。”楼令可是知道包括蒹霞在内,好多不是宫城的女官便是仆从的出身。 那可是出身宫城啊! 不是讲名头之类,仅仅是他们掌握的技能,知道对老楼家能够起到什么助益吗?仅仅是让他们教导族人礼仪,培训仆从之类,够老楼家永远受益的! 楼令回到家,第一个吩咐便是:“去打听打听,有谁见过赵婴齐没有。” 第139章 自家的产业,白痴才冒充专家 楼令就料定一件事情,也即是赵婴齐活不了多久了。 那根本是不用猜,不管赵婴齐跟孟姬的关系怎么样,只要有叔叔和侄媳妇通奸的传闻,反正一定会死一个。 什么?其中一个死了会坐实通奸的传闻之类?那是现代人的思维,春秋时代则是讲以死明志。 楼令不认为孟姬会自杀,一来孟姬是国君的妹妹,死了必将牵扯到赵氏;这样子的话,赵婴齐去死就很合理了。 后面,外出打听的人回来,一系列的消息显示赵婴齐活得好好的,比以往还要更加的潇洒。 正是因为这点,楼令能够断定赵婴齐活不久了。 一个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发生改变,改变得越多越大,遭遇的事情一定更大! 曾经的赵婴齐尽管不是活得小心翼翼,起码没有当前的那么放荡不羁,摆明就是碰上了无法抵抗的权威,用放荡不羁来进行控诉。 “有关于我的传言吗?”楼令最重视的事情是这个。 楼冰摇头说道:“并没有家主的传言。” 楼令先说了句“这就好。”,随后又说道:“准备一下,两日后启程回封地。” 马上就要秋收,家主理应在封地主持相关事务。 在楼令回到“绛”的家中,傍晚有人送来了一批礼物。 这一批礼物来自国君,没有说以什么名义赏赐,东西却是送到了。 楼令看了礼单,脸上露出了笑容:“国君没有把我当狗。” 什么是狗?其实就是做什么都应该,干活再给几根骨头,别奢望能够得到等价的回报。 如果给人做事就是当狗?那世间的狗就很多了啊! 做了某件事情,得到了合理的回报,乃至于回报很丰厚,其实就是一种很正常的雇佣关系罢了。 国君送来的东西对楼令很实用,两千多的各式农具,城外还有三百多匹马。 这是身为老板得知下属有什么困难,下属给做事之后,给予了最现实的奖励。 老楼家当前确实很缺农具。而农具这玩意想要大批购置并不容易,原因是没有家族对外大肆贩售农具,一般是每一个家族自己慢慢去积累。 说白了无非是农具没有多少利润,制作农具缺很耗人力和工时,肯定也就没有家族愿意拿这行当成为主业了。 十三天之后,楼令带着人和物资回到封地。 由于在都城待了两个多月的关系,他们回到封地已经是秋收进行时。 “秋收事务是主母在负责?”楼令回封地的路上有拐去‘旬’地接阿娇,结果得到的信息是阿娇已经自行回‘平陵’了。 说起来,阿娇并没有派人到“绛”去告知楼令回“平陵”的事情,搞得楼令不重视阿娇,或阿娇不尊重楼令似得。 林姒回禀道:“确实是主母在主持秋收。” 大家族出身的阿娇,她怎么会没有学习过管理呢? 现如今,只要是成为家族,家主一生需要无休止的纳赋,到了播种或收获的时候出征在外,家族内部的事务只能是由主母来支持。 那样子的话,身为主母却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行呢? 所以了,只要是有家族教育的家庭,不止会集中男性族人进行教育,族中的女性也能够获得教育。 楼令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平陵”城内赶,先安排人将一些人以及物资送回去,带上必要的人手四处进行巡视。 实际上,楼令也就是魂穿之后才亲自接触到农耕,一开始只是干人力调动,压根不插手播种与收获的安排。 到现如今,楼令仍旧只是做统筹的工作,发布要开垦多少亩,当天一共耕作多少亩,其余的耕作同样只是关注而不进行详细干涉。 不懂就是不懂,装什么专家啊? 不懂又非要去微操,砸的是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的饭碗,何必嘛! 楼令没有魂穿之前,老楼家就在进行农耕,尽管他们做得并非最好,起码有安稳的产出。 到了现代,尤其是进入二十一世纪,多少人有真正下地干过活?反正楼令是没有的。 没有任何农耕经验的楼令,拿着一知半解又不知道转了几手的信息去瞎搞,导致一年的产出降低乃至于全无,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我连收集粪便施肥都不敢做啊!”楼令是真的不敢! 得益于楼令穿越之前看过一本小说,作者写了没有经过沤肥过程直接挑到农田施肥,遭到众多读者吐槽与纠正,才让楼令知道原来还有沤肥那么一个过程。 楼令是知道要沤肥了,问题在于只是略懂,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暂时还没有能够进行相关的试验与验证。 一圈走下来,楼令发现阿娇做得挺不错,至少秋收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乱子。 楼令不懂人工,但是他知道纵览全局,再根据实际的需要来分配合理的人手。 那种工作其实只是很初级的管理学,掌握相关数据做起来并不难。难的地方在于愿不愿意去看数据,或者说有没有把数据看进去,再得出相关的分析,察觉到失误有没有进行及时的调整。 楼令与阿娇的相遇是在城外一座村落。 “第一次做,有点手生。”阿娇一副成熟妇人的打扮,看上去非常朴素。 楼令鼓励道:“你做得很好。” “我发现了很多看不懂的东西。”阿娇有着明显的困惑。 他们已经是一体的夫妻,有些秘密楼令自然不会再深藏了。 阿娇想了想,问道:“湖泊边上的村落,不是应该专职于渔猎吗?” 楼令说道:“咱们家现在条件有限,需要先讲究各处的自产自足。某些地方产能溢出,再拿来弥补其它其余的需要。” 小农经济体系而已。自幼生长在诸夏大地的人,哪怕没有参与建设或操作,生活上总是能够接触到,相关的思想就是那么一点一滴深入骨髓,压根不用再进行刻意的教育。 阿娇先有些茫然地点头,随后招呼旁边的仆人,翻找出了一根竹简递给楼令,说道:“中军将主动去职了。” 刚从都城离开的楼令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跟他一直待在赵氏府宅里面有关,没有得到相关的信息。 士会是在楼令离开都城的第二天正式向晋君獳提出辞呈,三请之后才得到允准。 这种大事情发生,中枢有必要告知各处的贵族,楼令这边算是消息来得比较晚了。 “只当了一年的中军将啊?”楼令挺佩服士会的理智。 尽管只是当了一年不到的中军将,范氏起码有过了相关的履历,对整个家族的好处无限大。 楼令心想:“那……接下来是郤克担任中军将了?” 短短两年不到,晋国的中军将轮换了三人,事情算是可大可小,众诸侯还不知道会怎么看…… 第140章 别跟孟姬有纠葛! 哪怕是没有掌过权的人都知道权力的甘美超乎想象,真正品味过权力甘美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势,轮到闭眼的前一刻都还恋栈。 士会身体状况怎么样不提,他竟然在活着的时候请辞? 那可不是没有拿到手,相反是将权力拿到了手,享受过权力带来的甘美,再毫不迟疑地放弃了到手的权力! “要发生内乱了吧?”阿娇问道。 楼令对阿娇有这种政治敏感并不觉得惊奇。 诸夏历来不缺巾帼英雄,相反越久远的时候便越加屡见不鲜。 当代的贵族女子接受到的教育不比男性差多少,大家族出身的贵族女子其实远比一些小家小业的人更懂得政治。 旬氏遭到了范氏的挑战是发生在阿娇没有出嫁之前,她怎么会不关注晋国的时局呢? 楼令说道:“他是属于急流勇退。” 阿娇一听就懂了。 士会这一退,非但会让晋君獳非常高兴,其实也等于范氏给了旬氏一个交代:俺们不是想跟旬氏过不去,完全是被逼无奈啊! 然后,范氏在找到机会对旬氏退让一步,互相之间的仇恨也就能够得到最大化解了。 其实,士会成为中军将是在旬林父病逝之后。 因此,旬氏跟范氏也没有什么非得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 只要范氏肯对旬氏伏低做小一次,让出一些利益,真的什么矛盾就都没了。 如果范氏的士会担任中军将到死去的那一天,情况自然是变得不一样,无论范氏用什么方法补偿旬氏,挑衅并且成功就会变成事实。 明明是同一件事情,怎么操作不一样,结果也变得不一样?那其实就是做事的顺序问题。 阿娇没有提要不要跟旬氏说一说的话题。 楼令自然也不会去提。 不是说不关两夫妻什么事,以事实而论旬氏是楼令与阿娇的靠山,只是过早去提会变成埋汰旬氏举族上下没有聪明人,必将使得旬氏众人感到很难堪。 所以了,做事还要讲究一个时机合适,否则很容易出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负面效果。 夫妻两碰了面,阿娇将手头的事务转给楼令,她自己则是回城去管家宅的事情了。 只不过,阿娇回去之后见到蒹霞等一些孟姬送的人,第一时间派人给楼令送了一封手书。 “反应这么大?”楼令看完手书,感到了诧异。 阿娇的手书里面写得很明白,不应该接受那一批人,尤其那些人是孟姬送的。 根据阿娇的说法,大家也就是无法摆脱孟姬,要不然压根没人愿意跟孟姬做朋友。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跟孟姬做朋友,阿娇并没有在手书中提起。 楼令给阿娇回信,表示那一批人由阿娇进行处置,自己不会再过问。 其实就是楼令知道阿娇会妥善安排,压根不会做出杀死的举动。 毕竟,孟姬前一脚送人,后一脚被老楼家全部杀死,不是要跟孟姬结仇吗? 忙碌半个月,楼令回到家中。 “你以后不要再牵扯进赵氏……,尤其是孟姬的事情了。”阿娇根本没有生气,反而是一副很为楼令担心的模样。 楼令苦笑说道:“我无法拒绝国君。” 哪怕是旬氏,他们也不敢明确拒绝来自国君的指令。 这一点阿娇当然知道,只是仍旧说道:“只要牵扯到孟姬,一定要拒绝。” 楼令定定地看着阿娇,知道一定会有后续的解释。 果然,阿娇很是鄙视地说道:“嫁为人妇,凡事却是以娘家利益为主。没有半点嫁为人妇的模样。” 这里必须要了解一点,其它时代不清楚,春秋时代的女儿一旦嫁出去,绝大多数确确实实是以家庭为主。 她们清楚嫁人后就有自己的家庭,家族日后将由自己的孩子来继承一切。即便是与娘家发生了矛盾,她们的倾向也是嫁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家族。 至于说丈夫或丈夫的家族对不起自己之类?看看她们的陪嫁成份,不止是有随嫁的姐妹,还有跟来的家臣,乃至于有属于自己名下的食邑。 随嫁的姐妹除了是人形聊天工具,也是代孕对象。 一块到夫家的家臣却是会掌握权利,他们自己不要都不行的那种。 有自己名下的食邑,她们可不是离开了夫家就活不下去了。 其实,一旦家主与主母不合,该家族出现的危机将远比外部入侵更为严重! 因此,春秋时代虽然没有诞生“举案齐眉”这种成语,一个家族的家主和主母哪怕是两看生厌,他们都会保持最大的克制,原因是无法克制的家族无一例外都以极快的速度灭亡了。 国家的中军将再次出现更变,楼令仅仅是属于需要知道消息,用不着刻意回都城一趟,更不用派人祝贺的阶层。 这里无关老楼家与郤氏是何等相处模式,单纯楼令还不够格参与到那种层次。 秋收之后便是进入到过冬准备阶段。 临近冬季之前,郤至却是来到了“平陵”这一边。 “令,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参与。”郤至见到楼令没有客套,很直接地提出来意。 原来上任不久的郤克得到一个任务,明年需要去鲁国出使。 出使任务本不关楼令什么事情,奈何鲁国上下对步毅与楼令冲撞军营异常不满,无数权贵与吃闲饭的儒生习惯性打嘴炮,扬言要教训步毅与楼令,进而让郤克出使鲁国的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 “家主刚刚就任中军将,怎么能够允许鲁人无礼?届时你随团出使,但凡有鲁人敢多嘴,当场射死他!”郤至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楼令:“……” 其实,楼令已经知道现在有儒生,刚听到挺诧异,后来知道是周公旦创建了“儒”这个职业。 是的,一开始的“儒”就是职业,负责观察天象的术士。 因为职业的关系,儒需要能说会道,又因为能说会道慢慢让职业出现改变,到春秋中期已经变成了公认的“嘴炮专家”了,并且也延伸到了各行各业,不再专门负责观察天象。 至于周公旦为什么在有“天官”的情况下又创立“儒”这个职权相冲突的职位?真相已经被历史所埋藏。 楼令问道:“世子去吗?” 郤至根本不存在犹豫,答道:“去!” 去鲁国吗? 楼令知道自己能够拒绝,只是有心去看看人均嘴炮的鲁国是什么模样,自然不会拒绝了。 第141章 有后了 在这个冬季,楼令多了两儿一女。 以当代的规则,三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与生母无关,他们只有阿娇这么一位母亲。 也是当代习俗的关系,孩子出生之后没有取正式的名,甚至连昵称都没有一个。 其实,哪怕是阿娇生下孩子,不到五六岁一样不会有正式的名字,嫡出儿子会得到“伯”这个昵称。 那个“伯”没其它意思,指的就是长子,也就是伯、仲、叔、季这样的排序。 每有一名媵分娩,楼令都会守在屋外,讲实话第一个孩子降世的时候很激动,轮到第二个孩子则是平静了一些,第三个就纯粹是不想表现得彼此厚非才到场。 那并不是楼令冷血或不在乎子嗣,接二连三的时间太紧凑,直接给造成精神疲劳了。 楼令只是在媵分娩的时候守在产房之外而已,媵有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倒是阿娇很有意见。 并非阿娇嫉妒,她就是认为楼令有点荒唐。 怎么就跟荒唐扯上了边?还是因为当代风土人情的因素。 在当代,哪怕家主再宠爱媵,要控制着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家族生乱。 第一次的时候,阿娇没有阻止楼令,到第二次有说,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楼令既然在家,哪怕知道不合适也来了。 阿娇根本没有必要嫉妒,谁都无法撼动她主母的地位,介意的是楼令不像个成熟的一家之主。 冬季并不是分娩的好季节,天气冷容易生病,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 阿娇作为主母,也是那些媵的姐妹,有在担负照顾的责任。 “还是我好。”阿娇躺在楼令怀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比较突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楼令正在思考事情,随后应了一声:“喔?” 阿娇知道楼令没有在注意听,看着楼令的侧脸,说道:“我怀孕了。” “怀孕?好……啊……”楼令本来还没有在意,意识到阿娇说了什么,浑身猛地一震,随后又赶紧控制要坐起来的身躯,喜笑颜开地说道:“果然吗?那真的是太好了!” 媵的怀孕与生下健康的孩子,证明了楼令这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要是阿娇长时间没有受孕,能够想象她该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进而出现精神上的负担了。 无论在什么时代,也无关是什么家庭,有没有后代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对女性来说。 女性无法生育,哪怕丈夫不苛责,她也要受到丈夫家人、娘家人、左邻右舍的全面压力。 社会很公平,丈夫无法生育或是赚不到大钱,一样要承担来自妻子、两个家庭以及邻居的压力。 得知阿娇怀孕的楼令真的非常开心。 楼令虽然还没有被完全同化,但是很清楚主母有身孕意味着什么,代表楼氏的主母能够生育,第一胎为男婴则是让家族有了继承人,不止楼令下达的命令会被执行得更好,家族上下的凝聚力也将得到加强。 没别的,他们知道有了世子,哪一天楼令战死疆场,爵位以及封地有人继承了而已。 而爵位和封地有人继承,意味着楼氏众人的富贵得以保存,在楼氏生活习惯了的人不用面临再分配。 “要赶紧派人通知翁人。”楼令所说的翁人就是岳父智首。 阿娇先应了声“好”,顿了顿才说道:“那个蒹霞,我安排给鱼当嬖人。” 话题转得有点突然。 楼令沉默了一下下,点着头说道:“很合适。” 什么是“嬖人”呢?她其实就是贴身秘书之类的定位,帮主人安排平时生活的各种事项,同时还能够肩负建立家庭内务,为主人暖床等等。 楼令娶了阿娇。 阿娇带了一批自小经过训练的仆人过来。 尽管那一批仆人不是宫城的出身,懂得的礼仪却是够了。 后面,楼令也回味了过来,猜测孟姬送那一批人或许不安好心。 哪怕是不再担任宫城的女官,以为谁都能够收留吗? 国君不在意,自然没有什么事情。 一旦国君追究起来,甭管是怎么到手,只要家族里面真的有那么一批人,一个藐视君权的罪名就够让家破人亡的了。 所以,楼令非传统贵族出身,再加上魂穿之前身份一般,劣势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 什么劣势?就是对玩政治不擅长,再谨慎也掉进了坑里。 “以后……”楼令倒不是觉得难以启齿,有些犹豫之后,还是说道:“还请姜多多把关。” 姜在春秋代指的就是心肝宝贝。 楼令还是当众第一次用“姜”来称呼阿娇。 将蒹霞那些人分散,再根据身份高低赏赐给楼令的族人,那件事情阿娇办得很对。 今天,楼令将要启程前往都城。 怀孕的阿娇送到家门口,听到楼令临走前说了那样一句话,笑得浑身都在发颤。 “你可不敢这样笑啊。”楼令跳下车,快步走过去扶住阿娇。 早就养好了月子的几名媵围上来,赶紧将阿娇簇拥着回宅子里面。 站在旁边的师嬴一脸的紧张,一点靠过去的举动却是没有。 并不是婆媳关系不好,主要是师嬴觉得阿娇血统好又出身高,忧虑干涉会坏了夫妻两的感情。 娃姒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一边扶着阿娇,一边还在不断埋怨。 楼令重新登车,对着要随同前往都城的一众人放声喊道:“出发!” 老楼家一共有三百余人去都城,其中的一百人将跟随楼令前往鲁国。 以前,老楼家不管什么身份,穿戴反正杂七杂八的。 这一次,老楼家的随行人员有了统一的制服,分为战袍与随从装扮。 现在的战袍,它真的就是长袍款式,一直覆盖到小腿上。 晋军的战袍为玄色,也就是红黑的颜色,腰间却会是配上土黄色的腰带,下身再穿一条深黑色的束裤,作战时会将裙摆系在腰间,看去就是上红下黑的装扮。 楼令在一个叫“昆都”的地方会合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等待的郤至,随后再一同赶往都城。 等他们抵达“绛”的时候,才知道晋君獳以及一众卿大夫去了还没有建好的新都。 “在‘故绛’等,还是去‘新绛’呢?”楼令其实比较倾向于去新都那边看看。 郤至想都没想,说道:“去‘新绛’。” 这个“新绛”不是正式的新都城名称,只是为了跟原有的旧都作区分。 “我没有记错的话,晋国的新都叫‘新田’吧?”楼令其实不是那么确认。 第142章 晋国新都城 选出来作为新都的地点挺好,只是楼令之前搞错了位置。 楼令原先以为是在“韩”地、“旬”地、“冀”地的北面,等他实际到了“新绛”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晋国新都在汾水的东岸,浍水的北岸,离得最近的城池叫“陉庭”,它的坐落位置与旧都相隔约是七十公里。 因为“新绛”是被两条水系夹在中间的关系,尤其是西南面的汾水与浍水形成交汇,周边的地势大体上比较平坦,显示出了农耕的优势。 楼令等人来到新都城郊外的时候,能够看到旷野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劳作。 这些人干的事情是砍伐掉树木,随后将树木运输到城内,会将树木放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干燥,再拿来当建筑材料。 楼令对当代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哪里都有树林,后世需要十来人合抱的参天巨树对于当代来说,不说是随时可见,但是想找真的不困难。 找到参天巨树不困难,砍伐却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没有足够的经验去进行砍伐,大概率好好的材料被弄了废料。 楼令已经将一些工具发明了出来,其中包括锯子。 只不过,老楼家当前的锯子可拿需要十来人合抱的参天巨树没有办法,长度最长也就两米,材质自然是青铜了。 不管是“发明”了什么工具,楼令反正没有分享的意愿,暂时也没有大肆利用,只在一些封闭场合由特殊人群使用,怕的就是泄露出去。 老楼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在遭到侵权之后进行维权,一旦新式工具泄露出去,超大概率是老楼家覆灭,技术再成为某个家族的“秘技”之一。 “快些走,要不然等一下就要一身灰了。”郤至看到远处正在着火,大声进行招呼。 楼令也看到了远处正在放火的人群。 放火是在干什么?当然是烧掉旷野的杂草以及灌木丛之类,大火燃烧之后再去处理植物的根筋以及石块等杂物,翻整好土地就是一块农田。 只不过,不是那样做完之后就能够进行耕作,还要反复地整地。这个过程还是在去除各种杂物,等待从它处弄买麦秆再烧至少一遍,到了耕作季节就能够播种了。 “有清理出隔火带吗?话说,这么大范围的放火,不怕火势得不到控制啊?”楼令当然知道刀耕火种就是这么回事,没有看到那么大的场面而已。 在“新绛”郊外忙碌的人至少一万,从穿着来进行辨识,分明是士兵监视农奴在干活。 当前时代,最大的奴隶主便是各国的诸侯,他们的奴隶多到能够在耕作或收获季节向外租借,绝大部分奴隶属于“家养”类型……,也就是一生为奴,子孙后代也是奴隶;其余奴隶则是来自各次战争的战俘,又或是野外抓捕到没有归属权的化外野人。 那个化外野人特指既不是国人、属民,也不是奴或隶,指不属于任何贵族名下被庇护。 还有一种野人,他们则是属于庶人的类型,生活在距离城池很远的位置,只不过属于某贵族的名下。 类似的区分在春秋早期还比较鲜明,到春秋中期其实就没有人刻意去分辨,一旦在野外无法证实自己的归属,被杀死或被抓去当奴隶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恰是因为这样,列国的贵族经常因为人口失踪而爆发冲突。 楼令临进入城门洞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远处。 旷野之上着火的地方非常多,处处能够看到浓烟密布,风吹着往西北方向而去。 “分明就是判断出今天风会往哪吹,才大肆点火吧?”楼令一开始对于‘祖宗’在春秋时代就掌握气候的判断,其实是感到吃惊的。 后来,楼令得知夏朝时期就有“天官”这么一个岗位,商朝的官服会通知什么时候耕作以及收获,到了姬周则是由“巫”来进行通知,讲实话就是很难不心生感慨:这就是文明啊! 城内到处都是工地,能够从人群的穿着判断出一点,属于国君名下的劳动力最多,再来便是各个大家族的人了。 “君上有为你挑选住宅地吗?”郤至问道。 楼令摇着头说道:“之前君上有提过会在新都赏赐一块土地,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落实。” 郤至说道:“那你找机会提醒君上。” 这个还真的有必要。 毕竟,一国之君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这也就导致可能非刻意,明明国君答应得好好的,事后却是将那么一个承诺忘记了。 当然了,要是国君真的看重,怎么可能会遗忘? 所以,楼令没有打算提醒晋君獳什么,只会一直等待下去。 要是晋君獳真的忘了对楼令的承诺,那可就要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既: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楼令和郤至既然来“新绛”了,免不了需要去谒见国君。 他们在城内一路到宫城,楼令发现新都竟然进行了更为明细的规划,不止是居民区变得更规整,同时还在大肆挖掘城内水渠。 所谓水渠,不是什么大渠,其实就是宽度不超过两米的水沟。 “到时候应该是从城外引进汾水,再顺流而出向浍水吧?这一套工程很成熟,在‘故绛’以及其余城池看不到啊。”楼令心想。 或许……,这也是晋君獳这一代迁都之后,晋国不用再迁都的原因? 楼令进入宫城不必禀告。 郤至则是因为职位的关系没有相同待遇。 楼令却是留在宫门陪着郤至一块等,直至能够通行。 这个小细节让郤至非常受用,觉得可算没提拔错楼令这个人。 “正好要派人通知。”晋君獳看到楼令与郤至,只是看了郤至一眼,目光停在楼令身上,往下继续说道:“寡人已经划出土地,你且去找丽氏接收。” 什么土地?当然是给楼令在新都建宅子的土地了。 楼令行礼说道:“谢君上!” 晋君獳比较随意地说道:“你应得的。” 说来……好像也是? 楼令是晋君獳的戎右,只要晋君獳亲征必将随之左右,哪能在新都没有落脚地。 这也就能够理解,不是每一名贵族都能在都城获得建宅子的土地,为什么楼令这个下大夫却是有了。 第143章 当代唯一的跨河大桥 晋君獳给楼令规划的宅基地约是六亩,位置在城南靠近宫城的位置。 在任何时代,越是靠近权力中心的位置,价值肯定是得到增幅。 “这是君上专门为你挑选的位置。”丽蒲后很忙,还是特地亲自带着楼令到地头。 楼令知道应该是下面的人挑选,极可能还就是眼前的丽蒲后,只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一国之君该是多么忙碌,哪有那个时间去规划?那些卿大夫的大家族或许有那样的待遇,楼氏又何德何能呢。 丽蒲后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 丽蒲后笑得更为开心了。 有那么一句话会一直都是真理:免费才是最贵,无缘无故的善意必有后续而来的恶意。 楼令跟丽蒲后真的不熟,职能方面也没有什么交际。 所以,楼令有困难才不会向丽蒲后求助,真有必要进行求助的话,对象也会是旬氏或郤氏。 “我对令大夫没有丝毫恶意。”丽蒲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窥知到了楼令心里面的想法,一脸诚恳地说道:“楼氏新晋崛起,实际能够依靠的是来自君上的恩宠,丽氏也是的啊。” 是那样吗? 丽氏是晋国历代之君的白手套,以至于压根没有家族愿意……或者说敢过于与之亲密。 他们的那种刻意疏离很有必要,怕的就是引起国君的误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另外一层,由于丽蒲后表现出想脱离白手套的意愿,窥知到这一点的各个家族更不敢与之有非必要的接触了。 而那些鄙视丽蒲后的人,他们认为丽氏就是单纯得到历代晋君的恩宠才有现在的富贵,轻视丽氏也不愿意跟丽蒲后有什么交际。 楼令不会拒绝来自丽蒲后的善意,比较感慨地说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丽蒲后低叹了一声,应道:“谁说不是呢?” 看老楼家的崛起,好多人其实是被吓到了。 几年前的老楼家不过数百人。 几年之后,老楼家的人口膨胀到一万五千人,其中有六七千是立下功劳从国君处获得的赏赐,四五千来自旬氏与郤氏,剩下才是楼令一再吸纳或是购买来的人口。 纵观历史长河不是没有类似的家族。 其实赵氏、魏氏、旬氏、范氏都是这般快速崛起,有的是因为跟对了人,也有投机取得成效。 只是,楼令因为夺取“天下第二”的名头,显得过于显眼了。 如果再细细去挖掘的话,会发现只有在晋国会发生那般的事情,其余列国几乎找不到例子。 列国能够极短时间内发达起来的家族,无一例外家主都是公族出身。 可能是因为晋国的不同,才让晋国快速崛起,只是相关的隐患极大! 楼令收回看丽蒲后背影的目光,对楼鱼说道:“你带人回去封地一趟,调来合适的劳动力开始修建在新都的宅子。” 楼鱼问道:“材料?” 楼令说道:“尝试在周边收集以及购买。购买的话,找丽氏以正常价格采购。” 楼鱼又问道:“是按照家主预先备下的图纸来建宅子?” 楼令说道:“楼有知道怎么做。” 在楼令得知要迁都,己方也会获得宅基地,当时就开始进行准备了。 当然不会建造出什么富丽堂皇的宅子,只是楼令的格局与当代人都不一样,能够住得更舒服一些,为什么要苦了自己? 宅子要怎么建另外提。 楼令再一次去会合郤至,期间也见到了郤克。 “队伍会在十日后出发,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要抓紧时间了。”郤至这一次并不会去鲁国。 郤克出使鲁国担负了很重要任务,目的是将鲁国拉回本来的路线,既阻止鲁国与楚国正式进行结盟。 同时,鲁国近期以来正在遭受齐国的霸凌,晋国并不愿意看到齐国重新辉煌,有必要阻止齐国的扩张。 鲁国跟齐国是世仇,同时鲁国也是晋国阻止齐国重新崛起的工具,晋国这边需要做的事情简直是太多了。 十日后。 出使鲁国的队伍从“新绛”出发。 队伍的规模并不是太大,正使自然是郤克,没有安置副使人选,楼令以护卫之一的身份随行,同行者还有步毅。 又是过了十八天,队伍来到了一个叫“孟津”的地方。 这里有诸夏第一座跨河大桥,它连接着大河的北岸与南岸。 所谓的大河就是黄河,它在漫长时间里只有一个名字,也就是“河”。 同时,只有黄河才够资格称之为“河”,其余的水系只能称之为“水”,如渭水、济水等等。 另一个有特殊名称的是“江”,也就是长江,只有它够资格称“江”,其余都是复字名,如怒江、黑龙江等等。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单国?”楼令问道。 一路走过来,楼令见识到了太多的风光,途经了不少城池与村庄,讲实话却是没有什么特别。 每一座城池不管大小,它都没有城楼,城墙皆为夯土模式。 一座座村庄看上去零散且没有规划,建筑物一座比一座普通。 每一个地方生活的人,看上去皆为劳苦大众。 步毅很随意地说道:“没错,是单国啊。” 这个单国是周王室的“公卿国”之一。 所谓的“公卿国”特指周王室的公卿,他们与晋国、鲁国、卫国、郑国等等诸侯国都不相同,诸侯既是一国之君,也是周天子庙堂上的官员。 楼令跟着队伍来到大河的南岸,由于不知道现如今只有一座跨河大桥的关系,没有刻意去观察桥梁。 那其实是一座用石头与木头搭建起来的跨河大桥,特地选了大河最窄的区域。 桥梁大体上就是拱桥的款式,数个拱门的形状支撑起桥面, 只不过,哪怕是进行了刻意的甄选,河面宽度仍旧达到三十余米,以当代的技术而言,能够建立这么一座跨河大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郤克受到了单公朝的迎接以及款待。 这个单公朝,他既是单国的君主,也是周王室的公爵。 虽然是公爵,其实得不到相匹配的待遇。 能够看出单公朝在面对郤克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很怕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情,招惹来郤氏的报复。 他们并未在单国停留太久,甚至没有去“洛邑”拜访周天子,径直穿过一个叫“王野”的区域,进入郑国的地界。 “要去鲁国,怎么不从本土向东,找个位置渡河呢?”楼令是真的不知道当前只有一座跨河大桥。 而在春季的时节,大河正是河面上涨的阶段,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浅滩渡河嘛! 第144章 在路上 因为当前时代只有在“孟津”有那么一座跨河大桥的关系,晋人南下基本都是选择走通过单国到大河南岸的路线。 在春秋时代发生了那么一个大事件,不是哪个诸侯国怎么样,而是在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发生了大河改道。 同时,这一次也是有记载以来大河第一次改道。 大河原来从河南滑县附近,向北流向内黄之西,再北流至河北巨鹿西,折而东北流,经辛集,深州,武强等地,至天津南出海。 改道后,从滑县附近向东,至河南濮阳西,转而北上,在山东冠县北,折向东流,至茌平北又折而北流,经德州,渐向东北,经沧州黄骅县以北出海。 大河的这一次改道对中原的影响极大,不止让卫国失去了大河以北的控制区,同时也让齐国丢了济水以北的控制权,产生的无人区远比想象中更大! 在大范围的水涝之后,中原区域各诸侯国经济损失惨重,人口也是出现了锐减。 大河改道还带来了另一个影响,晋国的东部以及东北部出现大范围的湿地,乃至于形成了大片的沼泽区域;齐国济水以北的情况与晋国东部、东南部差不多;燕国干脆就因为大河改道的影响,直接跟中原列国失联了。 楼令听说过大河改道的信息,只是不清楚后续的影响,才会讶异出使队伍为什么不径直向东,为什么要选择拐那么一个大弯的路线。 他们在郑国边境受到了隆重的迎接,郑国方面的负责人号子孔,他是郑穆公的儿子,也是当代郑君坚的叔叔。 子孔虽然是叔叔辈,其实年龄方面并不大,反正也就是比楼令年长一些,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怎么是你来迎接?”郤克看到是子孔负责迎接,看上去比较不爽。 这是子孔现如今在郑国的地位并不高,遭到了郤克的嫌弃。 子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为公子,前来迎接已经非常隆重。” 郤克没有再多说什么,接受完款待却拒绝前去“新郑”拜谒郑君坚,也拒绝了郑国想要对使节团的其余帮助。 “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并且他们还一再摇摆不定,根本不用给什么好脸色。”步毅知道楼令根本不知道列国太多事,进行了显摆。 这一路上,楼令没少听步毅显摆自己的广博见闻,一次次都乐呵呵听着。 事实就是楼令真没有太多的消息来源渠道,有人愿意讲,肯定乐意听。 步毅对郑国的评价没有错,郑国因为夹在晋国与楚国中间的关系,并且因为郑国与晋国、楚国的实力存在明显差距,时常在晋国与楚国的交锋中受伤。 只不过,晋国与楚国的交锋才刚刚开始,绝不是郑国最为难受的阶段,以后还有得郑国难受的。 他们在路过一个叫“制田”的区域时,郤克很刻意地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一片大好江山啊!”郤克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农田,眼中满满都是贪欲。 这个叫“制田”的地方就是郑国最大的农耕区,它在整个中原是能够排得上号的重要产粮区之一。 讲实话,谁不贪这么一片产粮区?能够拿到手的话,没有人会拒绝。 郤克看了一段时间,低叹了一声,说道:“偏偏是郑国的土地,真是可惜了。” 其实,郑国也有风光的时候。那阶段正是在郑国开辟出“制田”之后,一度小范围称霸成功,当时的晋国也要屈服于郑国的威风。 郑国的小范围称霸时间很短,根本原因是他们干得的事情太过分,后来遭到了诸侯围攻。 真正让郑国衰弱下去则是他们一再发生内乱。 郤克刻意安排路过“制田”的路线,主要是来实地看看郑国的生产状态,打听农田的分布情况,产粮大多卖给了哪个诸侯国。 “郑国的粮食大多被宋人购买。” “农田被一众封君切割再来回争夺。” “这样的郑国,才是应该有的郑国啊。” 楼令跟郤克交谈的次数很少,屡屡离得位置够近,能够听到郤克的一次次感慨。 的确,一个内乱不止,并且有产粮就大肆向外出售的郑国,才是晋国的好邻居。 这样的邻居一看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会对邻居造成实际的威胁。 当前的郑国与楚国结盟,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晋国还出兵进行过攻打(前595年)。 晋国在攻打郑国之后,郑国一度解除了与楚国的盟约,转而跟晋国结盟。 可是,晋军从郑国战场撤退之后,郑国又对晋国悖盟,转头重新与楚国进行结盟。 所以了,郤克路过郑国,怎么可能给郑国君臣什么好脸色?更不可能去“新郑”拜谒郑君坚了。 郤克走到了郑国与宋国的边境,刻意让驭手稍作停歇,回望郑国的土地,对周边众人说道:“什么时候再领兵来让郑国屈服!” 众人听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一个个压根没有将郑国放在眼中。 那一刻,楼令明确判定郑国很快就要倒霉。 不因为别的,单单郤克是晋国的中军将,又说了那么一句话。 宋国当然知道晋国使节团的消息,他们也派人在边境进行迎接,只不过郤克婉拒了去“商丘”的建议。 “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实在不适合前去拜谒宋公啊。”郤克对前来迎接的华耦说道。 这个华耦担任宋国的司马一职。 晋国的司马被弱化,其余列国的司马却仍旧位高权重。 不过,因为宋国是殷商后裔之国的关系,宋国的制度与多数姬姓列国并不相同,他们的文官第一人称右师,武官第一人称左师。 宋国在去年对楚国进行了屈服,他们当前是楚国的盟友之一。 “这样子啊……”华耦看上去比较失望。 如果郤克愿意去“商丘”拜谒宋君鲍的话,代表着晋国要对楚国展开反攻了。 郤克不愿意去拜谒宋君鲍,说明晋国现在根本不想刺激楚国,免得在晋国没有准备充分的状态下,与楚国再次爆发大战。 宋国根本不想当楚国的盟友,原因是楚国曾经的盟友一个个遭到楚国的吞并。 所以,宋国君臣对晋军南下很是望眼欲穿,时时刻刻都在期盼着。 郤克需要给宋国抵抗楚国的信心,临别之际对华耦说道:“请转告宋公,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只是,郤克心里很清楚一点,不把中原区域的列国重新揍得屈服,晋军根本不会南下。 第145章 鲁国承受不起的代价 以郤克为首的晋国使节团到了卫国边境一样受到了隆重的款待,规格方面比郑国、宋国还要高,进行迎接的是卫国执政孙林父。 当然了,郤克一样没有接受孙林父的邀请,前去“帝丘”拜谒卫君遫。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卫国的存在感很低,偶尔被其余诸侯欺负一下,平时什么事情都没有。 卫国君臣对于当前的现状感到很满意,一点都不想搞事。 按理来说,国内没有发生内乱,偶尔才跟宋国在边境冲突一波,卫国应该是迎来了良好的发展环境才对? 然而,卫国却是处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看不到有丝毫的实力增长。这个就令人感到挺迷惑的。 “卫君啊?将大部分收获用在享受上面了。”郤克近期很愿意跟楼令聊一聊。 按照郤克的说法,从卫成公到只在位不到一年就出奔的卫君瑕,又轮到当前的卫君遫,三任国君都有极浓的享乐之风,很喜欢当建筑规划师。 因此,卫国的宫城几乎是所有诸侯国中,建筑物最多,看上去最为富丽堂皇,内置充满雕梁画栋的宫城,没有之一。 晋国的使节团来到卫国与鲁国的边界,季孙行父的嫡长子季孙宿早早就带人在等候着。 “见过晋卿。”季孙宿行礼,再说道:“代寡君问候晋侯。” 所谓“寡君”就是:我家的君主。 郤克先扫了一眼鲁国的众人,才回礼道:“代寡君问候鲁侯。” 能够看出郤克比较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会不高兴,大概是嫌弃排场不够? 鲁国没有出动自家的执政,仅仅是季孙氏的世子前来迎接,哪怕是前来迎接的高官不少,周边的贵族来得再多,一样是显得不尊重了。 所以,不是郤克非要讲排场,摆明就是鲁国不够重视晋国的使节团。 季孙宿看出了郤克的不悦,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齐国预谋攻打我国,君上以及诸位大臣得知消息,连日进行商讨……” 郤克哪怕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向季孙宿发,原因是觉得掉份。 事实也是,好歹是晋国的中军将,拿一个正式官职都没有的季孙氏世子出气算什么本事? 晋国使节团被迎到鲁国都城“曲阜”郊外,季孙行父可算是出现了。 “实在是事出有因,请晋卿莫要见怪。”季孙行父估计近来是忙晕了头,用词上面很不对劲。 有什么原因是鲁国的事情,反正他们轻视了晋国使节团,也让郤克觉得受到了侮辱。 季孙行父一来就让郤克不要介意,有没有思考过郤克的感受? 所以了,郤克一个笑脸都没有给,冷淡地说道:“我这一次来‘曲阜’是为了补充物资,逗留不了几天就要赶往‘临淄’。” 季孙行父愣住了。 说好了是来鲁国出使,怎么不做逗留,改为要出使齐国了呢? 楼令听了也是愣神,低声问步毅,道:“怎么回事?” 步毅比楼令还懵逼,答道:“不清楚啊?只不过,家主这样的安排,一定是有用意的。” “这……”季孙行父只讲了一个字,话被郤克截断。 “听说有鲁人要挑战‘天下第二’是吧?我们很赶时间,尽快安排场地,最好是明天一早,比试完我们就重新启程。”郤克是将不爽的态度,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了。 因为郤克不再履行出使鲁国的任务,着实是让季孙行父懵逼外加心慌,一时间变得无比心烦意乱。 “谣传,那是谣传……”季孙行父现在就想挽留晋国的使节团,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还请晋卿入城。” “不必了。”郤克没打算给什么面子,冷着脸说道:“就在明日比试。如果出言挑衅又不来比试,天下人如何看待?” 讲实话,楼令被郤克的办事风格惊讶到了。 两国邦交可不是什么小事,怎么能够因为一时间的不爽快,拿国家大事不当一回事呢? 郤克说完做了一个甩袖的动作,很摆明就是不想再废话,让一众鲁人赶紧滚了。 包括季孙行父在内,一众鲁人明显脸上很挂不住,只是郤克的态度足够明白,无奈之下只能先走人。 “明天不管是谁来挑战,一一射死。”郤克对楼令说道。 楼令应道:“唯!” 可能如步毅所说,郤克有自己的安排,不是在拿两国邦交在意气用事? 郤克看出了楼令的困惑,笑着说道:“跟鲁人交流,不能惯着他们。”,后面的话没有多说,对自己的家臣吩咐扎营。 那……,郤克到底是吓唬鲁国,还是来鲁国出使只是虚晃一枪,真正要出使的是齐国? 如果一开始就是要出使齐国,郤克可是连同行的人一块瞒住了。 翌日。 季孙行父又来,来的还有鲁国其余位高权重的一行人。 “快点快点,队伍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赶紧比试,完了好出发。”郤克一见人就连连催促。 到现在,季孙行父是真的怕了。 “晋卿……”季孙行父只是开了个腔,话又被截断。 郤克笑吟吟地说道:“估计贵国君臣也缺时间跟楚国来使沟通,大家就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吧?” 是的,楚国也有使者在鲁国都城。 尽管晋国这一边暂时不知道楚国和鲁国要谈什么,大概却是能够猜得出来。 楚国才不相信晋国被挫败一次就会心灰意冷,导致晋国对夺回霸权失去信心。 所以,楚国一方面在压迫中原列国屈服,另一方面很实在地想组织联军主动讨伐晋国。 在组建联军的需要下,楚国不止在联络鲁国,同时也在对齐国、宋国、郑国等等中原诸侯展开施压。 郤克这一趟出使,选择的路线都有其目的性,尽管没有去途中列国的都城拜谒一国之君,何尝不是一种施压手段? 当然了,郤克没有向使节团的人解释。他认为不需要解释,反正没有人能懂那么复杂的事情,搞得使节团内部的大多数人是真的感到困惑了。 楼令在正在与人单挑,听从郤克的安排,能一箭将挑战者射杀,决不会浪费第二支箭。 “下一个。”楼令收弓,看向了一众鲁人。 倒在比试场上的已经有四名鲁国挑战者,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楼令一箭射杀。 这让其余鲁人很是心惊,迟疑到底要不要继续挑战。 叔梁纥看到众人心生怯意不敢有所行动,走到季孙宿身边,低声问道:“我能挑战吗?” 季孙宿看了一眼叔梁纥,问道:“你是谁,又是什么爵位?” “伯夏之子,如今为孔氏,现为‘上士’爵。”叔梁纥答道。 “连下大夫都不是,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季孙宿嫌弃,又不想叔梁纥白白送了性命,低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别出去送死了。” 楼令并不知道季孙宿与叔梁纥正在发生的事情。 世人更不知道一点,季孙宿干了一件传出去会名留青史的大事,也就是拒绝了叔梁纥的出战。 如果今天叔梁纥出战,再被楼令一箭射杀,至圣先师可就连成为胚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46章 悬崖勒马 郤克终究还是没有进入“曲阜”城内。 使节团有人进去采购物资,隔天在没有鲁人挑战楼令之后,队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面对晋国使节团的离去,鲁国君臣有些麻了。 “他们真的走了?”叔孙侨如明知道消息,还是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 季孙行父低叹了一声,说道:“真的走了。” 几名大臣聊了几句,随后一致看向鲁君俀,一副“大事要不好了”的表情。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有楚国的使节在“曲阜”吗? 早在晋国使节团抵达“曲阜”之前,楚国使节团在“曲阜”的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月。 楚国正使谒见鲁君俀提出一个要求,让鲁国做好参加联军的准备,随时与楚军进行会合,再邀请晋国出兵到某个地点打会战。 鲁国君臣虽然跟楚国结盟,不代表鲁国愿意攻打晋国,他们只是习惯性的尊大与侍大罢了。 打晋国?鲁国君臣的脑子又没有被门夹到,疯了才去攻打晋国。 一旦鲁国打晋国,有那么几个国家会非常高兴。 首先是齐国,他们说不定就跟晋国结盟,届时一个从东面,另一个从西面夹击鲁国。晋国不会要鲁国的土地,齐国想要鲁国的“艾陵”区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简直就是馋死了。 再来便是卫国,他们馋鲁国的“秦”地区域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碍于晋国的震慑才没有动手而已。 话说,鲁国怎么有“秦”地?那是一个叫“秦”的地方,不是指秦国的地盘。 季孙行父看着非常老迈的鲁君俀,说道:“君上,要不……将晋国使节团追回来?” 鲁君俀像是没有听清楚,问了一遍。 季孙行父只好重复一遍。 “走了,那就走了吧。”鲁君俀最近很烦,嫡子中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一直在想办法为极其喜爱的庶子俀扫清障碍,哪有功夫为其它的事情劳心费神。 季孙行父等人用眼神对视起来,一个个看上去脸色皆不相同,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鲁国要爆发内乱是他们这一帮人心里有数的事情,原因自然是鲁君俀表现出对公子恶与公子视的厌恶,同时非常溺爱庶子俀。 鲁君俀表现得太明显,一开始还有人会劝说,后来情况变得越加复杂,甚至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种现象发生在鲁国,其实很是不应该。 毕竟,鲁国君臣一直标榜自己是“君子之国”来着,凡事就追求一个符合礼仪制度。 结果,鲁君俀有心立庶子为储君,偏偏大臣只是装模作样劝一劝就了事,真的是没有“君子之国”该有的模样。 那样一来,谁看不出包括三桓在内,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机会呢? 有心警示鲁君俀的人,他们根本见不到鲁君俀。 能够见到鲁君俀的人,他们则是在伺机而动。 季孙行父出了宫城,回到家之后喊来季孙宿,说道:“你立刻带人追上晋国的使节团,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见到郤克,告诉他楚国正在谋求组建联军,要北上入侵晋国。” “啊?”季孙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季孙行父催促道:“还不快去!” “父亲,国人因为城门外的比试,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再对晋国示好,这……”季孙宿被瞪了一眼,不敢再往下说了。 季孙行父语重心长地说道:“生活在这一座城市的人是什么模样,外人不清楚,连你也不知道吗?” 那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要是讲实话,直接点评价就是:全是一些只会嘴炮的家伙,还是等人走后才敢叽叽歪歪的胆小鬼。 季孙宿还是没有挪步,比较迟疑地说道:“我们跟楚国是盟友,出卖盟友是不是……。再者说,晋国失去了霸权,我们的宗旨不是侍奉强者吗?” “滚!”季孙行父开始为季孙氏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搞到最后,季孙行父决定自己亲自去追,他追上晋国使节团的时候,地点是在靠近杞国的边境。 这个杞国就是“杞人忧天”的那个国家。 季孙行父见到郤克时,郤克正在与楼令一同狩猎。 真的就是狩猎,用意是给使节团补充一些肉食。 “晋卿收获颇丰啊!”季孙行父扫了几眼悬挂在战车外车壁的猎物,靠近了才看到车体内堆着一头鹿。 郤克的心情很好,看到季孙行父还特地行了一礼,才问道:“鲁卿这是?” 关于“卿”在列国都有,一般指有“上大夫”爵位的人,只是正式场合只会对一国执政这样称呼。 季孙行父看了一眼楼令,刻意做出迟疑的表情。 郤克看懂了,沉吟了一下下才说道:“令乃我后辈,鲁卿有何事,尽可道来。” 楼令心想:“一开始可不是这样。” 其实就是楼令与郤克相处下来,通过了郤克的考验。 再来便是,郤克并不觉得季孙行父会说一些楼令不能听的秘密。 只不过,楼令才不会自找麻烦,对郤克和季孙行父分别行礼,说道:“人有三急,令找个地方方便一下。”,说完利索地跳下去,快步走远了。 鲁国可以跟晋国耍小性子,得罪死晋国则是压根不敢。 季孙行父这一次来可不是单纯对郤克示警,主要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尾随晋国羽翼。 楼令真的就是找个地方方便,听到脚步声张弓搭箭就对了过去。 解张的身影从草丛中出现,看到楼令箭矢对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口呼:“是我。” 他们可是在旷野,植物种类多且茂密,光是杂草就能长到两米左右的高度。 这种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头猛兽,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粗心大意。 这个解张是谁?他是解氏,身份是下大夫,也是郤克的驭手。 在晋文公时代也有一名叫解张的人,也就是那个好心办了坏事,害得介子推被晋文公放火烧山给母子被烧死的那位。子孙以他的名为氏,自此晋国有了张氏。这个张氏就是后来韩国世代为相的那个家族,其中一名后代叫张良。 楼令重新将箭矢放回箭壶,弓夸在肩膀上,埋怨道:“要不是我手稳,你就要没了。” 解张抹了一把额头,额头上密布着刚才被吓得冒出来的冷汗,一边解裤腰带,一边说道:“中军将玩弄鲁国于股掌之间。鲁卿特地追上来,请求复盟。” 楼令先点头,随后说道:“你是中军将的驭手,以后听到什么,不要再对人说了。” 解张脸色一怔,回过神来很是慎重地对楼令行礼,说道:“令大夫爱我啊!” 楼令却是看着因为行礼而松得裤子掉下去的解张,瞅了一眼不可描述的位置,马上将头偏开。 第147章 家人们,谁懂啊? 秘书和司机是最不应该嘴碎的两个职业,原因是他们因为职业的关系,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楼令跟解张其实不是太熟,纯粹就是老楼家当前与郤氏利益相同,不愿意郤氏因为一名嘴碎的司机而出现隐患。 他们本来在当天就会启程,事情有变的情况下,明显计划要改一改了。 季孙行父追了上来,代表鲁国向郤克表示,鲁国会与楚国解除盟约,重新与晋国建立盟约。 鲁国当然不会在跟楚国解除盟约之前就跟晋国结盟,他们也干不出单方面解除盟约的事情,比如上次就是得到了晋国的允许才解除盟约,面对楚国会是同样的操作。 所以,尽管鲁国有很多嘴炮选手,他们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拿捏得住的。 “看起来,郤克的政治手腕很厉害啊?”楼令听说了鲁国请求复盟的消息,觉得懂了郤克不进鲁国都城的用意。 楚国在取得“邲之战”的胜利之后,他们确确实实称霸了。 晋国因为输掉了“邲之战”的关系,丢失了掌握没有几年的霸权。 如果晋国失去霸权之后就表现出一蹶不振的模样,转头与楚国结盟的中原列国,他们只能死心塌地跟楚国混。 现在,晋国尽管没有对楚国展开反攻,近些年来却是先后打了几个诸侯国,更是一举将东面的赤狄几个势力吞并掉。 位处南方的楚国离许多中原太远,有威慑力的存在,只是威慑力其实比较有限。 面对楚国最有压力的诸侯国其实也就两个,分别为宋国和郑国。 宋国抵御楚国的北上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大大小小数百次交战,尽管宋国长期处于下风,直至晋国输了“邲之战”才让宋国被楚国围困都城选择妥协。 那一次宋国的都城“商丘”被围,宋人显示出了坚韧不拔的特性,长期固守城池到易子而食的程度仍旧不投降,后面还是楚军意识到无法攻克城池,经过与宋国君臣的协商得到一个“和盟”的盟约。 什么叫“和盟”呢?其实就是确认统属,却是无法获得额外的赔偿。 当时的楚国要签订的可是“城下之盟”这种盟约,既是:侮辱了你们,还会索要大笔赔偿。 宋国屈服楚国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他们坚信晋国还会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什么时候晋国与楚国再次展开交锋,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晋国这边继续与楚国较量。 郑国则是太倒霉,他们被夹在晋国与楚国中间,无力对抗其中的一国,脑子有病选择当骑墙派,搞到晋国与楚国变得不信任郑国。 得不到两大强国信任的郑国,他们已经走入一个循环,谁来都投降进行赔偿,无法得到其中一方的信任,只能一再循环投降。 作为“前沿阵地”的宋国或郑国只要不是死心塌地跟随一方,无论晋国或是楚国哪怕称霸都不稳固。 因此,仅从宋国根本不会真心诚意屈服楚国这一点,晋国无疑是站在了有利的位置了。 翌日。 郤克与季孙行父在众人注视下告别。 两支队伍,一支向北将要进入齐国地界,另一支队伍则是向西而去。 “鲁国又成自己人了?”步毅就觉得挺无语的。 他们近一段时间不是在鲁国地界的范围吗?有心派人打听的话,到了哪一个地方都能打听到鲁人对晋国……尤其是步毅和楼令的谩骂。 楼令一开始就觉得步毅会是一个惹祸精,后续证明了自己判断的正确性。 话说,楼令是被动在步毅的控车下去冲撞鲁国的军营,受到攻击进行合理的自卫反击。 当时的楼令已经够理智,没有射杀任何人。 来到鲁国之后,楼令在“曲阜”城外展现了自己的射艺,鲁人应该明白他想射死谁就能够射死谁,合理自卫反击没有杀人是手下留情了吧? 结果是什么?鲁人骂楼令比骂步毅更凶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鲁国就很合理,指的不是其它,普通鲁人对权贵有意见已经不是一天两个,愤懑权贵对外无能,对内却是各种高压。 普通鲁人对权贵的不满在三年前重新执行井田制之后,一天又一天过去,不满正在快速的累积,偏偏又没有宣泄口,出现越憋越严重的趋势。 所以,当前普通鲁人虽然在疯狂谩骂楼令与步毅,其实就是出现了宣泄口,用骂楼令与步毅的方式,发泄对鲁国权贵的不满。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骂权贵会被清算,用骂晋人的方式指桑骂槐,权贵总不至于也不允许吧? “鲁国恐怕要发生内乱了。”楼令对步毅说道。 正好路过的郤克停下脚步。 等楼令和步毅发现郤克在旁边,正面相对行礼。 郤克不需要回礼,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鲁国要内乱?” 楼令说的是鲁国的割裂太严重,对郤克当然不能那么讲,答道:“我听说鲁君溺爱与自己同名的庶出子。这不是取祸之道吗?尤其是发生在鲁国。” 郤克看了楼令一眼,迈步走自己的路。 “家主这是……”步毅其实挺怕郤克,任何时候见到了都一脸拘束。 楼令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再与步毅凑在一块。 他们进入齐国地界的时候,边境没有人进行迎接。 齐国上下还活在齐桓公的时代,认定自己仍旧是中原霸主。 另外,齐国其实挺瞧不上后进的晋国,认为晋国就是模仿自己才获得成绩。 所以,齐国君臣明知道晋国的使节团进入几方的地界,偏偏就是没有安排人去迎接。 “家主的脸很臭啊?”步毅总是喜欢往楼令身边凑。 不想与步毅有过多接触的楼令只能躲,躲了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真心就挺无奈的。 他们进入齐国地界约二十里之后,郤克下令驻营,召唤来楼令,吩咐道:“你率本部急赶去‘临淄’谒见齐君,告知我在这里。” 楼令能看出郤克压着火,火气自然是针对齐国,应了声“唯!”,心里想道:“齐国惹谁不好,惹郤氏之主?” 郤氏这个家族的核心成员极其有特色,一个个脾气无比火爆,有仇压根等不到隔夜,当天就给报了。 齐国招惹睚眦必报的郤克,信不信他宁愿改变邦交方针,选择先出了心中的恶气? 当然了,楼令只是执行者,得到命令带着本部向“临淄”赶路。 “我在鲁国被骂,接下任务先去‘临淄’谒见齐君,一定也要被骂吧?”楼令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期待啊? 不是楼令喜欢挨骂。 有那么一个道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楼令是晋人,在国外被骂,其实不是坏事。 第148章 来啊,搞事情 从古至今,成为英雄的前置条件都是跟生命有关,要么是消灭了很多敌人,不然就是救过自己人。 救人能够成为英雄是到了现代之后。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多数英雄手上沾满鲜血,杀的当然敌人。 楼令已经“当”了六年多的晋人,哪可能不了解晋人的三观? 晋人为了谋求霸业奋斗了几代人,得出一个结论:谁在列国被骂得越凶,那他一定是名英雄。 道理挺简单,晋国想要称霸就需要对列国吸血,要不然仅仅依靠晋人自己更多与收获,晋地那种环境讲实话就是没有称霸的基础。 因为晋地的地理环境,想要过上好日子注定要在外掠夺,进而也就让晋人产生了一种观念:谁讨厌俺,那一定是他被剥削得心疼了。 所以,楼令真的不怕挨骂,甚至觉得现阶段挨骂是一种很难得的资历。 晋国和鲁国都是属于多山的地形,尤其鲁国可是有“五岳”的存在。 鲁国要不是因为有一大片山地横在东部疆域,他们早就要被齐国吃干抹净,哪有能力维持国祚。 齐国则是属于多平原的一个诸侯国,尤其是北部与西部。 楼令一路走过来,发现一个现象:“齐国栽种的桑麻比农作物更多啊?” 有那么一条水系贯穿整个齐国,它的名字叫济水。 这一条济水也将齐国一分为二,现如今的济水以北受到大河改道的影响几乎没有人烟,南岸却是一座座密集的城池与村落。 “家主,自桓公伊始,齐国便是纺织大国。”敖是楚人,对齐国的印象无法不深刻。 在齐桓公时代,楚国屡屡遭遇齐国的经济战打击,一度还造成了国家破产,以及全国农耕遭受重创。 对于楚国来说,万幸的是齐国在齐桓公死后发生了“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历史事件。 那是在齐桓公薨逝之后,他五个儿子争王位。 齐桓公停了尸于他的寝宫床榻之上,还没有入殓,五个儿子并没有充分的为他们的父亲发丧以及办理后事。 五个儿子就为了争夺君位,都率领自己的部队和大臣相互攻杀。 有的儿子在尸体旁边哭泣,其他兄弟用箭射杀吊丧的兄弟。 闹到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从窗户里爬出来。后确立新君无亏之后,才将齐桓公变得不成样的遗体入殓。 吕无亏只是在齐君宝座上坐了不到三个月,死在一场弑君政变之中。 从那以后,齐国的君位更替没少发生流血事件,曾经当之无愧的霸主就那么衰弱了下去。 楼令这支队伍耗时十三天才抵达“临淄”城外。 在那期间,不是没有齐人发现楼令的这一支队伍,他们却是假装没有看到。 同时,楼令在赶路时期需要补充粮食,派人去向当地的贵族购买粮食,无一例外遭到了拒绝。 齐国摆明就是用这种方法在明示:俺们万分的不欢迎你们! 搞到楼令等人需要缩减每日口粮,再在野外进行狩猎,中间的一次还在狩猎时遭到了驱赶。 遭遇驱赶没什么,哪怕是一头野兽,只要是活动在某贵族的封地,它也是该贵族的财产。 “要不要隐瞒来历采购粮食?”敖对队伍携带的粮食将要消耗完很是忧虑。 楼令看着不断有人进出的城门,说道:“为什么要隐瞒来历?先找齐人买,不卖再找其他国家的人买。” 敖很想问为什么还要找齐人。 这一座“临淄”虽然是齐国的都城,它还是一座综合型的城池,乃至于商业气息更浓厚一些,有着大批来“临淄”做生意的列国之人。 当然了,目前这个年头只有贵族有那个条件进行生产,尤其是封地足够大才有条件进行跨国贸易。 至于干倒腾转卖的商贾?讲实话就是没有。 原因太现实,没有封地不止不存在原材料,同时意味着名下没有充足劳动力,再来就是没有私人武装。无法具备以上的三个条件,有钱都没地方花,别说是干倒腾转卖的活了。 楼令就是要让人知道齐国不欢迎晋人,等待后面郤克过来,等于齐国不欢迎晋国使节团。 “有点冒险,不过郤克一定很喜欢吧?”楼令想的是郤克要找到理由讨伐齐国。 楼鱼带人进城购买粮食去了。 等到楼令要带着队伍进城,他们在城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这不是天下第二吗?” “好像是。” “咱们齐人可不认这个天下第二啊!” 楼令看到了什么? 一群看着不是贵族,或许连“士”、“徒”都不是,他们就那么明晃晃拦住了去路。 在城门值岗的齐国士兵,他们看到出现状况,一个个笑嘻嘻指指点点,一点上前处理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街溜子,他们其实就是初代的游侠之类。 而街溜子就是当代齐国的“特产”之一,其他列国也就“商丘”那边有相同的群体。 有意思的是,齐国和宋国对出现街溜子都很自豪。 什么情况那是?其实就是因为“临淄”和“商丘”的贸易很兴盛,哪怕名下没有可耕作的土地,只要有成为滚刀肉的胆子,生活在“临淄”和“商丘”不怕被饿死。 说他们是游侠,压根不敢干收保护费的操作,平时就是当临时工,帮忙搬动货物看护场子。 所以,他们属于不是游侠的游侠。 楼令放声大喝:“我们是晋国使节团的先遣队伍!” 声音足够大,能够传播得很远,引来了周边人们的注视。 楼令抽出剑指向变得呆愣的“游侠”群体,再次大喊:“若不退开,性命不保!” 他们又不是“墨者”这种群体,纯粹就是收钱办事,只能赌楼令不敢杀人。 只要大部分人不退,一些心生怯意的人为了脸面也只能硬撑。 城墙之上,有那么一伙齐国贵族正在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叫晏弱的人一脸担忧地说道:“晋人都是蛮子,不好过度刺激啊。” 没人搭理晏弱,他们就是想看看晋人到底敢不敢在“临淄”城门附近杀人。 楼令只给了那般拦路者三个呼吸的时间,到了时间马上大喊道:“布阵——” 随行的“士”和“徒”动作迅速,用了约七八呼吸的时间组成队形。 齐国摆明就是想搞事。 恰好晋国也想搞事。 这不,想到一块去了。 楼令战剑下劈:“冲锋!” 第149章 晋齐不两立 尽管晋人组成军阵,发起冲锋的也就六名晋人,他们的对手足有十四人。 别光看人数,老楼家是新近发展起来的家族没有错,成为“士”或“徒”其实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这里的不一样并不单指身份,主要还是伙食上先出现变化,再来就是平时锻炼杀人技。 能不能够吃饱一直是个区分身体素质的界线,平时连吃饱都困难,哪来的条件锻炼?无法进行锻炼不说,身体还要虚得很;能够吃饱的话,身体必然更强壮,再加上平时有维持锻炼,各方面的素质就出现明显差距了。 五名晋人冲上去,刹那间齐人的街溜子跑了一半,没跑的街溜子在晋人戈杆的胖揍下嗷嗷叫乱逃窜。 也就是那些街溜子空手,要是他们手上有武器,晋人招呼的可就不是戈的杆,该是利刃了。 楼令在那一帮街溜子被驱逐后,一挥手让队伍进城。 值岗的齐国士兵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尽管看上去很不爽,多余的动作却是没有干。 周边围观的齐人以及来自列国的人议论纷纷,大体上就是评价楼令等人不愧是晋人。 晋国在晋文公时代崛起之后,晋人确实就是这般蛮横,某种程度上齐人喊晋人蛮子,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喊错。 刚才街溜子出现造成了拥堵,要说没有人刻意安排那么一帮街溜子,楼令说什么都不信。 那可是造成城门拥堵,还是在“临淄”出现这种状况,背后没有人安排的话,那些街溜子哪有那种胆量呢?没有人指使,指使的人分量不够重,他们分分钟要被弄死。 楼令等人就是堵着城门洞里面的来往行人进城,仅以姿态来论很嚣张,只是前面齐人先耍花招,他们这么干只是在进行反示威。 关于这一点,楼令让敖进城之后,站在城门边上进行广而告之,才不让齐人有诋毁的机会。 而齐国不服晋国,晋国很不爽齐国,在列国之间压根不是什么秘密。来自其他诸侯国人,他们对晋人和齐人的冲突早就见怪不怪了。 楼令进城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繁荣景象。 进入城内,一条宽大的大街映入眼帘,街道两侧全是店铺,街道之上行人密集。 “有点北宋汴京的味道。”楼令给出评价。 这个评价不止在繁荣景象上面,店铺的款式跟《清明河上图》差不多,街道上的人群更是无限相似。 诸夏古时候的商业,其实基本就是那么回事,齐国“临淄”与《清明河上图》中的差别仅是在看不到各色的小吃摊子,以做布匹生意的店铺居多。 楼令让人去联络“临淄”城内旬氏的人,自己则是径直往宫城方向而去。 为什么联络在“临淄”城内旬氏的人?因为楼令需要住处。 像是“临淄”和“商丘”这种商业气息很浓的城池,每一个大家族都安置产业,再派人长期驻守。 毕竟,不为了销售商品,也有采购货物的需要。 楼令并不认识“临淄”城内的路线,所幸的是城内并不缺晋人,愿意问的话,其余列国的人也愿意领路。 “令大夫。”晏弱在楼令的前路上等待有一会了。 楼令看到有人招呼自己,礼貌性质的拱了拱手,只是没有让追减慢车速,更不会停车。 这个晏弱是谁?他是齐国的一名大夫,日后会有一个叫“婴”的儿子。 那位晏婴便是出使楚国遭到侮辱,后面在楚国庙堂大声喝道“临 淄之途,车辇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的那一位。历史上与试图保住和氏璧的阑相如齐名。 不过,楼令哪里知道晏弱是谁,只当又是一个出声打招呼的晋人。 “跟上去!”晏弱刚才就是想喊住楼令,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劝阻楼令用更温和的方式进行谒见。 楼令在进入宫城广场的一座桥上被人拦住。 拦住楼令等人的叫卢蒲就魁。 这位卢蒲就魁是齐君无野的宠臣,当前极其的受宠。 他拦住楼令等人,先恭恭敬敬行礼,随后说道:“寡君不见。” 楼令问道:“还未请教名讳?” 卢蒲就魁进行了自我介绍。 楼令既然接到任务先到“临淄”城内,一些事情怎么能不打听呢? 当然了,能够打听到的事情相当有限,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则是不难获得信息。 楼令恰恰知道卢蒲就魁是谁,也就说道:“足下受到齐君的喜爱,怎么能够不为齐君分忧?令受中军将指派而来,不止担负着中军将指派的任务,还事关齐国的安危。你确认要拦着我吗?” 卢蒲就魁被说得愣住了。 宠臣是什么?肯定是急君主之所急,有条件必须为君主事先避险。 所以,卢蒲就魁也就问道:“不知道足下所说的安危是指?” 楼令正色说道:“两国邦交事大。因为你的阻拦而让寡君挥兵攻打齐国,齐君肯定没有错,错的不就是你嘛。” 卢蒲就魁愕然,随后点了点头,只不过依旧态度不改,说道:“我的任务是拦住你。” “那么,我们有各自的使命,请足下莫怪令无礼了。”楼令说完对着后方一挥手。 早就在等待命令的人冲上去将卢蒲就魁架着挪开,其余齐人也有晋人逼着让开通道。 楼令等车来到宫城的城门前约二十米示意追停车,真正停车已经靠近到五米之内。 有一队齐国士兵摆出严阵以待的姿态,大有谁敢逼近城门就要发起攻击的架势。 楼令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事情做了自己承担不起。 冒犯君权,无论是冒犯了哪位一国之君,反正都是现在的楼令承担不起。 因此,楼令下车之后没有再往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有看到城头的几个身影在自己视线快转过去的时候躲起来。 “我乃晋人楼令,添为使节团一员,爵下大夫,担任寡君戎右一职。” “现在,我受中军将之命,先行前来齐都谒见齐君。” “请齐君接见!” 楼令先喊。 随行的人员再重复楼令的那些话。 楼令是不是有大夫爵重要,只不过担任晋君戎右这个职位最为关键。 原因是,非绝对可信的人,不可能站在一国之君的左右两侧,尤其是在战场上。 楼令分明看到城门上面的女墙又有人探出脑袋,尽管只是那一瞬间晃了一下,看到“冠”的款式,哪能不知道齐君无野在上面偷窥。 “齐君有什么毛病?”楼令是真的感到诧异。 随后,楼令又连续重复喊了两次,随行人员当然要当“人体扩音器”了。 一共喊了三遍,宫城的城门仍旧紧闭。 楼令放开嗓子大喊:“齐国君臣躲在城墙之上,对正式拜谒不做任何回应。” 喊完,楼令也不拖沓,招呼随行人员:“我们走!” 那可真的就是说走就走,搞得躲在女墙后面的齐国君臣面面相觑…… 第150章 奇耻大辱 这一波,齐国无疑是丢脸丢大了。 只不过,躲在女墙后面的齐国君臣又能怎么样?总不至于现身,再让人将楼令喊过去吧? 楼令并没有离开“临淄”城,去了旬氏在城内的驻点,一直等到后续队伍赶来。 四天之后,郤克等人来到“临淄”城外,驻营之后召唤楼令过去。 “参见中军将。”楼令行礼,再将路上以及到‘临淄’之后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齐人讨厌晋人是公认的事实,对待晋国来的使节团表现出那种态度,无疑是跟时局有关。 晋国从霸主宝座跌落。 齐国与楚国正在商谈结盟的事情。 再则,齐国一直试图重新称霸。 那么,认为晋国衰弱的齐国将敌意明晃晃表现出来,其实并不是那么令人感到意外。 “这一趟出使,震慑了郑国,胁迫鲁国重新与我(晋国)结盟,抓住与齐国开战的正当理由。这些便是收获了。”郤克看样子没有打算进入‘临淄’城内? 哪怕是郤克亲自到来,齐国那边仍旧没有安排迎接的仪式。 这么一种行为不止是表达出对晋国的敌意,某种层面上也是对郤克展现了蔑视的态度。 “逗留三日,随后启程返转。”郤克果然不想入城,甚至连再次派人前去拜谒齐君无野都没有做。 得知郤克到来,晋国在“临淄”的贵族都出城拜见,再主动奉送粮草等物。 其余列国也有人过来拜访郤克,其中包括了担任出访正使的子重。 这位子重,他乃芈姓,熊氏,名婴齐;为楚穆王之子,楚庄王之弟,楚共王的叔父。 子重来拜访期间,一没有做任何挑衅,二来不提国事,表现得很是温润儒雅。 在郤克到来的第二天,齐国那边有了动作。 卢蒲就魁见到郤克,行礼说道:“寡君请晋卿入宫。” 郤克先上上下下看了卢蒲就魁几眼,比较嫌弃地说道:“齐君就派你来吗?” 意思就是: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总之就是郤克认为遭到轻视了。 卢蒲就魁保持行礼的姿势。 “也罢,我就入宫一见。”郤克说着看向楼令,示意出去做准备。 郤克猜测齐国君臣还会闹什么幺蛾子,有一名武力值奇高的骁将不用,岂是他的风格? 当天,郤克带着楼令等二十余人一起进入齐国宫城,由宦官引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大殿门外。 “请诸位脱屐。”宦官很刻意地进行提醒。 楼令看向大殿之内,里面的地板铺了一层很光滑的木板,甚至地板在火光中倒映其它景色。 那可是木板,尤其是还泡过什么油脂。这种地板即便是到了生产力极高的现代都是高档货,何况是在春秋中期这个时代呢。 郤克倒也没有多想,脱掉了鞋子率先迈步进入。 后面的人,包括楼令也赤足,只是他们人还没有进去,耳边传来了妇人的笑声。 大殿之内,齐君无野坐在主位,一些齐国大臣分坐大殿两侧。 主位边上很奇怪地围了一道布帷,笑声便是从里面传出来。 刚才,郤克在进入大殿的时候,左脚不小心磕到了门槛,以至于后面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藏在布帷里面的妇人,她大概是看到郤克走路的姿势,没有忍住笑出声的吧? 听到笑声的郤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直接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怒吼:“无有大国之礼,不报此辱,不再渡河!”,吼完迈步,径直走出大殿。 楼令等人刚进去,他们在郤克迎面走来的时候向左右两侧让开,随后跟在郤克身后出了大殿。 殿内的齐国君臣正在面面相觑。 有些齐国大臣用手掩面,他们本来就认为齐君无野安排母亲萧桐叔子一同来大殿很不妥,拗不过齐君无野想要展现孝心。 齐君无野确确实实对母亲很孝顺,平常没少伺候左右,一直想方设法逗乐,为的就是减轻萧桐叔子对齐惠公薨逝后的悲伤。 很明显,齐君无野今天玩大了! “我儿,快快将晋卿请回来,我亲自向其道歉!”萧桐叔子声音比较急促。 齐君无野抿了抿嘴,宽慰道:“母亲勿急,本欲与晋国开战,折辱又有何妨。” 孝子,那可真的是一名孝子。 齐国众臣有心规劝以及挽回,看到又听到之后,哪又能做什么了。 “荒唐!” “无耻!” “不似人君!” 郤克真的无比愤怒,认定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们出城,片刻都不逗留。 在离开之前,郤克用马鞭指着‘临淄’城,发誓那般地喊道:“不报此辱,不再渡河!” 郤克已经是第二次那么喊,可见真的是恨入骨髓。 所谓“不再渡河”这一句,摆明就是要先灭掉齐国,才会再次南下与楚国争霸。 步毅并不知道入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一再赶路很辛苦,问楼令道:“所以,我们是过来做什么啊?” 他俩,一个是晋君獳的御戎,另一个是戎右,为了养成默契,一路上都是同车而行。 所以了,楼令虽然很想避开步毅,讲实话就是避不开。 楼令伸手抚慰行车时的微风,肯定不能提到郤克受辱,只能说道:“中军将之前已经说了,为了震慑郑国,找到攻打齐国的正当理由。” 步毅还是不理解,说道:“那也不用千里迢迢亲自白跑一趟。” 哪能是白跑一趟呢? 一身份论,郤克是郤氏之主,还是晋国的中军将,作为正使来出访齐国。 结果是什么?齐国该有的礼节没有做,乃至于对他们展露出明显敌意,郤克也遭到了今生最大的羞辱。 出使的过程传回国内,一定会让晋国举国上下出现骇浪惊涛,憋着一股劲想给齐国玩一波大的。 战前舆情引导这种方法,讲实话就是永远不会过时,乃至于是战前必做的功课,能够使得开战之后上下一心。 当然了,郤克是来齐国找开战借口没有错,恐怕没有想到会遭受那么大的耻辱。 “前面有人拦路!” 走在前面的人提示,而不是示警。 进行拦路的人员并不多,也就几十罢了。 他们的首领叫逄丑父,看到晋国使节团的队伍就弯腰行礼,再大声喊道:“丑父求见晋卿!” 郤克当然看到了这么一群人,很直接地吼了声:“滚!!!” 第151章 密会 郤克拜访齐君无野,入殿之后遭到萧桐叔子嘲笑的事情,注定会传遍列国。 关于这一点,晋国使节团路过卫国以及郑国,哪怕没有专门打听,还是听到了能够知道真的传遍了。 感觉受到奇耻大辱的郤克,他后面下令不再接见任何人,甚至不愿意队伍靠近某一座城池。 他们从“新绛”出发抵达“临淄”耗费了将近两个月,回到“故绛”的用时却是只花了不到一个月。 那个“新绛”与“故绛”并不是正式的名称,仅是当代人用来区分晋国的新旧都城。 回到都城之后,郤克第一时间前去谒见晋君獳,后面传出郤克请求对齐国宣战,遭到晋君獳拒绝的消息。 “甚是可恶!” 楼令当然也来到了旧都城,休息了几天就受到邀请,参加了郤至与旬氏众人的聚会。 这次聚会没有多少人,分别是郤锜、旬庚、郤至、智罃、郤犨,再加一个楼令。 刚才说可恶的便是郤锜,一副恨不得马上提兵讨伐齐国的态度。 楼令比较奇怪一帮年轻人的聚会,怎么郤犨会在场。 “齐国与楚国正在商谈结盟事宜,现在出兵征讨齐国并不是很合适。”郤犨说道。 这句话听着是在劝,其实有点火上添油的意思。 包括楼令在内,一些非郤氏的人也就难免用怪异的目光扫一眼郤犨了。 郤至问楼令,说道:“你当时在场?” 楼令就实说道:“迈步进殿,中军将已经转身出殿。当时许多齐国大臣一脸诧异,不少人举手用衣袖遮脸。” 旬庚也就说道:“齐人也知道应该羞愧啊。” 刚才,郤至的意思是:楼令既然在场,怎么不做点什么。 那种指责其实比较令人无语。 正式的场合之下,以当时的那种规格,哪有楼令做什么的份呢? 难道要楼令把嘲笑郤克的萧桐叔子当场射死?那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谒见齐君无野的时候无法携带弓箭,即便楼令携带了弓箭,脑子抽了才射死萧桐叔子这位齐国之君的母亲。 所以,换句话来说,郤至对楼令无所作为的不满,挺莫名其妙的。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智罃心情甚是复杂。 如果郤氏拿楼令当家奴看,对旬氏无疑是一种好事。 当然了,智罃也看得出来,郤至分明不是那种想法,纯粹是郤至亲近楼令这个人才有那种责怪。 楼令回答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委实让旬庚和智罃越加看重。 他们今天为什么要聚会?其实与晋君獳拒绝讨伐齐国这件事情无关。 在郤克带队伍踏上归途期间,中原发生了一件事情:鄫国遭到西邻邾国侵犯,鄫君世美率部抵抗侵略,敌强我弱,鄫军战败,鄫君世美被邾国杀害。 那个鄫国是仍旧尊晋国为霸主的一个小国,他们遭遇入侵的第一时间不是向宗主国求援,相反跑去向鲁国求援了。 这件事情无疑对晋国又是一次打击,导致晋国内部舆情沸腾。 面对沸腾的舆情,晋君獳一点行动都没有,着实是让各个家族心中惊惧。 “君上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郤犨提出这个疑问。 郤锜心直口快地说道:“君上除掉先氏,正在物色下一个除掉哪个家族。” 讲实话,郤至一点不认为自家在晋君獳的清除序列。 原因?郤氏是公族,还是一众公族中最强的家族,乃是晋君獳不可或缺的臂膀。 郤氏作为公族一直以来也在当公室的尖刀,例如攻灭先氏就出了大力气,平时对晋君獳的命令也是奉行不违。 那么,晋君獳多么昏聩才会自斩一臂啊? 郤氏怕的是晋君獳为了收拢君权进行无差别削弱,同时晋君獳大有要拿郤氏作伐,再让郤氏与赵氏打得两败俱伤的意思。 怎么前后矛盾了呢?先是郤氏众人认为晋君獳不会自斩一臂,又认定晋君獳想削弱郤氏。 其实不存在矛盾的地方,晋君獳要的是进行集权,那么无论是不是公族成员,任何家族都将站到晋君獳的对立面。 郤氏为什么选择与旬氏走得近?恰是郤氏不甘愿当刀,并且要规避被削弱的风险。 人在聚会现场的楼令知道自己已经参与到了高端局,面临着机遇与风险。 机遇当然是有可能被郤氏和旬氏一同带飞。 风险无外乎是必然参与征战。 至于郤氏和旬氏在未来的斗争中会不会输这件事情?楼令思来想去,真的找不到郤氏和旬氏联合起来会输的理由。 楼令本以为今天的聚会也就那样,没有想到后面栾书过来了。 “见过诸位。”栾书主要还是对旬庚表达尊重。 原本几个坐着的人,他们看到栾书已经站起来,给予了位阶带来的尊重。 后面,座位重新进行调整,栾书坐到了旬庚的边上。 旬庚现在担任下军将一职。这个也是晋国君臣看在旬林父的面上,才让旬庚坐上那个职位。 结果是什么?栾书坐实了“万年下军佐”的称呼。 说起来,栾书可真的是有够憋屈,他在赵盾时期就已经是下军佐,后来晋君獳继位对卿位进行重新安排,增设了“军大夫”这个职位,栾书依旧是下军佐。 历经郤缺、旬林父、士会三代中军将的变更,到现如今栾书还是下军佐。 那么栾书为什么会成为“万年下军佐”呢?其实根由就出现在赵盾身上,后来赵氏也是对栾氏继续打压,倒是赵朔力图与栾氏缓和关系,奈何赵朔被赵括、赵同、赵婴齐联合架空了。 众人重新坐下。 比较年长的郤犨又站起来讲了一些近期的格局,倒是让楼令补全了近期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郤犨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晋君獳有意设立新军上面,说道:“君上图谋重新称霸,故欲设新军,仍为中、上、下三军,每一军冠以‘新’为名。” 这对晋国是一件大事,很大的大事! 栾书事先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邀请,看郤犨讲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自己,哪能不懂郤氏要带栾氏一起玩了呢? “这对我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栾书心想。 只不过,栾书很难免不多想,看了楼令一眼,再看向郤锜与旬庚,脸上带着询问。 问什么? 刚才郤犨不是说晋君獳要增设三个新军吗? 既然要增加编制,哪怕以新军为名,肯定要有相关的主将与军佐。 “难不成郤氏和旬氏要抬楼令上位?这……”栾书不太确认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第152章 贵在自知与知足啊! 就实而论,栾书确确实实是想多了。 只不过,不怪栾书会多想,原因是楼令出现在这种场合。 另外,栾书也看到了楼令与郤氏、旬氏的互动,听说楼氏几年前不过尔尔,如今楼令却是坐拥数十里封地和一万五千多的人口。 那才是几年的光景? 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跨越阶层的贵族需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方能够获得数十里封地以及过万人口吗? 正常情况下,大多数新晋的下大夫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过万的人口,甚至经营数代人都办不到,乃至于半途家灭族亡。 有那么一个真理,任何能够崛起的新家族,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抱对了大腿。而这其中的绝大部分,他们也仅仅是保存了家族,少数再获得有限的发展。 类似于发生晋文公的那种机遇?也就是赵氏、狐氏、贾氏、先氏、魏氏的例子,其实能够算得上是个例。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没有卿位的魏氏,他们的家族实力真的不弱于一些有卿位的家族,楼氏凭什么弯道超车,在魏氏之前获得卿位,即便是临时新设的卿位。 思考了一圈的栾书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如果要推令大夫获得卿位,书恐怕无能为力。” 一句话而已,很直接让现场的人全部愣住。 楼令需要承认一点,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随后率先露出哭笑不得表情。 “我家何德何能,我也没有那种志气啊。”楼令说的是现在。 必须是楼令自己先表态,免得郤氏和旬氏谁来讲出现实,疏离了互相之间的感情。 郤锜回过神来,十分务实地说道:“哪怕令现在是天下第二,哪有资格坐上卿位?能够帮他争取到司马的职位,几乎已经到了上限。” 其余几个人知道郤锜说的是实话,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几个人的表态让栾书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是又紧张起来,心想:“不是那么一回事的话,事情必然更大啊!” 可能是栾书刚才说那个话题太突兀的关系,尤其是像在开玩笑,搞得气氛也变得怪怪的,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现场安静了下来。 “新设卿位,韩厥必然有其一。司马的职位出现空缺,确实应该帮令争取。”智罃这位舅哥还是很希望楼令能够进入晋国核心阶层的。 旬庚帮腔,说道:“令是君上的戎右,足见君上对令的信任与喜爱,成事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不好由旬氏与郤氏来推荐。” 郤犨皱眉想引开话题。 郤锜和郤至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了栾书。 相对年轻的郤锜和郤至遇到的事情还不多,他们只觉得既然楼令是郤氏挖掘出来,能够让楼令跻身晋国核心阶层,确实对郤氏非常有利。 他们还想到了一点,郤氏与旬氏结盟对双方都有利,楼令娶了智氏的嫡女,郤氏有庶女陪嫁,有这样的纽带能够方便郤氏与旬氏进行沟通,动动嘴巴表表态的事情而已,做一做确实无妨。 然而,身为“外人”的栾书不得不多想,甚至越想越嫉妒:“楼令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够获得郤氏和旬氏的双重看护?” 要知道栾书的成长史就是一个悲剧,期间压根没有人愿意帮一把,别说是拉一把。 自己那样的经历,再看到某人有顺风顺水的趋势,心里怎么可能不泛酸呢? 当然了,栾书不至于因为嫉妒而产生恨意,演变到想要破坏,反而寻思道:“看来楼氏的崛起已经注定,我是不是让小辈与之多走动走动?” 栾书想到的其实更多,比如楼令经常跟郤至、智罃有接触,栾氏既然要跟着郤氏、旬氏玩耍,多让栾黡参与进去,除了政治的合作之外,不是有了私人交情了嘛。 有那么一件事情却是要让栾书先搞清楚,也就在闲聊中引导话题,主要就是想知道今天的聚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郤锜果然就这话题说道:“孟姬有身孕,赵同、赵括一再针对孟姬,一定让君上十分不喜。” 说着,郤锜看向楼令,问道:“你不是在赵氏待了一段时间吗?赵氏那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受到君上的指派去赵氏护卫孟姬。”楼令必须先讲清楚为什么会去赵氏,看到众人点头,才继续往下说道:“在赵氏的那一段时间,大多待在自己的小院,几次与赵氏诸人一起用餐,得见赵括、赵同对赵氏之主极为不尊重。” 想听赵婴齐与孟姬的八卦?楼令才不会多那些嘴。 另外,楼令也没有亲眼看到孟姬与赵婴齐有什么不轨,倒是亲眼见到赵朔和赵婴齐相处得很不错。 郤至想到了什么,说道:“很久没有见过赵婴齐了啊。” 到现在,栾书已经确认了今天聚会的主题,分明是郤氏和旬氏一致认为晋君獳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赵氏。 “难道他们因为赵盾迫害我家,才想拉上我家,要让我家率先对赵氏发起冲锋?”栾书得出这个结论,一时间想要打退堂鼓。 国家发生内乱,率先爆发冲突的两个家族,无论最终谁胜谁败,分出胜负的那一刻都会遭到国君的处罚,等于根本没有赢家。 栾书是愤恨赵氏没有错,不代表愿意跟赵氏同归于尽啊! 在栾书胡思乱想之际,听着众人继续交谈,搞得又开始迷糊了。 众人的谈话内容还是关于设立新军的事情,聊的内容却是想要推赵氏上位。 “最好将赵同、赵括、赵婴齐、赵旃一同推上卿位!”郤犨笑眯眯地说道。 楼令见郤犨的次数不多,今天可算知道郤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评价便是:很阴险啊。 然后,楼令又看到栾书笑得两眼弯弯,附赠一个评价:这也是一个老六选手。 作为郤氏宗子的郤锜在说,那完全是便宜了赵氏,一看就是个心机不足的老实人。 几个人到最后不再谈正事,说得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 晋国的贵族压根就不喜欢风花雪月,聚在一块聊得一直都是金戈铁马。这种风气从晋文公一朝就养成,并且延续了下来。 到聚会散去,楼令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嘴笑得快咧到耳根。 “司马啊!那可是司马!” 司马虽然在晋国遭到弱化,问题在于还是核心官职之一,份量略少于中军尉。 楼令很有自知之明,明白没有郤氏、旬氏、栾氏三家一起推荐,压根没有担任司马一职的可能性。 “阶级跨越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我能够担任司马,头顶的天花板又增高了!”楼令很想分享这个好消息,左右看了一圈,张开的嘴巴重新合闭。 “还是写信告诉阿娇吧。”楼令心想。 第153章 要沉住气! 做人一定要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任性地去干自己力所未能及的事情,要不然终究将演变成害人害己。 老楼家肯定算是崛起了,只是才崛起几年? 楼令连内部都未能够做到收拢人心,着实不敢轻易有什么大动作,怕的就是稍微遭遇挫折之后,非但基本盘守不住,还要落得一个全盘崩溃的下场。 “再者言,我现在哪怕是能够征召出一千名士兵,要命的是承受不起征召的后果。”楼令说的是收税问题。 当前的多数诸侯国,从有大夫爵的人到“士”、“徒”这两个阶级,他们每年都有一次为国家\/领主纳赋的指标,这一次也就是用税代替;从第二次起,国家\/领主就要承担受征召者的后勤了。 一旦进入战争状态,谁又能保证一年只打一场战役? 老楼家有三次免于征召的“新手期”。 楼令名下的“士”和“徒”其实也有。 等于楼令受到征召,整个家族“新手期”的期限就会往后挪,他名下的“士”和“徒”自然也是那样了。 过了那个“新手期”之后,一切就要回归正常。 楼令时不时就要确认一遍家族的库存,十分清楚老楼家承受不起额外的纳赋,要是一年出现多次纳赋的情况,不用三年就要破产。 “现在我家可以征召出八百多名士兵,以家族现有的生产力,算是一种比较健康的状态?”楼令算的是家族总体生产力,不是人口比例。 在春秋时代算人口比例不实在,原因是只有少数人交税,其余人算是农奴的性质。 因为,算战争潜力,先算的是“士”与“徒”的承受力,他们顶不住再由家族来递补,一旦家主也承受不住,自然就是面临破家了。 总而言之,楼令现在哪怕是获得卿位,其实是祸不是福。 司马就挺好。 只不过,楼令需要先学一学晋国的礼、乐、律。 就是礼、乐和律,没有“法”。 礼乐是现有规则,包含了对军队的限制。 律是本国奉行的秩序,简单来说就是明确规定什么不能做。 当代不讲“法”。 另外,春秋时代的“法”能够视为“道”的层次,也就是指向各种规律。 到了日后,孔丘求问于老子,问的就是“礼”与“乐”这两种。当时的老子已经在追求“法”的这一层,两者的段位差距不小。 而到了“法”的现世,其实就是各种学者对“合乎于道”的追求,再拿研究成果来约束人们,告诉他们什么才是“顺应天命”了。 同时,“法”一开始并不怎么伟光正,说白了就是统治者用来治民的手段,尤其是指定的律法只对统治者有利,不管律法会不会伤害到生民。 所以了,各个法家之所以为人所不齿,其实就是其余派别的人认为法家谄媚,只是为了服务自己的主子,不管他人的死活。 事实也是那般,讲谄媚,还真的是法家先玩,后面跟儒家互卷,卷着卷着让黄老学说偷了家。最后儒家干脆放弃底线才胜出。 因此,别拿现代的法律跟封建时代的律法当一回事,事实压根就是两回事。 楼令没有马上离开“故绛”,同时也没有去“新绛”那边。 近一段时间,晋国的权贵几乎都过去“新绛”了。 晋君獳更是长久待在“新绛”不动弹。 “这么说,那个‘下宫’在‘新绛’那边。难怪‘故绛’看不到启动工程的迹象。”楼令对下宫的建设进度很关注。 为什么关注不用多说的吧? 赵氏的灭亡以“下宫之难”为开端,随后战火才蔓延到赵氏各处的封地。 讲实话,楼令根本不知道晋国各贵族的封地分布,还发现晋君獳一直在操作各个贵族的封地置换。 当前的晋国,绝大多数的土地捏在国君的手中,约三成的土地赏赐了出去。 近些年来,晋君獳赏赐出去的土地尤其多,获得最大好处的便是范氏,短短一年之内获得三块封地。 “家主不去‘新绛’吗?”楼冰很希望楼令能够去新都城。 正手持竹简在看的楼令瞄了楼冰一眼,眼眸里带着询问。 楼冰说道:“我家也在那边盖新屋。另外……家主不是在谋求司马一职吗?” “新屋已经给了规划图纸,楼见会将事情办得很好。”楼令还是很高兴家里人能够关注家族的发展,又说道:“谋求司马这个职位,看得是郤氏、旬氏,不在于我做了什么。” 甚至可以说,楼令什么都不做更合适,一旦表现得过于积极反而会坏事。 原因太现实,没有了来自郤氏和旬氏的鼎力相助,楼令连获得竞争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楼令亲自下场要直面同样想获得司马一职的那些家族,以老楼家的小身板恐怕很难扛住。 楼冰呢喃道:“看来娶妻很重要……” 楼令听得脸色一黑。 尽管是事实,说出来真的好吗? 楼令在看的是周公旦的一些着作,书籍借阅于旬氏。 这一类的书籍每一个大家族都有储藏,算不得是什么秘籍,比较重要的是大家族储藏的典籍比较全,中小家族哪怕有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老楼家更干脆,没有抄录之前属于一本都没有。 什么叫差距?这就是差距! 楼令已经很努力在想方设法增加家族典籍的储藏数量,现如今也就是收录了不到三十部各种书籍,其中含有比例最多的是《诗经》的“雅”、“风”。 “雅”分为《大雅》和《小雅》。 “风”指的是《国风》。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代书可不是说买就能够买到,借阅更要看交情,能够借到的书籍一定是传播度比较广的那些,其余就活得清醒一些,连开口借都别干,免得坏了交情。 那三十部书籍之中,不少于二十部是楼令自己写的各类知识,其中家族内部教材占了大多数。 在当前时代《诗经》属于必读,要不然连在正式场合连其他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没别的,纯粹是人们太爱“引经据典”了,一句话里面满满都是典故。 那么,不知道相关的典故怎么可能听得懂在说些什么呢? 楼令继续看书,看着看着心思却飘到“新绛”去了…… 第154章 好像是这么回事? 在“新绛”这一边,为了增加宫城修建的进度,新添入的人手已经翻了三倍。 现如今的宫城布局并没有多么复杂,一处用来开大朝议的大殿,其余就是国君以及家人的生活区或娱乐区,并不存在林园之类。 整个宫城的建筑物,它们绝大多数只是茅草屋的级别,用作开大朝议的大殿则是以木头为主材料,一些库房反而大量使用了砖石。 因为宫城足够大的关系,哪怕是盖建筑物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拿晋国正在修的宫城为例子,耗时约一年的时间,动用了过万的劳动力。 筑城最难的反而是城墙,不止是因为它需要很长以及适合的宽度,主要是夯土需要非常讲究,谁都不敢有所轻忽大意。 “专门在宫城修建孟姬的住所,与礼不合吧?”郤克不止一次提到这个。 晋君獳被念叨得已经烦了,再一次说道:“寡人这么做并不妨碍到谁,也没有动用国帑。” 春秋时代当然有国帑,直白点说就是出现意外之后,用来堵住军事失败带来的大坑,属于一种国防预算,不被用于其它疏漏。 晋君獳修建下宫用的是自己的私人财物,征调的也是丽氏的人手。 郤克也就是说一说,并非要全力阻止。 讲实话,郤克愿意劝谏已经是看在身为公族的份上,担忧会出现对晋君獳不利的舆论,要不然才懒得管。 然而,修建下宫是晋君獳计划中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说不建就不建了嘛。 “君上打算什么时候迁都?”郤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晋君獳早就答案,还是做出思考的模样,一小会之后才反问道:“克卿以为什么时间合适?” 郤克立刻答道:“越快越好。” 晋君獳其实也觉得越快越好。 晋国现在需要有新气象,灭掉了几个赤狄部落联盟,达到了开疆拓土的效果,比较现实的是无论晋人还是列国的人,一致没有将晋国灭掉几个赤狄部落联盟太当回事。 不就是打赤狄吗?胜了才是理所当然,败了反而是一种意外。 当前无论是哪个异邦,他们正处在全面拉垮的阶段。 人口最多也是最为能打的东胡,他们跟燕国纠缠了两百多年,一直在来回拉锯。 其余的异邦?曾经强盛一时的戎先倒下,再分裂成为数十上百个各种戎;能够对殷商产生足够威胁的各种夷,灭亡的已经灭亡,剩下几乎向诸夏文明跪下,再渐渐融入诸夏体系。 那当然不是一时半会的演变,整个演变过程历经三四百年,姬周开国之初过得挺艰难,卫国先遭殃差点亡了国祚,后来齐国扛起大旗免于生民衣着左衽,有了到春秋中期随便一个诸侯国都能与某个异邦单挑的局面。 至于异邦那么好打,各个诸侯国为什么不去打这件事情?那是一种错觉,事实是哪怕列国纷争不断,有异邦当邻居的诸侯一直在持续打击异邦,攻其土,纳其民。 后世的人之所以有到了春秋时代各个诸侯乱战的印象,其实就是那些异族真的不行,以至于攻打异族少见于史书的结果。 要是有历史演化地图,进行对比就能够看到诸夏文明的生存空间一直在增大了。 “设新军的事情,还要克卿多多用心。”晋君獳已经正式宣布要增设新军的事情。 为了重新获得霸业,没有人反对增设新军,他们关注的事情是正式卿位的调动,新军各临时卿位又将花落谁家。 “臣只查遗补漏,大事需要君上来定。”郤克说道。 晋君獳皱眉说道:“现在没有执宰,克卿贵为中军将,怎么不为寡人分忧呢。” 其实,晋国在“邲之战”后就没有执政了。 这也是“邲之战”给晋国带来的恶劣后续事件之一,内核却是晋君獳害怕出现另一个赵盾一般的人物,才会让执政长久空悬。 现如今的晋国有军果主义的影子,只不过还不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 让晋国实现军果主义的人叫栾书,他现在还是一个受气包。 军果主义在后世是一种贬的定义,出现在春秋时代却是一种超级领先的制度。因为栾书的成果,直接让晋国坐在霸主宝座长达将近两百年。 怎么个改革过程先不提,那是后面的故事。 郤克傻了才真的提出卿位调动以及新设卿位的人选,面对晋君獳的责怪表露谦恭谨慎的态度。 晋君獳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书卿有所提议,认为韩氏应当有一个卿位,需要是韩子舆之子韩厥。” 这个韩子舆就是韩厥的父亲,很早就已经过世,没有获得谥号。 因为韩子舆早早过世的关系,韩氏遭到了边缘化,赵盾对韩厥有恩就是出现在韩氏最困难的那一段时期,深得韩厥的感念。 郤克微笑说道:“取决于君上。” 晋君獳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韩氏为公族,新设六个卿位,理当有韩氏的位置。” 郤克还是微笑。 晋君獳向前迈步,示意郤克跟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道:“听闻楼令出使鲁国,涨了我(晋国)的威风?” 那一次出使让郤克遭受了人生最大的耻辱,不提鲁国的事情,咬牙切齿地说道:“早晚有一天带兵讨伐齐国!” 晋君獳心想:“这才是我知道的郤克啊。” 推楼令担任司马的职位,任务已经分配给了栾书,郤氏和旬氏才不会干画蛇添足的事情。 最好也是栾氏单独操作,要不然以晋君獳多疑的性格,郤氏和旬氏再下场,帮不上楼令什么忙,反而会坏事。 晋君獳重新迈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楼令是姒姓?出自杞国,还是哪一国的血脉?” 郤克有听到晋君獳的呢喃声,也知道楼令祖上来历,只是不好给予答案。 那么楼令祖上到底是哪的?没有家谱这种玩意,追溯血脉其实就是需要口口相传,旁人也需要一个又一个去验证,找不到有历史记载的祖先,算那名后代倒霉,一概规划到“血统不行”的阶级队列。 “好运道啊!”郤克说的是楼令。 到现在,郤克还一直在品味楼令窜起来的过程,评价就是:好运道。 很明摆的事情,栾书遭到针对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哪怕有后续也是栾氏跟赵氏。 现在晋君獳在针对赵氏,对吧? 栾书在晋君獳这里肯定要得到隐藏加分的成就,他干一些为国举贤的事情,怎么都要让晋君獳多想一想了。 “可是……,楼令担任司马,我不是没有戎右了吗?” 郤克听到晋君獳的呢喃,刹那间愣住了…… 第155章 变则通,通则达 养由基是当前时代无可争议的第一神射手,后世还会冠以“中华第一神射手”的美称。 只要是冠上“中华”这个前缀,真就没有一个拉垮,有“中华”作为前缀美称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成就,其中包括蒙恬这位“中华第一勇士”。 取得那么一个成就的养由基,他在楚国是什么官职呢?很神奇的是他只有“戎右”这么一个正式的职位,没有其余的官职。 戎右并不是官职,哪怕是跟一国之君同车,它纯粹就是一乘战车的岗位。 所以了,养国公族后裔的养由基,他非常厉害没有错,身上也有大夫的爵位,偏偏就是没有获得官职! 某种程度上来讲,能够担任一国之君战车上某职位的人,他们的岗位就是最大的收获,很多高官只有羡慕的份。 不是羡慕其它别的,担任御戎、戎右、戎左这三个职位的人,他们肯定是得到了国君的信任,有随时能够见到国君的特权。而能够随时见到国君这种特权,哪怕是一国执政都没有。 因为获得国君的信任,再加上能够随时见到国君,想要说谁的坏话,一次两次没有效果,次数多了肯定会引得国君对遭到非议那人的怀疑。 遭到国君的猜忌,想一想后果吧! 多少人就是因为被一国之君猜忌,明明有一身本领无从发挥,乃至于为国立功却落得悲凉的下场。 很明显,一国之君也觉得那些岗位很是优容。 所以,众国君并不会给自己的御戎、戎右、戎左再加官职,只会在他们离岗之后安排个好去处。 因此,除非晋君獳不再想让楼令继续担任自己的戎右,要不然楼令恐怕别想获得司马这个官职。 郤克听清了晋君獳的呢喃声,还是只能假装没有听到。 另外,郤至提议帮楼令谋取司马一职根本没有事先与郤克沟通,讲实话郤克更愿意楼令继续担任戎右,不为别的什么原因,单纯就是楼令继续担任戎右对郤氏更加有利。 “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晋君獳念的是《易经》里面《系辞下》这一篇的某段落。 郤克正在想着还是别横生枝节的时候,又听到了晋君獳的那一句话,瞬间表情变得怪怪的。 晋国为什么能够争霸成功?除了晋人有些时候很不要脸之外,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很懂得变通。 很明显,晋君獳并非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面对栾书推荐楼令担任司马,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晋君獳继位之后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光是对卿位的调整就干了多次,还有好几次临时新设某个岗位,觉得不合适再取消岗位,其中就包括刚刚取消的“军大夫”这个职位。 这么一位善于变通的国君,但凡觉得有必要,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时节到了夏收阶段。 也是在临近夏收之前,晋君獳派人先告知在“故绛”的官员,随后通知各处的贵族,明确告诉他们:要迁都了! 在这种背景之下,率先得到通知的“故绛”各官员来到新都城,各处贵族也会在夏收之后抵达。 “这么突然的啊?” “是挺突然。” “都城不是还没有建好吗?去了之后住哪。” 楼令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新都城。 因为大多数人没有落脚的住所,城外一个个营地被搭设起来,随处可见帐篷。 住帐篷而已,其实对当代贵族来说,纳赋是很频繁的事情,出征期间就是住帐篷,哪有什么不习惯的。 楼令先将在城外的营地安排好,随后进城到了正在建设的家宅。 负责督建的楼见得知楼令到来,第一时间跑来问安。 刚才,楼令已经大略巡视了一圈。 老楼家在“新绛”的住宅跟其余家族相同,一致是从围墙开始修建,等待围墙有了规模才会开始着手建筑物的搭设。 这个是因为要有个放置材料的地方,有了围墙进行阻隔,免于谁来偷材料,或是不同统属的劳动力混到一块,产生一系列的纠纷。 “家主,还需要至少四个月才能入住。”楼见对工程进度很熟悉,知道了国君下令迁都的事情,以为楼令是来催进度的。 楼令有在关注新都城家宅的建设进度,并不是过来催促,说道:“按照原有进度就可以了。” 在“新绛”有没有获得宅基地,其实是一道分水岭。有一块宅基地,哪怕是面积再小,起码在国君那边挂上了号;连一块宅基地都没有,说明国君连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都不清楚。 晋国有大夫爵的起码两百人,能够在“新绛”获得一块宅基地的大夫却不超过三十,其中的大部分还是有悠久历史传承的家族,楼氏刚崛起就能够在“新绛”获得一块宅基地,很是令人侧目了。 楼令没有来得及多看,后面步毅过来。 “君上得知你进城,让你过去拜谒。”步毅看上去一脸的嫉妒,并且没有进行掩饰。 步毅不是嫉妒晋君獳知道楼令来了就召唤,他是已经听说栾书在帮楼令争取司马这个官职。 来到外面,楼令很利索地翻身上车。 步毅甩了一马鞭,其实没有甩到拉车的马身上,甩鞭出声敦促马动起来而已。 “你要成为司马了?”步毅整个人都在泛酸。 楼令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步毅在嫉妒,说道:“成与不成皆在君上。” 你嫉妒我干嘛? 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因缘际会,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步毅依旧酸溜溜地说道:“是因为去了赵氏的原因吗?” “怎么说?”楼令能听懂,就是想听步毅直接讲出来。 步毅抿了抿嘴,说道:“君上拿你当家臣了啊。” 当一国之君的家臣,能够占到各种荣宠,好多人就是这样发迹的。 楼令却是说道:“没有这么一回事。我是国家的大夫,不是君上的家臣!” 步毅还想说什么,见宫城近在眼前,不再多话了。 “我神经了才当国君的家臣?是,一时间能够占各种便宜。可是,到了下一任国君要用举家性命去还的啊!” 晋景公之后是晋厉公在位,关于这点楼令还是知道的。 第156章 一个叫下宫的别院 楼令真的没病。 能够凭借实力成为一国的英雄,谁想着有一身不俗实力去当一个人的狗? 看晋君獳一生行事,要是当了他的家臣,人生轨迹超大概率就是一次次向各大家族发起冲锋,要么倒在某次冲锋的路上,不然就是最后在各大家族的反扑中陪葬。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楼令,讲实话对晋国的归属感很淡薄。而那微弱的归属感还是生活了几年养成,让他这个有现代灵魂的人去给某人当狗,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多数现代人会有什么样的思想?往难听一点的概论,生活的社会必将迫使他们变得自私自利一些。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扶不起加病不起两座大山压着,再来就是身处一个物质横流的世界,多数人的三观早就变成笑贫不笑娼了。 现当代人之中肯定有拥有大情怀、高品德的人,只是出现的概率嘛……,只能说懂的都懂。很多人间美好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并且会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有些人就是不懂一点,完美的美好会令人觉得遥不可及,导致学都不敢去学,以至于根本没有起到什么宣传作用,反而吓得人们不敢效仿。 悲惨的英雄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完美的英雄跟普通人不属于同一维度,有瑕疵的英雄存在于人间。 楼令其实没有想过当什么英雄,强大自己与发展家族的过程中做一些对多数人有益的事情,算是力所能及了。 “参见君上!” “唔,来了?” 楼令与晋君獳的见面在正在修建的工地,进入前已经从步毅那里得知正是下宫。 从已经有轮廓的景物来判断,名字虽然是叫下宫,规格却是跟宫殿没有多大关联。 看上去就是一座别院,主体建筑物为一栋木材为主结构的大屋,屋顶铺上了青色的瓦片;在主体建筑物的边上四周留出一大片的空地,正门前特地铺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鹅卵石。 那些鹅卵石看着就是经过精心挑选,每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大小,一枚枚鹅卵石还被打磨过。 能够看出晋君獳对下宫的修建很用心,至于是出于对妹妹的疼爱,又或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心,外人并不过多在意。 “可知道下军佐对你的举荐?”晋君獳走动了起来。 一伙人只能跟在晋君獳后面。 楼令就实说道:“回君上,有所耳闻。” 有人推荐自己? 按照流程的话,举荐者肯定事先有过问询,双方有超大概率进行了私下的交易。 没有那个流程的话,以为真的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看好吗?真的有好事,为什么不想着自己的亲族,凭什么便宜外人啊。 晋君獳问道:“你可愿意担任司马?” 楼令没有马上回答,略作迟疑才说道:“令愿从君上调度。” 谁不想升官? 谁都想升官! 楼令有戎右这个岗位,遭到提问马上回答,会显得迫不及待。 要是楼令拒绝升官,该让晋君獳侧目又多想。 所以,有迟疑就是最好的反应。 晋君獳停步转身,端倪了楼令有一小会,重新转身迈步,幽幽说道:“寡人知道了。” 在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一伙人就这样在工地逛悠起来。 那一段时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内心戏,所想的事情则不一定相同。 过了约两刻钟之后,晋君獳说道:“有下军佐的举荐还不够,你明白?” 当前年头,升官可不讲什么功劳,有再大的功劳都比不上血统,有好血统也要有一个实力强劲的家族,家族实力一般就需要有实力更强的人推荐。 楼令需要判断晋君獳到底什么意思,回应却是不能迟疑,说道:“臣可求旬氏相助?” 晋君獳简单的“唔”了一声。 从关系上来看,楼令是旬氏的女婿,有向上升迁的可能性找旬氏帮忙,怎么看都属于合情合理。 如果楼令不寻求来自旬氏的支持,其实才是最大的反常。 晋君獳没有说要不要接受楼令担任司马一职,后面大多是在问出使期间的事情。 他们逛着逛着,迎面碰上了孟姬一群人。 孟姬身边有些许多妇人。这些妇人的身份很简单,有来自某公族封君的妻子,有某大夫的妻子。 她们今天特地聚会,再被孟姬带着入宫炫耀。 国君疼爱妹妹是晋国上下皆知的事情,谁都知道那种疼爱很不正常,偏偏又羡慕得泛酸水。 “令大夫。”孟姬特地跟楼令见礼。 楼令躲开没有受礼,致意道:“见过公子。” 看身形的话,怀孕五个多月的孟姬丰韵了许多,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有点不好。 连特地带人进行炫耀都能够精神不好,能够猜测出孟姬有着极大的烦心事。 关于赵朔身体不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同时,因为赵朔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堪忧,赵氏内部的争权夺利也在演变得更加严重。 一些风言风语随着赵婴齐的暴毙卷起风暴,赵括、赵同近来也变得愈加疯狂,演变成公开违抗来自赵朔的命令,乃至于不作伪装的侵占属于赵朔这位一家之主的权利了。 不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赵括和赵同不止是侵占赵朔的权利,他俩竟然还插手孟姬的食邑,几次被晋君獳召唤训斥仍旧不改。 知道情况的人,大家族冷眼旁观再暗中做着准备,中小家族则是对着晋君獳翘首以盼,偏偏晋君獳也只是训斥没有其它举动。 “听说令大夫对建屋极有造诣,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孟姬问道。 这种传言由郤氏传出,更精确一些就是郤至。 一再到老楼家做客的郤至没有特别窥探到什么秘密,仅是一些摆在明面的事物就让他感到惊奇,其中包括楼令对建筑格局的规划,一些室内布置上的惊奇。 楼令先看了一眼晋君獳,再对孟姬说道:“令不日就该返回封地了。” 虽然是婉拒,态度却足够明显:你用什么身份向俺寻求帮助? 孟姬笑容不变,说道:“有报酬的。” 楼令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一些,说道:“有能够帮到公子的地方,令怎么会不用心呢?” 有偿服务而已,连国君都要跟人交易,到了楼令又有什么不行的。 很恰好的是,楼令需要了解下宫更多的布局,为日后做准备…… 第157章 往来匆匆 楼令需要回封地并非搪塞之言。 一个家族即便再是人才济济,家主也绝对不能长久出门在外,要不然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存在过量的时间差了。 在四天之后,楼令启程返回封地。 又是在十一天之后,楼令人在“平陵”城内了。 “最近的事情很多啊?”阿娇挺着一个大肚子,悠哉地对酸梅发起进攻。 楼令走过去拿起一枚酸梅放进嘴里,刹那间被酸得脸部变形,缓过来才说道:“是挺多的。” 晋国近期确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最大的事情当然是迁都,能够在“新绛”建房子的家族不断派去人手与运输过去资源,都城几乎可以说每一天都在变样。 楼令来往匆忙,仅仅是看了“新绛”不多的景色。 最让楼令印象深刻的是“新绛”挖了非常多的活水渠,它们又互相连接起来,搞得明明是在晋地,城池却有着两宋时期南方城池的模样。 因为那些活水渠的存在,想来“新绛”日后的居民根本不缺用水,至于水渠的水用来做什么用途,看就看卫生能不能保持得住了。 另外一些能够算作大事的事情?郤克出使齐国期间遭到莫大耻辱算一件。 不知道齐国君臣对郤氏的了解是什么,晋人却知道郤氏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家族。 晋人对郤氏的看法是什么?一致认为郤氏是一个比较嚣张跋扈的家族,没事都要整出事情来,有仇没机会也要找机会赶紧报了。 郤克现在的身份是晋国的中军将,他是制定国家决策的参与者之一,分量上还比较重。 另外一件事情,楚国已经将手伸到鲁国与齐国,种种消息显示楚国最终挑中了齐国,没有被挑上的鲁国与齐国有大仇。 郤克想要报复齐国。 偏偏齐国又开始跟楚国走得很近。 鲁国先答应跟楚国结盟又临时反悔。 在这种时局之下,齐国不可能忍住,他们一定会对鲁国动手的。 因此,不用国家进行动员,几乎所有家族已经在做讨伐齐国的相关准备。 如果说有哪一件事情最让全国关注,无疑是要增设新军的事情了。 阿娇虽然是女流,但是当前权贵家族的男女对时政同样关注,嘲笑完楼令吃酸梅能吃得整张脸挤作一团,问道:“咱们家能够获得什么好处吗?” 既然要增设新军,一下子还是三个军团,一定会出现更多的岗位。 好的岗位没有疑问会是老牌家族占去,问题在于老牌家族发力有所得之后,另外一些官职也就空出来了。 楼令坐到阿娇身侧,伸手摸着阿娇耸起的肚子,笑呵呵地说道:“至大夫请下军佐举荐我担任司马一职。” 阿娇先是喜悦,随后又皱眉说道:“我父亲和兄长没有帮忙?” 轮不到阿娇去干涉旬氏之主旬庚有什么举动,埋怨智首和智罃却是可以的。 楼令摇着头说道:“旬氏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帮助。” 阿娇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琢磨明白了才点了点头,说道:“君上想让你为他所用,乐于见到郤氏拉拢你,你再欠栾氏的人情,免得你对旬氏死心塌地。” 看看,这个就是获得良好教育以及平时关注时政带来的优势,有足够的信息作为支撑,再从楼令得到答案,阿娇只是稍微想想就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 “你是来接我去都城的吧?”阿娇问道。 楼令颔首道:“我可不会将你留在这里。” 在晋国政局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想要获得司马一职的楼令确确实实需要常驻都城。 阿娇再过三个月左右便是分娩期,当前的孕期并没有不适合出远门的忌讳。 既然楼令要在“新绛”那边常驻,阿娇肚中的孩子对老楼家和旬氏共同重要,怎能不让楼令特地回“平陵”将阿娇接去“新绛”呢? 阿娇如果产下男婴,楼氏与旬氏的纽带起码会维持三代人,要是楼令不表现出足够重视的一面,负效果就要显现了。 楼令承认自己在接阿娇去“新绛”的事情上有算计,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跟阿娇、母亲、姐姐和几位媵有相处的时间。 在这几年多不相处,眼见着晋国又要对霸主宝座发起冲刺,能够想象到未来的战事该有多么频繁,说不定楼令一年的大多数时间是出征在外的状态了。 所以,楼令真的是想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多跟家人待一块,免得等战事多发时期聚少离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封地的发展怎么办?”阿娇忧虑的是这个。 楼令先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后说道:“我可以来回跑,再则咱们家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越后面只会越好。” 当楼令劳心费力又在艰难时期搞教育是为了哪般? 目前楼见、楼冰、楼森和林姒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还有敖这位熬出来的家臣,有更多的小辈正在茁壮成长,等待楼令地位更高也能收纳家臣。 最重要的是什么?楼令安排了一系列的发展计划,它们没有被完成之前,老楼家根本不宜有其它动作,只要按部就班完成既定安排便是。 楼令这一次回来当然不是说走就走,下令做好出行准备的同时,他带着必要的护卫巡视封地,一圈看下来,固然有出现问题的地方,大体上却是符合计划的节奏。 “基层的管理人员锻炼上来了,中层的行政人员还是不够,能够参与家族核心决策的人……几乎没有。”楼令知道一个新兴家族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哪怕自己能够带飞,发展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 从楼令返回自己的封地,再到带着家人来到“新绛”城外,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半月。 因为楼令事先有交代的关系,在新都城的修建工程选择了侧重,部分住宅被优先完成。 所以,老楼家一家人到了“新绛”便是住进了自家的宅子。 “这样要被人笑话的。”阿娇指的是住进没有完全修好的宅子。 楼令当然知道会被笑话,说道:“你有身孕,怎么能够住帐篷?” 来,那是必须来新都城,理由有太多了。 阿娇抿了抿嘴,有一会才说道:“谁敢当着我的面笑,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呀!? 这很阿娇! 第158章 当年万里觅封侯 楼令当然知道脸面很重要,只是以当前的楼氏而言,实际需要比脸面更重要。 什么时候楼令有了卿位,家族能够征召出数万的士兵,可以好好来了解一下什么叫体面,没有获得卿位之前,还是实际一些更现实。 看看当前有卿位的那些家族就知道了,他们的奋斗过程就是一部不要脸的奋斗史,即便晋国也是那般。 晋国开始讲体面是在称霸成功之后,讲的“体面”涉及到了规则。 说直白点就是:俺成了规则受益者,知道守护既有规则才能获利,自然也就愿意去当规则的守护者了。 任何的挑战者都是规则的破坏者,主要是他们需要打破规模才有可能取胜。 当然了,一代代的势力互相竞争,想要获得胜利会先一再破坏规则,轮到后面又会制定出一套规则去遵守。这也是造成道德底线越来越低的原因。 面对规则先破坏又制定,一般还是对当权者有利的规则,一系列干过的龌龊事哪怕不记录于正史,民间总是会留下痕迹,接下来就看当局的掩盖能力和洗脑实力了。 如果让楼令给历朝历代排个名,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无疑是“我大清”的掩盖能力和洗脑实力最强,成功让人们忘记过去,又在精神套上枷锁,面临亡国还能争取到绝好的待遇。 阿娇正在遛弯,看到楼令的几个随从携带狩猎用具,问道:“要出门?” 楼令本身就是过来告知阿娇得到邀请,需要去进行社交,点头说道:“舅哥和郤至,栾黡,魏颗,祁午,好些人约好了。” 阿娇抿了抿嘴,说道:“我随时可能分娩。” 算一算日子,确实是差不多了。 楼令下意识看向院子边上的那一栋木屋。 这一栋木屋便是楼令特地给阿娇准备的产房,时刻保持干净整洁的同时,一应对分娩有帮助的工具也早备妥,甚至还有经验丰富的妇人在值岗。 楼令有能力事先准备的事物做到了极致。 以待遇而论,老楼家缺的只是宫廷医匠,其余方面就胜过了所有家族。 毕竟,楼令知道要怎么保证卫生条件,一旦面临某些意外也有配套方案。 那些方案已经在三个媵分娩时得到部分验证,例如霞出现大出血的情况,还是按照楼令备下的预案成功保住母子的平安。 老楼家在内科方面不行。 在外科方面,不缺相关的伤员,甚至有稳定渠道一再提供的实验体,每天都在获得进步。 在医学方面,楼令能够做的就是先探索外科,并且没有将这一套知识普及出去。 别怪楼令自私。 如果所有人取得了什么成就都公开,那才能够说楼令自私。 在所有人取得什么成就都藏着掖着的时代,不那么干就是不合群。而不合群不止会被看成傻子,一定是谁都要来针对了。 到什么时候楼令会公开?等着呗。 大概率就是楼令会接受治疗伤患,至于技术会是不外传的结果,成为老楼家用来传世,或者叫说屹立不倒的资本。 只要老楼家的技术不出现断层,不管朝代怎么更换,哪怕是老楼家有子孙登顶再失去国祚,同样一定会有老楼家后裔的一席之地。 “要不……,我就不去了。”楼令知道孕妇会更加情绪化,明白自己怎么做才能最大安抚下来。 阿娇一听却是怒了:“说什么胡话?” 别忘记现在是什么时代,尽管不是夏或商时期女强人辈出的时代了,女子敦促男性建功立业却是一种基本素质。 那个“男人负责征服天下,女人再征服男人从而获得天下”的思维,其实就是出现于周朝,随后女性也就隐于男性背后,不再频繁出现史书之上了。 听阿娇怎么说,她说:“身为丈夫,怎么能够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家族的发展呢!” 所以,楼令致歉,随后带人出门了。 临出门之际,楼令对林姒说道:“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林姒叉手为礼,应道:“唯!” 在楼令要出大巷子的时候,队伍却是迎面来了包括孟姬的一群人。 这群人之中,女子的数量极多,他们以孟姬为首,又有来自公族的众多封君之妻。 因为家族比较多的关系,队伍构成方面也就挺复杂的。 “令大夫要出城狩猎?”孟姬大声问道。 楼令笑着回应道:“与几位朋友约好了。” 其实,孟姬临盆也是这一段时间,她经常会去找阿娇,每一次都有一大帮女伴随行。 能够阻止的话,楼令其实不想孟姬时不时到家中作客,问题就在于楼令根本无法阻止。 原因?受国君宠爱的妹妹,还是赵氏的主母,她想跟阿娇处成闺蜜,在外人看来该是楼氏的荣幸才对。 本身警示过不让楼令多掺和赵氏事情,千万不要跟孟姬有纠葛的阿娇,她跟孟姬看起来却是相处得很融洽。 仅仅是这一点,楼令就知道阿娇的不简单。 城门之外已经有多支队伍在等待。 智罃看到楼令就凑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新军的主将与军佐名单确认了?” 楼令可以随时进出宫城,关于一些决策与决定上面,消息来源渠道变得比多数家族更便利。 “确认了。”楼令其实也没有刻意打听,只要待在晋君獳办公的地方安静待着,一位位大臣与晋君獳的商议都能听到。 在晋国的新一轮卿位变动以及临时卿位任命上,晋君獳已经做出了最终决议。 中军将郤克,中军佐荀首。 上军将荀庚,上军佐士燮。 下军将栾书,下军佐赵同。 新中军将韩厥,新中军佐赵括。 新上军将巩朔,新上军佐韩穿。 新下军将荀骓,新下军佐赵旃。 带着“新”这个前缀的官职,就是一个临时职位,不享受正式卿位的各种待遇。 在这一轮卿位变动以及新设临时卿位的角逐中,看上去最大的赢家是旬氏无疑。 赵氏却比旬氏更加高兴,临时卿位也是卿位,尤其是赵朔的卿位被撸掉,给了赵括和赵同小宗代大宗的机会。 另一个一度衰败下去的韩氏重新触碰到了晋国巅峰权利的门槛。 同时,栾书可算是打破了“万年下军佐”的魔咒,成功实现了位阶提升。 智罃先左右看了看,随后压抑地说道:“看来赵孟时日不久了。” 近期根本听不到赵朔的任何消息。 完全没有消息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好现象,不然就是坏现象。 听着像一句废话,然而……真不是废话啊!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下宫要竣工了。” 就说奇不奇怪,用作大朝议的宫殿没有修好,晋君獳以及家属的生活区还在修建,偏偏下宫修好了。 智罃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楼令,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楼令却只能提醒到这了。 第159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楼令说“下宫要竣工”这一句话,听着看似没头没尾,其实只要联想一下就能够摸清脉搏,再得知最终的答案。 很多答案真的早就摆在眼前,奈何很多人就是缺乏联想力,明明答案已经出现,他们就是猜不着。 晋君獳想针对赵氏根本不是秘密,只有陷入彀中的赵氏不自知,或者知道了却不相信,到了能够玩权力游戏的家族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所以,品味一下晋君獳怎么对待孟姬,再看一看孟姬一直在干些什么,真的不难猜测出晋君獳正在挖一个大坑,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就有把握将赵氏彻底埋葬。 “可能是我知道‘答案’才觉得简单吧?”楼令还是知道一叶障目这个成语的。 约定一块外出狩猎的一伙人之中,楼令并不是最晚抵达的人。 在楼令过来后,好些人凑了上来。 “要恭喜令了,很快就能够就任司马一职。”祁午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楼令皱眉说道:“君上没有正式任命之前,不敢接受道贺。” 在这一轮权力的角逐之中,祁氏无疑是最为受伤的那个。 有资格竞争临时卿位的人许多,其中包括了祁奚这位老牌中军尉。 祁奚担任中军尉的时间已经挺久,一直在等待获得卿位那一天的到来,一次次得到晋君獳的保证,结果到这一次增设临时卿位,一增加就是六个,没有一个花落祁氏。 如果仅仅是没有获得卿位的话,祁奚不会那么恼火。 问题是什么?在“邲之战”犯下大错的赵旃获得了一个临时卿位,同时赵括和赵同这两个跳得很欢快的家伙,赵同获得了正式的卿位,赵括得到了一个临时卿位。 讲道理,赵氏的赵盾弑君没有得到惩罚已经很夸张,正式卿位再加上临时卿位有三个花落赵氏,尤其是赵同、赵括侵占家主权力还获得卿位,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祁奚知道事出有因,还是感到极其的愤怒,只不过硬生生地憋住了怒火。 还有另外一件显得很诡异的事情,旬氏竟然连正式卿位加上临时卿位,一共获得了三个卿位。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在于智首担任中军佐,上军将又是旬庚。 郤氏明知道晋君獳在卿位排序上玩弄权术,他们还是对旬氏产生了极大的忌惮感,重新排定正式卿位与临时设立卿位之后,郤氏与旬氏的感情出现了迅速的降温。 作为郤氏与旬氏桥梁的楼令最能够明显感觉到两家的变化,有心想做点什么,事先却是被智首劝阻了。 根据智首的说法:顺其自然便好,不要太刻意做些什么事情。 要说太高端的政治斗争,楼令知道自己玩不起,该有的领悟能力却是有。 既然智首有那样的话,怎么让楼令不明白呢? 说白了就是旬氏不在乎一时的得失,打定主意要进行蛰伏了。 同样在场的程滑看不过,直接逮着祁午就是一阵怼,最后总结道:“你们还是先跟解氏算完恩怨吧!” 祁午被怼得满心怒火,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呛。 祁氏跟解氏结下梁子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后面祁奚与解狐一见面就要争吵。有人提议启动家族私战却又双双消停下来,下次见面再接着吵。 这时,郤至的队伍抵达。 祁午可算有借口挪步,走前恶狠狠地瞪了程滑一眼,放炮道:“且让你张狂,咱们走着瞧!” 程滑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的人,要上前跟祁午动手,人被智罃和楼令拦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改一改这脾气?”智罃很无奈啊。 楼令要说什么,旁边有人先说话了。 “老子阴险,儿子怂蛋,遭到这一家子的嫉恨,后患无穷啊。”栾黡是在煽风点火吗? 程滑脸色开始变得阴鸷起来。 话说,程滑跟栾黡一直走得很近,同时程滑没少找栾书解惑,要论旬氏哪个跟栾氏的接触最多,无疑就是程滑了。 楼令跟栾黡熟络起来的过程就是程滑屡屡邀请,慢慢又多了一些中小家族的朋友。 在交往的过程中,楼令发现栾黡很擅长指使别人,尤其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劝过程滑几次。 程滑被楼令劝先是不耐烦,后面干脆让别多管闲事,搞到最后楼令就不再多话了。 “令。”郤至站在五六米外对楼令发出召唤。 楼令对智罃点了点头,迈步走向郤至,靠近了问候道:“世子。” 郤至远远地对向自己行礼的几个人回礼,随后对楼令说道:“得到消息,刚刚赵氏之主病逝了。” 这个消息让人感觉意外,只不过其实也在预料之中。 赵朔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过了。 在正式卿位的重新排序中,晋君獳没有将赵朔算在其中,应该是他对赵朔的病情很了解?同时,给了赵同正式卿位,又给了赵括和赵旃临时卿位,看上去就像是在进行补偿。 有那种想法或看法的人绝对不少,其中包括赵氏众人,要不然赵氏的几个小宗就该安排逃亡或是准备反叛了。 郤至问道:“孟姬在你家中作客?” 楼令正要说这件事情,点头说道:“看来,今天的狩猎我无法参加了。” 不是赵朔的病逝关老楼家什么事,主要是赵朔病逝的时候,赵氏的主母人在老楼家做客。 孟姬已经接近临盆,听到丈夫病逝的消息,很难说会因为情绪激动发生点什么事情。 所以,楼令必须马上回去。 郤至又再一次招呼楼令,示意楼令离得更近一些,附耳说道:“近一段时间孟姬频繁招呼众多妇人聚会。她的丈夫病情很不妙,聚会却是一次接着一次,参加的妇人也一次比一次多。你不会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吧?” 楼令还知道另外的事情,比如孟姬那些行为成了赵同和赵括拿来攻击的由头,很奇怪的是孟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导致赵同和赵括好几次公开辱骂。 疼爱孟姬的晋君獳却是只看着,乃至于让赵同有了正式卿位,赵括获得临时卿位。 “我先回家。”楼令说道。 郤至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楼令当然要跟其余人道别,有收到消息的人不意外,不明情况的人得知赵朔病逝感到错愕。 “令大夫为什么要急匆匆赶回去?” “孟姬在楼氏啊。” 一问一答,赵朔病逝的消息传开,随后有人也表示不参加今天的狩猎,走得人并不算少。 到最后,决定仍旧进行狩猎剩下没几个了。 随着赵朔病逝的消息传开,得知消息的人……或者说家族,目光聚焦向了赵氏。 第160章 执宰风范 楼令回到家中,得知孟姬已经离去,倒是一些妇人留了下来。 “君上要对赵氏动手了吗?”阿娇找到机会,向楼令提出问题。 楼令摇头说道:“没有那么快。” 阿娇又问道:“为什么?” 这个楼令有所猜测。 好多人都在等着晋君獳对赵氏下手,越是有这样的猜测,想来晋君獳在赵朔病逝后马上动手的机率会无限降低? 毕竟,晋君獳要的是解除威胁,不是要为哪个家族扫清障碍。 晋君獳最想得到的是剪除掉威胁的同时,收回封地以及人口,再得到一个君权被加强的结果。 如果灭掉赵氏却是让某个家族吃得满嘴流油,不是与晋君獳的初衷相反了嘛。 “近期不适合内乱。”楼令给了阿娇这个答案。 阿娇稍微一想,说道:“也是……” 晋国在“邲之战”大败亏输之后元气大伤,缓了三四年才缓过劲来,需要面对的还有中原列国倒向楚国的这个大困境。 近些年……,尤其是去年开始,晋国频繁有卿大夫出使某个诸侯国,展开邦交就是想让那些诸侯回心转意,重新与晋国联合起来对抗楚国。 晋国的邦交自然是有取得一些成果,只是在齐国那边遭到了失败。 作为曾经霸主的齐国,他们尽管历经一次次内乱,国家局势稳定之后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元气。 一旦齐国与楚国联合起来针对晋国,一下子就让晋国面临两面夹击的困境。 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晋国别说是重新夺回霸主宝座,该想一想怎么来打好本土保卫战了。 在隔天,楼令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没有回来,他自己却是得到了晋君獳的召唤。 等待楼令来到宫城,发现好些卿大夫以及大臣都在,只是不见赵氏的人。 楼令来之前,君臣已经在展开商讨,话题进程到了鲁国示警,说是齐国正在大举备战。 “咱们先动手吧!”郤克一直对报仇念念不忘。 晋君獳阻止郤克继续说下去,看向士燮问道:“楚国那边有消息吗?” “这……”士燮明显感到很迟疑,犹犹豫豫地说道:“两国相距太远,还需要再等待一些时日才能得到消息。” 晋国与楚国相隔着郑国、陈国和蔡国,互相之间的距离超过一千里以上,真正走起来远不止一千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要耗费起码半个月才能互通消息。 当前时代其实并没有什么情报系统,几乎全是临时起意才会去特地打探消息,一般情况下很难获得什么信息,只能注意各个家族有没有在集结之类,再来判断会不会爆发战事。 哪怕是窥知到某国进行动员,其实还要再判断该国到底是想打谁,没有收到宣战书之前,讲实话就是很难百分百确认什么。 晋君獳不满地看着士燮,敦促道:“多用点心。” 士燮先请罪,随后又应了下来。 要不要马上出兵讨伐齐国没有出现决议,话题猛地一下子转到了邾国入侵鄫国的事情上。 “鄫国仍旧尊我们为霸主,可是他们在遭到邾国入侵之后第一时间向鲁国求援,后面也没有派人过来。”智首说道。 无论邾国还是鄫国都是小国,他们的疆域面积估计也就现代一个市的大小,人口不会超过十万。 拿他们动员出来的兵力说事,邾国集结了三千部队对鄫国悍然发动入侵,鄫国丢了几座村庄也动员了两千多部队,双方打来打去就是围绕着几座村子。 比较夸张的是鄫君世美在一场交战中投降却被杀害,引得中原列国一片哗然。 鲁国直至鄫君世美被邾国残害之后才发兵,没有等鲁军抵达,邾国就自行撤军了。 智首用非常阴沉的表情说道:“鲁国请求我们转让鄫国的庇护权,从今以后鄫国向鲁国进贡。” 仍旧愿意尊晋国为霸主的国家已经不多,结果鲁国要抢鄫国,怎么看都是对晋国进行落井下石。 栾书轻声说道:“默许鲁国吧?” 一句话,现场的人全部看向栾书,等着他给出解释。 栾书一点都不慌,加大了说话的音量,说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收拢盟友。与鄫国相比,鲁国对我们更有用。” 巩朔问道:“如果一些大国有样学样呢?” 栾书先对晋君獳行了一礼,随后才对巩朔说道:“鄫国兵不过四‘旅’,鲁国有兵二‘军’。我们现在很需要来自大国的相助。舍弃一些小国,向大国展现我们的慷慨,会让更多的大国愿意团结到我们身边。” 一直在旁听的楼令看到有不少人对栾书的观点露出赞同的表情,也听出了栾书的潜台词。 以当前的晋国显然没有把握战胜整体呈现上升趋势的楚国,只能尽可能地获得更多大国的支持。 栾书的潜台词还有另外一个:大不了等晋国重新成功称霸,再慢慢找理由清算曾经落井下石的那些国家。 无怪那么多人赞同栾书的建议,因为这样的建议最为适合当前的晋国。 从这一点楼令也能够看出一点,起码晋国的大臣还是挺务实,没有死抱着曾经的荣光不放手,很愿意在必要的时刻进行变通。 楼令需要猜测的是这种场合为什么喊自己过来。 在栾书提出那种观点之后,没有人开口进行赞同,看多数人的脸色明显是支持的态度,其中包括了晋君獳这位一国之君。 “再者说,我们不必给予明确答复,只需要采取默认的态度即可。”栾书又说道。 这时,晋君獳突然转头看向楼令,说道:“令大夫,你要熟知军律。” 没有想到会被点名的楼令下意识对晋君獳行了一礼,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做出极力掩饰喜色的反应,应道:“诺!” 那么,显然是楼令有望担任司马一职,今天才会被召唤过来参加会议了。 “克卿。”晋君獳转为看向郤克,说道:“你派人去卫国,要求他们做好在秋收后出兵的准备。” 郤克大声应道:“唯!” 这都还不够明显吗? 晋君獳已经决定今年就出兵讨伐齐国。 会议解散之后,晋君獳对着栾书和楼令招呼:“你们随我来。” 其余人自是各自离去。 第161章 突如其来的生死考验 “下军将之恩,令必报。”楼令必须对栾书进行感谢。 栾书轻声说道:“受旬氏与郤氏之托,你不必放在心上。” 楼令却是坚持说道:“来日必报!” 这让栾书摇头笑了笑,只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晋君獳自然是有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脸上泛起了微笑,只是很快又收敛了。 刚才栾书的表现非常不错,比那些卿位在前面的卿大夫都更有大局观,比起易怒又记仇的郤克更符合一名国君之下第一人该有的大局观。 他们在晋君獳的引领下来到一座茅屋的室内。 在此时,晋君獳当然坐主位,作为卿大夫的栾书有个位置,没有上任司马一职的楼令只能屈膝跪坐在不是正式座位的地方。 现场本就没有多少人,后面晋君獳更是挥手让除了栾书和楼令的其余人退下。 这些举动让楼令感觉不妙。 只有说一些不可对人言的话题,晋君獳才需要特别这么做,也能看出晋君獳在防备着寺人或宫女。 晋君獳防备就对了! 曾经在赵盾在晋国可谓只手遮天,有的是办法在宫城内安插人手,偏偏晋君獳继位之后没有清理宫廷。 如果赵氏有在宫城暗中安插人手的话,晋君獳却是不做清理,留下那些人一定是有晋君獳的用处,比如用来麻痹赵氏,也能利用他们对赵氏释放出误导的信息。 屋内只剩下君臣三人。 晋君獳没有开口讲话。 身为臣子的栾书和楼令极少有眼神接触,两人知道晋君獳要说一些很重要或隐秘的话题,更不会提出什么话题了。 “寡人安排你到赵氏……”晋君獳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注视了楼令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继续说道:“你做得很好。” 楼令对晋君獳行礼,保持行礼的姿势,没有开口说什么。 那一段时间对楼令来说压根就是度假,有社交仅是陪吃饭,没事就待在被安置的院子里面锻炼、看书和睡觉,其实也没有做了什么太特别的事情。 不少人都有问过楼令,当时赵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楼令除了极为有限的一些人聊一聊之外,没有对其余人透露过一丝半毫关于当时的所见所闻。 “你当时有发现什么吗?”晋君獳先肯定楼令,只是又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么一瞬间,栾书瞳孔收缩了一下,有点想堵住耳朵。 楼令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君上指的是?” 晋君獳安静注视着楼令,不给任何的提示。 那么,室外是不是已经围满了武士,只要楼令回答不对劲,他们就会冲进来呢? 茅屋所谓的窗户就是开得很高的孔洞,房门一合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 在当前时代,即便是面君也不用解除武装。 屈膝跪坐的栾书已经不动声色将手握住剑柄,能够看出也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 晋君獳有用眼角余光看到栾书的反应,嘴角勾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臣有听到一些谣言,只是……,臣亲眼所见,赵氏主人非常恩爱。”楼令极其肯定的说道。 话音落,门被打开。 在一刹那间,栾书差点跳起来拔剑,没有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才硬生生给忍住,浑身肌肉变得又酸又痛,看清楚进来的是谁,情不自禁露出苦笑。 进来的人正是应该待在赵氏处理丧事的孟姬。 “兄长,书大夫,令大夫。”孟姬没有见礼,只是出言问候,随后走到预留的座位艰难地坐了下去。 楼令没有在孟姬身上看到任何的丧夫之哀,能够看到的只有孟姬平静中掩藏的怨恨。 “他们将你赶出来了?”晋君獳问道。 孟姬马上隐藏不了恨意,尖锐声说道:“我必杀赵同和赵括!” 什么情况啊? 赵朔是孟姬的丈夫,对吧? 然后,孟姬还是赵氏的主母,结果赵朔病逝之后,她被赶出了赵氏的家门? 栾书频频看向晋君獳,用举动来表达:有心请求离开。 “赵同、赵括在欺辱寡人啊。”晋君獳幽幽地说道。 本身就是晋君獳安排孟姬嫁给了赵朔,并非是上一任的晋成公安排。 那还是牵扯到了赵盾的权势滔天,能够视作那是晋君獳用嫁自己的胞妹,对赵氏的一种软弱的妥协。 赵朔和孟姬到底相处得怎么样并不重要。 从一开始,晋君獳就打定主意不会放过弑君之后没有遭到处罚的赵氏。 所以,嫁给赵朔的孟姬,她注定是要成为牺牲品的。 楼令开始表现得坐立不安,倒不是怀疑外面是不是安排了刀斧手,主要是一些秘密根本不是他所能听到,某些事情更不是他能够参与。 当然了,那些坐立不安是楼令刻意表现出来。要是他看上去很平静,才会面临真正的危险。 晋君獳安慰了孟姬一小会,招呼道:“令,寡人可以让你护送孟姬回去赵氏吗?” 楼令霍地站起来,不是应下来,反而很是仓皇无措地说道:“请容臣拒绝。” “倒是聪明。”栾书给出这样的评价。 晋君獳“唔……”的拉上一个尾音,再用极有压迫感的表情注视着楼令,问道:“为什么?” “这……”楼令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回答的模样。 孟姬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别为难令大夫了。” 晋君獳保持沉着脸的表情,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有孟姬求情,寡人今次便不做处置。” 楼令做出松了口气又感到惶恐的姿态,行礼道:“臣……,告退?” 晋君獳沉声道:“滚吧。” 楼令才不用滚的,只是做出了落荒而逃的一番表演。 出来室外的楼令并没有看到刀斧手,甚至宫城护卫待在比较远的位置。 那么,刚才晋君獳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没有太复杂的地方,晋君獳就是在试探楼令敢参与到多深的层次,一旦楼令傻乎乎地继续搅和进去,大概率会是风光一时,随后被晋君獳收拾掉! “我要是真的护送孟姬回赵氏,哪有活命的可能啊!” “我大概是没事了。栾书的机会却是来了。” “因为楚国与齐国的双重威胁,国君短期之内根本不会发动,应该是要再等一段时间?” “具体是多久之后,看就看赵同和赵括能作死到什么程度了?” 楼令现在可算知道《赵氏孤儿》中,孟姬为什么在赵朔去世之后常驻宫城的下宫。 同时,楼令也亲自见证到赵同和赵括嚣张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孟姬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赵朔还是赵婴齐的?注定是要成为千古不解之谜了。 第162章 楼氏继承人 怎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子的事,既:权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刨除掉权力的话,只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就是一种毒鸡汤,也是在耍流氓。 用诸夏人能够理解的方式,便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勿谋其政。 楼令可以在晋君獳灭掉赵氏的过程中尝试谋求适当的好处,独独不能太过贪心,并且决不能作为核心成员参与其中。 “栾书要受君上的大用了。”楼令回到家告知阿娇这个判断。 阿娇领会,说道:“我会派人告诉父亲。” 旬氏能够自行判断出晋君獳要重用栾书吗?有极大的可能性被晋君獳对待郤氏的做法误导了。 几年下来,晋君獳更加重视郤氏,屡屡赏赐封地不提,其余各种赏赐也没有断过。 与此同时,晋君獳承诺增加郤氏的卿位也是一件公开的秘密,只不过需要郤克不是中军将之后。 新一轮的卿位调整中,旬氏连正式卿位加临时卿位一共获得三个,不止旬氏自家感到懵逼,其余家族想来也是始料未及。 以楼令自己的猜测,大概率是晋君獳在试探旬氏,想看一看旬氏在获得三个卿位之后的表现,一旦旬氏变得嚣张跋扈就将上了需要消灭的名单。 阿娇不适合亲自去旬氏。 出身自旬氏的薇姬和伊姬肯定也不适合。 那么,阿娇只能选贴身侍女回去告知楼令给的消息了。 在后面的几天,楼令一边学习军律,另一边照常进宫站班。 到临近秋收之际,阿娇迎来了分娩。 这一天。 旬庚和智首到了楼氏一趟,待了两刻钟之后结伴离去。 智罃、程滑、程季来了就留下。 “你这个……”智罃指的是楼氏为了妇人分娩准备的一整套程序,只是他不懂怎么形容,惊奇又窥视地问道:“怎么想出来的?” 楼令该怎么回答呢? 首先,楼令并不是医生,只是提出所知道的一些注意事项,再让家中医匠观察家族内部的妇人分娩情况,慢慢收集资料以及一再临床验证来的呗。 因为有楼令提出相关注意事项的关系,例如注意卫生整洁,分娩前着重查看胎儿的胎位,一旦无法正常分娩可以适当动刀,等等一些经过验证的方式,会有人去取证以及寻找到当前能够做到的方法,慢慢也就形成一套可以经得起考验的体系了。 也就楼令是一个家族的家主,要不然他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压根没有条件去实现。 楼令需要判断智罃是不是想要获得相同的知识与技术,送肯定不会白送,给不给都要谨慎考虑。 智罃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奈何就是忍不住啊! 知道能够增加分娩平安率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吗?这种事情压根就是无上限! 一个民族要是掌握了增加母子平安概率的技术,起码人口的增长率也就有了保证,要是粮食再跟得上,一直到热兵器或生化武器出现之前,民族得到延续的保证也就有了。 从古至今,热衷于生孩子的民族,注定混得再差也不至于亡了种。 当然,只会生孩子肯定无法保证种族延续,因为精神(文明)内核一旦没了,人是活着没错,种族其实已经算是消亡。 “等阿娇……”楼令话到一半,一声婴儿啼哭打断了。 楼令已经思考仔细了,完全不透露给旬氏属于不可能,乃至于光透露给旬氏都不算完,起码郤氏那边不能漏掉。 如果旬氏和郤氏从楼令这里获得技术,他们肯定想要共同保密,然而一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了,楼令要么不将技术拿出去,拿出去就会干脆争取获得最大的好处,连带名声带来的护身符都要! 没人脑子发昏冲进产房。 婴儿的啼哭声没有断,乃至于一小会之后突然发出更大的哭啼声。 那是婴儿出生之后肚中有羊水,稳婆会将婴儿倒着提起来,再拍打婴儿的屁股,使之肚中的羊水吐出来。 因此,什么出生不哭,只要不是死婴,真就没有那么一回事。 在楼令等人焦急的等待中,产房的房帘被微微拉开一个空隙,探出一颗脑袋,她说:“恭喜主人,喜得世子。” 楼令一听是男婴,喜悦肯定喜悦,口中问道:“阿娇好吗?” 稳婆之一答道:“主母安好。” 这一下,楼令才真正放下心来。 至于什么进去展示恩爱之类?楼令制定了那么多卫生条例,他自己在外面迎风走来走去,手里更是接触过不少东西,又给风风火火冲进产房,之前的限制不是白干了嘛! 其实,这个跟一些小说中穿越者母胎出生不哭,以及主角设定各种卫生条例又在生产后立刻进产房秀恩爱,一同作为逻辑漏洞。 听到是男婴,感到喜悦的还有智罃、程滑、程集等人。 从今天开始,楼令与阿娇的共同血脉出生,注定作为楼氏的继承人,旬氏与楼氏的关系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 有了继承人的楼令心里却是想道:“我也就十九岁,有了不能更改的继承人,这……” 当前的绝大多数家族,他们家主的嫡长子注定会在未来接过权力,只有极个别的家族会搞从优选贤。 暂时没有例外的是,无论是国家级别,还是家族单位,他们一旦玩从优选贤来挑出继承人,事后必然爆发内乱。 有过那么多的教训,导致“嫡长子继承制”变得更加牢不可破,需要等有相关从优选贤的案例,并且得到意料之外的成功,从优选贤来挑继承人才会成为选项之一了。 楼令的喜悦要表现出来,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智首,随后让人准备开宴。 今天的宴会没有讲究食不言,众人畅谈的却是秋收之后的讨伐齐国行动。 晋国已经确认要在秋收之后联合卫国出兵,只是在出动的兵力上还存在争议。 智罃好几次想要问楼令医术上的事情,屡屡被程滑所打断,搞得郁闷不已。 到最后,智罃都没有机会跟楼令提起,回去的路上不免一再埋怨程滑了。 当天夜里,一身酒气的楼令还是没有进入产房,隔着房门与门帘与阿娇聊了很久,继承人则是暂时一眼都没有看过。 美美睡了一觉的楼令醒来,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来到产房之内,看到的是正在哺乳的阿娇母子,走过去站在床边一脸的笑吟吟。 第163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自然分娩出来的婴儿看上去皱巴巴,需要等几天才会变成正常模样。 在父母看来,只要不是模样太奇特,或是父母有精神疾病,自家的孩子肯定是怎么都觉得好看。 “你什么时候离开?”阿娇问道。 楼令没有过多扭捏,说道:“君上在秋收之后会发出征召令。大军集结过来,不会超过一个月,应该就要出征了。” 阿娇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 老楼家算上阿娇自己生的儿子,一共有了四个孩子。 庶出的二男一女出生间隔时间比较短,他们比嫡长子大六个月左右。 以当代习俗和规则,阿娇是所有孩子的母亲,自然不会对楼令说一句“你有后了”之类的话,要不然就是对整个家族的不负责。 当然了,阿娇不可能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同时也不用装得视如己出,原因是嫡出与庶出本身的差别就摆在那里。 如果阿娇真的对所有孩子都一样,讲实话对整个家族才是灾难。 很多本来没有希望的人,由于长辈给予了他们错误的认知,使之出现了幻想,没乱子也要出乱子了。 阿娇刚要说话,几个人进来了。 来的是伊姬、霞姬和薇姬,她们都抱着自己的孩子,进来也不说话,走到房屋左侧的炕上坐下。 楼令下意识走到离得远的窗户,查看到有开出小小的空隙通风,转身瞅了几眼用来挡风的屏风,重新走到阿娇床边。 诸夏讲究刚刚分娩完的妇人不能吹风,并且不能用水洗澡,类似的习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总之是传了下来。 只不过,房间还是要保持通风,只是要注意温度以及不能让风吹到产妇或婴儿。 现代的人,很多总说白种女人或黑种女人没那么多讲究一样活得好好的,不见其种族灭绝,嫌弃黄种……或者说中华文明圈的妇人瞎讲究。 然而,他们明知道人种不同却非得说那些闲话,摆明就是为了找毛病而找毛病。 一个文明传续了几千年的习俗或做法,总归会有它的用处。 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各个不同肤色的人种,真的就是存在其差异,从肤色到生理等各方面,最为明显的就是黄种人老得慢以及白种人老得快。 楼令看到嫡长子汲取乳汁都能够睡着,莞尔了一下下。 有些婴儿确实很懒,出生都不带吃奶,需要用各种方法才有用;有的婴儿却是不一样,出生之后就知道赶快汲取营养,让睡还不肯呢。 阿娇小心翼翼地扶着孩子的后脑勺再放到身侧,旁边的侍女全程紧张兮兮,等孩子被放好才退到一边站好。 这时,楼令已经走到了左侧的炕边。 三个媵尽可能地将怀中的孩子展示出来,三个孩子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楼令在看。 楼令逗逗这个,再逗逗那个,逗得婴儿“咯咯”直笑。 怎么不怕把刚睡的嫡长子吵醒?这是没有照顾过孩子的人才会有的错觉。 刚出生一天的婴儿只要睡着,除非是极其大的噪音,或是足够尖锐的声音,正常音量根本无法将睡梦中的婴儿吵醒。 稍微有动静就会被吵醒,需要过上一周左右的时间,再然后就是进入到婴儿随时随地可能闹腾的阶段。 等待孩子到了六个月左右,才是让父母欲仙欲死的时间。因为该月份的孩子真是太能闹腾,父母压根就别想能够睡个安稳觉。 在逗孩子的楼令想到了一些事情,自己平时跟阿娇的互动远比跟三个媵多得多,她们却是无比的安分,没有过任何的抱怨或诉求。 这要归于娘家的教育,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所有反抗命运的思想全部被封锁了。 公不公平之类?那要看是在什么时代,社会背景又是什么模样。 说贵族家的庶出女不幸吧?她们比绝大多数的人生活更优异,乃至于陪嫁成为媵也能继续过着优质的生活,与之相比的绝大多数女性连固定人生伴侣都没有,别说是过上一天好日子了。 可是要说幸运,一些能够嫁给“士”阶层的贵族庶出女,她们一样能够成为一个家庭的主母,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儿女,只是生活质量又会下降。 楼令大多数时间待在家中,接受一些亲朋好友的道贺,再多多陪伴妻儿子女,秋收期间也没有回去封地。 这不是楼令不重视生产,主要是一家主母刚分娩,尤其秋收之后就要出征。 很多产妇会出现情绪化,丈夫要是有空多陪伴总是没错,楼令不止对阿娇这般,三位媵也是得到相同的待遇。 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仅是楼令在陪伴三位媵的时候,需要花心思哄一哄阿娇罢了。 一个月后,楼令出城检阅自家的私军。 老楼家来了一个满编“旅”的部队,楼令一阵检阅下来,心想:“可算是像模像样了。” 在一年前,甭管楼令能够征召出多少部队,反正就是部队连武器都未能配齐。 现下,老楼家的私军只有一些“士”配上了木甲,全员却是有了武器。 “你们辛苦了。”楼令说的是楼鱼、楼黑豚、敖、楼冰。 几人行礼,异口同声道:“为家主效劳乃是本份。” 这一次楼令没有回去主持秋收以及征召,其实就是对家族的一次考验。 秋收或征召都没有出现需要楼令亲自解决的麻烦,预示着老楼家已经成为一个正常的家族,不用家主凡事亲为了。 当前的楼令并不奢望自家私军有多么精锐,不在战场上出现什么问题便好。 底蕴就摆在那里,不是吗? 另外一点,老楼家的膨胀速度太快,能够初步使得家族内部出现归属感就已经很不错,哪能奢望过多嘛。 楼令心想:“只有我地位越来越高,名下的‘士’和‘徒’看到更多希望,再有一些人获得实际好处,他们才会增加归属感,出现明显的向心力。” 遑论人之初性本善亦或本恶,反正趋利是人的天性。 所以了,知道那一点的楼令,他需要的是在创造利益的同时,愿意进行合理的分享,再在名下各阶层的精神领域上有所建树。 事实就是那样,仅用利益团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没有意识到的人,活着的时候要面临各种内乱,死了之后势力也就土崩瓦解掉了。 最大的例子便是亚历山大大帝,他创造了横跨亚欧非的帝国,死后帝国立刻四崩五裂。 “令。” 楼令听到招呼转身看去,看到的是自己的舅哥智罃,不由心想:“忍了一个多月,忍不住了吗?” 第164章 画面太美 讲实话,智罃已经够有耐心,期间也不是没有见过楼令,一直没有谈益于妇人临盆的医术相关,甚至连旁敲侧击都没干。 其余家族有类似的知识积累吗?那肯定是有的。 极可能每一个家族所掌握的知识大同小异,个别家族则是掌握了更为高深的技巧,没有意外的是一定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 在注意卫生方面,肯定有人摸索了出来,只是他们不懂怎么去保证卫生。 这个并不奇怪,关于细菌相关的知识,诸夏这边到明末才被吴又可发现。该位医者还发现病菌可由空气传播,并且写出了《瘟疫论》这一本着作。 春秋时代的人知道应该应该注重卫生,他们也懂得了煮沸可以消毒。这一点在贵族勤洗澡就能够证明,还将这一个习惯传承下去,只是诸夏有出现过文明断层,异族统治阶段很多好习惯都丢了。 首个出现医疗体系的文明在古埃及,只是他们到古罗马崛起之后不止被打断脊椎,连带文明核心也被摧毁。 诸夏这边从巫师体系转到中医体系,此后中医体系一直在茁壮成长。在诸夏文明已经有成熟中医体系的时候,其余文明……,如欧罗巴那边发明了“放血”这种疗法,简直就是离大谱。 至于到近现代中医变成“邪术”这种事情?原因可真的就是太多了。再来便是随着科技发展被西方弯道超车,西方再极尽打压手段,搞得中医越来越落寞。 诸夏文明圈用了一两千年的中医体系是邪术吗?为中医体系而奋斗的先辈,无数受益的先人,他们肯定不答应,只是他们已经无法抗争或证明了而已。 智罃看似不是来提医术相关的事情,聊起了楼令的备战情况。 “缺了粮草或兵器,我这边可以先行提供。”智罃说道。 注意,是借,不是送。 楼令笑着说道:“有困难会请求帮忙的。” 不是涉及到太核心的知识或技术,无论是给或是要,楼令才不会跟阿娇的娘家客气。 拿建筑物布局和室内装修来说事,楼令就帮旬氏设计了“新绛”的一部分,其中包括浴室以及厕所。 可是,涉及到老楼家正在研究的沤肥,能够增加妇人分娩更安全的医术,等等一些能够大大增加实力或传世的技术,楼令真没有伟大到无偿分享的份上。 真不是楼令小气,主要时代的氛围就是那般。 智罃说完那句话竟然就走了? 楼令看着舅哥的背影,暗自猜测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又或是旬氏的其余谁来谈。 如果楼令拿出技术能跟国君换个卿大夫,讲实话就是非但没用,反而会招惹灾祸。 还是那一句话:实力不够,坐上高位不是福。 简单点的来说:德不配位。 “能换来封地和人口、资源吗?”楼令心想。 只不过,楼令认为大概不可能换来封地、人口和资源。 理由太现实,国君虽然是国君,国家却不是国君独有,只要是“下大夫”起步,国家依旧有众大夫的一份。 所以,国君才不可能连众大夫的“款项”一块付,哪怕是“买”也会想方设法搞成独家。 在这种前提下,楼令愿意将技术拿出去,要么是无偿给所有人来赚名声,不然就是包括国君在内一个又一个来谈,能够换回什么则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楼令检阅完部队也就回城。 “明天出发?”阿娇已经做完了月子,听从楼令的建议,每天固定时间外出晒太阳。 楼令进入院子就看到一妻三媵排排躺着一块晒太阳,除了嫡长子之外的子嗣则是被奶娘照顾着在能够遮阳的地方躺着四肢做划水动作,再被逗得直乐。 老楼家的嫡长子才一个多月,能不出门肯定不会抱出来。 楼令的三个庶出子女倒是能出屋,只是风大一些就会抱回去。 她们身下的椅子当然是楼令出口,再由匠人制作而成,材料为竹子,款式是那种能来回摇着动的躺椅。 一妻三媵在侍女的节奏中,躺在躺椅上来回摇,讲实话就是一道风景,只是其他人看到会觉得新鲜,楼令则是每次看到都一脸怪异的表情。 都是自己的女人,要不是需要注意影响,楼令好几次都想扑上去为所欲为了。 “你们……不太晒太久。”楼令去走廊逗几个子女,没一小会就走了。 即将出征的时刻,楼令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检查记录的名册,明天一大早就需要去营盘点卯,随后就是检查应征人员的装备以及携带的物资情况。 这一次出征,由于不是国君亲征的关系,楼令不用担负国君的戎右一职。 所以,楼令在出征之后就是一名“旅帅”,麾下当然就是家族的私军。 翌日。 楼令先去宫城向国君辞别,随后才出城去老楼家的营区。 之所以有向国君辞行这一道程序,原因当然是楼令除了是一名“下大夫”之外,还担任国君的“戎右”一职。 今次晋国与卫国组成联军,晋国出动两个“军”规模的兵力,卫国则是出动一个“军”的兵力。 晋国以郤克为主将,出征的卿大夫之中包含智首、旬庚、士燮。 也就是,晋国对中军和上军进行动员,没有出动下军以及任何一支新军。 如果楼令魂穿过来就听到士燮的话,会错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在东汉末年也有一名士燮,还是一名州牧,一直统治现代的广州和交趾,直至被“孙十万”的势力所消灭。 一开始,郤克想要的是至少出动三个满编军,甚至还想带两支新军一块出征。 问题出现在赵朔病逝,担任正式卿位的赵同以及坐上临时卿位的赵括、赵旃正在处理丧事,赵氏无法出兵,自然也就不参与这一次出征了。 晋君獳不出征,誓师大会的祭祀却要出现,带头祭祀完,念了讨伐檄文,赐予郤克兵符与斧钺。 这还是楼令第一次正儿八经参加誓师大会,觉得挺新鲜的同时,看着能够站在高台的人,心中必然有所想法。 “什么时候我也能站上去?”楼令可真的太羡慕了! 第165章 出征,出征 誓师大会结束,两个满编晋军当即开拔。 楼令的这一个“旅”被划拨到了上军序列。 因为晋国重新分配卿位又增设新军的关系,卿大夫所在的家族自然在担任主将或军佐的军团服役,其余没有卿位的家族则是有一个重新分配的过程。 楼氏便是被分配到上军,以后服役也只会在上军,直至卿位重新排序再等待又一次被分配。 上军编制里面,旬氏占了两个‘师’,士氏占一个‘师’,其余来自各个家族补充。 其余各军团,兵力的比例也是那么回事。 所以,实力不够的话……,也就是拉不出足够数量的部队,哪来的资格坐上卿位? 与此同时,下大夫以及中大夫也有相同的配额。例如下大夫必须能够拉出两个“卒”的兵力,中大夫每次纳赋不得携带少于两个“旅”的兵力。 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特殊在卿位刚刚经过重新排序,拥有特权的一军主将或军佐仍旧可以携带基础兵力,得到征召的下大夫或中大夫却要带上满编的家族私军参战。 有三年“新手期”的楼令本来不用参战,碍于在争取司马这个职位,只能将“新手期”延后,选择加入到对齐国的战争。 “娇娇在‘新绛’养身子,封地是谁在管理?”智罃本身没有爵位,出征属于一种挂靠关系。 也就是智罃问,换作其余人的话,楼令就该质问有何居心了。 楼令笑着说道:“林姒。” 智罃张了张嘴,好一会才说道:“她不嫁人?” 这一下换楼令张了张嘴,良久答不上来了。 不管男女,一辈子不成亲,人生等于不完整。 林姒是有跟楼令提过要一辈子待在家族,那么就是不外嫁的意思。 这样一来,林姒只剩下一条路路线,嫁给楼氏的家臣。 楼令让林姒挑选,自己本身也在物色来物色去,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话说,智罃怎么会在楼令的战车上? 因为没有固定职位的关系,导致智罃可以到处乱窜,名下却有一支智氏的部队听从指挥。 智罃在路上多数时间是在旬庚那边,有空闲则是来跟楼令搭伙唠嗑。 类似于智罃这样的人并不少,他们虽然没有国家的公职,在出征状态下管理的是本家族军队,立下军功可以获得赏赐,出错变成看靠山是谁了。 说白了就是,不担任国家公职的那些人,他们出征可以混资历,有了别人想要而不得的渠道;一旦犯错?因为他们本身不担任国家公职的关系,国法或军法都处置不到,完全就是看自家长辈的心情,出现影响的地方在于家族地位。 晋国的两个满编军队并不走同一路线,中军走的是“孟津”过桥到郑国地界,直至抵达卫国境内;上军则是出“新绛”地界后向东,来到一个叫“棘津”的区域,使用各种渡河工具来到大河南岸,也就到卫国境内了。 这个“棘津”是大河中下游比较窄的一个区域,优先条件下适合用来泅渡。 卫国这边出面接待的人依旧是孙林父,随行的卫国贵族数量则是远没有上次多。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毕竟,卫国一样需要动员,贵族肯定是回去封地带兵,只要到集合期限带着部队抵达集结地点也就行了。 晋国这边当然是旬庚出面与孙林父交涉,也不知道旬庚有意增加楼令的人脉或是怎么回事,楼令得到了召唤。 “这是我妹婿。”旬庚特地向孙林父介绍楼令。 那就是旬氏要拉楼氏一把没错了。 社会之所以是社会,不就是因为各种交际吗?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发生了接触,一切就是从零开始,事先认识且知根知底想合作或是有恶意就能减少误判了。 楼令向孙林父致意问候。 孙林父爽朗笑了几声,说道:“现在的天下第二,老夫可是耳闻已久啊。” 楼令不适合谦虚,只是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再多话,让出空间让旬庚与孙林父继续社交。 其实,孙林父年纪并不大,大约是与旬庚年龄相仿。 年纪轻轻却是能够成为卿大夫?这种事情在春秋时代一点都不稀奇,因为看得是血统。 孙林父是卫武公的儿子,也就是卫国公子的出身,击败一众兄弟获得高位属于理所当然。 “征召戎人的事情,顺利吗?”旬庚问道。 孙林父一脸纠结地说道:“他们已经答应出兵,只是……很难不出乱子。” 什么戎人? 卫国边上有一个戎国,这个国家就是戎人建立起来的。 站在一旁的楼令心里比较意外,想道:“秦国因为交好白翟被各种非议,庙堂高官不知道吗?” 旬庚与孙林父继续交谈,逐渐让楼令听懂是怎么回事。 那个戎国仿照诸夏制度立国,他们很愿意融合进诸夏体系,只是很久很久得不到接纳。 这种事情也就发生在春秋,换作是战国以及以后的朝代,朝廷诸公听到有异族主动要内附,会视为难得的政绩,有困难也会解决困难,再接纳想投靠的异族,随之又在史书上大写大写。 尽管旬庚和孙林父说得比较隐晦,楼令还是品味出要拉戎人当炮灰的内核。 这个还是跟晋国没有全面恢复元气有关,不想或担忧再与齐国的战争中流太多血,示意卫国拉上戎国,出什么不良后续也是由卫国背锅,反正晋国是不认的。 晋国的上军在“孟津”附近驻扎,直至中军到来,合兵之后再继续向东。 大军来到卫国都城“帝丘”的郊外,四名卿大夫入城拜谒卫君遫,其余人自然是在城外等待了。 “那些就是戎人了?”楼令看着约两里外的营盘,仅是从穿着真看不出那些是戎人。 郑丘缓这位郤氏的家臣看出楼令感到惊奇,说道:“与夷无误,已华夏之。” 大多数夷人残存实力已经主动融合进入诸夏体系,当前只有各种狄最跳,倒是盛极一时的戎各种躺平。 目前还没有出生的孔夫子有说过一句话,叫: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然而,孔夫子其实很多话是总结了先辈与同时代那些人,并不是他没有说就不存在相同的理念。 楼令看到的戎人,他们的穿着已经完全诸夏化,同时也进行了束发。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从晋国出逃的狐氏,他们从服装到发型却是狄人化了。 那些戎人正在训练,看步车协同还有些像模像样。 “这是铁了心要融入诸夏,并且得到某诸侯国的支持了啊?”楼令心想。 那可是步车协同,要花很大的成本来制作战车不提,没有某诸侯国派贵族去培训,真不是自己搞就能够玩得明白。 要知道一点,即便是二十世纪的二次世界大战就已经出现步坦协同作战,问题是进入二十一世纪能够玩得转步坦协同作战的国家依旧没有几个。 楼令以为教戎国的是卫国,却不知道其实是晋国干的事情。 而晋国这么做有深层用意,并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第166章 知道忍得多辛苦吗? 在“邲之战”后,晋国发现了两个事实。 第一个:晋国君臣清晰知道内部有太多坑货,不将那些坑货解决掉的话,哪怕是军力再强大,与楚军争锋一定会被坑了。 再者言,晋国的军力其实并不比楚国强大,乃至于是差了不少,尤其是在可征召兵源方面。 第二个:中原的盟友并不可靠,有太多的诸侯国压根就是墙头草。 这个事实晋国君臣在齐国的霸权衰弱中早该发现,他们或许已经看到,可是并不感到重视,正在吃忽视现实的亏,想方设法进行弥补。 现如今的晋国正在进行调整,各大家族明知道晋君獳会有很多大动作,无法扭成一股绳进行阻止的同时,其实也想看一看晋君獳的改革能够做到哪一步,导致各大家族表现出抗拒中又进行配合的矛盾局面。 晋国之所以在戎国有动作,提议出自栾书。 研究局势很久的栾书,他看到了秦国以及齐国对晋国的牵制,认为晋国也应该在南方选择一个国家来进行扶持,再让自己扶持的国家去牵制楚国,乃至于那个选定的国家能够与晋国夹击楚国。 在诸多选项中,郑国、宋国都不合适,杨越、干越、淮夷等等一些异邦显然可以观察,最为合适的扶持对象却是楚国的死仇吴国。 栾书的提议得到晋君獳的赞同,只是现如今的晋国不能主动去招惹楚国,怕的就是再一次与楚国展开大战又输了。 如果晋国再输给楚国一次,不止是会在实力上出现受损,举国上下的心气也将遭受重创,想再登上霸主宝座势必就要变得更加千难万难。 因此,晋君獳认为还是按照商量好的既定步骤进行,也就是拉拢中原诸国站在自己这一边,给予跳得最欢快的齐国重创,完成以上目标之后,想做什么再去做。 栾书知道晋君獳是对的,晋国没有在中原称霸,压根就无法南下与楚国争雄,只能耐心地进行等待。 事实上,栾书也就与晋君獳奏对中提出设想,很清楚没有马上实施的空间。 更为现实的是,栾书可不想为任何人做嫁衣,哪怕方案要进行实施也该是由自己来,既:栾书想用提出的设想当筹码,对中军将这个宝座发起冲锋。 晋君獳开始对栾书重视便是那个设想提出来之后,尤其是栾书在朝议上提出那些提议,更加让晋君獳认为栾书是一个很不错的中军将人选了。 什么提议?就是:晋国可以适当对大国让利,先将大国团结在晋国身边,晋国重新称霸成功再对那些不知好歹的国家秋后算账。 楼令几次偶然见证了栾书与晋君獳的奏对,尽管并不知道栾书的全面布局,不得不承认栾书比旬林父、士会和郤克更适合坐在中军将的位置上。 曾经的旬林父与士会或多或少有一些建树,只不过大多干的是修修补补的活,两人并没有拿出“战略”层次的东西出来。 楼令发现晋君獳越来越欣赏栾书之后,其实心里是担忧的。 现在的中军将是郤克,中军佐是智首,偏偏上军将是旬庚。 以晋国既定的不成文规则,排除出现不可控的意外,或是有人让贤,卿位是一种顺位递补的规则。 那么,郤克不再担任中军将,智首就是下一任的中军将,智首之后是旬庚,等于会出现旬氏连续两次担任中军将的情况。 其余人对旬氏可能连续两次担任中军将感到担忧和忌惮。 晋君獳却是有十足的信心进行把控,他的信心来自公族实力全面占优,以及郤氏根本不会允许旬氏连续担任中军将这个官职。 楼令的担忧在得知旬氏心里清楚且已经决定蛰伏后消失,再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更是很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 “很多时候,我都害怕自己因为知道太多,哪天直接给人间蒸发了。”楼令打定主意,出征班师之后,没有必要还是少进宫城为妙。 晋国的中军与上军在“帝丘”会合卫军,大军在“帝丘”城外驻扎了二十天。 这种耽搁属于必要,几位来自晋国的卿大夫需要跟卫国君臣展开社会,同时两国都要派人前去“临淄”对齐国递交宣战书。 毕竟,当前是讲究君子之战的时代,秦国、吴国、越国等等这一类明确知道争霸无望或无法成为区域一霸的国家不在乎规则,晋国、楚国、齐国、宋国等一些想当天下霸主或成为区域一霸的国家才不会完全无视规则。 “卫、鲁联军败了!” 行军半途,那个消息在军中传开,很多人才知道齐国已经发动对鲁国的入侵,卫国派兵帮助鲁国,随后卫国和鲁国联军被齐军击败。 齐军入侵鲁国是在秋收之前,也就是晋国使节团离开“临淄”不久,后一脚齐国派人对鲁国宣战。 农忙时节出兵交战是齐国惯用的老套路,他们仗着的就是自己经济好,哪怕耽误一年的农耕,出现损失也能够承受得起。 这种套路是管夷吾(管仲)执政时期首创,先用在异邦身上,后面用在诸夏体系的其余诸侯国。 轮到管夷吾开始针对各诸侯国,齐国更是一再结合经济战,弄得中原列国欲仙欲死,甚至将主要针对的楚国搞得从国家层次破产了。 “齐军没有乘胜追击,相反引兵退回本国。” “国佐代表齐君接受我们的宣战。” “高固领兵在‘艾陵’一线,摆出阻击我们的架势。” “仅在‘艾陵’和‘遂’两地,齐军屯兵五万。” 一系列的情报被鲁国和卫国送到出征状态的晋军处。 如果齐国严格遵守《周礼》的话,他们其实只能拥有三个军团的编制,五万人规模的军队显然已经超出三个满编军团的规模了。 楼令是“下大夫”没有错,关键还是旬氏的女婿,又是天下第二,有资格参与军事会议。 四名卿大夫就到底该怎么进军已经商议了有一会。 士燮认为可以从齐军较少的“艾陵”方向进军,击败或击溃这一股齐军,得胜之后直接进逼齐国都城“临淄”,逼迫在“遂”的齐军回救“临淄”再吃掉。 智首与旬庚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开口说话,讲的也是模棱两可的废话,一副不想过多掺和决策的态度。 郤克一开始只是安静在听,确认旬庚和智首放弃自己的决定权,说道:“‘艾陵’满是山地,不适合大军进行会战。” “可以绕路,借道莒国,绕到齐军背后啊。”士燮只是心里想想,根本不想跟郤克争执。 其实,正是“艾琳”那边不适合打大规模的会战,齐军才只部署一个军团的兵力。 “听我指示!”郤克完全无视了士燮,等待帐内的人都站起来,稳稳坐着继续说道:“走‘须句’进入齐国,直接攻击‘遂’地的齐军。” 全军主将有明确命令了,大家有意见也要憋着,只能应道:“唯!” 楼令要出帐,走到帐帘边被喊住。 “令,君上那边我会解释。这一战,你担任我的车右。”郤克说道。 楼令先看了一眼郑丘缓,才行礼应道:“诺!” 郑丘缓不止是郤氏的家臣,他还是郤克的车右,同时也是一名辩士。 刚才,郑丘缓就愣了那么一下下,等楼令看过去给了一个比较勉强的笑容。 那可是车右,代表着一份信任。 这一下,楼令不用出去整军出发了。 “令大夫是天下第二,自然应该担任车右。”郑丘缓凑到楼令身边,小声说道。 楼令同样压低声音,说道:“长辈的吩咐,我不能推辞。” 郑丘缓听明白了。 楼令的意思是:他有一名媵出自郤氏,算起来郤克确实是他的长辈。然后他并不会跟郑丘缓争夺来自郤克的宠爱。 事实也是那样,没有那一层关系的话,郤克该是多么发昏才敢让楼令担任自己的车右啊? 所以,郤克、智首能临时让楼令担当自己的车右,其余人……包括郤锜、旬庚、智罃、郤至都不行,原因是会让晋君獳觉得受到了冒犯。 以往楼令的身份太低,再来是连靠近核心决策层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春秋时期的军事会议怎么开,战争的玩法又是什么模样。 这一次不一样了。 楼令临时担任郤克的车右,大多数时间待在郤克的身边,见证了郤克的调兵过程,讶异的发现不存在什么前锋部队,更没有垫后的部队,大军就是集中一处往既定目标行进。 最夸张的是什么?大军没有派出斥候,有的只是一再派出传令兵跟齐军高层来回沟通。 两边已经开战,互相之间却是保持良好的沟通,敢信? 这种事情讲究君子之战的时代却是真实存在着。 楼令尽最大的努力在吸收任何用得上的知识,由于他的三观与春秋时代不相符,很多时候见证了什么,好几次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比如说…… 郤克明确派人去告知齐军主将高固:俺要带兵打过来了。 高固派人回应:来,你快点来。俺就是不跟你打,已经跑了! 郤克不得不再派人过去:别跑啊,跑得了“遂”地,还能在“临淄”也不战而逃吗? 高固派人过来:抱歉,之前是俺的不对,会在某某地等你。 讲真话,敌我两军的主将时刻通讯,内容还是那般模样,就问问楼令是不是很克制? 第167章 春秋第二阶段的变法 君子之战是什么?事先一定会派人宣战,没有偷袭或埋伏,约定一个交战的地方,开打之后还有一系列的规则进行约束。 郤克带着晋军和卫军到了齐国的“遂”地,当地的齐军就是那么安安分分等着,没有袭击行军状态的晋卫联军。 本来在“艾陵”那边的高固,他带着一个军团来到“遂”地与统率三万多大军的国佐会合。 晋卫联军与齐军相隔约三里地分别扎营。 抵达“遂”地的郤克第一时间派人去邀请高固和国佐相会。 既然是郤克提出邀请?高固和国佐愿意见面的话,自然是由他们来决定见面的地点,见面的时间却是该变成郤克来决定了。 晋国来了两个满编军团,兵力为两万五千人,加上随扈、随从之类非战斗人员,总人数其实达到了三万六七千。 卫军出动了一个满编军团,兵力为一万两千,加上非战斗人员,人数有个一万四五千的样子。 齐军那一边的总人数就是五万多。 只不过,齐君无野继位之前就很迷恋勇士,成为国君推行了一个政策,既是允许非“大夫”、“士”、“徒”的群体自行参与到战争之中。 所以,五万多的齐军,属于正规军的数量其实也就三万左右,剩下就是那些不怕死想发财的庶人了。 上战场立军功搏个前程?实在是想多了。 不是“徒”的身份,仅是在晋国有可能获得改变阶级的机会,尽管机会并不太多,好过其余诸侯国完全堵死了普通黎庶上进的通道。 因此,齐君无野虽然允许齐国的普通黎庶上战场,只是给他们一个冒死发财的机会,其余真的就没有了。 对于发财这种事情?要知道齐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有多少人没有耕田,又有多少在“临淄”或其它城池当街溜子的人,他们是多么的想发财了。 齐国的经济在管夷吾一系列操作之后,增生了很多发财的路子,开拓了齐人的视野,同时也带来了不少负面的影响,其中就包括大量本该耕作粮食的土地被种上了桑麻。 跟随郤克出营观察齐军的楼令就看到了一种景象。 大批不是正规军的齐人,他们在齐军的营盘周边搭设帐篷或是窝棚,有些人则是连窝棚都不搭一个。 这些齐人穿着五花八门,绝大多数人手上的武器只能用千奇百怪来形容。 “那是掏灰用的叉子吧?” “好家伙,那是三节棍吗?” “大多数全是农具……” 不是正规军的齐人,他们确实没有正规的武器,大多数看去也是脸黄肌瘦。 郤克一直在面无表情看着,回程的路上才很感慨地说道:“桓公基业败坏殆尽啊!” 战争不是人数多就能取胜这个道理,诸夏这边早就明白了。 曾经的殷商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问题是里面的绝大多数属于奴兵,又在绝大多数时候只能帮倒忙。 殷商的灭国就是因为奴兵倒戈,导致姬周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干了矫枉过正的操作,设立“徒”、“士”两个阶层,只有含“徒”和以上阶级的人才能入伍作战。 “你听说栾书要设立一种叫‘羡’阶级的事情了吗?”郤克在问楼令。 “有所耳闻。”楼令就实答道。 历朝历代之中,越是久远的年代,可能是同样的“字”到了现代却已经更换了好几种的意思。 那个所谓的“羡”其实是一种预备役。 在栾书的设想中,晋国想要夺回霸主宝座,一定要对兵源进行扩展。 问题出现在哪里?土地就那么多,另外“徒”、“士”、“大夫”多了不止土地不够用,贵族阶层以及国家层次的负担会加重。在这种限制下,肯定不能大肆派发“徒”、“士”或“大夫”的身份或爵位了。 这一次晋君獳增设三个新军,其实就遭遇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困境,说简单点就是根本没有足够数量的“徒”、“士”、“大夫”来填满三个满编军团。 在面对实际困难的情况下,晋君獳开始进行骚操作,他直接将新军的编制进行腰斩,每一个新军只有正式军团的一半编制,即:新军满编状态下只有正式军团的一半兵力。 然后,晋君獳带人算了又算,更尴尬的发现哪怕是新军的编制只有正规军团的一半,仍旧没有足够的“徒”、“士”、“大夫”去凑满编制。 在栾书得知晋君獳面临困难的时候,他给晋君獳的意见就是:既然凑不齐足够的兵力,咱们可以设立一个新的阶层,用来补上军团的兵源空缺。 晋君獳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栾书的建议,不免要跟其余卿大夫进行商议。 众卿大夫很是意动。 增加兵源这种事情,只要不是给予“徒”或以上的身份、爵位,各个家族遭受到的影响就不大,还能让他们合情合理地拥有更多的私军。 按照楼令听到晋君獳与栾书的意见交流,理解为栾书是要搞一种亦兵亦农的阶层出来。 根据栾书的说法,平时不需要的时候,新设立的“羡”依旧是各个家族的农夫,到了实在没有兵力可调的情况下再进行征召。 为了让“羡”有别于“徒”以上的阶层,栾书认为“羡”不能拥有自己名下的土地与财产,他们由各个家族进行武装以及承担后勤补给。 本来对要不要设立“羡”这个阶级的晋君獳很犹豫,一听是由各个家族进行武装以及在战时状态下保障后勤补给,变成很是支持了。 后面,要不要新设“羡”这个阶级却是卡在了其他卿大夫的反对声音中,到目前还在不断讨论与争吵。 各个家族想增加新兵源,他们不同意的是由自己的家族对“羡”进行武装与提供后勤保障。 这里需要了解规则,到了“徒”、“士”的阶级,他们的交税对象是“大夫”,“大夫”再对国君进行缴税。 新设的“羡”摆明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或土地,各个家族要负责进行武装和供应其余后勤,战时又要出动“羡”上战场,岂不是各个家族要增加多层的负担? 毕竟,各个贵族武装“羡”要花钱,提供“羡”战时的后勤一样要花钱,各家族该缴的税却是丝毫不减,在付出多少必须有回报,可不讲究什么为国奉献的时代,肯定是谁都不愿意只光吃亏。 所以了,众多卿大夫在跟晋君獳掰扯,要么是减少税额用作补偿,不然就是由国家来武装“羡”再承担他们的战时补给。 那真的不是一件小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已经到了很高的高度,说是涉及到晋国的战略大变动都不为过,哪可能短时间内出现结论呢? 郤克也是看到齐军那边有众多非战斗人员,那些非战斗人员却要参与交战,一时间不看好栾书的提议,想要反对新增“羡”这个阶级了。 回到中军大帐的郤克召唤来郤武,下令道:“你率本部出营列阵。” 郤武没有问原因,行礼应道:“诺!” 然后,郤克对刚来的郤至说道:“你去面见国佐,提议我们一个‘师’对战他们任意数量的庶人。” 一个“师”就是包含一百个战车组成员在内的两千五百战兵部队。 楼令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郤武不止在家族内部获得重视,连带爵位都晋升为“中大夫”了,亲自恭喜过以及送了礼物,同时为郤武感到高兴。 晋军那边突然有动作。 齐军这边其实是进行戒备,并且派人到晋军营寨进行询问。 关于晋军出动一个“师”的部队与任意数量的齐国非正规军交战,提议得到了高固与国佐的双重认可。 讲实话,齐国高层对齐君无野让庶人上战场,其实是打从心里不愿意以及反对的。他们就是劝不动齐君无野而已。 不久前齐国入侵了鲁国,一众随军的齐国庶人倒是发挥了一些正面作用,也就是齐国的庶人在正面交锋中击败了鲁国正规军;负面的却是更多,例如只有齐国庶人占据绝对人数优势才能打赢,并且他们总是见到什么都瞎鸡儿乱抢,抢了东西还不登记,带坏了其余的齐国正规军。 大战前的热身在双方主将没有见过面之前就要开始,两边能够观战的人,一致凑堆等着观看。 “他们连战车都没有。”郤至将嫌弃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齐国要参战的庶人,他们的数量约是六七千?只是真的连一乘战车都看不见。 楼令看着连队列都没有的齐人,说道:“其实……”,算了,不说为妙。 齐国的国君鼓励普通人上战场,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太多,致使齐国出现整个国家治安堪忧的状况,想用敌军去清理掉那些“多余”的齐人。 “就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用处,那样浪费人口……真的好吗?”楼令心想。 换句话来说,齐君无野如果不是想借刀杀人的话,无疑是齐国正在摸索新的路线。 郤克特地布置一场正规军与齐国庶人的交战,极可能从某种层次上帮到齐国的忙,真心是没有必要。 “你刚才想说什么?”智罃真的挺好奇。 楼令见郤克转头看过来,笑着说道:“要开打了。” 战场之上,郤武正在带头进行“战祷”,一旦“战祷”结束,真的就是要开打了! 第168章 什么叫摧枯拉朽啊 纵观诸夏的历史长河,会发现春秋与战国是两个无比特别的时代。 在春秋时代,齐国在管夷吾的引领下进行改革,经济为先的理念出现了。 齐国因为变法一跃成为中原霸主,他们高举“尊王攘夷”的大旗团结一众诸侯,再领导着挽救了文明。 什么挽救?当时各种狄、戎、夷非常猖狂,诸夏文明再一次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齐国一跃而起的话,中原大地的人就要左衽和披头散发,再学一学怎么放牧了。 齐国在齐桓公薨逝后发生各种内乱,在一片杀疯了的氛围下极速衰弱下去,轮到晋国崛起成为新的中原霸主。 好像漏了什么?其实没有漏,秦国在秦穆公一度强盛起来没有错,但是秦国并没有成为中原霸主。 春秋阶段的秦国,他们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一度摁着晋国打,然而并没有东出成功。 在楼令魂穿过来的这一时间段,其实就是秦国在寻求东出的时期,秦国上一次对晋国不宣而战就是东出的方式之一。 晋国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国家,她从第一次坐上中原霸主的宝座,随后就一直担任文明保护者的角色。 当然了,晋国也不是一开始的起步那么高,历代君臣举的也是“尊王攘夷”的大旗,一再对周边的异族进行征讨,版图扩大和人口增多,再接过齐国的大棒对上干了“问鼎轻重”的楚国。 从晋国对上楚国的那一刻起,干得就是保卫诸夏文明的事业,原因是楚国自认不再是诸夏的一员,他们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制度,再捏出属于楚人自己的三观体系。 这一次晋国失去霸主宝座,其实对诸夏文明是一件好事。 因为……,晋国就此踏上急生变的道路,并且一路狂奔,几乎所有能试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后面包括商鞅、吴起、李斯等等很多人,他们其实就是借鉴春秋时代的晋国想出自己核心的东西,用正确的方式合乎时代需要玩起来,玩得那个叫溜。 例如…… 商鞅的军功爵制度,它是借鉴赵鞅在遭受范氏、中行氏重创之后,为了快速恢复实力的一种应急举措。比较令人愕然的是赵氏明明有成果却不使用,搞到最后亡国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吴起则是借鉴魏舒创立的重步兵理念,整合再搞出属于自己一套,直接弄出了魏武卒。 李斯借鉴的是晋国的哪个家族?他捏合了旬氏(含智氏和中行氏)和范氏的一些理念,用在了辅佐秦王政上面。(可能是巧合?) 打从事实上来论,楼令是真的在见证历史,并且是晋国最为重要的那一段历史。 很多人……,包括栾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进行发力,带给晋国的是长达两百年的霸业! “开始了……”楼令说的是战争。 进行完“战祷”的晋军,他们从单膝跪地的状态解除,站起来调整队形。 话说,晋军战前的祈祷是怎么回事?这个也是晋国的特别之处之一,其余诸侯国并没有战前祈祷这种举动。 战鼓声被擂响。 郤武用轻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连队形都没有的七千齐国庶人,大声喝道:“全军出击!” 一百乘战车最先动起来,拉车的马匹经过一段距离的热身,随后开始加速。 每一乘战车后面都紧紧跟随着二十二名步兵,他们不会越过战车,只会等冲在最前面的战车完成突破,随即像大雁那般向左右两侧展开,逮着乱掉阵型的敌军攻击。 楼令亲眼所见,己方的战车冲进向齐国庶人,再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一路辗轧过去,过程中不断有齐人被撞飞或碾死,遭到绞断双腿的齐人更多。 各乘战车所向披靡地朝前,后面跟上的晋军步兵像是收割麦子那般,一次次刺出战戈再回拉收割齐人的小命。 从晋军开始发起冲锋那一刻算起,战车冲进去,步兵尾随收割,然后齐人崩溃了。 真的,恐怕连一个照面都不算,在晋军的战车冲进去之前,好些齐人就转身开始逃跑,前方的齐人连一丝有效的抵抗都没有,刹那间就全体崩溃掉。 “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郤至对这种交战生不起一点观看的兴趣。 智罃说道:“一乘战车都没有,怎么反制?” 当前还真就没有步兵能够有效抵抗战车的战法,用弓箭手去射,临阵不过三箭,真的无法消灭所有向自己冲来的战车。最多就是步兵凑得更密集一些,用一定的伤亡代价,使用肉盾将敌方战车逼停。 所以,春秋到战国初期,军队的战法核心就是围绕着战车,哪一个诸侯国能够将车步协同做得好,兵力不是那么匮乏,谁就有资格尝试争夺霸主的宝座。 瞬间崩溃的齐国庶人,他们在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中朝己方的军营方向跑,惹来了齐国正规军士兵的狂吼破骂。 齐国也有“徒”、“士”这两个阶层,要说谁最不希望庶人获得上阵搏杀的资格,无疑就是他们了。 没别的,一旦庶人也能够参战,怎么显示出“徒”和“士”的优越?另外就是无比介意多了一个来争抢战利品的群体。 “射箭了。” 楼令也看见了。 齐国正规军为了防止营盘被冲,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对崩溃又冲击而来的庶人射箭,并且压根就没有事先警告,直接就朝着庶人射。 郤至评价道:“约有五千左右的弓箭手,齐国还是一如既往的富。” 那么说是有道理的。 在目前的行价中,一壶三十支箭的价格平均为两升粟米,讲实话就是贼贵。 五千弓箭手射一轮,五千支箭就是三百多石的粟米。 一次会战之中,怎么可能只射一轮的箭。 五千弓箭手在一场会战期间,消耗四五万支箭矢才是常态,那该是等于多少粟米? 所以了,要是穷的话,真不适合配置太多的弓箭手。 指挥交战的郤武并没有顺势追击,逼近到齐军营寨前方百米就回转,再逼停崩溃状态的齐国庶人,开始比抓猪更容易地抓俘虏了。 那是大实话,抓猪可不好抓,乃至于有被创伤的可能性。面对失去作战意志的敌人,威慑状态下让他们排队再自己捆上绳索几乎不存在难度,更没有翻车的可能性。 这一场胜利不值得晋人欢呼,实际参战的晋军却是非常高兴。他们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击溃出战的七千齐国庶人,收拢了接近两千的俘虏,压根就是白赚了一笔。 出现结果的交战并不会影响到双方阵营的士气,理由是无论哪一方的正规军,他们一致都不觉得打赢一帮业余选手,会对战局起到什么影响。 打完之后,各自风轻云淡的散去,受伤的只有不该出现在战场却又出现的齐国庶人。 出战又侥幸没有死亡的齐国庶人,他们历经一场生死危机之后,看上去并没有被吓破胆子,一个个唾沫横飞地向没有参战的庶人各种吹嘘。 那种场面要是被晋国高层看到,一定会不寒而栗吧? 得胜而归的郤武并没有得到什么赞扬,不少同僚在羡慕嫉妒中各种调侃,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一千两百奴隶到手了?”楼令在人多的时候没有凑上去,人差不多散了才凑近。 郤武面对楼令的调侃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说道:“我怎么看你很羡慕啊?” 楼令直接点头,说道:“我是很羡慕啊。” 抓到接近两千的俘虏,按照规矩要先交给主将,主将再交给国君,最后国君留下其中的四成,六成返给抓到俘虏的人。 郤武其实无法全部吃下,他必须给参战的人分润,要不然下一次队伍可不会令行禁止,乃至于有人敢朝他背后射箭。 这时,有人过来召唤楼令,说是郤克让过去。 郤武笑着说道:“该是我羡慕你啊。” 这纯粹就是调侃了。 能够以庶出的出身成为下大夫,后面干脆成为中大夫,屡次出征还能够领兵,多少家族的庶子才有郤武的这种福分? 不过,郤武发现人才愿意举荐,难怪可以取得当前的成就。 楼令过来郤克这边,有段距离就看到郤克等人在准备出行。 “外出与齐军主将会面,你速速准备,快些过来。”郤克说道。 楼令回到自己的营帐,在一众随扈的帮助下披甲,取来强弓与足够的箭矢,很快就返回郤克这边,再一起出发。 他们出了军营之后,会合孙林父的队伍,随后来到一个山脚下。 抵达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登山,待在原地等待,一直等到高固过来。 “晋卿。” “齐卿。” “卫卿。” “齐卿。” 尽管正在打生打死,双方却是表现出了贵族该有的素质。 只不过,郤克还记恨上一次在“临淄”受到的羞辱,只是跟高固互相问候,后面就是维持一张臭脸了。 倒是孙林父一点不介意卫军才被齐军暴打,上山的时候跟高固有说有笑。 来到山顶,借着海拔高度游览,两个阵营的营寨能够尽收眼中,周边的山川地貌也能瞧个仔细。 随行人员开始布置场地,准备等一下用作会谈的正式场合。 楼令就站在郤克身边,听到惊呼声瞬间持弓搭箭,转身看到有人被草丛里扑出来的老虎压在身下啃咬,心里诧异的同时,手上一点没有耽误就是射出一箭。 箭矢准确命中那头老虎的一只眼睛,以至于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软倒在地,遭到压在虎身下面的人却是没有挣扎,显然是在虎口丧生了。 “竟然没有事先派人探勘或排除风险的吗?”楼令心想。 其余人却是用怔怔的表情在看着楼令…… 第169章 为了道义?不,是为了师出有名! 众人看着倒毙的老虎,可以说心里是发怵的。 那一头老虎含尾巴在内身长三米多,体型看着委实庞大,怎么也有个三四百斤的重量。 谁看到这样的老虎不会害怕?面对它进行肆虐,稍微想想都能知道将有什么后果。 可是,那样的一头老虎,出场威风凛凛,咬死一人之后却被一箭射杀。 这样一来,他们该是将所有的情绪转移到能够一箭射杀掉老虎的楼令身上了。 话说…… 晋国、卫国和齐国都相信对方不敢或不会在见面地点设伏,约定一个会面的地点,派人过来草草巡视了一遍,没有留下人手警戒? 这种事情发生在春秋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排除掉某一个人得了失心疯,要不然才会去干约定见面又进行埋伏的举动。 真的设下埋伏抓住对方的主将,以为能够迫使敌军投降吗?即便是这一支敌军投降,那样干的个人和国家一定会信誉破产,得利了一次却是失去未来,并且接下来就该遭受围攻的局面了。 这么说吧…… 几十年前的楚国一点都不值得信任,他们屡次北上恪守规则,慢慢才建立自己的信用体系,多次与中原诸侯打生打死,世仇却是压根就算不上,属于一种公平竞争而已。 东南一隅的吴国,他们使用所有手段去对付楚国,楚国就不跟吴国讲规则,两边打起来一样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 吴国跟中原列国接触得很少的关系,中原各诸侯其实对吴国并不了解。因为吴国跟楚国的玩法,楚国北上守了规矩,吴国却是一次都没有北上,中原列国对吴国的印象就是:太会乱来,寡不廉耻,披发纹身……,等等负面的信息。 明明楚国和吴国都用了不堪手段,楚国北上之后守规矩,中原列国对楚国和吴国的看法出现了不一样,说白了就是楚国在中原树立了信用,吴国由于没有北上的资格在中原列国眼中不存在任何信用。 国家信誉这种玩意,想要树立起来千难万难,一次玩脱了又会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用挥霍干净。头脑清醒的人,怎么会因此很小的利益去挥霍信用呢?反而言之,利益足够大的前提下,挥霍会成为必然选项。 齐国抓住郤克和孙林父或许能够得到这一次战争的胜利,可是齐国接下来要面临晋国与卫国的疯狂报复,不可能对郤克和孙林父进行设伏。 同理,晋国和卫国认定自己能够正面击败齐国,更没有理由设伏抓住高固。 在那种前提下,会面地点的安保情况被疏忽了! “天下第二便有如此风采,天下第一当是如何璀璨啊!”高固打破了安静的局面。 高固必须将天下第一扯进来,用意是打压晋国的天下第二,免得没有正式会谈之前,齐国这边士气受挫,晋国、卫国过于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是个贬义词,问题在于一旦晋国得意忘形,难受的会是实力不如人的齐国。 郤克的反应是发出一阵“呵呵呵……”的笑声,随后幽幽地说道:“无有楼令,在场几人命丧虎口?” 出事了啊! 一头老虎突然出现,还咬死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楼令及时射杀,他们警戒力度不足,老虎咬死一个人之后继续肆虐,谁敢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布置场地的动作停下来,随行的护卫赶紧进行排查,重要人物则是被保护在了会场的中间。 郤克问楼令,道:“那头老虎献给我?” 楼令不缺一张虎皮,更知道郤克是在嘲讽齐国那一方,应道:“这是晚辈的荣幸。” 给晋国的中军将送礼,多少人想送还找不到门路呢! 郤克也不会白要,事后一定会有回赐。 然后,这一次会面的地点是齐国挑选,出现任何状况都需要齐国背锅。 深恨齐国的郤克,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大肆嘲讽。 看看齐国的人就知道郤克的嘲讽很有杀伤力,他们一个个又惊又怕又尴尬,正事没开始谈之前,气势就给弱了。 众多护卫一阵排查下来,待在会场中间的人时不时能够听到突然间传来的动静。 那是护卫找到了野猪,可能是野猪突然冲出来。 也能是其余什么动物从隐蔽角落窜出来,闹得护卫紧张应对,一看却是一只獐子。 一众护卫忙碌了近两刻钟,现场的安全隐患被尽力排除,会场才重新进行布置。 他们明明是一大清早出发,抵达山脚下大概是巳时(9点)左右,花了半个时辰来上山,出现意外又折腾了好一会,等待会场布置完毕却是接近午时(11点)了。 会场的布置仍旧是老样子,外围用布围起帷幕,走道弄得跟迷宫似得,正中间空出老大一块地。 在正中间的地面铺上了毯子,毯子用麻布制作而成。 一应的案几、蒲团、架炉等物便是放在毯子上面。 在旁边的另一个空间,会有随行的厨师开始烹饪,不过别希望能够有什么佳肴,要么是白水煮的食物,不然就是烧烤。 正中间会场架起来的炉子,它是用来进行温酒,火点起来之后,现场已经在飘着酒香。 大约到了午时四刻(12点),也就是太阳当空的时间,几方有人在头顶架起了遮阳用的棚子。 楼令一直坐在郤克的身侧,看到有人搬出一个小钟,知道会谈要正式开始了。 小钟是编钟的其中一个,它被摆在郤克伸手就能敲击到的位置,能够将它视为一种裁判工具,敲了等于:开始、暂停、结束。 随行的各方仆人开始端来各种食物,本就事先在温的酒水也安排上,很快各方主事人的案几上摆得满满当当。 现场只有三张案几,它们分别属于郤克、高固、孙林父。 其实,能够在现场有座位的人都不多,楼令算一个,齐国的鲍牵和卫国的蘧无咎也有一个座位。 讲实话就是楼令认识的人不多,并不清楚鲍牵和蘧无咎怎么也能够获得一个座位。 楼令有座位的原因有点复杂,跟郤克认为是小辈的关系比较大,再来就是来自“天下第二”的份量了。 一记空灵的钟声,现场所有人看向了郤克。 “鲁国有什么罪行,齐国出兵进犯?”这是郤克的第一句话。 高固皱眉,说道:“晋国已经不是‘伯’国,寡君对鲁国宣战的时候,鲁国与晋国并没有盟约,当时的鲁国侍奉楚国为‘伯’,因此该是楚国来过问。晋卿现在这么问,不合适吧?” 郤克知道以过程来论,还真的不关失去霸权的晋国什么事。 然而,晋国有自己的看法。 郤克面无表情的说道:“任何国家没有罪行,有他国出兵进犯,所有诸侯都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孙林父搭腔,说道:“正是。” 这也是诸夏文明圈的玩法,为的就是防止兼并过于激烈,也是给竞争对手制造麻烦的手段。 鲁国并不是卫国的盟友,齐国入侵鲁国的消息传到卫国,卫国君臣先联系鲁国君臣又在得到求援之后毫不犹豫出兵帮忙了。 卫国当然不是闲着没事干,也不是跟鲁国的交情有多好。主要原因出在卫国也是齐国的邻居,卫国君臣怕的就是一旦鲁国被齐国打服,下一个遭殃的变成卫国。 当然,卫国是出兵了没有错,由于鲁卫联军没有扛住齐军的攻势战败,倒是出现了反效果。 所以了,卫国得到晋国的通知,七拼八凑又整了一个满编军团,跟着晋军过来找场子,其实可以视作卫国君臣在试图挽尊。 楼令听着郤克、孙林父联合起来指责齐国,高固帮齐国找各种理由维护齐国,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现场的气氛一点都不火爆,哪怕是深恨齐国的郤克也是用讲道理的方式在指责齐国,全程谁都没有骂一句脏话,倒是引用的典故有点多。 楼令读的书……,也就是春秋时代以及之前的典籍不多,只听懂了在指责与推脱,好些个典故的背景压根就不清楚。 谁都没有吃呈上来的食物一口,只会偶尔喝口酒润一润嗓子。 一声钝物砸出来响声突兀出现。 楼令看着砸在摊子上碎掉的酒觞,又看向霍地站起来的郤克后背,跟着站了起来。 “晋国插手就插手,何必用有的没的指责?”高固说完也站起来,扫视了郤克和孙林父一眼,冷哼一声迈步就走。 “别走啊,还没谈完……”孙林父追了上去。 郤克重新坐回去,脸上带着笑意,可算是开始吃吃喝喝。 好一会……,大概是一刻钟之后,之前追出去的孙林父重新回来,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也开始吃喝起来。 所以,今天的会面到底都谈了什么? 压根就没有谈成什么。 两个阵营,三个诸侯国,一致在坚持自己的道义,不是一种自己骗自己,为的做给史官看,再让史官挥笔进行记录。 什么,有史官?这完全就是废话。 史官就在一道帷幕后面,他们记录了会面之后的谈话,只是一定会有所省略,不是每一个字都记录。 楼令得到吩咐,出去做回程的准备,路过一个过道往某个围起来的空间看过去,看到了正在收拾竹简的史官。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楼令不是那么确认在哪里看到过,后面回到营地才记起来。 “那不是经常跟着季孙行父的那个鲁人嘛。” 当前,各诸侯会有史官专门服务,鲁国的执政也有史官跟随,其余列国的执政则是没有鲁国执政的待遇。 晋国、卫国和齐国会面,负责记录谈话的却是鲁国的史官。 这种倾向性……,懂的都懂啊! 第170章 我拒绝! 在“世禄世卿”的时代,家族的发展不用过多操心,手中有权的人自然会出现精神上的追求。 自从管夷吾给世人树立起榜样之后,追求不朽成了各国权贵的目标。 不朽又分为三不朽,分为:立功、立德、立言。 追求“不朽”风潮的出现,其实对有追求的那些人以及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因为想追求“不朽”就不能为人太糟糕,要在凡事上面来约束自己,不就减少了有权带来的各种为所欲为了吗? 有资格追求“不朽的人挺多,到目前为止公认的也就一名管夷吾。 至于姜子牙?他没有成为一国之君的话,其实也是完成了“三不朽”的伟业,成为一国之君后就自动放弃了。 毕竟,虽然没有老子说那一句“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的话,但是相似的理念却早在诸夏文明存在了。 什么好处都占了,受国之垢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既然已经有那样的地位,再抢臣下能够获得的最高成就,不太好吧! 在整个春秋的历史之中,除却真心黑不动的管夷吾之外,齐国没有其余人被公认获得“三不朽”的成就。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会那样?从鲁国会寻找到答案。 俺打不过你,还不能嘴炮你? 是,俺就是打不过你,但是能黑你! 后世并称的齐鲁大地,远古时代就是这般的相爱相杀。 “齐国拒绝了调停,并承认无罪讨伐鲁国。既然齐国都那么承认,我们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郤克召唤其余卿大夫,对他们那样下总结。 其实,找到合理介入战争的借口,真的无比重要。 一方面给自己催眠:俺一定是正义的! 另一方面告诉世人与后代:俺并不好侵略,完全是被逼动武。 春秋时代的可爱之处也正是这般。 到战国之后基本不要脸了,可以随意开启国战,甚至明明白白公诸于世:俺纯粹就是要欺负弱小,使用战争手段削弱对手,再来壮大自己。 能够看出郤克比较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暴打齐国一顿。 在当夜,郤克派人前去会知高固,邀请明天两军列阵而战。 也是在同一夜,高固给了郤克答复:“你要战,便作战!” 两军的主将在信使的来回奔波中完成了使用文字的骂战,到最后骂出了火气,扬言要摘掉对方的脑袋。 郤克掰断了手里的竹简,恶狠狠地对楼令吩咐道:“明日,一箭射死他!” 恰好在场的旬庚用眼神示意楼令别答应。 射死齐军的主将?这件事情不说能不能办到,真的将之射死,楼令就要成了高氏的死敌。 如果楼氏不在乎高氏的报复,射死也就射死了。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哪怕楼令是为国征战的情况下射死高固,同时是因为郤克的吩咐,搞不好到最后楼令会被丢出去让齐国和高氏出气。 这种事情有先例,并且不止一次,好些还是本国公族重臣。 楼令很直白地对郤克说道:“如果是中军将的命令,令会遵从。只是请中军将事后照顾楼氏。” 郤克呼吸一窒,重新恢复呼吸之后,摆着手说道:“你只当是气话。” 这才是有点像是长辈的样子。 要是郤克让楼令大胆去干,承诺事后会照顾楼氏,跟老曹家那位屡屡对部下说一句“借汝头颅一用”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旬庚脸色先是发怔,随后有点惭愧地想道:“好应对啊。” 刚才楼令摸不吭声和答应下来都不对,表示会遵命却让郤克照顾楼氏,明显才是最正确的应对方式。 当然也有风险,要是郤克答应照顾楼氏,可就要让楼令哽住了。 一夜没有完全过完的凌晨时分,军营的大多数人被喊醒,该造饭的人去忙碌,其余人洗漱之后进入到检查武器装备的状态。 晋军在丑时四刻开始造饭。 齐军那边晚了晋军一刻多钟的样子。 卫军却是最晚有动作。 醒来又做好了出战准备的楼令,他趁着所有空闲来到营盘边缘位置,远远地了望着齐军的营地。 好几万人需要吃饭,并不是军队的伙夫一块做,其实是“大夫”、“士”、“徒”的随从负责做饭,以至于三个营地的做饭区火光冲天,同时到处弥漫着烟火气。 因为不是军队负责伙食的关系,每一个人吃的东西不可能一样,家里富裕的就吃好一些,条件差就光啃豆饭了。 楼令端着自己的朝食来到郤克的营帐,进去的时候恰好是郤克醒来正在梳洗。 “等一下给令一只羊腿。”郤克对郑丘缓进行吩咐。 郑丘缓赶紧应了下来。 楼令放下手里的用餐工具,叉手为礼,道:“谢中军将。” 郤克摆了摆手,回到后帐去穿衣服。 优待自己的驭手和车右,其实是每一名有资格担任战车主将该做的事情,不懂这么做的人,等于一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危。 楼令的食量很大,哪怕是有荤腥,一顿饭最少也要吃上五斤的粟米或豆子。 看其余的贵族,他们其实也很能吃。 在诸夏文明的体系认知中,能不能吃跟勇不勇猛挂钩,好像越是能吃的人就会更勇猛一般。 平时很能吃的楼令,他今天吃得更多。 这不是要开战了吗?谁都不知道一开打会打多久,能多吃肯定要多吃一些,免得体力消耗过大,打着打着饿到浑身无力。 郤克对楼令狂吃海喝很是满意,又吩咐给楼令添了一只羊腿。 一顿饭花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随后就是进行披挂。 等郤克的战车出了营地,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 那是先吃完的晋军士兵在带队官的率领下出营,他们出了营地并不会马上列阵,袍泽互相帮忙检查身上的装备,或是凑成堆在闲聊。 楼令看向了东方的朝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寅时六刻了?” 齐军也有部队出了军营,出现的喧哗声比晋军这边还大。 倒是卫军的营门还是紧闭状态。 正在郤克纳闷卫军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蘧无咎单车过来,找到郤克说道:“我军主将突然高热,今天怕是无法参战了。” 那是发高烧了? 郤克完全是给听得愣住了。 回过神来之后,郤克关心了孙林父几句,随后又说道:“让卫卿好好养病。” 蘧无咎一脸惭愧又是连连道歉。 卫国在搞花样吗?极大可能性并不是。 结盟又找借口不出战,一样是在败坏信誉,一次两次会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后面,智首、旬庚、士燮得知孙林父突发疾病导致卫军不能参战,他们一样选择相信确实是事出有因。 “这一战,中军主攻,上军看顾左右两翼以及监视营盘。”郤克看到旬庚与士燮行礼应下来,又看向智首,说道:“我在阵前,中军佐后军掠阵。” 智首没有什么意见。 全军主将有了安排,命令被一层又一层的传递下去,晋军开始整顿队形,随后一个又一个方阵被立起来了。 列阵完毕的晋军并没有趁着齐军在列阵展开进攻,晋军只是推进到距离列阵状态齐军前方的七百米左右,停下来等待齐军发来可以交战的信号。 楼令对这种交战方式早就见怪不怪,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郤克对整支军队的调配上面,努力汲取相关的知识。 约是到了巳时(早上9点),齐军可算是将战阵给立好。 齐军那边看不到庶人的身影,想来是因为昨天齐国庶人一触即溃,失去了在这一战上阵搏杀的资格? 在齐军的军阵向前推进之后,晋军也开始在口令声中向前。 两军相距约五百米各自停下。 随后,郤克这一乘战车单独向前,齐军那边的高固也是单车向前。 两军主将在双方将士的注视下,相隔不到三米停下来,互相进行见礼。 “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不要投降?”郤克一开口就是劝降,完全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高固学着郤克的姿态,高声说道:“我也最后给你们机会,赶紧投降。” 郤克笑了,越笑越大声,比较突然地说道:“这一战以致师开局。” 高固看了一眼楼令,摇头说道:“我拒绝!” 楚国有天下第一,早没有多少诸侯愿意在跟楚国交战的时候,玩武将单挑了。 现在,晋国有天下第二,交战的对象不是楚国。 齐国肯定有勇士,高固却是想到昨天会面窜出老虎那会,有楼令一箭让老虎毙命的画面。 两军交战的情况下,明知道武将单挑会输,高固才不会答应郤克先玩武将单挑,不然就是平白给晋军壮士气,打击己方的士气了。 郤克鄙夷地看着高固,说道:“可惜了桓公的基业啊。” 高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吩咐自己的驭手和车右:“回去。”,说着自己已经在下车。 郤克同样在下车。 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战车无法原地调头或小幅度完成调头嘛。 所以,想调头只能下车控制拉车的马以及扛起车身,完成原地调头的动作。 下了车的楼令双臂抬起战车,看上去显得无比轻松。 那一幕被高固以及其他齐人看到。 高固事先知道楼令的力气很大,要不然根本玩不动强弓,只是没有想到楼令能够一个人很轻松扛起两三百斤重的车身。 那可是车架很庞大的战车! 有一个基本常识,同样重量的物体,它会因为形状和大小不一样,改变扛起来的难度。 那一刻,高固想道:“我脑子有病才会派人跟楼令在阵前单挑啊!” 第171章 古典,真的很古典 交战地点: 列阵而立的两支大军,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阵型。 晋军这一边,摆出的是拿手的鱼鳞阵,没有例外的是一队步兵前面必然有一乘战车。 齐军那边也是摆出鱼鳞阵,同样每一队步兵前面有一乘战车。他们的鱼鳞阵跟晋军并非完全一样,不是说每一个独立方阵单薄或更厚,乃是前阵摆出了三“彻”的阵列,比晋军多了一“彻”。 什么是“彻”呢?以军阵而论其实就是横向的方阵,众多方阵来组成一个横向的“彻”出来。 在双方都擂响战鼓之后,两军的第一“彻”同时向前。 从高空进行俯视,能够看到晋军与齐军最前排在推进,他们便是即将发生对垒的第一“彻”了。 在第一“彻”的后方,两军的大部队都待在原地。 作为最先投入交战的第一“彻”部队,无论晋军还是齐军,众多的方阵横向看去都是一条长蛇,双方将士都是面朝对方,随着彼此的距离一再拉近,慢慢能够看清楚对方面部五官组成的一张脸。 在双方的距离接近到约三百米的时候,各自的战车部队开始进行加速,跟随在后方的步兵就需要奔跑起来了。 因为马蹄、车轮以及太多只脚踩踏的关系,战场之上的声音很杂很大,身处向前推进队列的人,他们听到的战鼓声慢慢变得不真切。 风吹起了尘土,一卷就是向半空而去,待在远处观看的人,慢慢被尘土遮蔽了视线,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部队的轮廓。 在持续推进的敌我两军,他们只剩下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战车已经成了一种狂飙的姿态,车上的弓箭手率先射箭。 战车的弓箭手一般由战车主将兼任,等待战车主将换成手持长戈,变成车右兼任弓箭手。 只不过,一乘战车组之中的车右,他更多的时候是持盾防御状态,不像战车主将会频频射箭,比起杀死杀伤敌军,更大的责任是保卫战车主将以及驭手的安全。 那些战车主将射箭并不是奔着射中敌军而去,其实是在进行一种校射,也就是进行射程的确认。 前方的战车主将进行校射,后方会有专门的人观看成果。 这不…… 当两军的战车冲过校射的箭矢,各自的阵中响起了梆子声,随即就是弓箭手在小跑状态中挽弓射出第一轮箭矢。 无论晋军还是齐军,其实都没有头盔这种防具,甚至连持盾的人都极少。 两军的弓箭手都射出第一轮箭矢,来自不同军队的箭矢在半空中完成了交错,随后落入各自的目标队列之中,刹那间便是闷哼以及惨叫频繁传出。 只有极少数中箭的人当场毙命,看中箭的部位是哪里,有些中箭的士兵还能跟随队伍向前跑,更多中箭的人留在原地捂住伤口呻吟或是惨叫。 因为有人被射死或射伤,队列肯定是会出现混乱,能不能快速调整队形就很考验参战者各自的素质了。 随后,两军的弓箭手又分别射出第二轮和第三轮箭矢,在第二轮仍旧是针对敌方步兵,第三轮却是专门对着战车进行覆盖。 遭到密集箭雨覆盖的战车,上面的车右尽力保护战车主将,驭手则是蹲下去躲避箭矢。 一轮箭雨覆盖过后,晋军约二十多乘战车失去战斗力,齐军折损掉的战车大概有个三十来乘。 失去战斗力的战车,它们大多是战马被射死或射伤,车组成员其实伤患或死亡人数不多。 一旦死了拉车的战马砍掉连接的绳套即可,顶多战车的速度降慢而已。 伤了的战马却会在瞬间带着战车乱窜,哪怕是砍断连接的绳套,压根无法阻止马匹胡乱冲撞。 步兵需要紧紧跟随战车,要是失去战车,其实也就预示着这一个“两”退出作战序列了。 所以就能够看到那么一个现象,因为战车无法继续参战,该作战单位的步兵哪怕没有出现损失,他们都停在了原地。 怎么办呢?要么是赶紧换上新的马匹或是补上新的车组成员,不然这一场交战就跟他们无关了。 一些战车仍旧可以作战的“两”,不管作战单位的步兵有多少,他们则是继续往前冲锋。 那些射完了三轮箭矢的弓箭手,他们不再继续向前推进,停在原地进行等待,等着与己方正在推进的第二“彻”友军完成会合。 暂时作为旁观者的楼令,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观看到两军的交锋场面。 直至双方的战车展开较量,战场上只见战车一直在向外射箭,离得近了则是在交错而过的瞬间用长戈攻击。 两乘战车在交错而过之后,它们会找机会冲撞对方的步兵队列。 同理,跟在战车后方的步兵,他们其实也会找机会攻击敌对战车上的车组成员,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步兵只有被战车辗轧或驱赶的份。 在那短暂的战车对战车或战车对步兵的交锋过后,不归阵营的步兵撞上,新一轮属于步兵的交锋开始了。 双方的步兵在经过刚刚接触时的各自为战后,不同归属的步兵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组成队形,用方阵对方阵的方式展开交战。 到这一个阶段,战车其实也就跟步兵完成了“脱钩”的步骤。 由于战车无法原地或小幅度完成调头的举动,它们要么是向着敌军的第二“彻”冲上去,不然就是会进行了一个大幅度的转弯,再从左右两边脱离战场。 为什么不在转弯之后冲向用后背对着自己的敌军步兵?因为战车需要大幅度的完成方向改变,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完成调头啊。 其实,在第一“彻”的部队撞上之前,晋军与齐军的第二“彻”就已经在推进,为的就是防止那些与步兵完成“脱钩”的战车调头冲击正在进行“线列战”的己方步兵。 另外,向前推进的第二“彻”部队,他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拦截敌军的战车。 第一次以旁观者角度去看的楼令,心中很是感慨地想道:“哪怕是在进行生死之战,仍旧充满了秩序,看去有种令人意外的赏心悦目之感啊!” 用现代的网络语言,其实就是:一切是那么的丝滑! 随后抵达的第二“彻”部队,战车在正在交战的第一“彻”后方游弋,属于第二“彻”的步兵则是脱离了战车。 第二“彻”的步兵,他们其实会先在第一“彻”的袍泽后方组成队形,随后再靠上去抵在先行参战的袍泽队列后方。 楼令对这个就很熟悉了。 “纵向拉开一个人可以通过的距离,慢慢让先行参战的人退下去,第二‘彻’的步兵再取代他们的位置,接手与敌军的拼杀。这个过程随时有阵线瓦解的风险,没有足够的信心,哪敢做啊?”楼令反正没有看到齐军在这般做。 当今之世,敢那么做又能做到的只剩下晋军与楚军,只是敢做和能做是一回事,不是没有出错的时候。 晋军新上去的第二“彻”肯定是生力军,他们没有遭受到箭矢的射击,作战单位保持完整。 没有得到替换的齐军第一“彻”部队,他们历经了箭矢的覆盖,后面还要面对战车冲撞,身心疲惫外加本就有减员,很快就顶不住换了第二“彻”的晋军了。 “擂鼓,给老夫擂鼓!” “通知中军佐,准备接手本阵。” “告知待战各‘帅’,随时听从本将命令。” 郤克发出了一个又一个指令。 同车的楼令刚才就在奇怪一点了。 奇怪什么? 楼令奇怪的是郤克极少发出命令,从头到尾也就指挥第一和第二“彻”的作战单位向前,其余真的就没有了。 作为全军主将,开战前到开战后只是发出两个简单的命令,这个主将是不是做得太轻松了一些? 然而,进行君子之战的情况下,真的就是那么简单啊! 这种战争不考验主将的战争智慧,不用担心遭到额外的干扰,真正受到考验的是双方参战部队的素质,也就是俗称的:硬碰硬! 在这种情况下,主将只需要及时派出新的部队替换筋疲力尽的疲惫之军,或是调动部队补上战场某处的空缺,其它真的不用做太多。 而那些可以归纳为“战术”层次的调动,便是两军主将之间的较量了。 楼令已经得到将要出击的命令,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另一边思索道:“没有孙子,便没有‘战略’吗?应该也不是,国家与国家在各种事项上的发展与布置,何尝不是‘战略’的一部分呢?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而已。” 也就楼令文化层次比较低,要不然用一个“古典时代的战争”就能够进行总结归纳了。 古典时代的战争还有什么特点?看看组成方阵打“线列战”的敌我两军部队就能够更为清晰。 等待古典时代遭到终结,哪一次的战争还能够看到那种场面?大多就是开战之后交战双方混作一团打乱战,无论谁获得最终的胜利或是战败,哪一方都是损失惨重。 这时,有人大声喊:“有齐军偃旗了!” 得到提醒的众人看去,其实大多数人压根没看到什么。 郤克也看得不真切,知道楼令的视力很好,问道:“果真有齐军偃旗吗?” 楼令还真看到有齐军将旌旗平放,答道:“齐军的右‘矩’偃旗了。” 郤克大喜,随即喊道:“该老夫上了!” 话说,什么是偃旗啊? 第172章 难以置信 所谓的“偃旗”就是请求退出作战序列。而这种要求有其代价,本序列接下来不能再参战是基本守则,再来便是要挑出一半的人当俘虏了。 因此,一旦遇到敌军“偃旗”的话,一般会得到与之交战的敌军允许。 想在战场上进行“偃旗”并不容易,起码要有一杆旌旗存在。 这一杆旌旗不止是一面军旗,它还是某个家族的荣誉标志,进行“偃旗”之后要交出去,能不能重新拿回来就看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了。 进行“偃旗”的是齐国的崔氏,他们位处战场的右边,扛住正面的时候,右侧遭到了完成迂回的晋军战车攻击,好几个百人方阵瞬间崩溃,侧翼的危机又导致正面战场被突破。 所以,崔氏不投降会在晋军的步兵和战车两线攻击下全面崩溃,溃散逃亡远比进行“偃旗”要付出的代价更大,崔杼权衡之后做出了最无奈的选择。 晋军攻击的左翼因为齐军的右侧战线有部队“偃旗”暂停了交战,崔杼带着部队有序退出交战序列,去到外围等着这一轮交战结束,好交出“人质”给晋军一方。 因为朝向不同的关系,晋军的左翼确实是齐军的右翼。这一边暂时停止交战,无疑是能够让晋军可以喘口气,来消一消疲劳。 很多晋军解下腰间的水袋当场同饮,不少人水袋里装的是酒水,仅有少数人才是装淡水。 有些晋军甚至从怀里掏出肉干或是饼子之类在啃,足见一番奔跑外加交战下来,体力消耗方面有点大。 当前时代军中并不禁酒,不止权贵随时随地能喝,下面的“士”和“徒”也是一样。 军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禁酒?反正春秋战国时代不禁,乃至于会在战前鼓励军士们喝一些再上阵。不算各种演义的作品,两汉时期也没有考证到禁酒令,甚至陈寿所写的《三国志》经常能够看到军中聚饮的描述。 至于《三国演义》里面为什么会有禁酒令?因为《三国演义》的作者是明朝人,罗贯中根据《三国志》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写出的《三国演义》内容,许许多多是张冠李戴,例如很多属于周瑜的事迹套在诸葛亮身上,很多习俗也是套用自元末明初。 左翼晋军抓住难得的机会休整的时候,高固一边痛骂崔氏,一边赶紧调动部队补充到己方的右翼。 从其它地方聚到右翼的齐军并没有马上推进,他们一样在等崔杼所部退出战斗序列。 战场的中部以及各自的一翼,步兵专场的“线列战”依旧在你前我后地来回角逐,不管是哪一方的步兵方阵移动,地面上一定会增加尸体或是伤员。 “晋国在‘邲之战’一役遭受重创,那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国佐真的感到无法理解。 仅是在“邲之战”这一次交锋,晋国战死了数千,被俘以及失踪人员不会低于一万五千人。 以为“士”和“徒”是地里种出来的吗?哪怕土地里能够种出军队,是不是也要有一段成长期啊? 一名合格的战士,他的成长周期真没有那么短,不提战技需要长年累月进行训练,能不能听懂号令都要考验智商。 普遍认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一般需要三到五年来培养,而这还是使用战戈作战的士兵,换成战车组成员或是弓箭手的培养周期就更长了。 高固看到国佐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出那种话,心头不由一哽,想道:“晋国恢复的速度确实很令人感到意外啊!” 每一个国家究竟能够征召出大规模的部队,其实各国君臣不会有准确的数据,谁都只能尽量去猜出一个自认为靠谱的数字。 齐国是一个很自相矛盾的国家,尤其是他们的君臣,一方面不承认己方的衰弱,另一方面又看不起新近崛起的其余诸侯。 这一次齐国为什么面对楚国的结盟邀请会犹豫?正是因为他们曾经不止一次战胜过楚国,并不认为楚国有多么厉害。 同样的,齐国看不起从晋文公时代崛起的晋国,有鉴于晋国曾经是齐国的小弟,导致齐国一直是用看小老弟的目光看待晋国。 齐国有那种心态已经不是一代两代人,在那种心态的影响下,做出错误的判断几乎是一种常态了。 “我们比晋国富有至少五倍,遭遇‘邲之战’那种惨败都至少要两年的时间来恢复元气,晋国怎么可能四五年之内就舔好伤口呢?”国佐是从生产力的角度来做判断。 一个天大的事实,齐国的生产力在现如今真是列国之最,其中包括武器装备的产量上面。 另一个事实是什么?与齐国在自我造血实力进行对比,无论晋国或是楚国还真的是远远不如。 高固看到晋军那边第二列军阵前压,说道:“这个战后再来讨论,你先上去稳住战线。” “只能这样了……”国佐招呼自己的驭手动起来,一边向有些人下达军令,调动属于国氏的部队增援前线。 大约两刻钟之后,国佐出现在了前线。 在国佐抵达战线前段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是晋国中军将所在的那一乘战车在齐军第一“彻”来回纵横,一次又一次撕开口子,后面再涌入大量的晋军进行多次突破,搅得齐军第一“彻”的军阵扭曲或是瓦解。 “有天下第一可以为所欲为,天下第二也行的吗?”国佐万分羡慕,没有思考怎么挽救第一‘彻’的败局。 这是国佐的理智之一,不成军阵也就没有挽救的空间,下令第一“彻”的己方部队撤离更是没有可能,相反希望溃散的齐军跑慢一些,好拖住晋军的推进速度。 军阵破碎掉的齐军,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其实是一种懵逼的心态,真的不明白前方的战友怎么会崩溃得那么快,从“士”以上阶级一个个看似历经大恐怖。 亲眼见识过楼令一箭射杀一名卒长的士兵,他们对己方的崩溃则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那是基层军官在极短时间内被点着射杀,没有军官管束又让军阵被晋军轻易突破。 其余没有被射杀的军官看到同僚被一个又一个射杀,一开始真的不是想逃,相反有武勇的人想要拦截,惊悚的是无论谁都被一箭解决,到最后真的失去待在战场的勇气了。 “挑军阶高的射!”郤克就没有打过这么爽的交战,整个人陷入继位亢奋的状态。 楼令应了声“唯!”,开始对齐军的‘旅帅’进行点名。 就是军阶没有错。 春秋时代没有属于国家的常备军队,参战的部队都是贵族私军,因此“两司马”、“卒长”、“旅帅”、“帅”、“将”都是一种战时的军阶,解除纳赋状态就用爵位和官职来交际了。 到了战国时代才有固定的军队官衔,原因是打破了只有“徒”或以上阶级才能参战的界线,国家动辄举国动员,屡屡对所有可参战人员发布征召令。 到了动员规模增大的阶段,很多界线必定是要被打破,新的制度被设立起来就变成一种理所当然了。 “射杀的是人,丢掉的却是小钱钱啊……”楼令其实不是那么愿意射杀有大夫爵的敌人,更想凑上去递出一块玉。 奈何楼令当前担任的是一个战车组的车右,没有递出玉再俘虏对方这一个选项。 郤克也在射箭,只是无法做到像楼令那般点名齐军的高军阶者,眼睛看向谁就是射谁,并且还不一定能够保证命中率。 其实,郤克的射艺并不差,纯粹就是精神状态过于亢奋而影响发挥了。 等待国佐要命令本部迎战晋军之时,后方却是传来了鸣金声。 那是身在后方的高固被己方前线部队崩溃速度给惊到,又看到位处第二“彻”的部队被从第一“彻”败退下来的溃兵冲击,认为今天已经事不可为,下令敲响鸣金之声。 败兵冲击友军在春秋时期其实很少见。 毕竟,按照规则只要跑出敌军的五十步之外也就代表暂时安全,真不用去冲击友军。 郤克先是看到齐军后阵停止前进,战线上的吵杂声降低一些才听到齐军那边的鸣金声。 尽管感到意犹未尽,郤克还是下令收拢俘虏,寻找双方的伤员以及打扫战场。 “通知楼氏的人也来打扫战场。”郤克没有让驭手驾车返回,留在交战之后的场地。 楼令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物,交给了郤氏要去传达指示的人。 打扫战场不纯粹是脏活累活,有机会干藏匿战利品的操作,算是一种隐性的福利。 当然了,藏匿战利品可不能干得太过分,尤其不能藏匿兵器,挑从尸体寻找到的钱币、铜器饰品、布匹藏一些也便是了。 上战场还带布匹?这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人不会将财物放在军帐,上阵了就是随身携带,其中就包括布匹。 那些大夫爵阵亡的遗体,他们则是一定带着玉石,只是数量多寡方面存在差异。 玉石也是属于便于藏匿的物品之一,能够抢先找到的人根本不会上交给主人之外的谁。 楼令闻着血腥味,纳闷郤克还待在战场上做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答案出现了…… 第173章 这是疯了吗? 国佐没有携带除了战车组之外的护卫,单乘来到了郤克的面前。 可能是大胜了一次的关系,郤克不再一副臭脸的漠样,用平和的态度与国佐互相见礼。 话说,交战状态之下,国佐怎么就敢单乘过来见郤克啊? 也就是在春秋中期了,到春秋后期压根没人会再这么做。 原因当然是大家在恪守基本规则,相信对方出于地位的骄傲,不会干出一些有损脸面的事情。 当然了,楚国或吴国不会这样大咧咧,互相之间都不信任对方任何人的操守。 国佐在见礼之后,说道:“请不要着急黥面,妥善照顾我们的伤员。” 郤克嘴角一勾。 在战场上被俘的双方士兵,成为战俘确实会被黥面,只不过要等向国君献礼之后。 国佐这是在明确表示会赎回被俘人员。 随后,国佐又问道:“可以免除这一次交战吗?” 郤克仍旧笑而不语。 晋国虽然早想找机会教训齐国,但是这一场战争绝对是齐国先挑起。 站在被动应战一方的晋国,从道义上来讲是保卫鲁国不被齐国欺凌,同时有卫国进行背书。 而从文明体系的角度上来看,齐国与楚国进行了结盟,等于是背叛了诸夏文明。 所以了,这一战晋国无疑是正义的一方。 当然,哪怕正义也需要武力来加持,没有武力就不存在所谓的正义。 这不是齐军打不过晋军吗? 高固和国佐认为齐国对晋国进行了错误的判断,晋国在历经了“邲之战”已经恢复元气,想要捏软柿子的想法破产,应该正视现实,转而继续进行蛰伏。 “可以吗?”国佐又问道。 郤克就是想看对方服软的模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齐国。 “你说呢?”郤克进行了反问。 国佐抿了抿嘴,又是沉默一小会,才说道:“我会建议寡君解除与楚国的盟约。” 郤克先点头,不等国佐高兴,又说道:“这一战需要有头有尾,我们战后再坐下来商谈两国从实力为出发点的地位。” 本来态度很软的国佐却是沉下了脸,忍住发出冷哼声,行了一礼上去早调好头的战车,吩咐驭手驾车离去。 郤克都那样了。 国佐怎么可能再软绵绵? 专门留在战场为了羞辱国佐或高固一顿的郤克爽了。 楼令从刚才就没有在注意郤克或国佐谈什么,一直在观看战后的打扫情况。 说起来有点纳闷,楼令正式的纳赋其实也就在“邲之战”和正在进行的“遂之战”,今天才第一次看见战场的打扫情况。 在打扫战场的只有晋军这一方的人,看不到任何的齐人。 来打扫战场的并非战兵,他们是一些随扈或随从。 “不是优先寻找伤员,主要先收集遗留在战场的武器装备,再来是财物,接下来才轮到伤员,最后搬离尸体……”楼令觉得这样不对。 不过,考虑到当前的救治手段,缺乏太多的基本常识……,例如对失血过多带来的严重后果缺乏认知,伤员救或不救区别不大,加紧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似乎也就能够理解打扫战场的步骤为什么是那样了。 老楼家的随军人员中有数十懂得进行简单外科手术,楼令却是没有想过让他们为其他家族服务。 不是楼令喜欢藏着掖着,在这个界限分明的时代,主动去以任何形式介入其他家族,得到的可不会是感谢。 “那么多素材……,我能不能与中军将商量一下,协助救治军中伤员呢?”楼令心想。 在医疗的进步上,注定是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只不过,无论是个人或是民族,不会有任一方愿意去为了医术的进步做出牺牲。 事实是什么?现代医疗的进步充斥着各种血淋淋,乃至于是充满了许多民族的血泪。 郤克在招呼回去。 楼令仔细思考过后,还是放弃与郤克进行商量。 “我其实不具备与中军将对话的资格,好好当保镖也就是了。”楼令跟郤克相处下来,怎么都要对郤克有所了解,清楚应该恪守本分,不要试图去额外获得什么。 今天的胜利值得庆贺。 部队在归营之后,参战将士兴致很高,没有参战的人也愿意释放自己的热情。 面对满营的喧哗声,郤克当即派人进行约束,随后又招来了智首、旬庚和士燮三位卿大夫。 “要不要派人去‘曲阜’要求鲁国出兵?”郤克问道。 早就打定主意在相关决策上当透明人的智首和旬庚维持沉默。 士燮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说道:“确实可以要求鲁国出兵,让他们对‘艾陵’进行收复。” 那个“艾陵”的主权归属鲁国,只不过“艾陵”一直在鲁国和齐国来回变更控制权。 这一次鲁国又没有守住“艾陵”导致沦陷,他们比谁都想拿回去,一切只因为“艾陵”不止是鲁国的门户,其实在齐国那边也是视作国防门户之一。 郤克也不是想要获得谁的支持,提出想法之后,一脸嫌弃地说道:“鲁国拿不回‘艾陵’,我们可不帮忙。” 楼令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晋国高层对鲁国表现出嫌弃的一面,很奇怪既然嫌弃又为什么非要跟鲁国牢牢捆绑。 并非是楼令看不出鲁国是晋国用来阻止齐国扩张的国家,问题在于鲁国摆明无法独力挡住齐国,一次次都需要晋国发兵去救。 这样的工具用着一点都不顺手,晋国却是极力维持与鲁国的盟友关系,怎么能够不让楼令感到不解呢。 其实,晋国拴住鲁国的最大原因是历史记载权。 而楼令不是大家族出身,再来是地位还没有到达一定高度,无法理解高位者对历史评价的重视程度。 齐国君臣怎么就不怕鲁人玩笔杆子?并非是历代的齐国君臣不怕,纯粹是长久作为邻居被鲁人给恶心坏了,再有扩张疆域的需要,干脆破罐子破摔而已。 在当夜,孙林父的病神奇的好了。 这个消息是孙林父派人来晋军这边会知,表示病已经好了,明天卫军能够参战。 “卫国自从退到大河南岸之后,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郤克不是怀疑孙林父真病还是假病,猜测孙林父在病中看到齐军显现败局想用参战来分杯羹。 “告诉孙林父好好养病吧。” 换作其余人,哪怕觉得恶心,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拒绝。 关键现在担任主将的人是郤克啊! 老郤家的核心人物不止高傲,多数核心人物还极其自我,大多数时候只想自己爽,不轻易给人留有颜面。 翌日。 遭到羞辱的孙林父果然没有让卫军出营列阵待战。 什么羞辱?孙林父真的病了,确实也是想参战分一杯羹,无情地被郤克拆穿。这种事情很难从对错去进行分辨,只有从各自的立场出来,站在孙林父的立场肯定是觉得受到羞辱了。 没有看出郤克在得知卫军仍旧闭营有什么反应,几乎是该干嘛继续干嘛。 晋军和齐军又是早早用饭,日出时分再出营列阵。 这一次,高固亲率齐军的第一“彻”部队。 昨天,国佐回去告知高固跟郤克会面的经过,简直是将高固气得不行。 极度愤怒下的高固发誓要让郤克付出惨重代价,才有了今天亲临战线。 晋军在战场像往常那般,参战部队原地单膝跪地进行祈祷。 高固看着正在祈祷的晋军,几乎忍不住要下令齐军发起冲锋。 那也只是高固自己的内心戏,再怎么失去理智都不会干扰晋军的祈祷过程,并且会乖乖等到晋军发来可以交战的信号再开打。 曾经有对手趁晋军进行祈祷发起攻势,然后那一战晋军没有收拢俘虏,甚至一块玉都没有递出去。 晋军用自己的方式警告所有对手:悠着点,可别逼俺不当人。 从那以后,哪怕楚军在晋军的祈祷都会耐心等待,别说其余诸侯国了。 祈祷完的晋军该上车就上车,多数则是重新整肃队形。 郤克早就看到了位于阵前的高固,上了车之后,呢喃道:“能不能抓住他呢?” 这是在问楼令吗? 楼令看了一下郤克,发现不像是在问自己的样子。 这一次,齐军那边率先敲响战鼓,随后位于第一“彻”的齐军开始向前推进。 郤克明显被齐军的“抢节拍”给激怒,大声命令擂鼓,又让驭手控制战车到己方的最前沿。 第二天的交战而已,两边主将却是直接对上?这种事情在各种战役中真的不多见。 两边的副手,也就是晋军这边的智首和齐军那边的国佐,发现郤克和高固都移动到最前沿,讲实话就是不理解外加出现了惊慌的情绪。 “晋军有天下第二啊!”国佐虽然不认为楼令敢射杀高固,问题在于郤克敢下那个命令,要是楼令顶不住来自郤克的压力真的射杀高固了呢。 智首怕的也是楼令将高固给射杀了。 所以,那一时间智首和国佐做出了相同的反应,赶紧派人去前线让两军主将一定要理智,可不敢干阵前杀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出来。 然而,没有等两边的副手真正做出行动,战场上的两军已经在推进了…… 第174章 信息错了,做法对了 楼令发现这一次两军推进的速度很急很快,在冲锋过程中郤克一直在进行无意义的大喊大叫。 那一刻,楼令想的是:“中军将这是多恨齐国啊?” 因为两军推进速度足够快的关系,双方的弓箭手临阵也就射了两轮箭矢。 楼令放下手里的盾牌,目光看向了郤克,等待下一步指示。 “你持弓。”郤克眼角余光能够看到楼令视线移动过来。 这……,车右和车左的职责不是调换了吗? 不过,楼令的射艺摆在那里,担当主力输出显然是更佳的选项。 换成持弓的楼令左右看了看,一看之下察觉到不同。 昨天的晋军,用正常的速度冲锋,没有交战就乱了队形,遭遇两次箭雨覆盖则是出现混乱。 今天被安排在第一“彻”的部队显然是来自郤氏的精锐,他们哪怕是跑了一段距离仍旧不喘息,尤其是将队列维持得很好,明显跟昨天有了比较大的区别。 齐军那边也有了变化,起码看不到明显的乱象,冲锋的时候也没有迟疑。 交战又是进入到战车相抗衡的阶段,楼令历来优先点名对方的驭手,吸引对方的车右保护驭手,再找到机会射杀对方的战车主将。 其实,楼令完全可以射杀战马,只是不想败坏名声的话,最好不要那么干。 总之,射人先射马这一套在当前行不通,干类似的事情多了,只会得到一个胜之不武的坏名声,遭到自己人的嫌弃和来自敌人的鄙夷。 因为种种规则的关系,无论平时还是上了战场,楼令总是感受到一种格格不入。 没有实力去改变规则,自然是去遵守规则,不是吗? 楼令察觉到了不对劲,齐军那边有三乘战车过于针对,即便是驭手和战车主将被射杀,车右接手驭车还是目标地冲来。 “中军将……”楼令进行提醒。 郤克肯定也看出不对劲,大笑了几声,喊道:“技穷了啊!” 那些朝着郤克和楼令所在战车冲锋的齐军战车,他们就是要用冲上来碰撞的姿态进行恐吓,其实是在掩护后方的步兵方队。 为什么说是在恐吓?因为齐国根本承担不起杀死晋国中军将的后果。 既然楼令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肯定要解决隐患,接连点名有威胁的战车,随后手中换成一手持盾一手长戈。 扛盾的同时举戈,其实要看盾牌的重量,以及战戈杆的长度。 有个力学的基本常识,杆越长的武器用起来更加吃力。 因此,不是谁都能一手持着塔盾,再另一手操作长戈。 原先有威胁的三乘齐军战车被楼令极短时间内射杀了所有车组成员,暴露出了后面气势汹汹的齐军步兵。 “技击之士?”郤克显得比较意外。 楼令听出了郤克语气里的意外,不由更加谨慎一些。 所谓的“技击之士”起源于齐惠公,只不过仅尝试相关的理念。 什么是“技击之士”呢?用齐国的追求,其实就是收集拥有独门绝活的勇士,可以是表现单独的武勇,也能是团队之间互相配合。 楼令注视过去,看到那些所谓的“技击之士”的武器五花八门,一度怀疑是看到了乌合之众。 如果不是刚才郤氏用了意外的语调,极可能会让楼令真的以为是一帮乌合之众,随即在轻忽大意中吃了大亏。 楼令射杀了几名手持渔网的齐军,必须承认齐军的“技击之士”真的是太会玩了。 用渔网来对付战车有用吗?在不能射杀或进行冲撞的前提下,想生俘必须承认使用渔网就很合适。 郤克挺庆幸自己战车组里面有楼令,要不然今天不止要栽了,会再次受到齐国羞辱,再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必须说,郤克心中有多么庆幸,对齐国的恨意就有多重,脸部表情都变得狰狞了。 周边发现郤克有危险的几个“两”靠过来,他们在看到威胁解除之后,用非常凶残的方式对齐军展开报复。 楼令就看到好几乘己方的战车直接对着齐军战车撞上去,刹那间产生极大的动静,烟尘没有来得及消散,后面的步兵已经展开交战。 “郤克匹夫!” 楼令刚射杀一名想投出鱼叉的齐军,听到声音转身又是射出一箭,箭矢被高估的车右挡住。 “你怎么能够射齐卿呢?”郤克当然听到被骂,吩咐驭手往高估所在的方向冲,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射死太便宜他,要抓来狠狠地羞辱!” 高固不给郤克机会,骂完就让驭手改变方向,又有其余齐军堵住晋军的去路。 在其余位置。 晋军与齐军已经是步兵用“线列战”的打法在较量,与之昨天不相同的是双方有弓箭手一直在射箭。 人有高矮胖瘦,军队自然也有精锐士兵与普通士兵的区别。 精锐在什么地方?更为令行禁止只是基础素质,掌握的战技更熟练则是一个基本要求。 普通的军队在进入“线列战”之后不会射箭是他们不敢,怕的是对友军造成误伤。 精锐部队敢在进入“线列战”之后继续射箭,那就是他们有信心减少误伤,哪怕出现误伤也不至于让己方部队心生不忿或怨怼之下撤退。 身处交战区域的楼令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压根不知道战局的进展怎么样。 换句话说,同样身处交战区域内的郤克,他一样关注不到整体的战局进展,能够看到的只有自己左近的区域。 身为全军主将,投身于厮杀之中,讲实话很不应该,更像是担当战将的角色。 只不过,当前没有那么多战争艺术,君子之战讲究硬碰硬的同时,主将能够做到的是战术调动层面。 所以了,真正在指挥全军的是智首这位中军佐。 “把高固放过来?”智首在问士燮。 战局的发展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他们之前还以为郤克和高固会直接对上,着实没有想到高固会避开郤克的锋芒。 当然了,智首并不笃定高固是刻意避开郤克,也许高固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站在巢车上的智首只看到高固领着一支精锐在针对己方的左方阵,那一边的晋军在高固所亲领的齐军攻势下有崩溃的迹象。 士燮盯着郤克所在的方位看了一小会,说道:“齐军的中阵必然崩溃。” 智首听懂了,那是士燮认为可以将高固放进来。 “通知中军将。”智首对自己的家臣进行吩咐。 怎么通知? 郤克的方位一直在变,晋军与齐军维持“线列战”的交战方式,派人去交战场地告知很不现实。 那么,只能是用既有的鼓号先吸引郤克的注意力,再让郤克看到旗帜发出的信号了。 楼令当然知道用来联络中军将的鼓号节奏,听到之后提醒郤克:“中军将,中军佐发来鼓号。” 有一个“旅”以郤克所在这一乘战车为矛头,充当了晋军的突破部队。 他们从开战到楼令听到联络郤克用的鼓号,过去约是三刻钟的时间,一共摧毁了十三个齐军的方阵。 在这一段时间,郤克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寻找高固的身影,奈何正在战场上驰骋的战车太多,到处都弥漫着烟尘,没有来自高度的视野优势,想要找到高固实在是太难了。 郤克侧耳倾听了一小会,转头看向了己方的中央军阵,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着实看不清旗号的挥舞模样。 “红白两色的旗帜怎么打的?”郤克大声问道。 楼令正在用长戈横扫周边的齐军步兵,等待战车凿穿齐军的方阵才转头看去,看到的是红白两色旗帜一直在朝己方的左翼挥舞。 “什么意思?”郤克一瞬间感到了困惑。 当前是存在旗语了。 又或者说,诸夏这边到殷商时期,真的就在使用旗帜来发出信号。 只不过,相关的旗语都需要事先约定,只能传递有事先约定的信号,并无法使用旗帜传递不在约定范围内的信息。 楼令只负责讲出自己看到的,怎么进行判断是郤克的事情。 交战进行了现代时间的约五十分钟,各自第一“彻”的大多数方阵已经轮换,交战范围其实也是一直在增大。 晋军这边到目前为止只投入两个“彻”约三个“师”的兵力,其中的一个“师”又两个“旅”在己方左翼,摆明就是那边的战线更为吃紧。 郤克因为有楼令的保护可以分神用来思考,问题在于想了有一小会,无法在“己方左翼吃紧”之外的信息猜出更多。 “向齐军右翼移动。”郤克吩咐自己的驭手。 在这时,楼令不得不提醒道:“中军将,齐军的数量越来越多。” 郤克当然知道周边的情况,甚至察觉到己方步兵的体力消耗极大,一方面突破敌军的速度变慢,同时己方的伤亡也在增大。 “我们这边的齐军数量多,其它方位的齐军数量就减少。”郤克像是在说废话。 然而,郤克的那一句废话有其内核,也就是:能够摆在战线前段的部队就那么多,扛住多数敌军,有利于其它方位的友军,达到了以少数牵制敌军多数,再给己方多数兵力针对敌军少数兵力的优势。 郤克这边没有正确接收到智首传递的信号。 智首看到郤克正在带着部队向高固所在方位杀去,以为郤克懂了自己传达的信息,下令调动己方左翼的部队,就等着高固率军前突,再被前后夹击了…… 第175章 喜怒哀乐各不同 真正身处交战状态,人所能够注意到的方位不会超过十米,一旦将精力放在更远的区域,非常容易受创乃至于身死。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 再来便是视野越宽阔,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会传达给大脑,脑子一时间需要处理的影像信息太多,很难免会疏忽掉很多东西。 很多人平时看上去很理智或聪明,可是上了战场却是变成一个废物,无外乎就是慌了,又或者一时间需要处理的信息太多导致反应不过来。 这个跟越是重视什么,但是等待事到临头却心中惴惴,导致本来能够做到事情,心慌之下却是没有完成,事情其实是一样的。 楼令就亲身经历过这种状态,发现自己射箭很准,第一次想要发挥却像是受到了禁锢,还是等能够自制才看上去那么轻松惬意。 这种轻松惬意需要很多次的成功来养成一种潜意识,既是认为自己绝对能够办到,有十足的信心,自然也就不存在任何的紧张感。 人在能够办到的前提下,轻松且有把握的心态下,看起来困难的事情很容易就完成了。 进入战场对于大多数“徒”或以上的人其实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哪怕这样很多人身处其中还是会犯懵,出现误伤或误杀的情况一点都不稀奇。 楼令身处交战场地超过半个时辰,精力足够集中的关系,其实已经感觉到后脑勺微微发热以及发胀。 随着郤克下令部队向齐军的右翼转移,转场期间周边不再有敌军,可算是让楼令能够喘口气了。 “你还能射箭吗?”郤克没有刻意去记,印象中楼令至少射出四十箭以上了。 楼令其实没有感觉到体力的消耗,手臂倒是真的有些酸,答道:“还没有到达极限。” 郤克忍不住侧目了。 那可是用了强弓四十次! 正常人使用强弓,十五次左右就要歇很久,再逞强极可能拉伤肌肉或筋。 这个也是弩的出现改变战争形势的原因之一。 训练一名弓箭手的周期太长,弓箭手每射十五箭左右就要休整。 弩不一样,几乎稍微教一教就会,只要弩的设计足够完善,男女老少都能够使用。 郤克这时才观察战场,一看之下不由皱眉。 晋军已经打崩了齐军的中阵与右翼,不少继续向前推进的晋军撞上了增援上来的齐军后续部队,战场不再是一开的泾渭分明,好些地方维持“线列战”方式的对峙,少数地方则是成了追逐战。 让郤克皱眉的是己方的左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退到营盘边沿,看上去齐军随时有可能打穿晋军的左翼再杀入营盘。 “智首怎么会这么无能啊?”郤克发怒了。 这一会,郤克还没有领会智首刚才发来信号的真正意思? 本来要让本部休整一下的郤克不愿意再耽误,带着部队转向,朝着己方左翼回转。 人在本阵巢车之上的智首看到郤克率军包抄高固本部后方,对士燮说道:“齐军败了。” 士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攻击晋军左翼的齐军明显是精锐,他们一旦被堵在晋军营盘附近,高固以及众多齐军根本退不回去。 士燮在注视智首,讶异怎么还没有进行下一步调动。 “再等一等,过早调动部队堵住左翼,国佐一下子就要反应过来了。”智首行冠礼之后可没少上阵,太惊艳的操作干不出来,基本的军事常识却是不缺的。 尽管战局在今天有极大可能性定鼎胜势,士燮看上去却不是那么高兴。 “上军从头到尾在看戏,这一场胜利与范氏无关啊。”士燮有理由怀疑郤克想要让中军独吞战功。 只不过,范氏在攻打赤狄占了大便宜,士燮哪怕猜测出郤克的想法,讲实话就是不想去争。 争什么呢? 现在不是公族的家族,他们怕国君进行算计。 公族的封君,有郤氏立在前面,再有赵氏这个预定好的猎物,导致谁都没有了额外的想法。 正在胡思乱想的士燮被智首的惊呼吓了一跳。 智首之所以惊呼,事情出在晋军左翼被凿穿了! 战场之上,高固正在大呼:“痛快!!!” 刚才,高固亲率的齐军趁着晋军调动,抓住机会一举凿穿晋军左翼的军阵,直接就杀到了晋军营盘的栏栅位置。 那的确是晋军出现了失误,进行调整期间好几个方阵过快或是迟缓,导致整体的军阵出现了缺口。 那可不是智首留给齐军的缺口。 如果是智首预留的缺口,那就叫陷阱。 因为不是智首设下的陷阱,高固亲率的齐军竟然突破到晋军营盘的栏栅位置了! 高固在战场,对不对? 这样的话,其实高固跟郤克陷入相同的情况,他俩都对整体战局的走向并不了解,只能注意到周边的所见所闻。 高固杀到了晋军的营盘边上,与后方友军的距离可比郤克离得更远。 那么就是说,高固真不知道己方的右翼和中阵已经崩溃,甚至都没有听到国佐传来的示警信号。 完全不知道后方情况的高固,他在欣喜,在狂笑,面向周边看着惊慌的晋军,大呼:“不过尔尔!” 在另一边。 国佐面对己方中阵与右翼接连崩溃,不说是面色如土,情绪上却是比较惊慌。 “这要是郤克亲自突破,岂不是……”国佐话到一半,得到别人提醒,说是郤克率本部回转了。 那么,国佐面临了新的问题。 “这这这……”国佐一方面对中阵和右翼压力减少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是知道高固那边要糟了。 咋整? 国佐眼睛在到处瞄,讲实话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军已经投入大部分军队到战场,面临中阵和右翼的崩溃,他们必须有新的部队顶上去,免得整条战线遭到瓦解。 “派出庶人吧。”晏弱说道。 国佐先是怔怔地看着晏弱,随后露出“你在逗我?”的表情。 正规齐军都打不过晋军,齐国庶人又能干什么? 晏弱很认真地重复道:“将庶人派出去。” 是的,庶人或许顶不住晋军,哪怕是稍微牵制一下下,不也是一种作用吗? 至于说庶人会有多大的死伤?讲实话就是,不需要他们来在乎。 国佐接受了晏弱的意见,只是他们需要时间。 “请给予我两个‘旅’的兵力,我愿意去扛住右翼的晋军。”晏弱本身的家族只有一个‘旅’参战,而一个‘旅’的兵力作用有限。 国佐知道晏弱是谁,只是并不熟悉才能,一时间有些迟疑。 “既然晏大夫愿意出力,佐大夫怎么能够拒绝呢?”鲍牵说道。 国佐一想也是那么回事,随之答应了晏弱的第二个请求。 而在这个时候…… 高固正在亲自拆晋军营盘的栏栅,举着剑对麻绳就是一阵劈砍,发现用脚踹不倒栏栅,肩膀抵着就是用力推。 干类似事情的齐军很多,他们是那么兴奋,到了无视周边袍泽被射翻的程度。 那可是杀进晋军的营寨,怎么能够不使得齐军官兵兴奋呢? 数十年来,齐国不是没有挑战过晋国,多数交战被晋军摁在地上爆锤,哪怕赢了也是小胜,随后又继续被晋军爆锤。 今天的交战无疑是一场大战,打到现在不管其它区域战况怎么样,他们正在拆晋军的营盘啊! 即便这一战又是晋军最终获胜,他们拆了晋军的营盘就是一个事实,传出去一定会让晋国大为丢脸的。 “你不做点什么?”智首在问的是士燮。 然而,士燮指向已经重新杀回来的郤克所部,反问道:“我应该做什么?” 对,看顾营盘是上军被分配到的任务之一,齐军虽然杀到了栏栅处,同时也在破坏栏栅,问题在于齐军也只能破坏栏栅,他们敢杀进营寨里面吗? “你……”智首狐疑地看着士燮,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忌惮什么?” 士燮只是看着智首,不用任何言语解释。 忌惮什么?他们这些非公族,又能是忌惮什么,忌惮的是一样的事情啊! 而重新杀回来的郤克,他看到己方营寨的栏栅正在被拆,偏偏上军只是有弓箭手在射箭,近战部队没有压上去,先是怒火中烧,想到了什么变成阴着脸。 “令啊。”郤克招呼了一声。 楼令应了声:“在。” 郤克幽幽地说道:“你要提防范氏,不要轻易去相信他们。” 怎么突然说那些? 以至于楼令有点被搞糊涂了。 郤克看了一眼本阵的方位,随后召唤来几名自己的家臣,要求他们联络周边的“旅帅”以上,要亲自接管指挥权。 随着郤克接管指挥权,整体战局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本来在向前推进的晋军,他们因为没有获得来自后方的指示,保持着极为凶悍的姿态继续推进。 几个位置没有获得命令的晋军,他们只能停在原地,要么是什么都不干,不然就是被动等着齐军上来再交战。 许多晋军在郤克的调动下从三个方向将高固所率的齐军围起来,暂时就是看着齐军在拆己方营寨的栏栅。 智首得知指挥权被郤克接管之后,刹那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尽管郤克是中军将,问题在于真的要通知智首一声,可是郤克并没有。 “没有通知一声就接管指挥权,这是在羞辱我啊?”智首心想。 第176章 令人错愕的行为 羞辱了吗? 郤克只知道有齐军杀到了营寨在拆营寨,认定智首实在无能,回收本属于自己的指挥权而已。 恰是因为郤克恼怒智首让齐军杀到己方营寨,故意不派人通知智首就收回指挥权,真有羞辱的意思在内。 这件事情等战后互相说清楚,智首说明自己为什么那样做,郤克也就需要进行道歉。 只不过,两人会不会在事后进行沟通,着实是存在很大的疑问。 原因是,认定受到侮辱的智首不会主动找郤克,郤克大概率不会找智首主动过问。 总之,战局的发展便是那般。 同时,晋国的郤克和智首心中出现了芥蒂,另一个士燮则是决定学旬氏让范氏进入蛰伏状态。 陷入重围的齐军并不害怕,他们仍然是保持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 郤克面对这样的齐军,眉头皱起来了,说道:“向前。” 战车的驭手得到吩咐,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家主,敌军……” 郤克喝道:“向前!” 同车的楼令将手里的弓放好,换成手持塔盾。 郤克这一乘战车单独朝前,齐军那边看到之后骚动了起来。 “这……太鲁莽了啊!”楼令有种不好的预感。 敌军那么亢奋,要知道人在亢奋状态中极其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郤克这样做真的是太冒险了。 楼令没有开口劝,心想:“谁能劝得动中军将呢?” 在齐军阵列的高固当然看到了单乘而出的晋军战车,也看到了站在战车上的郤克,张口就调侃:“郤克匹夫,你家栏栅用的木头不错。” 郤克阴沉着一张脸,喊道:“姜固,你回不去了!” 什么姜固? 高固是齐国公族,齐国的国姓则是姜姓。 以当代的习俗,男子称氏不呼姓,一旦连姓带名一块喊,其实就是在骂人了。 高固立刻脸色变得铁青,用手里的长戈指着郤克,想要邀请单挑,猛然间下意识看向楼令,邀请单挑的话重新咽回去。 而在这时,有一名齐国的贵族突然间对郤克射出一箭。 楼令一直在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有人射箭的第一瞬间用盾牌护住郤克,同时一脚将驭手撂倒。 倒在车内的驭手有些懵逼,仰头傻愣愣地看着楼令,像是在问:你干嘛? 郤克等被护住以及听到箭矢被盾牌挡住发出碰撞声,才意识到有人朝自己射箭。 “高固!!!”郤克看上去怒发须张。 楼令看向箭矢飞来的位置,看到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又在挽弓,将手里的盾递给刚站起来的驭手,很快换成弓,又极短时间内射出一箭。 刚才的不少人都看到哪里在向郤克射箭,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名少年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是感到难以置信。 朝晋国的中军将射箭?这是哪一个家族的人,竟然这么勇敢……,或者说不考虑后果。 楼令刚才射箭并没有将那个少年射杀,只是瞄着少年的肩膀射,一箭却是射得少年翻身跌落下车。 周边的晋军在看到有人朝自家的中军将射箭之后,一个个先是发愣,随后进入怒火万丈的心态。 那可是单乘向前,摆明不是一种进攻姿态。 两军的主将进行互骂,身份地位高的人都不敢随意掺和进去,竟然有人干出偷袭的操作? 那不止是对晋国的中军将射箭而已,还是一种偷袭,践踏了上位者的尊严,同时也是一种对礼法的藐视。 在己方有人朝郤克射箭之后,其实高固也懵了。 那真的是高固事先所没有想到,也是他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这种事情出现,列国该怎么看待齐国? 今天有人无视尊卑,并且是使用偷袭的方式针对郤克,一旦没有进行处理,天下诸侯以及权贵该怎么看? 同时,有齐人那样对待郤克,是不是就等于晋人也能随意射杀齐国的高位者? 高固看着郤克,又看了看被射翻的那个少年,嘴唇一直抖动,想说什么抖了很久,话根本说不出来。 “进攻!!!” 郤克真的要被气疯了。 将这股齐军包围起来的晋军早就在等待命令,一个又一个方阵开始推进。 “你射杀他了吗?”郤克问楼令。 “只是射伤。”楼令知道郤克不愿意看到那少年死去。 那个齐国少年对郤克射箭,箭射出来之后,其实已经不是该少年单单能够承受,整个齐国都要给郤克和晋国交代。 所以,活着的少年远比死了的少年对晋国和郤克更有价值。 向前推进的晋军越过郤克的战车,很快交战在这个区域爆发了。 刚才还极度亢奋的齐军,发生己方有人朝郤克射箭的事情,只要仍有理智的话,谁又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射箭本身的问题不是那么大,尤其压根没有射中郤克。 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在于什么?在于少年用偷袭的方式去袭击单乘向前的郤克! 本来是公平公正的对垒,输赢其实不存在道德方面的问题,出现偷袭就让一切都变味了。 当前中原的交战又不是讲究无所不用其极的时代,权贵之所以遵守交战规则,不是他们不懂变通,纯粹就是知道那样对大家都好。 有人成了一锅粥里面的老鼠屎,那该怎么办? 少年的命运已经被谱写,他的家族会有什么下场,看家族的实力,会有多少友人愿意拉一把;哪怕家族不灭亡,最好的情况也是三代之内别想有族人能够出头了。 在带着真火发起攻势的晋军攻击下,自觉理亏的齐军抵抗得很无力,一个又一个方阵被瓦解,贵族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士兵的死伤情况更严重。 高固一直在呼喊,试图唤起齐军的斗志,奈何一个人的音量实在有限,喊出的话被周边的嘈杂声覆盖,离出十来米就没有人能够听清楚他在喊些什么。 在这边的交战在进行。 其余方位,有几股晋军已经攻到了齐军的本阵,还是国佐亲自冲杀才让战线堪堪稳了下来。 而国佐重新回到后方,上去巢车一看,看到的是晋军营寨那边爆发了激战。 由于有层层烟尘的关系,国佐实在看不清交战的状况,也就无从判断交战态势怎么样了。 国佐知道整体战局对己方很不利,上一刻还在庆幸卫军没有参战,下一瞬间却看到有新的晋军从左边辕门出营。 正在出营的是晋国的上军。 士燮在得知郤克差点被射杀后,很清楚不做点什么,事后必将被郤氏针对。 所以,士燮先派人向郤克请命,得到允许也就率军出营了。 他们会先在营盘前面整理队形以及布好军阵,还会遵从交战规则,有人到齐军这边邀请派来新的部队接战。 这完全就是在欺负齐军,原因是晋国这边出动一个中军就扛住了齐国的中军和下军两个军团,仅剩下一个上军当预备队的齐军怎么来跟晋国上军打? 是的,中原能够合法拥有三个军团的国家,他们的编制也是:中军、上军、下军。 士燮这边在忙碌。 智首出营来到了郤克边上。 一个中军将,一个中军佐,两人见面之后没有交谈。 楼令看到智首脸色不好,以为是齐人偷袭郤克的事情所导致,没有进行多想。 在智首刚来没有多久,之前偷袭郤克的少年被郤武抓了过来。 肩膀上插着一根箭的少年并非清醒状态,看上去还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到底是被揍晕过去,还是怎么着,无从进行判断。 郤克只是看了一眼昏厥中的少年,挥挥手让郤武带下去。 同时,郤克可算是看向了智首,抿着嘴盯了一小会,不悦地说道:“你这一战很失水平。” 本来打算隐忍的智首又被当面羞辱,哪里还忍得住?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中军将被偷袭,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我指挥军队突破齐军的中阵与右翼,再刻意将高固这一部分齐军放过来。如果这样是犯错,想来天下间会有很多人想犯下这种错误。” 这让郤克愣了愣,只是没有因为误会而向智首道歉,转而问道:“我们应不应该俘虏高固呢?” 郤克肯问智首的意见,自认为是已经翻篇,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 智首其实了解郤克的性格,知道郤克用那种方式在道歉,尽管心中依旧不满,有鉴于旬氏想要进行蛰伏的关系,自然不能咬住不放。 “我认为不应该俘虏高固,至少在这一战不能。”智首本来不用给建议,怕的就是郤克误会自己不接受翻篇。 郤克沉思了一小会,说道:“是啊,这一战不能俘虏高固。” 全程听了对话的楼令,由于缺乏相关信息的关系,讲真话就是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一战要放过高固。 郤克会那样问,其实就是遭到三面夹击的齐军全线瓦解,大批晋军已经逼向高固所在的位置了。 遭到全面包围的高固仍旧在高声呼战,可能是太激动的关系,人竟然被从战车上甩了出去。 跌落在地的高固脑子有些发懵,看到有晋军向自己奔来,手中的战戈已经不知道丢哪里去,下意识捡起石头就砸过去。 讲实话,挨石头砸的晋军士兵也懵了,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高固。 从地上爬起来的高固左右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一乘停在原地却没人的晋军战车,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登车,再甩动缰绳控制战车动起来。 高固根本不知道那乘战车是郤克有意安排,更加没有意识到一点,不是晋军让开通道的话,仅凭他一乘战车以及少量跟上去的齐军,他们压根没有可能突破重围。 当然,或许高固能够猜得到,只是不愿意承认是晋军有意放过自己? 第177章 付出得到的回报 金戈铁马之声慢慢消失,一片充满血腥的战场之上到处的尸体以及被丢弃的战车、倒毙的马匹。 日照当空,映入眼帘的一切让残酷变得更加清晰。 战场上的厮杀声和马蹄声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风在吹过,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他们实在是闻得太多太多,没有人对血腥味表现出排斥。 胜利的喜悦充满了这一片区域的军队,只是没有人对胜利当即展开庆祝。 到现阶段,郤克才有空了解整体战局的走势。 “齐军中阵与右翼崩溃?”郤克脸色有些僵硬了,尤其是得知齐军两个局部战场崩溃的时候,正是他接收战场指挥权那会。 后悔错失良机?郤克是不可能感到后悔的! 智首心里埋怨,嘴上却是不会说什么。 心里怨怼再开口,太容易因为情绪激动,发泄出来就要有导致失去控制的预期准备。 旬氏都决定要蛰伏,在这个宗族比个人更重要的时代,智首怎么会因为个人的不爽去怼郤克呢? “齐军在明日有极大可能性会撤退。”智首说出自己的判断。 郤克认可智首的判断,招来几名族人与家臣,命令他们重新整顿部队,随后对智首说道:“我将指挥中军与上军在今天重创齐军,中军佐仍旧在后方掠阵。” 智首差点没有忍住发出冷哼,尽量维持平常心,用点头来作为回应。 郤克看向楼令,说道:“你去带兵。” 楼令稍微愣了一下,应道:“诺!” 看来,郤克接下来没有打算再亲临第一线,自然也就不需要楼令这个保镖了。 而楼令知道郤克在接下来会补偿自己,心中充满了期待。 老楼家的部队早就是集结待命的状态,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营地之外,一直待在营盘内枕戈待旦。 楼令过来时,他们看到立刻聚拢过来。 “立功的时候到了!”楼令能看到他们脸上表现的期待。 果然,一众人听到楼令说得那么露骨,一个个激动了起来。 追驾来了战车。 楼鱼在上面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着楼令。 他们之中的好多人成为“徒”的时间不足三年,平时打熬身体以及努力训练战技,不就是为了上阵立功,获取赏赐充实自己的家庭吗? 打艰苦的作战,讲实话就是他们清楚自己不配。 现在摆明就是打顺风战,捡便宜谁又不期待呢? 没有多久,楼令带着自己的一个“旅”出营,得到通知被安排在即将支援中阵的第一“彻”位置。 齐军的中阵和右翼已经彻底崩溃,新增援上去的晋军根本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拦,一路顺畅地抵达最前沿。 “令大夫?”解张看到楼令到来,按照事先得到的吩咐,说道:“请你率领本部继续对当前齐军展开攻击。” 楼令先应下来,再看过去。 仍旧留在战场上的齐军,中阵这一部分齐军已经被分割和包围,该片战场也就显得零零散散。 其实交战打到当下阶段,齐军早该鸣金撤退,奈何高固一直在最前线,国佐亲率部队增援也被困在己方的右翼,以至于战局对齐军来说已经十足糜烂,硬是没有人下令撤军。 那是楼令用保护郤克换取来的福利,他当然不会跟解张有什么客气。 解张交给楼令对付的齐军,他们的数量约是一千六七百的样子,并且已经是陷入重围的窘态。 等楼令率军逼上前,看得更加清楚之后,朝着楼黑豚喊道:“你上去,让他们投降。” 楼黑豚当然应命。 是什么让楼令打都没有打,敢派出楼黑豚去劝降? 不止是因为这一股齐军已经被包围,更多的原因是一千六七百齐军里面,属于齐国庶人的数量占了七成以上。 面对这种构成部分的齐军,齐军又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晋军打起来绝对是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 楼令下令进攻,再一阵乱杀,又是何必呢? 摆明就是送到嘴里的肉,能够捞多少都算自家的,再进行无意义的杀伤,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嘛。 楼黑豚上前劝降。 这一股齐军的多数人毫不犹豫就投降,只有一些贵族满脸纠结。 该处的齐国贵族当然知道突围无望,只是心中仍旧存着一些侥幸,还想着再坚持坚持,期盼能够获得转机。 在投降之后,众多的齐国庶人当场痛哭出声。不是他们因为要当奴隶而哭泣,纯粹就是上战场跟他们之前想的不一样,经历血与火的考验,很庆幸自己能够活着。 选择投降的齐国却是一脸的解脱,反正他们非但死不掉,明确表示会付赎金也可以获得良好的待遇。 有晋军进攻到齐军的营寨处,他们在干拆栏栅的做业,算是一种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报复。 要是晋军没有这么干,哪怕是取得这一战的胜利,战后一定会遭到齐人的嘲笑。 变成大家互相拆军营的栏栅,不就谁都得意不起来,谁也别想笑话谁了吗? 楼令连续接收三块“肉”,前两块“肉”顺利劝降,收拢了约两千六百个俘虏。到第三次去劝降,齐军非但不降,还朝楼黑豚射箭。 “家主,请允许我当前矛!”楼黑豚简直是气坏了。 楼令沉吟了一下下,应允下来。 老楼家的人被楼令庇护得太好,这样明显是不对的。 随着老楼家的发展越来越好,楼令会需要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当前难度还算能够接受,又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楼黑豚得到了两个“卒”的兵力,他所在的战车打头,朝身心疲惫又深陷重围的齐军发起冲锋了。 “我可真羡慕你啊……”解张一直跟在楼令附近,找到机会凑了上来。 楼令看了解张一眼,重新注视正在爆发的交战,说道:“你不是天下第二。” 解张大笑了几声,一再点头,说道:“对,我不是天下第二。” 讲实话,解张很清楚光一个“天下第二”并不顶事,与楼令长久以来的交际圈子关系更大。 这么说吧?楚国那位天下第一,也就是养由基,他只是楚国之君的一名打手,不止家族得不到发展,打从事实上也没有获得与之武力值相匹配的尊重。 楼令没有心思应付解张,注视正在进行交战,比自己亲自上阵厮杀的紧张感更浓…… 第178章 齐国妫姓 拒不投降的这一股齐军,他们的数量约在一千两百左右。 他们明明已经深陷重围,多数人满身的疲惫,伤患更是不少,问题就是不投降! “这是哪个家族的部队?”楼令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解张说道:“大多数是田氏,也有国氏。” “田氏?”楼令听到了关键词。 齐国田氏吗?他们其实是陈国的公族投奔到齐国,第一代的家主叫陈完。 在当前时代有自己的字体写法,其实“陈”写起来就是“田”,后面也就称之田氏,不然春秋战国时代是称呼陈氏的。 楼令心想:“是那个田氏代齐的田氏吗?” 如果是的话,齐国田氏应该是繁衍到了第二代或第三代人。他们目前在齐国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实力可能是末流段位? 这个就很难怪这一股齐军拒不投降,原因就是大部分属于田氏的私军,一旦全陷在这个战场,当代的田氏必然伤筋动骨,不知道几代人之后才能够恢复元气。 楼黑豚所率的三个“卒”是对这一股齐军发起攻击的三支部队之一,另外两支部队来自郤氏。 尽管有郤氏参与交战,决定这一股齐军最终命运的人仍旧是楼令,他可以一个不留的全歼,也能让齐军认清形势再次劝降。 “我是真的羡慕你啊。”解张又说这样的话了。 楼令也就脸色不善地看向解张,说道:“张大夫这是在挑衅我吗?” 解张先是愕然,随后解释道:“我之所以羡慕,一来是羡慕你的勇力,再来是羡慕你的智慧。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 其实,解张说谎了,他最羡慕的是楼令的运气,总能因缘际会参与什么事情,再得到上位者的喜欢。 其中,解张对楼令以小家族出身能够娶到智首的嫡女最为羡慕嫉妒,一直以来就没有搞懂郤氏怎么会搭桥引线,让楼令能够娶了阿娇,三个媵里面有一个出自郤氏。 那种婚姻之下,楼令一下子跟旬氏和郤氏都建立了关系,又凭借那种关系受到国君的关注,再一次获得了其他人处心积虑争取都得不到的舞台。 “我听说张大夫马上就要脱离郤氏,经营自己的家族了?”楼令问道。 而楼令有闲心跟解张闲聊,当然是齐军遭不住三面夹击,很明显地显现败绩。 这个解张非那个解张。 更早之前叫解张的人,他其实是张氏的先祖。 与楼令交谈的解张,他是解氏的家主。 解氏因为一些事情失去了封地,一家之主沦落到成为郤氏的家臣,为郤氏服务了将近二十年,换取了解氏重新复立的回报。 如果以时代而论,解张的人生完全能够称得上是一段传奇,只是他的传奇经历在历史长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产生,自然也就不显于各种史书。 只是,对于解氏这个家族来说,解张的奋斗史无疑是一段光荣的历史,有问题的地方在于解氏的后人不争气,没有让解张的奋斗取得显耀于史书的成就。 两人聊着,不久后楼黑豚带着一个齐人过来了。 “拜见令大夫。”来人用大礼进行参拜。 讲道理,既然是投降了,完全不用这么屈躬卑膝。 楼令皱眉让来人起身,再说道:“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 屈躬卑膝换来被杀死?这算什么事嘛。 问题就在于这个齐人要跪,去跪郤克、智首、旬庚或士燮,别来跪楼令啊! “我叫湣,早知道来的是令大夫,哪敢负隅顽抗呢?”田湣先介绍自己是谁,随后又进行了讨好。 楼令只知道“田氏代齐”这件事,至于田氏都有谁,其实是不清楚的。 这个叫田湣的人,他是陈完的孙子,齐国田氏的第三代家主。 “请令大夫不要着急对我黥面,族人会尽快赎回我以及部众,价格绝对会让令大夫满意的。”田湣满脸讨好。 楼令有些无语了。 好歹是一名有大夫爵的贵族,至于这样子吗? 不过……,要是知道陈国妫姓这一支族众的祖祖辈辈都干了些什么事情,真的不会令人觉得田湣这般有什么值得意外。 他们这一支人里面,田乞奠定了“田氏代齐”的基础,到田和完成窃取国祚的操作。 齐国妫姓的田氏这一支,后面有一个司马氏。这个司马氏在诸夏历史长河中一再突破各种道德的下限,几乎就是专门为了干坏事而存在。 也就是楼令对齐国妫姓产生的历史影响不知情,换作知道……,会上去直接把田湣给撕了,玩得就是为诸夏文明除害。 “将他带下去。”楼令有点被田湣的态度给恶心到,片刻都不想与之相处。 解张看了全程,笑呵呵地说道:“不怪他这样。” 楼令一点想知道前因后果的念头都没有。 解张却是自顾自说道:“内乱出奔,到齐国获得收留,以陈国公族的身份靠着各种献媚获得爵位与封地。家族不强大,没有出现有能的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求存了。” 那就是齐国妫姓的发家史吗?其实没有那么不堪的。 接下来的交战不能说完全没有楼令的什么事,只不过郤克安排的“肉”被楼令吃完了。 没有担负任务的楼令没有带着部队在战场穿梭,来到前沿找到郤武。 “这么快?”郤武没有在指挥作战,见到楼令却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楼令说道:“劝降了两支,一支稍微攻打也投降了。” 郤武知道郤克利用权限给楼令谋福利的事情,听到楼令那样讲,不断进行点头,一边说道:“无谓杀伤确实不可取。你能够这样,我很高兴。” 这是楼令被郤武挖掘出来,才让郤武有资格那样说。 楼令看向正在与己方部队对峙的齐军,问道:“齐军的主将与军佐还没有退回营寨吗?” 郤武哪里知道呢?他只是得到与当前齐军对峙的命令。 从整体战局来看,齐军无疑是在今天的交战败了,并且损失极其惨重。 只不过,这一战双方都没有玩什么阴谋诡计,两军硬碰硬下来,获得胜势的晋军折损其实也不小。 “家主故意放跑高固?”郤武问道。 楼令作为亲历见证者,颔首道:“是啊。” 那么,郤克为什么在明明能够俘虏高固的情况下要放走? 楼令私下猜测:高固作为齐军主将无法率领军队取得胜利已经被证明,继续让高固担任齐军主将就很好,一旦齐国更换主将,保不齐来个更厉害的。 “这里打完,我们要进逼‘临淄’了。”郤武对此无比期待。 楼令当然也知道要进逼“临淄”,同样满怀期待。 第179章 好像要糟啊!? 果然,齐军在第二天的交战遭遇惨败之后,第三天一大清早就丢弃营盘撤退了。 齐军并不是仓皇而逃,只是要说多么有序也是未必。 “追上去,逼迫他们投降!”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们纠缠,遭遇反抗就杀死。” “不用管粮食,齐人将大批粮食丢在营寨,身上没有携带多少。” 楼令正在追击撤退中的齐军,一路追下来已经俘虏六百多人,物资上的缴获则是没有多少。 那是齐军将大部分随军物资都遗弃在了营寨,只不过那些物资没有其余人的份,一定是郤克得了大头,再来便是智首、旬庚、士燮占剩下的多数,极少数给随军的中大夫去分,下大夫得到则是追击齐军的任务了。 齐军在撤退之初还保持秩序井然的状态,等待晋军进行追击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不清现状,又或是惊慌之下干出傻事,不跟着大部队一块撤退,爱凑小团体自己跑。 选择自己乱跑的人,他们真不知道这样的危险性吗?或许知道,可能不知道,总之会倒霉的就是这么一批人。 楼令带着自家的私军一路追下来,经常遭遇的就是十来个……,最多三四十个,数量不等的齐军,收拾起来真心就是没有什么难度。 进行追击的晋军数量很多,楼令光是碰上的就有二十来股人,大多数根本不敢跟楼令争抢,少量仗着家世或靠山就公平竞争。 这一路追击下来,大军直至到了齐地一个叫“谭”的地方才重新休整。 这个“谭”原本属于谭国,后来谭国被齐国给灭了。 “收获怎么样?”郤武来时,恰好看到楼令正在上交战俘。 楼令打完哈欠,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道:“抓了一千多人。” 这是楼令在这二十来天的努力,压根就比不上“遂之战”的收获。 不过,那是肯定的事情。 毕竟,在“遂之战”是郤克给楼令的福利,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 郤武“嚯”了一声,说道:“不少啊?” 那可真的是不少。 齐军在“遂之战”阵亡和被俘、失踪了两万三千多人,撤退的时候丢下了三千多的伤患,五万去掉两万六千多,剩下不足一半。 随后,齐军在撤退途中又丢了七八千人,八分之一落到楼令手里,怎么能算少呢? 楼令问道:“你也是过来上缴战俘?” 郤武摇头说道:“我一直在收拢齐军丢下的物资。” 这让楼令起了很大的好奇心,问道:“丢下很多东西吗?” 郤武略作迟疑,才说道:“各种粮食约四万石,另有戈、矛、弓等武器七千余件。” 没有甲胄?应该是没有的。 当今年头哪怕是一套木甲都显得很珍贵,哪怕是持有者战死,轮不到敌军去捡,早被看到的友军抢走了。 楼令知道四万石粮食有多少,讲实话就是认为不多。 齐军一开始可是有五万多人,留下四万石粮食,怎么能够算是多呢?最多也就够五万人吃上两个月左右的。 当夜,郤克拿出缴获的军粮给各个家族分了分,每一个家族算人头,获得的最少数量不低于三斗。 “这是取祸的做法啊。”智首对旬庚说道。 在今夜,楼令被智首喊了过来,一来才得知旬氏有聚会。 这一战,旬氏来的核心人物并不多,符合旬氏想要蛰伏的做法。 众人聊着聊着,智首说了上面那一句话。 战场上缴获了什么,会进行记录和保管,班师之后再献给国君。 现在,郤克没有经过“贡献”这么一道程序,下令给全军分发粮食,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触及到挑战君权了。 旬庚讲事实,说道:“我们已经劝过,奈何中军将不听。” 他俩真的劝了。 然而,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士燮,他劝说无果之后不要分发的粮食。 郤克则是派人将粮食运到范氏所部的营区,那么堆在露天的空地上,一副:反正是给你运过来了,你爱要不要。 听了老半天的楼令有些抓不住重点,后面也就有点魂游天外了。 “令?令!” 楼令看向招呼自己的旬庚,比了一个行礼的姿势。 “你这一战的收获已经足够,接下来不要再接受中军将的赏赐。”旬庚说的时候,一脸的严肃。 楼令并非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严肃应了下来。 讲实话,老楼家在这一战已经获得了不少的好处,再拿更多就超过了合理报酬的范围,必将被视为贪得无厌。 另外,楼令知道自家不能再大量增加人口,要不然想养活会很困难。 “听说齐人最为桀骜不驯?”楼令的思绪又飘忽了。 那是真的! 以平均率来论,齐人确实是最桀骜不驯的群体。这还是因为齐国曾经称霸过给留下的遗产。 楼令看似在注视着正在讲话的旬庚,其实没有用心在听讲什么,心里盘算着:“国佐已经已经表示战后就会派人赎回战俘,我能不能指定物资?” 轮到会议散了的时候,旬庚又让楼令留下来。 “令啊。”旬庚看上去摆明有事情要说。 楼令先应了一声,再保持叉手为礼的姿势。 旬庚笑着问道:“阿娇好吗?” 楼令脸上泛起笑容:“挺好的。” 旬庚又问道:“世子也好吧?” 楼令开始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有再用简短的语言,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家嫡长子从出生之后发生的一些趣事。 有那么一件事情,旬庚尽管已经是旬氏之主,他却是还没有成亲。 楼令与旬庚聊下来,品味出旬庚就是拉一拉家常,增加互相的熟悉度,并不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交代。 他们之前其实并没有像现在这般闲聊过,互相之间对对方的了解都比较片面。 这一聊,聊了快半个时辰,后面士燮过来找旬庚,楼令才离开。 士燮看着楼令的背影,说道:“令是你家的女婿,他却是一直在为郤氏效劳啊。” 这是在干嘛? 旬庚脸上笑容不变,说道:“谁让我家没有机会提供给令呢。” 士燮立刻转变话题,说道:“如果中军将执意攻打齐国都城,我们一定要尽全力阻止啊。” 旬庚却是不搭话了。 上一次齐国将郤克得罪得太厉害,以郤克的性格,谁去阻止复仇便是在结仇。 士燮看旬庚不搭话,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无法灭掉齐国。” “是这样的。”旬庚承认这一点。 士燮见旬庚赞同,有些激动地说道:“既然无法灭掉齐国,何必将他们逼得那么狠,再让楚国有机会收服齐国呢?” “可是,谁能阻止中军将呢?”旬庚的意思是:你去顶雷。 旬庚的这种态度让士燮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沉默了好一会,提出了告辞。 高层有各自的烦恼。 中下阶层正在陷入狂欢。 不是简单的因为郤克给他们分发了粮食,还有郤克派出人手进行宣告,一旦打下“临淄”将如何如何分润好处,并且还拿出五个“下大夫”和两个“中大夫”的名额来许诺要奖赏有功之士。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爵位,谁获得爵位不止光宗耀祖,从此以后也将一跃成为真正利益既得集团的一员。 “前提是能够打下‘临淄’城。”楼令觉得郤克是在画饼。 敖很是不解地说道:“齐军在‘遂之战’损失惨重,中军将有那么大的决心,怎么会打不下来呢?” 楼令已经打听清楚了。 齐国都城“临淄”坐落在济水边上,周边的水系也挺多,压根就不适合进行大规模会战。 同时,在“临淄”城内常驻人口达到六万以上,再算上周边的城郭与卫星城池,总人口不下余三十万。 光算人口其实不顶用,关键在于齐国首都圈足够富饶,代表着齐国上下抵御入侵的意志力会更强。 楼令说道:“齐国已经重新集结起七万规模的部队,尽管里面超过四万是庶人,不是还有三万正规军吗?” 敖并不知道那些,瞬间变得迟疑起来,问道:“中军将不知道吗?” 楼令都知道的事情,郤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比较需要让晋军这边担忧的事情是,郤克迫切地想要进行复仇,连私自分配战利品的事情都干了,明显就是不想放弃进行尝试。 “用两个军团就想攻下“临淄”城,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梦。”楼令低声说道:“你看好自家的物资和战俘,尤其约束好鱼,不要让他胡闹。” 那不是楼黑豚有率军冲阵的经历,把楼鱼给羡慕到不行了吗?搞得楼鱼后面一再请战。 敖张了张嘴,不理解楼令怎么会对接下来的战事那么悲观。 楼令之所以对接下来的战事悲观,还不是被那些高层搞得。 在“遂之战”已经有一些小端倪,打完“遂之战”后就是一家一个心思。 高层那样子,力气怎么往一处使? 军队最为讲究团结,一旦内部意见不一都是大问题,何况是郤克要一意孤行,智首、旬庚和士燮劝不住之后要摆烂? 这要是能攻下“临淄”城,也就显得齐国太烂了! 晋军在“谭”这边没有攻城,休整了三天开拔向“临淄”逼近。 期间,齐国那边派来使者请求结束这一场战事,遭到了郤克的拒绝。 在晋军逼近到“临淄”百里之内后,卫军却是向郤克提出辞呈,气得郤克当场对孙林父破口大骂…… 第180章 好啊,你们就是欠收拾 “卫国这是不拿我们当宗主了啊!” 郤克很生气,同时纳闷孙林父怎么就敢这个时候向自己提出撤军的请求,认为受到了天大的冒犯。 如果晋军在“遂之战”是以惨胜告终,孙林父提出撤军还有点理由。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晋军分明是在“遂之战”获得了很大的胜利,几乎没有遭到有力抵抗就逼近到齐国都城“临淄”百里之内。 当然了,那是郤克的看法。 仇恨已经蒙蔽了郤克的眼睛,看不到旬庚、智首和士燮越来越应付了事,满心想着杀到“临淄”城下,进行克城再羞辱齐国君臣。 遭到一番痛骂的孙林父,他最终还是不敢带着卫军撤退,转而让卫军牢牢紧跟晋军……,更准确的来说是让卫军跟紧旬氏和范氏的部队。 如果郤克理智的话,他应该看出孙林父嗅到了危险,要命的是他连旬庚、智首和士燮的态度都无视,更不会去特别关注孙林父都在干什么了。 在那种诡异的氛围之下,晋军穿过一个山区,靠近“夫于”开始受到齐人的袭扰。 前来袭击晋军或卫军的并不是齐军,他们只能算是庶人,每每数十上百人就敢有所行动,远处咋呼干扰晋国与卫国的联军,有士兵出动就逃,夜间偷偷摸进晋军或卫军的营地里放火。 种种的举动搞得晋军和卫军非常恼火,不知道多少人骂齐国也变成了吴国、越国那般的国家,猜测什么改变形象,以散发纹身示于天下人。 郤克的做法是派出使者赶往“临淄”问罪齐国,再让使者要求齐国君臣约束好本国的庶人。 这种做法看似搞笑,然而却是一种克制的做法。 要是郤克不警告,又或是对齐国君臣进行要求,大可以让晋军或卫军一路看见齐人就抓或就杀。 “现在的战争与百姓……与庶人无关,交战双方不会恶意杀人,也不会破坏交战国的生产。要是齐国君臣不约束,倒霉的只会是齐国啊。”楼令觉得齐国在玩火。 玩火就要自焚的心理准备。 真让晋军和卫军失去理智,一路以狂虐姿态杀进去,多少庶人都不够这两支战争机器杀的。 极力保持克制的晋军和卫军路过“夫于”再往前二十里,为了等待齐国给予答复,郤克下令大军停下来进行驻营。 楼令对这种打法已经有些习惯,包括明明能轻易攻破齐国的村庄,晋军与卫军并没有那么做。 晋军和卫军非但没有使用暴力手段,缺了粮食或其它东西甚至是用交易的方式跟齐国的贵族进行买卖。 有齐国贵族出售物资给晋军或卫军吗?大把的齐国贵族出售物资,还是满心欢喜的那种。 这算不算是叛国?哪怕齐国众人都不认为那些贵族叛国,甚至羡慕的人一大把。这算是当前的时代特色之一了。 晋军与卫军在“夫于”东面二十里外驻扎了三天,有齐国的使者到来。 晏弱就是齐国的使者,他为有齐国庶人一直袭击晋军或卫军进行道歉,感谢晋军和卫军没有袭击沿途的城池与村庄,保证在接下来会约束齐人不再袭击晋军或卫军。 “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郤克满脸的不悦。 晏弱保持行礼的姿势,没有因为郤克让不用再行礼而有其余举动,说道:“我想再一次劝晋卿撤兵。” 郤克直接做出拂袖的动作,气势满满地问道:“那么,齐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晏弱继续保持行礼的姿势,诚恳地说道:“如果能够消弭这一场战争,寡君会让自己的母亲向晋卿道歉。” 现场好几个人发出咳嗽声。 战争归于战争。 晋国以出师有名的方式讨伐齐国,齐国错就错在跟楚国结盟,又入侵鲁国。 如果齐国之君的母亲向郤克道歉,那么这一场战争就变成私人恩怨而引发了。 郤克是被复仇欲望所左右理智没有错,他却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霍地站起身来,大吼道:“将他赶出去!” “晋卿,我们提供了你所想要的。我现在是使者,你怎么能够无礼呢?”晏弱说得很认真。 郤克更加暴怒,几乎忍不住想杀人了。 这时,楼令站起来,快步冲向晏弱,再像是拿捏小鸡那般将晏弱拎起来,片刻不耽误地出了军帐。 楼令先放下晏弱,再问道:“原以为庶人袭击是他们自发自愿,看来是受到齐国朝堂的鼓动或指使。你们这种行为不怕遭到天下人的耻笑吗?” 晏弱很平静地说道:“我们战败了。有敌军在逼近都城,想要攻破都城,再捣毁社稷,用任何方式来自保,想来天下人是能够理解的。” 楼令定定地看了晏弱好一会,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样的话,齐国已经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 晏弱立刻说道:“我刚才已经答应晋卿,会约束国中的庶人。” “是吗?”楼令仍旧面无表情,说道:“史书会记载是因为齐国庶人一再偷袭,我们才被迫进行自卫反击。” 晏弱当然知道重大战役之中,会有史官跟随大军进行记录,好将战役过程以文字的方式留给子孙后代。 不是这样的话,晏弱才不会在军帐内玩文字游戏。 楼令不再搭理晏弱,走进去对众人说道:“刚才晏弱承认了,是他们逼迫齐国庶人一再偷袭,想用这种方式争取时间,从它处调动军队与巩固城防。” 原本嘈杂的军帐瞬间安静下来,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变得更吵。 所有人都在骂齐国无耻,只不过骂来骂去也就那些话。 军帐内的谩骂声掩盖了帐外晏弱的叫喊。 晏弱骂着骂着再次遭到驱逐。 出去驱逐晏弱的人是郤武。 郤武则是得到郤克的吩咐。 “好了!”郤克大喊了一声,随后用满意的眼神看了楼令一眼,再扫视其余人,说道:“既然齐国蓄意,我们不用再有所顾忌了。从今天开始,不止要消灭前来袭扰的齐人,还应该清算隐匿或庇护他们的村庄。” 这一次,连智首、旬庚和士燮都叫好。 他们是真的窝着一肚子火,再来就是有正当的理由能够对齐国的村庄动手,谁会拒绝呢? 第181章 狂欢之后 晋军和卫军开始攻击齐国的村庄了。 他们向外进行公布,昭告完全是因为齐国庙堂不当人,晋军与卫军进行的是一种合理的反击。 这种说法正不正确另外说,反正真的有齐国庶人一再袭击晋军与卫军,同时晋军与卫军在齐国使者来之前保持了克制。 等待齐国使者一来,晋军和卫军却是开始攻击齐国的村庄,其余诸侯国的人更愿意相信晋国所昭告的那般,齐国的庙堂鼓动庶人攻击晋军与卫军,后者才合情合理地展开自卫反击。 晋军与卫军进入了盛宴,一支支部队冲进了齐国的村落,随后便是各种抓人与掠夺物资了。 “抓女人,有小孩就一块带走。”楼令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反派,正在做的事情也像极了反派。 这个村庄已经被老楼家的部队包围,他们发起进攻之后,只有本地的贵族召集人手进行反抗,大多数人完全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子呢?”当地的贵族看到正在肆虐的晋军,满脸挂着悲愤。 楼令一脸诚恳地说道:“我们正在进行合理反击。” 这个齐国贵族错愕地说道:“我没有参战啊?” 楼令先点头,后摇头,说道:“不,你参战了。” “我没参战!”齐国贵族更加悲愤了。 楼令让人将他带下去,再对左右说道:“齐国的庙堂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将造成何等的灾难呢。” 齐国庙堂鼓动庶人袭击晋军与卫军,他们大概是想要拖慢晋军与卫军逼向“临淄”的速度? 不管齐国庙堂是什么想法,总之齐国正在受到惩罚。 光是楼令率军攻下的村庄就有四座,掳走了一千九百多人,主要抓的是女人以及孩子。 楼令为什么盯上女人和孩子?那是因为他知道怎么做才正确。 并不是因为女人和孩子无法抵抗……,也不是那么全对,女人和小孩难以抵抗,很容易就会屈服,消化起来更加容易。 “适龄的女子越多,家族的人口增加速度就越快,我怎么不会盯着他们呢?”楼令面对楼黑豚的疑问,讲了天大的实话。 楼令有对老楼家进行过初步的人口普查,男女比例约是四比二,也就是四个男性才有两名女性。 这种现状不做改变,老楼家很快就要出现问题,并且对人口的增长十分不利。 以前楼令是没有办法,想买女性奴隶都没有地方买,好不容易能够出征再对普通黎庶下手,怎么可能不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至于物资之类的东西?楼令在发现各个村庄压根抢不到什么好玩意之后,连粮食都不是那么在意,只着重收集大型牲口和青铜器。 老楼家当然缺粮食,只是来齐国专门盯着抢粮这件事,怎么看脑子都有点不对劲。 当然了,粮食自然是要抢得,反正抢了之后也一样是上交,运输由军队一块运。 盛宴进行了一个多月,齐国“夫于”周边的七八十里范围遭了殃,心满意足的晋军和卫军重新进行集结,随后继续向“临淄”进发了。 智首将楼令找来,一脸忧郁地说道:“令啊,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楼令慎重地答应下来。 进行了狂欢的晋军与卫军,抢来的人口和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那些掳掠而来的人口以及物资,在军队重新进发之前已经派人在往回运输。 只是,经过一阵劫掠的军队,无论是精神状态又或是其它方面,很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最大的影响之一便是大多数人想着尽快归国,再分润战利品归家。 这样的军队,讲实话已经不适合继续作战了! “中军将以前不这样的啊……”智首真的将楼令视为女婿,不然就不会当面讲这样的话了。 楼令真不知道郤克以前怎么样,认识之后则是当前的样子。 “如果齐军大举反击,你见到情况不对,马上带着中军将离开。”智首又有吩咐。 这让楼令感到了为难,实话实说:“我阻止不了中军将,更……没有胆子强迫啊。” 智首开始苦笑了。 确实啊! 当前的郤克真不听劝,更有一种谁反对就要被记恨的架势。 面对这样的郤克,又有谁愿意招惹麻烦? 智首又跟楼令聊了一小会,然后让楼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待楼令走了之后,旬庚从后帐出来。 “你觉得令跟我们亲近,还是更亲近郤氏呢?”旬庚问道。 智首摇着头说道:“我认为……这样对待令是不对的。” 近期,不是旬庚就是智首找楼令过去,一般也就是聊一些非正事的话题。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是楼令多数时候在为郤氏工作的原因了。 晋军与卫军在逼近到“临淄”二十里范围内的时候,仍旧没看到有齐军前来交战。 郤克倒是派了使者前去谒见齐君无野,只是派去的使者连“临淄”的城门都进不去。 使者回来之后进行禀告,说是“临淄”已经做好了打城池攻防战的准备,仅是在城外的齐军数量就达到了四万。 郤克一点都不惊讶,得知城外的齐军半数以上乃是齐国庶人,之前的担忧消失,变成了轻蔑。 “他们仍旧不吃教训,要自取灭亡啊。”郤克对众人说道。 没有人附和。 众人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郤克,多数人一副雀跃的模样,少数人则是一脸的担忧。 那些心怀雀跃的人,他们真的以为齐国没有反抗的实力,等着冲杀进入“临淄”再大抢特抢。 感到担忧的人,他们一方面清楚己方的多数人心态飘了,更在怀疑齐国是不是在憋一波大的。 不管怎么样,反正晋军与卫军抵达了“临淄”西面的十里,随后开始进行安营扎寨。 楼令在扎营之后来到营盘东面的阑珊处,注视向“临淄”城,看到的是众多人员在城墙之上忙碌;城下有着一座齐军的营寨,它看上去占地面积很大,里面鼓噪声不绝于耳,乃至于有烟尘在飘。 “齐国做了这样的准备,中军将还会认定齐国完全丧失抵抗能力吗?”楼令心想。 不管以前的郤克怎么样,他现在真的太失水平了…… 第182章 新的极端 郤克在驻营之后再一次派使者前去谒见齐君无野,今次不止城门进不去,使者还遭受到了侮辱。 这种事情在整个春秋时期都不多见,别提是发生在春秋中前期了。 在智首、旬庚、士燮等等人以为郤克会暴怒的时候,郤克却是在召集‘旅帅’以及以上军衔的人,对他们说道:“我们这一次已经重创了齐国。我要你们在齐都城外,再一次狠狠地打击齐军,随后我们撤军。”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怔怔的表情看着郤克,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人说话。 郤克扫视着众人,比较突然的一阵“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以为我真的被气得连局势都不能正确判断了吗?” “中军将,你……”智首委实是有点糊涂了,想说什么,意识到话讲出来会变成拆台,转而说道:“原来中军将为的就是打击齐国的国力。” 郤克是那样想,也在那样做的吗? 只要郤克不说出征后的心态以及想法,没有人知道他实际的打算。 “都听到我刚才讲的话了吗?”郤克问道。 这一下,包括几位卿大夫在内,现场所有人都大声应道:“诺!” 郤克挥了挥手,随后喊了智首、旬庚和士燮,等楼令要出去也被喊住,同时留下的还有郤武。 “我怀疑楚军在来的路上。”郤克近一段时间以来,首次表现出了疲惫。 这种疲惫,其实能够解读为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再将局势捋了一捋,心态上出现的变化所导致。 “之前派人去鲁国要求他们出兵,一直没有鲁国出兵的消息传过来。”郤克又说道。 刚刚重新坐好的楼令恰好看到郤克一脸的狐疑,不由心想:“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新的一个极端了吗?” 其实,智首、旬庚、士燮或其余人,他们并不认为楚国会北上来齐国助战,真的出现这种事情,没道理宋国不来通风报信。 另外一点,楚国在跟晋国打完“邲之战”后,他们又连续征讨了郑国、宋国和吴国,尤其是跟宋国打得最凶,一度在“商丘”打城池攻防战,打得宋国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宋国那样都不屈服,根本不接受楚国提出的“城下之盟”来投降,后面用的是“弭兵之盟”的形势。 两种停战模式有什么区别? 所谓“城下之盟”就不止是带着屈辱的性质,每年要对楚国进贡的同时,明面上也成为楚国的附庸。 那个“弭兵之盟”则是,双方进行罢战的同时,楚国与宋国重新恢复和平,两国结成了盟友。 说了就是签订“城下之盟”会成为有文字形式的附庸,签订“弭兵之盟”虽然一样会是统属关系,问题在于不书写于文字,史书上并不会进行记录,宋国的国格也保住了。 历史上跟楚国签订“城下之盟”的国家,她们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楚国吞并。 楚国吞并那些国家有自己的流程,基本上就是强迫他们签订“城下之盟”之后,再使用渗透的手段,包括派人去朝堂当高官,割裂该国的土地分封贵族。 所以了,宋国君臣怎么不极力争取,哪敢以签订“城下之盟”的形式认输呢? 不过,郤克疑神疑鬼总比之前那种狂霸酷炫吊炸天的状态好,他越是疑神疑鬼,想来会更谨慎,不至于因为狂傲而拖着大军进入深渊。 在第二天,郤克将孙林父请来,尽管没有为之前的事情向孙林父道歉,交谈时的态度却是好了很多。 孙林父并不指望郤克道歉,乃至于郤克愿意好好说话,真的够孙林父感到受宠若惊了。 “我想让卫军去对付齐国的庶人,由我们来对付齐军。卫卿认为这样可以吗?”郤克问道。 孙林父尽管觉得对付齐国庶人很丢脸,还是说道:“既然是晋卿的吩咐,我们自然是会照办的。” 一直被甩脸色,乃至于被当众打骂,猛然间能够好好说话,不就是“要掀屋顶被强烈抵抗,后面只想打开一扇窗户,得到同意”的那一套嘛。 郤克又跟孙林父交流怎么作战,送走孙林父之后,看着孙林父的背影,脸上带着冷笑。 晋军与卫军逼到齐国都城西面十里,进行了两天的休整。 期间,郤克又派使者去联络齐国君臣。 这一次,使者见到了国佐,代表郤克邀请齐军展开堂堂正正之战。 “臣去的时候,先是遭到羞辱。后面见到国佐,拒绝列阵而战。说是我们展开攻城便是了。” 郤克听完使者所讲,沉默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同样在场的智首、旬庚和士燮,他们等郤克看向自己,分别发表自己的意见。 三人的意见很统一,可以尝试消灭城外的部队,城内的齐军出来支援也消灭,攻城则是免了。 郤克不置可否。 到第三天,晋军和卫军将营地前挪,逼近到“临淄”城七里左右,靠着淄水附近再次驻营。 齐国对晋军和卫军的动作没有半点反应,每日仍旧是在营盘内操练不断,一点出营作战的迹象都看不见。 晋军高层被齐军的反应整得比较茫然。 卫军高层倒是认为齐国或许真的不行了。 “在给齐军五天的时间,他们不出战的话……”郤克没有掩饰自己的狐疑,说道:“我们立即撤兵。” 智首说道:“可以让卫军攻打营寨?” 郤克颔首道:“你去跟孙林父沟通。” 智首也不推辞,甚至都没有耽搁,马上就去找孙林父了。 随后,郤克看向旬庚,说道:“上军还没有正式参战。” 旬庚懂了郤克的意思,说道:“那今日我率军出战。” 郤克就是这个意思。 在有了部署之后,卫军最先列阵逼向齐军的营寨,很快晋国的上军也出营列阵。 等待晋军开始列阵向前的时候,卫军已经在尝试攻打齐军的营寨了。 “要不要将令喊过来了呢?”旬庚在思考的是这个。 齐国的反应过于诡异,委实是让旬庚也陷入疑神疑鬼的状态,怕的就是齐国学楚国或吴国玩非常手段。 在“临淄”这边的战争以卫军率先袭营为开端,又给开打了…… 第183章 战事再起 没有参战的楼令待在营盘的边沿,远处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看去尘埃弥漫的景象。 卫军率先出击,一直到进入攻打齐军营寨的阶段,齐军才进行抵抗。 依靠营寨抵抗的是齐国庶人,他们只坚持了两刻钟就被卫军杀入营区,后面依靠更复杂的地形才堪堪挡住卫军的推进。 “没有经过训练,阵型都列不出来,确实很难在这种正面交锋中挡住正规军啊。” “齐国这一次又鼓动那么多庶人,一旦再次战败的话,齐国前前后后就要损失将近五万人口。” “他们国中无所事事的人,有那么多吗?” 现阶段的齐国有多少人口?反正齐国没有做过人口普查,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当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做过人口普查,其实也是想做都做不到。 以不靠谱的方式来进行猜测,目前的齐国应该有一百三四十万的人口吧? 因为齐国国策的原因,他们确实是有着众多无所事事的人,尤其是青少年群体,导致治安方面比其余国家都要差劲。 问题出在什么上面? 楼令看着齐国庙堂那般来削减人口,还是大批的青少年以及青壮上战场被消耗,光是想想都替齐国心疼。 轮到晋国的上军向前推进,齐军那边却是有人过去谒见旬庚,请求晋军停在原地,等待齐军出营列阵再进行交战。 旬庚自然接受了齐国使者的请求。 这种做法到春秋后期仍然是主流,进入战国时代则是没有统帅会这样了。 晋军与齐国展开了正面的对垒,双方竟然是打得旗鼓相当? 郤武来到楼令身后,说道:“齐国的底蕴很强啊。” 楼令说道:“管敬仲给齐国留下的遗产太丰富了。” 这位管敬仲又是谁?他便是管夷吾了。他为管氏,名夷吾,字仲,谥号敬,因此也称管敬仲。 后世称为管仲,类如项羽那般,其实这种称呼的方式,在两宋之前就是不尊重的做法。 之后两宋之后为什么称“字”不呼“名”,或许是有人太爱他们了? 郤武当然赞同楼令的说法。 不管往后的时代怎么看待管夷吾,反正春秋时期的人都非常感念其恩德。 哪怕是那些在齐国崛起被一直被欺负的国家,甚至是齐国的死仇鲁国,他们可以恨齐国这个国家,对管夷吾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管夷吾在诸夏最危急的时候站出来,辅佐齐桓公强大了齐国,齐国再担负起“诸侯之长”的责任,率领诸侯保卫了诸夏文明的延续。 在齐桓公薨逝之后,齐国内乱了很久,哪怕是历经内乱让齐国的实力遭到严重削弱,只要管夷吾的一些政策得到保留,齐国又很快能够恢复元气。 晋国在某些政策上就是照抄齐国,那些政策出自管夷吾,其中包括治军方面,也就不怪齐国总是觉得晋国是自己的小老弟了。 “看那边!”郤武进行提醒。 楼令向着郤武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支齐军正在进行迂回。 那一支齐军的数量约在三四千人,他们因为速度太快的关系,战车与步兵已经形成脱节。 恰恰因为战车与步兵脱节的关系,楼令知道卫军要糟糕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轮不到楼令或郤武去操心。 作为全军统帅的郤克,哪怕他没有亲眼看到齐军想迂回攻击卫军,会有人在发现之后进行禀告。 然而,郤克在收到汇报之后,仅仅是回答一句:“知道了。” 讲实话,郤克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只不过真没有因为孙林父得罪自己,想要坐视卫军遭受夹击的意思。 现在的情况是,郤克暂时没有明白齐国君臣想做什么,由于真的猜不到的关系,选择先看看齐军会怎么行动,再用见招拆招的方式进行应对。 齐军要包抄卫军的后路,显然是第一种应对。 甚至,晋国与卫国的高层能够猜测那就是齐军一直待在营寨的原因,为的就是晋军和卫军率先行动,最好就是攻打营寨。 楼令来到郤克的营帐时,恰好碰到了急匆匆掀开帐帘走出来的蘧无咎,两人差点直接发生冲撞。 “请令大夫见谅……”蘧无咎一边拱手道歉,一边跑向了远处。 能够理解蘧无咎为什么那么着急,肯定是过来求援了。 楼令先在帐外通报,得到允许才进入军帐。 里面的人并不多,看上去也没有多么忙碌,甚至气氛方面有些沉闷。 “令来了啊。”郤克说着放下手里的竹简。 楼令对郤克行礼问候。 坐在左侧第一个座位的智首用眼神示意楼令:坐到我后面去。 军帐内确实有不少座位,由于人不多的关系,显得有些空荡荡。 楼令对于人数少一点都没有感觉意外。 目前又没有军师、参谋之类,甚至军中根本就不存在只担任文职工作的人员。 担任军职的人,没有例外都是贵族,他们有携带自己的私军服役,一个个肯定是跟自家的军队待在一起。 能够来到中军大帐的人,他们要么是地位非常高,不然就是像楼令这般同时担当两个职位以上的人。 “卫军只是被袭击后路便派人来求援,我们要这样的盟友,有什么用处呢?”郤克继续刚才的话题。 智首说道:“孙林父这一次确实……有失担当了。” 郤克问道:“我们要立即派军救援吗?” 智首摇头说道:“卫军已经退出齐军的营寨,我们为什么要派兵支援呢?” 郤克点头,只是又看着楼令说道:“我给你一个‘师’,你带着他们前去支援卫军。” 楼令没有犹豫,站起来应道:“诺!” 郤克递出调兵令箭,随后又看向刚刚进来的郤武,说道:“挑出一个‘师’让令来统率。” 郤武先是愕然,随后用惊讶的表情看向楼令,最后对郤克应道:“唯!” 今天,楼令能够临时统率一个“师”的兵力,只要不是出现大失误,等待班师之后,有哪位卿大夫进行推荐,爵位就能够升为“中大夫”了。 当然了,要是这一次战败,楼令能不能升爵就存疑;一旦晋军大败?还提什么升爵的事情,不被波及就算不错了。 楼令的不犹豫,纯粹就是面对军令该有的态度,可不要有人误会了啊。 第184章 将乃兵之胆 郤克临时调给楼令的部队当然是郤氏的私军。 这已经不是楼令第一次统率郤氏的私军,算起来已经是第四次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必须讲清楚,楼令并不是郤氏的家臣,他来指挥郤氏的军队讲实话就是不合适。 只不过,楼令第一次因为搞不明白这些,对郤氏的私军进行了指挥,等有人进行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郤氏没有招纳楼令成为家臣,相反是去了“故绛”被晋君獳召唤前去效力,遑论郤氏是不是要招揽楼令当家臣,反正到最后没有谁讲相关的话题。 到出征齐国之后?楼令已经不觉得指挥郤氏的军队有什么不对,甚至接受领导的郤氏众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怎么说呢?应该说,双方到现在很多界线已经被模糊,互相之间习以为常了。 “我来当你的佐吧。”郤武说道。 楼令肯定答应下来。 郤武挺适应当前这种关系上的改变。 其实也是郤武洒脱,没有因为曾经的小老弟超越自己而心生嫉妒,乃至于因为被超越而选择反目成仇。 如果郤武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屡屡发现人才进行举荐,对吗? 一个“师”含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两千五百名将士,他们在楼令的带领下出了营地。 “届时你们跟在我后面冲。”楼令不会进行复杂操作,如此这般的指示。 五名‘旅帅’行礼,轰然应道:“唯!” 在得到命令后,他们也就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队。 因为楼令的命令是那样,他们也就没有刻意组织阵型,以楼令所在的战车打头,部队向着齐军与卫军正在交战的赶去。 “随我冲!!!” 楼令喊完射出这一次交战的第一箭,箭矢准确命中想攻击的目标,一箭从一名齐军旅帅的后脑勺贯穿,箭镞再从鼻梁处刺出来。 之前,不是没有齐军发现后方的动静,只是指挥部队的军官不知情罢了。 齐军因为没有人指挥防备杀来的晋军,只有几股人自发结阵面向晋军。 等待自发抵抗的人被冲散之后,其余的齐军自然也就无法组成有效的抵抗阵型。 “来的很及时啊!”蘧无咎浑身浴血,到底是不是在说反话,一脸的血污,再加上大着舌头,很难令人正确判断出来。 楼令没有多跟蘧无咎闲扯的意思,大声喊道:“我将率军直接凿穿。” 蘧无咎喊道:“前面已经陷入混战……” 战车已经冲得老远的楼令,他很难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听清楚蘧无咎喊了什么,只是往前再冲一段距离,有眼睛能够看到卫军与齐军混在一块拼杀。 “这就是齐国庶人参战后的场景啊。” “也是卫军之前过于自大,要不然怎么会跟齐国庶人混作一团呢?” “那我就不搅进去,迂回攻破齐军的营寨便是!” 楼令吩咐追操控战车进行大迂回,再侧身扭头看向后方,临时调配到麾下的部队正牢牢紧跟着。 如果跟卫军交战的是齐国正规军,双方都会极力避免进行混乱的作战,只会极力保持阵型的完整,一旦有军阵破碎,不管是卫军或齐军的第一选择一定是拉开互相之间的距离。 那也是春秋中早期最常见的交战方式,才有了“五十步笑百步”的背景典故。 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卫军大意了,他们先是攻进齐军的营寨,随后又因为地形的关系导致方阵自行瓦解,要不然也不至于跟齐国庶人玩起混战。 卫军仍旧保持军阵,哪怕他们的战斗力以及意志跟晋军存在差距,不至于跟齐国庶人打成了旗鼓相当的窘态。 没错,正规军被乌合之众逼得打混战,不是陷入窘态又是什么。 耗费约两刻钟时间用来进行迂回的楼令,他所在这乘战车又是第一个抵近齐军营寨的阑珊处。 在那个时候,楼令离得远的时候先射箭将栏栅的麻绳射断,随后让追降慢速度在外面绕圈,自己举着塔盾跳下去又跑向栏栅,抵着盾狠狠地撞上去,几根栏栅被撞得拔地而起,再歪斜着向营盘内砸去。 看到那一幕的齐军被惊呆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楼令先捣毁栏栅,再看着楼令清出一个可供战车通过的空隙。 等待楼令转身跑向自己那一乘重新绕回来的战车,齐军立刻就炸了。 “这……,还是人吗?” “他是楼令,那个天下第二啊!” “天下第二不是指射箭很准吗?” “能轻松拉开强弓的人,你以为力气会小吗?” “他身材高大又魁梧,力气怎么会小。” 这些齐军真的被惊到了! 重新登车的楼令看到前面的齐军还在继续喧哗,摇摇头,暗自评价道:“这是在舒适圈待太久的缘故。” 其实,不止齐军这样,包括晋军在内大多数中原列国的军队,哪怕是遭遇再激烈的交战,谁都不会过于惊慌失措。 毕竟,上阵交战中被杀是大多数“士”与“徒”决定了的最终命运,没有战死就在“大夫”的投降下一块被俘,后面让家人准备好赎金也便是了。 这也是进行堂堂正正之战养成的心态,无论输赢都不能归咎于对方耍诈,纯粹就是己方技不如人,要怪罪也只能是怪自己。 换成使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胜利者哪来的嘴脸认为输掉的那一方会输得心服口服呢? 楼令这一乘战车率先冲进去,跟在后方的步兵涌入,步兵再进去后又调整成扇形,尽最大的努力为后方跟来的袍泽清出更大的空地。 在冲进去之前,楼令有观察齐军营寨内的情况,期间还对可疑的地方射了几箭,认为大概率没有埋伏才真正实施冲锋。 越来越多的晋军冲杀进去,后面跟上的晋军心里其实挺纳闷,怎么那么轻易就冲了进来,继续向前的时候看到满地尸体,足够靠近前沿又看到换成步战的楼令在进行“割草”般的突破。 他们像是之前早就参战的人那般,认定有楼令这样的人充当锋矛,齐军根本没有挡住的可能。 没有人是楼令的一合之敌,谁靠近都是被一矛刺死或扫飞。 有楼令带头冲锋,周边的晋军简直勇气百倍。 而楼令心里非常惊讶:“我明明表现得这么凶残,他们为什么没有崩溃,转身逃走啊?” 第185章 别对我用相同的招数! 楼令那么想是有理由的。 这一边的齐军以庶人占多数,他们也就是缠住了卫军,有机会去打混战才拖住了卫军。 晋军杀过来之后,楼令吸取了卫军的教训,没有让部队分开,集中在一处进行突破,并没有出现混战的情况。 在这种态势下,齐军被逼得步步后退,每退一步都要倒下一大批人。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不因此而恐惧,再转身赶紧逃跑? 正常情况下,一支军队的战损率达到一成,基本上也就到了崩溃的边缘;整体死伤达到两成,大多数军队就会立刻失去战斗意志;能够承受两成以上伤亡仍旧酣战不休的军队,无疑就是一支精锐。 有人说,那是因为有胆气的人已经死完,剩下的都是胆小鬼。这样说,对,也是错误。 说白了的道理太简单,仅仅是:恐惧或勇气可以传染。 “他们很恐惧,可是并没有崩溃。”楼令尽管打得很凶残,杀红眼什么的却是不存在。 齐军那样的反应让楼令察觉到不对劲,慢慢退到后方,找到了郤武,说道:“你带一个‘旅’把控齐军营盘的缺口,一旦看到远处有齐军杀来,一定要守住缺口。” 郤武并不是什么雏儿,有些紧张地问道:“齐军要如同对付卫军那般,想前后夹击我们吗?” 正是楼令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才会来找郤武进行防备。 郤武又说道:“既然有这样的猜测,怎么不退出营寨?” 楼令很直接地抬手指向仍旧尝试反击的齐军。 交战态势明显是对齐军不利的,他们尽力抵抗属于理所当然,尝试进行逆推就不对了。 不是什么不对,看看正在交战的情况,晋军倒下一人,齐军那边至少倒下了六人。 这种六个才能拼掉一个,出现重大死伤却仍旧没有迟疑,乃至于士气没有绷紧,摆明了就是齐军统帅有后手啊! 因为楼令是那样的猜测,他在接下来进行了自己的布置。 由郤武去看顾后路。 正面与齐军交战的晋军则是来回拉扯,战线上时不时出现缺口,总有齐军闷头闷脑撞进去,再被早有准备的晋军合围起来杀死或是俘虏。 楼令也就是仗着晋军能够很好执行调动的命令,不怕战线真的被撕扯开。 换作楼令不是指挥一支能够如臂使指的军队,他也不敢杀进敌军的营寨。 只不过,楼令不清楚一点,他真没有将郤氏的私军运用到极致,只能说指挥得挺常规。 每一个大家族,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家族,运气肯定是有,或者说叫气运,没有自己的拿手本领,爬得越高会摔得越惨。 拿郤氏来说,他们的核心人物没少得罪人,为什么没有人报复?不是郤氏为公族之长,也不止是郤氏的体量很大,根本因由还是郤氏的私军太能打了。 而郤氏的私军最擅长的就是打拉锯战,他们会来回拉扯敌军,吃掉一波又一波敌军;要是面对拉扯不动的敌军,郤氏私军会像是潮水那般,一次又一次有节奏的冲击。 别以为上面两种战法很简单,但凡部队的素质不行,无法及时听从调度,反应方面迟钝,谁又敢轻易那么玩呢。 所以了,主将想用什么战术,必须知道自己麾下的部队能不能够做到。 如果主将不了解自己麾下的部队,在关键时刻给出了某支部队办不到的指令,属于是害人害己了。 在楼令改变战术,不再进行突破之后,齐军被坑进去千余人。 而齐军的指挥官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能够逆推,察觉到己方的损失比之前更严重之后,齐军不再尝试逆推,相反是想拉开距离了。 “果然有齐军从后方杀来。” “距离多远?” “不超过三里。” “很好!” 楼令一阵大笑。 不是笑别的,营盘内的齐军刚刚后退拉开距离,结果外围有齐军进场。 这种巧合增加了齐军前后夹击的难度! 楼令却是没有马上下令部队退出营寨,他又是亲临第一线,一番“割草无双”将营盘内的齐军恢复的阵型打乱,再带着部队有序退到营盘之外。 “动起来!” “跟着我!” “冲锋!” 退出营寨的晋军,他们又跟在楼令这一乘战车的后方冲锋了。 营盘内的齐军有追击,他们错误的以为楼令会带着晋军撤远,哪里想到楼令带头冲得就是他们?结果自然不用说,齐军本来就没有阵型可言,怎么可能挡得住冲起来的战车部队,一个照面就被冲烂了。 “我们怎么又进齐军营寨了?”郤武真的以为楼令是要带着他们撤离的。 在刚才,楼令出了营寨就观察逼近的另一股齐军,目测这一支齐军有个三千余人,并且是结阵推进的姿态。 楼令的想法很现实。 “我方打了将近三刻钟,尽管有轮流交战,部队无疑是疲惫状态。” “新出现的齐军没有历经交战,他们还带着夹击的心态杀来。” “我为什么要以疲惫之军去冲击新来的生力军?逮着再推一把能倒的敌军欺负不好嘛!” 刚才,营盘内的齐军追击又被冲垮,楼令不再改变方向,朝着齐军营寨内就是一直冲,一副要杀穿再冲出去的姿态。 这是楼令已经知道齐军统帅想做什么,后方有齐军想来前后夹击,齐军在营寨内设置陷阱的可能性也就极大减少。 同时,这个营寨的齐军大部分兵力被卫军牵制住,中军一定剩不下多少人,楼令不冲就太对不起齐军统帅的美意了。 在卫军这一边,蘧无咎对交战已经没有太好的办法,犹豫着是不是该鸣金撤兵,比较突然地看到远处的齐军前队变后队往营寨进发。 没有等蘧无咎想明白怎么回事,有一支晋军从齐军营寨冲向那股回撤中的齐军,看得他露出一脸的错愕。 “怎么回事啊?”蘧无咎知道有晋军来这一边参战的事情,只是对有晋军从齐军营寨杀出来,真是的感到无法理解。 不管为什么会有晋军从齐军的营寨杀出来,蘧无咎只知道必须抓住机会击溃当前的齐军。 “友军那般勇猛,你们想被耻笑吗?” 周边的卫国贵族立刻表态:俺不想被耻笑。 真实的态度是:可以捡便宜了! 蘧无咎带着一帮嗷嗷叫的卫军向前,然后他们又被卷入混战了…… 第186章 见好就收啊,中军将 郤克得知楼令率军杀进齐军营寨,率部凿穿齐军营寨又帮卫军解了围,对智首说道:“令不止自己武勇,也能带兵啊。” 智首听出了内核。 无非就是郤克惊讶楼令的成长速度,几年前还是一个“士”的身份,获得“下大夫”的爵位也就罢了,到现在竟然能够统领一个“师”的兵力干出那等成绩。 真不是身份高了,掌握的才能就会增高。 身份变高,见识增高是一定的事情,增长了见识却不一定能力也随之提高。 如果身份高就会成为高人,历史长河哪来那么多的跌宕起伏,该是一个王朝永久存在才对。 今天的交战还在继续。 列阵而战的晋国上军击破了两次齐军,一度逼到“临淄”城下,只是没有进行攻城。 卫军因为楼令率军从齐军背后杀出,得到机会重组阵型,他们后面又与楼令所部一块迎战前来支援的齐军。 战事进行到那个阶段之后,两个阵营的三方军队便是陷入僵持阶段,再也没有看到哪个地方瓦解的现象。 一直到傍晚,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你……”士燮在回营路上里看到楼令一身血污,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士燮的认知中楼令是一名神射手,既然是神射手就该远远射箭,不该是满身血污才对:“为解救卫军而陷入重围了吗?” 楼令大概能知道士燮为什么会那样问,答道:“我帮卫军解围了。” 至于杀进齐军营寨,再杀穿出去为卫军解围?楼令自己说会像是在吹嘘,让士燮从第三方那里知道就好了。 士燮邀请楼令一块回营,路上询问交战的过程。 这让楼令挺难受,不太好吹嘘自己的战绩,只能挑卫军与齐军的交战过程来讲。 “卫军怎么能够因为齐国庶人参战而大意呢?我们应该引以为戒,不能小觑了战场上的对手。”士燮听完,讲实话就是认定卫军高层有些不堪。 到了营盘内,士燮与楼令一块来到郤克的军帐。 郤克看到士燮和楼令一同过来,没有将疑惑藏在心里,直接问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路上遇见上军佐,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请教上军佐一些事情。”楼令最先开口。 本来要说话被抢先的士燮,他先看了一眼楼令,再笑呵呵颔首,并没有开口讲话。 其实,楼令在今天之前,有跟士燮在同一个场合,两人也没有正经交谈过。 所以了,今天还是士燮与楼令进行正式的交流。 楼令不知道士燮对自己是什么印象,他倒是在一番交谈后,认为士燮只要不是伪装,看上去为人比较温和。 这样楼令更新了一些认知,比如之前没有与士燮正经相处,仅是从一些范氏的传言,以为范氏像郤氏是个霸道的家族,范氏的核心人物也会像郤氏那般高傲。 士燮过来是向郤克汇报战绩。 楼令是同样的目的。 只不过,士燮的地位比较高,肯定要等他讲完,才轮到楼令来汇报。 听下来,楼令对上军今天历经的过程有了了解。 上军杀到“临淄”城下算是亮点,可是没有一再击溃齐军,他们又怎么能够逼近“临淄”城呢? 因此,上军肯定是取得了大胜,区别仅在于斩获多少,又是俘虏了多少齐军。 郤克等士燮汇报完,看向楼令,问道:“我听说你从齐军营寨里面杀出,为卫军解了围?” “是这样的……”楼令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楼令的汇报只提到几个重点,没有事无巨细全部讲清楚。 由于全是重点的关系,他人听取汇报并不觉得枯燥,甚至由于楼令口才不错的关系,听者很是津津有味。 到现在,士燮才知道楼令给卫军解围的方式,心想:“楼令刚才不提自己,显得很谦虚啊?” 现在,虽然楼令在讲自己的战绩,但是用汇报的方式,跟刚刚楼令独自跟士燮讲是两回事。 至于己方死伤多少,又是有多少斩获? 己方的死伤需要时间来清点。 斩获多少倒是可以比较不靠谱的汇报。 “我们抓回来的战俘有六百余人,甲胄有七副,武器约是四百来件。” 郤克只是点了点头。 “你怎么还没有走呢?”郤克看向了士燮。 这不是士燮还有事情没有讲吗? 楼令汇报完毕,提出告辞。 “你且留下。”郤克示意楼令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军帐内能够坐的地方很多。 由于帐帘一直放下,再加上帐内一直燃烧油灯,其实帐中光线昏暗的同时,空气显得很闷,还满满的油脂味道。 士燮才被郤克问为什么没有走,一转头让想走的楼令留下,搞得心里有些无语。 “中军将,我们已经重创了齐军。今天打到城下,引得大量齐军上城墙射箭,也有大批齐军从城门杀出来……” 士燮在讲自己的判断。 话看似不少,核心意思就一个:压根不可能攻克“临淄”城,要不就趁现在没有吃亏,赶紧撤军吧。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孙林父来了。 孙林父进来先对郤克和士燮分别行礼,最后竟然也对楼令行礼。 一国的卿大夫对楼令行礼,是楼令能够受下来的吗? 楼令从座位站起来避开,说道:“卫卿是在折煞我啊!” “令大夫挽救了我方的败局,这一礼应该的!”孙林父一脸的认真。 楼令只是站着不讲话。 “好了,既然卫卿感谢,你受着便是。”郤克非常不喜欢因为礼节而互相谦让。 楼令尴尬地笑了笑,对孙林父行了一礼,才重新回去坐好。 “卫军还能够继续打吗?”郤克问道。 孙林父正是为了来说这事,道:“今天一场乱战,我军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意思有点明显,不想再接着打了。 郤克没有掩饰不喜,甚至直接说道:“卫军只参加一次作战,怎就不行了呢?” 孙林父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亲自前去救援卫军的楼令倒是知道实情,一场跟齐军的乱战下来,卫军的损失确实是不小。 那也是打乱战本来的模样,无论胜败反正伤亡都不会少。 第187章 好幼稚啊…… 孙林父带来的部队虽然是正规军……,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士”、“徒”组成的军队,问题出在卫国先派军队救援鲁国,前去救援鲁国的卫君遭遇惨败,后面晋国邀请卫国一起讨伐齐国,卫国征召起来的军队质量真的就挺一般了。 正是因为孙林父统率的这一支卫军挺一般的关系,他们在出现失误之后被齐军拖着打乱战,蒙受了极大的损失。 毕竟,因人而异,不是吗? 人有不同,士兵或将领怎么会是一样的素质呢。 正规军的优势在于能够结阵而战,有了阵型就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去杀死杀伤更多的敌人。 如果是那种混战的情况,打起来更多是看重武勇,只是武勇的人也会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打起来根本就是拿人命在硬换了。 “那样的乱战,谁被搅进去都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齐国拿庶人跟联军拼消耗的目的达到了啊。”楼令仍旧不理解齐国庙堂怎么就能够拿人命不当一回事。 孙林父还在继续诉苦,讲的基本是卫国面临的实情。 只不过,卫国为了救援鲁国而损失惨重,关晋国以及郤克什么事? 郤克只觉得自己被卫国轻视了。 “什么时候撤军,我自有决断。”郤克倒也不是在说气话。 他们抵达“临淄”城外只是进行一次正式的交战,联军马上撤兵的话,恐怕会被列国解读为齐国获得“临淄”保卫战的胜利,联军这一边战败才撤走。 孙林父又被郤克哽了一次,脸颊不断抽搐,一边看向士燮,等着士燮发表一些什么。 “关乎撤军,需要找合适的机会。”士燮当然想撤退,问题也要看时机。 孙林父闭眼做出深思状。他能不知道撤军需要看情况吗?只是表达己方的意愿罢了,又一次被郤克摆脸色。 现在的关键是什么? 一旦卫国与晋国解除盟友关系,楚国和郑国都不会放过卫国,卫国也已经跟齐国结仇,三个国家就该合伙或是轮番来攻打卫国了。 因此,卫国现在绝对不能跟晋国闹翻的。 卫国不止实力明显不如晋国,卫国对晋国还有很强烈的依赖性,怎么能够不让孙林父选择进行忍耐呢? “郤克对谁都是那样,不是只针对或刻意针对我啊……”孙林父自己进行心理辅导。 这一次不是聚集的聚会在孙林父告辞之后散去。 楼令回到自己的营区,喊来楼见,问道:“伤亡怎么样?” 楼见一脸肉疼地说道:“我方阵亡两人,失踪了二十七人,有三人重伤,几乎人人带着轻伤。” 这只是老楼家参战人员的情况,没有将郤氏的伤亡计算进去。 郤氏那边的伤亡由郤武去进行清点,他们阵亡十六人,失踪了三百一十二人,重伤三十一人,应该只有极少数毫发无损? 之所以判定为“失踪”,主要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是冲进齐军营寨厮杀,后面又凿穿营寨杀出去,一路根本就没有停止过运动,哪来的机会搬运尸体? 而少量判定为阵亡的数量,他们是战死后留在战车内,才能够被带回营地。 至于说战果怎么样? 讲实话,当时的楼令亲自冲杀进去,几乎全场处在前线,目所能及的地方就那么大,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战果。 楼令不靠谱的进行估测,一战打下来应该是杀死五六百齐军(含庶人),对齐军造成的伤患不会低于三四千。 带回营寨的那些战俘?那是楼令等人冲出齐军营寨,后面跟卫军打配合所俘虏。 如果仅是算损失与收获,老楼家当然是赚了。 只不过,涉及到人命的层次,没有赚不赚那么一说。 楼令沉默了一会,问道:“战死和失踪……都是谁?” 倒是没看到楼见有太明显的哀伤,拿来竹简念起了名。 一连串的名字念下来,楼令发现并没有核心族人阵亡或失踪,听到的名字倒是都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大多连正式交谈都没有过。 这种情况很现实,楼令是一家之主,对能够纳赋的人必须有印象,只不过因为需要记住的人太多,平常短暂接触的人也多,太难与生活圈之外的人进行长时间交际了。 任何一个一家之主都是那样,导致想亲自发现人才几乎没有可能,只有谁进行推荐才能正式进入视野范围并记住。 当然了,记住是一回事,该讲究任人唯亲可不能忘了。 所以,除非像楼令这种有一身不好被取代的技艺,要不然想出头的难度绝对超乎想象。 翌日。 晋军与卫军再次出营地去觅战。 这一天,齐军仍旧守营不出,只是也没有挂起免战牌。 “齐人想重复昨天的战术啊?”士燮派人前去邀战,并且正在思考要不要攻打齐军的营寨。 卫军那边干脆就停在齐军营寨前方三百米,连派人过去邀请出战都没有。 一直持续到近正午时分,一场小规模的交战都没有发生,晋军与卫军有序退回自己的营寨。 在接下来的三天,每天都是晋军和卫军去齐军营寨前列阵,齐军坚守己方的营盘,三方没有实际厮杀。 到第四天,晋军和卫军仍旧去觅战,齐军却是在营寨内开始语言攻击。 齐军这是想要激晋军或卫军攻打营寨,翻来覆去骂的也就那些话,不过却是将晋军气到不行。 “这就愤怒了?”楼令真没有听出齐人骂得有多难听。 齐人骂得也就是“胆小如鼠”,“来啊,来啊,来打我啊”,等等之类不带脏字的话。 在第四天恰好是中军出战,指挥军队的人便是郤克。 “还真上了啊……”楼令看到有晋军向前推进,心里比较愕然。 这种再初级不过的激将法……,也行? 楼令不认识带队上前的人,只看到上去的晋军迎着射来的箭雨开始冲击辕门,又看到大批齐军开始向栏栅处集结。 再一次的交战在齐军的栏栅里外爆发,只不过双方大多数人是用弓箭在对射。 其实,对射的弓箭手并不多,齐军那边约是三千左右弓箭手在放箭,晋军这边的弓箭手绝对不超过一千的数量。 “令,中军将召唤。”郤武亲自过来。 楼令突然间感到有些不妙…… 第188章 好用也别往死里用啊! 楼令来到郤克这边。 “令,你率一‘师’增援郤护。”郤克直接吩咐。 楼令就知道会是这样,先行礼表示会出战,后面又说道:“我的本部人人带伤,战车损坏了四乘,仅有不到二‘卒’能够出战。” 参战且实际发生厮杀,人员和装备肯定会出现损失,区别在于多少而已。 楼令有些夸大,只是绝对在合乎情理之内,有人去检查,找不到太大的毛病。 “那样兵力够吗?”郤克视线不在楼令身上,说话时看的是智首。 “我这边出两个‘旅’给令。”智首说道。 郤克脸上立刻泛起笑容。 那就是有将近七个‘旅’归楼令指挥着作战,编制内有一百四十乘战车,加上车组成员一共三千五百左右的官兵。 这一次不是郤武的部队了。 郤武的部队一样历经过交战,出现了编制上的缺员,尽管已经第一时间进行补充,重新磨合需要时间,有来自非郤氏的部队充填进去,需要更多的时间了。 出去的楼令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等了一刻钟,等来了智氏的智皓。 “我绝对听从令大夫的指示。”智皓不是旬氏的嫡出子弟,用庶出的身份打拼获得‘旅帅’的军衔,想来是有本事的。 只不过,楼令并不认识智皓,见面了也不可能问出身。 因为换了部队的关系,楼令尽管得到冲阵的任务,心里下的决定却是悠着点来。 他们在己方营盘前面整队,耗时约是半个钟左右。 在这种时间内完成阵型,倒是让楼令看出新掌握的部队素质并不差劲,一时间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更大胆一些。 “还是悠着点来吧!”楼令在这一战立下的功勋已经足够,不需要为了功勋多冒风险了。 另外,楼令着实也是怕了郤克,担忧郤克觉得自己好用,一再往死里用。 即便是再锋利的兵器,频繁进行使用,一次比一次不爱惜,有一天总是会断裂,不对吗? 人不是兵器,失误的机率远比兵器断裂更大,得到任务之后一次次完成,必然要接到更为艰难的任务,有那么一天会出现不堪重负的情况。 好吧,更现实一点的来说,楼令已经知道不是立下多少功劳就能够获得多少赏赐,导致压根不想去拼命。 类似楼令有这种想法的人挺多,每名一家之主只愿意接受力所能及的任务,一旦超过能力的极限,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就会推辞。 而在这个时代,贵族带着家族私军前来服役,他们不接受无法完成的任务。 在“刑不上大夫”的规则下,贵族是军法属于管不到的阶层,回去之后会不会遭受国君的处罚都不一定。 这也是主将必须拉上自家私军的原因,军中的军衔越高,需要携带的私军就越多,为的就是避免下达指示遭到拒绝又难以处置。 如果不发生意外,也就是栾书掌权并主导晋国变法,军队的情况将会出现改变,变得与列国完全不一样,晋国会开始真正的崛起。 楼令率领部队靠近战场的时候,将部队停在上军阵列的后方,他自己单车去寻找旬庚了。 “你怎么上来了?”旬庚是真的感到意外。 毕竟,楼令以军衔只是“旅帅”而已,参战之后几乎每次交战都有他的身影出现在前线,哪怕统率的麾下以郤氏占多数,楼氏总不能拒绝参战。而自己家族的私军压根不是那么往死里用的! 楼令也很无奈啊! 只是,楼令不能将无奈表现出来,说道:“我得到中军将的吩咐,来前线寻找机会突破齐军的营寨。” “你带来了多少部队?”旬庚先问这个。 楼令答道:“带来了将近七个‘旅’的兵力。” 现在的一个“军”满编状态下有二十五个“旅”的编制,讲实话就是来了七个“旅”不算少了。 旬庚抬手指向了正在爆发交战的位置,说道:“我尝试打开缺口,你能否率军冲杀进去?” 那一边,双方从远程对射已经演变到在栏栅位置,用“线列战”的方式进行交战。 仅是从交战地点来论,晋军无疑是在欺负人。 不过,那是齐军根本不出营列阵,怪不得晋军逼到营寨栏栅处。 楼令看了一小会,说道:“我冲进去之后,还请上军将派遣部队及时跟上。” 旬庚却是“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可不想被娇娇追杀。” 怎么突然间这么皮了这么一下? 楼令跟着“哈哈”笑几声,行礼之后走向自己的战车,登车再让追控制战车回去本部。 得到什么样的军令,不能只是楼令洞悉。他将几个‘旅帅’召集过来,说道:“我们将第一支冲进敌军营寨。” 这些“旅帅”听后兴奋了起来。 楼令又说道:“你们只需要时刻注意我往哪里冲锋,牢牢地跟随着我。” 他们一致行礼,应道:“唯!” 这样的举动只说明一件事情,他们相信楼令能够第一乘冲进去,再带着他们在敌军营地内肆虐。 本来有不少话要说的楼令决定将话咽回去,让他们各回本部。 “我自己都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楼令暗自苦笑。 在旬庚的调动中,上军的军阵进行了调整。 楼令补上了空位,原地等待期间频频在战线与旬庚所在的位置来回注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才收到出战的命令。 “追啊,记得有人射箭就躲在车壁后面。”楼令对一脸兴奋的追进行嘱托。 追却是说道:“我愿意为家主挡箭。” 他的父亲田以前是楼令的驭手。 到了现在,楼令都不知道田是怎么阵亡的。 而追的母亲告诉他,父亲田是为了楼令而死,楼令既然给了他‘士’的身份,他也应该为楼令而死。 因为楼令不止给了追‘士’的身份,还赐予了百亩土地,使得他们一家一跃超过当代的绝大多数家庭。 追并不怕自己战死,也知道一旦为楼令而死不会亏。 至于追没有子嗣?那根本不是问题,家里还有两个兄弟。 楼鱼也是一脸坚定地说道:“我同样愿意为家主而死。” 这个不用说,作为近亲的楼鱼愿意为楼令而死属于应该。 只不过,战前说那样子的话,是不是显得很不吉利啊? 第189章 战场无亲情 冲锋了,楼令又是在前,率先冲进上军打开的缺口。 这一冲进去,楼令立刻大喊:“避箭!!!” 齐军早有准备,看到晋军增援上来,三个朝向射来密集的箭矢,主要针对的就是晋军战车。 百米距离的话,箭矢大约需要飞两个呼吸的时间,足够楼令举盾,楼鱼则是护着驾车的追。 密集的箭雨落下,楼令听到了密密麻麻的磕碰声,耳边同时也传来了马匹嘶鸣与人的惨叫声。 齐军并不是只射一波,他们射完第一箭,下一箭又离弦而出。 楼令感受到车速先是降慢,随后车架猛地一顿,知道拉车的战马倒毙了。 “躲着,别起来!”楼令喊完却是自己跳下车,再对后方跟上来的步兵喊道:“随我来!” 正常情况下,弓箭手第一轮射战车,下一轮就该是针对跟上来的步兵纵队。 楼令知道不能退,一旦转身向后跑,不止会被箭矢射倒一大片,敌军也将趁机追杀。 所以,一定会有大量死伤,前面的士兵却只能迎着射来的箭雨向前冲锋,不然前面的士兵调头跑,会跟后面上来的人发生冲撞不说,该是卷走友军再导致未战而败了。 在后方的晋军弓箭手并没有干看着,他们得到指示向前对齐军弓箭手进行压制,奈何就是射出去的箭矢数量有点少,只能是稍微压制齐军的弓箭手。 楼令向前冲锋期间没有再被箭矢袭击,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很担心跟在后面的步兵。 只不过,楼令现在再担忧也没有用,有那个时间不如跑得快一些,赶紧冲上去与齐军进行近身战。 在距离齐军约六米的时候,楼令弃掉了手里的盾牌,改为双手持戈。 跟在楼令身后的步兵该是有十四人,其余在刚才的箭雨覆盖中阵亡或受伤留在原地。 后面的梯队,每一个“两”都支离破碎,剩下人数最少的“两”竟是只有七个。 只是吧?没有身穿甲胄,手中没有盾牌,面对箭雨覆盖是这般模样没错了。 中箭立刻阵亡的人不会多,大多就是受伤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后面得到良好医治,十天半个月就能够行动自如了。 要是楼令胆小一些,又或者勇力一般,看到后方能够第一时间跟上来的袍泽不超过六十,该是心里迟疑放慢脚步。 “是他!” “就是他!” 楼令已经听得懂一些齐语,冲上去发生交战,听到周边的齐军大声呐喊,手里没有停,心里莫名地续了一句:“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尽管场合有些不对,楼令自己在心里续上那一句之后,忍不住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这种一边杀人一边肆意大笑的模样,惊骇到了不少齐军,也激怒了不少齐军。 晋军这边却是士气大振。他们的想法太简单,带队官那么武勇,一边杀人还一边张狂大笑,简直是豪迈到了不行,怎么不让他们感到振奋呢? 不管齐军是惊悚还是愤怒,没有例外的就是根本挡不住楼令的一击。 楼令其实也没有使用太多的技巧,玩得就是一力降十会,手里的戈杆碎裂就抢来一把,如此这般反复向前攻击。 这样看的话,楼令其实不应该使用战戈,应该拿狼牙棒或是战斧之类的长柄重兵器? 等待冲进营寨的晋军与齐军发生短兵相接,齐军的弓箭手不敢再射了。 由于齐军弓箭手停止放箭的关系,后面涌上来的晋军数量更多,双方大多数时候扭曲着战线互相来回拉扯,很多时候是楼令突破了某处,晋军杀上去逼得齐军不断后退,可是等楼令转移到另一处,杀上去的晋军又被抵挡住。 总体来说,晋军是在往前持续推进,奈何晋军数量太少,齐军的数量又太多,并且齐军都是正规军,不像上次被楼令一冲就崩溃。 “要是有一批披甲执锐的人,我不至于这样啊!”楼令杀死或杀伤的人不少,心里却是有点憋屈。 这种不断突破却是一次次又被补上缺口的交战,变成了原地拉扯拼消耗,继续这样打下去,楼令觉得部队会被拼光,自己也将陷入重围。 “齐军大部分都涌向令那一边了?”旬庚问道。 士燮刚才亲临一线,答道:“是的,这一边的绝大多数齐军都被吸引了过去。” 旬庚先点了点头,吩咐程季,道:“你率一‘师’迂回,从另一个杀入。” 程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不是去救援令吗?” 旬庚说道:“那便是在救。” 程季这一次忍住没有反驳,应“诺!”去调集部队了。 “上军将对令很有信心啊。”士燮说道。 旬庚只是看了一眼士燮,没有做什么解释。 讲实话,旬庚是有些担忧楼令那一边能不能撑住,只是他要为整个上军负责,最应该做的是率领军队取得今次交战的胜利。 这样的话,旬庚在看到楼令所部吸引并拖住绝大多数齐军,最不该做的就是增援楼令所部,正确做法是寻找齐军的薄弱处进行攻击。 “我让渥浊率三‘旅’增援令。”士燮说道。 旬庚本来在看两军交战,听到士燮做出那种决定,收回视线看着士燮,说道:“上军佐很欣赏令啊?” 士燮愕然,问道:“不该救援吗?” 旬庚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说道:“这一战由我指挥。” 士燮笑笑不再说话。 旬庚却是向士渥浊下令:“你率二‘旅’增援令。” 尽管旬庚是上军将,问题士渥浊是范氏的人,哪怕在同一个军团,讲究规则是不能越过士燮进行指挥的。 士渥浊并不马上接令,只是看向士燮等待指示。 然后,士燮知道这是旬庚在反击。 反击什么?不是士燮屡屡对楼令表现出垂涎吗?要是旬庚不反击,岂不是显得软弱。 “还不应命。”士燮对士渥浊说道。 士渥浊这才向旬庚行礼,应道:“唯!” 而在前线,楼令率部与越打越多的齐军交战,逐渐变成在苦苦支撑了。 在楼令打算率部边打边撤的时候,听到了齐军那边爆出喧哗声。 楼令目所能及的视野并不宽阔,无法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散散落落听到只言片语。 “有友军从其它位置突破了?” “我成了刀,吸引齐军主力?” “这样也好。不着急撤,相反杀穿敌军的机会来了!” 后面,士渥浊增援上来,更加让楼令认为是机会降临…… 齐军先被楼令吸引,他们其余薄弱位置遭到突破,必然调动援军过去。 这种现象之下,谁给谁挡刀,还指不定啊! 第190章 我在带头冲锋! 旬庚可不止安排程季率军冲击,一共派出去三支部队,无一例外都是抽使用冷子的方式。 这要怪齐军拒绝出营摆阵交战,换作是列阵而战的方式,打的就是“君子之战”的模式,一切自然有其条条框框的存在。 因为不是进行堂堂正正之战的关系,齐军可以在营寨内设伏,晋军自然也能迂回攻击齐军的薄弱之处,等于加入比拼军队素质之外的战术了。 由于晋军从另外三个位置发起攻击,齐军的统帅国佐才算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紧急调动军队顶上去的同时,不得不抽调正面战场的部队。 齐军在营寨内接战,有着众多的帐篷、窝棚、栏栅,鹿角等物,他们其实根本无法立下什么大阵,再因为一直移动的关系,慢慢也就变得挤到了一块。 楼令让前来支援的士渥浊率部顶上去,又是等到战线稳固下来,他才带着几乎人人带伤的疲惫之兵退到后面进行休整。 “尽快搬离无法继续作战的伤患,互相帮忙包扎,你们包扎完,去帮郤氏和旬氏的伤兵。”楼令也挂彩了,只是伤势没有大碍。 楼鱼现场为楼令受伤的手臂消毒,随之又用纱布进行包扎。 消毒用的是蒸馏来的酒精,到底有多少度,没有相关的工具进行测试。 纱布这种东西很早就出现在诸夏文明,尤其是吴国的整体经济十分依赖纺纱的出口,一旦浣的纱卖不出去,无法在外采购粮食,整个国家都要出现问题。 与吴国一样依赖纱布出口的国家还有越国,甚至越国对浣纱的依赖性还要超过吴国。 吴国的最大贸易对象是宋国。 越国则是对吴国和楚国出口纱布。 因为没有麻药的关系,楼令在消毒的时候,疼得整张脸都扭曲,汗水瞬间布满了额头,衣服遮掩的地方也是全部湿透。 那真的很疼,比被切开的时候还要痛十倍以上,疼到了没有咬住木棍会让牙龈出血的程度。 楼令并不知道麻药怎么制作,其实懂得制作现代麻药,以当前时代没有相关工业体系也制造不出来。 至于麻沸散?哪怕是学历史或中医的专业,大概也是不知道配方的吧? “先这样,战后再缝伤口。”楼令动起手臂试了试,包扎很紧是影响了灵活度,好过流太多的血,搞到最后流血致使虚弱脱力,或是干脆在战场上休克过去。 其余人还在继续处理伤口。 老楼家的“士”或“徒”多少掌握了包扎技巧,只不过并非人人都有酒精,有也没有那么勇气在战场上消毒,仅仅是包扎伤口。 等老楼家的自己人弄好,他们才去帮郤氏或旬氏的伤患。 “多谢令大夫!”智皓特地过来道谢。 而智皓来道谢的原因太简单,老楼家这边教了旬氏众人的包扎技巧,比他们胡乱搞更加科学。 包扎自然也是一种科学,包括缝伤口以及进行消毒避免感染,还有怎么去绑好布带。 如果仅仅是包扎,别以为古人就没有脑子,不会用布来包扎伤口。区别就是他们不知道带有细菌的布来包扎伤口,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同时不会去缝合伤口。 有休整的时间对楼令这一批人很重要,他们之中失去战斗力的伤员被带回营地,受伤却还能参战人包扎好了伤口,休息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才进行整队。 “点完人头了吗?”楼令问道。 刚才,楼鱼负责去点算仍有战斗力的人员,答道:“有两千九百余人。” 那么就是在之前交战中,失去了六百左右的战斗力。 楼鱼补了一句:“我过问了,运回去的伤员约有三百。” 这样的话,一阵激战下来,不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有将近三百人倒在这一片战场上。 楼令在之前有大略判断,知道大多是死在短兵相接之中,多数伤患则是齐军弓箭手造成。 这个当然跟目前的兵员素质有关,面对箭雨覆盖知道怎么去避免要害中箭,自然也就不容易死在箭矢之下。 中了箭伤,四肢中箭还好,哪怕方式不对,取箭也不太容易毙命;一旦是躯干中箭,怎么来取出箭就很考验人,不慎可是会要人命的。 在这一项医学方面,老楼家依旧取得了成就,仰仗于楼令“发明”了很多新刀具,再加上有足够多的素材,怎么都能得到一个熟能生巧的结果,有充足的经验自然更容易避免出错。 楼令来到前沿,对着士渥浊大吼:“轮换!” 士渥浊其实也觉得要顶不住了,听到指示赶紧先应下来,再接着游弋通知各部做好后撤准备。 他们面前的齐军数量减少了很多,不是出现这种变化的话,士渥浊也就三个“旅”的兵力,怎么可能稳得住战线。 再一次换成楼令来主导攻击期间,齐军尝试抓住这个机会向前突破,结果是想突破的齐军迎头撞上楼令率领的部队,交战不足半刻钟齐军被打崩了。 那是齐军没有进行轮换,楼令等人反而得到了约两刻钟的时间用来休整,变成楼令所部体力较为充沛,没有得到休整时间的齐军则是疲惫状态。 “杀!!!” 楼令将断掉的杆掷出去,随地又捡起一杆戈,再一次带头发起冲锋。 他们这边完成突破,大批的晋军跟在楼令身后挺进。 另外三个地方的交战,有一处的晋军被迫撤退,两支晋军则是与齐军保持酣战状态。 身处厮杀场地的楼令仍旧无法纵览全局,入眼之处到处都是站立或移动状态的人,自己又要应对眼前的敌人,哪有精力再观察更多? 这般杀着杀着,楼令突然发现前面空了。 “凿穿了?”楼令体力还比较充沛,只是脑子有些发木。 刚才那种人挤人又要厮杀的情况下,换谁都会脑子陷入麻木状态。 在凿穿敌军之后,楼令突然间可以有开阔的视野,呼吸也能更顺畅,发木的脑子才慢慢恢复清醒。 “那是……齐军统帅?”楼令看到了立起来的巢车,也看到了那杆大纛。 这让楼令转身看向己方部队,目测之下跟上了三百余人,其余则还是落在后方。 楼令抬起手臂指齐军的大纛,对那三百余袍泽大声问道:“还能战吗?” 众人看向楼令所指的位置,看到了那一杆大纛,再疲惫的人都吼道:“能!!!” 那还耽误什么? 楼令又再一次带头发起冲锋…… 第191章 高层:怎么就突然胜利了? 国佐在兵力的调动中明显出现了失误,他一开始投入太多的兵力去阻止楼令进行突破,导致其余区域的兵力出现空虚,后面有三支晋军杀进营寨,又从正面战场抽调太多的兵力,以至于正面战场被楼令率兵凿穿。 当然了,不能说国佐调动充足兵力去阻止楼令从正面战场突破错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抵挡,能不能挡住楼令所部的突破都是一个未知数。 国佐的最大的失误就是错信了齐军各部的素质,认为他们能够在预期时间内完成调防动作,不会在调防期间出现大问题。 然而,很显然是国佐错误地估算了麾下军官的素质,尤其是小看了旬庚在战术调动上的能力。 在楼令成功凿穿齐军阵型之前,齐军好几个地方就是陷入危急状态。 好几个区域同时出现问题,国佐只能再调动部队填补上去,部队不断调着调着,齐军的预备队几乎全投入战场,中军的位置自然也就空了。 楼令看到的那杆大纛正是国佐的军旗。 当前的“帅旗”依旧没有布料旗面,它会用大杆进行加高,再将一杆较细却是有着动物皮毛、尾巴、翎羽的旗帜绑上去。 大纛 “将主!” “有晋军杀来!!!” 国佐刚才的注意力全在西北侧方位,听到喊声开始四处张望,看到有一支约三百来人的晋军正在朝自己位置杀来,忍不住露出错愕的表情。 正在杀来的这一股晋军,他们是从正西方向的位置出现,怎么让国佐不知道是来自哪一支晋军呢? 只不过,国佐仍旧感到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为什么说不可能?因为国佐投入兵力最多的就是正西面的战场,那边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怎么看都该是双方皆为精疲力尽的状态,谁都不容易打崩谁。 即便是某一方能够取得推进,不该是谨慎再谨慎,不敢轻易突进得太远吗? 现在怎么回事?不但有一支晋军凿穿齐军本阵,还敢向着大纛位置来杀,他们不怕来得了回不去嘛! 国佐看向己方预备队,一看之下给愣住:“怎么就剩下一千的样子?” 国佐记得之前看的时候还有上万,之后也没有再进行过抽调。 那并不是国佐下令调动,其实是在指挥城池保卫战的高固发现某个局部的齐军有些顶不住卫军,随后高固派人到国佐的营寨抽到了属于高氏的部队,前往支援跟卫军交战的齐军。 更后来,有晋军做出威胁“临淄”的姿态,高固不止从城内派出一支齐军前往阻拦,又从国佐这里抽调了部队。 所以,国佐印象中还有一万左右的预备队,真的看过去的时候,目测之下却是剩下一千不到了。 这个发现让国佐错愕的同时又懵逼,懵逼完了却是惊慌了! “赶紧让他们上去迎敌!!!” 喊完,国佐已经意识到不妙,让下面的人降下巢车。 那一支杀来的晋军速度实在太快,一点都看不出历经一个时辰血战后的疲惫,可是看外观又明明经历血战。 国佐下了巢车,得知是高固一再调动自己麾下的部队,气得破骂发出大骂:“混账东西啊!这一战如果打输,责任不在我,在高固!” 一千齐军上去拦着楼令所部,他们是在奔跑状态下相遇,双方都没有阵型可言,开打就是乱战。 这是楼令根本不想停下来重整队形,齐军则是想组织阵型却没有时间。 “家主,后方又上来百余人。”楼鱼进行汇报。 楼令转头看过去,看到楼鱼竟然没了一条手臂,心里一沉的同时,没有时间悲痛,应了一声,继续杀死杀伤眼前的敌军。 上了战场要有随时丧命的心理准备,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死,才有了“将军百战死”这诗句。 在战场上受伤更是几率极大的事情。 冷兵器时代失去四肢,只能说机率无限高了。 楼令真的没有时间来为楼鱼悲痛,甚至对其破骂:“残废了,还不滚回去后方!” 楼鱼咧嘴一笑,笑得血水从嘴边流落,倒是听话向后方跑去了。 楼令感到生气是有原因的。 老楼家的核心族人就那么多,楼令着重培养的人之中就包括楼鱼,结果楼鱼现在给残废掉了。 当然,只要不是战死,没了一条手臂其实也只是肢体残缺,只要心志不丧失,人就不算完全废掉。 心中有怒气的楼令打起来更加凶残,到后面干脆就扛着盾作战,一次撞击能够把齐军撞飞,砸下去就让对方吐血。 一千前来拦截的齐军,他们在乱战的状态下本来就感到吃力,尤其是楼令每冲向一个地方,该处必然被突破,谁都知道要是没有援军过来,恐怕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后面,不断有晋军过来,等待该位置的晋军数量增加到五百左右,齐军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六百多还能行动的齐军转身逃跑了。 这边交战进行的时间,其实也就一刻钟不到。 最先跟楼令杀上来的三百晋军,等当面的齐军崩溃逃跑,幸存不到百人的数量。 所以,混战的状态之下,真的没有真正的赢家,比的仅是哪一方的损员较少罢了。 有些气喘的楼令看到巢车之上没有了人影,暗骂了一句:“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不过,齐军的大纛仍旧被高高竖起。 楼令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下去,对着众多袍泽喊道:“随我前往缴获大纛!” 周边的晋军轰然应:“诺!!” 这一路上去,只有散散落落的小股齐军尝试前来阻拦,他们的阻拦非但没有功效,甚至都耽误不了楼令等人的太多时间。 等着来到齐军大纛之下,楼令丢掉了手里的盾牌,抱住旗杆用力一拔,直接就将旗杆拔了起来。 “楼令!!!” 楼令听到喊话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一看直接大喜。 “齐卿?勿跑!令有一块美玉奉上!” 本来因为要失去大纛而愤怒的国佐,他听到楼令那么喊,什么怒气瞬间消失,很干脆地撇开脚丫子就跑。 楼令既然看到了国佐,怎么可能放过呢? 现场就出现了那么一幅画面,抱着大旗杆的楼令领着一队人在追,国佐则是带着一帮人在溜。 外围的人看到那副场景,很多人揉了揉眼睛。 他们看旗杆就能知道有多重,别说旗杆的长度超过五米,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抱起又粗又长的木杆,别说是抱着快速奔跑了。 楼令奔跑的速度并不慢,期间遇到前来阻拦的齐军,抡起旗杆就是横扫,谁被扫中都直接倒飞出去。 跟随的晋军看到主官勇猛成那样,并发出百倍的勇气,身上的疲劳大部分消失,挥动武器更加有力。 这就是勇将的作用,以自身的勇猛激发麾下士兵的勇气,使得他们在振奋之下将十成的实力发挥出十二成。 楼令一直在拉近跟国佐的距离。 因为国佐一直是在逃跑的状态下,导致这一边战场的齐军也就失去了指挥,哪里需要增援而没有得到支援,哪里的部队暂时无事可做变成存在形式的部队。 这样一来,战局慢慢被晋军扩大优势,大有击溃这一支齐军再占领营盘的趋势。 楼令跑着跑着,看到左边一名袍泽身上有带着弓箭,喊道:“将弓和箭给我。” 这名晋军没有半点犹豫,将弓箭一块奉上。 楼令丢掉旗杆,换成挽弓的姿势,瞄准国佐的右小腿射了一箭,看都不看结果,拆掉大旗杆,拿着小旗杆就跑向国佐的位置。 那一箭准确命中国佐的小腿,疼得他额头一直冒冷汗。 在楼令接近时,再一次遭遇到齐军猛烈的反扑,只是他并非一人独自上前,有近百没有掉队的晋军一直跟着。 短暂的拼杀之后,楼令站到了国佐的面前,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对着跌坐在地上的国佐说道:“令知道这一块不配送给齐卿,只是请齐卿收下。” 齐国的卿大夫跟晋国的卿大夫不一样。 晋国的卿大夫有固定的军衔,也就是军将或军佐。 齐国的卿大夫比晋国卿大夫要多得多,只是齐国的卿大夫不像晋国卿大夫会有固定军衔。 “怎么,齐卿要拿石头丢我吗?”楼令看到国佐手里捏着一块石头。 前面那一战,高固不是拿石头砸人吗?对于齐军来说是一件鼓舞士气的事情,在晋军这边则纯粹是一件笑话了。 国佐松开了紧握的石头,抽搐着脸颊,说道:“令大夫知道玉配不上我,怎么还递上来呢?” 楼令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废话,快步上去将玉强塞在国佐手里,又将国佐给单手夹在腋下,大喊:“我已经俘虏齐卿!” 在场的晋军爆发出欢呼声。 看到这边场景的齐军,他们则是露出如考丧妣的神情。 楼令看到国佐在大喊大叫,干脆一拳将其打晕。 随后,楼令将国佐夹在腋下,一边移动又一边让齐军投降。 那些齐军看到国佐被俘,己方的大纛也被楼令拿在手里,稍微迟疑也就投降了。 正在指挥的旬庚还是在多数齐军投降后,才知道楼令将国佐俘虏,并且楼令还缴获了齐军的大纛。 那一刻,旬庚脸色呆滞地对士燮问道:“我们胜利了?” 士燮的表情好不到哪去,倒不是说脸色难看,主要是感到难以置信,应道:“是啊,我们胜利了。” 他们本来都打算撤退了,结果只是打了两次大规模交战,然后楼令却是俘虏国佐,并且有约三万齐军投降,再算上战死或失去战斗力的齐军约有两万,齐国还有多少继续打下去的本钱和信心? 第192章 载于史册 楼令带着大纛以及国佐回到辕门的时候,得到了郤克和智首的迎接。 聚在辕门内外观看的晋军众多,他们认为楼令当得起由中军将和中军佐一起来迎接的待遇。 毕竟,楼令带着七个“旅”就扛住了齐军的主力,不止凿穿了齐军的军阵,重要的是俘虏了城外齐军的统帅国佐以及缴获敌军的大纛。 任谁干出这样的事业,得到再隆重的待遇都不为过,并且一定会被记载于史书,留于后人瞻仰其事迹。 “你很好!”郤克用充满欣赏的目光看着楼令,看上去人非常的振奋。 智首则是看着浑身血迹的楼令,有那么点又喜又忧的样子。 “没有辜负中军将的信任,令俘虏了齐卿国佐,缴获了敌军的大纛。”楼令将国佐放在了地上,高高举起了缴获的大纛。 其实,国佐已经醒来,偷瞄发现来了晋军的营寨门前,不想过于丢脸,假装仍是昏迷状态。 那一支大纛被举起来的时候,晋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郤克大笑了几声,止不住一次喊道:“好好好!” 一边喊着,他一边走近楼令,一点没有顾及会沾到血迹,拿手不断拍楼令的肩膀,拍得血迹乱溅。 楼令身上可不止浑身血迹,甚至挂着不少肉渣、手指、内脏之类,看上去很恐怖的同时,味道方面着实不好。 只是,他们谁会在乎血迹或肉渣等等之类?每一个人都有亲临前线的经历,尽管没有楼令那么夸张,真不至于感到介意。 “我必向君上为你表功!”郤克进行了表态。 楼令自然是进行感谢,再表示愿意为郤克效劳。 等郤克发泄完情绪,智首才走近。 “有受伤吗?”智首能够看到楼令身上有四五支被掰断的箭矢,皮甲一些部件不翼而飞,主体的破损位置亦是不少。 楼令咧嘴笑着,说道:“并无大碍。” 讲实话,楼令穿的皮甲不算太好,他正是知道这一点,皮甲里面的胸前和后背都绑着铜片。 没有那两块护着前胸以及后背的铜片,楼令才不会那么虎。 只不过吧?他的手臂和两腿,受创的位置挺多,没有被切断完全是运气好。 智首是楼令的岳丈,是该更关心楼令的伤势,吩咐道:“赶紧下去疗伤。好了之后,过来见我。” 楼令先应“诺!”,随后向郤克等人行礼,才带着老楼家的人离开。 回到营区,没有参战的人都围了上来。 “安排一个帐篷安置齐卿,命人好生伺候着。”楼令先吩咐楼黑豚,才看向楼见等着听取汇报。 国佐还是假装昏迷,只不过眼皮一直动的关系,一旦注意谁看不出昏迷是假装的呢? 没有人去拆穿国佐在假装昏迷。他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家主,两人伤重,没有救过来。”楼见知道楼令取得了什么成绩,高兴却没有必要多谈,主要完成自己负责的任务。 楼令问道:“是谁?” 楼见讲了两个楼令知道却不熟悉的名字,又说道:“鱼的左臂……” “人没死就好。”楼令还能说什么? 楼见又进行了其余的汇报,比如多少人失去了手或腿,又有多少人失去了手指。 一系列说下来,楼令听得频频皱眉,强忍住才没有叹息或大骂。 是的,晋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老楼家战死了七个人,残废了二十二个人,失踪了三十四个人,其余武器或物资没有算。 如果不是后面能够获得赏赐,简直就是赢了,却是又输麻了。 现在就看国君会给什么赏赐。 不过,老楼家却“士”和“徒”将变成一个事实,正常情况下需要起码三年左右才能够补上来。 楼令亲自去看望了伤兵,检查包扎的情况,再看看截肢的情况,一阵忙下来直接到天黑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郤克派人来邀请楼令前去赴宴。 是的,就是邀请。 不是召唤了。 邀请是对待功臣该有的礼遇。 召唤?那是上对下。 楼令梳洗,消毒又包扎,换上了衣服才过去。 临走之前,楼令特地去看了楼鱼的情况,发现楼鱼精神气没有变得消沉,一点看不出是在强撑的样子,聊几句才离开。 “令!” 楼令进去,看到的人都出声打招呼,他自然是一一回应。 因为楼令刚刚立下大功的关系,座位被安排到仅次于军佐的下方。 发现这一点的楼令进行了推辞,说道:“乃是中军将与各位卿大夫信任,愿意给我立功的机会。我虽然立下功劳,但是在资历和爵位上比不过的人太多,不该坐在这个位置。” 智首、旬庚和士燮要么笑着点头,不然就是一脸真切的笑意。 其余人听后都觉得楼令谦虚,认识的人认为可以深交,不认识的人印象极好。 只有郤克说道:“给你安排在哪里,你就坐在那里。” 旬庚笑着说道:“没有你吸引齐军主力,俘获国佐,缴获大纛,哪有今天的大胜?不用再推辞,坐下便是。” 智首和士燮也是相同的表态。 这样一来,楼令再推辞反而是一种不知好歹。 因为有几位卿大夫的连续表态,其余人自然也就不能苛责楼令居功自傲之类。 众人坐下,一时间全部看向坐在主位的郤克,等着他来对今天的交战进行总结。 “本来已经要退兵,没想到楼令给了本将一个大大的惊喜。”郤克说着看了一眼楼令,随后环视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这样的功劳,值得记载于《乘(晋国史书)》,再汇报给周天子与鲁侯,收录典藏室,用来激励后人。” 当前时代,位高权重的人讲究三不朽,既是:立功、立德、立言。 那么,楼令显然是完成了三不朽中的“立功”这一项,什么时候着书传播,再成为公认有道德的人,将三不朽全部完成,摇身一变成为与周旦(周公)、管夷吾(管敬仲)同队列的圣人了。 什么是公认有道德的人?不是说与人为善那么简单,更不是坚持不懈做好人好事就行,起码要率军消灭一支有名号的异族联盟,或是在诸夏文明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做了关键性的贡献。 如周公旦与管夷吾,他们就是在针对异族中获立不朽战功,同时主政发展民生,留有传世的着作,才成为公认的圣人。 这种标准一直到两汉都没有变,越到后面的朝代,圣人反而变得不值钱,乃至于为了彰显某人而去无视有功绩的他人,甚至进行了有意的抹黑。 如果用真正儒家的标准,反正孔某人绝对无法成为圣人,原因是没有立功,立德也没有,在立言上面弄的是修订鲁国史书《春秋》,因此也不算有自己的着作。 问题是什么?孔门之儒后面依靠数量和变通变成主流,不再学习孔儒的徒子徒孙需要一块招牌,把控朝堂或是成功忽悠统治者,硬生生将孔某人抬了上去。 执政再为诸夏文明定下礼乐制度的周公,谁知道他是圣人? 挽救诸夏文明于将倾的管敬仲,他一度甚至被抹黑。 只有孔某人变成万世之圣。 当然,孔子肯定对文明有贡献,但是他真的没有带兵的经历,为官做事也挺失败。 这件事情给后世之人提了一个醒,立下什么功勋在其次,有没有人帮忙说话才是关键。 所以,孔某人成圣的那一刻,诸夏迎来新变化。 用好话来说:变成极其讲究人脉与人情世故的一个文明了。 难听点就叫:能做事,比不上有人挺。 现在,楼令并不知道载于史书,再被周王室与鲁国的典藏室双双收录意味着什么。 有着现代人心态的楼令,他最为关心的是能够获得什么赏赐。 例如,爵位不会提升,能不能获得新封地,得到的奴隶与物资又是多少,等等能够立竿见影可以增加实力的好处。 宴会上有酒有肉,由于是大胜之后的饮宴,不讲究什么食不语,气氛很是热烈。 前来向楼令邀饮的人很多,大多是爵位同阶,少数几名爵位超过的人。 他们跟楼令邀饮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相信楼令的成就决不仅限于此,哪怕仅是混个脸熟也是极好的。 楼令来者不拒,表现出了极为豪迈的一面,吃得足够饱,喝得足够多,最后很干脆地趴在案几上,再头一歪给睡了过去。 “来人!”郤克看到楼令醉倒,喊来了自己的亲随,吩咐道:“扶着令大夫去我后帐歇息。” 刚才旬庚就想有所动作,结果被郤克给抢先了。 旬庚与智首对视,双双露出无奈的表情。 为什么?论起来,楼令是旬氏的女婿,结果郤克那般表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楼令是郤氏的女婿。 “今天让令顶住齐军主力的事情,我要不要找机会阐述一下用意呢?”旬庚低声问智首。 “我找时间与令讲明白。”智首说道。 尽管楼令立下了大功,遭遇危机却是一件事实。 这样的话,旬庚让楼令去进攻,后面却是由范氏的部队去增援,怎么都算是一根横在楼令与旬氏之间的刺,不解决对双方都算隐患。 楼令醉了吗?他只能算是微醺,不想再接着应酬下去,再来也是用酒精麻痹身上伤势的痛苦而已,醉倒则是装的。 “载于史册了啊?后世的我,看到这一段记载,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吧?” 楼令想着,计算得失,慢慢真的睡着了…… 第193章 新封地? 翌日,楼令睡到了快正午才醒来。 在醒来之后,楼令睁眼看到了卧榻边上站立的两人,稍微愣了一下下,才想起昨晚并没有回去自己的营帐,人在郤克这边睡着了。 “令大夫,主人命我等好生伺候。” 站在卧榻边上的两人,他们并非士兵的打扮,看穿着是郤氏的家仆,其中一人楼令在见郤克的时候能够经常看到。 可能会有人认为家仆的身份很掉价,然而凡事并非绝对,有些家仆在一家之主那边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正儿八经的族人。 楼令起身,说道:“请带我去洗漱,再去谒见中军将进行拜谢。” 其中一名仆人拿来一套衣物,看着衣服以及其他装饰都是崭新的。 另一名仆人去端来了水,肩上放着一块帛巾,随后又去拿来了柳枝、盐巴等物。 柳枝和盐巴都是用来净洁牙齿与口腔。 用柳枝去刮擦牙缝,免得食物残渣留在嘴里,会产生极大的口气,同时也容易滋生细菌。 盐巴看着被刻意碾碎,使用的时候用手指粘上一些,再反复戳自己的牙齿也便是了。 一阵洗漱下来,楼令又在两名仆人的帮助下穿衣,先是更换内衣,再穿上赤红的长袍,系上腰带再佩戴一块压住裙摆的玉佩,一副春秋贵族闲暇时的姿态也就出来了。 晋人很喜欢红色,又在红色上面玩出多种花样,例如弄玄色,或是整出赤红色。 从上古到战国时期,诸夏这边的权贵并不喜欢穿素色,也就是一身的白色,或是一身绿、灰、之类的颜色,好多地方这种衣物是用来参加丧礼才会穿的。 所以,要是一身素色去其他人家里做客,要有连门都进不去的觉悟,挨打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毕竟,穿那么一身素色上门,完全能够视作在进行诅咒。 喜欢穿素色是从魏晋开始。而无论是三国时期的魏国,还是东晋、西晋,其实那一段时期就是诸夏文明最扭曲的时代,玩的就是颓废风格,太多权贵或文化人就喜欢走非主流路线。 楼令来到前帐,看到郤克立刻行礼,说道:“令醉酒,实在……” “好了,别废话。”郤克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个别场合甚至爱玩言语如刃,割别人的脑神经。他指向了一个安排了食物的座位,说道:“吃吧。” 楼令再次行礼,走过去坐下,拿起案几上盛酒的觞就是饮下。 昨晚才喝,醒来又接着喝? 懂喝酒的人,一旦历经宿醉,隔天醒来确实是会再喝一些,只不过是昨晚喝白酒或洋酒,隔天喝点啤酒,能够压制宿醉带来的强烈不适感。 在春秋时代,酒的度数很难有什么讲究,楼令这纯粹就是口渴,有什么就喝什么。 “一大清早,齐君派人过来。”郤克一边处理文牍,一边说道:“齐国要赎回国佐,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 楼令本来捧着碗在喝麦粥,闻言放下碗,坐正姿态,说道:“中军将可以代令做主。” 郤克看向楼令,很认真地说道:“不是非要替你做主,只是国佐必须被赎回去。” “不会亏了你。该拿的赎金,全归你,不会少。”郤克又说道。 这不是应该的吗? 楼令保持住等候聆听的姿态。 果然,郤克又说道:“君上和郤氏、旬氏、范氏都会对你进行补偿。” 这也是应该的。 原因?国佐是被楼令亲自进行俘虏,只要楼令不愿意,讲规则就是没有人能够强迫楼令将人放了,或是代为进行任何处置。 “这一战结束,你的爵位很难提升,必然可以获得额外的封地。你先想好要哪一块封地,归国谒见君上之前必须拿出决定。”郤克这不是给承诺,更不是卖人情。 那些都是属于楼令立下特大功劳之后,有人力挺之下会得到的奖赏。 这也是大实话。 春秋时代立功能不能得到赏赐,要看是个什么出身,出身不好就必须有大权贵愿意力挺,要不然根本无法获得等价的回报。 其余时代,其实也差不多?反正真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回报。 只不过,春秋将这一套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没有当权者说一套做一套那么回事。 “新封地?”楼令对郤克明确说难以升爵有些失望,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新封地上面。 而楼令其实也知道为什么会不好升爵,原因是他才获得“下大夫”的爵位没有几年,不相隔更久一些提爵,哪怕是立下大功劳,不服气的人仍旧会是大把。 多少人奋斗了几代人才获得“下大夫”的爵位,又有多少家庭奋斗几代人都无法成为一名“士”,有人几年内获得爵位,没有隔几年又升爵,怎么会不惹人嫉妒呢? 楼令一边想着该争取哪一块封地,另一边快速用餐。 吃完之后,楼令也有了初步的想法,便对郤克问道:“中军将,令可以争取哪一块封地?” 郤克沉吟了一小会,说道:“太好的封地不是楼氏能够获得,或许你可以尝试争取‘阴’地或‘吕’地。” 恰好楼令知道那两个地方在哪。 那个“吕”地在汾水中游的西岸,它其实是“霍”地的一个下辖行政单位。 而“阴”地就在“吕”地的河对岸,只不过“阴”地是“杨”地的下辖行政单位。 楼令原先的设想就是在“新绛”与“平陵”的途径路上争取一个地方当封地,最好还是本来有城池,城内以及城外至少有数千属民、黎庶的地方。 “那请中军将帮令争取‘吕’地。”楼令说道。 郤克很直接地说道:“那‘吕’便是你的封地了。” 楼令再次感谢。 “别谢。该你的,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我也不会帮忙争取。”郤克就是这样的人了。 吃完饭的楼令没有跟郤克多聊,找准时机进行告辞。 有那么一件事情,郤克并没有告知楼令。 也就是魏氏的魏锜一直在争取获得“吕”地做自己的封地,碍于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魏氏不好帮他运作。 不过,楼令即便知道也不会另外改封地。 那不是楼令非要跟魏锜过不去不可,两人的恩怨也早就化解。 如果魏锜因为“吕”地被楼令最终拿到手而记恨,大不了就是旧恨的延续,有旬氏、郤氏当靠山的楼令根本不怂魏氏,魏氏大概也不会直接跟楼令对上,怕的就是将郤氏或旬氏牵扯进来。 所以了,有没有人脉在任何时代都显得极其重要。 楼令在回去自己营区的路上,不停地跟主动问候的人打招呼。 之前的楼令有天下第二的名号,只不过那是跟潘党在非战阵上进行单挑获得,其实真的比较不能服众。 因为昨天那一战,楼令不止出了名,出战的晋人更是承认他的天下第二名副其实。 要说春秋时代哪个诸侯国的人最为慕强,其实就是晋人了。 反而有天下第一神射手的楚国,他们的慕强情结并不严重,起码养由基真的没有获得该有的尊重和地位。这个或许是跟养由基的出身是被楚国吞并的养国公族有关? 回到营区,楼令第一时间去见楼鱼,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发烧的情况。 “有点烫。”楼令就知道楼鱼会发烧,亲自检查断臂处的情况,说道:“暂时没有看到发炎的迹象。你的发烧只是身体机能……”,一大串不伦不类的医学术语被讲出来。 不止楼鱼听得迷糊,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明白。 人在受创之后,一般会有自我修复的过程,受了外伤又流不少血,发烧以及身体虚弱都属于正常情况。 现代有各种消毒,以及可以吃各种维生素,能够更大程度让伤员获得保障。 在春秋时代出现那种状况,讲实话就是靠食补,也要患者自己的意志够坚强,至少再咽不下去都要肯吃东西。 “伤者的汤水不要停,以盐水和肉汤为主。另外,不能忽视卫生情况,必须时刻保持安置伤患军帐内的整洁!”楼令严肃对楼见说道。 楼见自然是应命下来,随后又说道:“家主命我派出医匠前往旬氏与郤氏,我已经派出合适数量的医匠。今天早上范氏、董氏、贾氏、杨氏……”连续念了十来个家族的名字,才说道:“他们或家主前来,或是族人前来,请见家主。我看他们是要请求家主派去医匠。” “我会亲自与他们接洽。若是我不在,可以由你来安排。”楼令认为自家的医匠还是多做手术得好,能够积累更多的经验,同时或许能找到更优的手术方式。他又说道:“当然,要先顾好自家,对外也必须分出远近亲疏。” 楼见自然知道区分远近亲疏的道理。 不这样的话,亲近的人感受不到关系的紧密,不熟悉的外人也会认为获得的帮助太廉价。 楼令本来是要跟他们说一说将会获得新封地的事情,到后面却是没有谈到一言半语,直接来到了安置国佐的营帐。 “齐卿无恙?”楼令进去,看到的是国佐两眼无神地躺在卧榻上。 国佐眼睛恢复聚焦,看着楼令说道:“我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赎回大纛?” 这个嘛…… 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大纛,很多传承悠久的家族都没有一杆大纛,有大纛的家族一定是有过一段辉煌历史。 大纛之上的动物皮毛、尾巴、翎羽种类越多,代表着拥有这杆大纛的家族,拥有过的辉煌更多。 楼令面对国佐的提问,觉得自己或许该找人问一问? 第194章 扭捏与矫情 在楼令的印象中,齐国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国家,作为最为得势的国氏应该是穷不到哪去才对? “国氏?”智首刚才被楼令问及要不要将缴获的大纛让国佐赎回去,用怪怪的表情看了楼令好一会,才说道:“没有人在缴获大纛之后会让败方赎回。” 是这样吗? “不过……”智首一副思考的模样,像是呢喃那般,说道:“国氏势强财厚,能不得罪死,最好不要得罪得太死。” 那就是没有先例属于没什么关系。 智首不能直接劝楼令悠着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出答案。 郤氏、旬氏、范氏……或晋国的其余卿位家族,他们不用在乎国氏是否将己方视为死敌,反正无论哪个卿位家族都不怵国氏。 换作楼氏就不一样了。 楼令才获得“下大夫”爵位多久?哪怕他自己无比武勇,奈何楼氏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一旦国氏将楼氏视为死敌,真不是楼氏所能扛得住。 别说什么有郤氏或旬氏兜底,郤氏跟楼令的关系很好没错,楼令也是旬氏的女婿,不代表他们无论什么都愿意帮楼令去扛。 别说是有明显的大风险,即便是一般的风险,只要是郤氏或旬氏认为不划算,他们真的不会顾及交情或联姻关系。 毕竟,家族与家族之间谁都是一大家子,讲究的就是一种应不应该,付出或收益的对比怎么样,真心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之类,更不存在永远充当付出的那一方。 楼令已经懂得了智首的意思,隐晦地问应该出什么价格合适。 智首也用隐晦的方式告诉楼令:让国氏自己出价。 随后,楼令去找郤克,本来是想询问出售大纛的事情,过去的时候却得知有齐国的使节在军帐里面。 “令大夫可以进去。”郑丘缓自然是有经过请示,才不敢大包大揽的做主。 楼令想了想,说道:“我稍等一段时间再来。” 郑丘缓却是说道:“令大夫还是进去吧?” 那就是郤克得知楼令过来,有需要楼令的地方了。 在楼令进去后,看到在场的人不少,光是像齐国一方的人就有十来个。 跟楼令打招呼的人只是用肢体语言或眼神,没有人诸之于口。 现场,有齐国的使节正在跟郤克交流,其余人分坐两侧。 当前没有什么左右哪一边为尊的区分,晋人坐在了左侧,齐人坐在右侧。 楼令自然是向左侧走去,他一靠近就有很多人站起来要让位,搞得一时间做出动作的人多,看去有点儿乱。 齐人看到楼令更是慌了一下。 那是楼令给齐人的印象足够深刻,有些被打怕了。 或是正式这样,郤克才得知楼令来了,特意要楼令入内? “成何体统!?”郤克不悦地看着,指向左侧第三个位置,示意楼令就坐在那里。 第三个座位?楼令的左手边恰好是郤武。 那么就是郤武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从座位来判断,他显然是在郤氏的地位又获得了提升。 “因为你,我成了伯乐。”郤武低声说道。 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将近一百年,便是用来类比慧眼识珠的用法。 郤武向郤至推荐了楼令。 郤克一再使用楼令做事。 楼令做出的成绩越大越好,作为推荐人的郤武肯定会因此一再受益,获得家族地位提升只是其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郤武代为推荐。 能够看出郤武并没有因此而飘了,甚至有点感到惶恐的样子? “齐国使节是来商议怎么投降的吗?”楼令问道。 郤武并不认为会是什么秘密,也就说道:“确实是过来商议结盟方式的。” 齐国要认输,只是他们不想输得太难看,至少不能是用“城下之盟”的方式向晋军投降。 刚才,齐国使节举了去年楚国与宋国在“商丘”进行城池攻防战的例子,表决心说齐人一定会比宋人更加坚韧不拔,哪怕是打到易子而食的程度,或者下场更加悲惨,反正齐国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这样搞,齐人明明就是来想用更小的代价认输,搞得好像是在威胁郤克那般。 比较神奇的是,脾气火爆的郤克,他这一次竟然没有发作,只是保持着嘲讽的表情,一副:说,你接着说,反正我就听听。 结果就是齐国使节一直在说话,郤克却是很难得才应了一句。 因为昨天晋军取得辉煌胜利的关系,一下子失去近五万战斗力的齐国,他们在损失惨重之下,能够继续参战的兵力已经不足两万五千。 用两万五千人来守城,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昨天那一场大败,败到城外统帅被俘,大纛也被晋军所缴获,极大地打击了齐军的士气。 恰是因为察觉到部队的士气低迷,齐君无野派出使节来见郤克商谈。 可是,齐国君臣显然是老毛病又给犯了,明知道打不过的情况,扭捏与矫情并存,反正就是不想轻易认输,更不想有吃亏的地方。 郤克等齐国使节不再讲话,说道:“你回去吧。请齐君做好防御城池的准备,说不得几天后,我们可以在城内进行结盟。” 齐国使节脸色大变,喊道:“万万不可啊!” “那你为什么要威胁我?”郤克问道。 “这……”齐国使节很委屈地说道:“我只是在举例子……” 郤克截断,说道:“晋国不是楚国,齐国也不是宋国,你那样举例子并不恰当。” “如果齐国真的想要和平,应该主动和自觉地提出赔偿,最好不要想过多讨价还价。”郤克说得是事实,只不过又说道:“执政仍然是高固吗?不管执政是谁,他应该代表齐国向我道歉!” 郤克还对出使期间的受辱耿耿于怀,很清楚不能由齐君无野的母亲亲自道歉,也不能是齐君无野来道歉。 那么,郤克让齐国的执政代表齐国进行道歉就可以了? 以时代规则而论,不能挑战君权,侮辱国家却是关系不大,只是会被举国上下记恨。 郤克不想侮辱齐国之君,免得晋君獳认为在挑战君权神圣。 换成侮辱整个齐国?郤克还真的就不怕齐国对自己能够有多么痛恨。 齐国使节实在忍不住,做出一个拂袖的动作,再招呼同伴一块离开。 “齐人?呵呵!”郤克直接发出冷笑,一点喊住那些齐人的欲望都欠缺。他对帐内的晋人说道:“即便是桓公时代,齐国君臣亦是能伸能屈,轮到后辈……,真是国中再也没有贤人了啊。” 这不是晋军在郤克的统率下,狠狠地暴打了齐国一顿吗? 所以,郤克站在胜利者的位置,说什么都对。 军帐内的人,他们同为晋人就更不可能反驳了。 楼令刚才还在奇怪怎么没有其他卿大夫在场,作为盟军的卫国那一方也没有人在。 现在那么一看,郤克压根没有想过那么轻易放过齐国,或是知道齐国会开出价码很低的停战协议,不把今天与齐国使节的会面太当一回事。 郤克没有对楼令讲话,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问他们本部的战损情况。 楼令本来就认不全帐内的人,听郤克一一点名,听“氏”才知道全是来自公族的封君。 那些人一一汇报,总体来说损失有多有少,最多战死或失踪千余,伤患数以千计;损失少一些的封君,麾下战死或失踪的人数基本也都突破一百,伤患则是几百。 耐不住进行汇报的封君有点多,合起来的战损情况就显得比较严重了。 “这还是在场公族封君,没有算进那些非封君的旬氏、范氏或其余家族。合起来损失的战力都将近万人了啊!”楼令心里对数据做出总汇,包括战死、失踪和无法继续参战的人。 “令?”郤克比较突然地呼唤,等楼令看过来,说道:“听说你带了很多医匠?” 楼令行礼说道:“是的。” 这件事情,郤氏的伤兵营有楼氏的医匠在活跃,郤克应该早就知道才对?现在问及是做什么呢。 郤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其余几个营区也派医匠前往救治。” 楼令当然是答应下来。 郤克转而看向那些公族封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不要将令派医匠去救治麾下视作理所当然。” 那些公族封君赶忙说:“不敢!”,随后看向楼令纷纷表态一定有所酬谢。 楼令肯定不会推辞,至于他们拿什么来酬谢,种类或数量怎么样,在老楼家这里其实都是额外获得。 好医生也需要足够的经验,要不然就不是好医生。 那么,经验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一次次救治的过程中累积而来嘛! 要知道一点,现代刚刚上岗的医生,尤其是主刀医生,患者一旦知道是新手的关系,第一反应绝对是换一名老医生,才不乐意给新医生积累经验的机会。 “现在能够救人,谁管年不年轻,有人愿意救治就是天幸了。” 楼令也不怕医闹,并且没人敢医闹。 得到救治,伤者活下来一定是医匠的功劳。 救治一半死了?死者或亲属都得要认命。 跟什么民风淳不淳朴无关,主要是医匠属于绝对的少数,五十万人里面都不一定能有一个。而当前时代,列国的总人口怎么也有个近一千三百万的样子? 到最后,楼令都没有找到机会询问郤克关于大纛的事情,倒是被交代了不少需要做的任务。 “看来……,距离班师的时间不远了。”楼令有自己的判断。 那是前一批齐人刚走,后一脚又有齐人作为使节过来。 这一次,郤克先见齐国的使节,没有多久之后召唤几位卿大夫以及孙林父到场…… 第195章 真是一个神奇的时代啊! 再一次代表齐国过来的使节是晏弱,他提出了多赔偿,只是不进行“城下之盟”或“入城之盟”的请求。 郤克本意上是想羞辱齐国,结果在私下商议中遭到了智首、旬庚和士燮的一致反对。 三位卿大夫跟郤克讲了很久的道理,包括楚国才是晋国真正的大敌,晋国由于太多因素国力损失太大,既然齐国愿意多赔偿,再则晋国有楚国这个大敌,无法一直跟齐国耗下去,等等的原因或理由。 一开始郤克还是不同意,后面士燮提议因为这一战是由郤克率军出征,能够多占半成战利品,倒是让郤克扭扭捏捏之后选择默认。 当然了,郤克要求一点:无论齐国的执政是何人,齐国执政都要向郤克进行公开的道歉。 没有话语权的孙林父全程重在参与。 其实,卫国比齐国更想早点结束战事,压根不想再继续拖下去。 “无论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我们连本都回不了。”孙林父对卫国贵族说了大实话。 卫国是晋国的盟友,而这种盟友关系虽然不是附庸,讲实话大多只有责任,占利的地方在于卫国遭到攻击,晋国有义务出兵救援。 仅仅是晋国对卫国有国防义务这一点,无疑就是卫国赚了。 毕竟,有晋国进行保护,比晋国弱的国家轻易不敢攻打卫国,该减少卫国多少国防压力呢? 卫国得到晋国的保护,付出就是“听成”这一点。 所谓“听成”就是接受召唤,派出多少军队接受晋国统帅的领导;再来便是每年向晋国进贡,每一年要进贡的份额或种类多少还不是一定,属于能够商量的那种。 郤克不能直接答应齐国认输,他需要派人回去“新绛”对晋君獳进行禀告,将交战过程以及齐国给出的投降条件一一说清楚。 为什么不是写奏折之类?且不提春秋时代有没有奏折这玩意,要知道春秋时代的词汇仍旧非常少,越是重大的事情真无法用文字写得足够明白,只能是由人进行复述。 因此,在郤克表态愿意接受齐国的有条件投降之后,战事一时间消停下来,只是晋军、卫军并没有撤离的迹象,齐军没有抓紧加固城防或搬运守城物资。 这个不是齐人傻或懒,他们也不是怕刺激到晋卫联军,纯粹就是真的想投降之下的一种诚意上的表现。 要是齐军在停战空档加固城防或搬运物资,又或是有其余举动?不止是失去国家信誉的问题,简直就是将要假投降写在脑门上,再次开启战事就不是想投降就能够投降成功了。 交战双方消停下来,晋军与卫军肯定是要赶紧进行休整,齐国“临淄”的四个城门当天就打开。 “那么多人,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楼令没有太多需要忙碌的事情,一般就是在己方营区或安置伤兵的地方来回走动。 楼令所说的人,他们是一些运载物资的车队。 这些车队真的就是突然间冒出来,再成群结队进入“临淄”城内。 每一支车队都有自己的特色,一般从服装的些许差异能够判断来自哪个诸侯国。 “应该是之前在周边城池或村庄逗留,得知已经停战才过来吧?”郤武讲出了自己认为的答案。 楼令并不是真的在问商队哪里来,他只是在感慨人们对逐利的热情。 当前的列国交战,哪一方的军队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攻击平民或商队,更不会破坏交战国的生产设施。 这属于“君子之战”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保障自己利益的一种做法。 什么说法? 因为当前能够大批生产物资的一定是贵族,他们有领地,有足够的劳动力,还有多种的资源。 不是贵族的话,养不活太多的人,资源又该从哪里来? 同时,军队的话语权在贵族,他们要是在战时袭击商队,自家的商队进入某个战区也有随时被攻击的可能性。 所以了,不攻击商队占利的就是贵族,并且不分是来自哪一个诸侯国。 楼令都看到有晋国的商队在进入“临淄”城内,看护城门的齐军并不因为商队来自晋国而拦下来。 “要是成批人伪装成商队,到了城门突然暴起夺取城门;或是大批人伪装成商队进城,干里应外合的事情……”楼令这种想法在以后是一度惯用的招术,只不过出现该例子,变成守城方在战时根本不放无法确认来历的人靠近城门了。 不止是那样,到了后面的时代,交战时刻谁又敢轻易打开城门呢? “我要进城一趟。”郤武说道。 楼令并没有出现愕然的情绪。 真的有晋军会去“临淄”城内游逛,人数方面还不在少数,只是他们不能携带武器进去而已。 齐军依旧没有阻止解除武装的晋军进城,双方简直就是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度。 他们信的不止是对方,还有对既有秩序的一种认可。 反而言之,一旦晋军耍诈,无论是伪装成商队入城,或是成批的晋军入城,再干出夺取城池的事情,哪怕晋军这一次取得成功,其实也就是占利一时,后患则是无穷。 最为起码的是,晋国真干出那种操作,以后不会有国家再相信晋国的信用了。 再来便是,不会有国家再敢随便向晋国投降,一定会百般进行防备。 楼令也想进“临淄”城逛一逛,只是觉得有不小的风险性。 毕竟,其余人尽管也是跟齐军交战,问题在于他们不出名。 楼令不一样,他在俘虏国佐和缴获齐军大纛之后,不止是名声显上加显,并且不知道有多少齐人深恨。 齐国的高层需要顾虑影响,他们再恨楼令也不会当即使用什么非常规手段。 问题在于齐国有太多的街溜子,尤其治安情况一直不怎么样。 天晓得会不会有街溜子为了出名不考虑后果,他们无论能不能够干掉楼令,反正楼令不想去冒那个风险,同时也不想给三个暂时停战的国家制造什么意外。 “你不去吗?”郤武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楼令笑着摇头。 作为当前时代最为繁荣的城池,齐国都城“临淄”对所有人的吸引力都很大,有机会确实很想进去游玩一番。 灵魂来自现代的楼令,讲实话就是对那种繁荣看不上眼。 “那我走了?”郤武倒是看出楼令在顾虑什么了。 楼令真的不想去,说道:“去吧,去吧。” “可惜了……”郤武显然很是为楼令不去繁荣的‘临淄’城内逛一圈而感到惋惜。 还是那一句话,楼令真的对当前时代的繁荣无感,他没有魂穿之前虽然没有到处旅游的习惯,起码从各种电子产品见识过什么叫繁荣。 而当前时代的各座城池,它们远没有两汉、隋、唐那么整洁,等于有多么热闹,城内就有多么的脏乱差。 这个是实情,一些去了“临淄”城内又返回军营的晋人,他们述说“临淄”城内的街道有多少马粪、牛粪之类,以此来赞扬“临淄”的商贸多好。 在楼令听来,简直就跟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英国人炫耀伦敦的雾霾有多浓,认为是骄傲那般。 而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有很多冒烟的烟囱,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代表工业生产力超群。 在春秋时代,街道之上到处有马粪或是牛粪,等于来往商队不绝,国家的商业抽税很是令人羡慕。 双方这一停战,时间过去了十七天。 到十八天的时候,郤克在见完晋君獳派来的人,听取了指示之后,召唤齐国再次派来使节。 来到晋军营寨商谈停战的人是高固。 “佐在你处?”高固来晋军营寨,问清楚楼令的营区所在,找了过来。 楼令当然认得出高固了。 高固拿石头砸晋军士兵这件事情已经被传开,晋人当笑话在看,齐人则是感到骄傲,列国的人也有各自的看法。 总而言之,战场上拿石头砸人的高固彻底出名,并且一定会被记载在齐国的史书之中,流传给后人所知晓。 “请齐卿随令来。”楼令见礼之后,招呼高固跟自己走。 后面,高固全程一言不发跟着楼令后面走,来到国佐所在的帐篷,说道:“请允许我跟佐单独见面。” 楼令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一层薄薄的帐篷而已,夜间帐篷里面有光源,外面能够从人影看出在干什么;平时里面的人正常说话一些,站得足够靠近帐篷,同样能够听清楚在进行什么交谈。 当然了,有另外的齐人在,楼令不会刻意去趴在帐篷听高固和国佐在聊什么。 换而言之,没有其余的齐人在,那种事情楼令干得出来。 那些在外面的齐人,他们大多用在看稀奇的目光在偷偷打量楼令这个人,心里面一定好奇楼令怎么就能够那般武勇。 在高固进去没有多久,里面传出了叫骂声,听着是国佐在指责高固不该胡乱调兵,导致自己因为后备兵力不足而战败。 高固有进行一些解释,后面则是跟国佐对骂起来。 没有多久之后,高固掀开帐帘走出来,勉强地对楼令笑了笑,很快沉着脸快步离开。 等高固离去。 国佐也掀开帐帘走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对楼令说道:“价码随便你开,我现在就要走!” 楼令:“……” 第196章 对对对,我是大禹后裔 这…… 价码随便开? 楼令眯起了眼睛,说道:“齐卿自然无价,那一杆大纛也绝非财帛能够定价。” 这摆明就是让适当的敲竹杠,可惜楼令想要更多。 国佐皱眉沉吟了一小会,说道:“我有很多盐巴和各类布匹。” 在齐国,只要是显赫的大家族,哪一家又不是有大量的盐巴和布匹了? 楼令更想要的是人、粮食或铜锭,不想全部要盐巴或布匹。 “这样,我知道你刚刚获得大夫爵位不久,缺乏一些管理的人才,可以代你购买一批为仆。” “因为时间太赶的关系,我可以给你八千斤的盐巴和包括三十匹绸缎在内的三千匹布。” “剩下再交给你两千奴和隶,三千石粮食。” 国佐开出认为很有诚意的价码。 “怎么能用这些来衡量您与那一杆大纛的价值呢?”楼令问道。 国佐像是被楼令的贪婪给惊到了那般,瞪大双眼看着楼令,脸颊也开始抽搐起来。 “最多加三成,不能再多了。”国佐沉声说道。 楼令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真心认为……” “别说了,五成。”国佐脸色有些铁青了。 楼令点头,却是又说道:“我们来到齐都,封地远在汾水中上游……” 国佐铁青着脸说道:“我派人送到你的封地。” 楼令走上去抓住国佐的双手并紧紧握住:“齐卿大气啊!” 国佐根本不想跟楼令说话。 楼令看国佐挣扎得比较厉害,放开紧握的双手,说道:“齐卿现在就可以离开。” 至于大纛?什么时候国氏将答应的东西运到楼令的封地,自然可以将大纛拿回去了。 国佐深深地看了楼令一眼,迈开脚丫子走了几步,比较突然又停下转身,问道:“令大夫有来齐国的打算吗?” 楼令诧异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到齐国?” 国佐不再说话,转身迈步离去。 什么毛病? 楼令发展得这么好,并且好好的晋国不待,跑去齐国让人揍嘛? 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迫使必须逃亡,楼令选择的逃亡国家也会是楚国,不可能跑到齐国的。 没太特别的原因。 晋国长久作为天下霸主,哪怕不再是天下霸主,也有一个中原霸主的保级。 楚国哪怕从天下霸主宝座上跌落,他们也会在长时间内当南方的霸主。 楼令无法活两百年以上,压根不想过得太憋屈。 从楼氏营地离开的国佐,他自然是去郤克那一边,参与到投降的谈判之中。 后面,楼令听说国佐去了又跟高固吵了一架,一度让三方的会谈被迫暂停。 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齐国才最终跟晋国、卫国谈好投降条件。 隔天,齐国那边出人开始在“临淄”城外的东南部,也就是在淄水边上修建会盟台。 这个会盟台便是用来化干戈为玉帛用。 等会盟台被修建好,晋国、齐国和卫国会在那边会盟,举行一个结盟的仪式。 这个其实就是春秋时代的投降方式了。 会盟台在八天后被修好。 它是一个看上去像金字塔的高台,最上面留有一个平台,只有一面修了台阶,提供上去顶上的平台。 在第九天,郤克特别喊上楼令,包括他俩在内,晋国这一边有八人上去平台。 一同在场的有以孙林父为首的卫国一方,还有以高固为首的齐国一方,更有来自宋国、郑国、鲁国、莒国、杞国等等周边一些小国的人进行观礼。 那些列国的来人,有些是由晋国邀请过来,更多则是他们本身在“临淄”城内,算是一种适逢其会。 会盟台的西面、西北面和西南面,分别有晋军、卫军、齐军组成方阵静静站立。 三方的兵力并不多,每一个国家意思意思,派来一千五百人而已。 在场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座位,绝大多数只能站着。 楼令却是被在郤克左侧后方安排了一个席位,与他坐成并排的人是晋军司马申巫臣以及“侯奄”董昭。 这个“侯奄”就是军队的后勤部长,只是由于时代特性的关系,职权方面的权威或权力被无限缩小。 “不久之后,我便要出使吴国了。”申巫臣对楼令低声说道。 楼令先是一脸诧异,想到了什么似得,对申巫臣点了点头。 申巫臣的意思就一个,他绝对没有长期占坑的意思,等他出使之后,司马会落到楼令身上。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碍于之前晋国君臣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扶持吴国,先让申巫臣在司马这个职位上镀镀金,决定扶持吴国也要有一个过程。 晋国肯定要从两国邦交中进行考验和试探,真正确认吴国是一个值得扶持的国家,并且吴国起来之后能够威胁到楚国,才会展开实际的援助动作。 “只是苦了我的姜啊!”申巫臣叹息了一声。 申巫臣的媳妇便是夏姬,她是一位很具传奇色彩的女人,也是春秋时代少有能够留名青史的女子之一。 那么,申巫臣怎么觉得夏姬会苦呢?没其它的,只因为夏姬是一个欲望比较大的女人,说是“无男不欢”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了,申巫臣怕的就是夏姬乱来,并且知道一定会乱来。 所以,要不是无法拒绝,申巫臣一点都不想去吴国展开邦交,奈何他是从楚国逃亡到晋国,得到了晋国的友善对待,甚至可以说是获得了超格的礼遇,不能对晋国没有回报。 现场的会盟仪式已经在进行。 肯定是郤克当“东道主”的身份,主持会盟仪式,过程便是先当执宰,宰杀牲畜,再念祝词。 说是祝词,其实就是说清楚晋国为什么要征讨齐国,将理由说得清清楚楚,以示己方绝非无故出兵,更不是在欺负弱小。 齐人即便是听得很不爽,奈何他们打输了战争,作为主动求和的一方只能憋着。 郤克忙碌了好一阵子,轮到邀请孙林父、高固一块下去焚烧祝词的时候,对高固说道:“齐卿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吗?” 高固眼角抽搐了几下,脸色很难看地对郤克行礼,大声说道:“上一次晋卿前来‘临淄’出使,我们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尊重,实在是不应该啊!” 郤克就喜欢看对方那一脸的憋屈,昂起头再一脸的笑吟吟。 “我们没有遵从礼节,甚至做错了事情,要向晋卿道歉,请晋卿原谅!”高固说完弯腰九十度,保持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到这个时候,郤克应该表现出自己的大度,走过去将高固给扶起来。 然而,郤克径直走向台阶,随后一步一脚地下去了。 弯腰低头的高固先是愤怒,想到了什么似得恢复平静。 刚才那一幕被现场所有人看到了。 高固代表齐国向郤克道歉,算是郤克得到了想要的。 可是,郤克表现出了绝对的蛮横,讲实话就是让列国来观礼的人觉得由郤克来执政的晋国一定会很不好相处。 楼令要下去时,有人喊住了。 “令大夫?”杞朔便是喊住楼令的人。 “你是……?”楼令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杞朔先自我介绍,讲来自哪个国家,什么姓,什么氏,名是什么,随后问道:“听闻令大夫乃是姒姓?” 楼令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杞国就是姒姓当国,而姒姓追溯起源是夏禹的子孙,同一个姓的情况下,想攀关系总是能够攀得上的。 懂得杞朔是什么意思或意图的楼令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姒姓。 作为专门为大禹祭祀的诸侯国,杞国尽管多灾多难且十分弱小,但是在诸夏文明圈的地位可不低。 真正妨碍杞国的是他们太过弱小,要不然是能够借地位来达到很多其他诸侯办不到的事情,例如做同一件事情,由杞国或齐国来做,杞国得到的声望会是效果加倍。 当然了,楼令看出杞朔想认亲戚,只是没有给予正面的回馈,却也没有拒绝。 楼令需要搞清楚情况,起码要跟杞国宗室联系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现一个姒姓的人,说自己能够代表杞国,马上就给出明确的回馈呢? “以后可以多往来啊!”杞朔要的就是楼令给出积极回应,其余可以后面再来操作。 下方,郤克已经做好了祭祀的准备,等着与高固、孙林父进行歃血为盟的仪式了。 这个会盟顺利完成,晋国等于是打得齐国又一次屈服,削弱齐国实力的同时,成功阻止齐国靠拢向楚国,完成了战略上的目标。 当前的人对战略的认知其实没有多么清晰,大多就是顾着眼前。 看看会盟结束之后,回去路上的晋人都在聊些什么,基本也就知道了。 他们在聊的是齐国的赔偿,自己能够取得多少收获之类。 晋人很欢喜。 齐人则是有各种负面情绪。 卫人看上去却是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 比晋人更欢喜的是有幸参与会盟的鲁人。 这一场胜利尽管没有鲁国的参与,他们甚至在收到郤克消息之后没有出兵,但是认为很快就能够将丢掉的“艾陵”从齐国那边夺回去。 会盟结束,齐国重新成了晋国的小弟之一,晋军与卫国在第三天才拔营。 “国氏的运输队已经出发了?”楼令在意的是这个。 楼见并不介意楼令反复发问,他一样感到无比欢喜,迫不及待想回去封地接收国氏承诺的物资。 “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我得发啊!”楼令觉得自己找到了快速发展家族的办法。 第197章 所谓君子治国 这一次撤军,晋军只能用浩浩荡荡外加耀武扬威来形容。 因为有大批战利品和战俘的关系,队伍能不显得浩浩荡荡吗?光是装载伤员以及物资的车架就有三千多辆,俘虏则是八千余。 之所以剩下八千多俘虏,主要是齐国当场赎回了一批“士”和“徒”,不过齐国庶人无论之前还是以后都不在齐国赎回的名单中。 齐国花大价钱当场赎回那些“士”和“徒”显得极其必要,原因是他们短暂的两年时间内打了三场大会战,战死和失踪的人多达一万两千余,没有战死或失踪的伤员更多,导致兵力方面严重不足,肯定是要花大价钱来保障基本的自卫反击能力。 “我们这一次两个军团出征,损失其实也不小啊。”郤武跟楼令同车。 楼令还真不知道晋军损失了多少,问道:“战损很严重吗?” “战死了将近一千两百人左右,失踪又交换回来三千余人,伤患……你比我清楚。”郤武挺为楼令找到家族发展方向而感到高兴。 因为楼氏出动大批医匠去救治各个家族伤患的关系,他们认定楼氏就是出医匠。 有了对楼氏的这个认知,哪怕楼令没有过人的勇力,楼氏必将成为香饽饽,反正没有人敢再轻易得罪了。 晋国出动两个满编军团,在编战斗人员数量达到两万五千人,战死加失踪合起来超过四千人,战损率其实有点多了。 当然,哪怕后面被齐军俘虏的人交换回来,一样是要算进战损率里面的。 楼令还真知道伤员的大概数量,达到惊人的七千余,其中重伤员六百余人。 因为有那些重伤员的存在,战死率后面肯定还会再上升。这个是很难阻止的事情,不等于有医匠救治就一定能存活下来,还是看伤势的情况,伤员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等等方面。 楼氏这边有自己的要求…… 例如要求安置伤员的地方必须干净整洁,奈何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做到或当一回事。 要求干净整洁简单吗?讲实话就是一点都不简单。 好多的帐篷是用各种皮毛缝补而成,真不是只要作为晋军就是制式军帐,更不是完全使用布料制作。 动物的皮毛是不是比布料贵这一点,要看皮毛能不能卖出去,是不是又能买到合适又便宜的布料。 至于整洁?贵族有勤洗澡的习惯,他们是有这个条件能够勤洗澡;像是“徒”阶层的人,他们的奴隶并不多,怎么可能专门安排奴隶制作寻回柴薪或干草的工作,自己去伐薪就属于性价比更低了。 准备充足的水源来进行清洗?跟伐薪是一个道理,非一般人可以长期浪费那个人力来专门负责。 所以了,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够做到干净整洁,他们长期身处那种环境,早就不把脏乱差当一回事了。 “大多数伤员,他们其实是死在伤口二次感染上面……”楼令说也就说了,不奢望郤武能够听得懂。 要是说伤口发脓的话,郤武就能够听得懂,说感染之类,当代人根本无法理解。 楼令却是故意使用那种术语。 这个就跟现代很多医生开药方,字写得普通人看不懂那般,玩的就是一种保密措施。 讲真话,楼令没有达到“我为人人”的境界,他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家”为上,什么时候社会环境讲究无私奉献,再来聊一聊怎么顾及“大家”这个话题。 卫军那边也有收获,只不过对比晋军显得很少,正应了孙林父事先的认知,他们这一趟出征连回本都办不到。 这个很正常。 晋国收那么多小弟,不是简单的为了收取他们的上贡,更不是完全出于好心想要进行保护,有削弱那些国家的国力用意在内。 联军在出了齐国的地界之后各走各路,晋军拐向去了鲁国,卫军自然就是班师回国。 “中军将要去责备鲁国?”楼令怎么感觉郤克有些太强硬了呢? 晋军挺进“临淄”期间,郤克派人去通知鲁国出兵,其实也不是让鲁军到“临淄”进行支援,希望鲁国能出兵夺回“艾陵”这个失地。 郤克当然希望鲁国能够牵制齐国的兵力,只是拿回“艾陵”对鲁国一样重要,算是各取所需而已。 结果,一来鲁国没有给郤克回复要不要出兵,二来是鲁国并没有出兵,简直就是视郤克为无物。 因为那样子,郤克无论是觉得自己受到冒犯,又或是为了晋国考虑,必然是要去“曲阜”对鲁国君臣进行问责的。 大军花了六天来到“曲阜”城外。 晋军的到来根本没有让鲁人心慌,普通人该干嘛仍旧干嘛,甚至会有一家之主过来问询要不要购买补给。 “一路走过来,鲁国看着……比较荒凉啊?”楼令真的就是这种印象。 倒不是沿途难得看到城池或村庄,讲实话就是城池或村庄挺多的。 问题出在什么上面?楼令只看到好多农田处在荒着长草的状态。 如果是休耕养地,那也只是留出一半的农田,不可能是大片大片都出现荒地。 所以了,鲁国近来除了战败之外,一定是出了什么坏的大事。 “鲁国两年前修整‘井田’制度,显然是方式不正确。”旬庚给出了答案。 什么玩意来着? 井田制很早就有了,贵族交税其实就是用井田制来作为标准,也就是农田整成“九宫格”的模样,交税就交“九宫格”中间那一块,大略就是九税一。 只不过,随着时间一再流逝,到春秋中期时间段,井田制已经有崩坏的趋势。 原因是大片地势平坦的区域基本被利用起来,没有利用的地方属于产出一般或不好,要么就是缺乏水源用于农业灌溉。 在那种情况下,这里开垦一块农田,那边再开垦另一块农田,不是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 只是农田分布错乱而已,井田制却是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更明白一些的来说,其实就是人为地捣乱或是破坏,不再那么民风淳朴了。 鲁国重整井田制,主要是鲁国的国君认为能够收上来的税严重减少,让三桓负责重新调查公田与私田,搞出来的一系列事情。 那一系列事情就包括三桓利用职权大肆侵占公田,再迫害小贵族进行吞并。 所以,真不是因为齐国入侵了鲁国,导致鲁国的生产大幅度停止,完全是鲁国自己搞出来的乱子才让大部分农田陷入荒废状态。 郤克已经去了鲁国的宫城,他只是带了一些随行的护卫,没有叫上智首、旬庚或士燮,也没有喊楼令一块过去。 全军主将不在的时候,智首对众人进行了召集。 刚才,智首提到了一件事情,强调不能私藏战利品,他会在营寨的某处设出一个空地,希望私藏战利品的人能够过去登记。 给了机会没有珍惜,一旦后面排查发现仍旧私自藏有战利品,将进行严肃处理。 申巫臣站起来展示存在感,他作为司马的职责之一就是管那个的。 现场不少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他们应该是私藏了战利品,数量还不少吧? 楼令则是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欠缺。 有着大好前程,该获得的不会少,不存在太贵重的玩意,楼令毛病了才会在私藏战利品上面犯错。 换而言之,要是利益大到可以无视处罚,楼令干得出私藏战利品的事情。 智首也就是警告一次,没有过多谈论这个话题,随后又交代众人:“这一战大胜,多有大量收获。希望你们在归回封地之后,好好发展自己的家族,在接下来跟楚国的争锋中多立战功。” 晋国解决了齐国这个麻烦,接下来肯定是要尝试拿回天下霸主的宝座,必然是要跟楚国继续交锋的。 有那么一个现实,晋国绝对不能失去宋国,一旦宋国对楚国屈服,晋国就要少掉至少两成的胜算了。 而宋国现在很需要晋国,好几次派来使节拜访,话里话外就是他们正在等待晋国,千万不要时间拖得太久,让宋人习惯屈从于楚国,真那样想改变国策就会变得很困难。 智首作为中军佐主持会议,一直等到郤克神清气爽的回来。 看郤克的精神状态,分明就是进宫城爽够了,有点看谁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样子。 “中军佐交代到哪里了?”郤克问道。 智首该怎么说?他只能说道:“请中军将示话。” 郤克没有太多要说的事情,强调私藏战利品的问题,又点名几个作战不力的名,一番警告之余,也只是进行警告。 不做处置的吗? 现在是郤克心情好,真的处置对那些犯错的贵族反而是好事。 什么时候郤克心情不好又想起那些犯错的人,进行处置的惩罚会很严重。 奈何那些犯错的贵族都不怎么聪明,以为被点名没有遭到处置就算事情过去,不主动请求郤克进行惩罚。 到郤克来主持会议,简单的讲几句话,后面变成在自我吹嘘。 从郤克开始进行自我吹嘘那一刻起,会议不再是会议,气氛倒是热烈了起来。 当夜,郤克留人进行夜宴。 这一次,楼令不用假装喝醉啦! 第198章 再遇孔夫子他爹 饮宴自然很热闹,送上来的食物只能说丰盛,要说食物有多么好吃则是未必。 “我一直想要改善伙食,奈何就是很多后世的材料在当代还没有呢。” 诸夏文明到春秋阶段,并没有踏上“美食文明”的路线。 到诸夏的人追求美食,其实就是没有足够威胁的外敌,再来就是一再扩张获得太多种类的资源,慢慢也就开始追求怎么将食物做得更好吃,不是单纯追求能够吃饱了。 第一次让诸夏人们餐桌上出现改变的时代在汉武帝时期,当时张骞奉命出仕大月氏,他不止联系上了月氏人,还带回了很多种子的种类。 诸夏餐饮的第二次变革发生在李唐时期,从唐太宗李世民到武周的武则天,当时跟中亚、西亚的联系与交流比较频繁,自然也就产生了新的饮食文化,包括其余音乐、舞蹈方面的文化。 而到了两宋时期,大宋就是因为够怂,再来就是国防压力太大,不得不鼓励民间进行海航贸易,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又给诸夏大地带来更多的餐饮变革,其中包括香料再也不像唐朝时期那么稀缺。 诸夏文明的餐饮文化既是见证扩张的记录,又是一部充满血泪的求活史,总之就是复杂得很。 怎么饮食文化跟血泪史还扯上了关系?有足够的正经食物能吃,谁还会去挖空心思去找新的食物种类,怕饿死不得什么都试一试,再研究怎么才能够更好吃吗? 哪怕有蒜、芝麻、香菜等等农作物,当前的楼令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美食,有那个功夫更需要花在建设家族上面。 因为没有喝多少酒的关系,楼令稳稳当当地回到自己的营区,了解不在那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后面就睡觉了。 隔天,由于很多人宿醉的关系,大军并没有拔营启程。 楼令带上十来名护卫进入“曲阜”城中,一进来其实就有些后悔了。 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曲阜”跟其它城池没有太大的区别,硬要说存在区别,大概就是东市那边的奴隶贸易很兴盛。 “我们有多少财帛?”楼令发现很多在卖女性,又或是女性自己卖自己。 楼见不用多想,直接达到:“以平均价,我们大概能够购买八百左右的女奴。” 奴隶市场上肯定是青壮最贵,女人和小孩相对便宜,老人则是根本没有人会去买。 “楼有回去带来财物,再带来三十个人手。”楼令对楼有吩咐完,看向楼见说道:“你去找那些卖主商谈,最好是杀杀价。” 两人行礼应:“诺!”,随后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当前时代没有户籍这么一种玩意,倒是有地契之类的凭证。这也就导致只要贵族不恪守道德,他们可以利用私军乱搞,其中包括在野外抓人来贩卖。 晋国就有那么一些中小贵族,他们不敢去有大贵族的地方乱来,带领私军去其余贵族领地的山林抓捕野人却很频繁,抓来当然不是自己用,为的就是拿来卖。 “不不不,我不去晋国。” “为什么啊?” “我……,这……,太远了……” “可是,你要卖自己,能够决定会最终去哪里吗?” “我真的不想去晋国。” 楼令看着跪在地上的花季少女,脸上的表情大莫是一种荒谬? 这名花季少女并不长得多么好看。她的皮肤很黝黑,看上去很瘦,衣着只能说堪堪能够遮羞。 “你是觉得晋人很野蛮吧?”楼令问道。 这一下,花季少女不敢说话了。 旁边无论是卖人或卖自己,反正就是两个人以上。 楼令也就是看见那个花季少女孤身一人,有几个壮年又站在旁边一脸的不怀好意。 要不然的话,楼令花钱买谁不是买,何必专门问这个花季少女呢? “贵人,她不愿意卖你。”一个男人笑得有些贼,跟楼令搭话。他就是看上去对花季少女不怀好意的人之一。 楼令看了一眼那男人,问道:“你干嘛的。” 鲁国男人转为笑得卑微,说道:“俺是来闲逛的。” “没有活能干吗?闲得可以乱逛了。”楼令对花季少女的善心仅限于买下,不会过多去干涉什么。 “他们想抓我。”花季少女说道。 楼令听见了,也只是听见了。 这里是鲁国,楼令并不是鲁人,能保得了花季少女一次,也仅仅是一次而已。 赠送钱财之类?楼令真那么干,花季少女可能被抓去当媳妇,该变成被谋财害命杀死了。 那是很显然的事情! 花季少女没有旁人跟随,又是在卖自己,代表她所在的家庭已经糟糕到了一种极致,有钱财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楼令估计讲了那些道理也是没有用,只能是再次对花季少女说道:“你愿意卖的话,我可以派士兵将财帛和你一起送到家中。等你事情处理妥当,再带你离开。” 那些鲁国男人听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两个还凶巴巴地瞪向了那个花季少女。 旁边卖自己或卖他人的人,他们还是劝花季少女答应下来。 楼令听几个人的谈话,心想:“还真给猜中了。卖身葬父这种事情能被我遇上?” 花季少女还在犹豫。 然而,楼令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停在原地,他需要多走走看看,看完东市就该去西市,看看有没有其余值得购买的物资。 堂堂一国之都,奴隶买卖这样兴盛,市面上还大多是鲁人,说明这个“礼乐之国”的现状该是有多么的糟糕。 不过,那并不关楼令或其余非高层的晋人什么事。 晋国高层需要关注,其实也仅仅是担忧鲁国足够烂,会影响“听成”而已,并不是真的关心鲁国会多么烂。 到西市之后,楼令见识到了鲁国的另一边。 在西市这一边,只要是一家酒肆,里面或外面绝对是人满为患。 酒肆之外一大帮等着捡里面丢出残羹剩饭的落魄之人,里面则是穿着光鲜又吃喝得满脸油光的人。 几乎所有卖食物的店铺或摊子,反正就是围着一大群等着捡食或等人施舍的落魄人。 “令大夫?” “啊。是我,你是……?” 楼令听到招呼看去,看到一个长得高大又魁梧的人。 叔梁纥知道楼令不认识自己,先自我介绍叫“纥”,由于没有封地的关系,也就不带“氏”的前缀。 要是换成其他人,听到叔梁纥介绍不到“氏”的话,估计连理都懒得搭理。 楼令并没有那么严重的阶级观念,问道:“找我有事吗?” “这……”叔梁纥哪敢找楼令的事,他就是恰好看到,反应过来已经出声打招呼了。 楼令这边,他只知道叔梁纥的名叫“纥”,并不知道是谁。 当然了,哪怕叔梁纥给了全称,楼令也不知道“叔梁纥”是孔夫子的爹。 而孔这个氏?当前就有好多个孔氏,包括郑国、卫国、宋国、鲁国、齐国都有以“孔”为“氏”的家族,偏偏没有一个跟孔夫子有关。 “要不……,一起吃点?”楼令看叔梁纥高大且魁梧,有心交际一下。 叔梁纥感到极为荣幸,赶忙答应下来,并且表示由自己请客。 那可是天下第二啊! 听说,楼令还在齐国那边创立下了“立功”级别的伟业? 也就是楼令崛起的时间比较短,交际范围只在晋国内部,平常接触的还是那些卿位家族,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叫嚷着让楼令请客,或是以宴请到楼令为荣。 鲁国的多数权贵绝对知道楼令这个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楼令的长相。 叔梁纥熟知“曲阜”城内,找了一家自认为好吃的食肆。 “知道这位是谁吗?他乃是令大夫啊!”叔梁纥进去后没有座位,本身也因为能够请楼令吃饭而激动,直接对着店家大声喊了那么一句。 “哪位大夫?”店家开这种店,每天都能够听到各种消息,只是真的没有将‘令大夫’就是那位天下第二的方向去想。 店家就是不想也不敢得罪一名有大夫爵位的贵族而已。 叔梁纥虎着一张脸,很不高兴地说道:“还能是哪位令大夫,自然是晋国的那位令大夫!” 这一下,店内从喧哗声不断,到瞬间安静下来。 楼令就发现全部的人看向自己,大多脸上带着震惊。 店家一副傻眼的模样,等反应过来,用极为高亢的声音喊道:“天下第二来我店中吃饭啊!?有座,必须有座!” 这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店内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一大批人往楼令所在的位置凑过去,很快楼令边上就挤满了人。 看样子,不是有楼氏的随行护卫,他们都想把楼令直接给挤得无法透气了。 “君子之国,也爱慕猛将的吗?”楼令心里当然高兴,只是比较不适应这种场景。 一些人挤不上来,他们就出去大喊大叫,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楼令出现在这家食肆。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激动?见到活得天下第二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再来便是所有能够痛打齐国的人,鲁人都很喜欢,尤其是齐国近期又抢了鲁国的“艾陵”。 “让开,让开,我要请令大夫吃饭!”叔梁纥用极为骄傲的表情进行宣告。 第199章 这……多不好意思啊? 一顿饭吃着吃着,楼令认识了不少鲁国的贵族。 一开始,叔梁纥还能待在核心区域,慢慢就被挤了过去,只露出一个头时不时跟楼令交谈一句话。 这个是因为叔梁纥没有大夫爵位,他一个“士”很难去顶其余有大夫爵的鲁国贵族,只能被迫退出核心区域了。 楼令发现一点,鲁国有大夫爵位的人可真多,并且他们之中只有少数来自叔孙氏、季孙氏、孟孙氏。 鲁国贵族多就很合理,许多是从周公旦那一代就为大夫爵,传承到当代。 而周公旦既是鲁国的开国之君,他还是周王室的摄政,国中有大夫爵的人肯定极多。 那绝非是周公旦假公济私,纯粹就是在用人方面会优先选择国中的人手,一来二去肯定是鲁国被用的人手多,可不就产生更多有大夫爵的人了嘛。 这个跟后世有新的王朝建立,大多数功臣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道理相同。 开国之君在用人上必定优先选择熟知的人,有什么比同乡更加互相熟悉,忠诚度也能够得到更大保障? 即便不是开国之君,只要是某人掌权,用人绝对也是优先选择乡党。 因此,某个地方出了“龙”之后,大批人才自然也就涌现了。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情:治理一个国家,只要某个乡或县的人们有充分的机会,一个乡或县的人才来治理整个国家完全就够了。 因为楼令在这一家食肆用餐的消息被传播出去,越来越多的鲁人开始往这边赶。 很多人知道自己根本不够资格与楼令结交,其实就是想来凑热闹。 一些人则是带着结交的心思,他们到来之后利用家族地位占据离楼令更近的位置,可能是一露面便介绍自己,也能是聊着聊着再点出自己的来历。 这已经不是在吃饭,完全变成了一次大型社交现场。 “这么说,令大夫是因为国佐苦苦哀求,才当场放了?”孟孙南一副很解恨的样子。 楼令适当地露出错愕的表情,说道:“怎么能够那样说呢?我能够在战场上俘虏齐卿,不能够进行侮辱啊。” 这个孟孙南是孟孙氏当代的世子,他算是在场鲁人中最有份量的那一个了。 季孙氏和叔孙氏一样有族人在场,只不过从家族地位到国家官职都比不过孟孙南,他们只能甘当孟孙南的陪衬。 连叔孙氏或季孙氏的族人都只能当陪衬,其余人就更不用多说了。 事实上,当前的鲁人深恨三桓,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三桓主持“井田制”的整顿,他们却是利用职权大肆牟利,不知道整得多少中小家族破产,一些大家族或是跟着喝了点汤汤水水,不然就干脆被肢解分肉。 现阶段的三桓将鲁国搅得乱七八糟,他们大肆获利的同时,已经开创出三桓独大的局面,奠定了鲁国就此由三桓说了算的格局。这一种格局从当前开始,一直到鲁国的国祚被楚国所灭的那一天。 “令大夫若是不急忙离开‘曲阜’的话,还请来我家中赴宴?”孟孙南进行邀请。 楼令自然是说道:“若是大军没有拔营班师,令自当拜访。” 这次,吃的不是饭,聊天也聊得比较杂。 最后,叔梁纥没有如愿付账。 原因?这一家店就是孟孙氏的产业,既然孟孙南亲自过来,哪有其余人付账的资格。 所以了,即便是请客吃饭,真的也讲究身份地位。 楼令来到食肆大门边,看到外面挤满了人,一时间有点犯难了。 “去,驱离无关人等。”孟孙南吩咐随行的护卫。 那些护卫挤出去,一边大喊让外面的人退开,另一边开始向一些不是贵族或“士”、“徒”的鲁人动手。 鲁国嘛,一个比其余诸侯国更加讲究位阶的国度,他们的“君子之风”体现在了很多地方,其中包括不把黎庶、奴、隶、仆当人。 那不是嘲讽,更不是瞎讲,也不是独指有身份就能随便欺负人。证据在于所有诸侯国之中,独独鲁国的殉葬之风浓烈,随便一个贵族逝世,起码要有数百仆、奴、隶陪葬! 这样一个特别讲究身份区别,大肆用活人进行殉葬的国家,他们偏偏标榜自己是君子之国,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没有错,根由在于姬周这个王朝的秩序便是这般模样。 其余更改殉葬制度,乃至于完全废弃殉葬的诸侯国,他们反倒是放弃了执行属于姬周的秩序,至少是放弃了其中的一部分秩序。 楼令回到营区。 楼见立刻迎上去。 “家主,购买到了六百二十四名女人。按照家主的要求,全部是适合生育的女子。”楼见不是在邀功,只是交差而已。 楼令不用刻意交代其余的事项。 那些女人被买回来,反正没有人会去奸淫之类,只是碰上了欺负那么一下下属于在所难免。 至于是怎么欺负?反正不能动手动脚,大不了就是口花花几句。 楼令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女人,不是选择青壮? 老楼家的人口来源太过单一,要么是有人赠送,不然就是楼令自己购买,导致男女比例很是失衡。 上一次粗略地普查,男女比例达到三比一的样子?这样不说非常不健康,起码三个人里面至少要出现两个光棍,并且一个女人有两个以上情人的现象太严重。 毕竟,普通黎庶不讲婚姻,他们看对眼就能够搭伙,认为不喜欢了又分手,不是每一次分手都能和平,因情生事的机率简直就是太高,出现的恶性案件基本就是情杀。 楼令有心改变那种随意搭伙的现象,第一步需要解决的就是男女比例的失衡。不将男女比例失衡差距减少,光是强项令只会越压情况越不对劲,到了出事的那一刻就是火山爆发。 当贵族……,或者说做领主,连治下的男女之事都要管?只能说这是政务之一了。 “令?”郤武找了过来。 楼令看到郤武有点意外,说道:“兄长不是应该……” 什么应该?楼令就是听说郤武接到任务,率军帮鲁国剿匪去了。 郤武截断楼令的话,说道:“中军将方才下令,明日拔营班师。来人没有通知到你,我特地过来知会。” 只是要拔营班师,不用刻意由郤武来吧? 果然,郤武又说道:“我们受到鲁国君臣的请求,班师途中需要帮助他们清除几个地方的叛乱,届时你与我合兵,一起帮鲁国平叛。” 他们从齐国进入鲁国,来“曲阜”的沿途是看到鲁国挺乱的。真是到处都有生乱,区别在于规模大不大,基本还是被逼的活不下去,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狠下心来暴力求活的人。 楼令露出一脸的荒谬表情,哭笑不得地说道:“鲁国君臣是不是……”,后面的‘脑子坏了’没讲出来。 郤武跟楼令的表情差不多,只是说道:“反正我们就是顺路,不是吗?” 能够得利就不需要说了。 对楼令或郤武来讲,帮鲁国平叛肯定是一件美差,能够继续抓获人口,其余方面的收获也不会少。 这种福利本该是郤氏内部消化,主要是郤克已经不拿楼令当外人。 再则,作为一名上位者,郤克太清楚一点:想让马儿跑,必须让马儿吃草,可不能是光有进行驱使。 得到这种待遇的人可不止楼令,只能说楼令一定会在非郤氏的那些人之中占好处的大头。 因为需要拔营班师的关系,楼令自然需要派人会知孟孙南,惋惜无法去孟孙氏作客,约定下一次一定了。 让帮忙平叛真的是鲁国君臣自己开的口。 楼令猜测鲁君俀大概是受到了蒙蔽?他不知道的是鲁君俀已经病重,国事由三桓来处理。 而三桓之所以请求晋军介入,原因是他们需要应付的叛乱太多,兵力显得捉襟见肘了。 总之,晋军班师阶段,楼令与郤武带兵四处帮助鲁国平叛,遭遇的战事烈度都挺一般,有些鲁国贵族看见是由晋军来平叛很干脆投降,付出应有的代价之后又是一名鲁国好贵族了。 直至晋军离开鲁国地界,仅是楼令与郤武这一路就获得了上万鲁人,杂七杂八的物资堆了七百余辆。 那些人口并不是全部使用暴力手段得来,楼令知道有许多鲁人失去可耕作土地,派人进行了宣传,邀请愿意前往晋国的人,前来进行投奔。 上万鲁人之中,有约三千多人就是自愿投奔,在这个若非活不下,没人愿意背井离乡的时代,足见鲁国当前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其余帮忙平叛的晋军,他们自然也是有各自的收获,只不过没有郤武和楼令这一路那么丰收。 “这些属于私下帮忙,不用贡献给君上。”郤克说道。 私活,不用交税? 楼令瞬间表示,自己拿其中的四成便足够了。 “很好。”郤克才不会有多余的矫情,面无表情地说道:“武那边我会另外赏赐。平叛所得,尽数归你。” 其余无论是不是郤氏的族人,他们可就没有楼令的待遇了。 毕竟,郤克也就认为需要特别重视……,或者说叫拉拢,也能叫施恩,需要特别对待的人也就楼令一人。 楼令尽管很想收下,但是清楚不能那样,说道:“怎么能够那样?要不,我拿六成……” “不必多言!”郤克挥手让楼令出去。 楼令:“……” 第200章 只能随波逐流 无论之前还是以后,晋国权贵对鲁国基本没有太好的印象,尤其是对鲁国的贵族阶层更加厌恶。 那种不喜欢或者说厌恶,到底是为什么呢?那要从鲁国权贵死要面子活受罪说起,再演变到不占理也能强词夺理,甚至是仗着能说会道捏造典故。 因为鲁国的君臣是那般的为人,很难免会向下阶层施加影响,导致鲁国贵族多务虚,全国上下极爱夸夸其谈。 所以,正处在上升期的晋国高层为什么不喜欢鲁人,能够猜的出来了吧? 楼令暂时不知道鲁人的特性,哪怕知道了也是来者不拒。 什么样的人,只要不让他们掌权,能够起到多大的影响呢? 像是属民、仆、隶、奴之类?用制度去约束也便是了。 晋军离开鲁国,路上没有再多耽搁,花了将近两个月才踏进晋国地界。 这一次,家族内部不是发生太大的事情,没有人选择脱离大军独走。 因为出征获得大胜,只要不是非走不可,谁都愿意去“新绛”参加走“棘门”的凯旋仪式。 当然了,参加凯旋仪式只是享受荣誉,更重要的事情是需要等国君进行回赐。 他们踏入晋国地界,真正走到“新绛”又是花了十五天的时间。某种程度上来讲,进入地界又走十五天,尽管是有大批的物资和俘虏来拖慢行军速度,起码能够证明晋国的势力范围很大。 来到“新绛”城外,各个家族以自己为独立单位搭设营区。 “那些需要藏起来吗?”楼有说的干私活的收获,属于是不需要贡献给国君的那一部分。 楼令还真的没有马上给予答案,谨慎地思考了一番,说道:“我先去确认。” 干私活的贵族不少,楼令需要看看他们怎么做,最为稳妥则是去询问几名卿大夫。 楼令一圈走下来,发现真没有人刻意去藏干私活得到的人口与物资,甚至他们已经开始在安排黥面的流程了。 “出征获得基本记录在册,不在册的人口与资源不用上缴。”智首给的是这个答案。 “你在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郤克是这种说法。 后面,楼令干脆没有再找其余卿大夫,回到营地也开始安排给俘虏做记号的事情。 那是为奴、为隶的一个流程,一般就是用烧红的铜烙在脸上烫出属于家族的徽章。 楼令是不是需要有恻隐之心? 那么,如果楼令因为恻隐之心没有给仆、隶、奴烙个印记的话,该怎么保证他们不逃走,逃走之后该怎么追回,一旦被其余贵族抓去,又是怎么来确认归属权? 这样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是黥面,为的就是能够清楚看到仆、隶、奴属于哪一个家族,避免因为无法确认归属权产生纠纷。 如果楼令能够完全不让人们蓄奴,自然就不需要什么恻隐之心,对吧? 然而,不说楼令现在办不到,有生之年估计也做不成。 关于蓄奴这种事情,任何文明都有发生,并且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只不过又区分是不是性质恶劣。 楼令需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不流失也不被侵占,只能随大流一样给仆、隶、奴黥面。 “给穿越者同行丢脸了吗?或者那些同行不像我会顾忌这么多呢。”楼令一边安排黥面,另一边心里扭捏着。 这种扭捏决不是矫情,乃是楼令知道那样很残忍,又不想放弃自己的权益。 有那种心态的楼令,其实就是一个真正活生生的人,并且是普罗大众的一员。 一部电影就有那么一段剧情,画外音问主角,有一亿捐不捐,主角的回答是“捐”;然后画外音又问了很多问题,到最后问主角有一辆车愿不愿意捐,主角回答“不捐”,因为主角没有一亿的存款,一千万也没有,但是主角真的有一辆车。 保证自己的利益,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是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楼令当前恰恰就是穷的其中一个。 老楼家的黥面流程也开始了。 只不过,黥面是针对那些战场上俘获的敌军,包括鲁国贵族的私军,以及一些趁乱暴起的鲁国庶人。 另外那些愿意主动跟楼令走的人,他们已经记录为楼氏的属民之一,有家庭能够继续以小家庭为单位被安置,没有家庭也不算是奴或隶,想当仆则是不够格。 由于有那么些人没有被安排黥面的关系,他们自然不能随便乱跑,反正不能离开楼氏的营区,免得被其余家族的人抓去,楼氏损失了人口,继而也会产生纠纷。 “空气里的臭味……”楼令还是不做多余的感慨了。 只要是自成一个势力,哪可能不存在悲欢离合?跟有人欢喜有人忧的道理是一致的。 空气里飘的臭味来自黥面流程产生,营区各处也在出现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混乱则是压根看不到。 这里是晋国,还是都城的郊外,驻扎了近两万军队,即便有战俘敢作乱,瞬间就被制服了。 “你……”楼令没有刻意找,惊讶地看到鲁国的那个花季少女在自家的营地里面。 所以,她最后还是把自己卖了,并且是卖给了楼氏? 花季少女叫什么?她之前因为空气里的味道以及一声声惨叫很是惶恐,听到楼令招呼,看向楼令的时候都快哭了。 楼令皱眉,侧身问道:“没有通知清楚仔细吗?” 楼黑豚答道:“我去确认。” 明明已经宣告,只会针对战时的俘虏黥面,主动投靠或购买以属民身份定论,不在黥面名册的人出现惶恐情绪,是不是有人失职了? 在之前,楼令就有心释放奴隶,只不过由于不想表现得太特立独行的关系,只是给一些工作积极或立下特殊功劳的人恢复自由人身份。 楼令释放的奴隶不多,并且没有大肆宣扬,内部或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一些该知道的圈子则是知晓。 什么圈子?就是楼氏的匠人阶级。那是楼氏为了鼓励他们的创造力,特意进行的激励行动。 至于农奴之类?其实也有人恢复自由身,只是被严令不能到处宣扬。 每一个家族的农奴数量都是最多,一旦他们知道怎么样可以恢复自由人身份,对楼令来说会是一个大麻烦。 很快,楼黑豚回来,禀告道:“已经尽数通知到位,正在进行再次宣告。” 楼令看到了。 老楼家的那些族人,他们正在重新聚拢新接纳的人,其中包括那个不知名的花季少女。 这一次行动却是造成了骚乱,根由在于楼氏营地也在黥面,他们怕楼氏出尔反尔,试图躲避或是逃跑。 幸亏楼令就在现场,一声大吼再抓起拒马丢出,震慑了乱跑的人群,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 “谁负责和下令?”楼令脸色很不好看。 一会儿,楼有过来请罪。 “挞五鞭!”楼令不能留情面。 管理家族真的很难,完全不讲人情世故,家族会没有人情味;问题在于过度讲人情世故,犯错却是不见处罚,家族又会变得乱糟糟。 楼令早就想在家族内部实施制度,开始之初是不知道能不能搞,等知道家族内务完全由自己制定,轮到为制定什么家法而烦恼,一时半会还没有拿出相关的条例出来。 对于犯错的楼有,行以鞭刑是当场执行。 当然不是由楼令亲自来动手。 真要是由楼令来动手,不控制力道的一鞭下去,极可能就会要了楼有的小命。 行刑的人是楼黑豚,他因为有楼令在看的关系,可不敢放水得太明显,五鞭下去直接就让楼有的后背出现五道血痕。 受完刑的楼有被抬下去医治,看了行刑现场的人则是噤若寒蝉。 “都呆立做什么?干活去!”楼令一声大喊。 一瞬间,回过神来的人赶紧迈步离开。 说起来,楼令并不是“一代”的身份。 只不过,老楼家绝对是在楼令的手中崛起。 像楼令这种带领家族崛起的人,即便不是“一代”的身份,声望之高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在等待举行凯旋仪式,一等就是八天过去。 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出。 比如,晋国君臣欢宴了多少次,期间又是多么的气氛热烈等等。 然后就是,晋君獳派出很多人手清点贡献,挑了八天只是甄选出其中的一半不到。 等于是等晋君獳选好,盼着得到回赐的人还有得等。 “你先带队将伤兵,还有不需要贡献的人和物资带回去。”楼令是发现已经有人在这么干,干的人还不少,随波逐流做出安排。 楼黑豚领命。 这一段时间,楼令一次城池都没有进去,同时也没有人进行召唤。 关于这一点,楼令没有什么心态失衡的地方。 说白了,楼令只是下大夫的爵位,即便作为天下第二又怎么样,不过是高层手里的利器,想礼遇就礼遇,不想搭理也就那样。 当然也不是晋国高层把楼令给忘了。 晋君獳就派来丽蒲后,专门询问需不需要购买一批奴隶或其余什么物资。 郤克则是让人来通知楼令,正式告知很快就会落实楼令担任司马的职位。 连范氏、赵氏、韩氏都有人过来与楼令社交。 倒是旬氏那边,八天时间内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那也没有什么,尤其是楼令听说旬氏派出一支队伍往“平陵”在给阿娇送去礼物,旬氏确实是不用刻意表现出与楼令的亲近,因为他们本身就很亲近。 又是过去了六天,高层可算传话,两天后将举行凯旋仪式…… 第201章 俺是今天的主角! “自今日起,你便为寡人的司马。” 地点在宫城。 今天是晋君獳任命楼令为司马的日子,前来见证的卿大夫有中军将郤克、中军佐智首,上军将旬庚、上军佐士燮,下军将栾书,新中军将韩厥,新上军将巩朔,新上军佐韩穿,新下军将荀骓。 也就是说,除了在守丧的下军佐赵同,新中军佐赵括和新下军佐赵旃,这些赵氏的人之外,其余卿大夫都有到场。 一同在场的还有众多的中大夫以及下大夫,包括了祁溪、贾愈、董昭……等等公族封君。 晋国的司马在职权上已经被严重弱化,不再是一个诸侯国的军方第一人,变成专门来管战时军纪的官职。 所以,司马在平常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即便是去了战场之上,讲实话也就管一管“士”、“徒”这些身份的人,到“下大夫”或以上仍然管不到。 原因?这是一个“刑不上大夫”的时代,只要不是有大贵族刻意针对,有大夫爵的人犯错基本也就“罚酒三杯”便算处罚过了。 晋君獳赐予了代表权力的印绶,再赐代表执法权的令箭,随后给了一柄代表君权的剑。 这“三件套”属于缺一不可,一旦缺了就代表“职权”方面的不完整。 楼令收了那些东西,走到一旁站定。 “这一次出征齐国,中军将立下赫赫战功,与其他有功之人,寡人不吝赏赐!”晋君獳看上去还挺高兴。 打齐国跟打赤狄不一样。 讲实话就是,当前阶段没有多少诸侯将异邦势力太当一回事,不打只是没有那个闲心,或者认为异邦的土地不值得去抢。 打赢了异邦,俘虏了大批连务农都不会的人,占领的土地也没有得到开发,势力范围是增大了,问题在于麻烦也变多了啊。 各个诸侯之间发生战争,大多是因为意气之争,衍生出人口以及资源的流动。 当然,说“流动”是往好了来讲,其实就是关于人口与资源的掠夺。 诸侯之间的战争,更多还是跟“听成”有关,既:不服就打到你服,服了就乖乖听从调遣以及按时进贡。 晋君獳讲了不少话,大多就是一些敦促。 例如谁近来有些松懈了,应该多多提起精神。 然后,哪个家族最近干了什么事情,那样做非常不好,不赶紧停止错误行为,接下来就要进行干预。 等晋君獳讲完,轮到中军将郤克来讲话。 与晋君獳的温和态度相对比,郤克就显得杀气腾腾许多。 “正在打国战,有人竟然启动家族私战?这是不怕死嘛!?”郤克没有直接点名,目光却是看向了贾愈。 “呃……”贾愈想说话,只是又不太敢站出来。 晋君獳轻咳了几声。 “并非是我愿意打,是赵氏欺人太甚了!”贾愈最终还是站出来。 “贾”地与“赵”地相隔一条汾水,讲道理产生纠纷的可能性很少才对? 然而,赵同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派人带马匹去了汾水西岸的“贾”地放牧,哪怕是啃草也是直接侵害属于贾氏的“领主权利”了。 在那种情况下,贾氏没有任何行动反倒不对劲,驱赶赵氏的放牧队伍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赵氏的人明知道自己错了,他们却是与前来驱赶的贾氏武装爆发冲突。 双方在冲突中出现了死伤,一场冲突贾氏死了四个人,赵氏也死了两个人。 郤克想说话。 晋君獳先说了,道:“赵氏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讲事实,赵氏的家风也是那种嚣张跋扈的风格,只是跟郤氏的“无脑冲”不同。 赵盾的嚣张跋扈是建立在掌握大权之上,一般就是利用职权来为所欲为,每一次都还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轮到赵朔当家做主,他倒是想改变赵氏的家族风格,奈何就是身体情况不允许,甚至因为长期病重的关系,直接让赵同、赵括、赵旃侵占家主权利,三个人没有赵盾的权势与威势又偏偏爱搞事。 很多人听出晋君獳对赵氏的容忍度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不少人以为晋君獳就要对赵氏动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寡人将召唤赵同进行训斥,再让赵氏赔偿贾氏的损失。”晋君獳进行判决。 贾愈欲言又止,最终只应了一个:“诺!” “怎么可以那样轻易放过赵同?”郤克显然不满意,也直接说了出来。 晋君獳就“唔?!”了一声。 郤克皱眉说道:“国战期间出现那样的事情,影响太坏了。君上应该给予重罚,用来震慑其余人!” 晋君獳有些无语地看着郤克,抿了抿嘴唇,说道:“寡人自有打算。” 到这里,郤克应该闭嘴退下了吧? 可是,郤克站在原地,洪亮声说道:“击败了齐国,使得齐国重新屈服,我们接下来就要重新夺回霸主宝座。想重新成为霸主,决不能国中生乱。” 晋君獳彻底不开心,问道:“中军将这是在教寡人做事吗?” 现场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很凝重。 郤克却是露出愕然的表情,反问道:“臣说得不对吗?” 如果晋君獳没有自己的打算,怎么能说郤克的表态错了呢? 问题在于就是晋君獳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让郤克来坏事,也就大声喝道:“退下!” 郤克想说话,看到晋君獳的眼神很冰冷,没有选择继续硬刚,一脸臭臭的表情,人却是闭嘴重新坐了下去。 看了全程的楼令其实有比较大的疑问,想道:“国君到底什么时候对赵氏动手啊?” 另外一个疑问就是,楼令纳闷晋君獳没有对郤氏讲自己的打算吗?最应该配合晋君獳的郤氏,怎么在步调上与晋君獳不一致呢。 “赵武已经出生,他一直被孟姬养在‘下宫’里面。赵氏现在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就是襁褓中的赵武,他却是无法理事。孟姬倒是想接管赵氏,遭到了赵同、赵括和赵旃的一致抵制……”楼令觉得晋君獳随时有可能动手,只是晋君獳会不会动手又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外部因素。 所谓的外部因素就是列国会有什么动作,尤其是楚国到底想干什么。 殿内凝重的气氛随着士燮发表讲话而得到缓和。 在之前,智首和旬庚都有站起来露脸,只不过叔侄俩也就是随便走一个过场,没有讲什么值得人们关注的话题。 士燮汇报关于与赤狄战争的后续,一系列讲下来都是好消息。 然后就是剩下的卿大夫进行汇报,连不用刻意露脸的祁溪都站起来讲了两句。 这些人一阵讲下来,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楼令以为要散场的时候,主位上的晋君獳却是又开口了。 “寡人听说有人在攻打齐国期间,发挥了极其关键的重用?”晋君獳问道。 现场本来就安静,一句话让安静的众人先看向郤克,他们发现郤克目光注视的方向,跟着将目光移动到楼令身上。 “寡人听说,国家兴旺的时候,国中自然会出现勇猛的人。”晋君獳不是在讲废话,哪个崛起状态的国家不是能人辈出?他一样看向楼令,点名又说道:“令,你且起来,站到中间去。” 楼令被那么多人看着,讲实话就是感觉不到紧张,倒是晋君獳让站中间去,使得楼令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 “中军将?”晋君獳看向郤克。 有些事情是需要中军将来背书的。 郤克也就站起来,开始阐述楼令在与齐军一战过程中立下了哪些功劳,又是在什么时刻发挥出关键作用。 等待郤克讲完,作为那一战前线指挥的旬庚也站起来,仿佛亲眼所见那般,开始对楼令的勇猛与坚韧大讲特讲。 总而言之,他们在做的事情就是定性,为晋君獳接下来赏赐楼令而进行政治背书。 晋君獳从君位站起来并从台陛走下来,来到楼令身前抽出剑,搭在楼令左侧肩上,笑着说道:“还不跪下受赏。” 楼令单膝跪地,昂头看了笑吟吟的晋君獳一眼,再低下头去。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今天有这么一出,他们看现场情况,基本也猜出将要发生什么事,不由感到万分羡慕。 至于嫉妒?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是他们有能力战时以绝对少数的兵力牵制住超过己方五倍的敌军,并且还能率部杀穿敌军,再俘虏敌军统帅和缴获大纛,倒是可以嫉妒,办不到则是该承认别人就是厉害。 晋君獳再一次重复楼令立下了什么功劳,讲出要赏赐封地。 等有人去拿祚肉的时候,晋君獳环顾众人一圈,问道:“有人不服吗?” 这一问是可走可不走的流程,不是功劳无从否认,又或是即将受赏的人背景不行,其实可以不用问的。 没有人吭声。 他们不吭声,不止是自觉无法做到楼令那样的事情,还有郤氏和旬氏的众人正在虎视眈眈。 晋君獳连续问了三遍。 没有人表示反对。 “下大夫令立下不朽战功,寡人怎么会吝啬赏赐?”晋君獳不是在自我提问,只是再一次进行定性,随后接着说道:“寡人决议将‘吕’地赐予下大夫令,今日便移交舆图。” 晋君獳声音落下,不到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站在楼令边上的人就开始进行恭贺。 同样在场的魏锜听到晋君獳是将“吕”地赏赐给楼令,一瞬间傻眼的同时,反应过来是气恼又无可奈何…… 第202章 你这是在挑衅我? 魏锜谋求“吕”地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为此还跟赵旃合谋坏了晋国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导致晋军在与楚军交锋的“邲之战”给大败亏输。 讲实话,楼令并不知道魏锜在谋求“吕”地,只是哪怕知道也不会谦让。 至于说楼令会不会在乎魏锜想谋得“吕”地这件事情?他肯定是要在乎一下下的。 毕竟,魏氏虽然不是有人担任卿位的家族,但是魏氏一点都不弱小,甚至比起韩氏、巩氏极可能要强那么一点点? 所以了,楼令暂时没有资格无视魏氏,只是也不用多么的忌惮。 “谢君上!”楼令接过了祚肉,高举进行谢恩。 给分肉是古老年代传下来的习俗了。 一开始是部落首领彰显话语权的一种做法,后来变成君主表达重视某人再给予权限的政治秀。 在姬姓成为天下共主之初,也就是周平王东迁之前,分封的各诸侯可没有资格进行分祚肉这种事情。 轮到周王室权柄大失,好多本来只有天下共主才能够做的事情,变成各分封的诸侯也能做了。 当然,分祚肉仍旧是是比较严肃的政治场面,可不能什么场合都来这么一出。 事实也是,一旦某件事情做得多了,不是失去珍贵性质了吗? 楼令再从晋君獳手中接过“吕”地的舆图,随后站起来再次行礼。 “寡人盼着令大夫再立新功。”晋君獳进行了鼓励。 只是吧?楼令近期是不会再立功了。 不止是楼令自己需要“收着点”那么一回事,其余人也不会再刻意创造好机会让楼令去立功。 那不是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纯粹就是能够立下功劳的场合也就那么多,郤氏或旬氏不可能再给楼令“喂”功劳,有能够立功的机会只会给自己的核心成员了。 当然了,出征齐国的那一战,并不是郤氏或旬氏创造机会给楼令立下“不朽”级别的战功,单纯就是楼令扛住了压力,再用实力去办到其他人完不成的事情。 哪怕是那样,楼令仍旧需要对郤氏、旬氏有感恩心理,原因是楼令办到之后,郤氏和旬氏在后面又出力了。 敕封……,不对,是赐封结束,从此以后“吕”地归于楼令名下。 这种归属权当然不是永久,一旦楼令犯了大错,又或是内乱时期守不住,封地的归属权说变也就变了。 其余家族享有的封地也是那种情况,没有谁会是万世不倒……,好像也不对?老孔家的后代靠着祖宗给力,再加上玩好了一手卖主求荣就能够万世不倒。 今天的大事就那么几件,说完或做完也就散场。 楼令没有出大门就被包围起来,有的是人要求楼令设宴请客。 “自然,自然,十天后,我必亲自上门一一邀请。”楼令满脸的微笑,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吝啬。 准备的时间越久,代表老楼家越重视那一场宴会,没有人会认为拖上十天的时间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众人也知道楼令需要向郤克、旬庚、智首道谢,围了一小会也就让开了位置。 楼令确实是在等郤克和旬庚、智首出来,不独会向三人道谢,其余没有帮什么忙的卿大夫,一样在楼令的致谢范围之内。 道理不复杂,卿大夫没有捣乱就算是在帮忙。 这一次,楼令因为他们没有帮忙而不愿意致谢,下一次就该有人要捣乱了。 “好好做事。”郤克语气算不上僵硬,只是没有给笑脸。 “好好对待阿娇。”旬庚倒是笑容满面,倾向了私情。 “唔……”智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吟了一下下才说道:“有什么困难找罃。” 其余的卿大夫,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态度,大体上还是友善的。 “恭喜令大夫啊。”祁奚刻意留在后面。 楼氏与祁氏是近邻。 只不过,祁奚可不是因为近邻的关系才特别过来,他有想要完成的事情需要与楼令协商。 楼令正要回礼,有人突然出声了。 “你不知道我在谋求‘吕’地吗?”魏锜不算摆着臭脸,只是脸色也真的不太好。 “哈?!”祁奚有些迷了,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魏锜,随后很是无奈地说道:“我明日拜访……,不,明天有凯旋仪式,我三天后再拜访令大夫。” 魏锜根本没有闲功夫关注祁奚,要不然仅是祁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不打起来也会吵起来。 楼令本来在笑,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脸认真地问魏锜,道:“你是专门过来挑衅我的吗?” 周边的人还没有全部走完,他们发现楼令这边的状况之后,停下交谈都关注过来。 今天对于楼令来说是个大好日子,任何的挑衅都不被允许。 魏锜心里一哽,很愤怒,并且还很委屈,尽力压制怒气,认真地说道:“我一直在谋求‘吕’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楼令声音很冰冷了。 原本在远处的魏颗发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先对楼令进行恭贺,随后拉着魏锜到一旁。 没有多久之后,魏锜重新来到楼令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愿意相信令大夫不知情,为刚才的无礼向令大夫致歉。” 这明显就是魏锜被魏颗压制,才有了后面的道歉。 “我不用你相信。”楼令对于这种道歉没有诚意,心中有芥蒂的人,一点都不想表现出谦让。 楼令也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魏锜,说道:“君上要赏赐哪一块土地,并非是我所能够决定的事情。既然君上赏赐了‘吕’地,我一定会收下。如果你认为‘吕’地只能属于你,你大可以去找君上,也能够试图从我手中抢去。” 因为楼令的这种态度,倒是让魏锜错愕了。 那么,魏锜在错愕什么?怀疑楼令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威胁自己,或是楼令的强硬侮辱到了他? “令大夫,魏氏后面必有贺礼奉上。”魏颗不能继续沉默了。他先对楼令说完,随后愤怒地朝魏锜大吼:“滚!滚得远远的!” 实力不俗的魏氏,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想其他家族发现自己的强大,要的是悄咪咪继续积累实力,等待最佳的时机完成想要达成的目标。 上一次,魏氏一众人就因为魏锜在“邲之战”坏事,震惊又震怒的同时想要进行内部处置,后面晋君獳从轻处罚,搞得魏氏不能重重处罚。 什么道理?晋君獳轻轻惩罚,魏氏再从重处罚,不是暗指晋君獳错了嘛。 尽管“邲之战”已经过去了好些年,魏氏有理由相信晋君獳绝对记得谁犯了什么错,只是晋君獳有更优先的目标才暂时搁置而已。 现在?魏颗倒是找到了处置魏锜的绝佳机会了。 毕竟,事关“邲之战”绝对留了尾巴,要是魏氏不赶紧重重处罚魏锜一次,天晓得后面晋君獳会用什么招术,不如魏氏自己重罚,越严重越好,不让晋君獳有另外发作的理由。 “我这兄弟就是一个莽夫,后面一定会遭到处置,请令大夫饶过他的罪行。魏氏上下将万分感谢!”魏颗说着行了弯腰九十度的礼。 楼令可以硬刚魏锜,却是不能用相同的态度对待魏颗,收下魏颗的道歉,说道:“这一次我原谅了。再有下一次……,希望不要有下次。也希望不要因为他的关系,使得你我生分,或是爆发其它冲突。” 魏颗姿势恢复正常,认真地说道:“怎么会有冲突呢?我倒是希望能够得到机会与令大夫并肩而战啊!” 两人再聊几句,随后也就各自离去。 “刚才怎么回事?”智罃像是急忙赶来的样子,没有气喘吁吁,就是衣着有些不整。 乘车赶路,哪来的气喘吁吁? 因为上车上得太急,衣服拉扯之下变了形才是正常的。 楼令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魏锜就是个不带脑子的。”智罃看来是很瞧不上魏锜,甚至有带那么点私人恩怨在内,说道:“不用对他有任何的容忍。如果他找事,我俩一块应对。” 楼令这才想起智罃在“邲之战”就是被魏锜和赵旃一块害得被俘的。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楼令在“新绛”的家中。 楼令自然是设宴来款待自己的大舅哥,只是仓促之间食物、酒水什么的也就那样。 “你有两块封地了啊。”智罃是真心感到羡慕,也为楼令感到高兴,更觉得自己的妹妹没有嫁错人。 楼令放下酒盏,沉默了一小会,无不感慨地说道:“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太难了啊!” 魂穿过来那会,楼令得知现状是真的心里透凉,自己心理建设了很久才振作起来。 算起来,楼令魂穿过来已经七年的时间,完成了老楼家的阶级飞跃,名下有了两块封地,属民、仆、隶、奴加起来……也就是算上出征齐国的收获,以及“吕”地那边六七千人,似乎将会达到三万四五的总人口? 有这个认知之后,楼令瞬间感到压力山大,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智罃有些没有明白楼令怎么突然间变成那样,想表态有事情可以帮忙,想到自己只是一名小宗的世子,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去。 那是天大的事实,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旬氏都轮不到智罃去做主。 今天的欲言又止却是让智罃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免得某天想讲话又不敢讲…… 第203章 一朝有权便使用 一名名军官或是士兵走过由用荆棘柴草搭起来的一堵木门,它叫“棘门”,意义与现代的凯旋门一致。 走过这一道“棘门”之后,官兵也就解除服役状态,意味着他们可以得到解散了。 只不过,走完“棘门”的大部分官兵都不会马上踏上归乡旅途,他们会选择进入“新绛”单纯地游玩又或是购买想要的商品。 “士”级别以上的大夫,他们再一次聚拢到宫城之内。 “这可真多啊……”楼令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有大夫爵的人聚到一块。 数一数的话,数量不会低于两百名有大夫爵的人,一个个就是来等着拿到国君的回赐。 有这种数量的大夫,其实并不会令人感到惊讶。 毕竟,军队中只有“下大夫”才能担任“旅帅”的职位,一个“师”就有二十五名“下大夫”,一个军团则是有一百二十五名拥有大夫爵的贵族。 所以了,楼令一直以来的认知很清醒,从不觉得自己成为一名“下大夫”就能够变得有多么特别。 在列国真正特别的是拥有“上大夫”爵位的人,他们一般又被称呼为“卿大夫”。 晋国的卿大夫数量其实不多,很早之前只有六名卿大夫,后来晋君獳进行改革增加到八名卿大夫,甚至特别设置了一个“军大夫”的爵位。 现在,晋国有十六名卿大夫与位比卿大夫的大权贵,每一个卿位都直接与军团主将或军佐挂钩。 不管是正儿八经的卿大夫,或是准卿大夫的身份,一下子增加到十六人,讲实话不是减弱了国君的权重,相反是卿大夫的权威被减弱了。 晋国有十六个卿位,其余列国更多,像是国家实力不怎么样的卫国,他们的卿大夫可是有几十个之多。 问题是什么?卫国即便是有再多的卿大夫,他们其实也只是“上大夫”而已,并未掌握太过特殊的权力,不是像晋国那种成为卿大夫就成为某支军团固定的主将或是军佐。 楼令看着远处几位卿大夫正在与晋君獳说着什么,心里想道:“国君设立新军有因为缺乏兵力恢复霸权的因素,更多是想分散或削减卿大夫的特权吧?” 晋国的卿大夫除了是一支军团的主将或军佐之外,他们还兼任“司徒”、“士师”、“司寇”、“御史”、“内史”、等等的要职,等于是权重加重了。 掌握君权的同时拥有某一部分的行政权,怎么可能不更加显得位高权重?产生权臣的几率简直就是无限高。 “我能够有这样的认知,那些卿大夫会没有吗?”楼令心想。 那些卿大夫绝对知道晋君獳在做什么又是想完成什么目标,只是丢出了新的“肉”之后,有卿位的家族无法控制同为核心的族人,他们想要去获得权势。 或许有一家之主可以强制控制自己的族人?只是他们会怀疑其他家族咬钩吃饵,互相不信任之下,各个家族就更不可能放弃晋君獳丢出来的诱饵了。 晋君獳与几名卿大夫谈完了。 大量的寺人出现,他们将要对回赐多少战利品进行最后复查,随后再由晋君獳亲自进行回赐。 不一会儿,回到大殿之内的晋君獳让人喊名。 每一个被喊到名的贵族进去,他们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喜滋滋。 晋君獳在回赐战利品方面一直做得很守规矩,该是自己留下多少,又是回赐多少出去,不大方的同时也不吝啬。 陆陆续续有一百多位贵族进去,轮到楼令的时候,他来到了大殿之内。 并不是每一名贵族都有进过议政殿的经历,只是这种事情对楼令来讲已经习以为常,不像另外那些贵族心情激动。 “这一次……,你的收获很大啊!”晋君獳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了这么一句。 楼令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论出征的收获,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晋君獳,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只要对外战争取得胜利,反正一定不会漏了他的四成。 在一国之君先挑的前提下,其实就是国君获利最大。 只不过,那有一个前提,也就是对外战争能够取得最终胜利。 晋君獳将属于楼令的凭证递给一名宦官,随后宦官交到楼令的手上。 “你之后是返回封地,还是留在都城?”晋君獳问道。 楼令看到了不少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对晋君獳回答道:“臣就日后宴请诸位大夫。随后就返回封地了。” 晋君獳点了点头,向那名宦官示意喊下一个。 楼令朝晋君獳行了一礼,不改方位向后退了几步,随即才转身迈步离去。 来到大殿之内,楼令仔细端详“凭证”写的文字,里面罗列了国君对他的回赐。 “大体差不离……”楼令当然会事先计算自己将获得多少回赐,只是也就算一算,人员或物资质量没有前沿看到之前,天晓得会怎么样。 楼令直接来到城外,招呼老楼家的人手,再一块去找“侯奄”领取属于自家的奴、隶和物资。 “令大夫?”解张看到楼令主动打招呼。 楼令讶异问道:“今天你当值啊?” 那个“侯奄”每一支军团都有,并且不固定由一人来担任。 解张热情的招呼楼令跟自己走,去了接收物资的地方。 身为“侯奄”长官回赐流程,无法在人或物资数量上搞操作,挑选更优的人或物资却是可以的。 解张已经不再是郤氏的家臣,费了老大劲才争取到“侯奄”的职位。他也不是想整什么,纯粹就是希望凭借职权建立属于解氏的人脉。 那么,解张想结交谁,安排更优的人或物资进行交付,尽管做法方面有点那什么,只要不是集中更差的人或物资单独给某贵族,完全是在职权应用的合理范围之内了。 楼令知道解张在做什么,能够获利的前提下,隐晦表示记住解张的这个人情了。 “请令大夫不要声张,尽快将奴、隶和物资运回封地。”解张特地说这一句,有些落得下乘了。 刚才,楼令都表示领下了解张的人情,再有那么一句,是不是想索要更多? “八日后,令家中摆宴,请张大夫一定到场。”楼令进行邀请。 解张自然是答应下来。 领着该得到的人口与物资回到己方营区,楼令像所有家族那般,下令进行黥面,一时半会运不走的物资囤好,优先级别的物资装车运走…… 第204章 人脉便是资本啊! 因为需要不断来往接送的关系,楼令之前已经派人回去封地调动人手以及车辆了。 仅仅是老楼家自己的人手,其实足够押解奴或隶回到封地,奈何就是无法一次性将物资全数运走。 在所有家族都需要将物资运回自家封地的前提下,楼令该是多大的脸才会去找郤氏或旬氏借用人手和车辆? 所以了,分批运回“平陵”是必然的事情。 为什么不运去“吕”地呢?因为楼令还没有正式接管“吕”地,再来也没有着重发展“吕”地的想法。 楼令的战略目标非常明确,谋求“吕”地只是希望链接“平陵”区域,不然之前三百来里路程的无人区太夸张了一些;在发展方向上,楼令会向北部慢慢扩张,不管花多少时间或精力,一定会将后世太原区域全部掌控在手。 以后称太原,现下那边却是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并且也不属于晋国的疆域之一,暂时就是个“无主之地”了。 所谓的“无主之地”不是没有人在当地栖息与生活,只不过生活在那一片区域的人很杂,有来自晋国的逃奴或野人,更多是来自各种部落的狄人或是戎人。 只要不是诸夏列国设立行政区,真的没有一个诸侯国承认某块地方属于谁,但凡能够看得上,反正就是动用武力去抢。 “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那个地方……似乎是赵氏的‘晋阳’地吧?”楼令想到了什么,又纳闷没有听说那边有什么城池或开荒队的定居点。 楼令的信息没有出错。 轮到赵氏去开发“晋阳”那边的时候,已经是轮到赵鞅做主的那一个时间阶段了。 也就是说,起码要再过上百年的时间左右,赵氏才会将那一片地方纳入统治范围。 五天后。 楼令一一拜访想要邀请赴宴的人,第一个前往的是旬氏,郤氏排在第二顺位,然后便是韩氏、范氏,第五个去的地方则是魏氏。 怎么还到魏氏邀请赴宴?那不是魏颗之前表态,说要参加老楼家的宴会吗? 如果魏颗表态之后,楼令没有亲自前去邀请,两个家族可真的要结仇了。 楼令自然见到了魏颗本人,两个人聊了不久的时间,还要邀请其他人的楼令也就告辞离开了。 “我们真的要对楼氏这样忍让吗?”魏锜等楼令离开才现身。 魏颗满脸的无语,说道:“你……,一开始就不是令大夫主动招惹,相反是你一直在强词夺理,后面更加不理智啊!” 要说在对秦国的战争中被抢夺功劳,楼令也不是从魏锜手里硬抢了杜回,那是在魏氏的人不在现场情况下,楼令将杜回给俘虏了。 至于说“吕”地的归属?难道魏锜看上,其余人就不能从晋君獳那边获得统治权了吗?连郤氏都不敢那么霸道,魏氏凭什么就敢啊! “如果你没有反思自己不该做什么,什么能做……”魏颗有些痛心的看着魏锜选择说大实话,道:“你将成为家族的负担了。” 魏锜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总之就是说道:“我返回‘魏’地,没有得到召唤,不再出封地了。” 魏氏对魏锜的处置便是让其回去封地,只不过没有完全放弃,给他安排了一些管理事项。 这种处置对于有大野心的人来说很重,只是比起真正遭受处罚又显得微不足道。 离开魏氏家宅的楼令怎么会知道魏氏堂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接下来楼令又跑了好几家,只要是需要邀请的人,基本就是亲自上门进行邀请。 一圈跑下来,楼令压根就是马不停蹄,耗费了两天的时间才真正将需要邀请的人都顾及到。 “家主,将要赴宴的人有二十七名。”林姒特地过了一遍名单,讲实话就是感到挺激动的。 老楼家这边,岁数越大的人,他们更能区别出家族出现了什么样的转变。 以前的老楼家连邀请一名“士”到家中作客都难,哪怕来了也不能好好招待。 实现阶级跃迁之后,同样不是想设宴,真的会有客人上门赴宴。 这一次,楼氏设宴,明确表示会赴宴的贵族就多达二十七名,其中还包括了旬氏的家主以及小宗智氏之主、世子,另有郤氏宗子以及小宗世子,范氏之主和韩氏的世子。 看看名头,不是宗主就是宗子、世子,仅仅是楼氏能够邀请并得到他们前来赴宴,以人脉来进行定论,讲实话就是十足惊人了。 “家主,座位安排……”林姒递给了楼令一卷竹简。 楼令肯定是要看一遍,确保座位的安排不会出错。 不止是座位,连宴会中什么人上什么种类的食物,用什么餐具来盛食物,酒水方面的区别,专门在旁伺候的人数,一应都有必须的讲究。 这一些楼令仅仅是知道必须有区分,更细致的安排则是由楼鱼的妻子……,也就是宫城出身的人带着其余人去操办,林姒则是负责当总监督。 时间过得飞快…… 到举行宴会的当天,楼令自然是站在自家门外迎接来客,谁来了都寒暄几句,再区分出需要自己亲自领着到休息处,或是可以让族人领进去。 当天,老楼家的中门当然没有打开。 任何一个家族,中门都不会轻易打开,要么是大喜事,不然就是很大的歹事。 来客都不可能是孤身前来,区别在于带了多少护卫。 正主当然是从前门进入老楼家,其余人则是走围墙的偏门或是后门。 “令大夫很娴熟啊?”丽蒲后也在楼令的邀请名单之列,来之后特地待在外面看了一小会。 老楼家今天摆宴,无论从来客名单,或是来人的数量,其实都在考验楼令的治家能力。 能不能将一场宴席顺利举办,其实就是在考验一个家族的内部协调性。 要是连设宴都能够出错?东道主丢脸不说,其余人也该看不起了。 楼令其实挺累,不得不一再应酬,发现丽蒲后没有进去,讶异问道:“蒲后在等人吗?” 丽蒲后很直接地说道:“知晓继位卿大夫会来,我怎么能够不留在外面等候见礼呢?” 其余人其实也想这么干,奈何他们跟丽蒲后不一样,缺了一位国君在后面站台…… 第205章 当家难啊! 一场夜宴,展现了楼令的人脉,也给来客看到了他治家上面的有序。 在宴会的食物方面,老楼家并没有搞什么太新奇的菜式,其实也不允许瞎搞,免得出现“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情况。 只不过,由于楼令的很多建议,菜式尽管还是那些菜式,烹饪手法以及调料的不同,上的菜式变得美味了许多。 那并不是楼令在烹饪上有多么厉害,纯粹就是当代什么都搞丢进水里煮,加进盐巴也就算完成;不然就是干脆架在火上烤,烤熟了也就完事。 只要加入一些中药材……,话说,很多药材目前已经存在,奈何没有人发现它们的用处,更不知道能当作烹饪的佐料。 反正就是楼令在佐料上做了一些功夫,菜式变得更加好吃了。 楼令也就在味道上下功夫,其余的安排很难再有。 也就是说,什么音乐绝对听不到,更不会有人跳舞。 在这个音乐神圣的时代,连诸侯都不一定有乐团,其余贵族更是想都别想。 晋国的卿位家族够显赫吧?他们能够拉得出一个满编军团的兵力,偏偏就是家族连一个乐团都组建不起来。 并不是那些卿位家族办不到,他们哪怕有实力组建乐团也不会去做,一来是逾越了阶级,再来便是享乐之风不严重。 舞者之类?不养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讲一个大实话,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任何的劳动力都显得弥足珍贵,养一些平时不参加生产,且日常要花大价钱培养的乐师、舞者、等等娱乐,是要被诟病的。 得益于老楼家的精心准备,夜宴的流程没有出现丝毫错误。这样其实已经够了。 一场夜宴完毕,楼令又忙着送走客人,一直忙到接近亥时五刻(22:15)左右才算得到空闲。 “家主,幸不辱命!”林姒还是挺骄傲能够不出现疏漏的。 楼令看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林姒,一时间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林姒是一个整日流着鼻涕,浑身皮肤黝黑又脏兮兮的小丫头。 七年的时间过去,那个怎么看都普通的小丫头,她变成了肤白貌美且一身贵气的大姑娘了。 “可有人钟意你?”楼令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以岁数论,林姒似乎十八岁了? 讲实话,楼令也不是那么确认林姒几岁,连他自己是几岁都不确定。 不是贵族之家,真的没有人会刻意去记这个,他们还是多想着每天能不能吃饱吧。 贵族之家能够清楚家族成员的年纪,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已经有了纪年的概念,一般是以周天子在位多少年来当锚点。 所以了,普通人一辈子的活动范围几乎不会超过三十里方圆,极难接触到外界的信息。他们为了生存整日忙碌,连度过多少春秋都记不得,不知道自己的年纪,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 林姒没有什么害羞的地方,说道:“有好多人表达爱慕,可是我不想嫁出去。” 长得肤白貌美以及亭亭玉立,并且衣服穿着风格受到楼令影响的林姒,她确实是值得有人追求。 楼令也不是第一次问林姒了,每一次都得到相同的答案,说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入赘呢?” 讲真话,楼令开始为林姒的人生大事而感到担忧了。 因为眼界的提升,再加上一直在管事和做事,直接让林姒跟普通女性有了区分。 她自己的能力足够强,想来选择另一半的眼光低不到哪去? 正如楼令所说的那般,有本事的人,尤其是男人,很难甘愿以女方为主,更不可能入赘的。 即便是出现有本事又愿意以林姒为主的男人,注定出身方面低不到哪去,哪怕是他昏了头愿意入赘,所在的家族能够允许吗? “我的婚事,家主不必要浪费精力关注了。”林姒似乎有些羞恼了? 也对,再强的女人,只要不是年纪大又在两性上面经历得太多,谁不会感到害羞呢。 楼令却是笑不出来,只是也不再多说了。 “家主,魏氏的魏颗前来赴宴。宴会后对家主表现出低姿态,会有问题吗?”林姒主动改变了话题。 似乎谁都认为魏氏跟楼氏不对付? 智首和旬庚就在私下有特别提醒,能够与魏氏化解恩怨的话,最好不要跟魏氏关系太僵硬。 郤锜和郤至则是表示,楼氏不用太怂魏氏,一旦魏氏敢针对楼氏,郤氏绝不会光看着。 楼令其实对魏颗表现出来的低姿态感到存疑,不得不进行谨慎的对待与思考。 “我们跟魏氏的矛盾出在魏锜身上。”楼令顿了顿,沉吟了一小会才接着往下说道:“听说魏锜被安排去了‘魏’地?” 林姒问道:“魏氏重视魏锜吗?” 这个就是关键。 只要魏锜一直认为功劳和封地被楼令抢了去,哪天魏锜在魏氏得势,魏氏必然会开始针对楼氏了。 “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楼令清楚当前的楼氏不是魏氏的对手,有魏颗表现出善意在前,且那么应付着也便是,不能主动挑起新的矛盾。 因为刚刚欢宴之后的关系,楼令自然无法在隔天离开“新绛”返回封地。 哪怕是楼令离开“新绛”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时间返回“平陵”那边,该去“吕”地接受封地才对。 接下来的数天,楼令又是忙着拜访这一家那一家,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太特别的事情,仅仅是正常的交往。 宴会之后的第五天,楼令才启程前往“吕”地。 “我走之后,人口与物资的运输便交给你了。”楼令的说话对象是楼鱼。 失去一条手臂的楼鱼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只是很快一再收到任务,忙碌下来不止没有时间悲伤,连带人的精神也恢复了。 “请家主放心,鱼一定不敢有所疏漏。”楼鱼进行保证。 老楼家真的有非常多的人口以及物资需要运输,后续还有劳动力的安排,楼令也需要对出征的有功人员进行赏赐。 楼令注视着楼鱼一小会,笑着说道:“我信你。” 这不是楼令为了让楼鱼重新振作才刻意那么说。 楼鱼的身体是残缺了,斗志却是比以前更加旺盛,算是历经悲痛之后,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吧。 一次出征齐国,老楼家的实力往上翻了一番,楼令也更有奋斗的动力了! 第206章 该叫楼令,还是换吕令? 认真来说,楼令在出征齐国期间取得那么大的收获是一种意外,不要想着每一次出征都能够取得那种成绩。 事实上,楼令能够在立功之后获得那些赏赐,主要是跟晋国当前的格局有关,并不是单纯因为立下了“不朽”级别的功劳。 晋国在“邲之战”丢掉了天下霸主的宝座,甚至连中原霸主的地位都出现动摇,恰是最应该鼓舞国中人心,使得举国上下士气得到振奋的阶段。 所以了,楼令有点被当成了典型的样子,并且不是没有其余人获得丰厚的赏赐。 “‘吕’地位于汾水西岸,有着大片的平原。之前的封君已经开辟出两万亩左右的农田,只是灌溉体系还有所欠缺。” “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人,大概有八千余?大部分是奴,君上并没有迁徙走人口,他们以后应该是属于楼氏了。” “你这一次……收获真的大啊!” 智罃尽管是智氏的世子,还是羡慕到不行。 所谓世子,便是某家族小宗的家主之位继承人,有这种身份的人在目下非常多。 说白了就是,老楼家也有世子,只要是有大夫爵的贵族,他们定下的继承人都能称呼为世子。 比起茫茫多的世子,大宗之主的继承人……,也就是有宗子身份的人才是少数。 各个姓……,如姬姓,成为大宗的家族并不多,一国之主反倒是最大的宗族之主,国内同姓且有血缘关系的那些封君之家,他们要是没有多块封地用来开枝散叶,其实也是国君的小宗之一。 郤氏和韩氏开始开始立宗,只要晋君獳够敏感的话,他就能够发现郤氏和韩氏有独走的野心,要自己开宗立祖了。 晋君獳到底是发现了没有?反正不见他有做任何反应。 至于旬氏、范氏或赵氏?他们不是晋国的公族,立宗反倒是一种正常现象。 楼令名下有了两块封地,讲道理也有了“立宗”的资格。他要是将“平陵”或“吕”封给某位族人,其实也就完成了“立宗”的步骤。 当然了,楼令不可能将某块完整的封地移交给族人,任是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不行。 开枝散叶的话,一般是给子嗣完整的封地,给非子嗣的亲戚分封极少见。 智罃见楼令忙完,问道:“你听说了吗?” 楼令其实没有真正忙完,等一会要见“吕”地的一众皂、胥,闻言却是看向智罃,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赵氏要多一个邯郸氏了。”智罃说道。 啥玩意? 楼令还以为早就有邯郸氏了,哪曾想到并没有。 “赵氏的旃谋求‘邯郸’已经很久,他在上次犯错之后就是躲到‘邯郸’去了。这一次获得了卿位,君上有意敦促赵氏将‘邯郸’正式给赵旃。”智罃说那些话的时候,脸色很是耐人寻味。 讲道理,哪怕晋君獳是一国之君,赵氏内部的事务,怎么轮得到晋君獳去插手? 哦……晋君獳有妹妹嫁给了赵朔! 在赵朔病逝之后,孟姬确实是有资格对赵氏事务进行干预,别说赵武这个名义上的赵氏之主跟孟姬长久一块生活在‘下宫’了。 所以,孟姬不止能够用自己的名义插手赵氏内部事务,她还能够借赵武这个名义上的赵氏之主发号施令。 智罃不知道是幸灾乐祸,又或是惋惜,脸色非常复杂地说道:“赵氏要内乱了。” 楼令有些不能理解,提醒道:“现在最富庶和人口最多的土地被赵同、赵括和赵旃拿捏在手里。哪怕赵旃被分化,只要赵同和赵括不发生争斗,赵氏的七成实力就是被两人拿捏在手里。” 有那么一件事情,晋君獳不是鼓励郤氏去争夺“温”地吗?郤至倒是发起了冲锋,奈何强如郤氏依旧拿赵氏没有办法。 郤至为了这件事情没少忙碌,一度还跟赵括发生了直接冲突,到最后却是郤氏先软了。 不太好说是郤氏察觉到了晋君獳的用意,又或是郤氏觉得一旦跟赵氏打起来会两败俱伤,总之出现了郤氏少有的退让。 搞得郤至没了“蒲”地的管理权,结果“温”地又没有拿到手,落得两头空。 说起来,楼令已经很久没有跟郤至正经聊过天,倒不是楼令在躲着郤至,或是郤至觉得没脸见人,纯粹就是郤至很忙碌的样子。 智罃要讲话,看到有一大群人过来,很识大体地退到了一旁。 前来的这群人,他们是“吕”地的皂、胥或“士”。 其实,他们得知“吕”地变了主人,老早就在等着新主人到来,一听到楼令来了的消息,碍于没有得到召唤无法聚拢起来而已。 “拜见家主!” 这一群人,皂和胥双膝跪地,“士”则是单膝跪地,真就是用拜见的方式。 楼令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开口说道:“该带的东西,可带了?” 每一块土地更换领主,一般原岗位的人不会被立刻撸掉职位,他们也就必然要有一个新的认主过程。 不是那么整齐的回应声响起,纷纷表示已经做好了事先准备。 “起来吧。”楼令这才让他们起身。 起来的众人很自觉地分成两个队列,没有爵位却有公职的人站一列,有爵位却是没有公职的人站一列,看上去显得极为泾渭分明。 在智罃的见证中,第一批进行效忠的便是“士”阶级的这些人,楼令持剑抵在他们的左肩,每一名“士”发出效忠的誓言,随后楼令再将准备好的肉割一块进行赏赐。 这一套流程有个术语叫“割献之礼”。“割”是楼令行使“执宰”权力,“献”是他们给楼令献上忠心,统属关系也就那么确认了下来。 没有公职的人员,也就“士”够资格来进行“割献之礼”,像是“徒”则是不够资格了。 那个“徒”阶层并不是因为人员众多才没有“割献之礼”这么回事,纯粹就是他们距离成为一名有大夫爵的贵族还挺遥远。 因此说“士”是准贵族,一点也没有错。 楼令一直在记给多少“士”割了肉,等最后一名“士”的礼仪流程走完,停在六十八这个数字。 那些“士”包括了一个“伍”的“下士”,一个“两”的“中士”,以及一个“卒”的“上士”。 所以,别看有那么多“士”,楼令知道能够在“吕”地征召起来的私军,数量根本不可能超过千人。 这样也对?毕竟“吕”地的总人口就是不到八千,能够征召出近千私军,数量其实不算少了。 楼令并没有调整他们名下土地的意思,该讲的一些话却是不能漏了。 没有太特别的话,单纯交代他们管理好自己的家族,该交税就交税,随时做好被征召的准备。 其中一个叫吕乐的人大着胆子问道:“家主,明年有战事吗?” 楼令哪里知道会不会有战事?他却也没有训斥,笑呵呵地说道:“既然乐这么迫不及待,得到征召之后就看你的表现。” 吕乐见楼令记得自己的名,激动倒是没有多么激动,只是之前仅仅是规则上的统属关系,仅是因为楼令记得他的名,使得他下决心得到命令一定要用心办好了。 有人开口说话,楼令愿意打成一片,肃穆的氛围尽管被打破,气氛却是变得好了许多。 “真看不出令是新进崛起的人啊……”智罃心想。 每一个家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风格。 比如,赵氏在赵盾时代就是极其讲秩序的一个家族,那种对秩序的追求,甚至让赵氏一度陷入仿佛白色恐怖的统治之中,然而赵氏却是在数十年内实力翻了起码三倍。 然后,因为郤克个人风格的关系,郤氏众人开始无限向郤克的做事方式靠拢,体现出来的就是极其头铁且嚣张的那种风貌。 在接下来,楼令又接受众多皂和胥的效忠,只是这一次没有割肉给他们,仅仅是进行言语上的勉励。 “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做事,以后只能有我的风格。”楼令这是在明示:无论他们之前做错了什么,一切都随着封地更换主人而一笔勾销,再犯错则必然遭到严惩。 吕乐带头应道:“唯!” 一众人也就跟着应了下来。 随后,楼令点名楼黑豚以及赵锜,吩咐道:“你们带人巡视,一路将所见所闻记下来。我好看看有什么需要做出调整。” 刚刚归到楼令之下的那些人,他们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领主更换这么大的事情发生,怎么可能一切照旧?肯定是会出现新的改变,只是看改变大不大而已。 “家主会挪动各家的食邑吗?”吕武悄声问。 吕乐扭头看着吕武,低声问道:“你偷偷占了土地?” 即便是有,吕武也不敢承认,急忙摇头。 “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邑宰在管,现在可是有家主。如果你干了什么逾越的事情,我的建议是主动奉献出来,不要等着家主进行处理。”吕乐给了一个建议。 吕武沉默以对,心里想着:“且看看情况。家主真的进行处理,再交出去。换作没有人被处理,凭什么只有我交出去?” 另一边,接受完皂、胥效忠的楼令,他接下来要亲自巡视一下新封地了。 第207章 平陵为主,吕地为辅 地图 “真是一个好地方,难怪魏锜千方百计想要谋得。” 楼令一圈巡视下来,发现“吕”地确实是一个有发展潜力的所在,尤其是在农耕方面。 毕竟,它位处汾水西岸,汾水作为一条比较大的水系肯定会有多条支流。 那些支流在地图上或许看不到,它们却是一条条潺潺的溪水,改造起来不会有容易发生水患的担忧,能够将水网分布得更广,便于农耕上的灌溉用水。 “我打算在这里再安置一万左右的人手,第一步先改造水网,然后继续开荒。”楼令对敖说道。 敖在今天刚刚抵达“吕”地。 楼令第一块正式的封地,也就是“平陵”距离晋国的政治中心太远,再来就是开发度真的挺差。 以老楼家当前的力量,先行开发“平陵”显然会出现事倍功半的效果,得到“吕”地再借地理环境赶紧增强农耕产出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在楼令出征期间,“平陵”是由阿娇在管理,她的第一副手就是敖了。 “家主这一次的收获极大,已经有八千多人带回‘平陵’,最后这一批臣会尽快在‘吕’地安置妥善。”敖立刻说道。 敖当家臣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以前就有治理过家族的经历,接手老楼家不少的农耕事宜,知道楼令的发展重心,很清楚应该怎么做。 “冰、武、南……”楼令念了八个人的名字,再继续往下说道:“他们会协助你。” 敖很清楚怎么回事。 楼令极少让楼氏的族人担任主官,一直以来都是任命他们当副手,为的就是让他们积累做事的经验。 关于这一点,敖作为一名楼氏的家臣,哪怕知道某天自己将会被取代,打从心里认为楼令做得对。 这个“吕”地的地理环境真的很好,大面积的平坦地形不说,树林不像其它地方那么密布,开垦难度被大大降低了。 如果不是楼令将“平陵”视为自家的首府,获得“吕”地之后,其实应该转移行政中心。 不止是“吕”地更易于开发,主要它离“新绛”也更近一些。 “家主,遭到处理的那些人,怎么安置呢?”敖问的是一些过度侵占土地的‘吕’地那些‘士’与‘徒’。 在之前,“吕”地是国君直辖,由一名“邑宰”来代为管理。 任何一个由“邑宰”来管理的区域,它都是国君直辖的土地,用正式的行政名称叫:县。 是的,当前有“县”这个行政单位,只是没有“郡”的行政单位。而县要么是国君直辖,不然就是某“翁主”的食邑。 那个“翁主”是什么?它就是一国之君,他女儿的称呼。 直白点来说,目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国家的土地,每一个筑城或结寨成村的地方,它们都是有主的。而土地的主人认可自己是某个诸侯国的一员,那一块土地就是某诸侯国的一部分。 往简单来说,不筑城的地方叫无主之地,没有属于国家的军队。 无主之地又不是想占就能占,得到一国之君的认可,或是有强横的武力能够占据。 所有军队都是来自一个个家族的私军,他们只有得到征召进入正式军团编制,才临时属于国家可以调度的武装力量。 因此,在春秋时代某某家族拥有多少私军,其实并不犯法,亦不触犯到谁的权利。 因为邑宰是代管的关系,再来是当前并非立功就能够升官或得到赏赐,能不能用心去管理不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天大的实话就是真不一定。 很明显,原先“吕”地的邑宰并没有多么用心在进行管理,以至于出现大量多占土地的“士”、“徒”,个别胆子大的人甚至多占了十倍以上。 楼令是说过不再追究他们以前犯下的错误,不代表会默认他们多占土地的事实,肯定是要收回他们多占的土地。 “情节严重的十九人,将他们迁徙到‘平陵’以北百里之外。” “他们不是喜欢开垦土地吗?让他们成为开拓队,去跟异邦抢土地。” “只要他们有能力多占,占下多少我都承认。” 楼令有想过要不要杀人,一番深思熟虑下来,有了上面的定议。 有些话,敖必须问,也就问道:“若是他们拒绝或是反抗?” 楼令沉声说道:“那便杀!” 这一下,敖心里有数了。 没什么好说的。 是! 楼令虽然不想接手新封地就大肆流血,但是有人给脸不要脸,不杀留着坏更大的事吗? “我念几个人的名,你特别留意一下。”楼令念了几个以‘吕’为前缀的人名,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他们如何配合,你可以适当加担子。” 楼令做的无非就是团结可以团结的人,来增速封地受管控的速度。 敖自然是牢记下来。 十二天之后,楼令启程前往“平陵”了。 一同被留在“吕”地的人之中包括楼鱼,不出意外“吕”地也要长久以他为主官,好好来完成农业开垦。 在回去的路上,楼令每到一个驿站就逗留至少两天的时间,听取驿站工作人员的汇报,再来就是实地感受一下服务。 这些驿站大多是在“吕”地正式纳入楼令名下后才启建,许多驿站只能说简陋,更多则是只有一个框架。 它们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太现实,楼令名下的“平陵”与“吕”地中间,有一段超过三百里的无人区。 没有建立驿站的话,老楼家不止很难跟外面联系,什么时候被切断交通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驿站的存在既是让来往的人有栖身的所在,它们也是作为警戒点的作用。 每隔三十里左右,一个驿站建立起来,结果就是楼令在路上又耽搁了十六天,最终回到“平陵”已经近临冬至了。 “你再不回来,儿子都赶不上喊第一父了。”阿娇看似在埋怨,心里却是很高兴。 她也应该感到高兴。 毕竟,楼令一次出征,挣了将近两万人口以及庞大数量的物资不提,新到手了一块新的封地。 哪位妻子不想嫁给有本事的男人呢? 她们所能享有的一切,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便是靠丈夫以及子嗣。这种情况哪怕是两千多年之后,情况仍旧不会得到太大的改变。 楼令看向了已经能够在地上走路的嫡长子,再看向凑堆在一块玩耍的另外几名子女,心想:“我错过了很多啊!” 第208章 应该巩固根基! 世间可有两全法?或许有,只是作为第一代的创业者,发展事业与照顾家庭恐怕是很难兼顾的。 既然是在发展事业,肯定需要用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事业的各种事项当中,碍于一个人精力有限的关系,其它方面真的太难兼顾了。 事业蒸蒸日上,在亲情和爱情都能够顾得上?一定会有这种人,只是他们一般是站在时代变革的风口,当那一只被吹起来的猪。 时代变革不常有,能够当“猪”的创业者就是更加少之又少,可不能拿极少数人的成功视作一种多数人的理所当然,搞出“幸存者偏差”那一套来。 “我大概能闲几年了……”楼令话音未落,看到阿娇先错愕又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丈夫表示能够闲下来,暗示可以更多的陪伴家人,怎么还让妻子担忧了呢? 那是因为男人一旦闲下来,代表事业遇到瓶颈或是进入消沉期了。 “这是……”阿娇一脸发愁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令也就将短期内不应该立功的想法说出来,随后又说道:“再者说了,我真的需要待在封地,好好来发展家族了。” 这才让阿娇的大部分担忧消失,只是说道:“或许是你将事情想得复杂了?” 什么复杂不复杂,无非就是楼令真切认为应该抓紧时间消化所得,不能一再膨胀下去。 一旦无法将得到手的人口消化,物资也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老楼家会像是海滩上用沙子堆起来的房子,稍微一个浪拍过来,很快就要瓦解掉了。 所以,楼令需要尽快让属于自己名下的人,哪怕不是让他们对楼氏产生归属感,起码要有自己是老楼家一员的认知。 与此同时,楼令花了四五年的时间培养了一帮读过书的人,他需要安排他们进入一个个岗位,再花心思观察谁到底更适合哪个岗位。 阿娇静静听楼令讲述自己将要做什么,慢慢脑子变得空荡荡,只光用信任和崇拜的目光注视自己的丈夫了。 “咱们家族一定会在你手里做大做强的。”阿娇说道。 楼令实在控制不住,脑子里补了一句:“再创辉煌。” 只不过,讲一个天大的事实,诸多的因缘际会之下,楼令只花了七年的时间拥有两块封地,名下人口约是三万四五千的样子,显得极其夸张了。 多少家族奋斗了几代人依旧一无所得? 又有多少本就有一些底子的家族,他们想要增加三两千人口都显得千难万难? 至于说增加封地?名下封地要是那么好增加,几个大家族就该是将国君直辖的土地侵蚀干净了。 “几个有卿位的家族,最弱的韩氏,他们似乎也就四块封地,人口约七万多?”楼令其实不太确定。 现如今,晋国最强大的卿位家族,郤氏管理的封地多达十一块,只是分得比较零散。在人口方面,郤氏拥有的人口略略超过赵氏,应该是有个十五六万的样子? 以体量来论,老楼家已经算是晋国中等偏上的家族,就是崛起的时间太短,内部的向心力不足,再来就是农业发展不太行,没有属于自家的核心产业。 那都是新近崛起,速度又迅猛的各个家族会遭遇到的现状,其实也是看似强大,实际上很虚的一个阶段。 阿娇比较突然地问道:“我们跟魏氏有仇吗?” 楼令顺手将摇摇晃晃要走过去的嫡长子抄起来,抱在脸部前方详细看着,一边说道:“魏氏当前的心思并不在家族斗争上面。” 这不是因为熟知历史才让楼令给“先知先觉”了。 魏氏本就想低调发展,奈何被魏锜联合赵旃坑了一把,搞得他们的发展战略受到影响。 只要不是日子过得太糊涂,哪位贵族看不出晋君獳在解决完先氏之后,后面一定还会再有动作呢? 现在大多数人以为晋君獳要针对赵氏,问题出在之前晋君獳也像是要对付赵氏,结果挨砍并且被砍死的家族是先氏。 有了那么一个先例,谁都猜不到晋君獳到底是会如猜测那般对赵氏开刀,又或是突然将利刃刺向哪个家族。 “哇!!!” 之前,小家伙被楼令抱着,父子俩还在玩对视游戏,不到一小会却是哭了。 “有你这样抱孩子的?”阿娇也不是抢,将孩子接过去抱在怀里哄了起来,很快小家伙又乐了。 其他几个大一些的孩子,他们也不知道是自己凑近,又或是谁让他们凑到楼令周边,一个个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楼令这个陌生人。 孩子的记忆很短暂,几个月没见的话,真就会忘记人了。 楼令蹲下去,一个个看过去,要说点什么时候,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 “家主,主母。”屈远站在五六米外行礼问候。 楼令站起来,转身看向屈远,说道:“来了。” 屈远这才又向前迈了几步,禀告道:“臣将要率队前往北方,特来请示家主。” 这个叫屈远的人,他原本是楼令的合作对象之一,后来举家投到了楼氏。 以当代习俗,不管“南屈”还是“北屈”都不是他的封地,改了栖息地是应该换前缀的。 只不过,那种前缀的更换,只是表达“我来自这里”的意思。 “咱们家自从上次之后,一直有跟狐氏在进行贸易。我们用布匹或其它生活物资换取他们的马、牛、羊和皮革。”楼令邀请屈远到旁边讲话,来到一个凉亭互相坐下,才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外征战,没有来得及了解更多。你跟我说说,他们与我们贸易得公平吗?” 屈远也就开始介绍自己往返狐氏的经历,一阵子讲述下来,狐氏那边其实才是弱势的一方,不敢有任何的欺诈或是刁难,乃至于对楼氏在刻意讨好。 “家主,他们想通过我们搭上郤氏、旬氏的线。”屈远说道。 楼令知道狐氏为什么那么做。 狐氏脱离晋国已经是数十年之前的事情,他们的出奔完全是被赵氏给逼得。 在狐氏出奔之后,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他们竟然出现了大量异族化,不是将文明带给当地。 讲实话,出现这样的事情无疑是违背文明规律的。 毕竟,诸夏这边有成体系的文明制度,那些游牧部落却是显得非常原始。 结果有更先进制度的狐氏反而在胡化,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楼令认为狐氏想回归晋国,大概就是他们内部一些有志之士发现文明正在倒退,恐惧哪天自己没人祭祀吧? “狐氏想回归晋国?我能利用……或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吗?” 第209章 不单纯是婚嫁啊! 老楼家是狐氏的邻居,不管狐氏想完成什么目标,反正他们与楼氏是近邻,基本上绕不开楼氏。 如果狐氏想回归晋国,更加绕不开楼氏这个近邻了。 没有其它太复杂的关系,仅仅狐氏就在楼氏边上。 再加上楼氏与郤氏、旬氏的关系比较近,狐氏近期又是想着郤氏帮忙,他们很难直接跟郤氏对话,只能透过楼氏去拉关系。 在这种现状下,狐氏对上楼氏怎么硬得起来? “可惜了,狐氏的马匹质量太一般。”楼令其实不想大肆从狐氏购买马匹。 怎么说呢?中原的马匹,它们的马背身高一般也就一米一到一米一五,极少能够超过马背一米二十的高度。 马背的高度是那般,偏偏马匹在耐力、速度方面又不存在优势,养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养。 这样的一个马种,不具备太高的价值,只能说是实在没得选,不得不养罢了。 屈远将要前往“平陵”的北部,他将带着将近二十名“士”一块过去,再选址来一个又一个家族进行安置。 曾几何时,老楼家也是这种身份,用西方文明的定位叫:开拓骑士。 如果狐氏不想回归晋国,楼令需要担心那些开拓者。 现在,狐氏想回归晋国,他们不敢轻易得罪楼氏,不会去袭击楼氏的附庸。 哪怕没有外敌,前往开拓的各个家庭,他们仅是在与天争与地斗方面,将会面临的难题一点都不会少。 今年的冬季如期而来。 那是先一段约二十天左右的雨季,随后气温开始下降。 “还是没有下雪。”楼令已经换上了厚厚的衣服,站在自家一处阁楼窗边,感受着冷风的吹拂,微微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话说回来,楼令魂穿过来之后,只有一年遭遇下雪天气,其余更多年份也就是气温骤降,连雨水都不是那么多。 “这就是森林密布下的气候?”楼令在城内,自然看不到密布的森林。 在这个冬天,楼令恢复了过去的作息。 每天醒来陪一陪家人,随后去学堂那边巡视,偶尔自己开一开课。 这种日子很单一,只是能够将生活过得单一,其实对楼令来说就显得比较不容易。 今天似乎要发生一些变化? 楼令去讲完课,得到了师嬴的召唤。 老楼家几年之内大变,起到变化的不止是楼令名下掌有的土地与人口,身边所有人其实也或多或少出现了变化。 “母亲。”楼令平时挺少跟师嬴接触。 毕竟,楼令取代了原身,没有发生过太特别的事情来增进感情,讲实话就是面对师嬴更多是尴尬,真无法像真正的母子那般。 师嬴让楼令坐下,随后叹息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楼令无法将师嬴视为母亲,相处的时候也会觉得尴尬,不代表真就视为陌生人。 师嬴又是叹息一声,很是忧愁地说道:“家里的女子,一个个婚姻都很难啊。” “这些不该是跟阿娇聊吗?”楼令心想。 师嬴却是一直在说话。 先说因为老楼家变强变富,族里没有婚嫁的姑娘是变得好看了,可是眼光也在增高。 这是必然的事情,生活环境变好,哪怕仍旧需要劳作,从平时的穿着,到精神面貌,又在眼光方面,怎么可能跟没有发展起来的以前维持一样呢。 问题出在老楼家崛起的时间太短,绝大多数符合成婚的男性,他们基本上早就有婚约在身,想娶老楼家的姑娘都不行了。 这种情况在下一代会得到转变,该是老楼家的新生代,他们没出生或出生后不久,有人前来商定婚事,早早互相进行定亲。 所以,因由就是资源实在有限,老楼家在楼令奋斗之下刚刚崛起的关系,没有赶上趟。 楼令有关注过族人的婚姻,只是后面将事情交给了阿娇。 现在,师嬴插了手,是不是阿娇没有作为,或是阿娇无法做好? “母亲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楼令需要跟阿娇沟通,才能够来就事论事,只是不能那样对师嬴说。 楼令笑着往下继续说道:“我也会关注,不会让族人受了委屈。” 现下,遭遇那种尴尬境遇的大多数老楼家的女性,反而男性的婚姻太好解决。 毕竟,老楼家正在崛起阶段,族内没有成婚的男性也不是嫡出,有的是贵族愿意用庶嫡出女嫁给老楼家有发展前景的男性,更多的庶出女来嫁给老楼家的其他族人。 而老楼家这边,庶出女的心态起了很大变化,讲通透就是眼光变得很高,不愿意草草选个人随便嫁了。 “你要多多关心娃姒!”师嬴重重地点了一次。 楼令当然是答应下来。 不久后,楼令回到自己的生活区,看到阿娇在小憩,几个孩子在媵的照顾下在偏室玩耍。 “娇娇。”楼令过去,直接将阿娇唤醒。 其实,阿娇也没有真正入睡,睁眼问道:“怎么一脸的严肃呢?” 楼令就坐在躺椅后面,手搭在了阿娇的腿上,说道:“刚才母亲过问娃姒的婚事,也提到了其余族人。” “这事啊?”阿娇抽回自己的腿,坐得更正式一些,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正在跟范氏的几位人妻谈娃姒的婚事,她们正争着让后辈来娶咱们家的姑娘呢。” 这倒是让楼令愣住了。 早前,楼令知道阿娇在旬氏内部帮娃姒物色夫君,怎么到现在变成了范氏的那些夫人在争抢呢? 阿娇看到楼令脸色有些怔怔的,解释道:“咱们家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了,旬氏的那些小辈……能配得上咱们家姑娘的人有婚约,没有婚约的人配不上。当然不能选旬氏了。” 楼令这才晃过神来,问道:“范氏都有谁?” 阿娇提了几个名字,哪怕不是世子,也是其中一个小宗的嫡次子。 现在的楼令可没有完全追求门当户对的观念,奈何娃姒就是没有自己相中一个,想让她去自己追寻幸福都做不到。 “范氏吗?”楼令没有问为什么不是郤氏,说道:“开春之后你带娃姒去都城,让她自己与那些人见一见。” 阿娇“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你很关心姐姐呀。” 这不是废话吗? 楼令又说道:“你我都好好打听一下,能力平庸没有关系,起码风评不能差了。” 阿娇直接对楼令翻了个白眼。 当前贵族的婚姻,不存在什么看对眼就结合,跟家族与家族长期要怎么互相定位关系最大。 不过,阿娇不会跟楼令讲那些也就是了…… 第210章 一晃两年 阿娇正是因为知道楼令对家族的发展计划,一改“亲上加亲”的原定策略,转而跟范氏那边撮合起了娃姒的婚事。 如果不出意外,老楼家跟旬氏、郤氏的关系至少两代人之内不会起太大的变化,怎么来让老楼家增加更多的朋友就显得比较关键了。 增进互相关系,有比进行联姻更直接有效的方式吗?恐怕是很难再找了。 所以,阿娇认为娃姒嫁给同样正在快速崛起的范氏,无疑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至于楼令想让娃姒能够嫁个如意郎君?这种观念阿娇认同,只是相比起整个家族的未来规划,倒是娃姒的个人意愿变得无足轻重了。 当然,阿娇也希望娃姒能够幸福,然而娃姒的幸福是建立在能够为老楼家起到应有贡献的基础之上。 这种观念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作为家族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们决不能给漏了,更不应该被个人感情所左右。 无论是生长在什么家庭,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义务和责任,哪有什么随心所欲这一回事? 讲一个挺直白的道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无论谁都是在消耗属于家庭的资源,难道只光索取而不进行回报吗? 普通的家庭或许不用计较得那么细,毕竟再怎么消耗,资源其实也就那样,再来是普通家庭通常不需要成员牺牲自己来进行维持。 权贵之家就不一样了。 生在权贵的家庭之中,生活必然会无比优异,哪怕不被刻意栽培,消耗的资源绝对是海量来计算。 既然家族消耗那么多资源在个人身上,轮到需要个人进行奉献的时候,讲私人意愿或人生自由那一套,合适吗? 越是权大势大的家庭,来讲什么个人意愿或自由,其实都是笑话。这种家庭中的每一个人,无论到底是谁,他们的首先要做的就是维持家族能够继续保持兴盛。 所以,享受了一般人无法得到的富贵,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任何逃避都是不负责且不现实的。 阿娇有这种认知,她相信该懂的道理,无论楼令或是娃姒,哪怕现在不懂,未来也能够理解。 “放心吧,女兄一定可以嫁一名好丈夫。”阿娇进行保证。 楼令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会倾注更多的精力去关心,心里则是想道:“希望吧。” 在春秋时代,窝冬是一件很枯燥的时间段。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能不外出绝不会有人瞎逛,很多劳动肯定也是停了下来。 由于缺少娱乐项目的关系,楼令因为关注教育,多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大多数人每一天不是在发呆,便是无所事事地过得懒洋洋。 因为几乎所有事项都被按了暂停键的关系,没有多少事务需要楼令来处理,讲课时间被固定,他倒是跟家人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了。 “到了夏天,会有很多新生儿啊。”楼令对这个,讲实话就是习惯了。 冬天不做劳动,能够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可不就有更多的精力来为人类繁衍做贡献了吗? 怀胎有十月,算一算时间确实是到夏季会迎来婴儿潮,也是最为考验每一个家庭或家族的时刻。 很快,冬去春来,不止因为气候转变的关系让大地复苏,慢慢恢复一片绿色,各个家族的种种事项也重新恢复起来。 在春雨过后,阿娇带着娃姒去了都城,随行的还有老楼家的许多少男少女。 没有得到召唤的话,楼令并不想去“新绛”那边,大多数时候只会在“平陵”与“吕”往返。 结果就是,楼令专注发展家族,晋国在一整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要说特别,老楼家的娃姒,她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 “士明?”楼令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 阿娇就为楼令进行介绍。 这个士明是士雃的嫡长子,而士雃是士会的幼子。 不出意外的话,士雃会得到一块封地,成为一个家族的家主,士明也就成了世子。 因为会有这么一件事情的关系,娃姒嫁给士明,不提两人互相的感观怎么样,外人看来无疑就是一段好姻缘。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阿娇看似在邀功。 楼令却是要先跟娃姒好好谈一谈。 “怎么,你不乐意?”阿娇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楼令并非是不乐意,就实说道:“主要看姊的想法。” 阿娇抿了抿嘴,有些话想说,硬生生给忍住。 到后面,楼令去找娃姒聊天,先旁敲侧击,后来摊开来讲。 总之,娃姒跟士明几次相处得挺不错,至于日后怎么样,哪里是几次相处就能够看得出来呢? “有你在,他敢欺负我?”娃姒倒是看得明白。 楼令从娃姒的态度也发现一点,自家这个姐姐对自己的婚姻挺满足的。 那么,婚事一开始还是由阿娇去操持,到最后才会由楼令出面跟士雃交际。 在今年(前590年)也就这么一件事情,敲定士明与娃姒的婚事,正式成亲却要等上一段时间。 这一件事情之外,对于楼令来说,一整年过得没有起伏。 这种没有起伏很珍贵,起码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家族正在稳定地进行建设。 到了第二年春,楼令送娃姒出嫁,除此之外,一整年同样没有大事发生。 也是在娃姒出嫁的同年,范氏再新添一个小宗,正是士雃的刘氏。 楼令也就不知道士雃这一个刘氏是刘邦的那一支,否则一定会感到傻眼,自家的姐姐竟然是刘邦的祖先之一。 而到了当今天子即位十八年(前588年),楼令的生活节奏由于得到征召,可算是出现了改变。 “楚国与蜀国结盟,郑国全面倒向楚国,君上认为不能再坐视下去了。”丽蒲后看似没有将楼令看成外人,很直接地提到了晋君獳的态度。 楼令知道得到足足两年的平稳发展期显得很不易,有征召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问的。 “这一次,我们是要出征郑国?”楼令问道。 丽蒲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种军国大事,哪里是我所能够知道的呢?” 好像……,不是这样的道理啊? 丽氏是晋国历代国君的白手套,他们从定位到地位,确实很难被其他贵族所接受。 只不过,作为匠人世家的丽氏,要说他们全然不知道晋国的动向,不是在开玩笑嘛! 毕竟,好多兵器都是出自丽氏啊! 楼令也不多问,认为去“新绛”就能够知道了。 第211章 突然间的急转直下 “熊,定要保护家主周全!” “俺知道!” 楼鱼看着眼前这个如山的壮士,讲实话是感到挺震撼的。 而叫熊的人,他身高至少二米一,身材又十分的壮硕,面相十足凶悍。 熊来自哪里?他本是狐氏的一员,一次抵抗楼氏的入侵中被俘。 那一段被俘的过程在至今都被津津乐道,原因是长得如熊一般强壮的熊被楼令两下撂倒了。 然而,被楼令两下撂倒的熊,他并非是中看不中用,纯粹是楼令更猛。关于这一点,后面熊被收为战奴,有很多自认武勇的可以证明,因为他们变成被熊几下撂倒的人。 有一点必须说,吸纳异族当战奴其实是赵氏惯用的手法,他们还搞了“赵氏五虎”这么一套。 只不过,赵盾时期“赵氏五虎”的五个战奴,他们要么是已经战死,不然就是垂垂老矣。 赵氏新一代的“赵氏五虎”由于赵朔极少出门的关系,知名度比前辈弱了许多,等赵朔病逝更是消声灭迹了。 楼氏当然会吸纳异族,只是狐氏好像不能单纯定位为异族? 新一年春耕之后,楼令将会带一批人前往都城,多数是干护卫的工作,少数则是长期留在都城做各种事情。 两年没有来到“新绛”的楼令,他从入城到住进城中的宅子,讶异地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说来也是?当前的生产力并不允许生活节奏加速,因此做什么都得慢慢来,心急之下想要加速,要先看看资源储备允不允许。 所以,有着现代灵魂的楼令,他在发现受限于生产力,搞什么都要预先计算好资源之后,只能压制住“本性”,学习什么叫慢工出细活了。 “家主,几个家族的家主已经全来到都城了。”楼冰常驻都城,带有收集信息传递给楼令的任务。 需要让楼冰特别禀告的一家之主,除了几个卿位家主之外,还能是谁呢? “这样看的话,今年的出征,阵仗会很大啊?”楼令心想。 赵氏那边的服丧时期早就过了,只是赵同、赵括和赵旃几乎不来都城,他们长期待在自己的封地。 其余各个家族的一家之主,其实多数也是不来“新绛”常住,只有一些年迈的人会久住。 楼令刚到不久,有人寻上门来。 “令。” “兄长?” 来的正是郤武。 “家主请你到家中一会。”郤武看上去很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楼令却是不觉得意外。 人到古稀的郤克,他近期一直病魔缠身,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由于郤克身体堪忧的关系,郤氏也变得消停了下来,不像以前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爆发。 楼令肯定不会拒绝召唤,只不过却是说道:“我先拜访翁人,随即立刻拜访中军将。” 倒不是郤克一副快死了的模样让楼令怠慢,纯粹是要排个远近亲疏的道理出来。 楼令是旬氏的女婿,来了都城之后,哪怕是要进行拜访,第一时间拜访的肯定是自己的老丈人。 “……”郤武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那尽快。” 楼令不由心想:“中军将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郤武只是过来邀请,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 刚刚到“新绛”来的楼令有太多需要了解的情况,本身事情也不会少。 只不过,有了特殊的情况之后,楼令先排出一个顺序先后,人直接上了旬氏家。 “我也是近期才中军将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看来……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智首没有直接说郤克非常不妙,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到位了。 同样在场的智罃直接来了一句:“多事之秋啊。” 这两年,楼氏没有发生太特别的事情,晋国没有开启国战,不过其它状况确实很多。 包括…… 赤狄的残余被范氏带头剿灭,晋国彻底控制了原属于赤狄的势力范围,晋国实际可控制的疆域翻了一倍。 赵氏内部越加混乱,赵同和赵括屡次与孟姬产生冲突,并且两个家伙干了不少侵占公族封地土地的操作。 栾书越加得到晋君獳的看重,甚至连郤克都一再表示出对栾书的欣赏,曾经当透明人和受气包的栾书以极快的速度异军突起。 “会发生大事。”旬庚直接讲了这么一句话。 旬氏一直在低调做人,发现晋君獳和郤克在一起扶持栾书之后,旬氏明显看出了有问题,只是旬氏内部还没有商定要不要做点什么。 一直有在收集信息的楼令,只能说对大家知道的事情不遗漏,市面上没有在传的消息则是不知道。 智罃对楼令说道:“郤克那么着急召唤你,可不敢随便答应什么啊。” 楼令发现旬庚和智首都在注视着自己,没有选择藏着掖着,说道:“如果君上与中军将一致决定让下军将越阶,不知道你们……” 智首截断了楼令的话,说道:“若是君上决定,我们自然不会多事。” 这是智首爱护楼令。 有些事情可以知道,也能够有态度,只不过别诸之于口。 旬庚看了一眼智首,随后看向楼令,说道:“旬氏只会遵命。” 这是看清楚了晋君獳的意图,连带郤克的担忧也全部猜到,只是旬氏并不想跟国君或郤氏正面交锋。 在四年前,栾书一改以往的低调,他连续提了不少对晋国有益的建议,得到了晋君獳的欣赏。 与此同时,栾书执行老策略,也就是保持以郤氏为主的姿态,无论郤克有什么决议都是支持。 在那一轮卿位调整之后,旬氏叔侄成了一种“盖帽”的顺位,也就是郤克不在世的话,智首成为中军将,下一个顺位却是旬庚,确实很难不让其他家族产生忧虑。 晋国的中军将职位本身就很特殊,由于晋君獳不设立执政的关系,中军将的职位就变得更特殊了。 如果郤克过世,随后连续由旬氏的人担任中军将职位,天晓得旬氏会把持晋国“万人之下”的职位多久,怎么可能不让晋君獳忌惮,其余家族多想? 楼令听到旬庚表态,知道情况是怎么样子了。 旬氏会忍受下来,接受晋君獳的一切安排,只是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意见,不过是一种势不如人之下的忍让与妥协。 楼令确认旬氏要进行隐忍,讲实话是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旬氏不忍,要直接对上国君与郤氏、栾氏,其余家族绝对不会站在旬氏这一边,届时情况会非常不妙,将会落井下石的家族就更多了。”楼令有这种预判。 那么,旬氏不隐忍的话,作为旬氏女婿的楼令,他一定没有可能置身事外。 届时,楼令要么是玩一手大义灭亲,不然就该是随旬氏一块承受打击,乃至于是跟着一块灰飞烟灭了。 有些话长辈不能说,智罃说起来却是没有关系。 “令,你且保持与郤氏的亲近。若是君上与栾书拉拢,你亦不必有所心里顾忌。”智罃说到这里停下来,脸上露出苦笑,接着往下说到:“只是注意点,可别让人觉得你薄凉。” 没有后面那一句话,楼令都怀疑旬氏是不是要自己去当卧底。 而当卧底这种事情?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选择去当卧底的那个人都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楼令先迟疑,随后苦笑说道:“他们会用我,但是绝对不会信我啊。” 讲道理,楼令跟阿娇都有儿子了,除非是孩子夭折掉,要不然注定了楼氏与旬氏关系扯不断。 谁都知道楼氏与旬氏的关系,要是想针对旬氏,他们确实只会利用楼氏,不会对楼氏有真正的信任。 所以了,联姻是能够借力,问题在于也承担着相同的风险。 旬庚笑呵呵地说道:“我还年轻。” 不说的话,大家也知道一众卿大夫之中,排除掉那些新军的临时卿位,确实是旬庚最为年轻。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政治方面只要年轻就是掌握优势,哪怕只是年轻上两三岁,优势仍旧是摆在那里。 只不过,凡事没有绝对,谁又能保证绝对不垮台,或是由于疾病之类出现预想不到的意外呢? 这一天,楼令吃席之后仍旧在旬氏一直待到隔天,甚至都没有回去自己的家宅。 这么一件事情被关注的人所得知,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看法。 翌日。 楼令先回自己家,一番洗漱清洁,随即到郤氏进行拜访。 在门口迎接楼令的人是郤武。 “你昨天一直待在旬氏?”郤武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问了这么一句。 楼令满脸诧异地反问:“有什么问题?” 女婿上门住一晚,怎么了? 郤武又出现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纠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不要得罪了下军将。” 下军将是谁?当前是栾书。 楼令这才知道栾书在郤氏家宅这边。 其实,郤武是非常不希望楼令站错队的人之一,不单纯是因为楼令站错队会影响到他在族内地位,更多的是不想楼令由于政治因素给“夭折”了而已。 楼令在郤武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大厅,没有进去就看到里面人不少,其中包括栾书以及丽蒲后都在场。 “来了?”郤克瘦得脸上几乎没有肉,声音也尽显虚弱。 楼令迈步走进去,行礼致意:“参见中军将。” 郤克眯着眼睛盯视楼令良久,期间还发生了喘息的状况,后面指了郤至边上的位置,示意去坐下。 尽管能够见人,可是坐着都能喘息?那可真的是大不妙啊! 第212章 众望所归? 楼令坐下之后看了一圈,发现在场的人,他们不是郤氏的核心族人,便是一直以来与郤氏保持紧密关系的其余家族的一家之主。 “如果是要针对旬氏,怎么都不可能喊上我的吧?”楼令心想。 毕竟,楼令无论跟郤氏走得再怎么近,他都是旬氏的女婿。 到底是多么走投无路才会让楼令选择跟旬氏划清关系? 然后,郤氏联合栾氏,哪怕是以两个家族的实力,恐怕是无法灭掉旬氏的吧! 最重要的一点,郤克明显就是时日无多,他敢在生命最后的阶段,挑起晋国内部的大战吗? 决定只带耳朵的楼令坐得比较放松,刚要伸手去拿酒杯,旁边的郤至说话了。 “这两年在做什么?”郤至问道。 楼令自然说自己一直待在封地,又略略地讲了一些跟狐氏的交往情况。 “不出意外,狐氏是能够回归的。”郤至说道。 什么意外? 意外分很多种。 狐氏被赵氏逼得脱离晋国就是意外。 上一次晋君獳动手剪除先氏,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意外。 那么多年过去,晋君獳一直没有对赵氏动手,何尝不是意外呢? 两人的交谈仅限在短短的几句,原因是坐在主位的郤克说话了。 “我的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郤克停下来,喘几口气才继续说道:“我这一生做了不少事情,为国家立了功劳,也极力在发展家族……” 郤克在回顾自己这一生,自己提到为晋国做了什么,有辉煌也有好心做了坏事。 评价自己与发展家族这两件事情?其实不该由当事人去提,规则是等人过世了,活着的人去进行定议。 到郤克这种级别,无疑是能够获得一个谥号,会用定下什么谥号来进行盖棺定论。 郤氏的族人基本一脸的悲切。 像栾书、楼令等等的外人,他们只能是保持一脸面无表情了。 “这是怕死后得不到正面的谥号吧?”应该不止楼令这么想的。 总体来说,郤氏当然是对晋国有功劳,只不过因为他也跟几个诸侯国产生了极大的不愉快,其中包括了鲁国。 而鲁国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左右郤克得到什么种类的谥号,他们也不是没有干涉过其他诸侯国定谥号的事情,反正就是属于有前科的。 那么,郤克担忧自己的身后名,讲实话就是有的放矢了。 期间,只有栾书会开口讲两句,话里话外就是一定会出力,等等之类。 郤氏的众人,从郤锜到有资格坐在大厅内的人,后面都有人哭出声来了。 “把那些哭泣的人叉出去!”郤锜突然间喊道。 尽管一副要死了的模样,可是郤克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就哭丧,太早的同时,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真的有武士进来将那些在哭的人架出去,过程中又将他们的嘴巴捂住,整得想求饶都出不了声。 “让你们笑话了。”郤克从栾书到楼令等非本家族的人全看了一眼。 楼令随大流,直立腰杆再行礼,喊了声:“不敢。” 之后,变成郤克主要在跟栾书交流。 说交流也不不对? 大多数时候是郤克在交代栾书一些事情,说着说着栾书都去了郤克身边。 栾书以一种服侍的方式在对待郤克,表现出了一种极低的姿态。 “我想出去透透气。”郤至也不等谁回应,看向楼令招呼道:“令,你跟我出去。” 讲实话,楼令早就不想继续在大厅内待着了。 气氛什么的倒是其次,主要是栾书表现得过于卑微。 国君和郤氏都想推栾书上位,对吧? 那样一来,亲眼看着栾书表现出那等的卑微模样,岂能是一件好事啊? 楼令跟在郤至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好些人看到是心里羡慕的。 “今年要出征郑国,不出意外主将就是栾书了。”郤至的意志看上去比较消沉。 楼令沉默了一下下,才说道:“我昨日在旬氏,已经知道这件消息了。” 郤至先“哦”了一声,随后很意外地说道:“这样来说,旬氏已经知道了君上的打算?” 怎么说呢?想把郤氏从打压旬氏的名单中摘掉?不像郤氏的作风啊。 楼令也是得到授意,一些话能讲,不该说的则是不会说,道:“据我所知,旬氏并没有担任中军将的意愿。” “你是旬氏的女婿,知道这些不令人意外。”郤至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表现出信了的样子。 两人就在外面的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闲聊,直至郤锜等几个人过来。 “今年攻打郑国,刚才下军将特别点了你的名。”郤武提醒了一句。 郤锜看上去很是闷闷不乐,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他……分明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句话,说得有几个人脸上变色。 “宗子……,我们跟栾氏现在是盟友关系。”郤乞进行提醒。 郤锜却是不鸟郤乞,沉声说道:“我就是那么看的。” 郤乞直接被搞无语,再用警告的目光扫视几人,示意别将郤锜的话传出去。 “你看令干什么?”郤至有点不爽了。 论起来,郤武将楼令举荐给了郤至,郤至才是楼令的恩主。 这种关系可不简单,哪怕楼令是旬氏的女婿,楼令身上属于郤至的烙印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郤乞变得更无语了,心想:“怎么一个个那么不靠谱啊?” “这一次,君上不知道会不会亲征?”步毅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搞得步毅有些烦躁。 这一天下来,楼令有些摸不清郤氏特地搞了一场聚会,到底是在干什么。 不过,楼令倒是看出了郤克的用意。 郤克就是用对待栾书的态度,来展现自己的政治倾向,要力举栾书当自己的接班人。 那么,有晋君獳和郤克的力推,在郤克之后,栾书成为新一任中军将几乎就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 楼令在来到“新绛”之后,近半个月就是在旬氏和郤氏来回跑,某天得到晋君獳的召唤才算是打破了那种循环。 跟楼令一块进宫的人乃是步毅,两个人没有经过任何阻碍就见到晋君獳了。 “旬氏那边有什么态度?”晋君獳很直接就问楼令了。 楼令却是说道:“我哪能代表旬氏表态。” 晋君獳知道,就是想看楼令参与到哪种层次。 “庚卿已经向寡人明说,愿意支持书卿上位。”晋君獳说道。 这件事情楼令知道,不由纳闷,心想:“既然已经有结果,试探我做什么?” 不过,那是君主该有的素质,找到机会就对每一个臣子进行试探。 晋君獳也没有让楼令或是步毅坐下,自己也踱起步来,几圈转下来,语气随意地说道:“今年会有一个军团南下郑国,不一定会开启国战。书卿特别点了你俩的名,届时你们一同随行。” 楼令自然不会多问。 步毅却是说道:“我就是一个驭手,几乎没有独自出战的经历,去给栾书当驭手吗?” 晋君獳听得给愣住。 哪怕是驭手,步毅也是给一国之君当驭手,再去给栾书驾车,算什么事嘛。 “你……”晋君獳想直接说步毅蠢,一想到宋国的那个例子,不得不忍下来,明说道:“给你们立功的机会,要把握住。” 宋国的什么例子?就是贵族没有尊重自己的驭手,然后被驭手驾车独自冲锋,不出意外被俘虏了。 一国之君时不时笼络一下自己的车组成员,其实是很正常的行为,怕的就是车组成员心有怨怼,上了战场搞了一出白给。 楼令却是瞬间猜出极可能的真相,想道:“这样的话,几乎跟郑国打不起了啊?” 即便是晋国一个满编状态的军团南下,郑国真的没有那么好欺负,别说郑国现在跟楚国是结盟的状态。 在二十六天之后,郤克过世了。 郤克的过世并不突然,他甚至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身后事,并且还力举了自己的接班人。 旬氏如自己的表态那般,智首三次推辞上任中军将,再举荐栾书上位。 搞到后面,旬庚和士燮也必须表态,并且进行举荐。 这么一系列场面下来,栾书越阶上任中军将变成了众望所归。 包括当代的一国之君以及那些卿大夫,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一点,顺位制度被打破之后,给后面造成了何等的麻烦。 当然了,在这个连“战略”是什么都没有成熟概念的时代,多数人确实是不会为那么久远的以后进行考虑。 栾书上位,郤氏的郤锜也正式踏上了高端舞台。 晋国的卿位排序如下: 中军将栾书,中军佐荀首。 上军将荀庚,上军佐士燮。 下军将赵同,下军佐郤锜。 新中军将韩厥,新中军佐赵括。 新上军将巩朔,新上军佐韩穿。 新下军将荀骓,新下军佐赵旃。 等于说,只有少数几个卿位出现更变,其余基本没有变化。 在栾书上位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表达出什么新主张,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统率一个满编军团南下。 同时,栾书向郑国和许国同时派出使者,要当仲裁者来裁定郑国与许国的纷争。 这一套,直接把列国诸侯震撼到了。 毕竟,无论郑国或是许国,两国现在都是楚国的小弟,哪里轮得到晋国来指手画脚呢? 天下人也就明白一点:晋国要重新跟楚国开干了啊! 第213章 开启历史先河了吗? 楼令这一次是以担任司马的职位随军出征。 在大军正式出发之前的一个月,郤氏、旬氏和韩氏都送了一些关于军法的竹简。 旬氏送能够理解,并且他们的动作还显得有些慢,想送应该是楼令正式担任司马就立刻送。 郤氏送的话,其实也不是那么令人感到意外?只是能够在丧期办这件事情,足见对楼令的重视。 韩氏那边也送,着实是令人感到意外了。 楼令跟韩氏的交情仅限于跟韩厥来往了几次,平时并没有刻意进行交往,家族间的互动就更少了。 在申巫臣担任司马之前,司马一职是由韩厥担任。 申巫臣只是一种镀金性质。 那么,在司马一职上在任很久的韩厥,他更懂得担任司马该做什么,显然是更了解的。 韩厥送给楼令的竹简,它们包含了担任司马可以执行的军律,还有他个人的一些执法心得。 这一份情谊,显然楼令是该记下的。 一个满编晋军在“新绛”郊外集结,没有进行誓师大会,出发之后直接朝着周王室的疆域进发了。 “到王野之后,大军先行驻扎,我将前往谒见天子。”栾书不是刚成为晋国的中军将吗?他是应该在上任之后,去谒见周天子进行汇报。 这是晋国仍旧高举“尊王攘夷”大旗必须做的事情。 当前的晋国,其实比较尊重周天子,每年的“贡献”该是什么礼物,一样都不会有任何的缺少,品质方面还很不错。 楼令并没有被点名一同前去,倒是步毅被栾书特别点名了。 话说,郤克逝世,怎么步毅还出征了呢? 那是晋国自有国情在,遇到军国大事的话,对于守丧是能够灵活操作的。 “你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了吗?”楼令面对老楼家的一众人,发出提问。 这是楼令担任了司马,他的麾下也就变成了“执法队”的性质。 比较令人尴尬的是什么?谁担任司马都有自己的执法标准,并非是每一任司马都执行同一套军律。 直白来说就是,没有固定的军律,甚至都没有明确的国法,几乎就是上位者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黑豚带头说道:“我等需要在营盘各处宣传悬挂写有军律的木板,再为他们宣读军律。” 这不是没有固定的军律条例吗?搞得每每有新的司马上任,军方都要有一段时间来熟悉新司马的执法风格。 在楼令之前,没有司马会明示军律的内容是什么,等于没有谁明确告诉军队众人:什么是你们不应该做的! 楼令发现这一点之后,没有打算干钓鱼执法的操作,亲自书写了罗列出来的军律,再让自己的私军在几个辕门以及校场边上进行悬挂,甚至安排人进行反复宣读。 这样一来,楼令的行为在晋国属于第一次,在诸夏的历史长河中是不是首位就不清楚了。 “法不传六耳,你……是不是草率了呢?”解张恰好遇到正在四处查看的楼令,很是为楼令感到担忧的样子。 “法不传六耳?”楼令听见这说法,一时间真的愣住了。 这里必须了解姬周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 在周王朝成为天下共主之后,一开始其实就是自己搞了个烂摊子,到周公旦得势才算将国家制度推广到同姓与异姓的众多分封国。 周公旦用来约束诸侯的方式是指定“礼”与“乐”,因此“礼乐”其实就是周王朝的一套“法”了。 然后,周王朝因为要集权的关系,一开始可不搞法令明示的做法,要诸侯自己去领悟,再看谁倒霉了之后,得知什么是不该做的,做了之后就是违背礼法。 到后面,周公旦一再杀鸡儆猴之后,最终将“礼乐”制度相关明确通知给众诸侯。 可是,姬周是一个等级制度异常鲜明的王朝,不止讲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的这一套,什么事情是哪些人能知道,哪一些人又是连打听都不行,一切都被玩得明明白白。 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解张对楼令进行提醒,讲实话就是心怀好意。 “如果众人连做了什么是违背军律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去规避呢?”楼令用不解的表情提问。 解张也就是出于好意才提醒,没有打算涉足太深,低叹了一声又笑了笑,找理由告辞了。 营盘内有许多地方在宣扬军律,挂上去的牌子简直就是密密麻麻,并且有人在当场宣读与解惑。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造成轰动? 解张出于交好楼令的原因,做法对不对另外说,进行了善意的提醒。 另外一些人,有特别将楼令召唤过去询问,也有人想阻止楼令继续做下去。 一同出征的智首在事先就了解情况,楼令在做之前有特别找他询问后意见了。 智首认为是好事,只不过提醒楼令,说是可能会冒犯到范氏。 讲实话,楼令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犯到范氏,了解到范氏一直把持“士师(大法官)”这个职位,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因此,楼令又去找了范氏,与士燮见面说清楚在履行司马职责之后要做什么。 士燮非但没有阻止楼令,还非常高兴地交谈起来,明确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不会冒犯到范氏,士燮还明确表达支持? 楼令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了。 当然了,楼令肯定要问栾书的意见。 栾书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一副楼令履行司马职权,他只看最后结果的态度。 总之,楼令就是干了,暂时看不出将会引发什么影响。 “你明示了军律,大家知道做了什么是触犯军法。”智首是支持的态度,只是有不少担忧,问道:“一定会有遗漏,有那个精力去补上漏洞吗?” 现在没有“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的说法,只不过一定存在相同的状况。 人治会很混乱,只是对权贵来说就是大好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官字上下两个口,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旦全部明文列出,可操作空间可就没有多少了。 并且……,想要律法严谨,工程量可非一般啊! “我做能够做到的事情,开一个头,后面与范氏一块共同努力。”楼令说道。 智首有些怔怔地看着楼令,一脸回过神来的表情,笑着说道:“我倒是忘记你与范氏也是姻亲了。” 所以,没有那层关系在,以为楼令想见到士燮就能见得到? 第214章 栾书?栾书! 有没有人脉真的关乎到一个人能不能做成某件事情。 对于人脉关系极广的人来说,他们无论想做什么,总是不会缺少相关的渠道。 要是没有人脉?多跑腿能够将事情办成都算一种侥幸,忙死忙活怎么都找不到门路才叫人心碎,更别提可以将事情给办了。 楼令自认开局无比完美,得到郤氏的赏识,与旬氏、范氏有了联姻关系。 这一下子跟晋国三个卿位家族都能够联系得上,楼令想做太大的事情有商议的对象,一些小事变成说一句话,压根不用亲自出面,有人就能够给办好了。 两天后,栾书回到营寨。 “你做得不错。”栾书先给楼令宣传和普及军律肯定其功劳,随后说道:“做好本职工作。” 别人是先敲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到了栾书这里则是先表扬再敲打。 另外,栾书是真的很希望楼令能够继续将普及军律的事情做下去,乃至于有心助楼令一把。 这里不是栾书有多么欣赏楼令,纯粹是楼令普及军律有益于栾书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楼令给栾书汇报这两天的工作,没有讲得太细,说起来也就不琐碎。 “我允许你在校场和辕门自己建楼,安排军士进行值岗。”栾书说完拿起文牍,意思就是楼令应该告辞离开了。 楼令自然是离开,来到军帐外却是露出了有点诡异的表情。 怎么说呢?楼令之前就看懂了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听说了栾书的一些经历,越加笃定自己能够品懂栾书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做事风格。 今天,栾书明明非常鼓励,使用的话术却是一切都由楼令自己主导,只是栾书想要利用却又不想沾事的风格。 那是栾书长期的经历所决定了的事情。 栾氏是晋国公族之一,奈何赵氏在赵盾的经营下非常兴盛,可以说赵氏一举镇压了晋国内部的任何不服。 赵盾领导下的赵氏打压各个家族,受害者可就不是一家两家,其中包括了栾氏。 为什么栾书会在下军佐的职位上一待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那并不是栾氏最惨的阶段,栾氏一度差点没有了卿位,还是栾书足够隐忍,再加上栾书确实也会办事,才能够让栾氏守住卿位的末序。 注意,栾书能够隐忍才是关键,不是因为他的办事能力才守住卿位,仅是从这一点就能够想象到处境多么艰难。 一个人经历过什么,注定了他的行事风格与为人准则。 有那些经历的栾书,哪怕是一朝得势,注定不会玩什么大开大合,当是以谨慎示人。 这一次,栾书统率一个满编军团南下,出发前先派人联系郑国与许国的君臣,其实就已经向人展示了做事风格。 翌日。 大军拔营继续南下,途经单国来到“孟津”的大桥处,部队没有选择逗留,有序地通过大桥来到南岸。 在那期间,楼令带人在大桥来回巡视,疏导交通只是一方面,看得是谁给面子,愿意犯错来让楼令在担任司马后,找到机会来树立威信。 “怎么就没人表示不服,来扎刺一下?”楼令知道为什么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回事,大多就不是为了纠正错误,纯粹就是拿人立威而已。 可是,真没有人主动去挑衅楼令的权威,甚至在军律明示之后,暂时没有人犯下能够让楼令立威的错误。 那么,楼令明示什么军律?肯定没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那么夸张,大多就是一些道德通俗观念,再来就是军纪的相关。 当前真不讲多少多少斩之类,并不是官兵的军律有多好……,话又说回来,目前官兵的军纪也不差,不存在杀良冒功或抢劫、奸淫之类。 毕竟,处在哪个时代就摆在那里,交战有着种种规则,谁都不会把谁彻底得罪死,自然就是大多处在可控范围之列。 没有找到立威机会的楼令,他发现大多数人也不是害怕被立威才束手束脚,多数人纯粹就是知道被明令禁止了什么,选择了对明示的规矩去进行了遵从。 结合楼令之前在基础亲身经历和听闻,不得不心中感慨:“难怪晋国是中原霸主,能够与楚国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 在楼令崛起之前,所见所闻绝对不能算少,大多也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知道晋人……至少是“士”、“徒”阶层很愿意尊重权威。 一个尊重权威的社会,且不论那些权威是对是错,反正预示着一定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团结的集体。 军队这种更讲秩序的集体,尊重权威体现出来的效果必然更加惊人,一支能够令行禁止的武装力量,超大概率会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长胜之师。 晋军来到了郑国势力范围。 “我们这一次不以交战为主,不必太过威逼郑国,无需兵临郑都城下。”栾书先定下了一个基调。 这个与楼令事先的猜测吻合。 栾书让人搬来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先去架子前站好,再示意与会众人靠近。 “我军先行攻克‘滑2’,宣告到来。”栾书指向了位于周王室疆域边上一座属于郑国的城池。 当然了,栾书只说了“滑”这个地名,那个“2”其实只在后世地图才有标注。 会有那种标注的原因太简单,春秋战国时期有太多重复的地名,比如“滑2”就是与一个叫“滑1”的地名出现重复,才需要特别进行标注。 每一个标注,其实都代表着一段变迁,例如曾经一个叫滑国的诸侯国,他们在“滑”这个地方待不下进行迁徙,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筑城,可不就出现第二个叫“滑”的城池,进而让当地有了“滑”这个地名了吗? 楼令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郑国境内,回忆了一下下,心想:“那个叫‘滑2’的地方,不属于郑国公族啊?” 确实,当地属于一个叫侯氏的家族,他们在郑国算是颇为得势,“滑2”只是侯氏的其中一块封地。 栾书开始点名,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再看向智首,说道:“便拜托中军佐率军前往拿取。” 智首简单应道:“诺。” 其余没有得到任务的人,他们基本就是一脸的可惜。 楼令刚才听到了魏颗的名字,近期也发现魏氏跟旬氏走得颇近,有些讶异魏氏究竟想怎么搞。 毕竟,魏氏的魏锜跟楼令不对付,旬氏又是楼氏主母的娘家,魏氏一副要投靠旬氏的表现,很难不让楼令多想。 这件事情,旬氏没有人向楼令有过透露。 当然,楼令能够理解。 旬氏要做任何事情,他们都不必得到楼令的允许,其中包括接纳魏氏的投靠。 只不过,楼令好歹是智首的女婿,旬氏接受魏氏的投靠,该不会影响到楼氏的利益才对? 不用随军前往攻打“滑2”的楼令自然是留在主力的营盘,平时多是在干补齐与军律斟酌的事情,有被召唤才去中军大帐参与会议。 今天,栾书特别将楼令召唤回去,第一句话就问道:“怎么没有听说你处置了谁呢?” 楼令一时间控制不住面部肌肉,露出一个愕然的表情。 然后,栾书给楼令讲历史,曾经的韩厥在担任司马之后找谁谁谁开刀,轮到申巫臣也是有相同的做法,他们在树立起权威之后,工作多么顺利之类,又为家族争取到了什么等等。 “可是,我明确军律之后,没有人违背。”楼令直接装傻,一副只会按规矩办事的表态。 栾书皱眉看着楼令良久,像是要把楼令看得通透,好一会才说道:“中军佐率军出征,你且过去敦促各部吧。” 楼令很直接地应:“诺!” 又是原地站了一小会,楼令见栾书没有其余交代,行礼之后朝向不变地后退几步,才转身迈步离开。 栾书注视着楼令背影,眉头又皱了起来。 回到自己营区的楼令召唤族众,吩咐道:“我将要去前线……”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复道:“其余人留在营寨,有什么事情立刻通知我。” 楼黑豚知道该是自己提问的时候,也就问道:“家主,会发生什么事情?” 面对自己的族众,楼令有些事情不能藏着,说道:“中军将特意将我召唤过去,提到了杀鸡儆猴的事情。我猜测,一旦我不在这边,或许会发生一些很刻意的事情。” 什么事情?可能是栾书故意放纵某人,或是逼迫某人,反正就是让他触犯军律。 那样一来,负责军纪的楼氏,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老楼家的众人立刻就是神情变得严肃,表示无论事情大小,一定会派人禀告。 一直到人来了“滑2”战场,楼令尽管笃定栾书要搞事情,偏偏就是闹不明白栾书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搞不明白的关系,楼令有经验充足的老丈人,自然会寻上门去求解惑。 “你想想中军将上位之前都说过什么。”智首进行提示。 楼令还真好好地回忆了起来。 在上位之前,栾书提到的事情可真的是太多了。 要说有什么跟军纪相关的事情,楼令只想到栾书提过的扩军有关。 只不过,晋国现在包括新军在内,一共有六个军团的规模,不是已经完成扩军了吗? “栾书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又或是想利用我去达到什么目标?”楼令必须承认自己暂时没有猜到。 作为老丈人的智首看到楼令在苦思冥想,莞尔之后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有些事情在某些时候,只有自己去琢磨,才能琢磨明白并且成功吸收。 智首猜到了栾书的意图,判断不会影响到旬氏,乃至于对旬氏以及晋国都有好处,不想阻止的同时,没有想过入场去进行付出。 “栾书盯上了令,总得来说是福祸各半。有我(旬氏)和郤氏、范氏看顾,韩氏对令也是持善意的态度,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倒是一次锻炼令的机会,不算什么坏事。”智首还是很希望楼令能够经历更多的事情,好得到更充足的成长,日后变成旬氏更大的助力。 那种想法肯定没有错。 未历经风雨,哪来的彩虹? 一个人能够站到多高的位置,肯定也是跟其经历有很大关系。 要是成长阶段没有历经足够多的考验,真正遇到事情之后,几乎就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的下场。 晋军已经对“滑2”展开攻城,担负攻城任务的是来自魏氏的魏颗,部队自然也是来自魏氏。 暂时没有琢磨出更多的楼令放下疑虑,几次来到前线观看城池攻防战。 春秋时期的城池攻防战,其实发生的次数极少,多数也是小打小闹一番,快要分出胜负的时候,攻击方认输离去,或是防御方认输进行赔偿。 事先根本不知道需要守城的侯氏,他们没有做任何的战争准备,派人责怪晋国对郑国不宣而战的同时,紧急汇报庙堂,自家也赶紧调兵遣将。 只不过,援军抵达之前,侯氏的“滑2”就陷落了。 看了一个尾巴的楼令也没有白看,发现魏氏尽管没有太新鲜的攻城手段,单凭正面强攻就打下了城池。 在那一个过程中,魏氏专门组织了一支全员披甲的部队,以他们为攻城主力,好几次就是硬生生杀上了城墙,到后面更是成功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打开城门让大部队杀了进去,迫使守城的侯氏进行了投降。 “魏武卒……,当前自然没有魏武卒。只是……魏氏不止储备的甲胄多,能够身披重甲的士兵也好多啊!”楼令心里无比羡慕。 当前真不是哪个家族随随便便就能掏出几百套重甲,一个家族有百套重甲都算多了。 魏氏在这一战拿出了八十多套重甲,看他们的作战过程,明显是有事先进行过演练,不属于临时凑起来再派上战场。 “话说回来,魏氏这般下血本,不怕亏死?”楼令想是这么想,大体上却能猜出为什么。 这不是魏氏决定投靠旬氏了吗?他们在得到旬氏的接纳之后,第一次在智首的麾下作战,肯定要展示家族的实力。 晋军攻占了“滑2”没有再进军,甚至部队分成了两个地方驻扎,随后不再有什么动作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一次真正的战场不在拼杀的沙场之上,能不能达成栾书想要取得的目标,取决的是邦交这个战场。 这是晋国以前没有的玩法,不单单晋国内部暂时没有适应,外部诸侯就更加迷糊了…… 第215章 只能说是时代特色 侯氏之主侯摽率军抵达之前,家族所属的“滑2”已经陷落。 侯摽到来后并没有立即尝试夺回城池,派人沟通了智首,随后亲自来了晋军这一边。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赎回‘滑2’呢?”侯摽的姿态很低。 智首全程保持微笑,沉吟了一下下,说道:“这个需要跟中军将协商。” 晋国不是换了新的中军将吗? 讲实话,列国对郤克很了解,对于栾书真就了解不多。 那是之前栾书没有什么存在感,世人哪怕听过栾书的消息,大多也跟栾书的憋屈史有关。 因此,侯摽回忆了一下关于栾书的过往,郁闷的发现自己竟然对栾书的了解极其有限。 这对侯摽或是任何将要与晋国进行沟通或联系的一国诸侯或一家之主,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侯摽将军队留在“滑2”附近,亲自去了栾书所在的营寨。 话说,侯摽怎么就不怕留下军队被晋军吃掉,或是进入交战状态亲自去见栾书会被扣押?这个就要提到当代规则,以及天下人对晋国信誉的信任度了。 侯摽去见栾书将会发生什么事,那是另一段故事。 在“滑2”这边,晋军攻克城池之后,军队其实并没有进入城中,城池仍旧由侯氏的部队去把守,城内的管理也是侯氏的人在进行。 要说有什么变化,楼令率本部进入城内,城头换上了晋军的旌旗,城门时时刻刻打开,把守以及管理城池的郑人暂时归于智首指挥了。 楼令带着本部进入城中干什么的?他们在做的事情是维持治安,再保护己方的辅兵将一些运出城外。 该怎么说呢?这种情况大概是超乎现代人的理解了。 只不过,诸夏这边春秋时代的规则,一直到公元十世纪,乃至于是到近现代,规则还在周边的诸夏文化圈执行,其中就包括日本。 例如,日本那边的战争,分出胜负后兵卒归于胜利方,败方几乎不会有任何的抗拒,转眼间就能够立刻适应新的身份,马上献出自己的忠心。 有些学者将那种行为称之为“慕强”行为,其实就是诸夏古话“识时务者”的一种体现而已。 因为那样,近现代的日本搞出一种武士道,来扭转古已有之的规则,要求战败后兵卒宁愿自杀也不能立刻转换阵营。 美国一直试图摧毁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同时在日本搞“文化复兴”运动。 其实,美国想要的就是日本重新回到“慕强”的时代,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只能说,美国搞得挺不错,日本果然变成了听话的狗。 楼令所看到的每一个郑人,他们对于战败没有抗拒,无论有什么吩咐都会立刻执行,实话实说就是看不起那些郑人了。 “同样战败,齐人就表现得比郑人有骨气。”楼令心想。 然而,楼令显然是见识少了。 在当前时代,郑人的表现才符合春秋时代的三观,反倒是齐人的表现显得比较离经叛道。 那是齐人一直不服晋国,由于不服气而产生抗拒,自然不愿意配合。 郑人不一样,他们不止一次被晋军打得满头包,充分了解双方的差距,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那也不能说郑人没有骨气,时代规则塑造的三观而已,多数诸侯国都是这样子的。 毕竟,诸夏列国的交战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战争,不涉及到国祚存亡,又与文化竞争无关,大多就是“点到为止”的打法,自然不会铆足劲拼命了。 换作诸夏列国与异族去打,情况就将变得不一样。 现在的楼令显然不知道区别,才会看不起投降后诸事配合的郑人。 侯氏的“滑2(现代巩县的西南区域)”并不是什么大城,居住在城内的人口不会超过三千,涵盖周边的总人口其实也就六七千。 储备在城内的粮食大多被运走,随同被运走的还有各类青铜器与农具、牲口。 “还留下部分粮食?”楼令巡视到粮仓,真的看到留下不少的粮食。 智兜笑呵呵地说道:“总不能让他们被饿死。” 听后,楼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想:“这大概就是郑人没有拼死抵抗的原因之一?” 另外,晋军是有在搬运城内的物资,只是跟大肆劫掠属于两回事。 军队只有司马所属的执法队入城,其余官兵都待在城内,抢劫也抢得很文明,更加不存在奸淫的情况发生了。 同时,不见有晋人去随意欺辱郑人,双方见到了基本就是相安无事,愿意聊几句也能笑脸相对。 第一次当占领军的楼令进行思考,大致归纳是一种:兄弟打架。 打归打,不弄成死仇。 这时候交锋,不久变成并肩而战的盟友,简直就是太正常。 后面,楼令得知战利品也有自己的一份,搞清楚情况之后,心想:“难怪都想往上爬啊!” 一场战争,主将与军佐必然分润来自下属的战利品,担任各种职位的人也能够分润,只是他们分润的占比少。 例如楼令成了司马,尽管没有实际参战,却是能够从全军获得的战利品里面分润到半成。 是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不是一半。 “撤出?”楼令被智首召唤过来,听到这个消息。 智首颔首说道:“侯氏退出战争,我们要继续推进了。” 啊?还能单独一个家族退出战争的? 这是楼令少见多怪了。 战场上选择偃旗都能退出交战,何况是国家模式呢。 只不过,侯氏要是没有取得郑君坚的允许就退出战争,逃过了这一场战争,后面却是一定要有很多罪得受。 智首的这一支部队等来了栾书的主力,两支部队会合之后,没有逗留向一个叫“密(位处现代密县的东南区域)”的地方开拔。 而没有等他们穿过太室山,栾书却是命令部队停止前进。 栾书也没有通知为什么停止进军,更是看不出将大军驻扎在山区有什么担忧。 “看来,是邦交战场出现结果了?”楼令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对于楼令还是首次碰上。 以前,楼令可是能够随意进出主将军帐,平时也能够旁听。 轮到栾书当政之后?楼令进帐要通名,更没有时刻去待在中军大帐的待遇了…… 第216章 情况很不妙啊? 当前,楼令的待遇才是正常情况。 以前那种可以随意进出中军大帐,任何时候想旁听会议都可以,事实上才显得情况特殊。 楼令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也就适应了下来。 “又要进军了?”楼令收到消息,多少有些错愕。 这个就是不了解情况,出现与猜测情况不符合的必然心情。 晋军离开太室山区域,没有进入“密”地之前,一支数量约三万的郑军已经开进“密”地。 面对这种情况,栾书有了新的动作。 “邦交失败了。”栾书看不出有什么心情低落的地方。 这一次会议,参加的人并不多。 包括楼令在内,与会者不超过十人。 栾书没有特别介绍邦交的过程,只是给了一个答案。 那么就是说,栾书的新玩法遭遇到挫折,算是一种开局不利。 不好的事情怎么会大肆解说呢?怕是不够丢人的。 栾书要的是消除邦交不利的影响,免得刚上任中军将开局不利,影响到威信。 “令。”栾书突然间点了楼令的名。 楼令直立腰杆,应道:“在。” “你维持军纪有功……”栾书开始赞扬楼令担任司马以来取得的成果,敦促接下来再接再厉,随后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军纪维持得不错。你是一员猛将,也该参与到战事中来。” 楼令能说什么?只能够是应道:“诺!” 这是看到郑国决心抵抗,需要每一位能够出力的人共同出力了。 “既然郑国不愿意屈服,我们需要做最坏的打算。”栾书还是显示出了心虚。 毕竟,晋国就一个军团南下,编制里面的五个“师”,一个“师”来自栾氏,一个“师”来自旬氏,剩下就是各个家族散装拼凑起来的编制。 栾氏与旬氏都不是以能打而闻名,甚至栾氏私军的战斗力比较一般,怎么可能不让栾书没有开打就先出现顾虑? 这个也是栾书错误判断了形势,以为郑国被吓唬一番就会屈服,结果郑国表现出要坚决抵抗的态度,一下子反而让栾书先自己心虚了。 “中军佐?”栾书看向了智首,说到:“请中军佐派人前往宋国,邀请他们出兵。” 智首没有拒绝,应了下来。 随即,栾书又表示会派人去鲁国和曹国,邀请两国出兵。 这样一来,本是晋国要单独教训郑国,改为召唤宋国、鲁国和曹国助战了。 “不从国内调动援军吗?”步毅问道。 众人也就看向了栾书。 栾书却是眯着眼睛看了步毅好一会,发现众人一直在注视自己,不给个说法实在不行,说道:“我会派人请示君上。” 那就是,栾书并没有把握从国内调来援军了。 会议解散之后,各自有需要忙碌的地方。 楼令带人巡视了营盘一圈,后面来到智首的营帐。 智首本来在书写什么,看到楼令过来,放下笔说道:“这一战……情况有点难料。” 讲实话,楼令也觉得这一战可能要糟。 没太特别的原因,只看到栾书事先就错误估计了局势,轮到郑国表现出要大打一场的架势再摇人,摆明就是失了先机。 同时,鲁国正在跟齐国交战,为了夺回“艾陵”几乎倾尽所有兵力。 在那种情况下,鲁国能不能派来军队助战都难说,哪怕派来军队不是数量极少,大概也是质量会很堪忧。 再说宋国,他们之前跟楚国大打了一场,闹到要易子而食才撑得住。 宋国刚刚被迫与楚国结盟,目下郑国是楚国的盟友,盟友的盟友能打吗? 即便是宋国愿意相助晋国,他们刚刚大失血不久,再与楚国悖盟出兵相助晋国打郑国,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啊。 至于曹国?这就是一个小国,倾国之兵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一万,纯粹就是个充当摇旗呐喊角色的队友。 最最最重要的是什么?栾书无法从国内摇人! “郤氏肯定愿意相助,只是郤克刚过世,几位郤氏的核心人物根本无法统兵出征。” “赵氏本身就在内乱,并且他们肯定不愿意帮助栾氏,不可能出兵的。” “范氏还在清扫赤狄,他们哪怕愿意出兵南下,多的兵力抽不出来,兵力少了则是没有用。” “韩氏?他们似乎没有在做什么事情,问题在于韩氏没有获得正式卿位,凭什么多出力?” “旬氏倒是有充足的兵力,可是旬氏的私军来得多,不是喧哗夺主了嘛。” 楼令思来想去,除非是晋君獳出手,要不然栾书是真的得不到强有力的帮助了。 晋君獳会出手吗?他是仲裁者的身份,刚刚力挺栾书成为中军将,结果栾书表现得太没有用,不直接撸掉就算不错,怎么可能下血本支持。 所以,楼令看出了智首的想法,其实本身的想法也跟智首一样,都是:这一战恐怕会输! 有了这个认识的楼令来老丈人这边,只是智首地位比较高,应该掌握更多的信息,想要得到确认罢了。 结果,楼令从智首这里得到了几乎可以肯定的答案,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什么怎么做? 有机会自然是掌握,需要拿命去拼能够咬牙试一试,注定要丢掉小命或是会让家族私军损失惨重,真的就是免了。 当然了,楼令不会傻到将观察到的悲观局面说出去,更不会将对局势的悲观判断表现出来,平时该怎么样,还是那个样子。 晋军踏入“密”的地界。 郑国那边的统帅乃是公子偃。 这一位公子偃在晋军抵达之后,派来使者指责晋国不宣而战,要求晋军立刻离开郑国的势力范围。 栾书直接爆发,将公子偃的使者赶走。 不久之后,公子偃再一次派来使者,邀请晋军展开堂堂正正之战。 很显然,栾书被公子偃的举动气得不轻,只是选择忍耐下来,没有应战的同时,一样没有选择撤军。 只不过,栾书的忍耐却是影响到了晋军的士气了。 要是仍旧由郤克担任中军将或是出征军团的统帅,哪里能忍得下来,哪怕兵力比敌军少了两倍,绝对是直接发起攻势。 新任中军将展现出了自己的风格,奈何就是晋军很不适应栾书的行事作风,不少人请战被拒绝之后,晋军的士气变得更加低迷了…… 第217章 有这么让办事的啊!? 在“密”地的晋军与郑军对峙阶段,有后续的郑军赶到战场。 “又来了一万多……”智兜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 当时,楼令正在旬氏的营区巡视,碰到智兜也就多聊了几句,恰好看到有新的郑军抵达。 “这样,郑国军队超过三个‘军’的规模了。”楼令这不知道郑国哪来的胆子,表现出要跟晋国硬抗到底,还真的抽调来了庞大的军队。 智兜有些迷糊地说道:“郑国不是正在跟许国交战吗?” 关于郑国攻打许国这件事情,该知道的诸侯国已经知道。 这一次,晋国之所以南下,一来是郑国与楚国结盟,再来就是判定郑国的大军南下了。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郑国已经跟许国分出胜负,并且预判到晋军会南下,早早将南方的军队回调到了北部? 有那么一件事情还挺让晋人感到困惑,郑国与许国都是楚国的盟友,楚国怎么会允许郑国侵略许国呢! 楼令并不知道许国是一个什么样的诸侯国,也就问道:“许国能够跟郑国抗衡?” 智兜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许国……,该怎么说呢?他们很擅长举国迁徙。” 听那个说法,基本能够知道许国是一个什么样的诸侯国了。 在春秋阶段,许国有叫“许跑跑”和“许种田”的诨号。 那不是许人擅长跑步,说白了就是一旦发现有危险,他们就会马上举国进行迁徙。 要是有一张春秋时代的地图,摊开一看就能发现一些证据,地图上叫“许”的地方多得离奇,从标注的“1”开始,能够直接数到“5”这个数字。 许国没有强大过,一次次迁徙下来,每一次都伤筋动骨,自然是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因为许国动辄举国迁徙的关系,有“许跑跑”的诨号就很正常。 另外那个“许种田”也不是许人都是种田好手,压根就是别人揶揄许国开垦好一个地方的农业,每每总是又丢下农田跑路。 不了解许国情况的楼令能看出智兜脸上的揶揄表情,只需要知道许国根本不是郑国的对手,其实也就够了。 “这一次征战真的要糟。” “栾书……,刚就任中军将便是这般开局。” “这样子的话,立威之战估计打不成,可别搞得栾书的威严尽失了。” 楼令继续巡视营盘。 这一次出征是栾书的建议,一旦出现不利的情况,等于连个丢锅的对象都没有。 能够想象得到,察觉到形势不对的栾书,他已经陷入两难之地。 直接撤军当然是一个选项,奈何连打都没有打,直接撤军会远比战败让栾书的威严损失更加严重。 所以,撤军绝对不在栾书的选项之列。 栾书目下能够寄望的就是晋君獳调集强有力的援军过来,他正在等待的也是来自晋君獳的回复。 另一边,郑国的公子偃来了新的援军,他的选择是再一次派出使者向栾书邀战。 这一次,栾书很清楚不能再拒绝,召集众人进行会议。 “明日与郑军交战……”栾书说到这里用目光巡视与会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 要是以往,也就是郤克统兵的时候,早就一大帮人跳起来求战了。 晋国不止是变了一名中军将,主要是这个新的中军将是栾书,他之前可不仅仅是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可以说名声方面都跟软弱有关,真正上阵了也表现出软弱的风格,委实让众人缺乏信心。 在这种现实下,好一会还是没有人主动求战。 栾书的视线停在了楼令身上。 楼令也就站起来,行礼道:“令,愿战!” 要不然又能够怎么样? 栾书都那样看着,意思相当的明显。 再则,第一个出战未必不是好事,楼令权衡好并不犹豫。 “令大夫征齐期间立下赫赫战功,自然不会让本将失望。”栾书脸上有了笑容,随后又看了几个人,到最后目光重新移到楼令身上,说道:“令大夫有统率一‘师’作战的履历,今次本将便允你统率一‘师’出战。” 有几个人站起来,表示愿意归到楼令指挥序列之下。 站起来的人都是中等家族的一家之主,他们确实对栾书缺乏信心,对楼令则是有所期盼。 智首笑呵呵地说道:“明日,老夫出战吧。” 当然不是智首真的参战,他担任出战指挥官,干掠阵的活而已。 这一下,站起来求战的人更多了。 气氛变得热烈本来是一件好事,栾书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们这是对老夫信心不足啊!”栾书心想。 同时,栾书也意识到了自己在统兵风格上的错误了。 晋国就不是一个讲理智的国家,更多的是遇到事情一点不怂,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敢拼。 那种风格正是从赵盾到郤克几代中军将给养成,轮到栾书却一下子变了风格,众人不适应倒是其次,信心受挫才显得致命。 没有提到战法或出兵多少的栾书宣布会议结束,又特别将楼令留了下来,同时主动留下来也还有智首。 栾书非常严肃地对楼令说道:“明日一战,许胜不许败!” 楼令没有讲话。 坐在原位的智首说道:“暂时不知道公子偃会派出多少部队,一旦是全军压上,岂是令一个‘师’能够决定战局胜负。” 栾书知道逼得有些紧,只是不能改口,同时没想跟智首争论,注视着楼令,说道:“你若得胜,老夫保你五年之内升为中大夫。” 画饼? 极可能不是。 身为中军将的栾书,哪怕是首战失利,他仍旧是有那个能力为某个人争取爵位晋升。 只不过,楼令傻了才会信誓旦旦说一定能够取胜,他先感谢栾书愿意栽培,复又说道:“令必当倾力而为!” 栾书显然不满意。 仅是楼令在场,倒是可以让栾书能够继续施压,问题是智首也在场。 栾书一脸严肃地说道:“老夫说到做到。” 所以,要是楼令明天一战无法得胜,会被栾书记在秋后算账的小本本上了? 那一刻,楼令又认识到了栾书的另一面,也就是心眼不大。 明明能够在国家战略角度上有很好部署的栾书,他实际操作做点什么,无论是手法还是做事风格,怎么显得稚嫩了呢? 那一定是以前被打压得太狠,极少才能参与实际做事,缺乏实际的做事手段吧。 楼令既然请战,自然不愿意输,只是被栾书那么一搞,只能说心情变得很差了…… 第218章 你们是背叛文明的叛徒! 心甘情愿去做一件事情,与被迫才去做那件事情,心情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楼令以前跟栾书接触的机会不多,几次接触下来,只能说印象还好。 现在?成为上下属关系的接触下来,楼令对栾书的感观变得极为差劲。 “到底懂不懂怎么当领导啊?哦,他是领导,不用顾忌下属的感受!”楼令以前真的没有发现栾书的情商能够这么低。 即便作为领导可以无视属下的感受,能够让下属充满干劲做事,效率肯定跟心不甘情不愿差别极大,不是吗? 栾书没有可能不懂那些道理,他只是刚刚实际掌握实权,一时半会没有找到融合自己风格的领导方式。 当夜凌晨,晋军早早造饭。 东方出现第一缕阳光之前,出战的部队已经来到营盘外面,数量为三个“师”的规模。 这一战的指挥官是智首,实际处在第一线的前沿指挥则是楼令。 因此,智首会待在战阵后方,站在巢车之上纵览全局,适当的时候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楼令会带一个满编“师”列阵在军阵的最前方,他本人的战车也是在军阵的最前沿。 “郑军的士气很旺盛啊!”楼令说道。 智兜的战车在楼令乘坐的战车一旁,闻言说道:“郑军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 郑军除了在兵力上比晋军多出三倍之外,他们还是本土作战。 另外一点,郑国刚刚跟楚国结盟。而楚国几年前对晋国打赢一场关键战役,现如今楚国是公认的天下霸主。郑国跟天下霸主结盟,极可能还得到了什么承诺,表现得极有底气。 双方的参战部队都已经出营列阵,晋军为三个“师”的规模,郑军则是一出动就是一个满编军团加三个“师”的规模。 公子偃摆明就是仗着兵多,想要以势压人,继续打压晋军的士气。 而有着晋军三倍兵力的公子偃,他这样的做法既不打破交战规则,同时将己方在兵力的优势发挥出来,仅仅这一点就表现出一名统兵主将应该有的素质。 两军一前一后推进,相隔约四百米的时候又先后停了下来。 “上前。”楼令吩咐追。 现在交战前,两军就喜欢派人在阵前唠嗑一番。 郑军那边也有单车向前。 楼令看过去,并不认识上前的郑军贵族是谁。 单独上前的郑国贵族,他反正不是公子偃。 “令大夫。” “足下是……” “孔氏,务。” “原来是务大夫。” 互相认识之后,孔务开始指责起了晋国对郑国的不宣而战。 楼令则是用郑国背叛周王室,选择与楚国结盟为理由,来立足于晋国并非是不宣而战,不过是保卫文明之战的另一场延续。 这个说法当然是成立的。 楚国在“问鼎轻重”之后,同时放言“我蛮夷也!”,他们就不再自认为诸夏文明的一员了。 那么,扛起“尊王攘夷”大旗的晋国,与楚国打得就是一场文明保卫战。 这种战争,尽管晋国与楚国每次开战前都会互相宣战,只是并不用次次宣战,完全可以视为上一次交锋的延续。 郑国选择与楚国结盟,晋国当然能够视为郑国放弃做人的资格,一些程序也就不用进行。 楼令先将郑国背叛诸夏文明作为基础,随后开始指责郑国不止背叛周王室,更是背弃了养育自己的文明,说得孔务脸红耳赤。 这也是孔务不够无耻,再来就是他仍旧视自己为诸夏一员,要不然哪会被骂得呜呜唧唧呢? “不必多言!”楼令根本不给孔务再说话的机会,长戈前指,喊道:“郑军兵多,想必亦是将广,何不致师!?” 来啊,单挑! 刚才,无论楼令还是孔务,两人都是用喊的方式在说话,为的就是期望能够用言语来打击对方的军心士气。 看看两军的情况,晋军那边保持肃穆,官兵却是一个个跃跃欲试,显然战斗热情是被楼令骂得孔务哑口无言而点燃了;郑军那边却是一阵阵喧哗声传出,摆明就是军心士气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楼令十分嚣张的要与郑军进行武将单挑,孔务却是没有犹豫跳下战车,再与车组成员合力扛着战车调转方向,随后逃似得离开。 孔务的做法进一步打击到了郑军的士气,看上去还挺严重的。 楼令也下车,单力就扛起战车完成调头,看得晋军拿战戈触地,发出一阵阵整齐的震地之声。 同样看到楼令单人扛车完成调头的郑军,他们却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刚才孔务为什么要落荒而逃?被楼令骂得羞愧只是其一,主要还是知道楼令那个“天下第二”的名号。 如果说楼令单挑赢了潘党获得“天下第二”称号有点儿戏,楼令在与齐国的交战中俘获国佐,再缴获齐军大纛,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认为楼令作为“天下第二”是儿戏了。 哪怕是有“天下第一”名头的养由基,他也就是作为楚国之君的车右,屡屡用自己的神射扬名,战绩方面其实是比不上干出“斩将夺旗”事迹的楼令。 回到军阵的楼令又是下车,带头开始了战前的战祷。 郑军这一边。 “我们没有人能够治得住楼令?”公子偃属于明知故问。 郑国不是没有勇将,只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 “以前只知道楼令善射,哪里知道原来他连冲锋陷阵都那么厉害?只是善射还能找到方法针对,远程和近战都那么骁勇,单挑一定是白给啊!”不傻的郑国贵族几乎都是这般想法。 公子偃能够看出众人的心虚,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再说道:“既然楼令那般狂妄?这一战便俘获他!” 郑国众贵族听出来了,公子偃就是要仗着兵力多,欺负只有一个满编军团的晋军。 他们确认公子偃没有要派人去跟楼令单挑的意思,再听出要仗着兵力多欺负人,一个个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我明知道单挑打不过,怎么可能派人上去?那不是打击己方士气,给晋军助威了嘛!”公子偃真的不认为自己是个傻瓜。 战鼓声从两军的后方传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晋军与郑军再次向前推进,大战一触即发! 第219章 真的太难了! 中原诸侯的交战,每一次都是以战车打头阵。 这一次自然不会是例外。 战车开始向前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加速,一般是百米左右提到最高速度。 只不过,受限于车体结构的关系,战车飙到最高速度,其实也不会超过三十迈,一般就是二十到二十五迈左右。 战鼓的助威之下,楼令亲率的一个满编“师”发起冲锋,车轮、马蹄和步兵的双腿一块让大地发出颤动,很快战场上也弥漫起了烟尘。 郑军那边发起冲锋的部队,该是有两个满编“师”的兵力? 那样一来,双方不止是兵力上差了一倍,对晋军有些不妙的是郑军的战车同样多了一倍。 在互相靠近到一百二十米以内的时候,楼令已经开始在射箭了。 “敌军的战车数量多出我这边一倍,一旦不能在接触前消灭更多的敌军战车,情况会很糟糕啊!”楼令对此有充分的认知。 所以了,楼令在战前就已经做了相关的部署。 当两军靠近到约百米时,晋军这边的战车仍旧向前,后面随行的步兵却是停下来组织军阵。 继续向前的晋军战车,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尽可能多地消灭郑军的战车,再将剩下的郑军战车引到左右两侧。 总之,不能够出现大批郑军战车直接冲击己方步兵方阵的情况,一旦那种情况发生,一开始就要让晋军出现大批伤亡了。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楼令解决了郑军七乘战车。这个对于拥有两百乘战车的郑军来说,其实影响方面比较有限。 一阵梆子声在晋军的方阵中响彻,随即大量的箭矢被射了出去。 不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间,第二波箭雨又是被射出。 随即,第三波、第四波的箭雨接连被射出。 所有的箭矢都是奔着冲锋在前的郑军战车,前面射出的箭矢由于距离原因准头比较差,越后面射出的箭矢取得的战果越大。 正在冲锋的楼令目光所及之处,一乘乘郑军战车减员或是连人带马全被射杀,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原先有两百乘战车的郑军,能够继续冲锋的战车不足一百四十乘。 由于晋军的弓箭手全在针对郑军战车部队的关系,郑军各战车的驭手肯定要控车规避,不止大量郑军战车被消灭,剩下的郑军战车组冲锋方向也变得不再整齐,导致冲锋的郑军出现了明显的路线扭曲,甚至有友军碰头造成的混乱。 “看来,收拢更多弓箭手的做法对了!”楼令所在的战车还在冲锋,他本人一直没有停止射箭,一会儿功夫又消灭了三乘郑军战车。 直至双方的距离拉到足够近,楼令换成了一手盾一手矛,车右楼黑豚专门射箭,驭手追肯定是专注驾车了。 在楼令战车组的周边,一共有二十多乘一直在紧紧跟随,他们也消灭了郑军六乘战车。 近距离的交锋开始了! 楼令发现针对自己的敌军很多,几乎所有发现自己所在的郑军,要么是远远地射箭,不然就是目标明确地杀过来。 “正合我意啊!”楼令当然担心冷箭,马上吩咐楼黑豚注意挡箭。 楼黑豚早就不再负责攻击,变成注意哪里有射来箭矢,全心全意为楼令和追挡箭了。 当然不是所有郑军战车组都在针对楼令,相当一部分郑军战车直奔晋军的步兵方阵而去。 这些郑军战车组一再被晋军弓箭手针对,其中的四成不得不再次拉开位置,剩下的六成也不是全部对着晋军步兵方阵冲撞上去,约有两成郑军战车发现晋军步兵方阵严实放弃冲撞,只有四成头铁地撞上去。 节奏的不统一让郑军在整体上看去比较混乱,并且不止战车部队混乱,很多紧随其后的郑军步兵连基本队形都无法维持了。 在楼令这边,以他所在的战车打头,与跟随的二十乘友军战车先冲撞了没有跟上战车的郑军步兵一波,随后进行了大幅度的迂回,再一次撞上位处最前端的郑军一波。 楼令大略看了看情况,下令:“步兵推进!” 刚才的交战,消耗的时间大概是一刻钟? 时间不能说长,战况却是显得很激烈以及血腥! 下完命令的楼令让己方大部分战车脱离战场,前往战场外围的左右两翼游弋,认为机会绝佳或是看到信号再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楼令则是下车来到己方步兵方阵的中间,找到智兜,问道:“箭矢储备还有多少?” 智兜答道:“应该是射了十三轮?” 不回答有多少储备是正确的。 弓箭手在每一战能够射出箭矢的频率几乎固定,一般射十五到十八轮就该休息,休息一刻钟以上再继续射箭。 由于弓箭手受限于身体因素无法不休止地射箭,什么时候应该射箭,又是在什么时候需要抓紧时间休息,显得极其有讲究了。 所以,楼令就说道:“你专门指挥弓箭手,我来亲自统率步兵。” 智兜应道:“唯!” 晋军的步兵推进很及时,没有给郑军的战车部队过多调整的时间,一头撞上郑军的步兵方阵,两军一开始的交锋有点乱,慢慢变成一种用“线列战”的方式拼杀。 两军在后方关注战局的主将,他们看到这里有各自的态度。 栾书对左右说道:“郑军兵力多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他们被制住了!” 排除掉初次上阵或服役次数不多的人,谁看不出接下来是僵持战,拼谁最坚韧与意志更强了呢? 指挥郑军的公子偃当然知道兵力多的优势没有最好发挥出来,只是不能讲丧气话,对左右鼓舞道:“晋军无法动弹,他们离被消灭不远了!” 郑军损失的战车有些多,纯以价值来算肯定是损失惨重,只是步兵受创有限,战场上整体看来仍旧是郑军掌握绝对优势。 那一点从郑军三面在攻打被压缩在中间的晋军,其实就能够看得出来。 楼令当然知道兵力劣势注定会更加被动,能够做的就是暂时维持阵型跟郑军耗,自己再充当救火队员,哪里有危机就率队支援过去。 “先稳住!接下来看敌军主将怎么做,老丈人会怎么发挥。” 其实也是战场足够开阔,两军的调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没有太多可具备操作的方案能够实施。 要是战场的地形复杂一些,晋军这边完全可以将地形利用起来,用少数去拖住郑军的多数,形成兵力没有了郑军多,晋军却是能够以多打少的局面。 “冲!” 楼令带头冲锋,长矛一轮横扫,清出前面一块空地。 得到命令的晋军步兵闷头就冲,贴上去与郑军展开了殊死搏杀,残肢断臂瞬间落得满地,倒在地上的尸体也猛然间增加许多。 “回来!” 楼令亲自断后,等待几方步兵全数退回来,再带着部队继续往后退。 一来一回之间,晋军这一出军阵出现了一块凹进去的区域。 郑军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尝试将晋军的阵型瓦解掉,哪怕体力消耗极大,带队的贵族仍旧咬牙继续冲。 “前面顶住,两侧回笼,将他们围起来!” 没有太多的战术能够发挥,调整阵型引诱郑军突进,再将阵型合拢起来,一部分又一部分消灭郑军,可以让郑军持续流血,积少成多来慢慢争取胜势。 这种战术需要一个前提,有精锐能够保证几方阵型不被真正撕裂开,同时还要能够及时将被包围的敌军吃掉。 要不然的话,该是变成敌军杀进阵中,再被从中心开花了。 楼令一次次使用该战术,半个时辰之内吃掉了约一千八百郑军,很快发现这一边的郑军阵型变得很是单薄。 “老丈人怎么没有动静?”楼令对此有比较大的困惑。 那么,智首真的没有做什么部署吗?肯定不是的。 智首在做的事情是用一个“师”的兵力牵制住两个“师”的郑军。 与楼令那边打“线列战”的阵地战不同,智首派出的晋军一直在拉扯郑军,哪怕有近距离的交锋,没有打多久就立刻拉开再游动起来。 公子偃当然知道智首在做什么,可是公子偃不得不配合。 因为公子偃怕的是有其他晋军给楼令所部解围,导致郑军将围住楼令所部的方案破产,活捉楼令的计划失败。 “再出动一个‘师’的兵力,务必将楼令所部的后路堵死!”公子偃对生俘楼令真的很有兴趣。 孔务觉得机会来了,马上站出来请命。 公子偃注视了孔务一小会,故意狐疑地问道:“你行吗?” 不管行不行,主将那种不信任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孔务的自尊心,再加上之前被楼令骂得哑口无言,两种屈辱叠加起来,逼得孔务必须去拼命了。 孔务咬牙说道:“若是办不到,我自提头来见!” 公子偃要的就是孔务有这种不成则死的决心。 “除了你的本部,我再给你三个‘旅’。”公子偃给予了极大支持。 孔务本来还心虚,一听能多三个‘旅’的兵力,神情振奋地说道:“公子且准备好美玉!” 这是要将俘虏楼令的荣誉给公子偃啊! 第220章 要完犊子了啊!? 位处战阵的楼令自然还在酣战,只是已经察觉到情况越加不妙了。 排除是高武世界,要不然想要一个人去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恐怕是很难很难的。 在正常的世界,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左右一场战胜胜败,大多是在战场之外依靠唇舌的功夫,成功劝说某一方君主罢战,绝非是以一个人的武力去取得胜利。 楼令再能打,体力再怎么好,他面对的是超过一万的郑军。 这么说吧?郑军要是排队给楼令杀,三五秒杀一个,起码也要砍上十三个小时。 郑军当然没有可能排队让楼令砍,并且他们一定会进行反击。 “收紧阵型!” 楼令只能这么做了。 尽量压缩阵型,尽管自己断绝了向外突破的空间,起码不容易出现某个区域阵型瓦解,再导致出现全面崩盘的情况。 如果从高空俯视,楼令这一部分晋军已经陷入四面包围之中,北部和南部的郑军数量差不多,应该有个三千余;东面的郑军少一些,数量减少到一千二三的样子;西面……也就是楼令的退路,这一边的郑军最多,数量达到四千左右。 楼令无法飞行,无法纵览战局的情况,只听到四面都有喊杀声,看去也是烟尘弥漫。 “这样下去不行啊!” 楼令已经尽量在拉小差距,奈何就是将近两个时辰努力下来,双方的兵力差距像是根本无法拉小,相反郑军越打越多了。 在这两个时辰(四小时)之内,楼令所部至少消灭了两千三百以上的郑军,他们自己的兵力却是也损失到仅剩一千七八百的样子。 楼令一直有在注意指挥部队轮换,也就是让体力充沛的部队顶上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的友军,要不然晋军的损失绝对会更大。 “老丈人在做什么?” “栾书又在做什么!” 他们以一个“师”的兵力对阵起码四个“师”的郑军,仅以双方的损失来判定,压根不是一种牵制,乃是正儿八经地在进行血战。 智首有在行动,派出一个“师”去牵制住了两个“师”的郑军。 作为全军主将的栾书?他……,像是被局势给搞懵了那般,从头到尾没有什么行动。 那么,栾书懵了吗?他当然没有懵,只是手头的兵力有限,想做一些事情,情况不被允许。 在公子偃这一边。 郑军高层确认己方已经将楼令所部包围,也知道楼令所部的东面出现兵源紧张的情况。 “不用派遣援军。”公子偃拒绝派出部队添油的建议。 公子偃甚至有些期盼楼令的脑子能够发昏。 什么发昏? 楼令东面的郑军不是数量最少吗?他要是真的慌了,或是想要行险,率军向东面攻击,公子偃可是准备了两个“师”的兵力在等候着。 这一战,公子偃想要的是战胜晋军,俘获楼令只能说是一个顺带的小目标。 从开打到现在,战局的走向摆明就是因为郑军兵力多而占据优势,公子偃一方面给楼令设局,另一方也在等着晋军派出新部队援救楼令所部。 “我麾下的兵力是晋军的三倍,有足够的兵力以多打少,更不可能像国佐那样让中军出现空虚的情况!”公子偃当然会了解去年晋军与齐军的交战情况。 为了避免重蹈齐军战败的覆辙,公子偃向郑君坚求得了这一战的绝对主导权,同时在战前进行了杀鸡儆猴,极大规避有人绕过自己乱调兵,或是有人敢不遵军令的情况。 所以,能够看到郑军损失极大,各部的贵族仍旧咬牙继续坚持,没有贵族敢率部转身逃跑或是当场偃旗。 “密切注意晋军营盘动向!”公子偃进行了第六次的嘱咐。 现在,出战的晋军就占了三个“师”的兵力,楼令这一个“师”深陷重围,智首派出一个“师”来牵制两个“师”的郑军,剩下的那个“师”不敢轻动。 那样一来,晋军也就营寨里面两个“师”可以作为机动兵力,只有他们存在改变战局走向的可能性了。 “看上去,一时半会打不垮楼令这一部晋军啊?”公子偃其实无法用肉眼将情况观察得太清楚。 那是战场上飘着烟尘,使得视野遭到了遮蔽。 有一个问题,郑军既然将楼令所部从四面包围,公子偃怎么不调集弓箭手过去射呢? 问题在于郑国来了三万多部队,全军的弓箭手却是不超过两千人,并且他们归属于许多家族。 了解这种情况,立刻能够知道公子偃为什么不调集弓箭手了吧? 毕竟,公子偃事先也不知道栾书会怎么样布置,开战后很难去跟每一名贵族进行沟通,怎么来集中全军的弓箭手。 交战两个时辰下来,楼令所部的弓箭手早就没有在射箭。 不是晋军这边的弓箭手射空了箭壶,单纯就是他们今天至少射出去了三十箭,继续射箭就该让肌肉与筋出现损伤情况了。 无法继续射箭的晋军弓箭手,他们被迫拿起了战戈,该补位的时候就必须顶上。 如果不是战况危急到这般模样,没有指挥官会让弓箭手去打近战! 那不是弓箭手就打不了近战,能够专职当弓箭手,臂力方面绝对是超乎常人。 指挥官不让弓箭手去打近战,原因是培养一名弓箭手至少需要三年,期间的投入更是远比近战兵大,哪敢随意去挥霍啊! “令大夫,我们是不是应该尝试突围?”智兜忍了很久,稍微得到喘息之机,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楼令很直接地摇头,说道:“要么战败,不然就坚持到夜幕降临!” 突围? 郑军估计巴不得他们突围! 楼令所部已经投入作战将近三个时辰,无论从体力还是士气,该是几乎被消耗干净了。 结成紧密阵型有利于防御,同时也是裹挟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让他们想逃都没有地方逃。 信不信楼令一旦下令突围,士气将会一泄到底,阵型拉开则是必然出现各自逃命的局面? 对局势有充分认知的楼令,他能够做的就是一再率领精锐小队,一次次地对郑军展开有力的攻击,让袍泽看到他们的武勇,试图重振己方的士气。 “姒令!!!” 楼令刚刚格开射来的一支箭矢,听到喊声转头看去。 “孔务?” 两个人不久前才在阵前搭话,哪有那么快忘掉对方。 刚才孔务怎么喊楼令?呼姓道名了??? 当今年头,连名带姓,压根就是在骂。 楼令算了一下自己与孔务的距离,大吼:“你找死!” 第221章 到底谁赢了? 在春秋这个时代,即便再是软弱的贵族,没有任何一名贵族会忍受他人连名带姓一块喊,而选择无动于衷。 一次连名带姓喊下来,哪怕之前无冤无仇,势必将会变成死仇了。 孔务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有意那样做,其实就是为了激怒楼令。 这一下,楼令其实并没有被激怒。 毕竟,楼令来自一个习惯了连名带姓一块称呼的时代,真不会因为有人称呼自己姒令而认为遭受到了太大的耻辱。 当然了,没有被春秋时代完全同化的楼令,他必须不喜欢有人连名带姓来喊自己,也需要做出极为激烈的回应。 “着!!!” 楼令一直是弓不离身,腰间的箭壶还有箭矢。 在楼令喊出“你找死”的同时,他就已经挽弓射箭。 因此,说来话长,从楼令喊话再射箭,整个过程绝对不会超过三秒。 需要三秒,还是楼令需要从肩上取下弓,再抽出箭矢,完成挽弓搭箭再射出的一系列动作。 “怎么可能!?”孔务双手抓住射进脖子的箭,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模样。 之前,孔务可是刻意拉开距离,来到距离楼令约一百三十米之外才进行挑衅。 那是孔务知道楼令身为神射手,事先做出一种明智的避险行为。 然而,孔务不知道楼令的弓来自韩氏特制。 那一张弓,它被称为强弓,张力为五石。 如果不计较准头的话,那一张五石弓的最远射程能够达到一百六十米。 必须承认的事情是,楼令瞄准的是孔务的身躯,射出去却命中孔务的脖子。 所以,楼令这一箭看似射得很准,其实是出现偏差了。 脖子中间的孔务一时半会死不了,只是随着身体里面的血液向外流出,再来就是无法正常呼吸,导致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 陷入弥留之际的孔务,他的视野也在变得模糊,耳朵里则是传来有回响的一阵阵惊呼声。 那是楼令抓住郑军哗然的机会,率部杀到了孔务这边。 “我还真的得谢谢你了!”楼令能看出孔务已经陷入弥留,毫不客气地抽出战剑蹲下去割首级。 之前,孔务能够作为代表出来在两军阵前搭话,身份方面显然低不到哪去。 另外一点,郑军主将摆明想吃掉楼令这一部晋军,孔务出现在战场的最西面,统率的部队也是最多,显然是担负着最为重要的任务。 “孔务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楼令高举孔务的首级,不顾鲜血还在流淌,流得自己一边侧身全是,进行了尝试。 郑军看傻了眼,只是他们才不会投降。 只不过,孔务一死,西面的郑军也就失去了指挥官,不会投降的郑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楼令心里一沉,脑子里面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趁机率部突围。 也是在这时,智首下令让进行牵制作用的那个“师”回撤,全场站立待命的另一个“师”则是投入到战场。 新加入的这个“师”,他们的攻击对象正是失去指挥官的郑军。 楼令就在这附近,看到智首可算做了点有用的事情,快步跑回本阵,呐喊道:“我杀了敌军阵前主将!” 能够听到和看到的晋军其实不多。 那是战场很吵,再来是大多数人的视野受限在周边不超过二十米之内。 楼黑豚带头呼喊,告知袍泽楼令杀了敌军的主将。 这种事情楼令在与齐军交战期间做到过,听到呐喊的晋军非但不怀疑,他们还一下子就信了。 由于精神状态的改变,本来十足疲惫的晋军,力气好像又回到了身躯。 “左翼和右翼向外攻击!” 楼令知道决不能不管不顾向西面突围,真那样做的话,估计也就靠近西面的晋军跑得掉,其余人就要陷在战场,再因为阵型瓦解被消灭掉了。 “前队变后队!” 这个也必须通知到西面的部队,让他们做好有序撤退的相关准备。 “黑豚,你和兜率领后队变的前队,我去垫后!”楼令也不等楼黑豚回应,小跑的时候顺便将孔务的首级绑在腰间。 他们这个时候的动作要快,要不然有人接管失去指挥官的郑军,或是其它三面的郑军反应过来,局面又要回到之前窘境的状态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无所作为的栾书可算有了动作。 栾书只是留下三个“旅”的部队防御营盘,他亲自带其余的部队出营。 他们也知道行动速度要快,没有在营盘前面列阵,出兵就直接向着智首所在的位置集结过去。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公子偃,他先得知有新的晋军出营,等他知道楼令率军正在向西突围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公子偃想知道什么,取决于传令兵看到什么,又要根据传令兵事先在什么位置为基础。 这样的话,各种消息的传递,确确实实是会出现先后之分,能够及时得到什么消息,讲实话就是靠运气。 要是运气足够差,想要汇报什么军情的传令兵死在半途,主将就连消息都收不到了。 当公子偃知道楼令在率部突围的时候,郑军才做出新一步的反应,只是他们采取行动之前,楼令已经带着残部跟智首所部完成了会合。 “撤,撤回营寨。”智首暂时没有看到楼令的身影,根据局势做出最为稳妥的安排。 楼令在哪?他一直待在部队的最后面,仅是撤退期间又亲自杀死了至少二十名郑军。 一直等到全部晋军撤回营寨,郑军并没有对晋军营寨实施攻打。 郑军待在晋军营寨的弓箭射程之外不断鼓噪,他们认为今天这一战是己方获得了胜利。 “各位且看看他是谁!”楼令一副血人的模样,刻意站在营盘内的高处,举着孔务的首级进行叫嚣。 孔务是死亡之后才被楼令割下首级,五官面容并不会扭曲,只是到处都有血污,哪怕熟悉的人都无法认出首级是谁。 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关系。 楼令高举一颗首级叫嚣,自然会有知道情况的郑军告诉袍泽怎么回事。 慢慢,郑军不再进行鼓噪,很多人在面面相觑。 楼令也接着高度开始观察己方部队,由于太多晋军士兵混作一团的关系,讲实话就是不知道麾下撤回了多少。 栾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放声大喊道:“令大夫阵前斩将,本将必将上报君上,为之请赏!” 这一下,换成晋军发出欢呼了…… 第222章 怎么可能撤军呢 交战位置 当天的交战随着郑军退去结束了。 楼令尽管仍旧留有体力,精神却是一阵阵疲惫袭来,再则身上也有多处受创,委实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与郑军激战了将近四个时辰的晋军,他们进入营地时期,由于死里逃生致使精神状态陷入亢奋还能够活蹦乱跳,随着那股气泄掉之后,干脆就是一个个瘫倒在地。 有着多次出征经历的人,哪能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非但没有人嘲笑那些瘫倒在地的人,一个个还露出了佩服的神情。 太阳已经处在西边的半空,战斗结束的时间应该是在酉时(17点)左右?再过上半个多时辰,该是进入一天的黄昏阶段了。 楼令先去向栾书复命。 “你拟定有功之人的名单给我。”栾书真的以为今天要糟,没有想到能够有可以接受的结尾。 栾书定定地看着楼令,心想:“本是必败的结果,乃至于有可能被全歼,幸亏智首和楼令抓住了机会啊!” 最后的撤退确实是要感谢智首及时投入生力军,当然也要楼令及时抓住机会,双方配合才让被困的部队得以突围。 因为栾书只在最后有所作为,哪怕仅仅是为了安抚全军,肯定是要为有功之人请赏的。 如果栾书没有任何表示,以后谁还愿意在他麾下死战呢? 楼令应道:“诺!” 没有过多逗留,楼令就提出告辞。 “你且好好养伤。”栾书尽管还是想继续对楼令委以重任,心里却清楚好用也不能往死里用。 在楼令离开没有多久,后一脚智首来到栾书这边了。 两人必须进行商议,哪怕是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接下来的对策总要达成一致。 回到营区的楼令自然是卸甲,一套皮甲多处破损,没有铜片防护的几个部位要么是被箭镞穿出口子,不然就是有刮伤。 得亏是楼令有穿甲,并且前胸以及后背有铜片防护,要不然任是再武勇,中箭依然会伤会死,矛刺来一样会穿透,戈啄或回拉小命也会丢掉。 “家主先沐浴,再清洗伤口以及消毒,好缝合包扎。”楼见看到楼令肩膀、双臂以及小腿多处创伤,搞得眼皮子在一直跳。 卸下来的皮甲上面还插着八支箭,它们被阻挡只是箭镞刺进去约两三厘米,尽管造不成致命伤,皮肉被穿透是一定的事情。 楼令疼吗?谁还不是妈生父母养,血肉之躯受伤当然会痛了! 只是楼令可以忍痛,咬牙全身温水清洗了几遍,后面含着木棍进行消毒与缝合,到了包扎阶段浑身又是汗水。 这种事情楼令已经不止经历了一次,至于说习惯什么的,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回事,一次次咬牙忍受下来而已。 包扎好的楼令亲自到安置伤兵的营区巡视,见多了失去肢体的在惨嚎的人,有些躯干受到重创的人反而惨嚎不出来。 “咱们家族出战五百人,只回来不到三百。回来的人,人人受创,二十九人重伤……,情况显得很不妙。”楼见本不想这么快汇报,看出楼令急切知晓,咬牙就上报了。 一次交战丢了两百多部下,简直比身上受创让楼令更痛,疼在精神与心上的那种。 不过,哪有不死人的战争呢?楼令对于能够活着回到己方营盘,讲实话就是该庆幸了。 “出战两千五百,能够活着回来的人,有一半吗?”楼令的语气比较低沉。 楼见不敢搭话了。 具体的伤亡需要其他家族进行点算,没有那么快给出数据。 全程参与作战的楼令只能大概估测给郑军造成多少损失,说道:“总得来说,不亏。” 这个有自我安慰的成分。 涉及到人命,哪有吃亏或赚了一说? 郑军当场战死的人绝对不会少于一千六百这个数字,倒在战场没有立刻死去的更多,后面的死亡人数必定会是每天都在持续增加。 作为主动撤出战场的一方,晋军失去了打扫战场的资格,一样会有很多伤患被留在交战场地。 如果郑军遵守规则,他们会将寻找到的晋军重伤员送过来,轻伤自然是留下当俘虏。 当夜,栾书为了提振士气,命令侯奄解张宰杀大批牛羊,为全军进行加餐。 那些牛羊其实是栾书拿出本家族所属,再向其他家族购买一批,以全军主将的身份赏赐下去。 加餐的同时,栾书却是下达了禁酒令。 春秋时代进行禁酒,其实非常不多见。 后面那一道禁酒令,倒是提醒全军,他们现在的状况比较不妙。 翌日。 楼令没有因为受伤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吃完朝食就继续履行司马的职责,带队巡视营盘去了。 今天,郑军吃完朝食出营整队,到一半却发现晋军这边挂起来免战牌。 昨夜,公子偃就遵守交战规则,将被遗留在战场上的晋军重伤员送了过去。 在得知晋军挂出免战牌后,公子偃重新让出营的郑军回营。 只不过,公子偃再一次派出使者,来晋军营寨敦促晋军退去。 栾书再一次将公子偃派来的使者赶了出去。 晋军主动退去?栾书要是敢撤军,回国被撸掉中军将职位是一定的事情。 所以,不为了晋国的尊严,哪怕只是为了保住屁股下的座位,栾书宁愿战败也不可能主动撤军。 “只能拖三天,接下来必须继续打。”智首刻意在楼令率队巡视到附近,派人将楼令召唤过来。 楼令知道高挂免战牌的有效时间,说道:“哪怕宋国、鲁国、曹国派出军队,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有消息。” 毕竟,不可能晋国要求各国出兵,他们答应下来就能立刻出兵,总是需要时间征召军队,赶路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智首知道楼令什么意思,沉着一张脸说道:“国内不可能有援军过来。” 换作楼令刚魂穿过来那一会,肯定要问:那为什么不撤军。 在春秋时代待了七八年的楼令,他对晋国高层的倾轧也有所了解,太清楚栾书主动撤军会有什么下场,进而从未奢望栾书会主动撤军。 刚刚巡视期间,楼令并没有发现军队有多么愁云惨淡,不少人甚至因为昨天的交战结果而在感到高兴,认为以一敌四是一件光荣又刺激的事情。 那是他们对当前所遭遇的窘境了解有限,换作知道实际情况,不心生逃跑的念头都算冷静了。 当时的楼令看了,认为晋国的崛起绝非侥幸。 事实也是! 晋国有这样的兵源,哪怕是面对的整体局面再糟糕,不失去奋斗意志,暂时跌倒总能再次站起来。 交谈了几句的楼令与智首陷入面面相觑的局面,随后又心情沉重地分别了…… 第223章 难解的困局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免战牌的效用结束,哪怕晋军不出营列阵交战,郑军能够进行挑衅,也能攻打晋军的营寨了。 “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咄咄逼人啊!”楼令事先已经得到栾书的吩咐,注意维持军队纪律,一旦出现骚动以最快的速度弹压。 那是栾书决定闭营不出,他清楚有太多人受不了被挑衅的气,预示到一定会有人受激之下出营作战,才会特别嘱咐楼令注意。 担任司马需要承担这样的工作吗?反正楼令成为司马那一刻起,国君或谁都没有拿来行事准则或规章制度,几个人送的也是不成“法”的旧有习俗,等于说执行的是一种人治。 那么就是,楼令可以在一些公众约法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执法风格,甚至是想怎么执法可以完全看自己的心情。 这种事情无疑很操蛋,偏偏又是真实存在。 所以了,楼令在旧有习俗之上自己加了不少条例,再明示给全军看,等于是他上任之后进行的约法。 以前的司马虽然有制定一些条例,只不过他们并未进行明示,基本是等有人犯错才进行处罚,多少算是一种钓鱼执法了。 楼令搞的“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这一套对所有人都很新鲜,晋人接受的速度却是出奇的快。 那是因为晋国已经逐渐在向军果主义转变,能够纳赋的晋人又全是习惯了军管的群体,他们并不抗拒被约束,怕的就是不知道干了什么属于犯错而已。 “令大夫,带我们出去教训那些郑人啊!” “是啊,俺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竟然被郑人欺负到头上了。” “请命出去跟他们打吧?” 楼令遭遇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每次只能面无表情看着鼓噪的人,不发表多余的意见。 郑军每天都会派出至少三个“师”的兵力来晋军营寨前觅战,一次次又足够逼近营寨的栏栅,刻意停在晋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由于郑军足够逼近晋军营盘栏栅的关系,其实哪怕晋军愿意出营接战,实际上并没有足够的空间来让出战的晋军列阵,只能是拆掉栏栅,再移除附近的营帐或窝棚,才有列阵的空间。 问题是一旦晋军拆除栏栅与移开营帐、窝棚,等于告诉郑军:俺们要出来了! 那么,在晋军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郑军有足够的时间调来援军,或是趁着晋军在拆除栏栅等东西,不给晋军列阵的时间,选择立刻发起攻击。 这算是郑军不遵守“君子之战”的交战规则吗?有晋军闭营不出在前,郑军当然不能算破坏规则了。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晋军一天天闭营不出,郑军准时来营寨外鼓噪寻衅。 若说一开始只有少数晋人被激怒,后面可就大部分感到憋屈了。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栾书召集包含‘旅帅’以及以上的军官,对众人说道:“宋国、鲁国、曹国先后相应。宋军已经对郑国展开入侵,进军到‘滑1’一带。” 宋国的反应远比想象中更快啊? 那是宋国本身一直在暗中防备楚国,长期集结一支部队在“商丘”附近。 明明宋国已经跟楚国结盟,宋国怎么还那么防着楚国?这个跟楚国的信誉值有关。 楚国不是一次两次跟某个诸侯国结盟再干涉其内政,一旦让楚国成功干涉某诸侯国的内政,很快就要架空该国君臣,行使新一轮的吞并手段了。 由于楚国有太多的黑历史,怎么可能让宋国真的屈服? 宋国君臣很清楚若是真的屈服,必将被楚国步步紧逼与瓦解,搞到最后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国祚灭亡,国家被楚国所吞并。 这一次晋军南下,哪怕只是针对郑国,其实让宋国看到了重新与楚国抗衡的希望。 宋国一直盼着晋国能够重新跟楚国展开对抗,恰好晋国针对的郑国是楚国的盟友,得到了来自栾书的召唤,明知道风险性极大,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了。 军帐之内,很多人想知道各国派出多少部队,尤其想知道宋国出动了多少部队,只是没有人开口问。 宋国派出了多少部队?他们不久前才历经惨败,能够派出的部队也就不到一个军团的兵力。 鲁国正在进行集结,只是他们能够出动南下的军队也就两个“师”。 这是因为鲁国正与齐国在“艾陵”附近交战,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部队去服侍晋国了。 曹国倒是没有在进行战争,只是他们国小民寡,竭尽全力连一个满编军团都凑不齐,尽最大的努力集结了两个“师”的兵力,部队已经开拔且进入宋国地界,再有十来天应该是能进入郑国势力范围。 那样的话,不算质量,只看数量,栾书对宋国、鲁国和曹国发出召唤,三个诸侯国一共凑出的兵力在一万八千左右。 栾书知道三个国家已经尽力,心里也清楚哪怕三个小弟的军队抵达,恐怕己方仍旧是胜算不多,只能期盼国内能传来好消息了。 然而,栾书不知道的事情是晋君獳压下了南征军团求援的消息,明确告诉栾书派去的人:“书卿南征之前信誓旦旦向寡人保证可以不战而胜,结果现在却来求援?寡人一个援兵都不会派!如果他没有任何收获就撤军,呵呵!” 确实! 栾书在出兵之前向晋君獳进行保证,说是不用交战就能够让郑国屈服。 而栾书之所以敢做出那样的保证,一来是郑国长久在晋国与楚国这两个国家之间来回骑墙,再来便是郑国刚刚与楚国结盟,转眼间就跟许国这个楚国的老牌小弟爆发冲突。 那样让栾书得出一个判断,只要晋国出兵郑国,有极大机率能够不战而胜。 现在嘛…… 只能说栾书错估了当前晋国对郑国的威慑力,再来也是没有料到公子偃这个强硬派能够获得重用,没有正式开始玩之前,其实就已经玩脱了。 所以说,那一场“邲之战”的结果,无论是从内还是在外,对晋国产生的影响着实是太大了! “我该怎么办?” “撤军肯定不能撤军。” “战败……,平局一定无法让君上与其他同僚接受,看样子又没有取胜的可能。” 栾书来回扫视,由于心里发虚的关系,看谁都觉得对方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第224章 了解一下,什么叫春秋第一老银币 出征的各个贵族确实是在等着栾书能够做什么,至于看笑话的心思……,或许有人会有,只是一定不多。 栾书是中军将,只要他一天没有卸任,有的是办法整治看不顺眼的人。 再来便是,他们一起出证,等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有不好结果,反正没有谁能够逃得掉。 如果问众贵族最为重视的事情是什么,他们当然想要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猜测到无法取胜之后的想法?那只剩下尽可能地保存实力了! 毕竟,随军出征的官兵都是贵族的治下,不是由国家去进行征召或培养,可不会有损失多少都不在乎的观念。 栾书见气氛沉闷,重新一个个扫视过去,最后目光逗留在楼令身上,点名道:“令司马。” 楼令直挺腰杆,面对栾书行礼。 “伤势可好了?”栾书问道。 楼令答道:“并未痊愈,只是并无大碍。” 有些伤口哪怕是经过妥善的治疗,它真的就没有那么容易痊愈,期间还不能出现伤口迸裂,否则就是一次次要有个养伤的过程。 “看意思,想让我再次统兵出战?即便我能打,麾下已经折损快一半,好用也不是这么用的!”楼令已经下定决心,一旦栾书命令出战,能够拒绝肯定拒绝,无法拒绝就混一混完事。 不止一次强调过,当前并不是立功就能够有回报的时代。 要不要进行酬赏,在太多时候就是看上位者的心情,有立下功劳却不见一丝半毫赏赐的事情,只能说是屡见不鲜。 更多的是没有拿得出手功勋,仅是依靠血统就能够占据高位的例子。 当然了,由于掌握资源不同的关系,有个好出身的人,他们一定是接受过良好教育,一般在占了某个坑之后,大多数能够比较好地执行权责。 一战下来损失两百余部下的楼令,他过去了将近半个月,每每想起来都还一阵阵的心疼。 老楼家才有多少人能够纳赋?估测数量不会超过一千八百,一下子损失了九分之一,尽管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问题在于楼令能够征召的官兵真就那么多而已啊! 回答完的楼令重新坐了下去,导致栾书的眉头皱起来。 只不过,与一时让栾书失望相比,楼令才不乐意承受更多的损失。 上一战的伤亡统计已经出来,跟随楼令出战的一个满编“师”,回到营寨的人有一千六百余。 这个数字比楼令预想的要多出三百人,算是一种心理安慰了。 晋军有渠道了解郑军的损失。 根据一些人的透露,仅仅是那一天交战下来,郑军战死一千七百余,重伤员达到四百多,确认残废了三百余人。 那样子的话,晋军就是折损九百多战力,换了郑军两千四百多战力。 仅从战损比,无疑是晋军占了优势,关键在于军队不是属于国家,一兵一卒都是来自贵族的私军,无论晋国或是郑国的贵族,一定都心疼得要命。 一场会议下来,栾书只是通报了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没有其余更多的安排了。 “令麾下的折损已经过半,很难再出战了。”智首像往常那般,其余人都离开,他选择留下。 栾书打了个“哈哈”想糊弄过去,才不承认自己刚才有意让楼令出战。 “中军将,这一战……”智首停下来,用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问道:“中军将有把握取胜吗?” 智首当然知道栾书对晋君獳的保证,也明确看出栾书玩脱了。 问有没有把握,其实是智首给栾书留了面子,再一次提醒趁没有出现更大的损失,应该赶紧见好就收了。 然而,栾书的意志很坚定,哪怕是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战败结局,撤退是不可能主动撤退的。 “战败会有损失,我却是能够保住中军将的职位,图谋未来进行雪耻。一旦主动撤退?君上不会允许这么软弱的人继续担任中军将,其余卿大夫与大夫也能够接受战败,就是不会愿意接受软弱的人。” 因为有那种认知,栾书不得不多想,怀疑智首是不是因为中军将的位置被抢,想要挖坑让自己跳进去。 栾书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种可能,也就是智首在这一战不愿意出力,导致出现目前这种窘境。 当然了,栾书没有全然昏了头脑,并未在没有取得证据的前提下,产生对智首进行诬陷的想法。 那是因为栾氏的整体实力比旬氏弱,并不是栾书干不出诬陷的事情出来。 又是几天过去,每一天的情况都大同小异,郑军不断挑衅,晋军龟缩不出。 直至晋君獳的答复被带到栾书这边,使得栾书对这一战的取胜彻底失去了希望。 不过,栾书在后面几天发现有一部分郑军离开,重新升起了希望。 “一定是宋军的行动让晋国分兵,奈何公子偃只被抽调了两个‘师’的兵力。在这一个战场,郑军的数量仍然是我的差不多三倍啊!” “再等等,看看鲁军和曹军会让郑国从公子偃这里抽调多少部队。” 只不过,栾书的运气相当背,郑国接下来并没有从公子偃处再抽调兵力。 外部的一些消息陆陆续续传过来,曹军在一个叫“长丘(开封以北)”的附近吃了败仗,不得不退到卫国境内。 同时,宋军被郑军阻挡在一个叫“玉畅(开封东南区域)”的位置。 鲁国的军队?他们还在慢慢悠悠往郑国走,看行军速度起码要再过上一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进入郑国境内。 宋军被挡住。 曹军战败撤退。 两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在晋军营寨内传来,给予本来就士气低迷的晋军再浇了两盆冷水。 事情进展到这一地步,讲道理栾书该撤军了吧?问题在于栾书就是不撤军,同时也不像是要跟郑军拼了的样子,搞得全军上下颓废不已。 这样耗下来,某天栾书得到消息,说是郑军正在拔营,有撤退的迹象。 “怎么可能!?”栾书第一时间当然是不信。 等待栾书来到营盘边沿,亲眼看到郑军确实是在拔营,心里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是变得极为惶恐。 “他们就这样走掉,我不是等于被无视了吗?” 这可是比战败更让栾书觉得耻辱的事情。 “召集众大夫!”栾书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告诉他们,雪耻就在今朝!” 为什么要装得欣喜?因为栾书知道双方实力根本没有出现变化,只是他不允许被无视,无法再继续闭营不出了而已。 第225章 太遭人恨了 栾书成功地鼓动了原本士气低迷的晋军,多数晋军抱着雪耻的心态出营了。 正在拆除营寨的郑军,他们当然看到晋军出营,公子偃再一次派出使者,又一次被栾书给赶走了。 新一次的大战随着郑军列阵,晋军抵近之后展开攻击,新的交战又开始了。 楼令可没有像一些袍泽那般,重新被鼓舞起了斗志,相反该冲的时候冲,只是决不冲在最前面,随时等着见势不妙就撤退。 能够看到栾氏和旬氏的部队也是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只有那些缺乏信息的中小家族真的以为要雪耻冲得最凶。 交战开始之后,一开始的态势跟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双方无非就是战车冲上去,紧随其后的步兵乱战一小会进入“线列战”模式。 打着打着,郑军的数量优势再一次被发挥出来了。 晋军的正前方以及左侧、右侧全是郑军,导致晋军陷入一种被三面夹击的窘境,并且因为晋军兵力不多,位处最前方来自中小家族的部队瞬间感受到极大压力。 “家主,咱们不顶上去?” “我顶你个头!” “啊?” “没看到栾氏的部队一直在往后退吗!?” “啊!?” 楼令一直在关注栾氏部队的动向,真的发现栾氏的部队非但不向前,还缓缓地在向后退! 一样在向后移动的还有旬氏的部队,只是旬氏的部队没有像栾氏表现得那么明显。 “正副指挥都想着要跑……”楼令看向前方正顶着郑军攻势的友军,挺为他们感到不值。 因为栾氏和旬氏根本不向前顶的关系,很快中小家族就顶不住了! 等中小家族发现栾氏和旬氏的部队非但不向前,反倒是一直在往后退,顶在前面的晋军彻底心理破防,崩溃在那一瞬间就发生了。 楼令一直紧贴着旬氏的部队,先看到栾氏的部队加快后撤速度,又看到旬氏也在加速,保持采取紧贴的方式,一直跟着往后撤。 当前方的晋军崩溃,大批的溃兵开始往后面跑,他们在跑的时候没有忘记向两侧跑,倒是没有冲击阵型完整的友军。 如果是在往常,保持阵型完整的晋军该停留在原地,担负起阻击追兵的任务。 问题是什么?这一战没有开打之前,栾氏和旬氏就想着要跑了! 很难说到底是哪个家族的部队先撤离交战区,总之到了某个阶段谁都想跑,留下一些实在跑不掉的晋军,大部分晋军连营寨都没有撤回去,一跑就向东跑了二十余里。 “败了?” “败了。” 晋军败得连营寨都没有收拾,跑到太室山附近才停下来。 楼令被栾书召唤回去。 “令司马。”栾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令,吩咐道:“你率一个‘师’收拢败兵,并担负断后任务。” 楼令一脸沉重地应道:“唯!” 今天这一战,对于很多晋人来说是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一直跑出二十多里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其实就是故意为之了。 接到断后任务的楼令,他哪怕猜测那是来自栾书的报复,心里并不感到心慌。 “对于心眼小的人来说,看不顺眼就立刻报复,好过被记在心里啊!”楼令真的知道栾书心眼不大,只是没有想到格局会那么小。 当然了,在栾书这边,他选择立刻报复楼令,还会让楼令感谢是立即报复,不是日后找更大坑让楼令跳进去。关于这点,以后会有人让楼令明白的。 身负收拢败兵以及断后任务的楼令重新向东。 在楼令正式出发之前,他当然要派出斥候探查情况。 正式向东之后,楼令率部走得很慢,沿途收拢跑过来了败兵。 “中军将与中军佐呢!?”贾朝简直是要被气炸了。 楼令看着一脸怒容的贾朝,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朝大夫何必呢?” 晋国有几个贾氏,他们虽然都是贾氏,也都是公族封君,可是实力与有卿位的那些家族相比真挺一般。 贾朝也就是在气头上,平心静气下来之后,哪怕知道被栾书和智首给坑了,哪敢真的去找两人算账? 贾朝问道:“令大夫早就知道了?” “什么知道?”楼令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贾朝怒斥道:“就是早知道要撤退……” “朝大夫,要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啊。”楼令再一次好心提醒,随后又说道:“那种事情,谁会特意来告诉我?” 哪怕是作为老丈人的智首,他顶多就是暗示而已,根本不可能明明白白告知。 那样的事情一旦明说,完全就是授人把柄,没有人会那么傻。 贾朝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恨声道:“岂有这样的中军将与中军佐啊!” “慎言,朝大夫慎言。”楼令觉得贾朝就是被气糊涂了。 讲实话,楼令跟贾朝也就认识,两人之前几乎没有接触。 现在,贾朝当着楼令的面表达出对栾书和智首的恨意,哪怕是一种情有可原,不怕楼令告诉栾书或智首吗? 或许……,贾朝就是知道楼令至少会透露给智首,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楼令也就是劝几句,要是贾朝想要作死,不会再多进行干涉。 “朝大夫收拢部下,且与令在这里阻击追兵。”楼令说道。 贾朝立刻不干了,喊道:“我还要帮他们阻击追兵!?” 楼令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贾朝,一副“要不,你拒绝”的模样。 心里恨极了栾书与智首的贾朝最终还是执行军令。 类似贾朝那种心态的一家之主极多,他们也有恨的理由,只不过敢抗拒军令的却是没有一个。 楼令收拢了约三千败兵,他们在太室山边沿位置组织防线。 第一天只有少量郑军追击上来,他们被楼令率部迎上去,双方交战不到两刻钟,以郑军主动退却而结束。 到第二天,有两百多晋军败兵逃了回来,只是郑军并没有出现。 第三天,只有十多个晋军败兵逃回来,郑军依旧没有出现。 楼令率部在太室山东面的边沿位置驻守到了第五天,期间只有第一天来了郑军,往后并没有郑军出现。 “他们一直停在原战场,根本没有追击的迹象。” “公子偃这是要见好就收。” “总之,这一战是郑国胜了。” 楼令在第六天接到率部会合主力的命令。 随后,晋军开始往周王室的势力范围撤退了…… 第226章 纷扰不断 r 第227章 各凭手段了,是吧? 栾书要做的事情是对军队进行扩编,并不是针对军队纪律方面。 关于军队扩编的事情,其实栾书以前已经跟晋君獳多次提过。 栾书认为晋国一定会跟楚国陷入旷日持久的交锋状态,而楚国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晋国想要跟得上楚国的节奏,能够选择的路线并不多。 让晋国开启新一轮的扩张?晋国刚刚消灭赤狄,短期内不可能再有新一轮扩张了。 即便是晋国进行扩张,西边是秦国,南边是郑国,东面是卫国和齐国,北面则是多个异邦。 晋国最好扩张的方向当然是北面,只是打异族不止收益少,想要让所占领的土地有产出还需要开垦,短期内非但不会有收入,相反需要一再付出。 这样一来,向北部进行扩张的这一方案,明显不符合晋国想要快速增长实力的目标。 向西扩张?首先要知道秦国与晋国中间有一个长度约四百里宽度在三百里左右的无人区。这个无人区真的就是没有人烟。 那个无人区并非是环境恶劣才没有人栖息,纯粹就是晋国的注意力全在中原,秦国几次向东扩张被晋国揍回去,周边的白翟和大荔不敢抢占。 既然晋国与秦国中间有一个那么大的无人区,代表晋国需要向西边扩张至少五六百里,才能够抢到秦人开发好的农耕区。 在那个前提之下,哪怕秦国是诸夏列国的一个另类,晋国打起秦国不用太在乎道义,着实是让晋国对西边扩张缺乏兴趣。 至于向南或向东扩张?晋国需要照顾众诸侯的情绪,哪怕能够从郑国或卫国、齐国抢夺到土地,晋国不想成为下一个另类,到手的土地还是要吐出去的。 既然晋国难以从扩张中去增加人口与资源,只能是挖掘内部的潜力了,对不对? 这一天,楼令得到晋君獳的召唤,讲实话就是搞不清楚为了什么。 楼令在宫城门边遇到了韩厥,主动打招呼:“厥卿。” 韩厥现在是新军卿大夫之一,名头很能吓唬人,担任新中军将一职。 到现在,好多人还是搞不懂新军的性质,只知道编制只有正规军团的一半不到。 “令大夫啊?”韩厥听到有人打招呼,转头看过去,看到是楼令,立刻笑脸相对。 两人刚要站着聊几句,有新的队伍过来。 来的是赵同与赵括。 韩厥看到是他俩过来,不愿意在宫城门口继续多待,看得出楼令也是有意要走,邀请一块步入宫城。 “听说令大夫在征讨郑国期间又做了阵中战将的事业?”韩厥问道。 楼令的身位稍微落后韩厥。 这是楼令懂事,知道身份上面存在差距,没有干出并肩而行的事情。 “一言难尽啊!”楼令只能这么回答韩厥了。 南征的正副统帅对交战过程不愿意多提,甚至栾书一直有意封锁消息,搞得其他人更加好奇,见到南征参与者总是喜欢提上几句。 楼令既然知道晋君獳、栾书、智首不愿意有人多提南征郑国的事情,毛病了才谁问就“吧啦吧啦”对外宣扬。 “这一次入宫,君上是要过问新编制的事情。”韩厥主动提起自己为什么入宫。 楼令苦笑说道:“我得到君上的召唤,没有人告知是为了什么。” 韩厥转头看了楼令一眼,重新将头扭回去,稍微加快了脚步,一边说道:“听说你南征期间在营盘公示军律,或许是跟这一件事情有关。” 听到韩厥那么一讲,倒是让楼令觉得很有可能。 他们不久后来到议事的大殿。 大殿之内已经有不少人,其中包括了栾书、智首、旬庚、士燮……等卿大夫,以及一些公族封君和异姓贵族。 当然了,晋君獳不会那么早到场。 楼令在进入大殿之后便与韩厥分开,他俩的座位并不在同一个区域。 只不过,韩厥与楼令一同过来,其实是让有些人不得不多想。 楼令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 “你怎么跟他凑一块了?”步毅问道。 楼令与步毅都有国君近臣的身份,座位自然是安排到一块区域,互相紧邻着。 楼令扭头看了步毅几眼,没有回答提问,反而问道:“你没和下军佐(郤锜)一块过来?” 这一问,步毅却是沉下脸。 倒不是楼令得罪了步毅。 完全是郤锜正式接管整个郤氏之后,杀威棒落在了步毅脑袋上,没有将步毅敲了个半身不遂,觉得丢了老大的面子。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先是赵同与赵括入殿。 不久之后,郤锜却是也进来了。 紧跟在郤锜后面的却是赵旃。 这么一批人进来,卿大夫算是全员到齐。 刚才还有交谈声的大殿,反而在卿大夫到齐之后变得很安静。 约是过了半刻钟,气氛没有变得更诡异之前,有人通报晋君獳正在来的路上。 那么,大家该整肃衣装就做,案几上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也招呼寺人或宫女来收拾。 晋君獳从侧后边的走廊出来,他径直走上台陛坐在主位之上,扫了下方众人几眼,洪亮声说道:“这一次将诸位召集过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众人露出了肃穆的表情。 栾书从座位上站起来,人来到台陛下方的正中间,面向大殿门口方位。 要商议什么事情从栾书嘴中说出来,一大串话就一个核心的意思:军队必须扩大编制,只是怎么个扩编方式,需要大家集思广益。 说完的栾书重新回去座位做好。 “令。”晋君獳点了名。 有了栾书刚才的示范,着实让楼令犹豫是站在座位说话,还是需要学栾书走到台陛的下面去。 晋君獳看到楼令站起来,看出楼令处在一种茫然加犹豫的状态,也就说道:“你且说说为什么明示军律,起草那些军律的设想是什么。” 楼令是真犹豫,假茫然。 “诺!” 楼令先应了一声,随后开始介绍自己为什么要将军律明示,设置的一些军律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明示军律,其实讲起来一点都不复杂。 轮到为什么要定下那些军律,需要解释的篇幅则是太多太多。 本来是楼令一个人在阐述,后面栾书渐渐参与进来,场面看着也就像是两人在商讨怎么将军律设得正规,显得更加合情合理了。 “这家伙……,占我便宜啊!”楼令有这种明悟,只是转念想道:“这样也好。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办成,有栾书参与进来,我何尝不能在军队扩编这件事上,反过去占一份名望!” 第228章 拉大舅哥一把 整条例的话,楼令能够不重复地弄上非常多,并且会显得极其严谨。 毕竟,楼令是魂穿来的,哪怕没有实际参与过任何制度的建设,仅仅是上学时学政治,再加上看小说、影视作品,怎么可能不或多或少的吸收过相关知识呢。 只不过,楼令需要考虑和权衡的是能不能适应当代。 比如说某某主义,拿到春秋时代,敢提出那种主张,分分钟要被剁成肉沫。 所以是什么?任何时代都有属于它的特性,真的没有一种制度能够贯穿历史长河。 楼令起先只是主张到关于军律的制定,后面慢慢涉及到了军队扩编上面来。 这种过程在楼令提出几个有效建议之后,显得极其的丝滑,非但没有人觉得楼令以新晋崛起的贵族身份加入进来有什么不对,包括晋君獳与栾书在内都表现出对楼令越加重视的趋势。 “你怎么能够懂那么多呢?”智罃是真的不明白。 话说,楼令是边陲士族的出身,不应该掌握那么多的知识。 很多人只能往楼令一直在收集书籍,只能往楼令这个人非常聪明,不止吸收了书籍的知识,还能够拿来灵活应用,类似的方向去思考了。 楼令收集书籍是从魂穿过来就开始在做的事情,一直到获得“下大夫”爵位才真正能够收集到一些书籍,只是不能奢望可以收集到多少。 真正让楼令大批获得书籍则是在上任司马一职之后,郤氏、旬氏和韩氏分别送了一些,大多涉及到军队管理。 当然了,郤氏、旬氏和韩氏不可能将太高深的学问传授给楼令,赠予的书籍只能说是普通类别。 恰恰因为是那样,楼令在军律制定以及军队编制方面表现出来的才能,讲实话是惊讶到了认为知根知底的那些家族。 正如智罃所困惑的那样:楼令怎么就能够懂得那么多呢! 楼令给予了答案:“领悟。” 智罃苦笑出声,说道:“你厉害。” 这一次,晋国明显是要进行改革,并且极可能是一次比设立新军,增设“军大夫”或临时卿位更大的变革。 明面上的主导者便是栾书,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栾书只是晋君獳推出来的主事者,大概率晋君獳才是主导变革的人。 事情是那么回事吗?反正楼令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无论改革或是变革,提出主张的人都是栾书,晋君獳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晋君獳与栾书都漏过了一个家族,那便是范氏。 很奇怪的事情是,从栾书提出扩军,到涉及军律的制定,应该插手进来的范氏却是一点实际的动作都没有。 范氏能够在晋国崛起并占得一席卿位,原因是什么?不就是他们世代把持着“士师”这个职位嘛。 “尽管范氏还在主导肃清赤狄的任务,但是肃清赤狄已经进入尾声。他们为什么没有动作?”楼令跟范氏算是姻亲的关系,双方在这一次大动作中却是没有什么交流。 楼令有主动联络过范氏,得到的反馈很冷淡。 一个长期把持制定律法规则的家族,碰上了国家正在对律法有关的事情操刀,他们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其实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难道是范氏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不了解的情况?”楼令心想。 应该参与进来的范氏没有动作,其余的几个卿位家族,有正式卿位的赵氏和旬氏表现出了兴趣缺缺,韩氏则是想参与进来却被拒之门外。 成功参与进去的只有郤氏。 那个更像是栾书看在郤克的面子上,拉着郤锜一块赚声望,也能视作为是一种风险平摊。 改革或变革嘛,怎么可能不存在风险?栾书自然需要助力,恰好郤氏是国内最为强大的家族,很适合来当助力。 “……,总之,风波已经过去了。”智罃说的是栾书南征战败的事情。 楼令并没有在认真听,心里挺压抑大舅哥怎么就能够那么闲,三天两头往自己家跑,不用做事的吗? 很现实的事情是,智罃还真的很闲。 这个跟智罃曾经被俘有关,弄得旬庚和智首都不信任智罃的能力。 那样一来,旬庚或智首也就不会给智罃指派什么任务了。 如果智罃承担大任,他不该长期待在都城,哪怕一直待在都城也该有个正式的职务,或是回到封地主持各项工作。 “你帮我看看?”楼令决心拉大舅哥一把。 智罃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看到楼令指向不远处的文牍,有些怔怔地问道:“我?” 楼令笑着颔首。 “合适吗?”智罃显然心动,只是感到迟疑。 旬氏不想插手这一次变动。 从小集体到大集体,但凡出现了由上至下的变动,哪一次不是代表着利益会出现重新划分的情况呢? 既然是那种前提,多的是人想参与进去,差别在于能不能插手,或者说是敢不敢插手。 智罃有些扭捏了一番,再次问道:“我合适吗?” 楼令则是干脆不再搭理智罃了,搬来了案几与竹简、毛笔、墨等东西,埋首书写起来。 讲真话,智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与,理由之一就是自己压根不懂制定律法,其二便是旬氏没有要插手的迹象。 等待智罃回到家中,吃饭前与智首提起楼令让帮忙制定律法的事情。 “令这是在帮你。”智首直接给出了判断。 之前,智罃就有了这个明悟,想要知道的是能不能插手。 智首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权衡好了之后,说道:“既然令这样做,你且跟着做便是了。” 无论能不能成,参与进去的人注定在晋国的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有晋君獳兜底的情况下,再坏其实也坏不到哪去。 如果是将事情办成了?所有参与者注定会在未来的晋国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本来就会掌权的人,他们会显得更加具备权威。 出身不好的人?借着这个机会,有极大概率会一飞冲天。 “令的运气真是不错啊!”智首话是那样说,心里也知道跟能力脱不开关系。 至于说阿娇嫁对人之类?智首才不会这么埋汰自己的家族。 陷入兴奋状态的智罃一阵子想下来,很郁闷的发现……,自己虽然可以参与进去,但是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第229章 人才啊! “一个‘两’的战车数量不变,随行步兵进行增加,包含战车组成员在内,扩增到七十五人。” “如此这般,同为一个作战单位,我方可参战人员便是敌军的三倍。” “君上,臣以为纳赋之人,需另有要求。” “何等家族,纳赋之人需有多寡披甲。若是未能达到披甲数量,给予警告,下次再犯便罚金。” 栾书进行了一系列的汇报,讲得是怎么来扩军,并且对以后各个家族纳赋做出了相关的要求。 现场的人不多,晋君獳肯定需要在场,要不然栾书汇报给谁听?郤锜和楼令、智罃也在。 对于智罃怎么会参与进来,一开始肯定是会被审视,后来晋君獳、栾书和郤锜发现智罃就是个凑人头性质,默认了智罃参与进来的事实。 那是楼令主动将功劳分润给智罃,不会影响到其余人的利益,只要智罃不坏事,倒是没有人会拒绝。 尤其是对晋君獳来说,有智罃参与进来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智首是中军佐,上军将则是旬庚。 破坏卿位排序继承这种事情,干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干得多了必然要将原有秩序瓦解掉。 在这个一场风寒都会要了人小命的时代,没有人是绝对的安全。 所以,晋君獳在认定改革对晋国有利之后,一定希望栾书之后,担任中军将的人可以将定好的制度继续执行下去。 在那一种前提下,智罃参与进来,等于这件事情上有旬氏的参与,无论以后是智首或旬庚接任中军将职位,想来新制度是能够得到延续的? 晋君獳等栾书阐述完,问道:“有跟其余几位卿进行过沟通吗?” 栾书一时间安静下来。 改变军队编制是一件大事,决不是晋君獳或栾书愿意就能够最终敲定下来。 然后,晋君獳在不久之前才设立三个新军,任命了六位临时的卿大夫。 如果栾书刚才讲的方案得到通过,晋国不可能维持六个军团的规模,一定要有人连临时卿位都坐不上了。 那等于是有人的利益将会出现受损,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臣……并无把握说服各家。”栾书这一次没有利用话术,直接表示现在的自己办不到。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有益,何必瞻前顾后。” 栾书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郤锜,心里大概是在想:你是郤克的儿子,不是郤克。 坐在主位的晋君獳用笑吟吟的表情也看了郤锜一眼,随后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到同样面无表情的楼令,一副紧张模样的智罃,皮笑肉不笑的栾书,最后目光又转移到楼令身上。 “令。”晋君獳进行点名,随后问道:“军律制定得怎么样了?” 楼令听到呼唤就已经直立起腰杆,等晋君獳讲完话,才行礼说道:“臣正在仔细斟酌,另有罃从中协助。” 在军队扩编以及制定军律方面,讲实话就是晋君獳并不感到着急。 这是一个做什么花费数年,乃至于耗时十数年都显得极其正常的时代。 军队扩编的方案有了,碍于利益必然重新分配的关系,显然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能正式进行。 至于制定军律?要是楼令三两个月就拿出最终方案,包括晋君獳在内的所有人该是被惊吓到了。 春秋时代到底有没有军法?那自然是有的。 只是,之前已经提到过,每一名担负监督军律以及进行处罚的人,他们都有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不是按照既有的军律去统一执行。 在那些人的执法风格中,大多会显得极其残酷。 那种残酷不是在其它方面,几乎是动辄斩手剁脚,要么就是挖鼻子、割耳朵之类,奔着残害他人身躯而去。 所以了,在任何一个诸侯国看到缺手缺脚,或是没有鼻子、耳朵,等等身躯出现残缺的人,他们不一定是上了战场导致出现残缺,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处罚。 肉刑这种玩意,周王朝有太多的花样。 在周王朝还有一些专门用来羞辱人的刑罚,比如不让穿衣服,或是剃头、刮掉胡须、脸上黥字,等等。 楼令负责制定的是军法,并不是国法。 由于时代因素的关系,楼令无比清楚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斩”,甚至要充分照顾到“刑不上大夫”这个铁律。 那么,涉及到“斩”的处罚只能限制在“大夫”以下的“士”和“徒”,针对“大夫”以上以罚金或其它带有羞辱性质的军律为主。 与此同时,排除掉秦国这个另类的国家,包括楚国在内的更多诸侯国,他们在交战时期不会恶意去杀戮非战斗人员,抢劫也会抢得很文明,不能说没有发生奸淫,只能说发生的次数极少。 所以,楼令在制定军律的时候,不用刻意加入的事项极多。 有了那些限制,摆明了就是让楼令无法照搬某个王朝的军律,最多就是进行借鉴而已。 楼令正在阐述一些已经确认下来的军律,其中包括“超乘者斩”这一条。 之前有“超乘必罚”的默认规则,只是怎么处罚属于能够由人去酌情考虑。 “臣屡次奋战于第一线,发现超乘的现象比较普遍,使得攻势总是无法顺利进行,认为必须对超乘的人进行最为严厉的处罚,来保证进攻或是撤退的有序进行。” “另外,臣以为一些处罚过重,应当给予进行更改,如不必动辄斩首剁脚。” 随后,楼令开始对一个国家残废的人太多,国家会增加多少负担,又是减少了多少劳动力,等等方面来进行阐述。 “已经超过军律的范围了啊?”智罃一直在听,第一次发现楼令竟然能够那么有魅力。 其余人也在认真听,多数人时不时颔首,再时不时表现出满意或感到困惑。 “没想到吧?”晋君獳对屈膝跪坐在主位边上的栾书轻声说道:“原来咱们得天下第二对治国也有自己的理解。” 如果是智首、旬庚、士燮等等卿大夫来讲述那些,会让栾书感到极度的忌惮。 讲那些的人是楼令? 说到底,楼令不可能威胁到栾书屁股下的宝座。 所以,栾书非但没有觉得受到威胁,相反结合近期一系列合作下来,心里想道:“那么能打,可以制定军律,还懂得治国的样子?这不是我执政生涯的最佳帮手吗?!” 第230章 谁能料得到呢? 尽管现在还没有那一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话,该有的道理肯定会让世人明白。 栾书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大,想做成又将会是多么艰难,哪能缺了一路同行的人呢? 在有需要的前提下,栾书哪怕是获得了晋君獳的支持,问题在于不是晋君獳支持就能够做成,必然需要相扶相持的人,再来是手底下一些做事的人。 所以了,栾书并不觉得郤锜能够参与对事项的讨论,纯粹就是郤氏足够强大,拉上了郤锜一块玩。 在之前,也就是南征期间,栾书发现楼令在公示军律,讲实话是感到极度的惊喜。 栾书要做的诸多事情之中,有一项再怎么样都绕不开,也就是涉及到了“道(法)”的层次。 为什么说法是道?因为需要观察规律,挖掘其中的本质,再创造出条条框框来进行约束。 立法决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够完成的事情,需要注意的事项远比想象中更多,怎么就不是“道”的层次了呢? 本来吧?栾书想要拉范氏上战车,几次试探之后得到的回馈几乎没有。 范氏近来忙于消化从赤狄那边获得的好处,再来是不看好栾书的改革,给予栾书的回馈仅限于:你做你的,俺们不干涉。 其实,范氏不反对,讲实话就是对栾书极大的支持了。 要不然的话,士燮除了是上军佐之外,他还是晋国的士师。 而“士师”这个职位长期以来被范氏所把持,他们就是立法相关上面最大的权威,只要坚决不同意的话,任何人都别想立成什么法。 楼令抛出了一部分确认可行的军律,发现自己所讲有些超出范围,及时地收口不再多说。 在那一个过程中,不管是不是有反对意见,没有人打断楼令的阐述。 多数人时常会悄悄打量一下士燮的脸色,他们却是没有看出什么。 “很好啊!”栾书先进行定性,随后看向晋君獳,提问道:“是不是将那些军律转交给上军佐过目?” 哪怕是晋君獳也无法在律法领域挑战范氏的地位,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令之后便去拜访燮卿。” 楼令应道:“诺!” 旁边的士燮一直保持笑容,只是全程一言不发。 “讲得的确好啊!”韩厥发出了感慨。 周边听到韩厥讲话的人,他们不由看向韩厥,心里猜到韩氏想参与进去。 韩氏想参与进来是明确表过态的事情,只是无论晋君獳或栾书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至于晋君獳和栾书为什么要无视韩厥……或者说韩氏?有他们自己的考虑。 另一个事实,也就是如果楼令的姐姐不是嫁到了范氏,他不知道范氏在律法上的权威也就罢了,知道范氏的权威之后,哪敢随意掺和立法的事情。 这个就跟在晋国没有人会去挑战赵氏在放牧的权威那般,不是没有人的放牧技能超过赵氏,怕的是一旦超过就会受到打压,乃至于某天很突然的人间蒸发。 同样全程一声不吭的智罃知道自己参与进来了。 “尽管有些尴尬,对我家却是天大的好事。”智罃之前不知道这点,经过智首与旬庚的点醒,才算是明白过来。 之前的卿位变动过程,破坏了原有的既定规则,卿位顺位制遭到破坏。 晋君獳和郤克为什么要破坏规则?不就是智首担任中军佐和旬庚担任上军将嘛。 智首垂垂老矣了没有错。 旬庚则是刚刚步入中年。 那么,智首在中军将位置上坐十来年,后面旬庚怎么也能坐个二三十年,要让其余家族怎么玩啊? 所以了,不止是晋君獳和郤克有那样的担忧,其余各个家族绝对也怕旬氏把持中军将职位,一占就是三四十年之久。 恰是因为知道受到忌惮,旬氏接受了卿位顺位制被破坏的事实,没有半句埋怨的同时,事后对各项事情也表现出了极大的配合。 不出意外的话,栾书会紧盯旬氏很久,其余家族也会防备旬氏的反扑。这么一段时间之内,旬氏不说处处遭到掣肘,想做一些恐怕没有多么容易。 旬氏自然不能明晃晃地服软,能够选择的就是蛰伏到风波过去,只不过无论智首或是旬庚,他们都不知道那一段时间会有多久。 现在好了。 楼令拉着智罃参与到军律制定之中,既不是旬氏主动服软,晋君獳、栾书和郤锜也接受了智罃参与进去的事实。 在这个过程中谁的尊严都没有受损,互相之间的态度却明确了下来,往后刻意的针对不存在了,有新的冲突也是另一码事造成。 智罃首次参与到这种大事之中,很努力地压制打从心底冒出来的兴奋,看着楼令能够与晋君獳、栾书、郤锜互相讨论,心想:“我就知道令不简单!” 这不是什么马后炮,他俩初次见面的场合无比尴尬,搞得智罃一度暗示永远不要再见了。 才过去多久啊? 也就十年不到的时间而已! “当初令那么果决杀掉投降的楚军,我就知道他是个办大事的!”智罃才不愿意承认被楼令吓一大跳,发誓要躲得远远的。 “罃。”晋君獳比较突然地点了智罃的名。 智罃赶紧集中注意力,对晋君獳行了一礼,摆出聆听的姿态。 晋君獳笑着鼓励道:“你也要多多努力啊。” 智罃肯定是应:“诺!” 这一场讨论到这里已经结束。 晋君獳才不会留饭,该出宫的人自然要离去。 在出宫的路上,韩厥又主动凑向楼令,说道:“不曾想,令大夫有这般的才能。” 楼令客套了几句,心里想道:“其实我也算是干一行爱一行,不担任司马才不会掺和那些事情。” 在一开始,楼令对自己的人设规划是莽夫。 只不过,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肯定是要根据每一个阶段的不同,展现出该有的职业素质,在人设上出现新的设定。 楼令知道韩厥什么意思,倒是有心结下善缘,奈何韩厥跟智罃不一样,能够拉智罃一把的原因是大舅哥的身份,韩厥则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乃至于说,哪怕楼令与韩厥成了朋友,拉大舅哥一把,与拉朋友一把,性质还是不一样。 别说晋君獳和栾书需要旬氏,可就不一定需要韩氏了。 真实情况是,晋君獳和栾书需要韩氏的话,用不着韩厥自己往上凑。 该懂的道理韩厥都懂,要命的在于韩氏当前正处在不尴不尬的境地…… 第231章 一些琐事 r 第232章 老楼家的现状 华夏文明的第一次人口普查发生在周宣王三十九年(公元前789 年),只是在那之后的很漫长一段时间内,全面的人口普查再也没有发生过,要到现代才有几年一次的常规性质人口普查了。 而周宣王做的人口普查,其实也就都城以及附近而已,并不是全国性质的人口普查。 说来也是,交通的局限性摆在那里,再来就是科技不发达,人有生老病死,时不时再爆发一次战争,一次次数据上的更新都是巨大的挑战,哪可能轻易做人口普查呢? “我家当前的属民数量为一万八千余,奴与隶约有三万一千。” “耕田总数九万两千七百亩。” “可以纳赋的人,约有两千一百。” 敖进行了汇报,仍旧无法做到数据精确,不是“余”,就是“约有”。 楼令可以理解。 能够大概摸清楚数据就已经非常艰难,哪敢奢求一定准确的数据? “将近四万人口了?”楼令知道自家在人口的增长速度很快,只是真的没有想到能够膨胀得这么迅速。 敖纠正道:“家主,属民一万八千余。” 现在是不将奴或隶计算在家族人口范围的。 哪怕是长久的以后,各种家奴仍然不算在国家人口范围之内,户册上登记的才是百姓。 并非是简单的因为奴隶不给国家交税,还因为他们不承担兵役、徭役等义务。 国家当然希望人口越多越好,权贵干的却是隐匿人口的操作。 权贵为什么要隐匿人口?当然是隐匿人口对他们有好处。 至于隐匿人口会对国家造成什么损失或危害?本该去护卫的权贵才不在乎。 并非权贵不懂国家强盛对自己也有好处这么一回事,他们更加知道的是国家灭亡,大不了服侍新主子这么一个操作。 所以,国家兴亡,大多数权贵会觉得关他们屁事? 在封建时代,哪怕是皇帝都不一定在乎国家兴亡,与国同休的那一批勋贵也以挖国家墙角为终生事业。 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并且不限制在封建时代。 所以,以史为鉴什么的?有人说历史教训的唯一存在价值就是反复犯错,还真不缺乏其道理。 楼令习惯性的将奴和隶也计算在人口范围之内,听到敖特别提醒,稍微愣了那么一下下,颔首道:“一万八。” 哪怕是一万八千人口,讲实话也是不少了! 毕竟,楼令才奋斗多少年?满打满算也就九年,那才不到十年的时间啊! 从数百人发展到一万八千人,有人会觉得耗费十年很久,一旦知道当代总人口才有多少,又有多少个家族的人口才有一万八,会知道其中的难度多大。 哪怕是到现在,楼令仍旧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然后,楼令不得不问:“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走遍“平陵”与“吕”各处,有足够的权威来回答楼令的问题。 可是,敖有些茫然地说道:“能够有什么事情呢?” 头顶上有一名贵族,平时听指挥进行劳作,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只要头顶上的贵族有提供日常的吃喝,大家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讲实话就是多数人不会再苛求什么了。 即便是发生虐民的事情,次数不多或受害者不多,多数人仍旧是能够忍受下去。 这种事情不是胡扯,鲁国上次搞复古运动,国内大批人受害,依旧不见黎庶或奴隶起义,一直到三桓对中小家族动手才引起反弹。 从远古到春秋……,也就是楼令魂穿过来的时代,黎庶或奴隶的暴动或许有,只是真的没有造成大范围的影响,可见黎庶和奴隶的忍耐力多夸张。 老楼家正在崛起阶段,而知道什么是崛起阶段,一定能够知道集体的害虫不多,多数人一心团结协作在做正面的事情。 事实也是,能够进入崛起阶段,该集体指定不能是一副乌烟瘴气的模样,要不然还怎么崛起? 楼令了解了家族当前的状况,讲实话就是心情变得比较澎湃。 在当前阶段,哪怕只是算一万八千的属民,有这个属民数量的家族都不多。 这么说吧?一些诸侯国的总人口也就两三万,等于说一个老楼家的属民加奴隶数量都超过他们了。 关于这点也不稀奇,好比如到了信息时代,一个强国的省的gdp是某个国家全国总gdp那般。 然而,老楼家在晋国还是有点排不上号,起码不在前十之列。 “我们接下来有其他事情要做。”楼令深呼吸一口气,自己来回踱步了一小会,看向敖说道:“基础建设肯定要继续,更为亟待的是加强家族的武装。” 根据楼令的判断,晋国在不久之后必定要进入连连征战的状态。 那是晋国君臣决意夺回霸主宝座的必然结果。 因此,哪怕晋国在某一场战役成功战胜楚国,不代表战事就会终止,相反楚国一定会一再反扑。 楚国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打垮的国家,他们有足够的国力来支撑漫长的战争,反倒是晋国很有可能先于楚国支撑不住。 敖问道:“怎么强军?” 关于这个问题,楼令已经有了相关计划,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更不是短期之内能够完成。 楼令说道:“你届时配合便是。” 敖觉得也是。 家族私军的建设,哪怕跟家臣有关系,不可能作为主导者,顶多就是占了一些份量。 后面,楼令将楼森召唤了过来。 “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楼令问道。 也就是楼森专门负责了某项事务,要不然会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懵了吧。 “煤石与铁矿石,分别收集了八万斤与六万斤。” “炉子也按照家主的吩咐,一直在进行相关的试验,只是……暂时还无法分得清好歹。” “要不……家主亲自巡视指导?” 楼森的话已经充分表明楼令想做什么了。 当前的铜矿只有国君授权才能开采,冶炼出来的铜锭也要上交六成之多。 涉及到开矿与冶炼,需要动用的劳动力远比想象中更多,过程中的伤亡也是难免。 所以,一旦认为付出与收益不成正比,哪怕是封地有找到铜矿的贵族,他们顶多也就是上报而已。 另外,铁这种金属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发现并冶炼出来,碍于铁的各种工艺不成熟,再加上时代的局限性无法弥补其缺点,使用青铜仍然是主流。 当前的各种冶炼主材料是木炭。而木炭的温度难以在冶炼过程中去除掉铁矿的杂质,导致哪怕打造出各种铁器,它们都有脆的缺点。 另一点,诸夏文明玩的是锻造,因此锻打这个科技分支早就被点亮,只是仍旧没有人发现足够次数的锻打可以增强铁的质量。 楼令是在六年前就下令收集煤石与铁矿,六年时间中慢慢收集到楼森所汇报的那个数量。 同时,关于冶炼炉的研究会更早一些,奈何楼令本来就不具备相关实际动手能力,只能提出相关的理念,再让下面的人去进行研究罢了。 不能说老楼家在冶炼炉上面没有取得成就,只是进展方面确实显得有限。 这个有限跟楼令安排诸多事项中的先后顺利有关联,也就是楼令并没有一开始就异常注重,他最开始更为注重的事情是开垦农田与水利设施。 楼令当然会那么做。 毕竟,要先保证不会饿死,有粮食产出得到保障,再来图谋其它方面。 要是连吃饱都困难?老楼家任是在铁金属的相关取得成绩,讲实话也是无法用贩售产品来维持财政,在向外求购粮食来养活家族。 那是太现实的因素,目前有得选的前提下,没有家族会选择铁器。 主要还是他们对铁的认知已经固定,充满了各种负面的印象,不是发生颠覆性的进展,人们仍旧会死抱着青铜器不放手。 楼令跟楼森谈了很久,话题就是集中在冶炼上面。 “如果没有得到召唤,我明年会将主要精力投放到铁的研究上面。”楼令说道。 哪怕楼森主要负责这一方面,心里还是有很大的迟疑,说道:“铁真的会取代青铜?”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那不用有任何疑问。 只是对于春秋时代的人来讲,觉得铁或将取代青铜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那不是单纯的愚昧。 在无线电被发明之前,人们也就在各种神话故事里面憧憬,没有人敢相信真的能够距离千里进行无障碍沟通。 知道时代发展规律的楼令,他没有多么信誓旦旦地发表宣言,根本原因还是没有掌握相关的知识,无法笃定老楼家多久才会将那条路走出来。 “在相同的领域上面,我们家不可能完成弯道超车,只有寻求新的发现才能够有那样的机会。”楼令说道。 在旁听的敖说道:“楚地对铁的应用比中原多。” 那是事实,早在百多年前,楚国的有些家族就开始大肆在农具上进行包铁,只是很难说为什么没有普及开。 楚国在金属领域的领先可不止是在农具上的应用,他们甚至连镀的技术都研究了出来。 现如今,楚国与吴国就在打造宝剑的领域上进行竞争,双方有输有赢,后面连越国都被卷入这项竞争之中。 楼令有些怔怔地看了敖好一会,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既然是那样,我们能不能从楚国引进人才?” 敖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欧冶子、干将等大师,他们是这个年代的人吗? 或者说,楚国、吴国、越国在现如今有什么大师? 请不到的话,能不能……绑回来啊? 第233章 难有清闲 在现如今,识字的人一定是贵族的出身,要不然也无法识字。 掌握某项技能的人,哪怕他们不是贵族或其后裔,祖上一定是有阔过。 没有什么才能却可以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不用进行什么多想了,他们一定有一个好爷爷或父亲。 当然了,不具备太强能力的人,无论祖辈多么风光,到了他这一代势必是要进入衰弱阶段。 那么就衍生出一个问题,老楼家想要去南方寻找掌握冶炼技术……,或者说寻找冶铁相关的人才,哪怕真的能够找到,怎么将他们带回来会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尽管很艰难,敖还是决定承担起这个重任,说道:“臣开春即南下,没有成果便不回来了!” 肯定不是敖想跑路。 从敖被俘,再到他成为楼氏的家臣,整段时间有将近二十年之久。 那可是二十年,哪怕敖在楚国仍有亲人,没有人来赎回,只能是当敖已经死了。 敖哪怕能够接受亲人当自己死了的事实,指定是不能玩什么“王者归来”的操作,需要配合家族当自己真的死了,能够找到亲人也不该回归。 那不是敖心生芥蒂之下的行为,其实是怕自己的回归给家族造成什么麻烦。 类似于敖的这种现象,讲实话在当代并不少见,究其原因就是作为失败者没有人想给家族增添麻烦。 那么也就是说,当代的人,他们的主流思想是为了家族能够牺牲自己。 楼令自然同意敖去南方,只不过由于不清楚当代的南方,只能是嘱托一些大而广的事情,具体怎么操作则是由敖自行决定。 目前提起南方,中原大多也就局限于楚地。 那是楚国足够强大,掩盖了其余势力的存在。 要不然的话,南方不止楚国这么一个国家,还有吴国、越国这两个诸夏文明的一员相对知名度高一些的国家。 其余像是夷虎、钟离、钟吾、干越、杨越、闽越、三夷、百濮、西瓯、阳禺等等诸夏一员或异邦,哪怕她们真实存在着,中原诸侯由于没有听过或是不了解,跟不存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开春之后,敖带着队伍南下了。 楼令则是先忙完“平陵”与“吕”地春耕,带着队伍来到“平陵”西北侧的一个山坳。 “离这里约三里外便是煤场?”楼令还没有亲自过去看过。 楼森开始介绍当地的情况。 作为楼令名下第一块正式的封地,“平陵”位处汾水中上游的西岸,它的周边有约长五十里宽三十里的平野;更远处的西边和西北边全是山地,有着茫茫的群山;东面有汾水,汾水的对岸也有大片平原,只是那一片平原多是湿地,并且还有沼泽区;北部一开始就是无人区,直至楼令派出开拓队之后才有人烟,可是到处森林密布。 山多的地方一般有各种矿产,当下有用的矿产也就铜、铁、铅、朱砂和能够制陶的泥土,其余矿产要等进入工业时代才知道怎么利用了。 楼令一番巡视下来,看到的多数建筑物就是厂房的类型,生活区则是大型宿舍。 如果是现代人来看到,会惊讶于除了没有各种电器之外,布局其实跟现代差不多。 “家主说要洗煤,我们特地挑了有溪水的位置,不知道这条溪符不符合家主的要求?”楼森真的很用心在办事。 楼令正在看着能够清澈见底的小溪,水中有着很多水草,还能够看到鱼和螃蟹、虾等水产。 “目下应该是够的。”楼令在这边只是弄实验性质。 楼森听出了其余意思,稍微一想也能够理解。 既然是实验性质,规模肯定也就那样,到了实际运用阶段必然是要大变样了。 楼令就去了厂房那边,开始指导众人怎么来洗煤。 关于洗煤的操作并不复杂,无非就是一个甄选煤的过程而已。 一大批脸上系着布将口鼻遮起来的人,他们将非煤的石头之类挑出来。 会有人专门拿着各种工具将煤石给敲得碎一些,随后铲到专门盛放的篮子。 随后,篮子会被拿到广场上,等待着下一步的处理。 那些煤会再一次经过碾碎的步骤,再送到传输带上面流动水洗。 老楼家竟然有传输带?这种装置并不难制作,难度在于减少故障率,以及怎么使用起来更省力。 楼令“发明”出了齿轮,滚轴也被“创造”出来,剩下的不过是进行合理的组合,传输带则是用羊皮来缝合。 正在让传输带工作的是马,它们像是拉磨那般一直转圈,合理的齿轮加转轴组合,自然会让整条传输带滚动起来。 要不是没到时候,楼令既然已经成功组合起了齿轮与转轴,那么代表水力以及风力都能够利用,早就给搞起来了。 楼令不止会制造齿轮、转轴且进行组合,还会懂得怎么炼焦。 那么问题来了,懂得那两样的楼令,怎么就不懂怎么来制作冶炼炉? 其实,只要是掌握了某项知识,做该知识相关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再困难。 一旦不懂那项知识,哪怕事情做起来很简单,该不懂,那真的就是不懂! 所以,跟做什么事情的难易无关,区别仅在于到底懂不懂而已。 楼令在这个山坳一直待到秋季,几个需要亲自监督的事项完成,无法办到的事情则是仍旧放手让他人研究。 而在那几个月的时间之中,包括晋国在内的几个国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少。 去年,晋国南征郑国,战败撤兵回国。 战胜晋国的郑国彻底膨胀,郑国南下威逼许国割地,随后许国向楚国求援。 许国本是楚国的附庸,并且楚国有吞并许国的计划,得知郑国竟然想要侵占许国的土地与人口,怎么可能不让楚国发飙? 郑国因为刚刚战胜晋国不久的关系,君臣以为自己连晋国都能打赢,自然不需要对楚国认怂,压根就不听楚国的劝告,选择以兵势要压服许国。 另一方面,膨胀了的郑国派出皇戍和子国出使楚国,试图用邦交的方式让楚国承认郑国的强大,默许郑国侵占许国的土地。 楚国当然没有可能惯着郑国,只是楚国也没有派遣大军征讨郑国的打算,他们选择将皇戍和子国扣押起来,再派出使节警告郑君坚。 彼时,郑君坚病重,逐渐接管国家权力的储君沸知道打不过楚国,力排众议决定向楚国服软。 只是,处在膨胀状态的公族封君与异姓贵族十分不服气。这一次公子沸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也即是少有人服气,未来即便继位也会坐不稳君位。 在楚国与郑国进行邦交之争的时候,晋国并没有干看着。 晋君獳和栾书已经就改革达成共识,短期内还是不进行什么太剧烈的变动,决定先开启邦交战线。 国君与中军将意志相同,其余人除非勾结起来,要不然已经不具备争夺话语权的可能性。 在那种现实之下,晋君獳先派赵同出使郑国,取得了一些进展。 在赵同取得成功归国之后,栾书提议在虫牢进行会盟,再派出使节赶往列国进行邀请。 一直到秋季之前,先后有齐国、鲁国、宋国、卫国、曹国、邾国、杞国与郑国响应。 郑国之所以响应的理由太简单,他们的重臣皇戍和子国先是被楚国无耻的扣押,后面南下的郑军与楚军交战,以郑军战败为结果。 脑袋上被敲了一记狠的,一下子让郑国君臣清醒过来,重新认识到自己根本无法与霸主相抗衡,一些人也提出之所以能够战胜晋军,纯粹是晋国只派出一个军团南下。 在这种背景下,郑国君臣如同往常那般搞骚操作,不久前才对晋国悖盟,一年的时间不到又对楚国悖盟了。 楼令无法在山坳继续待下去的原因就是得到召唤,需要带上一个“旅”的私军赶往都城,等待随同大军前往虫牢参与会盟。 “再这样下去,子女真的要记不得你了。”阿娇知道正事要紧,该抱怨还是会抱怨。 楼令只能讪笑。 说好了这一次会在家里待得久一些,结果楼令先去山坳那边一待就是六七个月,甚至要带兵去参与会盟,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回来。 阿娇也就是抱怨一下而已,后面反而一再嘱托出门照顾好自己之类了。 “要不……,你们随我去都城?”楼令提出这个建议。 能够看出阿娇有些意动,却是说道:“听说孟姬一直邀请人去‘下宫’作客,时常呼朋唤友到处溜达。我要是去了都城,不好拒绝她的邀请。” 这件事情还是楼令告诉阿娇,并且还做了一些判断。 阿娇以前跟孟姬没少接触,了解孟姬的为人,再结合赵氏当前的情况,深信楼令的那些判断。 “也是啊……”楼令刚才也是忘了。 阿娇很认真地说道:“咱们家哪怕有所参与,不该是被孟姬卷进去。” 楼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忙你的。”阿娇真的就是稍微抱怨一下,很清楚一家之主真的长期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才是真的要糟。 在两天后,楼令也就率队出发了…… 第234章 真不是故意坑人 身为男人,并且已经成家,一旦整日无所事事,家里人无法接受,街坊邻居也该说闲话了。 所以,生而为男不止需要承担的责任极大,事情一般也少不了,哪怕真的没有太需要忙碌的事情可做,仅仅是为了他人的感官,一定不能表现出游手好闲的样子。 楼令路过“吕”地的时候停驻了三天,没有处理什么大事,各处巡视了一番,见一见当地的“士”和皂、胥,随后又启程了。 十一天之后,楼令率队抵达“新绛”城外,大部分人会在城外立营安顿,少数人跟着进入城中的家宅。 因为有下达征召令的关系,城外的营盘并不少,只是从规模来看又没有太夸张。 “约是一个军团的规模?”楼令刚才特意上城墙目测了一下。 本以为会是一次大动干戈,结果只征召一个军团? 那么,晋国君臣是判断楚国不会搅局了? 还是说,晋国君臣没有吃去年的教训? 不管怎么样,征召多少兵力这种事情,暂时不是楼令所能管的。 楼令抵达“新绛”在家宅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入宫谒见晋君獳。 没有任何意外,楼令见到晋君獳的同时,看到栾书也在场。 栾书因为刚刚担任中军将不久就亲率大军出征且战败的关系,只能说威信方面是历代中军将的最弱。 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威信的关系,栾书可不就需要紧抱晋君獳的大腿了吗?这一局面让晋君獳感到很高兴,其余人可就更加看不起栾书了。 楼令入内。 晋君獳和栾书停下交谈。 “拜见君上,参见中军将。”楼令行礼问候。 晋君獳问道:“有什么事?” 楼令当然是有事才会过来谒见,说道:“臣与狐氏比邻……” 事关狐氏,晋君獳也就摆出认真听的模样。 狐氏想要回归晋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先尝试与郤氏联络,只是郤氏的反应比较平淡。 后面,狐氏找上了旬氏,旬氏倒是给了回应,只不过对狐氏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氏在晋国仍然得势,没有家族会为了狐氏去得罪赵氏,郤氏和旬氏都不例外。 只不过,郤氏才懒得跟狐氏说那些,并且不会给狐氏什么好脸色。 旬氏给狐氏进行了充分的暗示,狐氏想要回归晋国必须过赵氏那一关,至于狐氏怎么去过赵氏的那一关就不是旬氏的事情了。 想来狐氏也知道赵氏那一关不好过,后面也就对回归狐氏的事情偃旗息鼓,倒是跟楼氏的买卖有些越做越大。 “近来白翟多有侵扰狐氏,狐氏向臣透露白翟与秦国来往密切,或有结盟共同东进的可能。”楼令讲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栾书先请示晋君獳,得到同意时候,对楼令问道:“你的意思是,秦国果真会勾结白翟再次对我们不宣而战?” 哪怕楼令认为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事情,哪敢表现得笃定?他只是说:“不得不防。” 栾书先点头,看向晋君獳说道:“君上,确实不得不防。” 别看晋国与秦国一再联姻,创造出“秦晋之好”这个成语,两国的实际关系却是无比的恶劣。 那是地缘所决定了的事情。 晋国就挡在秦国的东面,秦国想要挺进中原,没有绕过晋国的可能性。 别说秦穆公时代,秦国为了获得东出通道干涉了晋国的内政,晋文公登基之后翻脸不认人了。 晋君獳并非不信,只是说道:“秦国真的敢跟白翟结盟?” 白翟是什么?他们是狄人的一支,也称为白狄。 当下可不是殷商,有什么八百诸侯,各诸侯想怎么玩就怎么样。 更不是周王朝创立之初,有时候为了权宜之计可以跟异邦结盟。 到了春秋中期,玩得就是看不起异邦,不跟异邦结盟已经是众诸侯的共识,别说是跟异邦结盟再对诸夏某国不宣而战了。 楼令只是汇报自己所得知的情报,才不会去进行判断。 “君上……”栾书无比认真的对晋君獳说道:“这事……,秦国干得出来。” 真不是晋国喜欢诋毁秦国,完全因为秦国真是诸夏文明的一个另类。 那种另类绝不是因为秦国大肆吞并戎人或狄人部落才造成,只能说从一开始秦国就是这么另类了。 而秦国的另类跟他们长久所处的环境有关。 他们没有立国之前,长期与各种异邦争夺生存空间,并不是足够武勇就够了,不采取灵活多变能不能活下去都两说。 因为那种风格,秦国自然是要与生活环境优异一些的中原列国显得不一样。 中原列国比秦国强大的时期,秦国除了当另类又能怎么地? 等秦国强大起来,显得另类的一方反而变成中原列国了。 这种道理跟楚国主动称为另类相通。 目前楚国是公认的天下霸主,多数诸侯国敢说楚国是一个另类吗?他们非但不敢,还要屈服于楚国。 栾书刚才说了不少话,包括指出狐氏是晋国在西北方向的屏障这一点。 “是啊,有了一次不宣而战,秦国绝对不敢直接从正东方向入侵。”晋君獳相信了栾书的判断,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旬氏和魏氏随时都在注意秦国的动向,他们怎么没有向寡人汇报异常?” 楼令听后愣了那么一下。 魏氏很难见到晋君獳一面。 旬氏不一样,无论智首或是旬庚,他俩担任卿大夫,时常会与晋君獳见面,没有提过秦国的异常吗? “我……好像把旬氏坑了?”楼令着实没有意料到旬氏会不向晋君獳汇报秦国的异常。 晋君獳说道:“狐氏之主,主动联系你?” “回禀君上,不是狐氏之主联系臣,乃是臣的家仆与狐氏族人交往,意外打听到秦国的动向。”楼令不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事实就是那般。 栾书低沉着语气说道:“我们的重心放在中原,一边要与楚国交锋,难免会忽略秦国。如果我们与楚国大战的时候,秦国勾结白翟等异邦入侵……”,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了。 一想到那种事情极有可能会发生,晋君獳就感到不寒而栗。 “你且与狐氏多加往来。”晋君獳停下来,思考什么似得沉默了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又说道:“寡人稍后会让丽氏与你接洽。” 丽氏? 晋国公室的白手套? 楼令立刻领会,心想:“这是要暗中扶持狐氏。想扶持狐氏,只能是楼氏过手,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第235章 旬氏与楼氏有嫌隙了? 有一句话叫:无利不起早。 楼令所在的封地多少有点孤悬于外,一旦秦国真的勾结白翟入侵晋国,进军方向又是从西北侧,首先遭殃的区域肯定是“蒲”地,关键在于“平陵”也会变得异常危险。 那个“蒲”地,下辖区域是很广,要命的事情是地广人稀,仅是靠当地贵族的武装,没有可能将秦国与其它异邦的军队拦住。 所以,要是晋国大军南下与楚国或哪个国家交战,秦国抓住机会进行偷袭,要糜烂的绝不单单是“蒲”地一处,下一个遭殃的大概率是“贾”地,乃至于会直接威胁到“新绛”的安全。 老楼家的封地位置决定了一点,迫使楼令必须防备秦国的突然入侵。 所以,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之下,楼令必须上报,引得晋君獳进行警惕。 出了宫城的楼令没有回家,径直来到旬氏家宅拜访。 由于有女婿这么一层身份的关系,楼令来旬氏并不用事先告知,很快也见到了正在看书的智首。 “翁人,令方才入宫禀告从狐氏得知的秦国异动。”楼令停下来看智首的脸色,只看到智首呆了那么一下下。他苦笑说道:“因为这事,君上提到旬氏和魏氏没有看紧秦国。” 智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讲实话,晋君獳有埋怨旬氏和魏氏的理由。 毕竟,旬氏和魏氏就是跟秦国比邻,哪怕比邻的中间有一块几百里空无人烟的区域,反正就是比邻着。 结果怎么回事?楼令从狐氏那边得知秦国的异动,旬氏和魏氏却是从没有跟晋君獳汇报过秦国有异动,肯定是要让晋君獳心生不悦了。 “你……” 智首该怎么样?埋怨楼令竟然没有先来沟通,坑了旬氏吗? 问题是,旬氏发现秦国异动向晋君獳进行汇报,完全是应该做的事情。 关键在于旬氏无论有没有发现秦国的异动,他们就是没有向晋君獳进行汇报啊! 恰是因为属于必需的事情,智首哪怕埋怨楼令坑了旬氏,态度却不是能那样,要怪就只能怪旬氏自己失职了。 “君上要怎么做?”智首不能埋怨楼令,一些事情则是属于必需打听,好来干亡羊补牢的操作。 楼令如实说了晋君獳的安排。 因为是来通气的关系,楼令并没有在旬氏家宅多待。 后面,旬庚入宫去向晋君獳请罪。 晋君獳问是不是楼令去了旬氏。 旬庚自然不能瞒骗,回答说:是。 这算不算旬庚把楼令卖了? 那要看晋君獳有什么想法。 当然了,旬氏与楼氏是姻亲的关系,出事了不互相通气,于当代才会显得另类。 所以,无论是楼令坑了旬氏,或者旬氏将楼令卖了,反正是旬氏与楼令的事情,外人也就只能等着后续发展。 “如果旬氏就此与楼令心生嫌隙,倒是一件好事。” 有太多人是那样的想法。 而当天,丽蒲后代表晋君獳来见楼令。 两人对怎么扶持狐氏进行充分的交流,一致认为肯定不能白给,用互通有无的方式最佳。 只不过,晋君獳既然想要扶持狐氏,一定是要给予一定的优惠。 如楼令所料,丽氏是晋君獳的白手套,肯定不能直接由丽氏与狐氏接洽,楼氏需要充当中间人的身份。 这样一来,扶持狐氏所掌握的度,包括过程中怎么去把控狐氏,变成了楼令需要承担的责任。 “也是就知道赵氏要完蛋,不然我哪敢掺和啊?”楼令算是从先知先觉中获得了好处。 后面的几天,栾书时常召唤楼令过去,并不是谈狐氏的事情,主要是军律相关。 期间,楼令不免会看到有人过来拜访栾书,听几耳朵关于“虫牢”会盟的事情。 包括郑国在内已经有八个诸侯国正式回应将要参与会盟,并且离“虫牢”比较近的那些诸侯国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是在郑国势力范围举行会盟的关系,会盟台自然是由郑国去筑造。这个又让郑国君臣很是嘚瑟。 那个“虫牢”在哪?它位于现代河南的新乡市附近。以当代的势力范围分布,它位处郑国、宋国、卫国的三角地带。 楼令从一些人来向栾书汇报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些端倪,听得出宋国哪怕愿意参加这一次会盟,情绪上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那是上一次栾书把宋国给坑了,不止让宋国入侵郑国,还让宋国被楚国洞悉到并不屈服。 要不是郑国也对楚国悖盟,晋国召集各个诸侯在“虫牢”举行会盟,楚国绝对那么轻易放过宋国。 哪怕楚国一时半会放过宋国,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对宋国展开清算,看就看楚国的清算力度多大,届时晋国愿不愿意或来不来得及救援宋国了。 因此,仅是宋国奢望晋国未来能够拉自己一把,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参与会盟。 楼令还知道显得不情不愿的国家之中有鲁国和曹国,理由跟宋国一样,差别在于鲁国和曹国没有被楚国入侵的担忧,鲁国和曹国怕的是不答应要被晋国胖揍。 不久之后,晋国的队伍从“新绛”出发。 可能是羞愧于连郑国都打不赢的关系,晋国的队伍并没有选择走“孟津”的路线,先到本国的“邯郸”东南方向,再以泅渡的方式过大河,来到卫国的势力范围。 因为是晋君獳亲自出动的关系,卫国势必要进行隆重的接待,卫君臧来到大河边等候,随后又将晋君獳与其余晋国重臣邀请到“濮阳”城内进行招待。 晋军当然是驻扎在城外,楼令作为司马本该留在城外监督军纪,只是栾书特别点名,让楼令能够随同前往宫城接受招待。 “近来楼令跟栾书走得很近啊?”魏锜这一次也来了。 魏颗警告似得瞪了魏锜一眼。 魏氏当然不会真的放弃魏锜,只是也不允许魏锜继续与楼令爆发冲突。 “我就是说说,事实也是啊。”魏锜多傻才跟担任了司马一职的楼令继续硬刚?他笑呵呵地说道:“旬氏不会有意见?” 魏颗并不说话,再次示意魏锜管好自己的嘴。 只是呢?魏颗心里想道:“要是旬氏真的跟楼令有了嫌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不是因为魏锜之前跟楼令有冲突,单纯就是魏氏现在必须抱紧旬氏的大腿,没有楼氏横在中间,自然对魏氏是好事。 第236章 音乐,不止是音乐 因为上一次坑到旬氏的关系,楼令在见到旬氏众人的时候,心里确实是会难免尴尬。 然后,楼令在“新绛”期间,不是被晋君獳喊过去,便是被栾书召唤,与旬氏的往来确实是不像之前那么频繁了。 至于说双方因此而产生嫌隙,不能说绝对没有,只能看后面会怎么发酵。 “赵同要坐镇国中,他不来是应该的。怎么赵括和赵旃也没有来呢?”楼令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 楼令并不知道有人会盯着自己与旬氏的交往,近来是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赵氏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玩意了。 按理说,赵同、赵括和赵旃一致无视赵武已经不对,赵同和赵括还屡屡侮辱孟姬,哪怕外部没有干涉赵氏,赵氏内部都要自己变得乱七八糟了。 然后,赵同和赵括真的就没有察觉到晋君獳要对付赵氏吗?他们怎么就敢一次次侮辱孟姬。 另一个更为明显的迹象,孟姬跟各家公族的联络实在频繁,即便赵氏看起来很强大,一旦公族联合起来围攻赵氏,赵氏一样扛不住。 “赵旃近来一再主动跟赵同、赵括划清界限?他这样干,不算是主动背离赵氏,只是不亲近赵同和赵括,反倒有利于孟姬和赵武。想来……他是察觉到形势不妙了吧?” 楼令不清楚赵旃是警告过赵同伙赵括没有,或许是赵旃警告赵同和赵括之后,两人不听劝告,才导致赵旃与赵同、赵括分道扬镳。 那么,楼令为什么突然间关注起了赵氏?主要还是跟楼氏负责与狐氏交往有关。 一旦牵扯到狐氏,注定绕不过赵氏。 原因在于狐氏是被赵氏逼得出奔,赵氏不会允许狐氏回归,导致谁跟狐氏交往必然受到赵氏的忌惮。 以赵氏那一家子的秉性,他们不主动去为难,他人就该感到庆幸。 要是让赵同和赵括发现楼令与狐氏正在密切交往,前者注定是要发飙的。 所以了,楼令必须判断晋君獳什么时候会对赵氏动手。 卫国君臣隆重接待了晋君獳一行人,不止准备了宴席,还将大型乐团拉了出来。 楼令听着欢快的音乐在走神。 其余包括晋君獳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则是一脸享受地在听音乐。 那可是音乐,尤其是大型乐团一起合奏啊! 在当前时代,有大型乐团的国家也就那么几个,周王室一定有,同时单、刘、毛这三个公卿家族也有,分封国的鲁国、郑国、卫国、宋国也有,其余列国中的楚国算是非法持有。 其余列国?包括晋国与齐国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具备合法组建乐团资格,哪怕有偷偷组建大型乐团,正式场合也不敢拉出来敲敲打打吹吹弹弹。 楼令对当代的音乐并不感冒,甚至……觉得不好听。 毕竟,楼令是从一个娱乐项目众多的时代魂穿过来,即便是步入二十一世纪不久的华语乐坛全面拉垮,不是还有之前的老歌吗? 另外,楼令是很年轻就魂穿过来,没有历经过各种戏曲的熏陶,怎么可能会对春秋时代的音乐感兴趣嘛。 “君上……”栾书不得不提醒晋君獳,说道:“诸侯对卫国音乐的评价……” 晋君獳想起诸侯……,尤其是鲁国对卫国“国乐”的评价,赶紧收敛起脸上的享受表情。 当代的雅乐,听起来就该是沉闷且没有起伏。 听听卫国的“国乐”是什么风格,它大多数是轻快的节奏,某些时候的演奏听着还比较悠扬。 鲁国对卫国的“国乐”评价是:靡靡之乐。 概括起来就是:卫国的“国乐”明显不符合正统,显得特立独行。 鲁国的评价已经算好了,日后晋国会有一个人来卫国接受招待,享受了极高的待遇,转眼间却是翻脸,诅咒卫国迟早要完。 光听音乐就判断这个国家要完蛋?在这个重视“礼”与“乐”时代,只能说有一定的合理性。 只不过,晋国的师旷喊卫国要完蛋,结果其余诸侯先后完蛋,卫国倒是幸存到了秦末,算是给预言失败了。 栾书之前已经发现楼令在发呆,并没有因此而高看楼令一眼,心里想的是:“也对,楼氏才崛起多久,根本不懂欣赏。” 那倒也不是诋毁,更没有多少看不起的成份。 事实是什么?当代九成九的人,他们一生中都未必听过音乐,别说是听过大型乐团的合奏了。 晋君獳想起了诸侯对卫国“国乐”的评价,尤其是“权威”的鲁国有正式做过评价,哪怕再想听完也不能继续坐着,没有多久向卫君臧进行请辞。 卫君臧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要说心里没有埋怨属于不可能,只是不敢当着晋君獳直接发飙。 幸好,栾书以及其余晋人留了下来,倒是不至于让卫国君臣太过难堪。 从走神状态回过神来的楼令发现现场众人的脸色不太对,心里讶异到底是什么回事,问当然是不会问出来。 在演奏结束后,进入到吃吃喝喝的阶段。 哪怕是吃喝,现场的气氛仍旧没有回暖,到最后用非常尴尬的形式结束了这一场宴会。 “仅是用音乐就判断一个国家的前途,鲁国才是轻浮的一方。”郤锜不喜欢鲁国,一直都不喜欢。 栾书想阻止郤锜已经来不及,只能发出苦笑。 其余人却知道郤锜的为人与性格,没有对郤锜再一次发表对鲁国不爽的看法,感觉到有什么好意外。 众人回到营区,没有多久却是接到晋君獳的指示,他们要当即拔营继续南下。 “是楚国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听说啊。” “那为什么来往匆匆?” “你问我,我问谁。” 大家对晋君獳的举动是真心不解。 而晋君獳其实是因为卫君臧派人来特意道歉给弄得羞愧难当,才会以这种跑路的方式赶紧离开。 说来也是,别人隆重招待,结果自己因为音乐半途离席,哪怕不是恶客,起码也显得极其不礼貌。 事后再不表现出羞愧的一面,以后谁还敢轻易接待晋君獳啊? 而楼令知道是因为音乐的关系,讲真话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听一听不过脑子,更不会去进行多想,注意力放在了赶到“平丘(开封以东)”的齐国一方身上…… 第237章 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齐国应邀会盟挺让晋国君臣觉得意外,尤其是齐君无野会亲自过来。 那个是因为齐国以往万分傲娇,哪怕对晋国屈服也是一副施舍的作态,才会让晋国君臣对齐国表现出来的顺服感到意外。 齐君无野亲自前来会盟,诸如高固、国佐、逄丑父、庆克、鲍牵等一些重臣也是随行,只能说齐国对将在“虫牢”举行的会盟无比重视了。 “我们刚刚在郑国战场失败,他们不会是来嘲笑的吧?” 有晋国贵族提出了以上的猜想。 那……,还真的是挺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齐国是一个非常傲娇的诸侯国,一直以来不服晋国的霸权,晋国倒霉一次都要被拿出来反复讲。 晋国的高层对齐国这一次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也在猜测之中,大多数认为不免要对晋军在郑国的战败嘲笑一番。 其余几个答应会盟的诸侯,作为东道主的郑君沸已经在“虫牢”候着,宋君瑕特地待在本国的“黄池”附近等候,其余几个诸侯也是在“黄池”附近进行等待。 在晋君獳来到“虫牢”之后,几位诸侯才带着队伍赶来“虫牢”,互相之间难免要进行宴会。 楼令不久前才知道这一次会盟的主题。 会盟肯定是为了针对楚国,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 晋国打的是为郑国争取公道的旗号,谴责楚国竟然公然扣押一国的重臣,不拿国家信誉当一回事。 至于郑国欺凌了许国?知道什么叫“双标”吧?晋国压根一点都没有提到。 “那是晋国君臣在把郑国往火堆上推呢。”华元对宋君瑕说出了本质。 华元看出了宋君瑕的担忧,说道:“郑国一直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来回摇摆。今天早上与晋国结盟,中午就对晋国悖盟,下午转头与楚国结盟。这样没有信誉的国家,谁敢相信呢?” 总之,郑国自己一再搞出朝晋暮楚的操作,委实很难得到盟友的信任,遭到拿出来作伐就是郑国自作自受。 华元多少有些调侃地说道:“或许郑国君臣还会因为那样而在沾沾自喜呢。” 宋国与郑国比邻,双方长期以来没有爆发大型战争,只是小型冲突一直没有断过。 有晋国和楚国这两个巨无霸在争锋,怎么让郑国和宋国敢大打起来? 如果郑国和宋国打的两败俱伤,不等于是将自己的国祚置于灭亡之地嘛! 所以了,郑国和宋国互相不爽对方,表面上仍旧维持得过去,必要的时候也会联手。 参与会盟的诸侯皆已经到场,正式的会盟仪式却不会那么早展开。 楼令偶尔会出现在某个吃吃喝喝的场合,不再是被郤氏或旬氏带着一块玩,乃是以晋国司马的身份出现。 在那一段时间,楼令结识了不少列国的贵族。 那都是其他贵族主动来与楼令结交,以宋国和卫国的贵族居多,互相之间相处起来非常融洽。 到了会盟仪式进行的当天,楼令有幸被晋君獳带上了会盟台。 “那便是司马令了?”鲁君黑肱问道。 季孙行父顺着鲁君黑肱的视线看过去,答道:“便是他了。” 鲁国跟齐国已经成为世仇,但凡谁能够让齐国难堪与难受都会是鲁国的朋友。 近期,鲁国为了收复失地,一直跟齐军在“艾陵”展开交战。 由于齐军在都城保卫战损失惨重的关系,历来羸弱的鲁国竟然跟齐国打得有来有往,只是鲁军并没有将“艾陵”夺回去。 “司马令能够痛击齐人,为什么会败给郑人呢?”鲁君黑肱看似真的无法理解。 季孙行父被问得一愣,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却很严肃,说道:“君上,征讨郑国的晋军只有一个军,郑国出动三个军以上的兵力应战。” 鲁君黑肱先“喔”了一声,随后却是又说道:“我们的兵力也是齐军的三倍,为什么打不过齐军?” 这个问题……,着实是问得季孙行父尴尬了。 在历来的交战中,鲁军对上齐军,无论双方兵力对比怎么样,只要是在野外对战,鲁军的胜率几乎无法超过二成。 所以,要不是有“五岳防线”的话,齐国早就将鲁国吃干抹净了。 所谓的“五岳防线”是鲁国东部的群山防线,其中包括了泰山。 鲁国长期就是依靠地利在与齐国相抗衡,恰好鲁国有“五岳防线”存在,整出了一个防守有余,进攻什么的根本不敢想的局面。 有个座位,坐着跟郤锜讲话的楼令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左顾右盼之下发现了谁在盯着自己看。 “看我干什么?”楼令认识季孙行父,看鲁君黑肱的一身行头也知道是谁。 郤锜顺着楼令的注视方向看过去,说道:“这些人啊,自己无能,议论中军将上次在郑国战败的事情吧?” 不得不说,郤锜对鲁国君臣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刚才,郤锜与楼令聊的话题是申巫臣出使吴国。 申巫臣在去年出使吴国,快两年的时间过去一点音信都没有传回来,让晋国君臣怀疑派出去的使节团是不是消失在茫茫旷野了。 另一边,晋君獳与宋君瑕隔着七八米在交谈。 晋君獳在问宋君瑕关于楚国的情报,不免要询问宋国在两年前的损失怎么样,恢复元气了没有之类。 哪怕宋国仍旧处在虚弱状态,宋君瑕肯定要说已经恢复元气了。 所以,晋君獳跟宋君瑕就是配合着在作秀,向在场诸侯表达出晋国与宋国的亲密,同时晋君獳代表晋国进行表态:一旦宋国再次遭到楚国入侵,晋国绝对不会坐视。 暂时被撇在一边的郑君沸没有任何不适,哪怕旁边有大臣在叽叽歪歪,仍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而在杞国那边,同样有大臣在杞君姑容边上嘀嘀咕咕,一边说还一边对楼令指指点点。 “果真吗?”杞君姑容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说道:“如果司马令是姒姓,不能是越国的一支,只能是寡人这边的分支啊!” 现如今姒姓的诸侯国其实不止杞国或越国,只是杞君姑容才不在乎,要的就是跟楼令能扯得上关系。 在郤锜与楼令这边。 郤锜比较突然地对楼令说道:“好些诸侯,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楼令其实也挺纳闷的…… 第238章 会盟仪式 如果楼令知道杞国公室想跟自己认亲戚,讲实话会是欢迎的态度。 别看杞国弱小,他们却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追溯血脉亦是无比高贵,甚至比周王室要高贵许多。 而夏朝跟周朝中间隔着一个商朝,等于周朝对夏朝不带什么仇恨,再有大禹治水的光环在那里顶着,不是死仇的话,没有人愿意去得罪血统这般高贵的人,不然就是打全体诸侯与贵族的脸。 当然了,杞国是在商朝时期建立。 当时作为天下共主的殷商之主,他也是秉承“存亡绝续”的理念容纳了夏朝后裔的姒姓诸侯,其中就包括杞国。 到了周朝时期搞出“三恪”的格局,杞国便是作为“三恪”之一。 所以了,看上去弱小的杞国,他们的政治地位其实并不低。 楼令当然知道杞国是姒姓国家,同时也知道杞国的政治地位,只是哪里能够想到杞君姑容想跟自己拉亲戚呢。 一阵号角声打断了众人的社交。 诸夏诸多乐器之中自然存在号角,只是并非游牧族裔的款式,一般就是一种铜制的长号,吹起来声音十分的雄厚且绵长。 那是一个信号,代表会盟要正式开始了。 各个诸侯国的贵族先从座位站起来,随后便是一国之君。 那些一国之君走到会盟台上下台阶的边沿,互相进行见礼。 晋君獳肯定是这一次会盟的盟主,率先从台阶走下去,身后跟着一众诸侯。 来到下方,早有一头被牵着等候,晋君獳走过去接好了缰绳,拉出去一段,几名甲士将牛固定好,然后晋君獳抽出战剑就往牛的脖子捅进去。 这个过程叫“杀牲”。 会盟就是有这么一个过程,宰杀牲口的人一定是盟主,割掉牛双耳的人也会是盟主。 因此,诸侯会盟的盟主也称为:执牛耳者。 牛血先是狂飙,随后变成流淌,底下有专门准备的盆子会接住牛血。 等一下还会有人对牛进行斩首,稍微处理之后放在盘子,等着在祭祀阶段作为“牺牲”。 晋君獳不止一次历经过相同的事情,其实在继位之后也专门练过怎么进行杀牲,不会搞得浑身都是牛血。 在“杀牲”这个仪式结束后,进入到晋君獳念祝词的阶段。 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晋君獳高举尊王攘夷大旗,开始对楚国的诸多暴行展开谴责。 进入到晋国与楚国争霸的阶段,只要是晋国主持会盟,每一次都要对楚国进行谴责,念得词句几乎都不带变化的。 由于词句少有变化的关系,多次参加会盟的人,他们都能将内容给背出来,导致晋君獳在认真念,好多人却是在走神。 随后,晋君獳带着会盟的诸侯进行歃血。 那并不是众诸侯咬破手指,或是用利器割开手掌,再将血滴到哪个盛放皿具里面。 其实就是众诸侯去沾了牛血,抹在嘴唇与脸颊两边,再一同发表事先约定好的誓言。 楼令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会盟的举行,他第一次看的时候,纳闷后面的歃血为盟为什么要咬破手指或是割破手掌,喝互相之间的血。 正儿八经的歃血为盟,真没有喝互相的血那么一回事。 《韩诗》有记载:“天子诸侯以牛豕,大夫以犬,庶人以鸡。” 所以,哪怕是民间结盟,真要喝血,喝的其实是鸡血,真不是人的血。 “咬破手指和割手掌的歃血为盟,好像是香江那边的影视作品先搞出来的?”楼令不是那么确定,只是香江各种作品在文化上面出现误导人的情况,讲实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众诸侯歃血为盟的仪式完成之后,进入到将盟书投入鼎中焚烧的阶段。 这一阶段叫作:告天。 就是“告天”,可不是“祭天”。 现如今够资格“祭天”的也就周天子一人,其余人敢举办“祭天”仪式就是谋逆。 只是吧?楚国那边可不止一次举行“祭天”仪式了。 楚国都明晃晃在挑战周王室天下共主的地位,举行“祭天”仪式又怎么了? 楚国不止在挑战周天子的地位,他们还结合百越文化,创造了属于楚人自己的文化。 因此,仍旧聚拢在周天子麾下的诸侯,他们将楚国视为另一个文明,讲实话就是没有错的。 整套仪式结束,又是由晋君獳带领诸侯回到会盟台之上。 列国贵族自然是跟在众诸侯后面上去,根据之前所坐的位置各自坐下。 现场开始进入到众诸侯吹牛皮的阶段。 这位诸侯炫耀自己国中多么繁荣。 那位诸侯炫耀多筑了几座城。 哪怕是国内安定,对外没有国战,一样能够拿出来吹一吹。 慢慢地,贵族开始离开座位,各自凑堆进行交流。 楼令先是被邀请到鲁国这一边,主要的搭话对象是季孙行父的儿子季孙宿,讲的是去齐国征战的一些故事。 后面,鲁君黑肱回到己方阵营,借季孙行父的口问了楼令一些问题。 为什么不是鲁君黑肱和楼令直接交流?因为现在的诸侯并不与下臣对话,尤其是对外臣。 那当然是为了保持一国之君的逼格,多少也有保持神秘感的作用。 楼令其实不想跟鲁国君臣闲扯,尤其是对方明明不咋地,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问题是什么?楼令还不到随心所欲的阶段,有些时候哪怕不想应付,非但要耐下心来,还不能表现出不耐。 后面还是郤锜给楼令解了围。 “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郤锜一脸的不悦。 楼令苦笑说道:“鲁卿邀请,我无法拒绝啊。” 郤锜不用想也知道楼令无法拒绝,不悦并非是对楼令,针对的是鲁国那边。 “你跟杞国那边……”郤锜再没有情商也不至于事事做得咄咄逼人,想了想用词,问道:“有熟人?” 楼令哪里在杞国有什么熟人。 郤锜说道:“刚才有杞人来找你,发现你在鲁国那边,没有凑过去。” 这些事情本不该由郤锜来说,他就是感到好奇而已。 “你是杞国公族后裔?”郤锜心里好奇,一忍再忍还是问了出来。 楼令下意识看向杞国那些人的方向,对方也在看楼令这边,给了友善的笑容。 而楼令这边,讲实话就是他只知道自己为姒姓,没有家谱这玩意,父辈没有提过,最后也就是追溯到大禹后裔这一层,其它真的一概不知啊! 第239章 来自杞君的邀请 老楼家之前就是“士”而已。 楼令有问过师嬴,只是师嬴对于老楼家的上三代也讲不清楚。 这种现象极其普遍,不是诸侯,哪怕当代贵族都不一定能够说清楚自己的祖上都有谁。 一般情况下,只有某诸侯的后裔,他们才能算得清自己的祖辈都有谁,也就是存在族谱这种东西。 如果没有家谱?那只能是变得落魄之后,对祖上的荣光念念不忘,一代代口语传承下去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也就知道自己的上三代,再往上只记住了某位非常牛逼的祖先,更多真的记不住。 类似于像刘备那种能念出自家详细族谱的人,还真的就是不多。 “令大夫。” 楼令下了会盟台,没有走几步路被人喊住了。 “你是……你是朔?”楼令记得这个人。 杞朔见楼令记得自己,露出大为高兴的表情,说道:“正是我啊。” 楼令有所猜测,还是问道:“不知道足下特地喊我,有什么事情吗?” 杞朔当然是有事情才会喊住楼令,只是那件事情不好直接说出来。 同时,算上这一次,杞朔跟楼令也就第二次见面,想叙旧都没有什么好叙的。 要不是有所猜测,楼令真的没有闲功夫跟杞朔尬聊,甚至愿意打招呼都算有礼貌了。 估计是觉得差不多了?杞朔也就说道:“寡君想邀请令大夫,不知道令大夫的意思是……” 杞国一直以来很低调,深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给国家带来什么灾祸。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杞国其实也举国迁徙过,之前位处泰山附近,后来才搬到跟莒国比邻的位置。 杞国为什么举国迁徙有记载在国史之中,列国知道的也不少,只是杞国不愿意多宣扬,没有多少列国在乎,慢慢也就变得不为人知了。 这么一个低调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国家,他们的国君邀请楼令见面,换作楼令之前没有猜测,大概会是满脸懵逼的表情吧? 现在,楼令却是稍微迟疑,然后答应了下来。 “那真的太好了!”杞朔将高兴明白表现出来。 楼令却是不得不问:“不知道杞君邀请令是有什么吩咐?” 所谓“吩咐”也就是说说而已。 一国之君在国内都无法指使臣下之臣,哪能够跨国指挥嘛。 杞朔就等着楼令提问,假装犹豫片刻,说道:“令大夫乃是姒姓,或许……”后面的话没有说,意思已经表达到了。 楼令瞬间心想:“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要提到杞国近来的境况。 杞国与齐国、鲁国、莒国都是邻居。 然后,齐国一再表现出极强的扩张欲望,不是跟鲁国大打出手,便是调头向东去欺负莱国,时不时还要和老冤家莒国上演全武行。 那样的齐国自然会让人感到害怕,尤其杞国是真的弱小。 齐国也不是没有欺负过杞国,只是杞国一次次硬生生忍下来,连找周王室或晋国告状都不敢,怕的就是哪怕得到周王室或晋国的帮助,不过是一次阻止齐国,下一次齐国会将杞国欺负得更惨。 正是因为那种长期的举国上下惊惧,异常没有安全感的杞人闹出了“忧天”的事情,遭到齐国以及周边国家的嘲笑,产生了“杞人忧天”这个成语。 “杞人找你?”栾书刚才有看到楼令跟杞朔聊天。 当然了,栾书哪会知道杞朔是谁,纯粹就是当前列国哪怕服装相同,还是会在某些细节上存在区别,从颜色的偏好,再到一些装饰方面。 例如晋人,能穿红色就绝对是红色,并且很喜欢黑红搭配。 然后是楚人,他们比较偏爱的是绿色和土黄色。 所以了,要是在宋国或齐国的市场上看到一身红、一身黑或红黑搭配,基本都会当成晋人;一身绿、一身土黄或绿黄搭配,基本就是楚人没跑了。 楼令纳闷栾书关注这个做什么,还是答道:“杞君邀请我有机会见一面。” 栾书听了竟然没有意外,甚至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是司马,前程不止是司马,杞国肯定想要亲近。”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哪怕晋国在对抗楚国的过程中暂时落於下风,好歹晋国保住了中原霸主的地位。 每一个国家都有司马这个官职,大多数国家的司马还是武官第一人。 尽管司马这个官职在晋国已经遭到弱化,真要排座椅的话,怎么都能够排进前二十。 一个强国的前二十人物,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是强国的前二十权贵,一定比弱国的第一人更有威慑力啊! 要是栾书不来刻意提,楼令自然可以无视。 现在,栾书刻意过问,导致楼令不得不重视了。 “挺好的。”栾书哪怕是中军将,同样不敢直接干涉楼令的私事,只能是进行暗示。 楼令的回应是行了一礼,随后立刻转身离开。 国君都不能干涉臣子的家务事,想要达成什么,处置也就处置那个一家之主。 如果国君敢越过某一家之主去干涉家务事,信不信要被联合起来赶下台? 那是周室国人带的好头,一下子让贵族阶层对君权的敬畏少了许多。 平时大家保持该有的互相尊重,谁要是敢越线,有更激烈的手段等着,例如弑君。 当然,弑君是一种鱼死网破,轻易不会有人去干。 楼令回到自家的营区,喊来楼黑豚,说道:“这几天挑选一些人样子,随时等着我的召唤。” 所谓“人样子”当然指优秀的外表。 楼黑豚先应“诺!”,心里有万般疑惑,问却是不敢问的。 当前就是这样,有再大的疑问,上位者不愿意说,问了就是犯忌。 楼令看出楼黑豚的困惑,笑着说道:“咱们家极可能要成为公族后裔了。” 只是后裔,不是公族。 那是楼令没有可能放弃在晋国的一切,跑去杞国当公族。 当然了,主要是楼令去了杞国也就是作为公族,换作能够成为杞国之君,肯定是要另外算了。 然而,楼令不可能成为杞国之君,还是一点机会都不可能有的那种。 “栾书大概知道杞国想干什么,为什么会乐见其成呢?”楼令认为自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第240章 双向奔赴 楼令稍微一猜也就猜出来了。 主要还是鲁国不可靠也不中用,但凡鲁国能够挡住齐国,栾书不会将目光落在弱小的杞国。 也就是说,栾书希望用杞国给齐国进行“加码”,同样是用来针对齐国。 这样一来,无论杞国因为什么原因而想跟楼令进行接触,反正对晋国是一个契机。 会盟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楼令应邀来到杞国的营地。 这一次,杞君姑容带来参与会盟的队伍人数,数量并没有超过三千人。 那三千人包括一个“旅”的部队,其余便是大臣、国中贵族以及随从、侍女之类了。 哪怕只有三千人,路上的人吃马嚼,再加上驻营之后的消耗,讲实话消耗掉的资源并不会少,也许对弱小的杞国来说会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令大夫。”杞朔负责在辕门迎接楼令一行人。 “朔大夫。”楼令自然是要回礼的。 杞朔看着拉着货物的马车,问道:“这是?”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怎么好空手而来呢。” 诸夏讲究的是人情往来,初次见面带一些礼物,总是比空手要更令主人家开心的。 杞朔没有说什么破费了之类,以更热情的姿态将楼令等人迎了进去。 即便是三千人的营寨,它的占地仍旧不小。 “从规划和布局上来看,杞国不像是堕落到不成样子的模样。”楼令知道驻营的规划和局部一点都不简单。 从驻扎的区域,再到对栏栅、鹿角、拒马等物的安排,营帐、窝棚和茅厕之类的布局,真的非常考验一名统帅的素质。 只不过,当前即便是再弱小的诸侯国,从国君到贵族基本的军事素养基本都不差,讲究的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不像以后历朝历代进入到比烂的阶段。 那不是诋毁,即便是强盛如汉唐,怎么进行安营扎寨,好些将领就是真的不会也不懂。 相反在春秋战国时代,哪怕是再不堪的将领,反正他们不会在无法获取水源的山上安营扎寨,更没有听说哪位统帅经常性迷路。 事实是什么?战国时代结束之后,从西汉开始就出现一大批连基本的安营扎寨都不懂怎么布置的将军,甚至是在汉文帝之后,仅是将营盘安排妥当,营寨里面的道路够结实,竟然可以被称呼为善于治军。 那不纯粹是将领素质变差,其实跟时代变了的关系更大。 春秋战国时代,贵族不止要能治家,治军也是立身之本,任是再差劲的贵族,无法文武双全的话,家业根本就保不住。 到了西汉之后,军事相关不再是贵族必备的素质之一了。 杞国的营寨,主要通道保持在六米以上的宽度,地面特别被踩得非常结实。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杞国的营寨内当然不可能全是布料做的帐篷,看上去就地收集材料搭建起来的窝棚更多一些,它们却是纵横有序,该留出来的间隔距离基本没差多少。 好些杞人在围观晋军的到来,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直到楼令等人离得远了才会进行谈论。 大多数杞人并不知道晋人过来做什么,甚至之前也不知道会有晋人过来。 “别是刚结盟就过来让君上‘听成’啊!” 他们有了上面的担忧。 不管是中原霸主还是天下霸主,晋国都不是一个温和的霸主,相反将强权展现得淋漓尽致,每每会搞得一众小弟万般难受。 当然了,成为晋国的小弟也有好处,其中之一就是有事的话,作为老大的晋国真会上。 另外,晋国还会保障列国的既得利益集团安全,比如哪个诸侯国出现权臣,只要这位诸侯求救,晋国一定会派人过去收拾。 同时,国与国之间出现矛盾,一直也是由晋国来进行裁决,一般还显得极为公正。 楚国就不一样了。 从古至今,谁跟楚国结盟,还没有见到一个有好下场的。 当然,国祚被灭,公族能够幸存,算不算好下场? 只不过吧?看看养由基的现状,他不说为楚国出生入死那么简单,名气哪怕再怎么大,其实在楚国也就一个纯打手的身份,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可能在楚国真正掌权。 所以了,真的非要在晋国和楚国之中选一名来当老大,任何诸侯都会选晋国。 楼令进入大帐,没有适应光线落差就往前走,几步后差不多适应好了光线,停在三米外行礼:“拜见杞君。” 不用想,反正一定不是行跪礼,顶多就是弯腰九十度的鞠躬。 杞君姑容爽朗地笑了几声,先出声让楼令起来,再让楼令落座,才说道:“寡人时常听闻令大夫的事迹,今天可算得以一见了啊。” 刚坐下的楼令又站起来,说道:“令的事迹能够传到杞君的耳中,想来家父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这算是楼令猜测杞君想做什么,给出一个积极的回应。 果然,杞君姑容笑得更为开心,再一次示意楼令坐下,甚至还举起酒爵进行邀饮。 楼令身前的案几早就摆满了肉食、水果以及一应用餐工具,酒觞必然也不会缺。 在之后,杞君问了楼令不少问题。 讲道理的话,一国之君不至于亲自跟一名外臣直接交流,要么是通过大臣,不然干脆就是宦官,总之初次见面就亲自进行交流真的属于不多见。 一开始,杞君姑容问的是楼令几次征战的经历,慢慢开始涉及到老楼家的家世。 “外臣却是不知道祖上为什么会到晋国,亦是不知道从哪里迁徙到晋国了。”楼令当然是讲实话。 杞君姑容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真的,多数家族无论当前强盛或是衰弱,基本上就是那种情况。 那些知道自己出身,能够将族谱追溯得明明白白的家族,一般就是没有进行过跨国迁徙,乃至于家族刚刚独立不久。 一直没有吭声的杞朔知道轮到自己入场了,说道:“中原姒姓还能是来自哪里呢?” 楼令适当地露出探寻的表情,问道:“怎么说?” 杞朔笑呵呵地说道:“自周天子立,中原只有我国与鄫国的公室为姒姓啊。” 姒姓的诸侯国并不少,除了杞国之外,还有一个鄫国也是姒姓,其余大多分布在南方和东南区域。 鄫国现如今还健在,只不过他们比杞国还要弱小,全国人口不知道有没有两万,势力范围比现代一个县都要小。 姒姓诸侯最有名的是越国,只是到了勾践时期所干的事情嘛…… 杞朔看楼令还是一脸的迷惑,解释道:“我国和鄫国都有过举国迁徙,只是鄫国并没有分支前往他国,我国则是有不少分支散落往众诸侯处。” 话已经够明显了。 楼令适当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再看向杞君姑容,做出欲言又止的作态。 杞君姑容的身份不允许主动认老楼家为亲戚。 能够有那种表态的只能是杞朔。 所以,杞朔笑眯眯地看着楼令,说道:“想来令大夫祖上应该是其中的一支?” 楼令就看到杞君姑容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都这样了,对吧? 楼令要是反驳,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呢? 大家都是姒姓,追溯起来肯定是同一个祖宗,没有什么吃亏占便宜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啊!”楼令认了下来。 杞君姑容也就很严肃地说道:“寡人会让太史详细查一查,有哪些分支到了西边。” 不明确说晋国的原因太简单。 杞国进行举国迁徙那会,当时的晋国势力范围可没有现在那么广袤。 而杞国不止有一次举国迁徙,前前后后一共举国迁徙了三次之多,最初大致在今河南的杞县一带,后来迁到今山东的新泰,后又迁至昌乐,再至安丘一带。 杞国的每一次举国迁徙,背景都差不离,全是被邻居给逼的。 杞朔有一点说得没有错,杞国每一次进行举国迁徙,不止是公族散落出去不少,连带贵族也有不少跑路,要不然一个从商朝就建立的国家,传承没有断过,真的不至于混得现在那么惨。 关于楼令的家世话题,到了这里也就结束。 当场认亲戚,那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毕竟,杞君姑容要脸,在晋国成为“下大夫”又爬到司马一职的楼令同样要脸,哪怕是一种“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过于草率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起码要一再经过详查,随后再真正确定嘛。 因为双方都展露出明确态度,现场的气氛自然是变得更融洽,只是杞君姑容要有为君者最起码的矜持,宴会进行到一半杞君姑容离开,留下包括杞朔在内十多位杞国大臣或贵族继续作陪。 到后面,楼令直接就喝撑了,不想再灌只能提出告辞。 当前的酒,不管是哪一个类型的酒,度数方面委实高不到哪去。 真正有烈酒,其实是蒸馏技术被搞出来之后了。 酒的度数不高,楼令喝起来想醉很困难,屡屡就给喝撑了,很多时候不得不装醉。 在楼令离开后,杞国君臣又做了什么,反正楼令是不会知道的。 “咱们要变公族后裔了?”楼黑豚当然有随同,只是不够资格进入大帐,待在帐外有听了几耳朵。 老楼家不知情的其余人,他们立刻看向楼令,一副震惊又茫然的模样。 “不是也该是,都是姒姓,没有谁吃亏。”楼令可不是魂穿过来那会,什么都不懂。 成为某诸侯后裔,血统就不再低于任何人。 杞国根本对晋国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成为杞国公族后裔这一点,对楼令来说根本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第241章 一帮难伺候的 很久之前,由于齐国是天下霸主的关系,他们的主要对手肯定是挑战周王室的楚国。 到齐国因为一再内乱而失去霸权之后,晋国在那个阶段崛起,只是晋国也有过内乱,一度才让西疆边陲的秦国能够逞凶。 等晋文公继位,晋国以非常快的速度恢复元气,先是挫败了秦国的东出野望,随后又一再征战镇压了中原诸侯,慢慢晋国也就成为中原霸主了。 正由于齐国是因为内乱而失去霸权,他们肯定觉得任何谁的崛起都是一种乘虚而入,怎么可能轻易接受失去霸权的事实? 所以了,齐国内乱停止之后,发现曾经不起眼的晋国竟然成为了中原霸主,甚至晋国跟楚国在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第一个想法就是晋国在找死。 齐国想将晋国重新打压下去?两国势力范围并不接壤,再加上大河改道带来的环境变化,齐国西进必然要经过鲁国。 鲁国与齐国的恩怨古已有之,只是没有到了互相视对方为死敌的程度,到齐国一再西进,着实让鲁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双方也就越打越凶了。 齐国可是立志要夺回天下霸主宝座的国家,以前或以后压根不可能将腐朽的鲁国放在眼里。他们想要西进也避不开鲁国,冲突加剧的同时,战争的规模也是愈来愈大。 而随着齐国与鲁国的参战部队规模一再增加的关系,两边肯定会进入资源紧张的困境之中,不免是要向周边的邻居下手了。 可能是因为当过天下霸主的关系,齐国与鲁国争雄阶段,齐国的“气量”可是要比鲁国大不少,一度四面不断出击,不是将周边诸侯逼得举国迁徙,便是彻底将某些国家得罪死。 结果是什么?齐国并没有真正威胁到晋国,反倒是把自己的国际环境弄得异常糟糕。 这个结果也说明了一点,齐桓公之后的齐国真没有涌现出色的政治家,到了连基本形势都看不懂的阶段。 因此,齐国或许会对晋国造成麻烦,可是晋国并不认为四处树敌的齐国会对自己造成实际威胁。 栾书就结合齐国所面临的情况,制定出了针对齐国的方针,既是:扶持齐国周边的国家,不断给齐国找麻烦。 “令回来了?”栾书有派人在关注。 高疆禀告道:“令大夫醉酒而归。” “那看来,咱们这位令大夫收获不小啊。”栾书看上去笑吟吟,眼眸却是有些冰冷。 公族出身的栾书怎么可能不知道“公族后裔”的含金量呢? 这么说吧?是不是诸侯的后裔,又是哪一位诸侯的后裔,起码在春秋时代是能够决定其头上天花板的。 拿晋国的赵氏来说事,以前是秦国那一支在往晋国赵氏靠,后面秦国这一支立国,变成晋国赵氏腼着脸在往秦国公室同祖宗的关系上靠了。 晋国赵氏与秦国公室认真算起来是同一位祖宗没有错,但是晋国赵氏的祖宗却是秦国公室之祖的兄弟。 以“祖”来算的话,应该是某人立下什么伟业,或是某人打拼出何等事业,才有资格来“成宗做祖”。 那么就是,晋国赵氏与秦国公室严格算起来并不是同一名“祖”,只是那一位“祖”有着共同的父亲,导致晋国赵氏说自己跟秦国公室是同一位祖宗,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强行附会的意思。 晋文公承认了晋国赵氏与秦国公室是同一名祖宗的说法,要不然以为赵氏能够轻易在晋国崛起吗? 恰好秦国在秦穆公之后陷入衰弱,他们需要跟晋国缓和关系,捏着鼻子认下了晋国赵氏这门亲戚,不然两家的血缘关系早就离得太远太远了。 连晋国赵氏那样牵强附会都能够获取那么大的好处,栾书哪里不知道一旦杞国认下楼令这么一位公族后裔,会对楼令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 “至多就是又一个赵氏,楼氏却不像赵氏……”栾书觉得自己想多了,楼氏怎么可能会是另一个赵氏呢。 赵氏能够崛起是因为誓死追随了晋文公,后面被酬赏。 另外,赵氏连续出了两代能人,分别是赵衰和赵盾,尤其是赵盾。 而赵盾再是有能耐,没有获得卿大夫的地位,多少有能耐的人不得施展? 现在的晋国可不是以前,有那些卿大夫挡在任何非卿位家族的前面,无论怎么看都难以再出现强横的家族了。 “即便又是一个赵氏,也会是赵氏的下场。”栾书当然知道晋君獳想要除掉赵氏这件事情。 不是晋君獳明确告诉栾书,说自己要除掉赵氏。 这种事情只能做,没有可能说。 当了中军将的栾书第一次出征就以战败收场,注定很难以强势的方式来行使中军将权柄,乃至于极度依赖君权的加持。 仅是栾书需要得到来自晋君獳的鼎力支持这一点,注定栾书不敢在晋君獳对付赵氏上面进行阻拦。 所以,栾书非但不能阻止晋君獳针对赵氏,甚至栾书要懂事一些,掩盖晋君獳暴露的破绽,事前事后都要尽力维稳以及收尾。 “家主,令大夫求见。” 栾书正在思考事情,听到通禀一时间愣住。 见自然是得见,只是栾书不确认楼令来做什么。 楼令进帐之后对栾书行礼,坐下讲了一些维持军纪的事情。 喝酒之后再来汇报本职工作?这事情做得有点不靠谱。 栾书是一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再加上有所猜测的关系,没有进行发飙。 果然,楼令汇报完军纪开始主动提及去见杞君姑容的事情,没有说得太详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到位了。 楼令暗示杞君姑容想要认亲戚,再站在自己的角度述说祖上可能是杞国公族的一支,随后表态绝不会离开晋国。 “老夫早有所料。”栾书一直在笑,就是笑得有些瘆人。 随后,栾书说自己知道杞国三次举国迁徙确实散出不少公族,用轻松的表情来说认为楼令是杞国公族的后裔,讲实话就是不令人感到意外。 这其实也是另一种背书。 血统差的人,怎么可能崛起呢? 能够崛起的人,他一定有好血统啊! 所以,楼令是某诸侯的后裔,简直就是太正常不过了。 之所以说是一种背书,完全是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他们必须一再对“血统论”背书,加强自己的光环,也是阻止出现更多抢肉的人。 因为这么一回事,哪怕是某人屁都不是,只要不是犯下不能洗的罪孽,否则有的是既得利益者帮忙洗地。 与此同时,有人获取了成功,并且已经无法去阻止其成功,或是认为可以为己所用,既得利益者大概率会选择拉来一块玩。 当然,既得利益者对刚崛起的人,不是当成小弟,便是玩训狗游戏。 所以了,好多刚刚崛起的人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只是他人看不到其背后卑微的一面而已。 楼令为什么要特地来栾书这里说那事?绝对不是来表态要当狗,关键在于多少了解栾书为人,又不得不来争取支持。 现阶段,楼令因为在制定军律上帮了栾书想要改革的大忙,正是最合适讨人情的阶段。 要是过错这一段时期,楼令才不会自讨没趣。 成为杞国公族后裔这一件事情上,只要栾书不坏事的话,楼令基本上也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毕竟,楼令还是旬氏的女婿。 旬氏那边对楼令成为杞国的公族后裔,一定是乐见其成的态度。 另外,楼令与郤氏的关系非常不错,郤氏为了“圈子”的纯洁度,哪怕不帮忙也没有可能坏了楼令的好事。 这样一来的话,栾书能够支持最好,不能就采取中立;旬氏会帮忙,郤氏也大概率会帮忙;他们展现出自己的态度,楼令变成杞国公族后裔这一件事情基本就不会出现波折了。 楼令离开栾书这边,没有再去拜访他人。 “家主,不去见一见中军佐或上军将?”楼黑豚已经懂了楼令在做什么,只是看楼令只去见栾书又变得不那么确定自己懂了。 楼令先是看了楼黑豚好一小会,才说道:“凡事要记住有个度,决不能过犹不及。” 见智首和旬庚这件事情,楼令肯定要见,见面的时候会阐述得更清楚。 只是,刚见完栾书又马上去旬氏那边,说不定栾书会有极大意见,楼令不能那么做。 “晋国现阶段也就士燮一个大度量的卿大夫,其余卿大夫都是小心眼……”楼令想到这里霍地站起来。 楼黑豚与其余人被楼令突然间的举动吓了一跳。 “走,去拜见下军佐。”楼令想起了郤锜不止小心眼! “差点误事啊!”楼令心想。 郤锜真的不止心眼小,显得极其的睚眦必报,并且还事事较真。 所以,楼令见了栾书不去见郤锜?一旦让郤锜知道的话,不用想是一定会让郤锜找机会发飙的。 刚脱了衣服的楼令又要重新穿,来到帐外被冷风一吹,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楼令来到郤锜这一边,恰好是他们在用饭的时间。 郤锜当然会见楼令,见到就很直接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在场的步毅“哈哈”一笑,指着楼令说道:“来蹭饭啊?” 楼令确认郤锜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去见了栾书,能够确定的事情是郤氏知道自己跟杞国在做些什么。 “对,来蹭饭。”楼令顺着步毅的调侃应了下来。 郤锜尽管不理解,还是吩咐道:“加个座位。” 能够留下来,楼令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242章 这叫什么事嘛! 数年接触下来,楼令跟郤氏的核心人物基本上都混熟,蹭的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郤锜没有问楼令来做什么。 步毅却是跟人换桌来到楼令座位的边上,低声嘀咕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俩是同僚,一个为国君赶车,另一个当保镖,平时接触更多一些。 楼令知道步毅是一个爱显摆的人,杞国那边哪怕意思非常明显,可是关系没有真正确认下来,互相认亲戚这种事情最好是别亲自告诉步毅为妙。 “为什么这么问?”楼令反问道。 步毅抽了抽鼻子,说道:“你吃酒了。” 来之前明显参加过宴会,才会一身的酒气。 既然喝酒之后又过来,肯定是无事不登门啊。 “受到杞君邀请,过去吃了些酒。”楼令讲的是实话,其余事情却没有打算多说。 坐在主位的郤锜看到楼令和步毅在嘀嘀咕咕,面无表情说道:“食不言。” 步毅立马坐好,再低眉顺眼地继续用餐。 楼令也是相同的姿态。 当前,吃饭确实讲究就是好好吃,有什么事情要谈等吃完再说。 所以了,酒桌文化之类,反正在春秋时期是没有的。 一顿饭吃得很慢,光是重新换食物就换了三次。 贵族肯定会吃肉,大多是吃羊肉。 谷类的主食还不流行吃饼,面食在当代吃的人更少,要么是粟饭,不然就是麦饭。 必须说的是,吃粟饭或麦饭,一定有人专职干脱壳的活,一般还是慢慢捣脱壳的方式。 所以了,下到黎庶上到国君,吃谷物都要浪费人力,并且吃越多耗在脱壳的时间更久。 “令。”郤锜要散步消食,站起来招呼楼令一起出去。 “下军佐,令之前去了杞君处。”楼令跟上,落后一个身位。 郤锜转头看了楼令一眼,重新回头看路的时候,说道:“是认亲戚吧?” 所以说,郤氏知道楼令去了杞国的营地,并且还知道双方在做什么。 楼令说道:“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有那么快。” “应该的。”郤锜其实不在乎楼令的出身,也就不想知道楼令要不要跟杞国公室认亲戚。他再次回头看了楼令一眼,这一次没有马上回头,停下脚步将身躯转过来,面向楼令说道:“你一直跟栾书在鼓捣什么?” 啊? 楼令跟栾书在鼓捣什么,很多人都知道的。 因此,郤锜的问话是另一个意思。 “你怎么有点谁掌权,就往谁的身边凑呢?”郤锜问道。 楼令本来还面带微笑,听得收敛起笑容,甚至进行皱眉,一小会之后对郤锜行礼,说道:“令告退。” 说完,楼令真就立刻转身迈步就走。 “等等!”郤锜其实是有些懵了,看楼令还是没有停步,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楼令这才停步,只是没有重新靠近郤锜,说道:“下军佐也有权,有大权。令不想做趋炎附势的小人,只能告退。” 郤锜当然知道自己有权,并且因为郤氏很强大的关系,打从内心里认定比栾书还牛逼。 “我是在告诫你。”郤锜不悦地说道。 楼令却是一点重新靠近的意思都没有,面无表情地说道:“令任职‘旅帅’,听命于至世子,自是与至世子亲近;后,令任职君上车右,又能够与何人亲近;现如今为司马,制定军律绕不开中军将。” 只看过程的话,楼令确实是有点谁强跟谁玩的意思。 问题是什么?那真的是一次次任职,必须要接触的群体,并不是腆着脸就靠过去啊! 可是,楼令是旬氏的女婿,姐姐嫁给了范氏,真要分人群玩耍,不是应该只限制在这么一个姻亲的圈子吗? 现实是,楼令反倒跟郤氏一块玩的比较多,怎么会让郤锜有那种认知。 郤锜突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发火什么的却是找不到任何理由。 楼令原地站了一小会,再次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迈步离去。 这一次,郤锜没有再出声,沉着脸看楼令逐渐远去。 事实是什么?如果楼令被那么说还留下,不管后面事情怎么解决,一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就算被落实了。 而郤锜尽管傲娇,性格好像也有些缺陷,不代表就是个纯傻子。 后面,郤锜回到自己的军帐再请来叔父郤犨,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家主,你……”郤犨知道郤锜是什么个性,明白不能以长辈的身份去说话,调整好了情绪,苦笑说道:“令没有说错,他全是因为职责而有那些交际圈子。” 郤锜还是沉着一张脸,语气低沉地说道:“已经有相关的风闻传到我这一边,告诫令不是应该的吗?” 郤犨这一次是真的苦笑出声了,脸颊也抽搐了几下,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家主且想想,令一路走来都做了什么事情,又是花多少时间有了现在的爵位、封地和地位。” 由于家业是继承来的关系,很多人会认为一切属于理所当然,再用有色眼光去看待其余人。 郤锜虽然不至于完全目中无人,但是对“民间疾苦”的了解相当有限,甚至根本不会在乎某某谁怎么打拼才获得何等地位。 可是现在,郤锜听得一直眨眼睛,有那么好一会才说道:“叔父的意思是,有人眼红令的成就,甚至有人在离间?” 郤犨可以确认有得是人眼红楼令当前的成就,要说离间楼令与郤氏的关系,可能性真的不小。 只是谁会那么做?或者说谁最有动机呢? 郤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小会自认为有答案,说道:“是君上,还是栾书?” 讲道理,楼令现在是司马,,还兼任晋君獳的车右一职,身份上面确实是有些特殊。 特殊的地方在于因为兼任车右一职,使得楼令能够随时见到晋君獳! 郤犨也觉得是晋君獳或栾书的可能性最大,只是怀疑归怀疑,不能直接点名。 结果郤锜大大咧咧说出来,搞得郤犨开始环顾左右。 军帐内不是没有其他人,当然全是郤氏的人,他们被郤犨看得心里发毛,纷纷停下交谈或其它事情,全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郤锜霍地站起来,随后又缓缓坐回去,说道:“也好。” 什么也好? 那不是楼令当即告辞离开了嘛。 郤锜不可能主动再次召唤楼令,认定楼令后面自己会来服软,对郤犨说道:“吩咐毅,让楼令近一段时间不用过来。” 郤犨认可这项安排。 “我们也看着,到底谁会去笼络令。”郤锜真的不傻。 第243章 谁想害我? 楼令这一边。 刚才发生的事情,其实是让楼令惊醒了! “尽管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问题在于绝大多数人便是一辈子都无法取得我现在的成就,有些风言风语算是在预料之内。” “关键在于我之前竟然不知道有那样的谣言,并且压根没有人来对我说!” “是结交的那些人不拿我当朋友,还是他们也那么看,又或者他们不好提醒?” 楼令肯定是要进行思考。 就是思考。 才不是什么反思。 讲真话,在获得“下大夫”爵位之后,楼令已经有了相关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情,必然会让楼令的警惕心下降了。 在那几年之中,楼令干过最辉煌的事情就是在与齐军交战期间,做了斩将夺旗的事业。 从那之后,楼令认为哪怕会有风言风语,有了那等成就,怎么都该让他们闭嘴才是。 “难道是因为上次出征郑国战败导致?”楼令认为很有这个可能。 战败的最大责任肯定是栾书去背,关于这点不用有任何的疑问。 其余一同出征的人,他们受到或多或小的影响,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楼令不是一军主将,也不是一军的军佐,排座位的话,担任司马在出征军团的座位大概是在军尉之后,也就是第四张座椅。 出了事,尤其是歹事,座位越前面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太过于合情合理了。 “一应人,看起来确实是我最好欺负。”楼令知道这是底蕴不行的必然结果,继续想道:“还以为因为变革的关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不对,也许就是变革者为了所谓的保险,想要离间我和郤氏啊!” 不要忘记一点,郤氏目前是晋国国内最强大的那个家族。 然后,非常强大的郤氏,他们的一家之主却是下军佐。 与此同时,那么强大的郤氏只有一个卿位! 再看看其余家族。 栾氏之前的境遇很惨,栾书能够担任中军将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再则他已经是中军将,怎么可能再多占卿位? 算上临时卿位的话,旬氏目前是一门三卿,分别是智首担任中军佐,旬庚担任上军将,刘骓担任新下军将。 范氏的情况也有些特别,他们在晋国的崛起时间并不算久,再来就是征讨赤狄期间得到了极大好处,不想过于显眼肯定不会极力争夺更多的卿位,目前只有士燮担任上军佐。 而赵氏?他们算是在辉煌状态。这种辉煌却是晋君獳刻意造成的“烈火烹油”局面,结果就是赵同担任下军将,赵括担任新中军将,赵旃担任新下军佐。 作为公族的韩氏,他们有两个临时卿位,分别是韩厥担任新中军将和韩穿担任新上军佐。 巩氏这个公族一员,由巩朔担任新上军将。而巩朔之前可是正式的卿大夫,压根就是一种倒退。 楼令一圈梳理下来,理清了头绪,想道:“一旦赵氏完蛋,国君不是针对郤氏便是旬氏。郤氏太强,获得的待遇却与实力不相匹配;旬氏实力虽然也很强,但是他们其实不该获得那么多卿位,尤其是有中军佐和上军将这两个卿位。” 哪怕不是那么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楼令至少知道旬氏是灭在赵氏与韩氏、魏氏的联合针对之中。 所以,楼令认为晋君獳下一个针对的目标应该就是郤氏了。 “可是……,郤氏是公族,暂时也对国君的种种举措很配合,国君……”楼令转念一想:“谁强针对谁,不这样干的国君,会是一名合格或优秀的君主吗?” 在意识模糊到将进入睡眠之际,楼令开始思考以后该怎么与郤氏进行相处:“坐视,肯定是不能坐视的。问题是……我拿什么去救啊?” 翌日。 楼令被喊醒。 “君上要赴宴,家主需要随同。”楼黑豚来进行通知。 楼令来找军帐外面,不出意外发现天都没有亮。 “昨晚有谁过来吗?”楼令一边准备梳洗,另一边发问。 楼黑豚一脸困惑,呢喃道:“应该有人过来吗?” 这一副模样看得楼令频频皱眉。 说到底,还是老楼家的底蕴不行,以至于明明境遇已经出现极大改变,家族成员的素质却是跟不上。 那并不是读几年书,识字了就能够让一个人完全改变,需要的是自小接受良好教育,再在某个环境中成长起来,日积月累来的处事方针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 楼令再次问道:“有人来过吗?” 楼黑豚这才答道:“没有啊。”,之后又满脸疑问地问道:“应该有人过来?” 楼令根本就不生气。 生什么气呢?楼令就指望族人不惹事,更多的憧憬放在更年轻的那些族人身上,清楚下一代才是老楼家真正的盼头。 到了今年,楼令也就二十四岁,尽管已经是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的父亲,可是真的还很年轻啊! 因为老楼家一开始的落魄,楼令发展将近十年才取得如今成就,起码需要再花一二十年才可以让老楼家真正崛起。 十年之后,楼令也就三十四岁。 哪怕需要花二十年,楼令已经四十四岁。 问题是楼令身体极棒,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到了四十四岁正是干大事的年纪。 那就是楼令,要不然在春秋时期,普通人能够活到三十岁都算高寿,哪怕贵族到四十岁都有点“危险”了,能够活六十岁以上就直接是寿星。 当然了,其实每一个时代都存在百岁老人,只是不能拿个例去当成一种普遍现象。 得到召唤的楼令并没有多么着急,洗漱完甚至还吃了朝食,一直到东方的天色泛白才来到国君的军帐之外。 “令!”步毅看到楼令立刻出声招呼。 而楼令没有因为昨天与郤锜相处不愉快就不搭理步毅了。 “家主让我转告你……”步毅说着左顾右盼,模样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压低声音说道:“有人要害咱们。” 楼令脸色连变一下都没有,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告知下军佐,令知道该怎么做。” 步毅愕然,心想:“我都还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第244章 形势愈加复杂 不想楼令与郤氏走得太近,乃至于进行捆绑的人,能够是谁呢?不是晋君獳,便是栾书了。 楼令认为是晋君獳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毕竟,晋君獳已经意识到卿族的危害,怎么可能只是处理先氏与赵氏,该是谁蹦跶就收拾谁,谁强也就打压谁。 “国君不会那么快收拾郤氏,甚至会拿郤氏当利刃来用,只是绝对不想看到郤氏再继续壮大下去了。” “比郤氏更危险的家族其实是旬氏。他们并没有立下太大的功劳,结果是一门三卿的局面。” “《易经》有一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讲得就是真理。” 楼令却是知道旬氏无比的清醒。 如果旬氏不清醒,他们见即将到手的中军将飞了,哪怕是再知道要克制,怎么可能一次都不针对栾书? 旬氏非但没有针对抢夺中军将职位的栾书,他们还在该配合的时候没有马虎,尽力尽责地做好本职的工作。 “旬氏很理智,只是遇到战略级别抉择的时候,好像屡屡犯错?” “旬氏在晋国辉煌到三家分晋之前,他们被赵氏和魏氏、韩氏联合消灭,有两支逃到秦国安居?” “三国时期的那个荀氏便是逃到秦国那两支,其中一支的后裔。” 所以,楼令知道晋君獳当政时期的旬氏会是安全的……,或者说至少没有被灭。 在三国与春秋时代进行挑选,楼令肯定是更熟悉三国时代。 其实,现代的很多人对三国大多耳熟能详。 问春秋时期发生了一些什么,春秋时期又是有哪些名人,大多数人应该就答不上了。 有一点,很多人却是不知道,春秋战国时期诞生的成语占了诸夏约百分之八的比例。 同时,后面历朝历代的人,他们在研究的作品,绝大多数正是出产自春秋战国时期。 “走吧?”步毅进行招呼。 其实,步毅有极大的疑问,想到郤锜的一些吩咐,忍住没有问出来而已。 楼令点头,与步毅并肩而行,很快来到晋君獳的所在处。 现场的人并不多,除了栾书之外,不见其余卿大夫。 每一次,楼令同时看到晋君獳与栾书的时候,两人都像是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那般,时时刻刻压低声音在进行交流。 “想来中军佐会将事情办妥?” “为了展现诚意,让首卿趁会盟没有结束,去见齐君,随后便出发吧。” 楼令与步毅的到来,让晋君獳与栾书停下交流。 晋君獳和栾书在说的事情是关于公子寿曼的婚事。 这位公子寿曼便是晋国的储君,他刚刚行冠礼不久,只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亲,妻子乃是齐君无野的女儿。 齐国一直不服晋国,两国怎么还联姻? 其实,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同姓不婚的限制下,姬姓诸侯能够联姻的对象有限,想要门当户对更难。 所以,晋国与秦国不对付,晋国一直在打压齐国,可是晋国的夫人之中,七成来自秦国,两成来自齐国。 晋君獳将儿子寿曼的婚姻对象选齐国公室女,主要是自晋文公之后,晋国与秦国恶劣到了极致。 另一个因素则是晋国希望以联姻的方式安抚齐国,奢望齐国不要一再捣乱。 既然是“奢望”的话,代表晋国君臣并不认为联姻就能够让齐国消停下来,对吧? 只是,晋国君臣还是会用最大的努力去做,说不定就成了呢? 楼令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讲真话还是感到了讶异。 到今年,智首可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近期没病没灾,岁数却是摆在那里。 晋国那么多卿大夫,比智首年轻的比比皆是,怎么会让六十多岁“高龄”的智首在冬季充当迎亲官去长途跋涉? 史书的记载对智首前去齐国迎亲只记了“智首如齐逆女”这么一句。 然后,史书没有记载的事情是,智首这一次之后,他开始频繁犯病,直至最后病逝。 “老丈人显然是已经答应下来了。”楼令并不知道智首这一次迎亲带来的后果,现在去劝……根本不适合,乃至于要遭到多方的怨恨。 楼令只是出于对智首在年龄上的考虑才想要劝,并不知道出使归来的智首会一再生病,这点必须讲清楚。 而旬氏那边没有拒绝,明显是有自己的考虑,要不然旬氏不知道智首年纪已经大了,不适合再长途跋涉,尤其是在冬季出远门吗? “国君与中军将在近期要做什么事情,需要智首这个中军将离得远远的?”楼令多少是升起了一些警惕心。 之前,步毅被吩咐去检查车辆。 本来楼令也要走,却是被栾书喊住。 栾书过问了一些事情,大多与军律的制定有关,随后说道:“这一次要比试,你定要全力以赴!” 楼令看向晋君獳。 “狠狠地震慑他们!”晋君獳说道。 那么,到底是怎么个比试法? 文的? 还是武的? 文的就是射靶子,能够是箭靶之类,也能是动物什么的。 武的话,便是武将单挑模式了。 之前不知情的楼令没有携带弓箭,请示之后派人回去拿。 晋君獳有其它事情要忙,人去了后帐。 “近期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影响很不好啊。”栾书也没有压低声音。 楼令没有假装从未听说过,如实说道:“我也是昨天才从下军佐那边得知。” 栾书却只是提了那么一句,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是栾书要让楼令去追问,或是寻求解决的方法吗? 如果楼令真的向栾书寻求解决方法,会变成像是要挂靠栾书这一边,真的要变成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哪怕楼令没有问,其实栾书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暗示那些传闻跟栾氏一点毛线关系都没有。 本来楼令猜测会是晋君獳的手笔,结果栾书来了这么一出,反倒让楼令怀疑极可能是栾书所为了。 原因?楼令不知道栾书有“春秋第一老银币”的称号,相处下来却知道栾书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刚才去了后帐的晋君獳重新出来,招呼道:“走!” 这一次是郑国那边设宴,邀请会盟诸侯前往与宴。 因为正式的会盟仪式已经结束的关系,会盟地点在郑国的势力范围,倒不算是郑国在抢戏,晋君獳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等晋君獳带着一众人来到郑国的营区,之前去拿弓箭的楼氏族人才过来。 楼令接过弓箭的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不少人看得眼皮子直跳…… 第245章 一出好戏 诸侯会盟,各方出人比试一直是一个必备的节目。 霸主展现己方的底蕴,从军队素质到战将的个人技艺,几乎是在各方各面。 想要掀翻霸主的诸侯?他们当然会从军威到战将个人技艺进行挑战,只要某个方面能够胜过霸主,他们就会振奋很久。 晋国的霸主地位当然是一次次跟诸侯交锋定鼎,其中包括多次武将单挑。 只不过,以前武将单挑是由先氏负责,甚至会盟之前各个家族的军队也会临时接受先氏的培训。 现在嘛……,先氏已经成了一个历史符号,家族不复存在了。 也正是因为先氏不复存在,晋国在会盟前不再集结军队进行集体操练。 在那个没有楼令顶上的历史版本中,晋国先后有不少人担当技艺展示的角色,只是下场……只能说十个倒在比试场上有七八个,七八个之中又是起码五个被养由基所射杀。 这个会盟现场并没有养由基,可是有楼令啊! “幸亏是文比。”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暗自庆幸。 楼令当然看到了那些人的反应,讲实话就是心里挺骄傲的。 晋国的其余人?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列国众人的反应,肯定是心里在爽极了。 “令,你随我进来。”晋君獳笑眯眯地招呼道。 栾书欲言又止,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讲话。 诸侯聚会,现场的座位相当有限,诸侯本身肯定有座位,随同而来的重臣必然也有。 那么,楼令算晋国的重臣吗? 以权柄排序的话,司马大概就是在二十张座椅之内?哪怕是这般,讲实话就是远远还不算得是一名重臣。 “这种场合,要是楼令有座位,不等于是……”栾书心里有些郁闷,后面来不及多想,赶紧跟在后面进去。 大帐内的人已经不少,列国的诸侯,以及他们的武官第一人或执政。 他们看到晋君獳进来,肯定是全部站起来,一些诸侯甚至迎了上来。 齐君无野当然也站了起来,只是站在自己的座位,还别过头撇了撇嘴。 同样没有上前迎接晋君獳的诸侯还包括郑君沸。 倒不是郑君沸不愿意上前迎接晋君獳,他站起来想迈步被子孔拉住。 郑君沸周边的郑国众臣,他们现在觉得自己挺牛逼,跟那些凑上去的小国诸侯不一样。 “你们、你们……唉!”郑君沸是真的很急,奈何就是被拉住,脸上没有多少难堪,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楼令看到郑国君臣那边上演的戏码,心里评价:“作死啊!” 难道郑国因为打赢了晋国一次,真的觉得自己就无比强大了?他们要是继续保持这种心态,相信不久之后会再次对晋国悖盟。 “骑墙就好好骑,怎么能够产生自己很牛逼的错觉呢?”楼令有些看不懂郑人的心态。 一来就成为主角的晋君獳看到齐国君臣不迎上来,讲实话早就习惯了齐国君臣的傲娇,倒是没有产生多余的想法。 “郑国……,郑国!”晋君獳对郑国君臣不迎上来,心里的意见可就不小了。 随后,晋君獳没有走向左侧刻意被留出来的第一个座位,径直走向了郑君沸所在的主位。 以序列而言,晋君獳是这一次会盟的执牛耳者,受邀前来的列国之君都算是承认晋国的强权,理该在各个方面表现出屈服。 然而,会盟地点在郑国境内,郑君沸其实就是作为东道主。 正式的会盟仪式已经结束了,不对吗? 那么,作为东道主的郑君沸坐在主位,其实并不算逾越。 列国君臣看到晋君獳径直向主位走过去,有人开始担忧,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晋侯。”郑君沸可算迎了上去,恰好将晋君獳拦在座位前方约两米处。 晋君獳回礼:“郑侯。” 子孔哪能看不出要发生什么情况,他在郑君沸要认怂之前,大声吩咐道:“为晋侯搬来案几、蒲团。” 这是要在主位设两个位置。 郑君沸转头看向子孔,脸上呈现出了绝望。 现在的晋国很落魄吗?怎么都算不上啊! 即便是晋国是输给了楚国与郑国各一次,可是晋国的实力仍旧摆在那里,显得无比的强横。 郑国怎么样呢?从势力范围到可征召兵源,再到各种资源以及邦交环境,几乎没有哪一点能够胜过晋国。 “我要完了,郑国也要糟了!”郑君沸真的感到绝望。 “郑侯这是怎么了?”晋君獳本来要发飙,看到郑君沸神态,再看那些各种嘴脸的郑国众臣,一时间有些不好欺负郑君沸了。 郑君沸颤抖着嘴唇,说道:“请晋侯见谅啊……” 很多人都在看郑国君臣。 为君者的那些人,他们脸色越来越不善。 身为臣下的众人,他们的心态要复杂得多。 “郑君怕是……”栾书轻声嘀咕,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离得近也让人听不清楚。 楼令心里给栾书补上后面的话:“怕是要英年早逝。” 场面很清楚,分明是郑君沸知道两国差距,要命的是他被自己的臣子架住了。 然后,郑国的大臣不知道是蠢,还是有其它什么目的,反正看着就是在制造矛盾。 这一次会盟,可是郑国主动邀请晋国来站台,讲道理不该是这样子的。 郑君沸看清楚了局势,奈何有一大帮拖后腿的。 “罢了。”晋君獳一是看郑君沸可怜,再来也是不想过于咄咄逼人,看都没看上蹿下跳的子孔一眼,招呼众诸侯,说道:“我们出去?” 这是略过酒宴环节,或是等一下再吃酒,要先展开比试了。 “呵呵!”齐君无野本来还等着看晋国与郑国平起平坐的画面。 一些小国诸侯率先响应晋君獳的号召,跟在晋君獳后面出去。 “寡人要暴毙了。”郑君沸问子孔。 子孔先愕然,随后一张脸变得铁青。 等待其余人都离开,子孔才对郑君沸说道:“我的君上啊!并不是臣要招惹晋国,是您不知道必须招惹啊!” 郑君沸脸色呆滞,一直呢喃:“寡人要暴毙了……”,反复呢喃。 后面反倒是子孔怒了,仗着老臣的身份开始对郑君沸说教,只是郑君沸的反应就是一个字:丧! 第246章 丢人现眼 众人出了大帐,径直来了一个校场。 这个校场约有三个足球场的大小,土地上的杂草被清除干净,一些树木也被砍伐,看去土地还被平整过。 可不要小看清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难度,哪怕是在有各种机械的现代,起码需要忙碌上一个天的时间。而这还是东方大国独有的效率,换作其余国家搞个十天半个月都算正常。 “郑人花了多久才平整出这个校场?”楼令猜测着,认为即便动用上千的人手,耗时起码需要两个月。 那是因为当前的工具种类有限。 锯子要等公输班来发明。 在公输班发明锯子之前,人们砍伐树木一般是用斧头去砍。 而青铜器制作的斧头来砍树,讲实话效率不会比铁器、钢材制作的斧头更好用,别说在握柄设计上的差距了。 郑国没有可能准备两千把斧头,能够有个上百把斧头都算多,使用过程中还会出现损坏。 除草的话?当代已经有相关的农具,只不过一般是全木材的那种款式,效率方面能够想象。 楼令到了现场开始左顾右盼,看到了校场上面的一些箭靶,还有许多准备好的草人。 箭靶当然是用来射箭。 草人的话?应该是战车组展现近战能力的时候,拿来当被戈攻击的消耗品。 在他们到来之前,校场上已经有人在活动。 由于都是贵族的关系,再来则是因为当前列国并不讲究全员穿统一的制服,很难看出在校场上活动的人都是什么归属。 不过,其实并不用进行猜测,校场在郑军营盘之内,那些正在提前熟悉场地的人,他们要么是郑人,不然就是跟郑国关系密切的他国贵族了。 现场当然会有其它布置。 没有其它布置的话,诸侯难道站在车上看比试吗? 所以,郑国方面建了一座高台,上面已经摆好了座位。 这一次,郑国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他们将晋君獳的座位安排在正中间,左右两侧一边是郑君郑君沸,另一边是齐君无野。 在郑君沸的这一边,分别是来自卫国、曹国、杞国的国君。 而在齐君无野的那一边,分别是来自宋国和鲁国的国君。 结果那么一看,其实算是晋君獳与齐君无野、郑君沸共同占了“c”位。 鲁国众臣对这样的座位安排并不满意,由于不满意也就当场开喷。 等晋君獳发现台下有鲁人在大声喧哗,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等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转头皱眉看着郑君沸,说道:“你们的安排很不恰当。” 郑君沸有在听,只是没有给予任何的反应。 刚才,子孔对郑君沸说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这一次为什么会闹那些幺蛾子。 郑君沸更加确认自己活不久,脑子里全是“寡人要死了”在循环播放,看去不止是失魂落魄,跟行尸走肉几乎没有区别。 “郑侯!?”晋君獳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 很多诸侯已经发现有鲁人在吵闹。 怎么说呢?众诸侯之中最为尴尬的就是鲁君黑肱,他其实非常不满意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边缘位置。 可是……,有鲁人在下面闹起来,搞得一旦鲁君黑肱忍耐会失去国格,偏偏又知道发作会同时恶了晋国和郑国,届时齐君无野少不得抓住机会再给予难堪。 站出来闹的人是季孙氏的家臣阳守约,看上去就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一张嘴“吧啦吧啦”个没完,不是引经就是据典,瞅着就是老儒家了。 鲁国的儒家门徒非常多,他们可不是只有一张嘴,讲实话也很能打,就是一众儒家门徒凑到一块总会自己打出个狗脑子来,还是那种顾不上外敌,儒家内部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情况。 只有一个儒家门徒的时候,发起飙来威力十足,说得去劝的郑国众人脸红耳赤。 那些郑人的面红耳赤,羞愧和恼怒大概是参半? 最后,子孔前去收拾,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可算让阳守约消停了。 “君上!”子孔来到台上,走到正中间的位置,先对自家的国君致意,再对其余列国之君行礼,洪亮声说道:“开始比试?” 那就是不换座位了。 鲁君黑肱立刻站起来,没有忘记向在场一国之君行礼,看到郑君沸压根没搭理自己,冷哼一声,再做出甩袖的动作,头也不回就离开。 全程目睹的杞君姑容抿了抿嘴,下意识将自己的身躯缩起来,猛然间又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调整坐姿。 杞国不强大,尤其不想有太多存在感,能够不来参加会盟的话,讲实话就是一点都不想来。 坐在边沿位置?只要不是坐在鲁君黑肱或齐君无野边上,讲实话就是杞君姑容都能够接受。 诸如曹国、卫国、宋国的君臣,他们仅仅是在看笑话,无论好的或坏的干涉都不会做。 同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晋君獳一样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看到楼令正在试射,射出去的箭矢飞了约百米准确命中箭靶,还大声进行叫好。 那一声“好!!!”被喊出来,当时吓了几个人一个激灵。 子孔赶紧借着机会,再次问道:“可以开始比试了吗?” 活动没有正式开始就发生了鲁君黑肱离开的事情,丢脸的可不止是鲁国一方,作为东道主的郑国丢的脸其实更大。 齐君无野实在忍不住,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 这一次会盟,齐国君臣打从心里根本不想参加,奈何就是去年被晋国打得有些惨,几乎跟签订了“城下之盟”差不多,担忧不来会让晋国找到借口,干涉齐国与鲁国正在爆发的战争。 “没白来,真的没有白来。看了鲁国的笑话,一场乱糟糟的会盟也让晋国面上无光。”齐君无野一点都不在乎大家都在看自己,仍旧是一脸的笑眯眯。 “齐侯。”晋君獳脸色不善地看着齐君无野,问道:“你在笑什么?” 齐君无野总不能说看晋国、鲁国与郑国的笑话,更不会说自己的妻子生了儿子,仅仅是行了一礼,再变成一脸的正经模样。 “不成体统!”晋君獳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子孔,吩咐道:“开始吧。” 子孔见晋君獳没有追究,心里大为松了一口气,不顾自家国君像个行尸走肉,快步走下台阶去安排流程了。 第247章 基本操作 可以将会盟现场进行竞技视为诸夏不定时的一场“运动会”之类,只是相比现代的运动会,会盟期间的竞技又分为流血与不流血两种。 这一次会盟并不是会猎的性质,哪怕诸侯之间有矛盾,大概率不会出现流血事件? 当然了,要是谁找死,不断挑衅的话,肯定是要另外说了。 一直有人前去跟楼令见礼,他们会一一报上自己的来历与名字,讲一些什么“大名早有耳闻”与“闻名不如见面”、“十分仰慕”之类。 列国的人不傻,真的。 要是早上几年,楼令刚刚获得“天下第二”称号的那会,列国想要挑战的人绝对极多;等几年过去,楼令已经不止一次在战场上展现自己的实力,没有谁会将楼令取得的成就视作一种侥幸了。 所以了,接下来的竞技,楼令所感受到的氛围非常友好,充分体验了什么叫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参加比试的人,他们对取得头筹不抱任何希望,争的是本场竞技的第二名。 所以,其他人可感受不到楼令的那种友好氛围,只是因为争第二的关系,少了很多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由于缺乏紧张感与窘迫感的关系,楼令很难超常发挥,无论是展示射艺或是车战技巧,所有过程都只能算是正常发挥。 即便是正常发挥,楼令射箭仍旧是百发百中,射箭时的轻松惬意充分表现出什么叫从容不迫,箭矢一支支准确命中,给那种从容不迫增添了一种有绝对自信的色彩。 “天下第二都这样了,天下第一该是多么厉害?” “两人还没有比试过,谁强谁弱……,谁会知道。” “真是期待天下第二与天下第一见面的那一刻啊!” “我觉得令大夫赢面更大。” “由基大夫可不是浪得虚名!” “令大夫射艺无双且能近战,没有听说过由基大夫打过近战啊?” “那不是没人可以逼得由基打近战吗?正说明由基更厉害啊!” “这……” 听起来好像是那个道理? 问题是什么?养由基暂时没有独领一军的经历,上阵基本是作为楚国之君的车右。 南方那些国家的军队突破楚军的防线逼近到楚国之君前面,晋国其实暂时也没有让楚国之君遭遇过那般的危险,或许是让养由基少了发挥的机会? 因为没有独领一军的经验,养由基自然是没有进行过独自冲阵了。 在这个会盟现场,没有竞技者敢跟楼令争锋,其实是他们想争也争不过。 当然不是列国没有善射者,只是列国之君没有把握之下,有些诸侯将自己的善射者藏了起来,不让他们出场。 到了比试车战的时候,现场的竞争才算是激烈起来。 “保持平速。”楼令手中握着长戈。 这一款长戈就是专门被用来进行车战,戈的长度达到四米二,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好。 因为不是谁都能将四米长戈用得好的关系,有些战车主将使用的长戈也就三米多一些。 战戈确实会因为杆的长度不同,有属于它自己的使用场合。 例如大部分的步兵,他们使用的战戈,杆的长度基本就是一米二左右;作为战阵前锋的士兵,一般却是使用两米杆长的战戈;换到战车主将使用,基本就是三米以上的战戈了。 不同长戈的战戈,它们的使用方式却是差不多,离不开啄击、勾割或摏击的方式。 楼令就在战车冲锋而过的时候,使用勾割将草人拉得一分两半。 这种勾割当然有技巧,发挥不好就是手里的战戈被固定草人的木桩卡住脱手。 随后,楼令再演示啄击和摏击,没有多余的技巧,讲究的就是一个朴实无华。 在这一场演练之中,其实对驭手的考验更大一些。 当然了,别看驭手只是驾车,他的存在确是一种核心,大多数时候甚至比战车主将更为重要。 那是因为当代的车非常不好控制,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进行驾驭。光会驾车还不够,要有那个本事去冒着箭雨冲锋,以及应付各种突发的危险,比如在战场上驾车不免会车轮一再碾过什么,技术不够随时会倾覆。 “你的驭手不错。”智首对追进行了表扬。 楼令自然是跟着赞扬,随后说道:“翁人即将启程前往齐国?” 智首颔首说道:“为公子寿曼迎接齐国室女。” 春秋的历史记载中有很多“逆女”之类的用词,光看用词会令后人云里雾里,搞不明白“逆女”是什么意思,其实讲的就是一种迎亲。 楼令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说道:“这一来一去近千里,时节在冬季,齐地会下雪,要不……翁人建议君上更换迎亲人选?” 智首感受到了来自楼令的关心,笑着说道:“历来由中军佐迎亲,怎么能够到我这里改变。” 有这么一回事? 楼令不够资格观看“乘”这一部晋国史书,要是翻阅会发现凡事没有绝对,还是有几次由中军佐以下的卿大夫前往迎亲。 “我听闻你……”智首话说到一半,有人过来了。 来人是步毅,没走近就喊道:“令,君上召唤。” 刚才,智首要提的事情是听说楼令与郤锜闹了一些不愉快,想劝楼令赶紧服软。 只是,晋君獳召唤,明显不是智首与楼令讲话的时机了。 楼令来到高台下方,一路上又有许多贵族打招呼,互相之间难免见礼。 “令大夫气度非凡啊!” “言大夫光彩依旧。” “令大夫……” 楼令不会时刻绷着一张脸,认识的就互相吹嘘几句,不认识也是给一张笑脸。 毕竟,互相没仇没怨,摆一张脸色给谁看?遇到打招呼给个笑脸,哪怕随口应一两句,不太耽误什么。 等楼令上了高台。 晋君獳坐在原位,大声喊道:“寡人的戎右来了!” 首先,楼令是晋国的司马。 然后,楼令才是晋君獳戎右。 这里,晋君獳喊戎右,能够解读为十分亲近楼令这个人。 众诸侯知道晋君獳在显摆,即便是再不服气的齐君无野见了也只能忍。 齐君无野必须忍,谁让齐国没有能够与楼令较量的人,乃至于上一战被楼令打怕了。 “寡人应该再加把力,努力挖掘勇士啊!”齐君无野有了很大的紧迫感,期待某天自己的麾下有可以战胜楼令的勇士。 话又说回来,挖掘勇士这件事情,齐国好像就是从齐君无野开始,随后齐国真的搞了一支精锐的技击之士军团? 第248章 可劲折腾 总体来说,春秋战国根本不存在什么祖宗家法,为了生存讲究的就是一个求变。 在春秋时期,楚国最先组建特殊军团,取名为“左右广”。 楚国的这一支“左右广”属于国君的近卫,规模大概也就一千五人,只是他们的装备无比豪华,将“戟”作为标配武器,并且人人披甲,个别精锐中的精锐用的是犀牛甲。 第二个搞整编制披甲部队的不是国家,他们是晋国的魏氏。 不好说魏氏是不是模仿楚国的“左右广”了,反正魏氏的重步兵也是使用“戟”这种近战兵器。 一开始,魏氏的重步兵只使用“戟”,也就是带了矛头的“矛戈”,慢慢再配上盾牌与弓箭,直至有一个叫吴起的人接手继续训练,再加上从内政进行改革,魏武卒也就出现了。 所以,到了战国阶段的魏国,他们的魏武卒并不能简单的讲军事,还要搭配上给予的待遇,才算是魏武卒。 到后面,等魏国失去河西之地,可耕作田地丢了许多,一代和二代的魏武卒成员健在不少,问题是魏武卒作为国家一支精锐军团的编制却消失了。 说白,无非就是魏国养不起魏武卒了而已。 目前楚国已经有“左右广”这一支精锐,其内的成员从武备到各方各面并不是自己出资,完全是楚国之君列装与供养。 因为是这种模式,能够将楚国的“左右广”视作为一支职业军团,国君富有当然养得起,一旦国君变穷的话,肯定就是“左右广”不复存在。 离魏氏搞成批量的重步兵还需要四五十年左右? 在当代,也就是楼令所处的这个时代,晋国各个卿位家族其实没有在尝试组建精锐军团,以前怎么样,到了当前仍旧一样。 倒是栾书推动的变革之中,涉及到了组建精锐部队,也就是要求每个家族纳赋的时候,私军之中必须有多少披甲率。 栾书只是提出那个建议,暂时遭到多数卿大夫的反对。 卿大夫反对的理由很现实,他们该给予“士”和“徒”的待遇都给了,一旦要求某些“士”或“徒”必须着甲,并不是要求谁披甲,那个人就有足够的訾产买一套甲。 所以,卿大夫也不是完全反对,他们只是希望军队变革慢慢来,至少给各个家族一个缓冲期。 晋君獳这一次站到了多数卿大夫的那一边。 理由过于现实,真不是要求必须做到什么,然后真的就能够立刻办到! 明明就是办不到,难道让“士”和“徒”拿出所有家产去买甲胄,然后给破产掉吗? 晋君獳要顾及的是整个国家,哪怕知道某项改革会有好处,讲究的是把控缓急轻重,不是栾书想怎么搞就那样搞。 现在,晋君獳意气风发地在向众诸侯吹嘘,主要话题就是集中在楼令身上。 齐君无野实在忍不住,问道:“天下第二什么时候挑战天下第一?” 刚刚继位不久的宋君瑕,他因为继位不久的关系没有怎么说话,一听到齐君无野对晋君獳提问,不得不集中精力关注了。 宋国不可能真正屈服于楚国,一旦那样也就离被吞并不远。 问题是什么?宋国或许能够避免被楚国吞并,要命的事情是每每要损失惨重才扛得住。 在那种现实情况下,宋国极度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盟友,并且这位盟友的实力不能弱,起码要能够跟楚国争锋。 目下能够正面与楚国争锋的国家只有晋国,宋国自然盼着晋国快点行动起来,避免宋国假意屈服楚国变成了真。 晋君獳面对齐君无野的提问,反问道:“齐国不再捣乱了吗?” 重新又参与活动的鲁君黑肱乐了,并且没有忍住直接笑出声。 齐君无野瞪了一眼鲁君黑肱,然后对晋君獳尴尬笑了几声,说道:“马上就是亲家了,看你这话说的……” “那一天不远了!”晋君獳说的是继续与楚国争霸,视线转到楼令身上,说道:“寡人万般期待与楚子见面那一天的到来。” 宋君瑕听得精神一振,心想:“没白冒险!” 前一次,栾书派人召唤,宋国尽管刚刚损失惨重还是出兵了。 这一次,晋国邀请宋国前来“虫牢”会盟,宋国哪怕被栾书坑了一次,并且宋国名义上跟楚国是盟友,宋君瑕还是义无反顾地响应了晋君獳的邀请。 尽管那是宋国为了自身考虑做出的抉择,力挺晋国却是摆在明面的事实,不对吗? 晋君獳看宋君瑕脸色的变化,心里只能说门清。 宋国需要晋国,晋国一样需要宋国。 那样一来……,讲实话就是让郑国又变成了一个显眼包。 一场第一名归谁不存在任何疑问的竞技结束,众诸侯肯定要拿出彩头给第一名。 楼令也就收到了许多的赏赐,一般就是玉石之类。 第二名却是一根毛都没有,甚至根本没有诸侯召唤上台。 这件事情再次证明一点:谁都只记得第一名,没有人会去在乎第二名是谁。 “发了,发了!”楼令看到战车上摆满了盒子,里面放着玉石,哪可能不感到高兴? 老楼家是崛起了没有错,问题是时间还太短,封地里面没有找到玉石矿,长久以来真的没有多少玉石储备。 而一个贵族之家没有足够多的玉石,叫什么贵族,连想在战场上俘虏敌将都会显得羞涩。 羞涩什么?因为玉石的质量拿不出手啊! “好好存放,以后俘虏列国敌将用得上。”楼令进行吩咐。 楼见怔怔地说道:“拿诸侯送的玉石,俘虏他们的大臣?” 楼令直接就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事情不奇怪。 拿养由基来说,他的众多玉石中,不少也是诸侯之君的赏赐,一点不耽误他在战场上射杀列国战将或是进行俘虏。 在隔天,楼令不再参与竞技。 倒不是楼令觉得没有意思,纯粹是众诸侯认为要给其他人一个发挥的机会。 竞技活动一搞,搞了半个多月,期间楼令不再上场,等着会盟真正结束。 而在会盟没有结束之前,智首带着一批人踏上前往齐国的旅途。 怎么齐君无野还在“虫牢”这边,智首就去齐国?那是因为诸侯联姻需要走的步骤更多,确实让智首需要提前去齐国。 这一场会盟结束,众诸侯分别散去。 晋国的队伍将要进入周王室势力范围之际,晋君獳让大军停了下来。 “你去邀请宋君另行会盟。”晋君獳对韩厥说道。 韩厥直接在现场呆住了。 才刚分别,又邀请宋国会盟,有这么折腾的? 然而,晋君獳这么做自然是有用意的…… 第249章 果然要搞事 “才刚刚会盟结束,国君再次邀请宋国会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国君认为当前不适合与楚国争雄,想要用这种方式算计宋国?” “如果是这样,倒是国君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楼令只猜测晋君獳想要“逼反”宋国。 当前阶段的宋国比较虚弱,讲实话就是很难在晋国与楚国的争锋中出多少力气。 而晋国处在内忧比外患更严重的阶段,起码晋君獳迫切地想要想灭赵氏,栾书又在主持变革,无论从实际局面还是个别人的需要,委实不适合与楚国展开大战。 在不久之后,晋君獳派出去的韩厥回来了。 韩厥带回了宋国拒绝再次会盟的消息,向晋君獳请罪得到原谅。 “寡人本来想相助宋国,岂料会遭到羞辱啊!”晋君獳一副气愤的模样。 所谓主辱臣死,包括楼令在内的在场晋人,无一例外都是展露出了愤慨的态度。 晋君獳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做出吸了口气的动作,随后说道:“先回国!” 大军在当天开拔,耗时九天回到晋国势力范围。 回到晋国之后,没有抵达“新绛”之前,晋君獳就下令大军解散。 这代表家在附近的贵族可以带着私军回去了。 “现在离开才是真的傻……”楼令能够看出晋君獳在设局,想来其余人也能够看出来。 聪明的贵族,哪怕家乡就在附近,他们仍旧跟随晋君獳来到都城。 一些傻乎乎的贵族,他们却是真的走一路散一路,分别回去自己的封地。 很难说晋君獳会不会将那些半途离开的贵族记在自己的小本本,日后找机会一一收拾?以晋君獳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只能说极有可能啊! 回到“新绛”之后,楼令自然是住进自家的宅院。 “近期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楼令问道。 尽管楼见会将所发生的事件写信给楼令,碍于交通不便利的关系,很多信息等楼令拿到手,几乎是过时了。 “孟姬与赵氏冲突不断,有愈演愈烈趋势。” “四天前,赵氏与董氏爆发交战,双方各自死伤数十人。” “孟姬携带赵氏之主前去训斥赵同,听说赵同后面杀死一名家臣以及十来个仆人,家中亦是清理了许多破碎的陶器。” 楼令一听赵同杀死一名家臣,不由挑了挑眉头。 当前的家臣可不是家奴! 另外,哪怕是仆人,贵族也不会任意打杀。 在各个家族当家臣的那些人,他们不是贵族也会是贵族的后裔,甚至本家族健在而去大家族当家臣。 同为贵族的前提下,哪怕地位或实力存在差距,互相之间讲究的是留有情面,哪怕不想留情面也要顾忌当代守则,也就是“刑不上大夫”这一条规矩。 所以了,排除掉愤怒到失去理智,要不然谁会杀死家臣啊? 楼令问道:“那个被杀的家臣,怎么回事?” “听闻被杀的家臣是赵朔的死忠,训斥赵同肝胆孩视赵氏之主。”楼见清楚楼令想知道事情的是什么。 讲道理,目前只有六岁的赵武确实是一个孩子。 只不过,哪怕赵武是一个孩子,他却是赵氏之主,身为赵氏小宗之主的赵同不该拿赵武当真正的孩子看。 而“孩视”可不是赵同简单的将赵武视为一个孩子,说白了就是不当一回事,乃至于进行了藐视。 小宗之主藐视大宗之主,等同于臣子藐视君主,想要守护规则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受得了? 赵同敢那么对待赵武,除了认为赵氏要被公室借孟姬掌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赵武并没有行冠礼。 在封建时代,只有行冠礼才算是成年。 而行冠礼并不一定非要等到二十岁不可,遭遇到特殊情况为前提,完全是能够特殊情况来特殊对待的。 只是呢?赵氏哪怕是遭遇到特殊情况,没有特别到让只有六岁的赵武加冠的道理。 赵武没有行冠礼之前,尽管他的身份是赵氏之主,权力却是由母亲孟姬来代为行使。 如果赵氏众人服从的话,孟姬自然能够行使赵氏之主的权力,问题就在以赵同、赵括为首的众多赵氏族人本就对孟姬反感,别提赵氏察觉到晋国公室想掌控赵氏这一点了。 所以,以“上帝视觉”来看,赵氏的赵同和赵括一连串的行为好像是在找死? 然而,他们只是在避免孟姬掌控整个赵氏。 来到“新绛”休息了三天的楼令哪里都没有去,期间也没有跟谁进行交际。 这是楼令嗅到了危险,不想做任何行为来引起晋君獳的注意。 而在他们回到“新绛”的第四天,晋君獳派人通知众臣,要求他们在第五天入宫开会。 “寡人方才听闻郑军再次败给楚军。”晋君獳在进入议题之后没有任何前奏,直接讲出这个消息。 郑国在欺负许国。 许国派出使节前往“郢(楚国都城)”求援。 楚国响应了许国的求助,第一次扣押了郑国的两名重臣,引得郑国对楚国悖盟。 在“虫牢”会盟之后不久,也就是一个月后,郑军与楚军在许国的势力范围相遇,双方展开了交战,以郑军不敌楚军而落幕。 晋君獳看向伯宗,说道:“郑侯求援,寡人决议让你与阳大夫(夏阳)一同统兵南下,会合郑军、卫军以及伊洛、陆浑、蛮氏之戎,经由宋地前往许国。” 这个伯宗是郤氏的小宗之主。 突然得到任务的伯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个愣神之后赶紧领命。 另外那个叫夏阳的人,他却是没有在现场。 伊洛、陆浑、蛮氏并称“三戎”,他们的势力范围在周王室的西南方向。 以前三戎是诸夏的大麻烦,到现阶段却是消停了下来。 其实,三戎不止消停下来,他们多少有些被晋国给打服了。 “三戎?怎么会跟三戎一起南下?”楼令有点纳闷了。 秦国与白翟不是在勾结吗?结果被骂异类。 晋国要与伊洛、陆浑、蛮氏合兵,又怎么说? 晋国并不是与三戎结盟,用召唤小弟的方式让他们出兵而已,跟秦国与白翟结盟再平起平坐是两回事。 上一次,晋国打齐国的时候,三戎就已经派兵参战,只是表现嘛…… 现场很多人的脸色也就变得怪怪的。 “特别经由宋国再去许国?这是要寻衅宋国。只是……,南下兵力以三戎为主,搞什么?” 第250章 千人千面 晋君獳要搞事,任务却是没有落在卿大夫头上,连临时的卿大夫都没有派出去。 南下的主将是伯宗,他尽管是郤氏小宗之主,讲实话跟大宗的关系却有点恶劣。 军佐是夏阳?他是一名公族封君,只是公族的封君太多,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样的两个人成为组合统兵南下,南下的主力还是三戎的部队,是不是很有意思? 楼令看到多数卿大夫露出不解的表情,猜测晋君獳思考或下决断都没有与众卿大夫进行商议。 那些卿大夫的茫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或许不理解晋君獳只是因为邀请会盟,遭到宋国的拒绝,怎么想要立刻报仇。 在今年,晋国已经与诸侯进行了两次会盟,第一次郑国主动,晋国以赵同为代表跟郑国在“垂棘”展开会盟;第二次是晋国召集一众小弟,诸侯在“虫牢”进行会盟。 结果是什么?他们在“虫牢”刚刚会盟结束,晋君獳马上又邀请宋国单独进行会盟。 别看只是会盟,各方出动的人数并不少,哪怕没有展开交战,一应的人吃马嚼也要消耗极多的物资。 宋国跟楚国打得元气大伤,还被栾书坑了一次,前往“虫牢”会盟不止是在冒险,物资上的消耗也是极大,多少有些雪上加霜了。 在那种现状下,宋国即便不怕惹怒楚国,他们总不能因为会盟让自家的仓库见底吧? 那么,晋君獳为什么要表现出对宋国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只能说邦交舞台的一举一动没有那么简单,每一个决策都有其用意在内了。 “你还待着做什么?”晋君獳问伯宗。 现下已经进入冬季,难道要马上出兵,不是等来年开春? 伯宗只能站起来对晋君獳行礼,说道:“臣……去了。” 当然不是马上带兵出发,伯宗和夏阳都要回去封地集结私军,再跟伊洛、陆浑、蛮氏约好合兵的地点。 伯宗和夏阳回去封地需要时间,私军的集结同样需要时间,再等伊洛、陆浑、蛮氏带兵来会合,一系列事情下来怎么都要来年开春才可能抵达宋国了。 “君上,冬季征召,是不是……”栾书等伯宗离开大殿,才站出来提出异议。 所以,并不是栾书要阻止,纯粹就是做做样子。 谁都知道怎么回事,有些人都在暗中撇嘴了。 晋君獳对栾书说道:“岂不知用兵如火的道理?” 栾书做出苦笑,重新坐了回去。 这样一来,哪怕是马后炮,可是栾书履行中军将的职责,进行劝谏了啊。 晋君獳那句话却是有点在挖苦栾书不懂用兵,讲的……好像也是实话?只是以场合来讲,进行的事情是明晃晃的打压。 毕竟,栾书担任的职位是中军将。 一个不懂用兵的人,他却是担任中军将?这不是在搞笑,能够涉及到误国的高度了。 那期间,卿大夫在找人对视。 赵同与赵括在对视后,多少有些蠢蠢欲动,很快又熄灭了野心。 一门三卿的赵氏,卿位排序最靠前的也就赵同担任下军将,距离中军将还有四个座位。 前面有旬氏和范氏挡着,尤其旬氏占据着中军佐与上军将这两个职位,赵同和赵括再怎么自信,没有傻到一下子挑战范氏、旬氏和栾书的地步。 智首与旬庚互相对视,两人眼眸里有的只是担忧。 这些卿大夫后面又会出现眼神接触,仿佛能够使用脑电波交流那般,脸色方面有着微小的变动。 如果能够听到心声的话,众卿大夫的所想大概是:“这个国君心思太多,尤其不好伺候。” 自设立卿位以来,首个最没有排面和权威的中军将在今天诞生了。 因为晋君獳那一句评价,栾书以后别想轻易做主敲定什么军政决议,其余卿大夫不说藐视栾书,反正他们对栾书不会服气,晋国的众卿大夫此后极可能就要多事了。 估计不止一个人在思考晋君獳为什么要那样做,得出的结论基本会差不多。 无非就是一个没有多少权威的中军将更需要来自君权的加持,得不到其余卿大夫支持的中军将也无法与国君相抗衡,一国之君的权威将会显得更大。 晋君獳肯定要避免卿大夫进行抱团,做的事情可不是只打压栾书,对其他卿大夫也有动作,只是不像针对栾书那么明显。 在接下来的议题中,主要就是晋君獳在说话,其余人要是表现出走神之类,有宦官会专门提醒。 宦官提醒的不是晋君獳,他们像是专门盯着与会众人,搞得众人极为难受,心里肯定也觉得屈辱。 话说,不是有御史吗? 怎么不是由御史来维持朝议呢? 当前有御史,只不过这个官职是管理文书以及记事,跟往后的御史职权并不一样。 一场会议下来,每一个人都察觉到新的变化。 总体来说就是晋君獳变得更强势,对众臣的约束更强。 以往是由中军将来顶住君权的压力,担任中军将的栾书直接跪下,可不就造成当前的这种局面了嘛。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出了大殿。 来到广场附近,赵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栾书拦住,大声说道:“中军将何不自行请辞?” 突然间的这一幕让栾书有点措手不及,其余人也看呆了。 大家却是心里赞同赵同的举动。 一个不能为众臣挡风遮雨的中军将,只有国君会喜欢。 栾书先错愕,随后苦笑说道:“我立刻去谒见君上请辞。” 赵同直接愣住。他就是让栾书担负起中军将的其中一个责任,也就是顶住国君,并非是真的要栾书去请辞。 栾书倒是干脆,转身就往回走,一副真要去请辞的模样。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有人站出来劝一劝? 士燮就站了出来,追上栾书各种劝。 只是,栾书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坚决,说是愧对众人的期待,真干不下去了云云。 其余人都在冷眼旁观,又在旁观中用眼神交流,看着就是心思很杂。 郤锜面无表情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栾书,说道:“故作姿态,简直令人作呕。” 众人惊了! 栾书与郤氏不是盟友吗?作为郤氏之主的郤锜却当着众人那么说。 难道郤氏与栾氏解除盟友关系了? 了解郤锜的人,他们却是知道郤锜怎么想,直接表达出想法而已。 现在能够明白楼令为什么跟郤氏玩得比较多了吧?起码不会被阴了啊! 第251章 山雨欲来 郤氏的“有事说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代人几乎都是这般模样。 由于郤氏那种“有事说事”的风格,他们的这种风格当然会得罪人,只是历代晋君从未将郤氏当作威胁,因此也让郤氏一再获得壮大的机会。 到了晋君獳执政阶段,他暂时没有太表露出对郤氏明显的忌惮,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则是说不准了。 所有人只是暂时逗留,随后大多数人不再关注栾书的后续,闷头走出了宫城。 楼令上车将要离去,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韩厥。 “令大夫,可否移步一叙?”韩厥问道。 本来已经上车的楼令重新下来,他左右看了看,能够看到关注这边的人不少,或者说看到韩厥走近才注意到这边的人很多,心里困惑韩厥想干什么。 “可能有些冒昧,只是能够回答的话,请令大夫不吝告知。”韩厥先对楼令打了个预防针。 那一句话在楼令听来却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有些人,他们明知道会为难到别人,偏偏又去进行为难。 为难吧?其实也就算了,又要事先讲场面话,搞得别人不想回答好像变成犯错了那般。 韩厥现在就是在整这种情况。 “会盟期间,不知道君上与宋君可有私下会面?”韩厥问道。 问这个? 楼令诧异说道:“我虽然是君上的戎右,并没有时时刻刻陪同身边。我在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君上与宋君私下会面。” 韩厥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像是在呢喃那般,说道:“那不应该啊……” 到这里,是不是该换成楼令提问韩厥为什么会有那种困惑了? 楼令偏偏不,说道:“没有其它事情的话,令……” “稍等。”韩厥看出了楼令的抗拒,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他一脸正色地说道:“近来有不少关于令大夫的谣言,还请一定重视!” 这件事情?楼令有在派人查,查到了一些信息。 谣言的源头就从“新绛”外传,一些信息显示乃是宫城中人的手笔。 楼令查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再继续查下去,怀疑目标放在晋君獳与孟姬身上。 如果说谁最有动机,看上去像是晋君獳。 然而,根据孟姬近来的所作所为,不能排除孟姬为了达到什么目标去干那种事情。 那些谣言不止是在离间楼令与郤氏,其实有过接触的家族都在离间范围之列,只是楼令与郤氏接触最多的关系,看上去像是专门在离间楼令与郤氏。 因为线索到了散播谣言的人是宫城中人的原因,老实讲要是孟姬所为,真就令人搞不懂为什么要那样干了。 毕竟,楼令接触最少的家族是赵氏,再来是楼令也就受命去帮过孟姬的忙,楼令不可能投靠到孟姬麾下为之效力。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莫名其妙,根据一些线索根本猜不到对方为什么要那样干,需要一直等到尘埃落定才会清楚前因后果。 楼令注视着韩厥,行礼道:“请新中军将教我。” 既然韩厥主动找过来,必然是有其目的。 且先不管韩厥是抱着什么目的,他已经展示出了主动性,不可能没有后续。 韩厥走近了握住楼令的双臂,低声说道:“若有一天厥请令大夫相助,还请令大夫不要推辞。” 楼令对韩厥先开出价码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世界上除了爹娘,没有谁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这个是世间真理。 所以,那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显得极其有道理了。 楼令先迟疑,随后重重点头,等着韩厥透露出一些什么。 “出我之口,入之你耳,决不可使第三人得知乃我所说。”韩厥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周边五米之内没有其余人,附耳说道:“是君上授意孟姬行事。” 说完,韩厥原地倒退了两步,站在原地对楼令笑了笑,转身迈步离开。 楼令站在原地注视韩厥远去的背影,皱眉看着仍旧在注意自己这边的那些人,心里想道:“韩氏是公族,确实是更容易打听到一些消息。只是……,事关宫城秘事,韩厥为了一个承诺就向我透露了?” 到现在,楼令还是对韩厥今天这么干感到困惑不解。 不是什么困惑,主要是楼令听说韩厥对赵氏有感恩心态,讶异韩厥怎么会向自己透露孟姬在干什么。 楼令所不知道的事情是韩厥感激赵朔这位已经故去的赵氏之主,不代表韩厥对孟姬的感观能够有多么好。 在楼令重新回到自己战车不远处,看到旬庚竟然在边上一副等人的样子。 “令?”旬庚等得就是楼令,不提韩厥邀请楼令去哪说话,又是说什么的事情,招呼楼令走近一些,说道:“你别在都城待了,即刻赶回封地。” 要是旬庚的脸色严峻一些,说话的口气再严肃一些,多少会将楼令吓唬到,以为谁要对老楼家动手了。 “另外,近期别再跟狐氏联络!”旬庚算是给了一个很正式的警告,能够领悟多少全看楼令的脑袋瓜子了。 说完之后,旬庚也不等楼令回应,摆了摆手自己离开。 楼令愣在原地一小会,上车之后让追好好驾车,自己则是在捋头绪。 一直回到家宅,楼令想越多越迷惑,洗了个澡之后,脑子因为洗了头发的关系,倒是变得清醒了不少。 “所以是因为楼氏跟狐氏联系频繁,牵扯到了赵氏,随后又让孟姬察觉到赵氏可能对楼氏做点什么才放出谣言?” “问题是……,谣言也只是让我必须避嫌,不再跟各个家族接触得太频繁,孟姬……或国君能够因此达到什么目的?” 楼令摸了摸头发,手刚接触到后脑勺的头发,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家主,丽氏之主求见。”楼冰过来进行禀告。 楼令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心想:“刚才还在想国君或孟姬想干什么,丽氏马上来了。” 楼令当然不能披头散发去见丽蒲后,要不然会显得很不尊重人,需要束发再穿得正式一些,也因此拖了一些时间。 “令大夫。”丽蒲后看到楼令的头发是湿的,赶紧说道:“打扰了,只是君命难违,还请见谅。” 楼令笑着说道:“我与蒲后何必有这般见外的话?” 不等丽蒲后说话,楼令又接着说道:“幸亏蒲后大夫今天过来,要不然明日我就回去封地了。” 丽蒲后一个愣神,随后笑着说道:“令大夫明日恐怕是走不得了。” 楼令心想:“难怪中军佐让我即刻回去封地,原来即刻是一会都别拖的马上走……” 第252章 她真的疯了 楼令头发没有完全干就随丽蒲后来到宫城。 在之前进入宫城的时候,楼令到了城门处就发现守卫多了很多,他这一次再来甚至发现气氛方面有些紧张。 “不久前,下军将去‘下宫’……”丽蒲后停顿了一下下,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闹了一场。” 下军将便是赵同,他之前就跟孟姬有许多矛盾,没想到竟然进展到敢在宫城内大闹了。 楼令讶异丽蒲后怎么会给自己透露那样的消息。 只见丽蒲后又神秘兮兮地说道:“君上召唤令大夫入宫,当是与赵氏有关。” 这个就让楼令更迷惑了。 讲道理,不止楼令几乎跟赵氏众人没有接触,连楼氏跟赵氏也没有什么层面上的交集。 如果说楼令牵扯到赵氏的什么事情之中,也就孟姬临盆之前去当了一段时间的保镖。而那个时候赵朔还健在,只是楼令接的是来自晋君獳的命令,服务的对象则是孟姬这位国君的妹妹。 所以,哪怕楼令与赵氏有过交集,其实就是因为晋君獳的委派,服务的对象则是孟姬。 楼令被引领着来到一处院子,没有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孩童的嬉闹声。 因为生产力限制,再加上晋国之君不追求享受的关系,宫城里面也就议事大殿有青砖青瓦,其余的建筑物大多为茅草屋。 当前的诸夏没有林园文化,也就是不存在什么花园,即便是一国宫城看去就是那么的朴实。 至于雕梁画栋之类,茅草屋的建筑物,怎么进行那么多操作呢? 院子没有门,入口自然也就没有月供门,只是一条直通的小道。 楼令走出一个拐弯处,一眼就看到了草地上正在玩耍的几名孩童,晋君獳与孟姬则是屈膝跪坐在一旁的毯子上看着孩童进行玩耍。 “令大夫自己进去吧。”丽蒲后就站在拐角处。 楼令再次对丽蒲后行了一礼,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令大夫。”孟姬看到楼令的时候已经站起来,行了一个福身礼。 楼令回礼致意:“见过翁主。” 为什么不是称呼“夫人”呢?因为当前只有一国之君的妻子够资格用“夫人”这个称呼。 而“翁主”这个称呼一直流传到西汉,它原本是诸侯的嫡出女儿的称呼,后面变成诸侯王女儿的称呼,到东汉却不再有人称“翁主”了。 晋君獳只是看了一眼楼令,很快将注意力重新转到那群孩童身上。 这让楼令意识到今天主要是来见孟姬了。 “令大夫请坐。”孟姬邀请楼令到了一个有座位的地方。 这个地方还挺讲究,两张案几相对,互相之间间隔约三米,上面已经摆了汤水与水果,甚至连当下极少见的蜜饯都有。 目前能够提供甜味的食物太少太少,蜂蜜还是作为战略物资,哪怕一国之君都无法每天品用。 特别制作的蜜饯被人视为够得上人间美味的级别,小国之君想吃都吃不到。 孟姬坐下,指着一个正在奔跑的孩童说道:“那是庄子的孩子,武。” 庄子?别误会,不是庄周梦蝶的那位“庄子”,他还要两百多年才会出生。 赵朔病逝之后得到的谥号便是“庄”,以当代的习俗会加一个“子”字,谥号全称便是:赵庄子。 因为赵朔是这个谥号,不出现孟姬被赵氏革除的事情,她死后一定是被称为“赵庄姬”了。这个“姬”就是姓,不是指“女人”、“美姬”之类。 而“姬”涉及到女性专门指女人,那是北宋将“公主”改称为“帝姬”之后的事情了。 赵怂家的帝姬下场极惨,不止被金人用“牵羊礼”对待那么简单,一群帝姬没有走完路基本被玩死、玩残,到了地头成为大肚婆,压根不知道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反正就是某金人。 楼令要庆幸不是穿越到两宋。 讲实话,谁穿越到两宋都不好使,原因是由于“五代十国”的影响,搞得后面的“有志之士”基本都一个样,谁想改革……尤其是重视武人,可以说是在跟整个社会作对,不可能干成的! “令大夫。”孟姬亲自给楼令酌了一碗热汤,倒是没有递到手上,仅是放在案几上都是一种不平常的礼遇。 面对这种情况的楼令心里一沉,只是不好在脸色上表现出什么来。 “转眼间,这么大了。”楼令说的是赵武。 赵武在出生后不久就被孟姬带着到“下宫”生活,他好像还一次都没有出过宫城? 讲一句天大的实话,换作楼令是赵氏的人,他也不会喜欢赵武,再对孟姬产生极大的厌恶感。 那叫什么事?明明是赵氏之主,结果赵氏族人难得见赵武一面,再有孟姬不断染指赵氏的权力,怎么可能不让赵氏众人产生极大警惕心。 “关于令大夫的传言,是我让人传的。”孟姬回去坐好,讲了这么一句。 楼令这一次没有假装,完全是真的给愣住了。 孟姬又说道:“我是在救令大夫啊。” 楼令:“……” 心中无语的楼令看了不远处的晋君獳一眼,再看向孟姬与之对视。 孟姬做了一个掩嘴而笑的动作,轻笑几声,满是赞叹地说道:“令大夫果然厉害,一下子就懂了呢!” 可以说的话,楼令会讲:窝冬泥马! 不过,楼令倒是真的有些懂了。 孟姬的一应作为都是出自晋君獳的授意。 而晋君獳那样做,摆明就是希望楼令别跟那些大家族牵扯太深,希望楼令可以专心为一国之君效力。 以时代背景而论,专心为一国之君效力的人,他们就是“家臣”的性质。 如果是在大一统王朝,能够当君主的家臣,很多人会笑得咧开嘴。 问题现在是春秋时代,任何人没有背后的家族,基本就属于屁都不是。 有能力的话,谁都想的是发展壮大自己的家族,才不是什么为国效力。 当一国之君的家臣?丽氏就是例子,前两代人或许会很风光,日子也过得挺美,后面却要变成“家奴”的角色与定位了。 楼令才不愿意当什么家臣。 只不过,楼令也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不知道君上有什么需要令效劳的地方?”楼令问孟姬。 孟姬却是又开始掩嘴在笑,越笑越大声,乃至于逐渐笑得放荡与疯狂。 “……,???”楼令看着孟姬,多少有些心里发毛:“这人疯了!” 第253章 以为自己是谁? 楼令是真看出孟姬有些疯了。 只不过,看一看再想一想孟姬的人生,她不疯才怪。 以为赵朔愿意娶孟姬吗? 打从一开始,赵氏就不是那么同意这个婚事,后面还是赵盾想开,才有了赵朔与孟姬的结合。 楼令听到了一些传言,大多传赵朔与孟姬在婚后很恩爱。 当然了,赵朔与孟姬恩不恩爱,谁又真正了解呢? 也许是人前恩爱,到了关起门来互相之间连个笑脸都不给。 楼令有在赵氏那边待一个多月的经历,倒是亲眼看到赵朔与孟姬比较相敬如宾。 只是吧……,夫妻过日子,过得相敬如宾的话,其实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考虑到赵朔无法生育,极可能病到连夫妻生活都无法做到,两夫妻除了相敬如宾,还能够再怎么样? 结过婚的人一定知道一个事实:婚前男人如虎如狼;婚后就该是女人如狼似虎。 一旦丈夫无法满足妻子?只能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生活也必将有更多的吵吵闹闹。 换作丈夫能够满足妻子?自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一个有丈夫等同于没有的女人,能够忍住不红杏出墙已经是一位好妻子。 谁都知道赵氏的很多人不喜欢孟姬,尤其是赵朔病故之后,赵同、赵朔、赵旃屡屡与孟姬爆发冲突,后面赵旃退出那些纷争,可是赵同和赵括却闹得更凶了。 关于孟姬与赵婴齐乱来这个传闻,它就是赵氏内部传出去,再搞得人尽皆知。 孟姬有没有跟赵婴齐乱来?传闻广播之后,哪怕并没有那么一回事,世人却将认定一定有一腿。 本身矛盾重重,再有那种传闻从赵氏内部传出来,偏偏孟姬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同时赵武是谁的孩子根本没有手段进行验证。 赵氏那边一直作贱孟姬,还有晋君獳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这位妹妹,孟姬被逼疯……,是不是就不那么令人感到意外了呢? 那越来越尖锐的笑声,逐渐变得恐怖。 这时候,晋君獳走了过来。 楼令看到走近的晋君獳自然是站起来行礼。 孟姬还在继续笑。 楼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看到孟姬看向晋君獳的一刹那眼神中含有怨恨,只是很快那种怨恨就被收敛了起来,重新恢复一种病态。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只要女人的样貌不是特别难看,一旦显得病态,能够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美。 晋君獳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孟姬刚才一闪而过的怨恨?他不悦地对孟姬说道:“你去照顾孩子。” 好歹是翁主,对吧? 臣下在场那样笑,姿态还显得放荡,简直是丢尽了公室的脸面。 “是呢,我该听你的。”孟姬缓缓站起来,临走前还对楼令笑,随后踉踉跄跄离开了。 “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晋君獳在警告楼令别外传吗? 楼令很配合地说道:“臣方才在走神,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晋君獳坐到了孟姬之前的位置。 尽管当代君臣可以坐着一块聊天,晋君獳坐下之后,楼令却不再坐下去了。 “你坐。”晋君獳满意楼令的恭敬,脸上有了笑容。 楼令没有矫情,更没有所谓的坐半个屁股。 现在没有凳子,怎么坐半个屁股? 不过,楼令屈膝跪坐之后,至少要把腰杆挺直以示尊重,要是屁股太高就变成跪姿了。 讲一个天大的事实,楼令真的不习惯屈膝跪坐,好些年下来才算适应过来。 那么,楼令有“发明”凳子、椅子之类吗?指定是有,但是并没有外传,包括拿出去卖。 以为古人都傻,不知道坐着舒服,屁股高的坐姿会更舒坦吗?并不是的! 没有凳子或椅子,总有可以抬高屁股坐的位置,谁坐还感觉不出区别,是吧? 事实是什么?凳子、椅子之类很早就有了,轮不到穿越者去“发明”或“创造”。这几乎跟穿越者回去古代,要教“古人”怎么进行烧烤一样,压根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远古时代的智人就在吃烧烤,到了商周就知道加调料更好吃,该没有的调料就是没有,除非穿越者有空间带过去,要不然烧烤还用得着他们教? 至于本就存在的物件,它们为什么没有普及开来?那是因为礼仪制度的存在。 李唐开始大范围使用凳子,还特别叫“胡凳”之类,纯粹就是像是春秋、战国、西汉、东汉有双边马镫和马蹄铁那样,完全是被影视作品给误导了。 而李唐开始大范围使用凳子,简单的就是由于南北朝时期中原被胡人霸占,很多“古礼”不再被重视,再来是因为李唐也不那么讲究了而已。 楼令真的在走神了。 那是因为晋君獳坐下之后什么话都不说,光面无表情地看孩童嬉闹或看蓝天白云。 大约过去一刻钟,楼令坐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孟姬带着赵武过来了。 “令大夫!”赵武有模有样地对楼令行礼。 楼令认真回礼,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武,想了想说道:“赵孟有礼了。” 历代的赵氏之主都称赵孟,不属于一个人的专属昵称。 这点也是赵氏有别于其他家族的地方,其余家族的大宗之主一般称“伯”,再用伯、仲、叔、季去进行排序。 因此,赵氏多多少少是带着一些异邦的风格,他们本身确实也在一段时间内与白狄频繁通婚,血脉里有白狄的血统。 晋君獳可算开口,说道:“令,你可以时常来与武走动。” 站在一旁的孟姬开始点头,一副楼令是该常来的表态。 到现在,楼令已经基本搞清楚怎么回事了。 想来应该是晋君獳已经准备对赵氏动手……,至少是对赵同和赵括动手,会不会动赵旃则是不太确定。 楼令见晋君獳没有要再讲话的意思,站起来笑着对赵武说道:“我教你射箭?” 四岁的孩童,怎么射箭? 那是不了解春秋时代的风俗,贵族家的孩子到三岁会举行“射礼”,也就是大人用道具带着孩子搞一种形式。 而“射礼”到西汉变成孩子周岁会办,并且是从春秋时代贵族家庭,演变到全民有没有条件都会做的一种风俗。 赵武是谁?他又住在哪里?怎么可能会没有玩具,其中必然包括孩童用的弓箭。 楼令带着赵武去玩耍,态度已经表达到位了。 原地远远观看的晋君獳和孟姬,他俩却是完全没有交流…… 第254章 等待最煎熬 楼令一直在宫城待到接近傍晚才离开。 “赵武……,赵氏孤儿的主要主角,他从出生之后,人生剧本就被写好了吗?” “程婴呢?有没有这个人……” “有没有屠岸贾这个人呢?晋国有一个屠氏吗?” “至少我所知道的司寇目前是赵同,不出意外日后就是韩厥。” 在晋国,司寇一般是由下军将或下军佐来兼任。这个已经成为既定的制度之一,轻易不会改变了。 回到家的楼令换了身穿起来舒服点的衣服,用餐的时候,时不时就走神一下。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对楼令来说比较玄幻,他跟赵武非亲非故,搞不懂晋君獳怎么会有点要让他为赵武保驾护航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我的宗族几乎没人,哪怕成为杞国公族后裔也不存在背后的助力,再来就是跟郤氏、旬氏、范氏都有牵扯?”楼令心想。 楼令能够肯定的是晋君獳早就为赵氏写好了剧本,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赵朔就是为了渗透赵氏,甚至为了让赵氏听话在宫城内建了一个“下宫”给孟姬居住。 孟姬住在宫城的“下宫”之内,孩童状态的赵武随母亲,一样住在“下宫”。 那是不是很方便晋君獳对赵武进行塑造? 晋君獳一定也知道被自己把持的赵武很难被赵氏众人所接受,那么就灭一次赵氏,再让赵武光复一次赵氏便是。 正好当代的赵氏之主英年早逝,别出的赵同、赵括和赵旃都不得人缘,或者说他们得罪的人太多,有人带头就一定是赵氏被围攻的局面。 经过清洗的赵氏必将变得更加“纯洁”,并且政治声望仍旧会存在,届时不止晋君獳可以利用赵氏的声望,三代内的晋君都能够对赵氏进行更容易的把控。 当然了,那些都是楼令自己的猜测,不一定就是正确。 “家主,明日启程返回‘平陵’吗?”楼冰低声进行提问。 楼令看过去,沉吟了一下下,说道:“尽管君上没有明说不能离开,但是我短期内恐怕是走不脱了。” 楼冰有读书,不再懵懵懂懂,说道:“国内又要不太平了?” 关于这点,或许只有赵氏陷入局中茫然不知? 多数家族早就察觉到了晋君獳的意图,纷纷在暗中进行了准备。 猜测晋君獳想做什么的那些人,包括感恩赵氏的韩厥,像是没有人警告赵同和赵括那般。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赵同和赵括多么不得人心了。 另一方面,赵氏正统在“下宫”,哪怕各家族认为晋君獳那样做不对,能够瓜分赵氏让自己获利的前提下,谁都选择了无视。 “我们该做什么准备呢?”楼冰觉得楼氏也该有所准备。 楼令很为难。 不是为难要不要参加到盛宴之中,为难的是把握好分寸。 然后,楼令要是担任“保护者”的角色,很多事情会变得不好做,乃至于有可能需要直面那些围攻赵氏的家族。 “这就是晋君獳为什么要放出关于我的那些谣言,事先让我感到忌惮,再让那些家族不敢亲近。”楼令心想。 这种人生被写剧本的事情,谁遭遇到都不会开心,只是有没有那个能力或实力去抵抗而已。 楼令明显无力跟晋君獳较量。 现在,楼令需要做的事情是在被控制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让楼氏能够在这一次动荡中获利。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之际,伯宗与夏阳在春播之后率军南下。 他们跟“三戎”的合兵地点选在了“滑2”这个地方。 多方的会合一直拖延到临近夏季,随后大军穿过郑国的势力范围来到宋国与郑国的边境处。 在这一段时间里,晋国内部跟往常的变化不大。 赵同、赵括还是一再招惹公族封君,他俩与孟姬的冲突也一点不少,其中包括强烈要求将赵武接回“赵”地,孟姬自然死扛不允,晋君獳则是一点态度都没有展露。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之内,楼令与韩厥的接触变多,两人从泛泛之交进展到成为朋友的程度。 在交往的过程中,楼令发现了韩厥这个人的特点。 该怎么说呢?韩厥的性格比较冷,讲得更清楚一些就是不想沾事。 不想沾事的韩厥却在赵氏的事情上表现出很大的积极性,不免让楼令感觉到了韩厥在人格上的矛盾。 “武会射箭了?”韩厥在观看远处的风景。 楼令闻言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如果能射出去,算是会射的话。” 四岁的孩童讲会射箭,是不是有点在开玩笑? 这里却是韩厥在表达对赵武的关注。 韩厥将视线收回来,注视着楼令,严肃说道:“下军将与新中军佐变得更加猖狂了。” 是啊,赵同与赵括确实是越来越猖狂了。 他俩的那种猖狂完全就是建立在晋君獳的刻意放纵之下,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几乎将贪婪的方式各自展示了一遍。 而孟姬除了死扛着不让赵武被接去“赵”地之外,其余事情上面表现出无法跟赵同、赵括抗衡的模样,导致赵氏的大权几乎落在了赵同和赵括的手中。 他俩聊着,不久之后两个家族的人前脚后脚过来通知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就是南下的军队入侵宋国遭到激烈抵抗,伊洛、陆浑和蛮氏三戎损失惨重,伯宗与夏阳不得不率军退出宋国,目前正在撤军回国的路上。 得知这个消息,无论楼令还是韩厥都没有感到一丝丝的意外。 之前,晋国的中军南下,面对郑国都无功而返。 轮到伯宗和夏阳统帅一支“编外”部队南下,行动目标还是不弱的宋国,哪怕宋国正处在虚弱状态,真不是那种“编外”军团所能够随随便便撼动的。 “回去?” “回。” 到了“新绛”场内,楼令与韩厥分别。 回到家中的楼令喊来楼冰,吩咐道:“派人回去,问问部队的训练怎么样了。” 楼冰心里诧异:“关于私军训练的事情,不是三天前才禀告过吗?”,嘴里肯定是应道:“我当即派人回去询问。” 那并不是楼令忘记三天前才得到汇报,纯粹就是一种紧迫感袭来,心态方面出现改变,显得更急切了! 楼令越来越有些看不懂局势。 有些时候,看着像是晋君獳马上就会动手,结果很久之后没有动静。 “到底是近期,还是什么时候?” 指的是什么事?当然是发动灭赵之战啊! 第255章 不纯粹的下场 晋国竟然连郑国和宋国都打不过了?那当然不是。 连续两场战事的失利却是一种事实,列国不免要对晋国产生小觑的心态。 晋君獳以这样的方式让楚国降低警惕,不好说到底合不合适,日后又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晋国连续两场对外战争失利的代价已经开始在显现,其中包括智首在齐国得到的待遇下降,一些诸侯不再给晋国进贡。 面对这样的局面,晋君獳的君主威严是不是也会下降? 在“新绛”的楼令并未发现有人敢对晋君獳的君权发起挑战,相反包括卿大夫在内的众人,他们对晋君獳的畏惧在不断加深。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都用上了,发现这一点的人,怎么可能不畏惧国君啊?”楼令今天又被召唤进入宫城,暂时没有见到晋君獳,倒是在宫城内看到了赵旃这位新下军佐。 当下,赵旃或许应该称呼为邯郸旃? 那是赵氏跟没有宗主一般,大小权柄被小宗的赵同和赵括瓜分,邯郸旃察觉到危险想要脱离赵氏进行风险规避。 赵旃看到楼令似乎感觉到意外,尤其是楼令被引领着来到这间室内。 两人平时有过交际,只是真没有正儿八经的接触过。 当然是楼令先见礼。 邯郸旃迟疑了一下,进行了回礼。 之所以存在迟疑,主要是上对下可以不用回礼。 只不过,邯郸旃拿捏不了楼令的定位,近期也想能够多低调就多么低调。 他们见礼之后,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话可以说,室内安静久了不免会让气氛显得诡异。 楼令压根不想跟邯郸旃建立什么交情,相信很多认识邯郸旃的人都是相同的想法。 不止是因为邯郸旃在与楚国关键一战中坏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竟然想背离赵氏! 什么叫宗族? 姬周又是以什么为核心在进行统治? 姬周就是以宗族方式在统治天下,个人没有宗族重要早就深入人心,类似的思想还会往后传承至少两千四百年,乃至于更久远之后。 封建时代进行连坐制度,无非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一个宗族内部因为一个人发达,多多少少会因此而受益;一旦某人出了事,清算整个宗族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毕竟,哪有光占便宜,不承担后果的事情? 哪怕是没有占到便宜,仅仅有血缘关系被祸及?纯粹是统治阶层为了进行震慑。 在春秋时代,不是没有发生过小宗背离大宗,乃至于小宗取代大宗都发生过几次,其中就包括晋国的“曲沃代翼”事件。 只是,什么时代都有“又当又立”这么一回事,自己做没做到不会看,做出相关的要求本来就是为了限制他人。 “司马。”邯郸旃估计是觉得一直没有交流不合适,唤了一声。 楼令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在想:“不止一个人称呼我为司马令了,不会我以后变成司马氏吧?我可不要啊!” 如果楼令就此以后一直担任司马一职,还真的极可能变成司马氏。 邯郸旃笑着问道:“司马与中军将一直在商谈制定军律,可有什么进展?” 其实,楼令所能够想到又该写的内容已经全部写出来,只是没有一次性全部交给栾书,以那么一段时间挤出一点的方式,断断续续向栾书提交成果。 这可不是楼令在混“工时”这么一回事,纯粹不想显得过于惊世骇俗而已。 楼令简单地介绍军律的制定相关,听得邯郸旃频频点头。 这一件事情说完,两人又陷入安静。 讲道理,该是楼令没话找话才对。 奈何就是楼令明确知道邯郸旃现在的处境,哪怕猜测出晋君獳后面会重用邯郸旃来在赵武掌权之前收拢赵氏的残余力量,还是让楼令根本不想干“烧冷灶”这种操作。 一直等啊等的,他俩等来了孟姬与赵武。 邯郸旃看到来的是孟姬与赵武,非常明显地怔住了。 楼令已经在行礼。 “令大夫。”赵武像是无视了地位更高也是亲戚的邯郸旃,快步走到楼令边上,喊道:“今天射箭吗?” 再怎么样,楼令都有“天下第二”的名头,要是能够让他亲自教导射箭,谁不愿意呢。 当然了,楼令与赵武并不是师徒的关系。 孟姬倒是有意让赵武拜师楼令,事情被晋君獳给搅没了。 晋君獳有他的考虑。 “射箭?好啊。”楼令也不等孟姬反应过来,牵着赵武的小手走了出去。 孟姬先愕然,随后笑出声来。 “是个狡猾的。”孟姬看着楼令的背影说道。 邯郸旃是想远离危险,不代表没有将自己视为赵氏的一份子,严肃地对孟姬说道:“还请主母庄重。” “在你们眼里,我无论做什么都放荡。”孟姬说着开始冷笑。 邯郸旃做出一个深呼吸的动作,随后说道:“君上呢?” “你以为君上召唤你过来是为什么?”孟姬说道。 邯郸旃霍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却是又返回座位坐回去,看得孟姬又笑起来。 孟姬笑够了,说道:“你回‘邯郸’去吧。” 邯郸旃脸色已经铁青,只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站起来就走。 “哈哈哈!!!” 走出门外的邯郸旃听到孟姬越来越放肆的笑声,做了一个甩袖的动作,分别看了不远处正在射箭的楼令和赵武一眼,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毫无疑问,邯郸旃今天受辱了。 可是,邯郸旃也知道自己应该已经安全,认为是值得的。 邯郸旃的想法是建立在为宗族考虑的层次上,知道晋君獳要对赵同和赵括动手,自以为邯郸氏存在就能够保证赵氏的延续。 这大概就是一种“吃亏即是福”的体现? 只是……,对于当代的贵族来说,邯郸旃今天所遭受的无疑是奇耻大辱。 以邯郸旃的隐忍,大概也是有小宗代大宗的想法? 只不过,看着像是邯郸旃没想到晋君獳为什么将赵武安置在“下宫”这一层? 待在外面的楼令当然看到邯郸旃离开,哪怕离得有些远,还是能够看出邯郸旃的状态很不好。 “他的事情完了,我的呢?”楼令收回视线,转到射箭射得有模有样的赵武身上。 比较离奇的是后面孟姬并没有对楼令提什么要求,乃至于根本没有讲今天的召唤是为了什么。 这一点就该楼令自己去领悟了。 “纯粹让我来看看下军佐的下场,算是一种警告吗?” 对此,楼令只有“呵呵”这个感悟。 第256章 开始了! 很快,时间来到了当年的秋季。 这样算来,楼令待在“新绛”仅仅是时不时进入宫城教赵武射箭,其余事情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得知楼令的情况之后,郤氏、旬氏、范氏都减少了与楼令的交际,尤其是核心族人决不轻易与楼令见面,有所往来也只是家臣或普通族人的层次。 当前的晋国笼罩了一层名叫“诡异”的巨幕,甚至到了赵同和赵括都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 “下军将与新中军佐来都城了?”楼令在某天得到这个消息。 此前,赵同和赵括没有在“新绛”待着,他们一个待在“原”地,另一个则是到处转悠。 楼令更知道这一次赵同和赵括来为什么到“新绛”来,晋君獳用的是商议赵武什么时候回去“赵”城的名义。 作为赵氏当前的实际掌控者之二,事关赵武什么时候回去“赵”城居住,赵同和赵括不能不来。 有一点能够肯定,晋君獳派去召唤的人不可能同一时间段见到赵同和赵括,一定存在时间差,赵同和赵括绝对是经过联络,两人相邀在同一个时间点赶到都城,才有了联袂入城的一幕。 “他们带来两个‘旅’的私军?”楼令问道。 楼冰先给予答案,随后又说道:“臣正要禀告家主。根据家主指派,我们派去的人在十里外探查到约两个‘师’的赵氏私军。” 楼令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倒不是楼令被两个“师”规模的兵力吓到,他被吓到的事情是,赵同和赵括在找死。 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有相关规定,不是出战为前提之下,任何贵族不得携带一个“旅”以上的私军接近都城。 赵同和赵括倒是没有带来超过一个“旅”的私军在都城外驻扎,他们还自以为聪明的将多出来的兵力安置在十里之外,问题在于他们要么连护卫之外的兵力都不带,一人带了一个“师”又一个“旅”算什么事。 他们这样做,不等于是在告诉晋君獳:“俺已经知道你要对俺们不利了噢!” 这种操作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智障! “准备一下。”楼令站起来走向兵器架,一边说道:“备好车马,再派人联系旬氏与范氏,告诉他们下军将与新中军佐回来都城的消息。” 相信旬氏和范氏也一直在关注事态,一定知道赵同和赵括来到都城的消息。 楼令再特地派人去通知旬氏与范氏,无非就是看在姻亲的份上,进行一种提醒,只要旬氏或范氏真的在关注事态发展,一定能够领会楼令为什么要特别派人过去通知的用意。 尽管知道不该问,楼冰还是问道:“不用派人去郤氏那边吗?” 本来楼令是应该派人去郤氏通知,只是一想到郤锜的性格,派去的人不讲清楚因由,一定会让郤锜厌恶;一旦楼令派去的人说晋君獳要对赵氏动手,无论晋君獳到底没有动手,楼氏这边一定要出事。 所以,楼令权衡之后干脆决定不派人去郤氏了。 正如楼令所料的那般,在赵同和赵括入城之后,宫城来人告知晋君獳的召唤。 “我离开之后,家中大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楼令对楼冰进行吩咐。 在临出门之际,楼令又说道:“立刻派人去‘平陵’与‘吕’,让你们主母下达征召令。” 楼冰严肃应道:“唯!” 以往,楼令去宫城的时候携带多少人,今天并没有在随行人数上进行增加或是减少。 他们抵达宫城广场之前,楼令得到了来自旬氏和范氏的回应。 两个家族的回应很简单,只是表达他们知道。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一点,晋君獳要对赵氏动手果然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令大夫。”丽蒲后宫城门等待。 楼令要下车。 丽蒲后却是说道:“君上特许,令大夫可乘车直达‘下宫’。” 楼令看向了身后的随行护卫。 丽蒲后先点头,又说道:“同去。” 那么,楼令带来了多少护卫? 其实数量也就三十人而已。 进入第一道宫门,里面的情况跟往常没有两样,该是有多少站岗,值岗的兵士依旧是那么多。 只是吧?楼令有一个发现,平时来往穿梭的寺人或是宫女,今天一个都没有看到。 “细节往往决定了胜败,显然国君与孟姬没有意识到这点。”楼令当然不会去提醒晋君獳或孟姬。 楼令这一次过来,行事的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晋君獳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去做命令之外的任何事情。 在“新绛”的宫城,它一共有十二座宫门,哪怕是进入宫城里面,其实都还要至少经过三道宫门才会抵达核心区域。 那个“下宫”位于宫城的偏南位置,算起来是一个夏凉冬暖的所在区域,周边的建筑物也比较少。 说是“下宫”这种名字,其实它更像是一个别院。连带院子本身,占地规模约是五百平左右。 楼令过来之后,有宦官将他带进去。 “君上在里面吗?”楼令问宦官。 宦官只是看了楼令一眼,没有给予答案。 这名宦官将楼令等人带来一个大厅,孟姬和赵武早在里面等待。 “令大夫,今天练箭吗?”赵武看到楼令,好像就只知道射箭? 这个跟楼令掌握分寸有关。 楼令哪怕是想结交,心里也清楚现在对赵武再怎么好,年幼的赵武根本就记不住。 人要记事?应该是从六七岁开始,并且印象要极度深刻才能记到长大成人。 可以将一件事情更容易记住,几乎要等十三岁之后。 所以了,很多外公外婆在外孙小的时候对其很好,过上几年不再见面,等到老人过世那一天,外孙对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印象,只剩下“外公”或“外婆”这么一个称呼。 因为那样,才会有外公外婆再疼外孙也是白疼的说法。 楼令没有回应赵武,行礼过后问孟姬,道:“君上有什么吩咐?” 今天的孟姬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那种不一样很难说清楚,只能说是楼令的一种感觉。 孟姬庄重地对楼令行了一礼,说道:“近几日,请令大夫居住下宫。” 楼令避开孟姬的行礼,说道:“我要见君上。” 不是晋君獳亲自出面?楼令可不想稀里糊涂听孟姬说什么就做什么。 为孟姬办事得不到任何回报。 为晋君獳办事,一来是有大义名分,无论做什么都轮不到楼令去背锅;再来便是晋君獳为了君权神圣,不可能让楼令白做事。 楼令见孟姬只是笑不回应,再次重复:“我必须见到君上!” 第257章 最后的试探 在很多事项上,只要不是一国之君当面下令,做了都算是犯错。 近期所要发生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楼令可不想稀里糊涂踩进什么陷阱里面去,再被坑得爬不起来,甚至阖家一块入土。 当然了,晋君獳也可能给楼令挖坑,只是晋君獳给楼令挖坑的机率比较小。 不因为别的,晋君獳是一国之君,他在楼令可以被取代之前,没道理轻易把好不容易出现的“天下第二”就那么给毁了。 最重要的是什么?楼氏并不是什么大家族,以当代人的认知来看,等楼氏达到能够威胁君权的时候,起码要两三代人之后了。 自晋文公设立卿位之后,在晋国只有卿大夫够资格威胁到君权。那也是建立在卿大夫所在的家族足够强大的前提之下,不然哪怕是成为卿大夫,家族实力不足够,对君权的威胁其实并没有多少。 那么一看,有没有达到威胁到君权的程度,说白了就是看家族实力的强弱。 近十年来楼氏的实力是一再膨胀没有错,一跃达到了晋国中等家族的档次,问题是晋国有着许许多多中等家族,怎么都轮不到楼氏对君权存在威胁。 楼令要见晋君獳还有另一层考虑,他与孟姬一再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人已经临近疯狂边缘。 类似这种情绪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疯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反正防着总是不会有错的。 孟姬怔怔地看了楼令一会,抿嘴笑了起来。 看看,好好看看。 这种动不动就笑的人,看着像是正常人吗? 不是说爱笑的人不正常。 主要是结合孟姬的处境,再看那笑的神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神经质。 楼令对孟姬行了一礼,说道:“令前去谒见君上。” “不用了!”孟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像锦囊一般的东西,拍在了自己座位的边上。 听拍动的声音,有比较明显的金属与木板的碰撞声? 楼令看向被包裹的东西,大概看出令牌的轮廓。 包裹的东西被孟姬拿出来,确实有一块铜牌与一根令箭。 铜牌是什么玩意,楼令没有见过,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令箭这玩意可就让楼令无比熟悉了。 “见此牌如见君上。”孟据举起铜牌。 这块铜牌有比较复杂的花纹,并且写有大篆的“令”字。 楼令如实说道:“令并没有见过铜牌。” 什么牌子代表着什么,一般是有事先公示,没有见过的人能知道才怪。 所以,许多影视作品随随便便拿出一块令牌,对着某某人说令牌代表着什么,那人根本没有见过那种令牌,竟是一下子就怂了或信了,简直就是一种儿戏。 晋君獳可没有跟楼令约定见到什么令牌必须服从之类,所以孟姬喊得再认真,楼令才不会一下子被镇住。 “你……”孟姬明显错愕了一下,再举起令箭,说道:“它,你不陌生吧?” 楼令还真就对令牌不陌生。 那是一款调动将领的令牌。 只是吧?军队调动将领的令牌,用在非国战场合,很奇怪的啊! 楼令已经在原地倒退,一边退,一边心想:“没有见到国君,说破天都没有用。” 等楼令差不多退到大门边上的时候,内屋传来咳嗽声,随后晋君獳在甲士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看到晋君獳的楼令立刻止步。 楼令先是适当地露出错愕的表情,反应过来赶紧对晋君獳行礼。 “你很好。”晋君獳不管脸上还是心里对楼令刚才的反应都十分满意。 在楼令这边,他是怕被孟姬给坑死。 然而,站在晋君獳的角度,看到的是楼令对君权表现出来的尊重。 今天,楼令没有因为令牌而盲目从命,建立在他真不知道那块令牌代表着什么,同时也证明不会轻易被人利用。 至于令箭?之前提到是军队出征时候所使用,非国战自然也就不存在作用。 在晋君獳看来,某天有谁……,比如说卿大夫拿出令牌发出指示,一样无法调得动楼令。 “君上?”楼令一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晋君獳看到楼令那种状态,心里讲实话就是更满意了,说道:“近几日你在‘下宫’居住,负责保护赵武。” 没有等楼令回应,晋君獳又说道:“将那一块令牌看清楚,牢牢记住,以后再看到,从命行事。” 楼令还是假装茫然,有些迟钝地应道:“唯。” 为什么晋君獳认为赵武会有危险? 或者说,晋君獳怎么会那样重视赵武呢? 答案在于一旦乱起来,赵同、赵括或其余家族的人,他们都有可能对赵武下死手。 一旦赵武被杀死,赵氏也就失去了主人,赵同或赵括都能够名正言顺争夺大宗的地位。 其余家族将赵武杀死,自然是为了争夺赵氏的城池与人口,再避免日后赵武长大再算账。 “国君刚才躲起来看我的反应?那我算是歪打正着了!”楼令之前有猜测晋君獳是不是躲在暗中观察,不敢真正确定。 而楼令之所以看到令牌与令箭那样表现,真不是什么尊重君权或规则,怕被孟姬坑死而已。 “令大夫怕我?”孟姬问道。 楼令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模样,几乎没有声音起伏地说道:“令只是臣子。” 上位者总是玩花样,不怕玩砸了? 再则,日后怕孟姬的人多得是,包括赵武这个儿子,多楼令一个不算多。 他们怕孟姬不是出于权威之类,主要是怕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或是认为过于恶毒的避而远之。 从今天开始,楼令也就带着护卫在“下宫”居住。 连续十来天没有什么事情。 正当楼令怀疑这一次是不是又雷声大雨声小的时候,得到孟姬的召唤。 “明日他俩入城。”孟姬说道。 尽管眉头没尾,楼令还是听懂了。 让孟姬特别提到,只能是赵同和赵括两人。 与此同时,赵同和赵括来“新绛”之后没有再出城,所谓的“入城”只能是进入宫城。 楼令无声行礼。 外面的声音却是很杂很大,脚步声很沉重,期间掺杂着兵器的磕碰声。 楼令都不用转头朝外看,光听声音就能够判断出有大批着甲的武士正在进驻“下宫”这座别院。 “那么,明天就是‘下宫之难’爆发的时间了?”楼令心里想着,不好说是心情感到兴奋或是心态陷入忐忑。 第258章 真的动手了! 名字叫“下宫”的地方,它实际上就是一座大约五百平方米的别院,其中室外的院子大概占了两百来平方米,主建筑物就一座,其余小一些的建筑十来座。 这样的地方哪怕藏兵,其实也就是在地窖藏上十来人,其余建筑再藏几十个,再多就很容易被撞破了。 楼令去接赵武来到后院。 而后院早就存在约五十名武士,他们皆是孟姬……或晋君獳的心腹? 老楼家的三十来人,只有八人跟在楼令身边,其余大多在楼令的居住区,少量在“下宫”的范围之外。 “令大夫,我们来这边射箭吗?”赵武跟楼令相处好像就知道射箭这么一件事情。 四岁的孩童,他估计察觉不到正在发生什么?哪怕是有所察觉,又能够意识到意味着着什么呢。 楼令看着赵武那张小脸,笑着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程婴的人吗?” 赵武答道:“不认识呀。” 楼令又问道:“那公孙杵臼呢?” 赵武又回答不知道。 那么,到底是因为赵武的年纪小,导致记不得人,或是没有那么两名人物? 楼令之前有查过,并没有查到程婴这么一个人,倒是查到了公孙杵臼。 看“公孙”这个前缀,能够知道公孙杵臼至少是一国的公族,还是该国直系血脉的族人。 楼令却是没有查到公孙杵臼是哪个诸侯国的后裔,只知道公孙杵臼是赵盾时期的赵氏家臣之一。 能够去给赵氏当家臣,哪怕赵盾时期的赵氏无比风光,乃至于可以说赵盾权倾朝野,其实也代表公孙杵臼的家族到他这一代没落了。 到目前为止,关于公孙杵臼的事迹被传的只有一个,便是公孙杵臼杀死晋襄公之子公子乐。 那就是赵盾弑杀晋灵公之后,与狐氏之主狐射姑争权的一段往事了。 在公孙杵臼奉了赵盾的命令杀死公子乐之后,狐射姑站出来跟赵盾抗衡,狐射姑败给了赵盾,再导致狐氏从晋国出奔。 所以,赵盾是真的权倾朝野,尤其是在狐氏出奔之后,晋国内部压根没有家族敢再跟赵氏相抗衡了。 楼令对于春秋时期的历史并不熟知,哪怕是知道一些事情,讲真话也不敢百分百当真。 那是因为诸夏这边用历史人物进行“再创作”属于老惯例,现代写小说是主角穿越回到古代,发生一些新的故事;古时候却是摘出一个或多个历史人物,写一段全新的故事。 许许多多的戏曲便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进行改编,还会随着每个时代的变化,戏曲里面的好人和坏人会出现变动。 到了以小说为载体的形式,历朝历代都会有自己的倾向,例如西晋的陈寿“尊曹”,到了元末的罗贯中“尊汉”之类。 历史经过艺术加工之后,看个乐子也便是了,千万不能当真。 小说的形式更容易传播,令人读起来津津有味,问题出现在会有人把演绎作品当作历史上真正发生过。 比如,历史上的诸葛亮固然优秀,可是真正历史上意气风发的高富帅周瑜在《三国演义》里面被黑的极惨无比。 历史上喜欢拿白羽扇的是周瑜,演义里变成诸葛亮的专有标志;诸葛亮也就代表刘备联系东吴,赤壁之战压根没有诸葛亮什么事,到演义里诸葛亮变成了赤壁之战的绝对主角。 北宋的苏轼到赤壁怀古就专门作了一首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是在罗贯中没有创作《三国演义》之前,人们对赤壁之战的认知。 要是现代人去赤壁怀古,绝大多数人该是问:啊,诸葛孔明借东风的祭台在哪里? 经济效益为先的前提下,导游或解说,他们一定在心里暗自吐槽,偏偏要迎合游客各种牵强附会了。 真的! 讲史实,游客不喜欢,还会觉得导游或解说在胡说八道,进而让游客减少,景区没有收益。 楼令没有魂穿之前去某名胜古迹旅游,就遭遇过那样的事情,打从那之后会刻意辨识“艺术加工”和“真正史实”的区别了。 “牺牲自己的儿子,换取赵武的存活?我已经确认没有屠岸贾这个人,国君本身就不想杀赵武,真要有一个程婴的话,大概率会是演义加工?”楼令其实对有没有某些人,并不是多么在意。 若是赵武被逼出“下宫”之外,只说明形势彻底失控了。 他们在院子里待了许久,搞到四岁的赵武开始哭闹,好不容易被安抚下去给睡着。 时间来到下午,赵同和赵括才到“下宫”这边。 会面的地点在主建筑的大厅,哪怕是隔得有些远,楼令还是听到了争吵声。 声音的来源主要是孟姬。 那估计是女人的声音比较尖锐的关系? 前面传来的争吵声让后院的那些武士变得比较紧张,许多武士握住战戈的那只手都冒出了青筋。 “他们带来了多少人?”楼令问一名阍人(宫城守卫)。 “不知道……”阍人的脸绷得很紧。 确实没有人过来,代表着事情的进展在可控范围之内? 楼令的任务是保护赵武,其余一概不参与。 这样一来,没有人过来,其实对楼令来说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赵同和赵括察觉到危险,他们能够带进宫城的人手,合起来应该是不会超过五十以上? 另外,他俩大概率认为即便是出事,不至于就在宫城内上演? 毕竟,受邀入城有一国之君的信誉背书,没有国君会轻易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才是。 比较突然的,前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随后,属于男人的怒吼声爆发! “安敢如此!” 楼令听出是赵同的声音,还能听出愤怒中带着不敢置信。 一阵更大的杂声从前面传来,声音里面有怒吼、叫骂以及各种东西的磕碰声。 尽管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楼令还是听得脸颊一抽一抽,手也下意识放到了剑柄上面。 “太粗糙了……,只是真果决啊!”楼令百分百肯定晋君獳一定不想这样,心想:“那个女人,果然是个疯婆子啊!” 很明显的事情,前面已经动手了! 第259章 并非结束,只是开端 晋君獳多么傻才会将大臣召唤进宫并杀死?他要是真的干出这种事情,以后谁敢接受召唤,君臣之间也必然要离心离德了! 哪怕是赵同和赵括出了宫城立刻被围杀,以结果而论跟在宫城内被杀,影响还是存在较大区别的。 所以了,即便晋君獳将赵同和赵括邀请入宫,大概会是一种动手前的最后安抚。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摆明就是已经动手。 楼令只听前面的杂声维持不到半刻钟就停止,谁胜谁负则是压根不用去猜。 一方处心积虑。 另一方只是稍作提防。 结果会怎么样,真的不用费脑子猜测。 赵武被吵醒,醒来立刻哭闹要找母亲。 楼令并不懂怎么照顾小孩子,刚才赵武睡着纯粹就是哭累了给睡过去。 又过去约半刻钟的时间,孟姬在一众身上有血污的甲士保护下来了。 赵武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那般,看到孟姬就喊:“母亲!” 本来牵着赵武小手的楼令顺势放手。 赵武飞奔向孟姬抱住,继续他的哭闹。 “辛苦令大夫了。”孟姬暂时没有安抚赵武,面向楼令进行道谢。 楼令说道:“履行君令,不敢说辛苦。” 孟姬看上去很累,说道:“令大夫去复命吧。” 楼令也不多问,行礼就迈步走。 等待楼令经过前院,看到的是一副极惨烈的景象。 院子里躺卧着近百尸体与伤患,遍处还可见残肢断臂,鲜血亦是到处都有。 一些宫城守卫打扮的武士,他们正在对没有死去的赵氏武士进行生命收割,战戈一啄就是一条小命。 楼令顿步看向大厅,目所能及的地方也到处是尸体或伤者,原本的摆设则是在刚才的厮杀中被搞得一团乱。 “去将我们的人喊过来。”楼令吩咐赵寻。 这个赵寻并不是赵氏的人,他是楼令母亲的娘家人。 同时,师嬴娘家的赵氏,跟晋国赵氏或秦国嬴姓有关系的话,大概就是同一个祖宗?到了当代真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人去过问楼令等人为什么要待在前院。 而前院有着众多的寺人和宫女在收拾。 寺人负责搬走尸体,拿着箩筐将残肢断臂收集起来。 宫女则是先铲掉有血迹的土,再给地面换上新土,又或是提水桶又拿着抹布在擦拭。 那些寺人或是宫女,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不少人出现作呕的反应。 这倒是显得正常。 人的血一旦多了,其实又腥又臭。 现场还有不少内脏器官,花花绿绿的肠子之类不少见。 所以现场不止看上去恐怖,讲真话就是味道也相当不好闻。 没有多久,原本待在各处的老楼家成员,他们集合在楼令周边。 “走!” 楼令也不顾鞋底碰到血,每迈一步都会留下带血的足迹,直接从“下宫”走出去。 他们当然不会马上离开宫城。 楼令还要去向晋君獳进行复命。 正确的做法,该是楼令时刻将赵武带在身边,包括去谒见晋君獳的时候。 然而,楼令并没有那么做。 “赵武呢?”晋君獳只看到楼令,没有看到赵武,果然发问。 楼令答道:“赵孟不断哭闹,臣将他留给了翁主。” 晋君獳皱眉说道:“寡人让你保护赵武。” 楼令也不争辩,直接说道:“臣……犯错了。” “罢了。”晋君獳看上去心情并不好,甚至显得极其糟糕。 这一定是事情的进展超乎了晋君獳的掌控,例如没有想到孟姬敢在“下宫”直接就动手。 晋君獳对楼令招呼道:“你随寡人来。” 楼令也不吭声,再次行礼再跟上。 他们走的方向明显不是议事殿,以楼令对宫城的了解,该是要去东北角的一处凉亭? “君上。” 不止一个人事先在这处,他们看见晋君獳到来,不管之前在干什么,赶紧迎上来行礼问候。 楼令一眼扫过去,看到了栾书、旬庚、士燮、郤锜、韩厥、巩朔、韩穿、荀骓,以及祁奚、董昭、贾朝等人。 那么就是说,晋君獳一开始就将晋国有权有势的人全召唤入宫,并且将他们安置在这个不起眼的位置。 懂政治会知道晋君獳这么做是在上保险,免得形势失控到一发不可收拾。 “赵盾弑君。”晋君獳先提到往事。 没有人吭声,只是有人偷偷打量楼令,像是在看身上有没有血迹。 晋君獳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也清楚有些人为什么要特别观察楼令。 这个也是晋君獳想要达到的效果。 什么效果?也就是晋君獳要让他们认为楼令是自己的打手,进而使得他们不敢相信楼令,再最终让楼令只能依靠自己。 没有参与厮杀的楼令当然是看上去一身干净,只是他站在晋君獳的身后侧,还真显示出一些问题。 不是晋君獳信任,敢让楼令站在自己身后侧吗? 站在身后侧的人,快速拔剑再一挥,直接就被前面的人枭首了。 所以了,真到了非要问三声“谁敢杀我”的时候,一定不能让身后和身侧有人,免得被抽冷子干掉。 赵盾弑君是比较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晋君獳再提那件事情,弄死赵同和赵括也就有了站得住脚的理由: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更文雅一些: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栾书很配合地站出来,开始历数赵氏的种种罪状,尤其是对赵同和赵括口诛笔伐。 没有什么耐性的郤锜不等栾书说完,向前走了一步,问道:“赵同和赵括死了?” 刹那间,好几个人的呼吸直接停了。 晋君獳知道郤氏都什么德性,还是被郤锜搞得脸颊抽搐,轻声说道:“赵同、赵括突然暴起,欲杀孟姬与赵武。” 有这回事? 不管有没有那么一回事,他们反正认为赵同和赵括已经死亡,哪怕有人不相信,关系又没有好到可以为了死人,将自己和家族给葬送掉。 楼令站的角度很好,能够看到众人的反应,看着就一个答案:“一个个已经迫不及待要瓜分赵氏,只差开口催促国君别再废话,赶紧下令围攻赵氏了。” 当然,楼令必须承认自己也在等着这一天。 让他们失望的事情发生了。 晋君獳像是纯粹过来定性是赵同和赵括突然暴起,没有说两人死了没有,更没有下令对赵氏展开攻击,随后就转身离开。 楼令当然随着晋君獳离开,走一段距离回头看向身后众人,只看到他们一脸呆滞中带着非常明显的失望…… 第260章 继续发酵 在赵同和赵括死在“下宫”的同时,隶属栾书、郤氏、祁氏、董氏、贾氏、杨氏等公族的一群武士冲进赵氏唉“新绛”的家宅。 赵氏本有准备,整装待命的赵氏众人与那些公族所属的武士展开血腥拼杀,最终只有几名赵氏族人与家臣成功逃脱,赵氏的其余人被屠杀殆尽。 与此同时,城外也爆发的交战,双方是来自公族的部队与赵同、赵括带来两个“旅”的兵力。 城外的交战进行得十分激烈,结果当然是赵氏所属的部队寡不敌众败退。 第二天,栾书、郤锜、祁奚等人离开都城。 他们的分工非常明确,有的率部去攻击十里之外那两个赵氏的“师”,更多则是返回封地率军前去攻打赵氏的封地。 “除了公族之外,其余家族没有得到指派任务。君上这是要全占好处啊。”智罃主动来楼令这边了。 在楼令听来,根本就是智罃在嘲笑自己。 “那不是当然的事情吗?”楼令真就这样认为。 智罃被噎住了,好一会才问道:“有没有不甘心?” 楼令有不甘心吗?那真的是一点不甘都没有。 倒不是楼令心怀广阔,简单的因为自己名下也将多一块名叫“瓜衍”的封地。 那就是晋君獳对楼令在这一场覆灭之中的酬劳。 出个场,一个人没有杀,得到一块封地,楼令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那个“瓜衍”是一块横在“平陵”与“吕”的地方,得到之后就将使老楼家的封地连接成为一片。 那当然会进一步让各个家族认为楼令跟晋君獳捆绑,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楼令又不是某个贵族的臣下之臣,他担任司马本身就是国君的臣子,地位跟卿大夫以及一些官职有差距,论统属关系则是一样的。 说得更明白一些,栾书、郤锜、智首……等等人,他们谁又不是晋君獳的臣子了呢? 产生的影响当然会有,例如让各个家族认为楼令成为晋君獳的死忠。那种影响将使有些人更乐意接触楼令,有些人则会认为楼令成为某种障碍。 智罃站起来要离开。 楼令先将智罃喊住,再说道:“我们是姻亲。” 这句话的意思相当明显。 智罃听懂了,重新回去坐下,等着楼令还有什么话说。 “这不是最后一个消失的家族。”楼令说得很明白,只是看要从什么角度去理解。 智罃保持沉默。 楼令又说道:“想要消灭赵氏没有那么容易。这一场内战,或许将会拖上三五年。” 其实,赵氏历经一次覆灭是一定的事情,只是进展方式跟晋君獳所想要的不一样。 楼令压低声音说道:“我私下猜测,孟姬没有遵从君上的吩咐,她在不该动手的时候动手,打了君上一个措手不及。” 到现在,智罃才相信楼令绝不是要当晋君獳的忠心鹰犬。这一点对旬氏很重要,对其余家族也是无比重要。 别看楼氏现在只有一个中等家族的体量,关键在于楼令作为神射手的威慑力摆在那里。 拿一点来说事,一旦楼令想杀死谁,反正比其余人更容易得手。 所以了,只要楼令不是晋君獳的忠心鹰犬,众贵族起码不用担心某天被百步之外射杀。 “你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些。”智罃严肃提醒。 智罃或许要特别点名范氏?可是他忍住了。 论姻亲关系,楼令娶了娇姬,娃姒嫁给了范氏的刘明。因此楼氏与旬氏、范氏都是姻亲。 可是还要再论一个远近亲疏。 楼令是一家之主,他既然娶了娇姬,代表着楼氏在做一些抉择的时候,天然上会优先偏向旬氏了。 不用有任何疑问,范氏那边肯定知道相关的道理,清楚一旦遇到抉择的时候,一定会让楼令更加偏向旬氏。 智罃提到了一件事情,也即是在这一次行动之中,同为公族的韩氏竟然没有什么动作。 “君上怎么会不指派韩氏呢?”智罃百思不得其解。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会告诉智罃答案。 虽然是姻亲,其实也就是抱团而已,怎么可能不分内外。 智罃在楼氏这边用完晚食就走了。 在随后,楼令清闲了半个月之久,期间少有人前来拜访,他也不主动去拜访某人。 一些消息从各方传来,由于赵同和赵括突然被杀,还是在晋君獳召唤入宫的情况下被杀死,各地的赵氏显然没有那种心理准备,导致遭遇众公族私军攻打的时候不得不临时组织抵抗,好些赵氏所属的村庄一天就陷落了。 因为赵同和赵括是得到晋君獳召唤入宫被杀死的关系,赵氏众人感到异常的悲愤,压根就没有某处主管投降,纷纷选择竭力抵抗。 当然要把邯郸氏给排除在外。 邯郸旃事前乖乖听话回去“邯郸”猫着,事后也没有对赵同和赵括的死亡对外发表什么言论,更没有集结私军支援正在遭受攻打的赵氏各处。 任何人提到邯郸旃都会一脸的瞧不起表情,纷纷指责邯郸氏背叛了大宗,邯郸旃死后不配进入祖坟等等。 邯郸旃或许是想用这种方法保证赵氏得以延续?只是他这样做,确实合该被看不起。 只不过,没有哪一家的私军开入邯郸氏的势力范围……,至少是暂时没有。 晋国所发生的事情传到列国,风评自然是对晋君獳不利,不少诸侯甚至公开指责晋君獳竟然用那样的方式去破坏君主权威。 必须说的事情是,那些诸侯指责晋君獳做得很对。 本来尊重就是互相的。 诸侯要有诸侯的样子,臣子才能够真诚为诸侯效力。 如果诸侯拿臣子当草芥,臣子是不是也能够视诸侯为仇寇? 然而,晋君獳却是有苦难言,他当然不想用那种方式来解决赵同和赵括,要命的是碰上了一个疯婆子啊! 楼令所知道的是晋君獳已经将孟姬给软禁了起来,禁止孟姬与任何人联络的同时,还将赵武从“下宫”接走了。 “那一定会进一步逼迫孟姬更神经质,只是她的权力是建立在国君与赵武身上,自己一个人也就只能砸东西发泄吧?”楼令在今天得到召唤,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离开家宅。 召唤楼令的人当然是晋君獳了。 “君上!”楼令见到晋君獳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栾书与祁奚。 第261章 这是什么意思 栾书和祁奚什么时候回到都城了呢? 然后,他们回到都城是为了什么? 楼令向晋君獳行礼完,肯定要对栾书与祁奚致意问候。 这一间室内也就晋君獳和栾书、祁奚、楼令,没有其余贵族,连一个宦官、女官或寺人、宫女都看不到。 那么,是有什么严密话题要谈吗? 楼令走向唯一的空座,坐下去后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 有一点必须说明,诸夏的屈膝跪坐跟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边不一样。 小日子那边,他们的屈膝跪坐是屁股坐在小腿上面。 诸夏这边的屈膝跪坐,其实屁股下面有一个支踵,也就是有一个坐具的。 而诸夏这边屈膝跪坐,一样是将双腿向后延伸,由于衣服宽大的关系,衣服是将那个支踵给遮挡了起来。 关于上述那一点,知道的人极少,乃至于很多古装导演、编剧也不知道,他们甚至都懒得去查资料,导致诸夏的观众所看到的屈膝跪坐跟小日子那边一样,搞成直接坐在小腿上面了。 哪怕有一个支踵,楼令很长一段时间才习惯双腿向后的坐姿,并且由衷地认为这种坐姿加上有支踵的关系,遭遇到突发状况想站起来很容易被绊倒。 晋君獳与栾书、祁奚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们在谈论攻打“赵”地的事情,楼令听起来就是祁氏攻打“赵”地受挫,非但接近“赵”城都困难,野外交战过程中还让祁氏损失惨重。 “他们连农夫和奴隶都上阵了。”祁奚这说句话,大概是想表达一种:祁氏尽力了,奈何敌人实在太多? 晋君獳愤怒了,一拍案几,说道:“农夫和奴隶知道怎么拼杀吗?你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这时候,栾书竟然对楼令笑了笑。 楼令当然是回以微笑,只是不免在心里发毛。 前年,晋国出征齐国,一样遭遇到了许许多多的非正规军,结果是晋军将齐国的正规军和非正规军一块摁在地上摩擦。 轮到祁氏私军碰上赵氏的混编武装,祁氏的私军却是撞了个头破血流?难道赵氏的农夫和奴隶比齐国的“游侠”还厉害? 祁奚低声说道:“他们众志成城。” 至于赵氏众人为什么会众志成城,祁奚不敢说原因。 又能是什么?一切只因为赵括和赵同在被晋君獳召唤之后,来到宫城被杀了。 晋君獳当然知道祁奚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收敛起怒气,说道:“如果从其他封君处调遣援军,你还有资格得到‘赵’地吗?” 是的,祁奚想要获得包括“赵”城在内的那一片土地,他也得到了晋君獳的允诺,一旦祁氏能够攻下“赵”地的话,城池、村庄、人口、储备、资源等等都将属于祁氏。 祁奚或许在真正动手之前信心十足,认为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有击垮群龙无所的“赵”地守军,正在发生的事实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喊我过来做什么,不会让我去帮祁氏的忙吧?”楼令已经在思考怎么婉拒了。 是,楼令与晋君獳是统属关系,问题要看办什么事情。 事关军务或是对外征战的话,楼令肯定是义不容辞。 换成是去帮某个公族封君谋取私利?楼令无条件执行就要变成晋君獳的“家奴”性质了。 当然,要是付出劳动能够得到酬劳,事情又将变成另外一回事。 祁奚被晋君獳说得哑口无言,到最后只能表态一定会更加努力之类。 接下来轮到栾书向晋君獳进行汇报。 栾书提到的事情是各处攻打赵氏封地的近况,总得来说就是一开始很顺利,慢慢各地的赵氏众人反应过来,针对赵氏的军事行动正在变得困难。 “郤氏攻打‘温’地的行动也比较不顺利,他们付出极大伤亡代价推进到城下,尝试两次强攻,没有能够拿下‘温’城。”栾书又意味不明的看了楼令一眼,随后重新看向晋君獳,说道:“郤氏正在新一轮的征召。下军佐向臣保证,今年一定会攻克‘温’城。” 晋君獳问道:“在‘温’地指挥作战的人是至吧?” 栾书答道:“是下军佐。” 很久之前,晋君獳玩了一手操作,直接把郤至的“蒲”地给坑没了。 从那之后,郤至几乎不到“新绛”这边来,并且一直试图将“温”地拿到手。 晋君獳还有用得着郤氏的地方,也清楚郤锜与郤至的感情很深厚,对于郤锜亲自去“温”地指挥作战,讲实话就是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他们当然会竭尽全力。”晋君獳这是一语双关。 毕竟,郤至馋“温”地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肯定要全力以赴。 另外一点,晋君獳几乎是在明示郤锜与郤至的团结,提醒栾书不要忽视这一点。 心里清楚怎么回事的栾书自然一听就懂。 不知道内情的祁奚和楼令,他们也就只当晋君獳是在说郤氏对“温”地的志在必得。 关于攻打赵氏的议题在继续,楼令却是越来越感到迷糊。 攻打赵氏是公族的事情,其余如旬氏、范氏、等等家族被明确排除在外。 所以,不是旬氏、范氏等家族不想分杯羹,他们只是没有得到允许而已。 正当楼令越来越困惑为什么特地喊自己过来的时候,有人点他的名了。 “司马。”栾书唤了楼令一声,等楼令看过去,说道:“杞国有使节到来。” 楼令赶紧集中注意力。 栾书笑吟吟地说道:“使节谒见君上,顺便提到你是姒姓后裔的事情。” 楼令不得不看向晋君獳。 “他们给寡人明示了族谱,证明你是杞国一支公族的后裔。”晋君獳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啊? 之前楼令就感到奇怪,晋君獳将所有非公族都排除在攻打赵氏之外,没有道理让楼氏参与进去嘛! “这……,臣已经有所追溯,或是如使节所说,臣是杞国公族后裔。”楼令可不敢使用极其肯定的用词,免得晋君獳搞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骚操作。 晋君獳点了点头,说道:“使节便在宫中,你去与之会面。” 楼令站了起来,分别向三人行礼,随后退出这个房间。 “搞什么,让我听那么多事情,轮到快结束才告诉我这个消息?”楼令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必须进行思考。 第262章 凭什么? 晋君獳不可能没有把楼令当外人。 今天,晋君獳召唤楼令入宫,旁听军政大事却也不是什么巧合,不过是晋君獳在权术上的一种运用。 这种事情需要臣子自己去思考一国之君的用意,往往是想越多就更加容易对君主产生畏惧心理,臣子再最终成为君主的提线木偶。 帝王心术,莫过如此了。 楼令见杞国使节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 本就是双向奔赴,一旦晋君獳这边没有问题,其余什么都不是障碍。 而晋君獳其实很难阻止楼令认祖归宗。 晋君獳能够做的就是重新审核楼令这个人,思考给楼令设置什么天花板。 “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年开春就去‘淳于’。”楼令所说的‘淳于’是杞国当前的都城。 杞国现在有两块势力范围,一块比较小的势力范围在泰山的西南方向,另一块势力范围则是在滩水周边。 因为受到来自鲁国的极大威胁,杞国才从泰山进行举国迁徙,搬到了滩水周边。 而鲁国可能是还要脸的关系,哪怕已经侵蚀了杞国在泰山西南的很多土地,他们并没有宣布当地归于鲁国,以至于土地被鲁国控制,明面上土地却是仍旧归属于杞国。 由于杞国的两处势力范围并不相连的关系,他们现在的邻国比谁都要多,齐国、鲁国、牟国、介国、莒国都是杞国的邻居,算起来是仅次于鲁国了。 是的,鲁国的邻国最多,只不过那些国家大多为袖珍型的小国,称得上大国的邻国有卫国、宋国、齐国,中型国家则是曹国和莒国。 那个莒国为东夷体系的一个国家,他们在百多年前才正式得到接纳,名义上属于诸夏的一份子。 楼令与杞国使节约好时间去“淳于”的时间,随后也就分别了。 杞国使节自然是离开宫城,回去自己的下榻之所,什么时候归国则是看晋君獳的意思。 楼令却是没有马上离开宫城。 “武一直提到和你练习射箭的事情。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时常入宫来找武。”晋君獳决不是简单的说楼令可以多来陪一陪赵武的事情。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赵武的直系族人将会在这一次覆灭中被杀死? 晋君獳要的是控制赵氏,其中包括削弱赵氏。 有邯郸氏自己脱离赵氏,恰是邯郸旃的选择,让邯郸氏从晋君獳消灭名单中消失。 因为邯郸旃那样做,他已经失去了继承赵氏遗产的资格,对晋君獳来讲自然也就没有了威胁。 甚至因为邯郸旃那样做,他对晋君獳来说有了新的利用价值,比如必要的时候控制邯郸旃来稳一稳赵氏的盟友们。 “让我跟赵武接触,是安排我当保驾护航的角色?这不更说明晋君獳的意图了嘛。”楼令嘴里答应下来,下的决定却是没有必要少跟赵武接触。 毕竟,晋君獳都给赵武写好了人生剧本,谁接触赵武都会在剧本中担任角色,也就等于进入晋君獳控制的人员名单之中。 楼令出了宫城,上车之后一直回首看宫城。 那大开的城门仿佛一张巨口,好像随时随地等着吃人。 “家主,韩氏之主在客厅等待,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楼令还没有迈进家门,听到了这个汇报。 这让楼令根本没有时间换身衣服,直接来到客厅了。 “新中军将。” “司马。” 韩厥起身,走向楼令,说道:“出去走走?” 看来,待在这个客厅将近两个时辰,有点把韩厥憋坏了。 两人来到室外。 只不过,楼氏在“新绛”的家宅占地并不大,同时不存在花园之类,其实没有多大空间用来散步。 一开始,韩厥讲的都是垃圾话……,不是骂人,就是跟他过来的目的没有关联,直至两人来到一个凉亭停歇,才算是进入正式的话题。 “司马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怎么看?”韩厥问道。 楼令心想:“尽管咱俩已经成为朋友,只是这样问……,是不是有点没脑子?” 韩厥说道:“我知道这样说很突兀,只是不吐不快。” 然后,韩厥讲了很多看不惯的事情,内容基本就跟公族围攻赵氏有关。 要是诸夏有鬣狗和秃鹫,韩厥一定会将他们形容为鬣狗或秃鹫。(春秋时代的诸夏没有秃鹫) 楼令只是在安静听,还会详细观察韩厥的表情。 “他是不想看到内乱,还是因为赵氏对韩氏有恩的关系,厌恶那些正在瓜分赵氏的人?”楼令心里承认自己看不懂。 从神态来看,韩厥倒是有情绪失控的样子。 韩厥估计是真的情绪失控,否则来跟楼令讲那些,一点都不合适。 所以,楼令又不得不想:“难道我嘴巴严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正当楼令有些走神的时候,听到一句话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来。 “君上将赵孟留在宫城,想来是不想对赵氏赶尽杀绝。”韩厥刚才压根没有注意到楼令走神,继续往下说道:“司马可还记得欠厥一个承诺?” 所以说吧?欠什么都都别欠人情! 楼令说道:“自然记得。” “我虽然猜测君上有等赵孟长大,再复立赵氏宗庙的可能,只是……由于孟姬的关系,以及很多原因……”韩厥越来越难以启齿的模样。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孟姬已经疯了。 韩厥说的“很多原因”就是各个公族吃下了赵氏的东西,他们一定会阻止赵氏复立。 “还请司马届时相助,韩氏与赵氏必定竭力报还!”韩厥说道。 楼令可不敢答应,反而问道:“新中军将为什么认为令能够帮上忙?是因为我的妻子来自旬氏,姐姐嫁给了范氏?” 韩厥要是敢回答“是”的话,只能说哪怕楼氏会成为韩氏的敌人,楼令都必须马上跟韩厥绝交。 “不、不、不不不!”韩厥一边说着,一边猛摇头,再极其认真地说道:“厥认定司马决不止步于司马,楼氏必在卿位有一席之地。” 那么就是说,韩厥很看好楼令,并且承诺韩氏在某一天都帮助楼氏获得卿位? 目前的韩氏一点都不起眼,他们连一个正式的卿位都没有。 楼令不会去问韩氏凭什么有信心帮助楼氏获得一个卿位,只是说道:“君上让我多与赵孟接触。” 韩厥闻言先是大喜,随后……,很快却是又皱眉了。 第263章 未来几年不好过了 韩厥真的感恩赵氏的庇护,他无力去阻止赵氏的覆灭,期望能够在未来某一天在赵氏的复立中出力,报还赵氏曾经给予的恩情。 只不过,韩氏在目前不是什么大家族,他们当然也没有弱到哪里去,只是跟郤氏、旬氏、范氏一相比,真的是比不过。 以体量的话,韩氏大概是略略胜过魏氏,武力方面却是弱于魏氏,地位则是肯定胜过魏氏了。 这一次,韩氏没有参与围攻赵氏,讲实话在一众公族中已经成为另类。 当然了,赵氏对韩氏有恩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虽然能够理解韩氏不参与围攻赵氏,但是一定不允许韩氏来坏事。 简单来说就是,目前的韩氏遭到了一众公族封君的排斥,使得韩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楼令并不是晋国公族的一员,他却是得到晋君獳的看重参与到“下宫”事件之中,以及与旬氏、范氏都是姻亲,跟郤氏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这样一来也就能够理解韩厥为什么来找楼令,期待能够得到楼令的助力。 至于韩厥给予楼令承诺,说是会帮助楼氏在未来获得一席卿位,只要他敢说出来,一定不是纯画饼,时机合适必然会出力,没有机会则是在掌权后将给楼氏创造机会。 韩厥会有掌权的那一天吗?这点几乎毋庸置疑,他某天绝对会掌权。 所以,韩厥敢给楼令那样的承诺。 哪怕楼令对韩厥会不会掌权存在迟疑,其实楼令也无法拒绝。 “我竟然要为赵武保驾护航?这简直……”楼令送走了韩厥,心里真切认为人生有够奇妙。 并不是楼令自己要为赵武保驾护航,图谋日后再获得什么,摆明就是有人写了那样的剧本。 在今年,晋国的唯一活动就是公族封君围攻赵氏。 有一种舆论被发酵,人们认为是孟姬导致了赵氏的今天,公族封君之所以围攻赵氏则是跟那则传闻有关。 什么传闻?就是孟姬与赵婴齐的那件事情了。 大家都认为孟姬就是因为那件传闻,等赵朔和赵婴齐死亡之后,频繁奔波和联系公族众封君,导致了赵氏被围攻。 他们其实还认为是晋君獳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郤氏在攻打“温”地。 祁氏在攻打“赵”地。 其余公族封君则是负责赵氏的其它封地。 一时间,不说晋国遍处烽火,时局动荡则是一种很明显的事情。 而在这种时局之下,包括旬氏、范氏在内的非公族的贵族,他们仅是有限地做出自保的准备,丝毫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深怕惹来晋君獳的注视,卷进这一场动乱之中。 “我之前集结私军,便是想参与进去,现在看来还是太单纯了。”楼令目前还没有下令私军解散,屯驻在‘平陵’与‘吕’的中间地带,恰好就是‘瓜衍’那边。 现下,那个“瓜衍”成为楼令名下的第三个封地,不好说是不是晋君獳知道楼氏集结私军在“瓜衍”才将它赐予。 如果是那样,无疑是晋君獳在对楼令发出警告。 楼令新得到的封地,也就“瓜衍”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它距离“平陵”大约两百里,跟“吕”地相距三百里以上,同样位处汾水的西岸,周边有着远比“平陵”或“吕”地更大的平原地带。 比较大的问题有一个,那便是“瓜衍”虽然是位处平原地带,要命的事情是周边满布密林,对于想要开展农业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另外一点就是“瓜衍”只有一座极小极小的城池,隶属的村庄只有三座,本地人口不超过两千人。 所以了,楼令短时间内不会在“瓜衍”搞开垦行动,真要做点什么,一定是跟木业有关。 这也是楼令认为晋君獳带着警告性质赐予封地的原因之一,否则晋君獳真要酬赏的话,不该拿这种地方进行赏赐。 “有资格瓜分赵氏的都是公族成员,强如旬氏、范氏都要靠边站,哪里轮得到我呢?”楼令必须有这一点认知,再将获得‘瓜衍’视为收获。 其实“瓜衍”满布密林也不错,起码不是长在山上,能够任由老楼家伐木。 至于大量伐木会不会影响到生态环境?必须问,知道当前小破球的树林占比量吗? 老楼家就是其它事情不干,想将“瓜衍”的树木全砍伐干净,起码要花费至少十年以上的时间。 而那还是老楼家有各种便利工具为前提,换作其它家族来干,哪怕他们的劳动力比老楼家多得多,耗费的时间说不定比老楼家还要长。这显然就是工具所带来的差距。 楼令在“新绛”待了很久的时间,搞到后面不得不解散在“瓜衍”的私军,一直到当年的秋收季节才离开“新绛”返回封地。 “郤氏还没有攻下‘温’地,他们被挡在城外。看形势,他们起码需要再围攻一年,或许所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祁氏同样攻不下‘赵’地,他们甚至被反攻逆推,不得不退出‘赵’地区域。” “其余地方,几名公族封君围攻一个地方,哪怕攻下也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 “也许有些家族会得到壮大,更多的家族只是获得土地,己方人员的损失却是极大。” “这一场平乱之战打下来,晋国又要损失一些元气,怎么跟楚国竞争呢?” 楼令回到“平陵”之后,带着一种抱怨的心态在跟阿娇聊天。 阿娇认为自己看透不好说破,才不会嘲笑楼令是因为所获不大,才有那些看法。 然而,楼令是真的在为晋国感到担忧。 晋君獳肯定是想先跟楚国交战几场,打得楚国损失一定元气,无力北上的同时,中原诸侯不再惧怕楚国,随后再对赵氏展开清算。 致命的地方在于孟姬抢先动手,致使晋君獳不发动都不行了。 现在正是楚国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在晋国爆发内乱不采取行动? “不出意外,明年楚国就该出兵北上,只是不知道会打郑国还是宋国。”楼令看向阿娇,继续说道:“不管是打郑国还是宋国,负责出兵救援的只有旬氏和范氏。” 倒不是说晋国其余家族没有兵力,楼令所指是挂帅的人选。 “我父亲病了。”阿娇说道。 这个楼令知道,并且不止一次前往探望。 阿娇又说道:“所以,担任主将出兵的人,会是上军将(旬庚)或下军佐(士燮)呀?” 楼令暗中摇头。 换作正常情况该是那样没错。 问题在于晋君獳的心思太多太多了…… 第264章 独属赵氏的特性 楼令现在越来越有一种预感。 那个预感便是,楼令认为晋君獳的下场恐怕会非常不妙。 秋收的季节到来,各处战事没有停止,想要撤军回去秋收的公族封君则是被赵氏拖住,能够预料到公族今年的秋收会遭到影响。 没有出兵参与围攻赵氏的其余家族?他们自然是按部就班展开秋收,有些头脑灵活的贵族则是想着秋收之后准备出售粮食,好好地给赚上一笔。 “咱们家不卖粮食。”楼令知道公族封君因为秋收缺乏人手的关系会受到影响,进而推断出粮价会涨。 如果动荡会在短期内结束,楼令自然愿意趁机赚上一笔。 关键是什么?楼令不止知道郤氏一时半会无法拿下“温”地,还确认单凭祁氏根本不可能攻克“赵”地。 只要“赵”城还在赵氏的控制之中,赵氏也就不等于遭到覆灭,其余地方的赵氏众人,他们不会停止抵抗。 至于“温”地?它已经无法将粮食运往各处,作为一个产粮地的价值发挥不出来。 问题在于“温”是个产粮地,代表城中根本不缺粮食储备,赵氏守城就能够跟郤氏耗很久的时间。 赵氏的“政治中心”不倒,另一个“战略要地”也在坚持,必然给予各处的赵氏众人带去更多的希望。 有希望跟没有绝对不一样,公族的一众封君有充足的机会去亲身体会将有什么不同。 “恐怕……,不是愿不愿意卖的事情吧?”阿娇跟楼令站在田埂边上,看着众多农奴进行劳作。 当前,每一个家族从事农业的人手,他们的确大部分是农奴的身份。 自耕农?现在其实真没有这一种类别。 目前名下有土地的人,身份起码是“徒”了。 那么,在“徒”以下,也就是普通黎庶,除非他们自己在野外开垦农田,否则属于某贵族治下,一定是给贵族干活。 那些非农奴却又要给贵族干活的人,他们的身份称为“属民”。 而属民的吃、穿、喝以及其它用度由贵族提供,他们也能够离开这个家族,前往其余家族。 在待遇方面,农奴肯定比不上属民,绝大多数家族甚至在农奴干活期间不会解开镣铐之类,为的就是防止农奴逃跑。 这一次赵氏遭受苦难,楼令听说很多赵氏的属民自发抵抗,哪怕是损失极其惨重,退缩的赵人仍旧不多。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事情是,赵氏的各种奴或隶,他们竟然也加入到抵抗。 楼令很好奇赵氏怎么对待自家的奴和隶,使得他们在赵氏遭受攻击之下愿意挺身而出。 毕竟,无论属民或是奴、隶,战争出现结果之后,他们也仍旧会是属民、奴、隶,根本不会因为在战争中是否有出力或立功而改变身份。 “难道是有人对他们许诺了什么?”楼令知道赵氏目前群龙无首,哪怕有人许诺,也要属民或奴、隶相信,因而认为这样的可能性极少。 那么,只剩下赵氏平时对属民、奴、隶不错,使得他们感恩这一点了。 楼令对家族中的核心族人、家臣、族人、附庸、属民、隶、奴早就进行了区分,每一个阶级都有属于他们的待遇与福利。 在老楼家,即便是底层的奴,不敢说一定会吃饱穿暖,起码不会遭到无缘无故的虐待。 这一次,楼令在得知赵氏受到攻击之后,连奴和隶都愿意为赵氏卖命,讲实话就是开始思考要不要提高一下奴和隶的待遇。 在现代,知乎网站上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大意上就是待遇决定了群众的观念,一旦某人能够让跟随自己的人吃饱,即便是某人不想造反,他们也会在某天拿一件黄袍加身,再笑眯眯说道:大人,天冷了,加件衣服吧。 楼令当然知道好的待遇更利于收买人心,只是真正成为一家之主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想提供好待遇,自身的条件要允许吧? 家里没有余粮,主人家都在吃糠噎菜,拿什么来给治下的人提高待遇。 即便是有了余粮,人总该要有防患于未然的长远目光,不能有了余粮就可劲地造。 换作是有了余粮,持续产出能够得到保障,肯定是另一种做法。 不管储备或是后续的生产,只要是产出肯定会使用,消耗在更好的用途上面,资源不就是拿来这样用的吗? 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死了,钱没有花完,最为痛苦莫过于此。 “娇娇。”楼令默算仓库储备,再估算老楼家当前的产出,问道:“若是三天给农奴吃一顿干的,可以的吧?” 阿娇怔怔地反问道:“为什么?” 楼令说道:“你也听说赵氏的属民与农奴参战的事情了。” 阿娇还是无法理解。 他们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极少数才会去思考人与人为什么会存在不同,自己需要怎么做才能够获得爱戴;更多的人认定自己就该是锦衣玉食,其余人什么待遇跟自己无关,乃至于不允许他人的境遇出现改善。 尽管无法理解,阿娇的选择是楼令想怎么做,只要不会对家族储备造成紧张,会尽最大的努力配合。 “他们的参战根本不可能左右局势,只是让死的人变得更多。”阿娇在同意之后,以自己的认知去评价赵氏的属民、奴、隶在找死。 不能说那种理解有什么错误,乃至于看上去像是一种事实。 要知道当前的战争,基本上非“徒”和以上阶层,他们只有等待被裁决的命运。 一般情况下,不管国战还是内战,其实就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较量,军队不会无缘无故去杀戮非参战人员。 原因过于简单,谁打赢就将获得全部,等于属民或奴、隶都将成为战利品,也就是极可能变成自己的财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去破坏有可能属于自己的财产呢? 秋收结束,一些新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楼令这边。 公族各封君耽误了秋收,他们在遭受一波损失之后,一致决定冬季并不停战。 也就是说,公族封君的私军将会在冬季继续与赵氏展开交战。 “这比打国战还要凶残。”楼令认为这一次之后,许多公族封君恐怕是要没落了。 另一个层面,本身强大的公族成员,他们极可能要一波肥。 这也必然带动晋国从各方各面出现崭新的变化…… 第265章 这种事情,急不得 今年又是一个有下雪的冬季。 第一场雪之后,楼令带人来到试验冶铁的山坳。 离得远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山坳冒出一股浓烟。 如果不是知道那边正在进行冶炼,任谁看到升起的黑色浓烟,基本上都会误认为是某个野人的聚集点被攻破,山寨遭到焚毁之类。 “家主!” 山坳前方的岗哨之前已经得到通知,得知楼令将带人过来。 因为是实验基地的关系,楼令早早就在周边设置了明哨与暗哨,每一处都有两个“伍”轮番值守。 “你们继续。” 楼令没有逗留。 其实,由于“平陵”位处晋国北疆边缘的关系,平时压根就没有人会经过,明哨或暗哨都是用来防备到处流窜的野人。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岗哨还真起到了作用,几次拦下或袭击无意中靠近的野人,为老楼家增加了少许的人口。 这个山坳目前已经增加到了两千三百人,其中的两百二十六为匠人,他们负责不断试验冶炼炉以及进行冶炼生铁,剩下的人则是担负运输或其它日常任务。 楼氏的家臣敖在一年前前往楚国,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过去,仅是与楼令有过一次书信往来。 那一次仅有的书信往来,敖汇报在楚地遭遇到的各种困难,大多是有找到懂得冶炼生铁的匠人,奈何拥有匠人的楚国贵族压根就不卖。 楼令早就知道贵族不会轻易卖掉身怀技能的匠人,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才购买到二十七人,其余要么是后面自家培养起来,不然就是战争中的收获。 “家主,这是近期出产的一批生铁。”楼见的皮肤看上去比以前更加黝黑了。 要是观察楼见的双手,能够发现不止双手黑漆漆,连带指甲盖里面也满是黑污。 那是长期与煤炭打交道的必然结果,甚至在煤场一小会不戴口罩的话,鼻子里面都将满是黑泥。 楼令接过铁锭,说道:“再冶炼,锻打试试。” 冶炼炉之类?等一下楼令自然会去看,只是由于缺乏相关的知识,他大概率是看不出什么来,能够表达的只有一种重视的态度。 很快,他们来到进行冶炼的区域。 这边竖立着许多冶炼炉,看上去就像是一种塔状的夯土建筑,底下有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煤石。 所以不是一种合金炉,里面只是有一个土炉。 能够看到冶炼炉还有鼓风系统,它正在不断鼓风,给冶炉进行加热。 楼令在拿到生铁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期待感。 原因是生铁并非海绵状,表面虽然看着和摸着都比较粗糙,只是不存在坑坑洼洼或是网状结构。 “是多少比例的碳?”楼令当然知道应该加碳,只是真不知道要加多少比例。 楼见答道:“这……,应该是百分之二以上,只是多少不好确定。” 这个还是楼令统一了家族的衡量度,才有百分之多少的说法。 其余的家族或是国家,他们的容器是用“斗”来计算,有更小的容器,只是没有统一的标准。 楼令能够统一衡量度,只是他一样无法精确到克,甚至连毫米都无法精确。 懂得基本常识的人都应该明白一点,所有的计量都是以最小基础单位为起点,一旦最小基础单位决定了,再往上只能是执行那个最小基础单位带来的标准。 所以了,楼令所制定的衡量度,它极可能与现代并不一样。 当然,由于习惯的关系,楼令使用的当然是“十进位制”了。 一些铁锭被倒进土炉,随后被推进了冶炼炉之中,随后就是一个加热的过程。 旁边负责操作鼓风装置的人,他没有第一时间动起来,等得到指示才开始操作鼓风机。 哪怕是站在三步之外,楼令还是感觉到了炙热。 “这样的冶炼系统,能够将温度加到几度?”楼令没有开口问,问了也是白问,当前根本没有相关的测量工具。 老楼家用于冶炼的煤,它们经过洗煤与炼焦的过程,温度大概是在九百度度到一千五百度之间? 那是处理手续并不专业的关系,要是现代工业的专业处理过后,再加上其它的手段,煤的温度能够达到两千度左右。 现在,整个加工过程就是将生铁重新融化成为液态,由于冶炼炉所能升到最高温度缓慢的关系,铁的融化过程自然也就很慢。 楼令一点都不着急,其实着急也没有用。 “有成品吗?”楼令问道。 楼见迟疑说道:“有……” 楼令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真的出现可以制作成兵器的铁,他们早该进行汇报,没有回报就是暂时不达标。 “还是很脆,对吧?”楼令知道没有找到正确配方之前,铁就是有这样的毛病。 楼见苦笑说道:“是,又硬又脆。” 说法有点矛盾,这么硬,还会脆?要命的地方在于,老楼家目前遭遇到的困难正是那样。 楼令知道铁为什么会那样脆,铁又硬又脆的原因无非就是含碳量过高了。 至于其它什么物资?楼令倒是能说出一些化学元素的名称来,只是哪怕亲眼看到物质,讲实话就是分辨不出来。 术业有专攻而已。 不是长期进行该专业的人士,哪怕是读书的时候有见过,一旦知识长久时间不用,很快就要将曾经学到的知识还给老师了。 过了好一会,楼令被告知铁锭已经融化。 土炉被重新拉了出来,它被推到另一个地方释放,铁水流到一些模具,等待冷却变成成块的铁锭。 随后,铁锭将重复一个融化的过程,只是这一次它不会再次变成液态,只是进行加温再被夹着去进行锻打。 匠人一次次会晤手臂,打铁声有节奏的作响,铁锭变成了长物状,随后又千锤百炼中变成长扁模样,随之又是持续加温再锻打的一个过程。 楼令真的没有任何不耐烦,有足够的耐心进行等待与见证。 “如果不是过脆,是不是能够拿来制作防具呢?” “好像……制作防具的铁,要求是比武器更低啊?” “要不,试试?” 楼令还有额外的想法,要是连制作防具都不达标,短期内也要开始制作铁质的农具了。 即便是像楚地那般木包铁,其实也是一种进步,不对吗? 第266章 有成绩就好 楼令怎么不拿铜来制作甲胄呢? 并不是青铜制作的甲胄不好用,简单来说就是它很贵! 而同等价位的情况下,皮制的甲胄比铜甲防御力更好,皮甲穿起来也绝对比铜甲更为舒适。 等待铁的质量合格之后,使用铁来制作甲胄的原因太简单,无非就是性价比最高而已。 楼令的耳朵里全是“叮当叮当”的打铁声,要是联想力再丰富一些,要哼一段“恐龙抗浪恐龙抗”的节奏出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概是将近两个半时辰的样子,楼令在走神状态中被唤几声回过神来。 “家主,反复锻打了二十三次,看样子可以了。”匠人南有着很不协调的手臂,一手粗壮,一手则是正常。 打铁的人基本都是那种样子,原因是其中一条手臂不断挥锤所造成。 “才二十三次?”楼令一脸的讶异。 楼见愣了一下,随后吩咐铁匠继续重复加热再锻打的过程。 “百炼成钢,我不指望这样就将钢研究出来,起码要能看到一丝半毫的成果啊!”楼令察觉到管理者与真正干活的人,他们好像是走歪了路。 从楼令开始研究冶炼与冶铁到现在,时间约是过去了六年。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只能说不存在真正有用的成果。 那是其余家族或国家,他们在铁的研究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老楼家几乎全部历经了一遍。 这也是从零开始的麻烦所在,无法去规避早就已经出现的错误。 由于进展缓慢的关系,很明显包括主事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态出现了问题,他们太着急想要取得成果了。 只要是扯上研究,不管是在研究什么,真没有听说过着急有什么用处。 研究很大一部分就是建立在反复地重复那个过程,去进行一次次的试错,也是在寻找正确的比例. 所以,研究其实是一种无比枯燥的事情,甚至要有一颗足够强壮的心脏,有勇气去面对一次次的错误。 “大家就是怕家族给予那么多,办不到家主交代的事情。”楼见不笨,起码懂得看脸色,再从脸色结合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相关猜测。 想让马儿跑,必须让马儿吃草,尤其还要加料吃好! 楼令对相关的工作人员并不吝啬,参与研究的人员给予土地和奴隶,平时的伙食也能做到十天吃一次肉;其余的各种工作人员也有他们的阶级待遇,最差反正就是能够穿暖吃饱。 哪怕是吃得再普通,知道在当前年代才有多少人能够吃饱吗?目前能够顿顿吃饱的人,极可能占比不超过百分之一! 这是不是就能够理解在这个山坳参与相关工作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有那种紧迫感了?仅是为了回报楼令让他们吃饱,谁敢磨洋工,谁又不想出成绩啊! 结果却是很明显,楼令明明给出了足够的提示,不断锻造可以减少铁锭的杂质。 然而,只是锻打了二十三次,他们告诉楼令,说是好了? “家主……”楼见知道有些话不说不行,只能说道:“那一批铁锭已经反复锻打百次。” 楼令愣了一下,问道:“那为什么摸起来是粗糙的?” 楼见答道:“锻打百次之后,再次熔炼了。” 仅是反复锻打,可以让铁锭的质量增加吗?这点没有疑问,减少了更多的杂质,一定是让生铁变得更加纯粹了。 “那是什么问题?”楼令问的是为什么仍旧又硬又脆。 楼见苦笑说道:“应该是碳的问题。” 问题这是回到了楼令来视察时的原点,没有找到正确的碳比例。 又或者……,问题是出现在其它方面,例如硫或磷的含量高了? “重新冶炼,这一次试一试加入石灰石或牲畜的血,用马尿来淬火。”楼令也是刚记起那些方法。 所以说,研究这种玩意,灵光一闪真的无比重要。 而楼令知道石灰石能够去掉硫,至于加入马尿和牲畜的血有什么作用,讲实话就是不知道。 对于马尿淬火与加入牲畜的血可能有帮助的想法,其实是楼令看过一些网络小说,只要是涉及到冶金相关,几乎都有那么一个桥段,极端都是人直接跳进冶炼炉。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楼令却是没有走掉。 身份地位越高,越是要注意一言一行。 之前,楼令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悦。 如果楼令马上离开的话,对于所有参加冶炼工作的人来说,无疑从精神层面造成极大的打击。 因此,楼令非但不能马上离开,他还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一丝半毫的不耐烦。 又是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一应的工作可算是完毕。 匠人夹着一根打造出剑胎的金属进行最后冷却,随后有人进行另外的工序。 那是需要再继续锻打,使得金属更具有剑的模样。 至于磨得锋利?那是等待变为成品的事情了。 有两名匠人在楼令的指示下使用半成品的剑进行交击,听音色是那么一回事,交击之下也没有马上碎掉,不过磕碰处难免是会出现一些凹痕。 不是出现缺口,主要是还没有打磨锋利。 出现凹痕很正常,哪怕是钢剑,它与硬材质的东西磕碰,一样会出现凹痕。 一次的互相交击肯定不够,要反复交击上十几次,乃至于更多次。 最后,两支半成品的剑,一支在交击中弯曲,另一支在最后一次交击中断裂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楼令,每一个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神情忐忑。 “这个……”楼令拿过变得弯曲的半成品剑,问道:“有记录工序吗?” “有、有有!”楼见神态变得激动,小跑着到一个人前面,几乎是抢那般抢过记录的竹简,回到楼令身前双手奉上。 楼令看了好几遍,合上竹简之后,说道:“继续根据记录进行研究,要能够进行量产。” “家主,它可以拿来制作武器?”楼见问完,屏住了呼吸。 想啥呢? 交击的时候会弯曲,说明它有一定的韧性,只是肯定不适合拿来制作成为武器。 武器要的是坚硬,再加上足够结实。 楼令先给予否定的答案,不等他们脸色来得及做出变化,又说道:“能够再进行优化的话,这一类金属适合用来打造防具。” 众人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心里则是多少松了口气。 尽管不是想要的。 可是出成绩了,不是吗? 第267章 几个方案 楼令不可能专心致力作为一名研究人员,真的这样其实是一种本末倒置。 作为一家之主需要关注的事情太多,压根没有可能将所有精力扑在一件事情上面,更要随时随地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明显不适合作为一名科研人员。 另外,楼令要是专心致力去进行研究,信不信取得什么成果都将与老楼家无关,必定是要为他人织嫁衣? 如果仅是研究成果被掠夺也就罢了,更惨的事情是不但研究成果保不住,阖家入土的机率更是无限大。 所以了,哪怕老楼家将可以制作兵器的铁金属研究出来,楼令其实也没有可能马上量产,只会少数生产一些精品,再生产大量可以用但是质量不高的制式武器。 这种做法很讲究,既用当然是可以用,只是未必有多么好,减少其他家族的窥探之心。 后面无非就是慢慢耗,耗到各个家族知道老楼家在使用铁器,再习惯老楼家使用铁器,质量慢慢得到增加也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因此,楼令的下一步就是学习楚国使用铁包木的农具,不是一开始就制作全金属的农具。 这也是一种让晋国内部各家族习惯的过程。 而“习惯”远比想象中更加重要,那里面涉及到了人文以及习性的真理。 “我无法在这里久待,过几天就需要离开。”楼令需要做好受征召的准备,期间自然是待在‘平陵’多陪伴家人。 在当前年代,要是长久待在家里不动弹,只能说这个一家之主当得很失败,无法给家族创造价值。 真正处在上升期的家族,一家之主必然是长期奔波在外,一年到头也就冬季能够待在家中。 老楼家从微末崛起,方方有了成就,懂得上述那些道理的人并不多,该懂得楼令一直奔波是为了什么的人自然能够理解。 楼见一脸严肃地说道:“见一定不负家主期待。” “别着急,着急只会坏事,要沉得下心来做事。”楼令已经指出楼见心态上的问题,有机会必须再多说几句。 楼见端正地说道:“是!” 两天后,楼令冒雪离开。 在那两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其它事情,仅仅是看了某次试验的复刻,只能说很成功,却没有出现更好的结果。 然而,楼令的心态很正,清楚事关科研这种事情,着急真的没有半点用处。 “恶金制作甲胄,生锈了怎么办?”楼黑豚说的是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很久之前就有家族用铁来制作过甲胄,只是他们被铁容易生锈的问题困扰,并且没有找到保养的方式。 楚地那边很多使用木包铁农具的家族,他们其实也没有找到保养方式,纯粹就是用到坏再换新的。 其实,只要他们更细心一些就能够得到一个发现,也就是经常使用的铁质工具比较不容易生锈,反而是放着不怎么用的铁质工具太容易生锈了。 所以,关键词只有一个,那便是:摩擦! 不是什么摩擦,是使用过程中与其它物品的那个“磨”,等于时常使用会是一个不错的防生锈手段。 当然了,有“铁杵磨成针”这个典故的存在,该知道一再打磨会让铁不断减少。 楼令知道的防锈手段并不少,其中包括打磨这一种,还有一种比较耗钱的保养方式叫上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楼令暂时不想多说。 用铁来制作甲胄,楼令打算从布面甲开始。 所谓的布面甲能够从字面了解到精髓,它的金属甲片被布所掩盖,布里面可以是串起来的鳞片甲,也能是一整块的铁板,其实是一种“取众家之所长”的防具。 当然了,楼令想制作布面甲还有不少需要攻关的技术,例如将钻孔机给研究出来。 而钻孔机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其中的关键在于钻孔的工具质材! 要不然的话,铁够硬,钻孔的工具钻不开,或是没旋转几下自己崩了,那才叫尴尬。 所以了,其实仍旧是取决于相关人员对金属的研究成果。 “可塑性的金属都出现,应该是快了!”楼令有对相关人员讲过类似的知识,只是他发现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讲实话就是那很尴尬,其实也让楼令有些气馁。 不过没有关系,楼令给出明确的任务,让他们朝着那个方向研究,类似的研究进展会更有针对性。 至于研究过程?楼令要求专门的人员进行记录,大不了就是每一段时间看一看记录,再从中找出研究过程出现的“意外”成果有什么。 说到进行某项研究再出现“意外”的成果,很多产品其实就是“意外”所产生,结果价值却比真正要研究的产品更高。 回到“平陵”之后,楼令喊来了林姒。 “你挑出一批数学比较好的少年,准备将他们送去山坳。”楼令吩咐。 林姒先应下来,随后说道:“我也去吗?” 这个……,老楼家数学最好的人,好像就是林姒啊? 好到什么程度呢?反正楼令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交给林姒了。 楼令完全给愣住。 目前,林姒是楼氏的大管家,几乎事无巨细全都要林姒经手。 当然了,真正下决定的人仍旧是楼令,要不然就是阿娇,只是林姒能够减少楼令或阿娇的很多麻烦。 说白了,跟楼令有一个“内阁”差不多。 其余家族也有类似“内阁”的组织,只是分工方面比较粗糙,乃至于不同的人会在职权上出现冲突。 “你……就不要去了吧?”楼令也不是那么确定。 尽管楼令已经很重视相关待遇,讲实话就是山坳那边的环境并不怎么样。 烟囱每天都在向外冒烟,以为冒的只是烟吗?里面可是有着很多灰烬。 那边还有煤场,以及碎石场。光是有这两样,平时就少不了飘在空气里的灰尘。 林姒认真地想了想,问道:“家主,相关的记录我可以过目吗?” 楼令知道了林姒的意思。 林姒就是想从文字进行了解,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讲一讲,需要的话就亲自去山坳。 “林是真的没有打算外嫁了……”楼令看着林姒,心情很复杂。 牵扯到家族的那么多事务,能够知道以及不能知道的事项接触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外嫁? “幸好是在春秋时代,赘婿的地位不像其它朝代那么低下。”楼令心想。 第268章 难得的互动 春秋时代当然有赘婿,只不过他们仍旧可以做事,乃至于获得爵位。 至于改姓?不存在的。 而因为男性呼氏的关系,在“家庭矛盾”上面并没有姓氏混淆之后那么大。 简单来说,赘婿在春秋时代受到的限制并不多,到了战国后期才被各种瞧不起。 而战国前期与中期,一般是为了躲避兵役才会入赘,搞到战国后期出现“物极必反”的现象,赘婿反而是被优先征召的对象了。 林姒想招上门女婿?那也是以家族的形式,并非是她那个小家庭的事情。 “有看上谁吗?”楼令问得比较直接。 林姒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说道:“如果看上了谁,会告诉家主的。” 在当前,一家之主无所不管,事事都能够过问。 其实,也就是林姒被重用,要不然以她跟楼令隔了三服以上的关系,顶多也就是一名普通的族人。 每一个家族的普通族人,他们跟非本姓的属民在待遇上差别并不大,包括没有自己小家庭这么一回事。 在春秋时代什么人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小家庭呢?起码要是“徒”或以上的阶级。 没有自己小家庭的人,他们的人生伴侣基本就是临时搭伙,哪怕是一搭伙就是一辈子,压根不会存在正儿八经的婚礼。关于这点,提到的次数并不少了。 如果置身处地去想一想,林姒应该感到庆幸,她起码能够有一场婚礼,不是像其他人那般搭伙,或是没有任何名份的想换伴侣就换。 至于男性?不明就里的人会很羡慕那种生活,等待真正了解详情,不会有人想去体验。 有一个天大的事实,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能够干活的人都要劳作,长久风吹日晒下不存在美女,时常干活也会让手变得粗糙。 男性穿越到古代,以为满大街都是千金大小姐?他所看到的普罗大众只会是沧桑的模样,能够养尊处优有个漂亮模样的美女,反正不是谁有资格窥视的。 所以了,别拿现代生产力提高之后,用那种能够遍处看到美女的心态去看待古时候。 现代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纯粹就是生产力上来,工作方面也出现了变化,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有个更残酷的事实,哪怕是在现代……,想娶个老婆也不容易啊! 楼令看着自己的一妻三媵,讲真心话就是一到该入寝的时间就会出现紧张感。 真的以为女人多就是好吗?只有真正拥有了一个以上的女人,才会知道男人的不易啊! 毕竟,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在楼令回到“平陵”之后的第二天,出现了雨夹雪的气候。 这种天气之下,气温出现了骤降的情况。 由于没有温度计的关系,楼令无法说到底降了多少度,只是感觉一夜过去,隔天变得非常冻人。 阿娇对双手哈着热气,走到楼令身侧说道:“这跟冰雪融化的季节差不多。” 楼令转头看了一眼阿娇,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里面有点闷。”阿娇说道。 屋子里当然是有烧木炭用以增加温度,空气也就别想多么好闻。 古人也知道屋子里烧木炭的时候需要通风,才不会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而当前,其实在老楼家之外,没有正儿八经的窗户,更像是现代留空调孔那般,差别在于当前墙壁高处的孔会更大一些,它其实就是窗户了。 “家主要去巡视吗?”阿娇问道。 楼令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 阿娇也知道那是一家之主的责任,对后面的侍女招呼道:“将我准备的皮裘拿出来。” 没有棉花,保暖一般就是用动物的皮草来做成皮裘,它其实就是披在外面遮风用的。 皮裘会在衣领处缝上一些皮毛,最优是选择狐狸皮草,讲究一些甚至会拿尾巴来特别缝制。 由于没有相关的化学产品来清洗,皮裘会有动物本来的味道,需要长久的熏香加穿戴,气味才会被取代。 诸夏这边的人其实应该庆幸一点,也就是黄种人的体味不大,换作是其他肤色的人种?以为其他肤色人种的男女为什么都钟爱香水?就是拿来遮掩体味的。 楼令与包括母亲在内的家人一块吃了朝食,期间长大了的孩子在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更别说玩闹。倒是两个三岁大的女儿会嬉闹一下,增添了属于家人一块用餐的气氛。 只不过,目前就是那样,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楼令并没有打算玩什么与众不同。 同时,楼令也遵从当前的分餐制,用餐者有属于自己的座位,食物方面每人一份。 分餐制在医疗得到进步之前,真的很有存在的必要,不然在这个感冒能病死的时代,有什么比一起用餐更容易受到感染呢? “要不要带上小白?”阿娇比较突然地问道。 楼令发现每一名家人的脸色都不变,猜测到了什么,颔首道:“带。” 到今年(前586年),楼小白已经六岁。 到了六岁,无论是在哪个家族,只要是作为宗子或是世子,才不会养在家里成长于妇人之手,有机会要带出去见世面,没有机会必须创造机会。 至于天气冷之类?楼令知道阿娇等人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如果因为外出而出什么事情,例如生病导致病逝之类?说是迷信也好,讲再多也罢,只能当出事的孩子没有那个福分来继承所有了。 这样很残酷,只是非当代人,无法去理解。他们信命,信的不完全是命,更多的是“物竞天择”的一种体现。 直白来说就是,家族的继承人要能够经得起风吹雨打,经受不住就不应该有未来,更别提接收来自父辈的一切。 要论残酷,有几亿“兄弟”竞争,仅剩一棵“独苗”残酷吗?那可是几亿“兄弟”倒在了路上! 因为儿子也要随行的关系,楼令当然不能在极端天气下出门,只能是等着天气变好。 等待也只是楼小白在等,楼令则是早早出门了好几趟,前往比较近的各处先行视察。 轮到好天气到来属于楼氏父子的作秀开始了。 临出门之际,楼令看到了包成粽子的楼小白,看去浑身上下就一双眼睛露了出来,而那双眼睛里面有害怕。 楼令直接走过去一手抄起来抱在怀里,问道:“平时不出门吗?” 楼小白下意识往楼令怀里钻,有些尴尬的是包得太严实,小胳膊小腿活动不开。 “回大人的话,每年母亲都有带着踏青,只是没有走远。”楼小白说话的时候没有听到哆嗦的节奏,说明保暖没有问题。 家宅门口的人有点多,一群充当护卫的武士,随行等着伺候的仆人与侍女,再来便是相送的师嬴、阿娇等人了。 能够看得出师嬴和阿娇很努力在掩饰自己的担忧,只是她们无论心里担惊受怕,会用表情一再鼓励楼小白,再祈祷父子这一趟出门顺顺利利。 “黑豚!” “来了。” 楼黑豚从围墙的边门走出来,手里扛着一支巨伞。 这一支伞当然是要装到楼氏父子所搭乘车辆的车辕之上,起到遮挡雨或雪的作用。 因为今天没有雨或雪的关系,其实就是起到一个预防作用。 楼令抱着孩子上车,嘱咐追,道:“小心点驾车。” 作为驭手的追当然知道今天的特别,恭敬应道:“诺!” 一家之主的车辆前方有两乘,他们得到指示先动起来。 在以往,楼令前面并没有车辆,一直是他作为前驱。 今天的情况比较特别,不单纯是楼小白出门,特别之处在于楼令第一次带自己的继承人出门,凡事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 由于之前是雨夹雪天气的情况,所有车辆的速度都不快,路线也是经过事先勘察,排除极度倒霉的情况,车轮陷住的可能性极小。 “大人,咱们家的屋子跟其他家族不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 “我听母亲说,大人设计了好多人一块住的排屋,它全是木头做的。”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其他家没有锯子,他们伐木非常不方便,也不会制作钉子,无法像咱们家全用木头来建宿舍。” “他们为什么没有锯子和钉子?” “因为他们没有去想。” “那可以给他们吗?” “这可不行。”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有好东西也不会无偿给我们。” “噢……” 老楼家这边,只要是楼令后面下令修建的房屋,它们还真的都是木头结构为主,村落或是城内的布局跟二战时期的欧罗巴集中营差不多。 当然了,由于所处区域会下雪的关系,屋顶自然是三角结构款式。 说是集中营也没有错,原因是有自己小家庭的人,他们不会住在里面,没有自己小家庭的人是男女分开住,同时也区分了年龄,隐私方面是无忧的。 有一点能够肯定,也就是楼令不会丧心病狂去设“蜂巢”或“胶囊”模式的床榻,让属民或奴隶像沙丁鱼那般去挤在狭小的床位。 床属于大通铺的款式,只是房间里面的活动空间没有多大。 如果觉得这样待遇差?只需要知道其他家族连大通铺都没有,属民和奴隶可能连个躺下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要坐着或卷缩着睡觉,马上能够知道区别了。 楼令带着楼小白,队伍肯定不会离开“平陵”多远,也就附近的村庄看一看而已。 他们的巡视虽然是作秀的性质,需要解决的问题早在楼令自己巡视期间就给出了方案,等父子俩再一次巡视看到基本都是好的一面。 其实要说纯粹作秀也不对? 下面知道真正的掌权者会进行巡视,哪怕是应付式的临时改善,仅是突击打扫干净,起码是会干净上一段时间。 再来说其它方面,掌权者进行巡视期间,下面的人谁不知道要收敛呢? 在这一段时间,算是楼令与楼小白待一块最长的日子了。 楼小白每天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其实是因为楼令极少照顾孩子的关系,面对每一个问题都会认真思考再给予答案。 换作是楼令每日与楼小白待一块,讲实话就是很难有男性耐心那么充足,会认真去回答每一个问题。 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男性极大概率不知道需要照顾孩子那位母亲的艰难,同时也不是每一位母亲能够体谅父亲为了养家而造成的疏忽。 其实,那就是进行一种分工。 所以,互相理解、包容与体谅,真的太重要了! 一圈巡视花了七天的时间,中间老天爷给面子,没有再下过雨或雪。 哪怕是那样的气候,回到家的父子,他俩脸上有了从野外归来的痕迹。 什么痕迹?他们在冰雪之中赶路,没有挡风玻璃这种玩意,脸上不免是要有风霜摧残过的痕迹。 楼令本来是要继续巡视,半途得到通知,说是智罃来访。 “小家伙成为男人了啊!”智罃看上去笑眯眯,挺为楼小白高兴的样子。 出门一趟,怎么就成为男人了? 那就是有没有起到一个家族继承人应尽义务的区分。 楼小白尽管是被照顾着进行巡视?恶劣天气下巡视家族各处的状况,其实就是一家之主的义务之一,连同继承人也有相应的责任。 “阿舅!” 阿娇直接踩着小碎步快速上去,直接拉着楼小白就走。 那一幕看得楼令愣了愣神。 随即,楼令用探寻的表情看向了智罃,等着能够给予解惑。 “没有出什么大事。”智罃还是懂得看脸色的。 很快,智罃又说道:“巫臣回国了,他建议君上派出一批人南下,帮助吴国训练军队。” 楼令立刻皱眉。 果然,智罃接着说道:“巫臣向吴君提及的时候,吴君要求你南下去帮吴国训练军队。” 不等楼令说点什么。 “君上与中军将派我过来,召唤你到都城。”智罃顿了顿,注视着楼令,抿了抿嘴,说道:“你需要到都城一趟,不过……,要不要答应,需要好好思索一番。” 现在可是冬季啊! 楼令已经知道回国的智首患病,结果晋君獳和栾书又派智罃长途跋涉来到自家这边。 他们这是要让将智氏父子往死里用吗? 第269章 明确拒绝 去吴国帮他们训练军队? 楼令只想到了五个字,那便是:吃力不讨好! 一旦去吴国,不是一两年能够归来,待上十来年都有可能。 到底哪根筋不对,才会让楼令愿意去吴国待上好几年? 有那些时间,发展家族不好吗? 另外,去了吴国之后,哪怕是在为晋国付出,晋国君臣会感谢没有错,更现实的是一定会被边缘化。 为吴国训练军队,进而掌控吴国军队这种事情,任谁想都是不敢想的。 原因太过现实,吴军任何人的一切,只要吴国之君一句话就能够剥夺。这种现实之下,便是去的人有再强的手段,不可能取代寿梦成为吴国之君为前提,理所当然也就无法收买吴国的将士。 至于取代寿梦成为吴国之君?等着被众诸侯讨伐吧! 得到召唤的楼令与智罃一同出发了。 “翁人的病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一直会咳嗽。” “翁人没有再被指派任务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别再说了。” 晋国内部,当前对赵氏的讨伐仍然在继续。 各个战场在进入冬季之后,交战虽然没有完全停下来,交战的规模与频率却是减少了。 从形势来看,赵氏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看也就看公族在这一次内战是损失大,还是会收获更多。 能够肯定的一点,祁氏无法独力攻克“赵”地。 因此,祁奚已经正式向晋君獳进行求援。 晋君獳要求几个公族封君配合祁氏一起攻打“赵”地,战后祁氏给予那些公族封君必要的补偿。 郤氏一直在攻打“温”地,他们比祁氏更好的是已经兵临“温”城之下,现阶段正在对“温”城进行封锁,重新有大动作该是来年开春之后了。 其余地方的战事,大致上来说就是公族封君占优势,奈何各地的赵人抵抗十分激烈,哪怕公族封君占领了某地,只能说付出的伤亡比他们事先预估的要大。 暂时并没有公族之外的家族加入到对赵氏的讨伐,同时也没有家族趁着各公族封君抽调私军干点什么,三方只能说是在各干各的事。 内战正在进行,齐国的翁主却是已经到了“新绛”城内,不出意外公子寿曼会在明年春秋举行婚礼。 旬氏近来越加低调,低调到几乎是逆来顺受的程度,恰是因为低调的关系,不止晋君獳越来越过分,其余家族也开始在侵占旬氏的利益了。 晋国内部就是那样,谁软弱就活该遭到欺负,没有多少人会对弱者生出多余的同情心,不趁火打劫都算是有节操。 正是因为那样的内部氛围,任何一家之主都明白一个道理,决不能有所懈怠,要抓住每一个能够变强的机会,免得自家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乃至于遭到瓜分。 “要忍多久?”楼令躲在‘平陵’自然也是受到了旬氏的影响。 这很合理。 楼令弱小的时候,会因为与旬氏联姻,借助到旬氏的强大,使得很多想干什么的人心里感到忌惮。 同理,旬氏变得看上去很好欺负,肯定会有人对旬氏的姻亲伸手,楼氏就是旬氏的姻亲之一。 如果楼氏不是范氏的姻亲,再加上楼令与郤氏关系很好,真不是简单地躲在“平陵”就能够躲过去。 智罃低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一直忍下去了。” 旬氏敢反抗吗? 或者说,旬氏应该反抗吗? 前面有了先氏的覆灭敲响警钟。 目下更有赵氏即将覆灭。 旬氏光是郤氏都打不过,面对能够指挥公族和其余非公族的晋君獳,旬氏拿什么来跟晋君獳斗? 逆来顺受就是旬氏目前采取的策略,奢望用这种方式来减少晋君獳的忌惮,哪怕是旬氏遭到削弱,只要没有明显步上先氏和赵氏后尘的迹象,旬氏会一直进行忍耐。 旬氏拿先氏与赵氏当例子,用“唇亡齿寒”的道理去向范氏等非公族请求团结? 即便范氏等家族知道一再让晋君獳那样搞下去,到最后各个家族一个都别想跑,没有真正落到他们身上之前,有那个胆气或决心跟旬氏抱团来抵抗吗? 他们超大概率是没有那种勇气。 理由是:谁都会存在侥幸的心理。 在目前,晋君獳只是针对旬氏的小宗智氏,暂时没有涉及到旬氏的最核心部分,想来这也是旬氏还能够忍受得住的主要原因之一,更是晋君獳清楚不能一下子将旬氏逼得太狠。 他们一行人花费了二十六天才抵达“新绛”城外。 毕竟是冰雪季节,路途上耗费的时间一定比其它季节更多,用二十六天可以抵达都城,算是老天爷给面子了。 要不然的话,赶路期间下雪或是下雨,乃至于雨夹雪一块来,真的不是人想继续赶路就能够继续赶路。 来到“新绛”城外之后,智罃选择当即与楼令分别。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智罃很是为难地继续说道:“不要来家里了。” 楼令无声地注视智罃,一脸:已经到了这种阶段了? 智罃没有再多话,甚至连乘车进城都不敢,徒步入城了。 尽管一路上没有多聊,楼令却是感受到了旬氏当前面临的压力,自然不会自己加戏去给旬氏制造度过难关的障碍。 在楼令来到“新绛”城内的当天,家宅都没有过去,径直来宫城请求谒见晋君獳。 “令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该不会连家门都还没有进吧?”步毅来到宫城迎接。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知道君上召唤,哪敢耽误?” 步毅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说道:“现在谁都怕君上,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只能说,步毅不愧是郤氏家的孩子,说话这么直接。 “你怕什么?即便君上要针对旬氏,跟你有什么关系。”步毅看上去真不认为旬氏遭殃会连累到楼氏,前面引路的同时继续碎碎念:“就是旬氏完蛋,不是还有范氏嘛。” 楼令真的无语了。 一来是晋君獳的心思竟然闹到连步毅都能窥探的地步。 再来就是随着赵氏将要覆灭,其余家族应该是陷入到人人自危的状态。 所以,晋君獳固然是达成了某些目标,晋国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恐怕是很难跟楚国正面交锋了。 道理不复杂的。 晋国内部的家族害怕国君,他们会执行来自国君的命令,只是绝非心甘情愿,更不可能冒险损失实力,只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自保,免得等出事那一天连跑路都做不到。 步毅倒也不是真傻,他就是故意讲那些话给楼令去听,至于是恶作剧,或是意有所指,且看后续了。 他们来到晋君獳这边。 彼时,晋君獳与孟姬坐在一处走廊,边上摆着几个火盆,两人却是没有交流。 “君上,翁主。”楼令分别行礼。 晋君獳视线转到楼令身上,问道:“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姬继续一脸的呆滞,看着有点像是行尸走肉。 楼令再次行礼,说道:“臣只知道君上召唤。” 晋君獳诧异道:“罃没跟你说什么?” 楼令脸色一丝变化都没有,说道:“舅哥在刻意疏离臣。” 这时,孟姬眨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楼令,说道:“疏离才是在害你。” 楼令就是跟晋君獳表达一个意思:旬氏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不想牵连楼氏。 结果,孟姬那一句话,掀开了晋君獳与旬氏的那一层遮羞布。 没有离开的步毅“呵呵”笑出声,等所有人都看过去,一点不怂地说道:“旬氏不是先氏,也不是赵氏,他们怕什么。” 楼令只能低下头,嘴角不断抽搐。 晋君獳却是“哈哈”笑了几声,没有对步毅的发言,给出什么看法。 “是啊,旬氏不是先氏,也不是赵氏。”孟姬说完竟是神经质地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遭到晋君獳的怒瞪,闭上了嘴巴。 “吴新君对寡人提出请求,委派你南下帮助吴国训练军队。”晋君獳对楼令说道。 楼令很直接地应道:“臣不想去吴国。” 晋君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也没有开口说话。 站在一侧的步毅连忙给楼令打眼色,大概就是:你可别触怒君上。 孟姬比较突然地站起来,先“呵呵呵……”笑了一小会,发出一声冷哼,礼都不行一个,迈步直接走了。 “为什么?”晋君獳看着孟姬远去的背影,或许是双重问句。 楼令答道:“臣才获得爵位不久,平时极少待在封地,家中各项事务无法及时处理。再去遥远的吴国?家中嫡子只有六岁,无法做什么主,极怕回国之后……” 意思已经表达到位,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楼令那样拒绝,不会惹怒晋君獳吗? 其实,一定会惹怒晋君獳,只是当代所有贵族,包括诸侯在内,他们都有那种“自我”的认知。 所谓“自我”不是单指自己,谁都有极强的宗族观念,认定自家的兴衰比天大。 社会的主流思想和观念是那样,晋君獳哪怕再恼怒也不能说楼令重视家族有什么错,更不可能要求楼令去干“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事情。 事实就是,一旦晋君獳要求谁牺牲自己成全大家,他才会是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那边! “寡人怎么会让你去吴国?”晋君獳没有笑,甚至眼神有些锐利地注视楼令,继续说道:“这一次召唤你过来,有另外的任务托付给你。” 楼令当即叉手为礼,等待下文…… 第270章 国君急了 “春播之后,你前往‘赵’地协助中军尉(祁奚)。”晋君獳给出了指示。 楼令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反而问道:“以什么名义呢?” 晋君獳说道:“平叛。” 楼令这才应:“诺!” 之后,晋君獳没有说话。 过了一小会,楼令提出告辞,见晋君獳还是不说话,原地倒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君上不会怪令吧?”步毅问道。 晋君獳“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怎么会,寡人便是责怪,又该怎么怪?” 那就是有。 只不过,晋君獳无法直接表现出来,他甚至要在公开场合赞赏楼令懂分寸。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众公族封君正在围攻赵氏,楼令又不是公族的一员,需要一个正当的名义加入战斗。 晋君獳给出的名义是平叛。 那么,晋君獳一定意识到不能继续拖下去,拖越久不止公族封君损失会更大,再来就是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不会只有楼令得到参战的任务,其余如旬氏、范氏等等非公族一员的家族,他们一定也会得到相关的任务。 楼令没有在宫城逗留,出宫城更没有乱逛,直接回到在“新绛”的家宅。 “家主?”楼冰事先已经知道楼令会到都城来,只是真不知道会是今天,并且事先没有得到通知,家主就入家门了。 楼令见楼冰要出门的样子,问道:“你要去哪?” 楼冰如实说道:“家中只有半个月的存粮,臣要去西市采买。” 楼令点头,往前走几步又停下来,喊住楼冰,吩咐道:“各种物品都问一问价格。” 楼冰自然是应:“唯!” 老楼家的“平陵”跟“新绛”从平面地图看,大约相距八百里左右,实际走起来却是超过一千两百里。 今年尤其寒冷,要不然往年“平陵”降雪,到了“新绛”却只是下雨。 在今年,都城一样有降雪,只是降雪量比“平陵”要少一些,楼令进入家宅看到不少仆人正在清理屋顶的积雪。 “有房顶塌陷吗?”楼令也就是问问。 楼森正在给楼令脱掉皮裘,闻言答道:“咱们家三天就清理一次,没有出现塌陷的情况。” 也就是,其余家族有被积雪压塌房顶的事情了。 哪怕是作为都城,其实城内大多也是茅草屋。 没有谁会去检查安全的标准,怎么建造茅草屋完全就看各家自己的要求,一旦潦草的去建,承重结构不合理,下雪季节出现屋顶塌陷是很经常的事情。 楼令没有在“新绛”的家宅搞什么特殊,玩得就是一种随波逐流,该是咋样就是那样。 因此,楼氏在“新绛”的家宅也基本都是茅草屋。 住茅草屋的话,哪怕是有泥巴墙,要命的是只留孔洞没有窗户,冬季的时候屋内烧炭也是作用不大。 楼令才刚回来,之前卧室长久没有住人,哪怕每天都有人打扫,一应的被褥之类还是要重新准备。 赶了一路的楼令多少有些疲惫,梳洗之后也就躺下小憩,一直等到被唤醒,问了时辰才知道已经申时三刻。 “新中军将来拜访?”楼令刚起来,脑子其实有些发木。 如果不是韩厥不告而来,族人或仆人才不敢将楼令唤醒。 而楼令才刚回家,哪怕韩厥跟楼令已经是朋友的关系,突兀前来进行拜访,讲实话还是比较失礼的。 楼森提醒道:“新中军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已经起来穿衣服的楼令动作一顿,随后示意女仆继续帮忙穿衣。 由于是刚从睡梦醒来的关系,楼令不止要重新穿衣服,还要去进行洗漱才能去会客。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免得嘴唇发干或眼角有眼屎,头发也散得乱七八糟。 大约两刻钟后,楼令才来到客厅,见到韩厥的那一刻,果然看到韩厥的脸色很差劲。 “君上召唤众臣,下令各家明年春季应征平叛。”韩厥没有任何客套,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楼令没有表现得意外,说道:“我入城就去拜谒君上,得到前往‘赵’地参战的任务。” 当然,楼令拒绝前往吴国帮助寿梦训练吴军的事情,则是真的没有必要讲出来了。 “攻打‘赵’地?”韩厥像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后愣了愣神,随即苦笑出声,说道:“我应该告辞了。” 难道是因为楼令将要去攻打“赵”城,使得韩厥内心极度反感吗? 其实是,韩厥同样忌惮惹来晋君獳的关注。 楼令知道自己讲出那句话,韩厥听了之后能够懂得什么意思。 这不是了吗? 韩厥听懂了意思,果断地提出告辞。 到了门边,韩厥顿步,转身说道:“可以的话……,少造杀戮。” 楼令没有什么故作姿态,说道:“我需要听命于中军尉。” 韩厥沉默了一下下,说道:“我这是为你好。”,说完不再逗留,重新转身迈步离去。 那么,楼令与韩厥的约定还存在吗?一定是存在的。 所有家族都会参与到攻打赵氏的行动之中,主要是晋君獳回过味来,知道应该早点结束内乱,好有余力应对必定北上的楚军。 既然是所有家族都会参与进去,韩厥怎么能够单独看楼令不顺眼?两人之前的约定,自然而然也就继续履行了。 在往后的时间之中,晋君獳频繁召见众臣,有时候还会将众臣凑起来一块商议。 君臣谈论的话题主要是集中的楚国方面,难免又要涉及正在发生的内战。 楼令并不是每一次都参加会议,一再间断地参加下来,大意上看出晋君獳确实是着急了。 总体来说就是,针对赵氏的行动由于孟姬的鲁莽导致脱离晋君獳的剧本,进而再影响到晋国的整体局势。 楼令是“下宫之难”的见证者之一,更能够了解到晋君獳有多么愤怒和无奈,认为孟姬还能够活着已经是晋君獳顾念同胞之情了。 当然,定义为“下宫之难”是晋国被瓜分之后,赵国掌握了“历史定义权”的结果。 要是没有一个赵国,发生在“下宫”的事情,才不会有“之难”的字眼,大概也就用“下宫事件”来定义。 楼令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发生“下宫事件”的时间比原历史提前了三年。 具体是为什么会提前?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只是,由于提前三年的关系,晋国没有来得及将中原诸侯拉拢到身边,确确实实是让晋国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 “一年!一年之内必须成功平乱!”晋君獳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在场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有人站了起来。 “君上。”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秋季之前,必克‘温’城。如果超出时间,臣……” 郤犨很突然地发出洪亮的“咳咳咳!!!”之声,听音量没有把内脏咳出来,简直是一种侥幸。 其实,郤犨应该称呼为苦成犨。他在几年前已经别出,成为郤氏的小宗苦成氏之主,只是不管对内还是向外都仍旧自称郤氏。 郤犨是郤克的同辈,突然间咳嗽就是为了阻止郤锜说下去。 哪怕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办到,哪有在这种场合讲那些话的道理? 一旦有什么意外导致无法做到,事前又做出了保证,真不是尴不尴尬那么简单,要付出极大的额外代价。 哪怕是履行了豪言壮语,难道就能够多获得更多收获吗?大概率是没有可能事情,顶多就是让晋君獳欣赏或忌惮而已。 所以,有些事情少做,有些话更是干脆说都不要说,免得徒惹灾殃! 晋君獳盯着郤犨看了好一会,又看了一眼明显很不爽的郤锜,轻笑了几声,视线移动到祁奚身上,敲打道:“要争气啊。” 祁氏近期没少发生丢脸的事情,其中包括有一次被千多赵人吓得让四千多祁氏私军连夜奔逃。 最神奇的是什么?那千多赵人之中,属民和奴隶的数量占了七成。 这件事情因为赵氏大肆宣扬,搞得祁氏根本无法进行保密,惹来不知道多少人的嘲笑。 祁奚现在看谁脸上有笑容,基本上都觉得是在嘲笑自己,僵硬着一张脸庞连连向晋君獳请罪。 如果说赵氏的那一块地盘油水最多,到底是“温”地还是“赵”地,其实挺不好说的。 有那么一个事实却是能够确定,也就是“赵”地的政治价值肯定会更高。 本身就是祁奚强烈要求负责攻打“赵”地,然后光靠祁氏却是打不下来,并且还屡屡闹出笑话。 那样的进展之下,祁奚已经不奢望能够在震荡之后获得一个卿位,只想着在地盘、人口和物资取得更多的收获。 是的,晋国这一波动荡之后,包括临时卿位在内,一下子空出了三个职位。 中军尉本就是“卿大夫预备役”的顺延职位,怎么可能不让祁奚巴望能够更进一步? 现在嘛……,祁奚明确知道卿位会与自己无缘,变成满脑子想要搅局了。 思考事情的祁奚不自觉地将视线转移到楼令身上,回过神来讶异地发现楼令竟然从头到尾一副淡定的模样,搞得祁奚情不自禁思考楼令为什么会那么淡定。 楼令当然淡定。 这种淡定是建立在楼令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明确知晓不能去争取什么,不像某些人总爱巴望着能够干成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业。 第271章 全凭自愿 楼令万般清楚一件事情,也就是自己在晋君獳这一朝,职位到了司马已经到顶,不可能再往前有所寸进。 那不取决于楼令到底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功劳,其实跟有什么血统也无关,单纯就是因为晋君獳已经谱写好了剧本。 冬去春来,万物又进入到复苏阶段。 在春秋,一场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季过后,天气重新变得晴朗,旷野之中开始能够看到极速而驰的车辆。 这些车辆是各个家族的传令官,分别前往各处下达来自家主的征召令。 当然了,开春之后还有春播,春播结束之前才不会将私军集结起来,只能是等待春播之后才集结私军了。 楼令跟很多贵族一样,春播季节仍旧留在“新绛”没有返回封地。 这种情况其实显得很特殊,要不然到春播的时节,一家之主基本都会在自己名下的各处封地巡视。 在春播结束的半个月后,陆陆续续有各个家族的私军抵达“新绛”城外集结。 “家主,中军尉有请。” 楼氏的私军还没有集结过来,楼令却是提早带人来到城外搭建营盘。 “祁奚?”楼令站定,放下了手里的缰绳。 这一次,楼令不是以司马的身份加入到对“赵”地的攻伐,将以“旅帅”的身份参战。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是以平叛的名义,晋君獳却是没有用军团编制,各个家族自己为一个作战单位,哪个战区该听谁的指挥,提前指派一个做主的人。 在“赵”地的战事就是由祁奚来做主,董昭则是军佐的定位。 另外,晋君獳看来是想要掂量一下各个家族的实力和眼光,没有明确要求各个家族出动多少私军。 楼令连护卫都没有携带,直接来到祁氏的营地。 “司马。”祁奚竟然先打招呼? 楼令站定,行礼致意:“中军尉。” 喊官职,是不是会显得生疏?这是大一统时代才有的看法。 在大一统朝代之前,喊官职其实才是最大的尊重。 “司马麾下什么时候能够抵达?”祁奚问道。 楼令答道:“已经发布征召令,应该近日就会抵达。” 祁奚先笑了一小会,东拉西扯了一些话题,比较突然地问道:“司马征召了多少部队?” 楼令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还能是多少,自然是一个‘旅’。” 其实,楼令已经有几次统率一个“师”兵力作战的经历,动员一个“师”的兵力参战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楼令在担任司马之前,军中的正式编制也就是“旅帅”一职。 如果楼令想要释放信号,例如暗示晋君獳应该给自己提爵,屡屡征召一个“师”的兵力应征,其实也是一种方法。 关键的地方在于,老楼家的底蕴比较差,哪怕楼令已经在快马加鞭追赶,短时间内真的是追不上。 目前,老楼家可以征召的兵力约有四千人的样子?只是其中的六成,他们刚刚获得“徒”的身份不久,征召是能够征召,上阵也能上阵,素质则是一定比不上久经战阵的那一批人。 当然,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仗,谁都是慢慢适应过来。 问题在于当下讲究却是“士非教,不得征”那一套,说白了就是不会格斗技,听不懂各种命令,别喊来凑人头,再派上战场去送死了。 所以,真不是养蛊那般,不分质量就是丢上战场,谁活着就有继续挣扎下去的资格,死了也就是卵朝天。 祁奚笑眯眯地说道:“司马多次统率一‘师’作战,怎么不征召一个‘师’,好为将来……”后面留有令人遐想的空白。 之前不是提到了吗?楼令可以用征召一个“师”兵力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现自己的带兵能力,再暗示晋君獳该给自己升爵加升级军衔了。 楼令之前就觉得祁奚这个人不能深交,现在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打下“赵”地将归于祁氏,公族众封君会获得人口、资源等方面的补偿,对吧? 类似于楼氏这种参加平叛的家族,其实就是履行一种义务。这种义务就是稳定国家。 当代可不是立下功劳就能够换回收获的时代,参加国战那般,参与平叛更是如此。 祁奚怂恿楼令征召更多的兵力,一点将会回报什么的暗示不给,一个承诺都没有,像不像是在忽悠傻子呢? 那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祁奚竟然将楼令视为傻子! “令有些事情,先告辞了。”楼令面无表情说完,不等祁奚有什么反应,迈步就往外走。 祁奚几次想喊住楼令,嘴唇动了,嘴巴也张开,声音没出来。 等待楼令离开,祁午从后帐走出来。 “他怎么不识好歹?”祁午问道。 祁奚不悦地看了祁午一眼,说道:“我可以厚颜,你却不行。” 祁午:“……” 所以,祁奚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而年纪不大的祁午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 有些人确实可以将厚颜无耻明明白白又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其他人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现下,谁不知道祁氏遭遇到的窘境?恰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祁奚适当地表现出厚颜无耻,其余人也能够理解,不会过多的计较。 “我倒是想利诱,可是……”祁奚觉得自己没必要对祁午说那么多。 简单来说,哪怕是能够攻克“赵”地,多数的人口与物资却是要分润给其他公族封君,祁氏已经拿不出东西来跟其余人进行利益交换,祁奚之所以厚颜,为的就是减少损失,只是不能到无耻的地步。 真的要行使无耻嘴脸,楼令等人暂时归于祁奚指挥,祁奚其实是能够要求他们携带多少兵力参战的。 回到自己营区的楼令,心里别说是感到生气,讲实话就是一点涟漪都没有产生。 “去打听一下,参与‘赵’地之战的各个家族,兵力的征召情况。”楼令吩咐楼冰。 “这……”楼森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没敢有什么质疑,应“诺!”离开。 打听其他家族出动的兵力多寡,确实是有点不好。 只是,楼令需要搞清楚祁氏窘迫到了什么程度,能够让祁奚有那样表现。 那种消息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打探得到,即便是其他家族得知老楼家在打听兵力的消息,楼令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应对。 楼森长期待在都城,老楼家在都城的对外交际也是由他负责,几年过去怎么都该交到一些朋友,很适合去打探消息。 几天过去,老楼家的一个“旅”在楼黑豚的率领下来到都城之外。 楼黑豚自然是第一时间找楼令交接军队指挥权,不免要汇报封地的一些事情,最后再提及师嬴、阿娇、楼小白等人的近况。 “世子很好,听说也开始在练武了。”楼黑豚笑呵呵地说道。 只要是老楼家的族人,没有人会不关注楼小白的成长。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巴望着楼令,子孙后代则是要指望楼小白的发挥。 楼令知道楼小白开始练武的事情,同时知道自己的儿女都继承了自己的很多优点,包括会随着年龄增长在增加力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那具体是什么情况?基因方面的基础吗? 那么,楼令一身巨力,再加上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又是怎么回事? 楼令只当是穿越者的福利了。 这种“福利”要是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诸夏大地恐怕是要出现一批情况特异的苗裔了。 随后,楼森来进行禀告,说是非公族的各贵族,他们确实征召了军衔所能指挥之外的多余兵力。 “都是那样吗?”楼令问道。 楼森哪敢卖关子,答道:“回家主,并非只有我们没有多征召。” 这就好。 如果单单只有楼氏,将会显得极其特殊,本不该被祁奚记恨,要变成被记恨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祁奚记住了所有拒绝的家族,以后找机会算账。 “这一次,咱们以练兵为主。”楼令定下这个基调。 楼黑豚爽朗一笑,说道:“难怪家主命我多征召新‘徒’。” 半个月内,陆陆续续有部队从都城郊外开拔,他们将前往各个平叛战场。 临走之际,楼令得到晋君獳的召唤。 “提寡人盯住中军尉。”晋君獳说道。 楼令听得眼睛瞳孔一阵收缩,没有问多余的问题,应道:“诺!” 晋君獳又说道:“可以做得明显一些。” 楼令还能怎么样,当然又是应:“诺!” 还有其余的事情吗? 晋君獳倒是说了一些关于吴国的事情,提到申巫臣会留在吴国帮助吴君寿梦练兵。 “他啊,宗族被灭了。”晋君獳说得是申巫臣的那一支被完全消灭的事情,又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往下说道:“寡人将‘刑’赐予他,他不问封地诸事,只想带夏姬前去吴国。” 关于申巫臣确实有着一段比较离奇且令人不齿的故事。 楼令知道申巫臣的一些故事,只是所知并不多,核心部分倒是清楚因为夏姬的关系。 “等‘赵’地被平乱,你先南下去‘温’地,视情况再看要不要去吴国。”晋君獳说到这里停下来,补充道:“郤至去的话,你跟着一块去。” 只要不用停留很久,楼令是很愿意去东南那边看看吴国究竟怎么样的。 第272章 凭什么要给铁公鸡出死力气? 今天,楼令跟随祁奚出发,大军从“新绛”朝东北方向行军,途经一个被两侧山体包夹在中间的山谷。 这个山谷的纵深极长,足足超过三千余里,只是中间的空间也是极宽,还有一条名叫汾水的水系。 在这长达三千余里的巨型峡谷之中,有着晋国多座城池,其中就包括了位于汾水东岸边上的“赵”城。 楼令对这一条路并不陌生,在“平陵”、“吕”和“新绛”的往来中,每一次都会路过,只是老楼家的人只会走汾水西岸。 出“新绛”再往东北方向,走的路线是在汾水东岸,第一个途经的城池叫“陉庭”,随后一直走上接近两百里才会抵达一个叫“昆都”的地方。 祁奚便是率领大军到“昆都”附近,随后下令进行修整。 “再往前三十余里便是‘赵’地了。”祁奚说到‘赵’地的时候,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事先,估计祁奚认为赵氏失去领导者会变得手足无措,很轻易就能够拿下“赵”地。 然而,事实估计不止出乎祁奚的意料,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反正每一处的赵人都进行抵抗。 要说赵氏的所有封地之中哪里抵抗最为激烈?一定便是“赵”地了! 在“赵”地有赵氏的祖坟,家庙也设在城池的家宅之中,等于“赵”城是赵氏的“都”。 当前国家有“都”城,每一个家族也有自己的“都”。 国家的“都”城可以每一段时间迁徙一次,并不用在哪里设都,往后不能改变。这要看战略需要,以及城池的卫生情况。 每一个家族的“都”,其实就是该家族的家庙所在地,祖坟在哪的级别则是次于家庙所在位置。 祁氏要拿下赵氏的“都”,怎么可能不遭到赵人的拼死抵抗?至于赵人为什么会抵抗得那么激烈,只能说历代的赵氏之主对属民都不错了。 要不然的话,属民其实没有义务抵抗入侵者,有那个义务的是该家族的族人、家臣和附庸。 结果是什么?祁氏在攻打“赵”地期间,不止赵氏的族人、家臣和附庸拼死抵抗,连带属民、奴和隶也参与到抵抗之中。 那固然让祁氏万分恼火,但是包括祁氏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又不得不思考赵氏怎么治理家族,能够让全体赵人那般爱戴赵氏。 “令。”祁奚点名。 楼令从座位站起来。 祁奚严肃地说道:“你率本部,老夫再给予你四‘旅’兵力,且做前矛。” 楼令就知道会是这么回事,行礼应道:“诺!” 祁奚知道卷土重来的第一战不能再输,更知道楼令很能打,怎么可能选其他人当先锋。 所以,好用就该用,并且是用在最恰当的位置,不是吗? 这不,看到祁奚选楼令当先锋,其余一家之主不再像之前绷着一张脸,变得开始跃跃欲试了。 尤其是公族的众封君,不少人站起来自荐,说是自家很愿意派兵到楼令麾下听命。 “老夫自有主张。”祁奚是真的早有考虑。 之前,祁氏一再大败亏输,伤亡极大的同时,讲实话就是信心快被打没了。 一支失去获胜信心的军队,无论本来兵员素质多好,又或是装备有多么优异,大概率就是变成一支运输队。不是给己方运输的部队,会是那种给敌人送装备和兵源的军队。 祁奚非常需要楼令给自家的私军带来一场胜利,临时调配给楼令的四个“旅”之中,有两个“旅”就是祁氏的私军。 得到命令的楼令在确定祁奚没有其它吩咐后,很直接地离开会议现场。 现在基本就是这么回事。 参加某场会议,得到任务的指派,确认后面的会议与自己再无关联,不会留在会议现场浪费时间,该是马上去做执行任务的准备。 楼令出来帐外,迎面碰上了祁午。 “司马。”祁午行礼,再说道:“我将带两个‘旅’直接听从你的指挥。” 楼令当然认识祁午,选择丑话说在前面,道:“既然这样,无论我下达什么命令,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犹豫。” 祁午怔了怔,反应过来再次行礼,应道:“诺!” 祁氏一再战败不是一两个人的锅,只是祁午需要付最大的责任。 有一次,千多赵人就能追着四千多祁氏私军一路追杀,那一次祁氏就是祁午统的兵。 所以,祁午嘴上应“诺”,心里其实是有些恼火,认为楼令在嗤笑自己。 楼令已经跟祁午会面,等着另外两个“旅”的主官过来报到。 “司马!” 魏锜是其中一个“旅”的主官。 另外一个“旅”的主官是张奇。 “搞事情?”楼令很难不这么想。 一个“师”有五个“旅”,祁午这个一场胜利都没有获得的人算一个,还有屡次跟楼令不对付的魏锜,真的很像是祁奚在故意搞事情。 只是……,楼令转念一想:“今年的第一战对祁氏那样重要,祁奚不至于糊涂啊!?” 思考并没有妨碍楼令进行布置,其中包括对祁午、魏锜和张奇下达一连串的指令。 魏锜好像是忘记了跟楼令曾经的不愉快,更没有因为变得位于楼令指挥系统之下有明显的愤懑,甚至表现得极为配合。 得到任务的人一个个离去。 暂时没有得到的祁午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说道:“听说锜居家两载,修炼收心养性的功夫。” 啥玩意? 诸夏当然有功夫,反正从远古到春秋时代不是一种表演性质的武术,其中一种是真正的杀人技,另一类就如祁午所说那般是养性的功夫。 楼令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祁午,等着还想说点什么。 “我当然知道刚才说那些话会让祁午认为是在嘲笑。要是他连这个都忍不住,早点让祁奚更换人选,好过到了战场因为羞耻心闹别扭再坏事。” 有些雷还是早引爆为妙,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爆了,尤其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爆炸。 所以不用多猜了,之前楼令就是故意的。 “如果这一战午没有犯错……”祁午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顶住心里压力,对楼令说道:“令大夫要为之前的话向午道歉。” 楼令先“哈哈”笑了笑声,看祁午有些像是要爆发的样子,说道:“我是来帮你们攻打‘赵’地。交战过程中会损失兵力,一应粮秣也是自家出。打胜了,我还要向你道歉?” 祁午直接愣住,好一会才问道:“司马不会故意……”,话到一半自己闭嘴。 然而,楼令完全确认这一次就是会打白工,有了怎么做事的方案。 现代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十万,公司是我家;五万,为老板鞠躬尽瘁;一万,做好本职工作;一千,我特么没把老板炒了就不错了! 现在,楼令不止无法获得什么,还要承受一应损失,就说说怎么可能有积极性吧。 所以了,接下来楼令就一个“稳”字。 发现了敌军,认为可以吃掉就让祁午和魏锜配合着上。 有点难度才能拿下,魏锜负责主攻,祁午打配合,大不了张奇也派上去,楼令则是担任兜底的定位。 一旦认为吃不下敌军?死拼是不可能死拼的,并且一定是安排魏锜断后。 那并不是楼令在针对魏锜,一些话也跟魏锜讲得很明白,直接告诉他:“祁午年轻,缺乏相关经验,只有依靠你了。” 那是往好了说,相信魏锜能够听得懂。 魏锜想什么不重要,他屡屡完成了楼令给予的任务。 因为楼令出工不出力的关系,他们的进军速度并不快,哪怕祁奚有派人问询或催促,反正楼令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去年打得那么凶,赵氏的损失不会小。” “赵氏可以参加战斗的人大概不多,能够吸引更多到野外交战,之后攻城就会减少一份阻力。” “你就这么回复奚大夫。” 楼令甚至连“主将”都懒得称呼了。 即便是祁奚知道楼令不满,只要楼令没有战败,顶多也就是不满。 楼令就是要将不满明确又直接地表达出来,才不愿意当打白工又要忍气吞声的那种人。 而那有一个前提,就是楼令履行了充当前锋的责任,过程中没有被赵氏击败。 由于楼令确实在履行前锋职责的关系,他们的进军速度虽然缓慢,过程中的斩获却是不小,非常稳健地逼近到“赵”城的郊外。 整个距离为三十里,推进过程却是耗时七天。 祁奚本来气势汹汹而来,看到堆积起来的耳朵,再看到一队队正在被押解着去关押的战俘,走到楼令身前之后,一句责怪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什么耳朵?从远古时代开始,割下敌方战死者耳朵的事情就在做,使用的是数左耳记功的方式。 那一堆耳朵起码是三千人的量,别说战俘的规模有将近两千。 楼令麾下就是一个“师”两千五百的兵力而已,推进到了“赵”城之外,还有那种战绩,就问问祁奚还想怎么样吧。 “司马麾下折损?”祁奚寻找突破口。 楼令看向了祁午。 “父亲,全赖司马之功,我部折损不到半成,歼灭敌军多部……”祁午已经完全变成了‘楼吹’,说得那个脚眉飞色舞。 可是……,讲一句天大的实话就是楼令真不觉得欺负一帮乌合之众有什么应该骄傲的地方。 “‘赵’地的赵氏明显内部出现分裂,指挥系统看上去非常混乱。我是现在就说,还是……”楼令必须有自己的小心思! 第273章 为人处世的一种方法 面对乌合之众有两种打法,第一种自然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不给他们有任何的喘息之机,很直接地横推过去;第二种则是一个“稳”字,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或部署,坚定己方的战略目标。反正战争本就是人与人需要接触拼杀,不犯错就是最大的前提,最终拼的本就是硬实力。 是的,双方的指挥官需要做得就是尽可能不犯错,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很多奇谋的例子,说白了就是以小博大,并且那些奇谋基本属于比较侥幸才成功。 人们记住了某一次“奇谋”的成功,压根不知道有多少“奇谋”在施展过程中失败,误以为战争靠的就是谋略取胜,其实就是一种“幸存者偏差”而已。 事实是什么?绝大多数时候,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双方的硬实力! 简单举个例子:一方只有大刀长矛,另一方有随时能够发射的和平弹。 那么,只有大刀长矛的这一方再是谋略滔天,有取胜的可能吗? 别说什么干掉敌方首领取得胜利之类的话,一个首领死了,一定有新的首领上任,新首领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下令发射和平弹了。 所以,谋略之类大多就是在双方实力水平,不是那种差距太大的情况之下有用。真要是实力差距到天差地别的情况,有再好的谋略也没有施展空间。 从字面意思去进行理解,奇谋之所以是奇谋,能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不是吗? 赵氏有相当数量的属民和奴、隶参战。 这一部分的赵人,他们平时没有经过训练,凭借的便是一股血气之勇。 有另外两个问题,那些赵人听不懂军令,平时伙食的锻炼决定了身体素质。 听不懂军令就代表无法列阵而战,对上列阵推进的敌军,真不是光凭血气之勇就能够抵消优劣势。 所以了,楼令很清楚先前祁氏的失败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各种瞧不起赵氏的乌合之众,屡次战败仍旧没有正视,多次贪功冒进导致大败亏输。 这一次,楼令可以根据赵氏多次获胜,来采取针对性的设下陷阱,不那么干的原因就一个:明明俺全面占据优势,为什么要搞那么多花样? 玩得越复杂,出错的机率就会越高,应该没有人不懂这个道理吧? 楼令完全无视了祁奚那不好看的脸色,公事公办地汇报进军的过程,收获之类压根就是提都没有提。 “令大夫为什么要这样呢?”祁奚问道。 楼令装傻,露出错愕的表情,反问道:“怎么了?” 祁奚“呵呵”笑了两声,转而去与其他人说话了。 这样的话,楼令不怕得罪祁奚吗?讲实话就是不怕,外加故意用那样的态度。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跟谁都成为朋友,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朋友。 楼令已经是旬氏、范氏的姻亲,跟郤氏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晋君獳的谋划加所作所为,注定成为“交际花”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楼令不单纯是认为祁奚不值得深交,或是祁氏实力比起郤氏、旬氏、范氏等家族差,更不是祁奚当了铁公鸡,才不愿意与之交朋友。 “他是个聪明人,会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还问,威慑我呢!”楼令心里门清。 然而,祁奚注定与卿位无缘。他这个中军尉所持有的权柄,能够给楼令造成麻烦的地方不多,对楼令的威慑力几近于无,怎么可能让楼令产生害怕的情绪呢? 相反,楼令是司马,属于哪一支军团都能够管到,该害怕的是祁氏才对! 讨伐大军来到“赵”城郊外,驻营期间遭到了赵氏武装的骚扰,不过那是祁奚该烦恼的事情。 楼令刚刚履行完先锋的责任,哪怕他很好用,要是祁奚再给任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执行,比如过于疲劳需要休息等等。 只要祁奚被拒绝,不想撕破脸只能忍着。 究竟是什么让楼令这般肆无忌惮?纯粹就是这一次出征,楼令属于无欲无求的那一类人。 人不就是这样吗?想要获得什么才需要努力,一旦无欲无求就会减少顾虑。 祁奚如果足够聪明,他平时需要当楼令不存在,轮到求到楼令的那一刻,该是他低三下气求人了。 所以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楼令每天就跟上班那样露面打卡以示存在,其余事情则是一概不参与。 在那半个月之中,祁奚只是对“赵”城进行了两次试探性攻城,其余做的是清除城外的赵氏武装。 楼令知道祁奚那样做是对的。 打城池攻防战的话,有点基本军事素养的城防指挥官,他一定不会将所有部队集中在城内,城外必然留下至少一支部队。 守城方在城外的那一支部队即便再弱,只要不是被攻城方找到机会全部吃掉,哪怕是一再溃退之下的情况,他们的存在也能够对攻城方产生威胁。 “只打造攻城的梯子,弄了一些盾车,没有其余攻城器械了。”楼令近期就是逛游,哪里都逛一逛,包括制作攻城器械的区域。 那种梯子就是梯子,没有倒扣装置,下面更没有底盘,纯粹由数人合力扛着抵达城下,竖起来搭在城墙上,提供士兵向上攀爬。 盾车?很古老的攻城器械之一,它的作用就是掩护攻城士兵推进到城墙附近,之后一些弓箭手也会依靠盾车的掩护与城墙上弓箭手互射,或是在盾车的掩护下朝城墙上的守军射箭。 整个春秋时期,爆发的城池攻防战屈指可数,频繁爆发城池攻防战要到战国时代了。 “现在没有公输班,没有墨翟(墨子),几乎没有人琢磨攻城器械。”楼令还是知道由于公输班与墨翟进行较量,两人才制造出多种攻城与守城的器械,使得城池攻防战进入到全新的阶段。 目前距离公输班和墨翟进行发挥有多少年?至少要两百四十年之后了。 “司马。”魏锜很碰巧遇到了楼令,主动打招呼。 到现在为止,魏锜还没有大夫爵。 这个也是因为魏氏没有人坐上卿位,要不然其余卿位家族的核心成员到加冠之后都有大夫爵了。 “锜旅帅。”楼令进行回应。 “之前锜多有得罪,请司马恕罪。”魏锜说道。 这是迟来的道歉。 只不过,楼令与魏锜的矛盾实在不好定义。 拿楼令俘虏杜回的事情来说,确实是魏氏堂兄弟追击杜回到一个林间,然后杜回恰好被楼令给碰上遭到俘虏。真要算起来,还真能够说是楼令抢了魏氏堂兄弟的功劳。 到后面,晋君獳将魏锜很希望得到的“吕”地赐予楼令当封地。这个则是真的不能怪楼令了。 “你和我的事情都是误会,锜旅帅不用道歉的。”楼令说得很诚恳。 魏锜苦笑说道:“不不不,是锜没有摆正心态,该向司马请罪。” 楼令与魏锜对视,正色说道:“我原谅你了。” 魏锜再次向楼令行礼,随后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离开。 下对上告辞,本就是面向上位者的方位后退,退开一段距离再转身离去。 楼令看着魏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两年的时间而已,魏锜的改变好大,没有了之前随时随地展露的自信,更像是精神升华之后懂得了内敛。 可能的话,楼令并不愿意与魏氏为敌。 那不是楼令知道魏氏将会崛起,纯粹就是楼氏不应该有死敌。 当然了,楼令故意用那种态度对待祁奚,同样清楚楼氏不能够与谁都成为朋友。 “攻城了!” 不知道谁喊了那么一声。 楼令招呼赵锜,说道:“我们去看看。” 早晨期间,祁奚就集结了两个“师”的兵力,在“赵”城的北侧、东侧各布置了三个“旅”的兵力,剩下的兵力集中在西侧,南侧则是没有屯兵。 这种围三阙一的打法很古老,其实就是故意给敌军留有希望,避免对方抵死相拼。 “祁奚这是想多了啊!”楼令过来时,攻城部队已经上去了。 这边的赵氏众人,他们根本不可能弃城而逃,留出一面城墙不攻,无法起到心理战的作用。 围三阙一是一种战术,穷寇莫追是一种战法,只是无论战术或战法都要视实际情况去应用,要不然谁读了兵书都会成为兵圣了。 赵锜听到了楼令刚才的话,低声问到:“家主会怎么打?” 楼令看着前面两支不同归属的部队在互射,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道:“赵氏不可能放弃‘赵’城,他们明显出现了内乱,不能拖拖拉拉,也不要让他们产生会再一次获胜的希望,直接以压倒性优势兵力持续猛攻,速战速决才能减少损失。” 祁午就在楼令身后三米处,由于楼令没有刻意压低说话声音的关系,说的那一句话被听得清清楚楚。 平叛的部队总数接近一个满编军团,也就是一万两千左右。 赵氏在“赵”地的武装绝对不满一万,城中也许只剩下三四千守军了。 不久之后,祁午来到祁奚这边,复述了楼令的那一句话。 “司马知道你在身后吗?”祁奚问道。 祁午想了想,说道:“知道的吧?” 祁奚低声呢喃道:“司马很会做人啊……” 祁午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句。 祁奚不答,反而吩咐道:“下令攻城部队后退,再召集众人。” 自然会有人去传达祁奚的命令。 第274章 可叹,可怕 楼令当然知道祁午在自己身后,讲那一句话本身也是讲给祁午听。 至于祁午会不会去告诉祁奚? 说实话,楼令猜不出来。 那是祁午一直以来的表现不是很差就是挺一般,可圈可点的地方在于哪怕心中有愤懑还是愿意接受好的建议。 赵锜讶异地说道:“将要进行城墙争夺,怎么撤兵了。” 鸣金声从平叛大军的营盘传出,一声声非常清脆。 本来已经抵近到城墙边上的攻城部队,他们明显非常惊讶,还是遵从号令有序向后撤回。 这个时候,守城一方的赵氏众人是不是该发出欢呼声? 城头和城内有欢呼声,只是听着不那么热烈。 听动静,其实能够判断出一支部队的情况,士气足够高的话,哪怕人数不多,欢呼声也会震天;人数足够多,欢呼起来却是存在迟疑,或是没有放声去喊,有再多的人也会让欢呼声显得稀稀落落。 “司马,主将召唤。” 楼令对来传令的人点头,再招呼自己人回营地。 撤回来的攻城部队并没有撤回营寨,他们重新在营寨之外列阵,摆明就是今天不算完。 在楼令要进去营寨的时候,碰上了不断向外开出来的部队,很奇怪的事情是看不到各个一家之主。 “全在呢?”楼令进入中军大帐,见到了那些一家之主。 认识的人都会跟楼令用肢体打招呼,个别人仗着身份会出声。 楼令走了几步,看到左侧前排的前三个位置都没有人,走过去坐在了最靠近主位的第一个座位。 没有人对楼令选那个座位有什么不服。 讲官职,楼令目前是司马,尽管在公职中也就排进前二十,但是不要忘记晋国正式卿位加临时卿位就多达十二个,其余司徒、司寇……等等职位都是由正式的卿大夫来兼任。 所以,仅是点人头的话,楼令其实是能够排在第十五张座位的。 祁奚坐在第几张座位?他是中军尉,而中军尉这个官职在晋国非常特殊,属于“卿大夫预备役”的级别,论座位是第十四张座位。 只不过,祁奚已经跟卿大夫无缘,哪怕仍旧担任中军尉,个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政治资本了。 晋国除了有中军尉之外,还有下军尉、上军尉、新军尉。那些临时的新军则是没有“军尉”这个官职。 同时下军尉、上军尉或新军尉,一概不具备中军尉的特殊性。 祁奚见该到场的人已经全部都在,没有用咳嗽声制止众人的交谈,只是大声喊了一声:“诸位!” 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祁奚,等着要说点什么。 祁奚却是先看了一眼楼令,目光再扫视其余人一圈,说道:“本将决议速战速决。” 之前,祁奚见一个人就吩咐一个,让他们将自己的私军调动到营寨外集结列阵。 楼令来得比较晚,或许也是祁奚另有想法,老楼家的部队连集结都没有进行。 “昭,固,武,朔……” 祁奚不断点名,有些重名的人,不得不加上前缀的氏。 楼令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有意思的点名场面。 这么说吧?祁奚刚才光是喊名字叫“武”的人,一喊就是五个;叫“朔”的人也有三个。 而这还只是有二十来名一家之主,再多……能够想象得到的。 晋国基本上就是这情况,名叫“武”的人最多,再来便是“朔”和“锜”出现的频率高。 祁奚在安排哪几个人负责攻打哪一面城墙,最后说道:“本将主攻西面城墙。” 从头到尾,祁奚没有点到楼令,说完那句话后才看向楼令,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任务指示的人,他们已经先后离开了。 留在中军大帐的人,要么是将与祁奚一起负责西面城墙,不然就是像楼令这种没有分配到任务的人。 祁奚站起来。 其余人自然不能再坐着。 随后,祁奚率先走出去。 众人肯定是跟上。 “家主,我们不用集结部队吗?”楼黑豚在半路上特地找到楼令。 确实,一直到现在,老楼家的部队还没有集结,更别说出营待战了。 “不用集结,只是……你吩咐他们随时等待命令。”楼令说道。 楼黑豚的脑子不允许品味太过复杂的事情,听得人给呆住了。 “就是待命。”楼令哪怕知道楼黑豚的情况,难免还是会有点无语。 如果不是要分远近亲疏,讲实话就是楼令也会选楼黑豚当自己的副官。 没别的,主要就是可靠。 讲得更透彻一些,以楼令以及老楼家当前的情况,他的副官不用太聪明,能够像个提线木偶更好。 营寨之外,不是站得太高的话,看去陈列的大军根本看不到尽头,充分展现了什么叫人一满万无边无际。 也就是现在的旗帜并非布料面,能够打出旗帜的家族也少,要不然能够看到旌旗猎猎的场面。 阵阵的鼓声在敲响。 一支支部队在将校的带动之下离去,分别前往“赵”城的四面城墙外。 在“赵”城的城墙之上,看到平叛大军几乎倾巢而出的赵人,他们彻底沉默了。 是不是如楼令所猜测的那般,赵氏历经了内乱? 其实,赵同和赵括在“下宫”被杀之前,赵氏就已经历经了内乱,也就是邯郸旃脱离赵氏,带走了一批家臣与武装、属民。 而“赵”城确实也爆发了内乱,一批人想去投奔邯郸氏,他们被阻拦的时候跟死硬分子发生口角,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打起来,反正就是乱战了一场,给予本来就士气低迷的赵人一记沉重的打击。 在交战之前,既是得知赵同和赵括死讯之后,赵人心里已经知道覆灭就在眼前。他们之所以仍旧抵抗,单纯就是一批族人与家臣不想赵氏灭亡得悄声无息,那么多赵人加入到抵抗当中,显然想法跟那批族人和家臣的想法是一致的。 其它地方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在“赵”城这边的赵人,他们成功击退祁氏之后,心里的那一股气已经泄掉,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想去投奔邯郸氏。 “够了!” “我们已经尽力。” “想活命的人,等敌军攻上城墙,放下武器投降吧!” 一个看上去像是赵氏家臣的人,朝城头上的属民以及奴、隶说了上面那些话。 这位赵氏的家臣,他说完之后发出一串“哈哈哈”的大笑,用剑抹了脖子,以自戕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附近的人,他们沉默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家臣,没有人说点什么,更没有人走下城墙。 平叛大军的攻城已经在开始,有箭矢射上城头之后,赵氏众人机械性地躲箭或是对射,该去推梯子的人行动起来,该待在女墙后面等着敌人上来展开厮杀也站好了位。 这一次攻城没有什么佯攻或主攻之分,每一面城墙都是主攻,导致整座城池都能够听到厮杀之声。 在城池之内,没有参加作战的赵人,他们多是老弱妇孺,躲在一座座房屋之内,年纪越大看着脸色越平静,自然也有吓得瑟瑟发抖以及大小便失禁的人。 楼令站在祁奚不远的地方,以他们的站位,其实也就只能将登城场面看得比较清楚,其余场面由于视野差别压根看不到。 “司马。”祁奚站在战车上对楼令发出招呼。 楼令今天连战车都没有乘坐,走到祁奚所在战车边上,无声地行了一个礼。 “司马认为什么时候能够攻克‘赵’城?”祁奚是在为难楼令吗? 楼令知道祁奚很紧张。 只是祁午转达楼令的一句话而已,祁奚就听劝照办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首先是祁奚相信楼令的军事素养,何尝不是祁奚在孤注一掷? 楼令做出抬头看天色的动作,随后与祁奚对视,说道:“正午之前。” “什么?”祁奚看上去一脸的懵逼。 楼令重复一遍之前的话。 祁奚:“……” 必须说楼令猜错了,在他没有说那一句话之前,负责攻打南面的平叛部队已经杀上去城墙,并且成功占据了多处城墙段,随后杀到城下从里面打开城门。 那是因为之前平叛大军只攻打西面、北面和东面,南面连佯攻都没有做。 在这个极少爆发城池攻防战的时代,不止攻城一方的花样少,守城一方其实也会显得非常“朴实”。 当然了,跟守军没有一个能够一言九鼎的指挥官也有关系,总之就是今天在南面负责防御的赵人数量极少,并且因为之前平叛军撤了一波,使得赵人误以为今天不再发生战事有关。 在祁奚接到来自南面的杀进城的战报之前,西面这边的平叛将士也已经成功占据了一些城墙段,眼见着就要占据决定性优势。 “你……”祁奚有点不敢与楼令对视。 当代不是没有兵书,其中的《六韬》、《易》就含有兵法运用,只是兵书的数量极少,传播度更是几乎没有。 因为兵书不多的关系,再加上能够看到的人极少极少,自然也就让某些人会显得更为厉害了。 楼令纯粹就是知道什么叫战略,不止是从军事角度来看待问题,更结合了人心,进行较为靠谱的估测而已。 “城破了……”祁奚突然有点怕楼令这个人了。 第275章 戏说与演义 春秋时代有战略吗?那指定是有的。 例如帝辛、闻仲、周公旦、姜尚、管夷吾等几位先贤,他们都有自己的战略核心,只是有人在执行战略的过程中失败,有人成功执行了自己的战略。 只不过,知道什么是战略和能够应用的人极少极少,一百万人当中都不一定能够出现一位。 楼令也就是知道什么叫战略,懂得应用其中的一些知识,太复杂的战略其实制定不来。 老楼家的发展其实就是按照楼令制定的战略在进行,并且一直在按部就班,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如果不是楼令制定了一系列的发展战略,纯“土生土长”的人来当老楼家的家主,无疑会跟其余家族那般,壮大的过程极其缓慢,怎么可能十年不到从一个只有百多人的家族,发展到拥有将近四万人口。 只是,楼令多少有点拾人牙慧,一套“耕战体系”暂时只有一个雏形,远不到发挥出“耕战体系”最大威力的时候。 “中军尉已经攻破‘赵’城,令有其它军务,请求南下与下军佐会合。”楼令对祁奚发出请求。 一阵猛攻之下,平叛大军是已经占领城墙,只是远远不算真正占领“赵”城。 祁奚听了楼令的请求,温和声说道:“司马不稍作休整吗?” 这一次出征,楼令也就是当前锋,包括他在内的老楼家众人并未参与攻城,哪里需要什么休整? “既然如此,祝司马南下顺利。”祁奚选择当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楼令行了一礼也就退下。 战事当然还在继续。 平叛大军已经拿下了“赵”城南面和西面的城墙,许多士兵杀进城内,他们遭遇到了城中赵人的抵抗。 然而,赵人虽然还在继续抵抗,他们却是一种各自为战的打法,注定不可能反败为胜,不过是给双方徒增伤亡。 仍旧在抵抗的赵人,他们只是不想投降,要在死前多拉一点人垫背。 所以,在楼令率部离开之后,平叛大军花了将近半个月才真正控制住“赵”城,由于入城之后遭受到无休止抵抗的关系,后面杀红眼造成更多赵人的死伤。 等待祁奚入城,看到的是到处躺卧尸体的街道,不少建筑物不是塌了,就是被大火烧毁。 城中原属于赵氏住宅的地方,它被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赵人自行点燃,连他们自己,包括一众仆人、奴、隶一块死于大火。 同时,赵氏的家庙也在大火之后成为废墟,祖宗牌位一个没剩。 从春秋时代的定义,家庙没了的赵氏,哪怕一家之主赵武活着,赵氏都算是正式灭亡了。 “烧了好啊。”祁奚真心这么觉得。 当然不能是祁奚下令捣毁或是焚烧,他这样干会成为公敌,原因是当代讲究存亡绝续,凡事不能干得太绝。 负隅顽抗的赵人自己将赵氏家庙给焚毁,哪怕祁奚要担一些责任,世人却是不能够诟病祁氏了。 “你亲自去告诉各家之主关于赵氏家庙焚毁的事情,我马上回都城向君上以及翁主禀告。”祁奚对祁午说道。 这也是因为“赵之战”死伤过于严重,尤其是赵氏一方损员太多所导致,导致祁奚真的没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战后的处置变得很简单,收殓战死者的遗体,救治受创的伤员,打扫战后场地而已。 祁奚知道一点,因为交战过程中双方死伤严重的关系,祁氏想要融合赵人,恐怕是要花更多的精力与时间了。 而楼令这边。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抵达“温”城之外。 “拿下‘赵’地了?”郤至特地来见楼令,了解‘赵’地的征战过程。 “拿下了。”楼令进驻的营地由郤氏腾出,不需要费太多的时间,只是重新搭建帐篷。他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双方的死伤比较严重,战死的人合起来超过两万。” 只是战死的人就那个数字,间接死于战争的人必然更多,别说伤员之类。 郤至愣了愣,讶异问道:“这么惨烈?” 怎么说呢?那边的赵人抵抗确实很激烈,祁奚又没有使用其余的方法进行攻略,一味就是使用武力,能不越打越惨烈嘛。 郤至比较感慨地说道:“赵氏多忠烈啊。” 楼令不得不好奇“温”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郤至的说法,他们也遭到了赵氏很顽强的抵抗,其中两个叫程婴和公孙杵臼的赵氏家臣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叫程婴的人已经战死,得到了郤氏的厚葬。他战死的过程就突出一个宁死不降。 “只是一个闲散家臣就那般……”郤至看上去略微唏嘘,又说道:“听说就是一个懂医术的家臣,不以武力彰显。” “……,???”楼令听到程婴这个名字就已经懵了,再听说是个医匠,讲实话就是更懵逼。 在《赵氏孤儿》的版本中,不正是这位程婴用自己的儿子代替赵武被屠岸贾摔死了吗? 当然了,戏曲或电影都是经过再加工,不是真实发生。 历史上,爆发《下宫事件》的时候,赵武已经六岁,压根是婴儿,怎么包在襁褓之中? 同时,历史上没有一个叫屠岸贾的人。哪怕是有这样一个人,在晋国没有成为卿大夫,怎么可能担任司寇一职? 楼令就搞清楚了一件事情,确实有一个程婴,并且还是医匠,然后以惨烈的方式战死,使得一些人印象非常深刻。 另外,楼令也听到了公孙杵臼这个名字,听郤至讲就是公孙杵臼投降,随后又被郤氏给放了。 “世子,这个公孙杵臼是什么人?”楼令问道。 郤至说道:“贾国后裔。” 确实有一个贾国,他被晋国所灭。 晋国灭掉的诸侯国并不少,贾国、杨国、霍国、梁国、魏国、旬国、原国……等等很多个。 晋国并没有对那些诸侯的后裔赶尽杀绝,允许他们继续祭祀自己的祖先,乃至于留下封地当食邑。 现如今的晋国,好些非公族的贵族,他们就是被晋国所灭诸侯的后裔,其中包括旬氏。 旬氏是原国公族后裔,本为原氏,获得“旬”地才更为旬氏。 而原国的灭亡是跟晋文公打赌,玩的就是认赌服输,没有历经惨烈交战,举国以相对平和的方式并入晋国。 楼令压根不知道贾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讲实话,楼令也不需要去了解贾国的过往,说道:“那个公孙杵臼去了哪里?” 郤至有些纳闷地反问,道:“你关注他做什么?” 楼令总不至于由于一些“戏说”或“演义”的因素,跟郤至讲那些“道听途说”吧? 如果不出错,楼令认为哪怕跟“演义”与“戏说”出现误差,那个叫公孙杵臼的人一定会在赵武复立赵氏的过程中起到作用。 郤氏到目前还没有攻克“温”城。 那是因为“温”城的守军比“赵”城更多,同时“温”城里面的存粮超乎想象。 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座“温”有指挥官,他叫梁弘,乃是赵氏小宗梁氏之主。 郤至来找楼令,不是要让楼令率部参战,纯粹就是很久没有见面,刚好有空过来聊一聊。 这一聊,提到了南下吴国的事情。 “吴君赏赐了巫臣一座府邸,没有赏赐食邑。”郤至说道。 楼令听后没有其它感受。 申巫臣……,不,要称呼刑巫臣了。 总之,刑巫臣只是代表晋国前往吴国,要帮吴国建设国家,并非要在吴国出仕。 郤至特别讲这一点,其实就是提醒南下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吴国迫切需要得到晋国的帮助,明知道刑巫臣会在吴国待非常久的时间,讲道理是该给予食邑的。 只是“食邑”的级别,不是“封地”这种级别。 刑巫臣长久待在吴国,要吃要喝,应酬也必不可少,没有食邑就什么都要从晋国的“刑”地运输过去,两地相隔遥远,途中耗费巨大,再有底蕴也经不起那般消耗。 因此,根据吴君寿梦的表现,看起来搞得像是晋国一头热。 “我们的任务很重!”郤至都不好意思说事实。 那不是最后一次晋军与楚军的交锋,晋军输给了楚军吗?还被楚军搞出了“饮马大河”的壮举。 之后的几年,晋国连续败给了郑国、宋国,更是让晋国这位曾经的霸主看上去变得很是虚弱。 至于打赢齐国?也许在吴国君臣来看,晋国打赢齐国只是一次侥幸。 现如今正是楚国如日中天的时候,晋国不轻易对楚国进行挑衅,甚至楼令都怀疑输给郑国和宋国乃是晋君獳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麻痹楚国。 郤至走了。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拜访楼令,几个人闲聊下来,多多少少提到“温”地的战事进程。 “搞什么,明知道里面守军不少,不缺粮也不会断水,选择围困的方式?”楼令必须进行思考,一想下来有些头绪。 郤氏是想围困“温”城多久?可别搞到没有将“温”城守军困到绝望,己方反而支应不起军需先被拖垮了。 楼令猜测郤氏寄望用政治层面来解决“温”城守军,并且已经取得了成效,差就差最关键的地方了。 什么关键?仅仅是晋君獳宣布赵氏正式除名。 而那需要“赵”城陷落为前提。 这个也是郤至从楼令这边得知“赵”城陷落,神态立刻放松下来的原因所在! 第276章 初闻公子周 果然,晋君獳在祁奚亲自上报攻克“赵”城,并且赵氏的家庙被焚毁,过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宣布赵氏在晋国除名。 这样的话,赵氏是继先氏之后,短短十年之内第二个在晋国除名的卿位家族。 相比先氏灭得快速又悄声无息,赵氏的灭亡无疑是在历史长河中留有回响。 在赵氏的灭亡中,出现了极多的“义士”。他们就是砸在历史长河中的石子,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涟漪。 晋君獳宣布赵氏灭亡之后,多数家族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是多数家族认可赵氏灭亡,自然有家族并不接受,韩氏就是其中的一家。 至于生活在“下宫”的孟姬以及赵武有什么感受?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也许压根没有人在乎那对母子的感受了。 毕竟,晋君獳完成了一半目标,成功灭亡了赵氏一次。 同时,众多公族在赵氏的灭亡中分了一杯羹。 要说后续将会发生什么,那就看晋君獳怎么来给赵武写人生的剧本了。 在“温”地这一边,郤锜接到来自“新绛”的消息。 “你入城去面见弘大夫,告诉他所有消息。”郤锜吩咐的对象是自己的心腹家臣郑丘缓。 这位郑丘缓可一点都不简单,擅长的是能言善辩。 所以,郤锜派郑丘缓去见梁弘,意图可想而知。 楼令恰好在场,看了那一个场面,心想:“没有想到啊,郤锜竟然也会玩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那是楼令有所误会,制定一系列方案的人并非郤锜,乃是郤犨。 不过,郤犨是郤氏的人,他要服从郤锜,说是郤锜的方略也没有错。 郑丘缓信心满满的出发,如愿进入城中。 “只要丘缓能入城,事情就成了。”郤至对郑丘缓也有着十足的信心。 当然,那是建立在赵氏已经不可能……,反正赵氏短期内的灭亡已经是一件既定事实,再加上郑丘缓能言善道,想来梁弘会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的。 同样信心满满的郤锜像是已经不将能不能拿下“温”城当一回事,他主动提起了郤至与楼令南下吴国的任务。 根据郤锜的说法,日后与吴国的邦交会由郤氏来负责,一定要在南下之后获得一个良好的开局。 “吴人皆是披发纹身之辈,想来将会无比野蛮?如果吴人主动挑衅,你们不要有任何的软弱。我们是去帮他们,不是去受委屈。”郤锜好像挺看不上吴国的? 只不过,当下中原的多数人都看不起吴国,不会让郤锜显得太过特殊。 同样在南方的楚国,他们是用一次次展示军事实力来让中原列国产生尊重,即便那样都一直被骂南蛮。 那样一来,能够想象得到中原的人,他们会怎么来看待位处东南一隅的吴国以及越国了。 郤至发出了冷笑,想到什么情况不对劲,变成了讪笑,说道:“听说吴君是一个大有为的君主。” 郤锜看过去,看脸色是在问:怎么个大有为的方式? 其实,郤至对吴国的了解也很片面,对吴君寿梦的所知尽是道听途说。 哪怕是那样,远在中原偏西北方向的晋人,能够对东南一隅的吴国有所了解,算是比较广博见闻了。 理由是什么?现在又没有广播和电视,交通还非常不便利,相隔十里都能够变成两个世界。 从晋国出发去吴国,路程绝对超过三千里,互相之间的所知除了见闻又是什么? 对,能够翻找史书,看一看对方曾经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很难与当代建立联系。 到傍晚时分,郑丘缓笑容满面地归来。 “宗主,幸不辱命!”郑丘缓一副等待接受奖赏的模样。 郤锜没有说一些赞赏的话,倒是当场就对郑丘缓进行了赏赐,反正就是财帛、美女之类。 在场最为喜悦的人莫过于郤至了。 郤至对“温”地可是馋了很久,为了得到“温”地还一度变成没有封地的一名大夫。 “弘大夫什么时候出城?”郤至显得很迫不及待。 郑丘缓笑呵呵地说道:“三日后便会率众出城。” 看来郤锜和郤至都不怕夜长梦多,哪怕郤至显得很迫不及待,听到三天之后才会正式投降,没有发表什么异议。 楼令凑趣,说道:“这样,日后要称呼你为温至了。” 也就是楼令今非昔比,担任司马这个官职,要不然连开这种玩笑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是进行调侃了。 “哈哈!”郤至被调侃,一点都不感到生气,相反还挺高兴的。 郤锜却是皱眉说道:“只有郤至,哪来的温至。” 这个大概就是郤锜和郤至的不同? 郤至尽管多有嚣张跋扈的时候,与熟知的人却是能够开得起玩笑。 郤锜不一样,他不止刻板,还显得极其耿直。 “兄长,令就是与我开个玩笑。”郤至笑着说道。 郤锜眉头皱得更深,说道:“有些事情不能乱开玩笑。” 这倒是弄得楼令有些尴尬,不得不说道:“是令思考不周。” 郤锜只是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还真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郤锜太在意郤至用什么前缀了。 本来没有多想的郤至,他看到郤锜那样的反应,恐怕是不得不多想了。 楼令找了个理由告辞,来到军帐外面收敛起脸上的微笑,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要是郤至就此自立,哪怕是假装的,对郤氏才会是一件好事。”楼令刚才也就是试探一下,着实没有料到郤锜没有领会,并且郤锜的反应会那么大。 这是明摆的事情,作为一名有想法的国君,晋君獳就是要铲除对君权有威胁的家族。 郤氏尽管是公族,问题出现在郤氏目前太强,强到一家独大的地步。 哪怕郤锜当家做主导致郤氏看上去对君权一点威胁都没有,晋君獳会真正放心吗?以晋君獳的作态,恐怕是未必的。 所以了,郤氏要是看上去大宗与小宗有矛盾,多少会让晋君獳更放心一些。 楼令也就是尝试一下,日后不会再试探郤氏的任何事情了。 三天之后。 梁弘率众出城,献上了“温”地的山川舆图与户册。 所谓的“户册”其实就是“徒”、“士”、“大夫”的名单,便于上对下进行征召或征发徭役。 哪怕最终获得“温”地的人是郤至,接受梁弘投降的人只能是郤锜这位郤氏之主。 随着“赵”地的陷落,加上“温”地的梁弘投降,各地的赵人开始放弃抵抗。而放弃抵抗的赵人不一定就是投降,相当一部分赵人选择躲进山林里面,也许就此会成为头顶上没有贵族庇护的野人。 季节来到当年的夏季。 刚刚成为“温”地之主不久的郤至成为晋国的使节,连同楼令在内,一共千余人启程南下。 郤至选择的路线是走周王室的地盘,途经“孟津”的大桥来到大河南岸。 期间,郤至前往“洛邑”拜会周天子,楼令等人则是留在单国地界进行等候。 “听闻公子周已经拜师单君,到总角之年会来单国常住?”楼令问郤武。 这一问,问得郤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去年,晋周出生,过了周岁就拜了单公朝为老师。 晋国有一项国策,也就是非储君的话,八岁就会离国,不出意外就是一辈子待在国外,死后遗体才会运回安葬在国内了。 目前晋国已经有储君,也就是加冠了的公子寿曼。 那么,晋君獳的其余子嗣自然是遵从“传统”被送出国。 晋国的这个传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说是从“曲沃代翼”开始,也有说是从晋文公一朝开始。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传统”被延续了下来,得到强有力的执行。 明眼人一看,晋国的那个“传统”属于有利有弊,好处是减少公子争位产生的内耗,坏处则是非公族的贵族很容易得到壮大。 显然,晋君獳其实就是那个“传统”的受益者和受害者之一。 “你为什么突然提到公子周?”郤武是真的感到好奇。 “没什么……”楼令当然不能对郤武说太多。 楼令之前还不知道公子周,得知公子周拜师单公朝,联系到了晋悼公身上。 公子周就是晋悼公,他可是效仿了齐桓公的晋国之君,干出了“九合诸侯”的事业。 同时,晋周当政的那一朝让晋国坐实了天下霸主的地位。 此后晋国一当霸主就是一百五十多年之久,期间根本没有诸侯能够撼动晋国的霸权。 那当然不是晋周一个人的功劳,甚至他很年轻就英年早逝,问题在于楼令因为一些所知,认定晋周上位当政,会是自己最有可能获得卿位的阶段。 “问题是,那还要多久?”楼令由此也判断公子寿曼即便继位,恐怕坐不久君位,只是由于所知甚少的关系,只能光靠所见所闻去进行猜测。 换作是其余比较耳熟能详的时代,楼令不至于显得这么“无知”了。 楼令看着天空不断飘过的白云,继续想道:“国君看上去身体不错的样子,没有那么快薨逝。等公子寿曼继位,恐怕要一二十年之后?到那个时候,公子周也恰好成年。这样的话,留给我用来准备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年?” 第277章 提前投资 二十年听着时间好像挺长?其实等二十年之后,会觉得一眨眼时间怎么就过去了。 楼令花了十年的时间拥有三块封地,治下的口众达到四万五千人左右,再过上二十年该是怎么样呢? “封地的增加估计不要想?” “除非是再爆发内乱,从中获取到超乎想象的利益,要不然根本没有可能再增加名下封地了。” “人口的增长倒是可以奢望一下。” “我从今年就大肆鼓励生育,二十年之后,新生代也成长起来了。” “最主要的还是军事建设,不然光有资源和人口,等于是家中囤粮,随时等着被有枪的人来抢。” 楼令所知,老楼家现在已经有超过四千人能够征召。 这个数量对于晋国的一个中等家族来说算是有些偏多了。 不过,楼令封地大多为荒无人烟的区域,情况特殊也就允许多封“徒”与“士”,要是能够接纳一些小家族成为附庸,讲实话就是老楼家求之不得。 只是,当前的晋国固然有许许多多小家族,他们却是大多成了其他大家族的附庸,轮不到刚刚崛起的楼氏去进行庇护。 到目前为止,楼令也就接受了三个小家族的庇护请求,并且寻求楼氏庇护的三家家族,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位处边远的地区。 接受其他家族的庇护请求有什么好处吗?并不享受上贡的权益,有的好处就是能够向他们进行征召,包括服兵役与徭役。 “希望快点在金属研究上出现重大突破,以这样的方式来完成弯道超车。”楼令知道自家由于条件限制的关系,只能是走精兵路线了。 在郤至去“洛邑”的半个月后,他笑容满面的归来。 “我见到了周天子。”郤至只要说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哪怕是周王室衰弱如斯的现在,能够见到周天子仍旧会使人产生荣幸的想法。 那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他的权力还没有完全消失,起码能够拒绝谁来担任“扛旗者”的身份,只是历任周天子都比较理智,哪怕再不喜欢某某诸侯,只要那个诸侯足够强大且能够保持表面尊敬,一般是不会明面直接否决的。 郤至讲述了在“洛邑”的遭遇。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好讲的。 周王室的“洛邑”当然是一座大城,可是那一座城池早就腐朽,各种脏乱差不提,居住在里面的人也没有祖辈的武勇,变得一切向钱看。 话又说回来,向钱看是“洛邑”居民的老传统,某种程度上却是被周天子给逼的。原因?有太多的周天子喜欢欠钱不还啊! 当前的晋国对周王室,大概能够说是毕恭毕敬,该给的进贡物资不会少,平时也会派人前去问候致意。 只不过,好几任周天子都不喜欢晋国,经常会教唆卫国或是齐国给晋国捣乱。 卫国变成当前这般虚弱,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有周王室的责任。 当然不是晋国怎么针对卫国,纯粹就是卫国自己打不过赤狄,再遇上大河改道。 而卫国有难的时候,恰恰就是周王室捣乱致使其他诸侯未能继续派兵支援,以至于卫国都被赤狄逼得迁都了。 单国这边的国君,也就是单公朝,他得知郤至从“洛邑”返回,特地过来一见。 那一场会面本来没有楼令什么事,他想见一见单公朝,得到允许在场。 “见过单公。”楼令行礼问候。 单公先看一眼郤至,后面困惑地看向楼令,笑着问道:“足下是?” 楼令进行自我介绍。 “哦!原来是天下第二。”单公朝本来就没有其他一国之君的派头,得知眼前是谁笑得更为和蔼了。 楼令也就是纯粹问候单公朝,留下一个印象,随后就退到了一旁。 而单公朝被楼令搞这一出弄得很困惑,只能说他对楼令留下了印象。 其实,单公朝不得不记住楼令这个人,其一是有“天下第二”的名头,再来便是屡屡听过楼令善战的名声。 尽管现在还远没有到“大争之世”的时候,能征善战的贵族仍旧被高看一眼,要是能够在某次政治活动中有出彩表现,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为什么是单公朝主动来见郤至,不是郤至特别去拜访? 事实是,之前郤至路过的时候已经去拜访了一次。 单国是一个什么样的诸侯国?他的势力范围绝对没有现在一个县的面积大,人口约在三万左右,无疑就是一个袖珍型小国。 所以,哪怕单朝的政治地位极高,实力的限制摆在那里。 单国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他既是在现如今唯一一座跨河大桥的区域,同时还是晋国的邻居。 由于地理关系的因素,单国远比其他小国在面对晋国的时候要更加谨慎。 这不,单公朝已经知道公子周在总角之年(八岁)会来单国常住,不出意外也会在单国结婚生子,直至死的那一天,遗体才会被运回晋国安葬。 因此,以为公子周只是拜单公朝当老师那么简单吗?一点都不啊! 单公朝既会是公子周的老师,还会成为公子周的监护人。这个“监护人”有双重责任,也就是进行监视与担任保护者的角色,复杂程度几乎就要爆表了。 所以了,单公朝必须了解自己要做到哪种程度,要命的地方在于不能去问晋君獳,甚至之后也不能问继位后的寿曼,讲究的就是一个察言观色和自行体会。 那么,单公朝需要在晋国有一个“靠山”了,好随时来了解晋国庙堂动向,同时调整对待公子周的态度。 郤氏在当前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不出意外在未来必然获得更大的权利。 同时,单公朝已经知道郤至成为“温”地之主,非常清楚郤至有了那么一块膏腴之地,不止在郤氏内部的权柄会更大,未来也会是国之重臣。 不管单公朝是想提前投资,还是及时与郤至搭上线,总之亲自过来就代表着极高的诚意。 那么,郤至能够品味出单公朝的来意吗? 楼令听两人在聊天,一开始谈得都是一些国际局势,只是没有一个重心,更后面甚至变得牛头不对马嘴,几乎听得当场笑出声来。 真不是楼令笑点低,主要是单公朝脸色越来越像是在便秘,另一边的郤至却绘声绘色讲废话,场面委实太有趣了。 “既然我为晋人,自是该为公子周提前出一份力。”楼令比较突然地插话。 郤至给愣在当场。 本以为自己表演给瞎子看的单公朝也是一个愣神,随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楼令这个人。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郤至没有生气,纯粹就是纳闷。 单公朝赶紧集中精神,等待楼令给出答案。 “刚才单公不是说公子周以后会到单国常住吗?我听说公子外出,凡为晋人都能资助,碰上了资助一番,不应该?”楼令说着还对郤至眨眼提示,只差明白说:兄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赶紧投资啊! 那么,郤至之前没有听懂单公朝的暗示吗?他当然能够听懂,只是真没有多么在乎公子周。 晋国外出的公子会有许多,几乎没有贵族会拿那些公子当一回事,别说是进行资助,能关注一下都算给面子了。 而晋庭允许贵族资助外出公子其实是一个老传统。这个传统在晋文公之后盛行了一段时间,百多年过去却没有贵族愿意花代价去奢望“重现”追随晋文公那些人的辉煌。 单公朝在审视的是楼令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说是抱着什么目的要投资公子周。 之前说了,晋文公之后的众公子外出,太多贵族会去下注,只是数十年来下没有再出现一名“晋文公”,慢慢没有贵族会再下注给某位外出的公子。 “他想从单国获得什么?”单公朝在想这个。 其实,楼令要不是晋国的司马,不会让单公朝去进行思考。 晋国的司马已经够资格玩政治的游戏,尤其是对外进行干涉,相反在国内的话语权不大。 单国很小,恰好是晋国司马能够玩得动的范围之列。 “我也资助吧。”郤至能看得懂楼令在打眼色,只是仍旧由太多的不理解,本着不会耗费太多的考虑,再来是遵循传统不会惹太大麻烦,随手跟了一波。 单公朝听到郤至也要资助,立马就是露出大为喜悦的表情。 那种表情是单公朝故意表现出来,用意当然就是表达一个:双向奔赴。 等待单公朝自以为完成目标离去之后,郤至将憋了好一会的问题问出来。 “世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楼令也就只能这么说了。 郤至抬手虚指了楼令几下,说道:“哪是那般简单。” 郤氏不需要额外投资,一旦投资其他公子,可能会引来公子寿曼的不悦。 当然了,郤至并不是那么在乎,更知道郤氏受到国君针对,原因不会是资助哪位出国的公子,纯粹就是国君忌惮郤氏的强大而进行的针对。 “既然你有兴趣,其实也有了资格,以后多与单公联系便是。”郤氏能看出楼令在投资公子周,只是无法理解公子周有什么值得投资。 楼令含笑说道:“我会算上郤氏那一份。” 郤至听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第278章 一路南下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没有生出超乎实力允许的野心,其实压根不用求人。 相反,弱者更需要来自强者的支持,也就需要去讨好,再期望能够利用强者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郤氏当然没有强大到不需要求人的程度,只不过别人会更加需要郤氏,其中包括晋獳这位一国之君。 拿赵氏的覆灭为例子,担任主攻的家族是祁氏和郤氏,那就是晋君獳需要用到郤氏的地方之一。 而祁氏由于祁奚产生了与实力不相符的野心,非但没有完成自己的职责,相反给予公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郤氏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们不止拖住了赵氏的主力,并且断掉了“温”地对其余各地的粮食输送,为快速覆灭做了不小的贡献。 当然了,上位者需要下位者并不叫需要,相反是给下位者立功的机会,下位者反而要感谢上位者。这个就是掌握了权柄的好处,让人出钱出力,出钱出力的一方还要感恩戴德。 因此,掌握权柄能够体会到的甘美,远远超乎想象! 楼令担任司马之后,其实已经在品尝权力的甘美,认为自己还需要获得更多,有着充足的奋斗动力。 “这一次南下前往吴国,不管成功或不成功都是一份履历。而我要的是保证出使任务必须成功!” 他们已经离开单国,穿过“王野”之后向东边走,进入到郑国的势力范围。 是的,只算是势力范围,不称呼为疆域。 原因是,当前被划为疆域有严格的限制。 比如,某个地方筑了一座城,默认周边百里之内属于该座城池归属区域,也即是成为某国的疆域。 这样一来,没有筑城的地方,哪怕是这个国家在广袤区域筑了很多座城池,只要不是相隔百里就有一座城池,认真算起来就是无主之地。 说白了就是,并非画条线,立座碑,签个协议,哪一片区域就被划归为哪个国家所有了。 因此能够看到春秋时期,这个国家的军队大摇大摆穿过那个国家,有外来军队路过,只要没有过分接近己方城池,并不会让该国做出激烈的举动。 更多的时候,其实就是哪怕有外来军队路过,要等军队都已经远离,本地国家的君臣在事后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要说哪一次“不告而入”最为出名?大概是秦军要偷袭郑国,结果被郑国商人碰上再汇报给郑国君臣的那一次了。 在秦军发现郑国已经有了提防,他们的偷袭自然是以失败告终,随后撤军期间在“崤山”遭到晋军的埋伏,直接让秦国与晋国就此进入到无规则交战阶段。 那一战,也就是“崤之战”,晋军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埋伏秦军,给出的理由是秦军先不地道要偷袭郑国,还灭了自己的小弟滑国;秦国却认为他们偷袭郑国不关晋国什么事,无视灭掉滑国的事实,指责晋军埋伏秦军就是不对。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众诸侯却是站到晋国这一边,秦国干脆就不跟中原诸侯玩耍,转头去跟楚国结盟了。 所以,在楚国干出“问鼎轻重”之后,第一个光明正大站队楚国的就是秦国,从此也让楚国与秦国进入蜜月期,维持了将近两百年的盟友关系。 由于晋国使节团并非出使郑国,更没有进入某一座郑国城池的关系,事先根本没有向郑国君臣进行相关会知。 结果就是由于路线的关系,晋国使节团在途经“新郑”附近,郑君睔派来了使者进行慰问。 不是郑君沸吗? 怎么变成郑君睔了? 那是因为郑君沸已经病逝了,至于为什么生病,大多猜测是心忧过度,因思成疾导致的病逝。 由于郑君沸没有留下子嗣的关系,郑国众臣推举郑悼公的弟弟郑睔继位登基。 “要快点南下,不去‘新郑’了。”郤至面对来人的邀请,明确进行拒绝。 郑国来的使者当然是贵族,还是郑国的公族封君,只不过因为是一名无名之辈的关系,没有得到郤至足够的尊重。 楼令不得不插话,说道:“返回时,会特地去‘新郑’拜谒郑君。” 孔孙范这才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再怎么说,孔孙范都是代表郑君睔,遭到不存在任何委婉的拒绝,着实是有伤国体。 郤至皱眉看了楼令一眼,只是没有反驳,心里想道:“令最近怎么……老爱替我出主意啊?” 当然了,郤至不是多么厌恶,只是难免会不开心。 孔孙范走了。 郤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问:“你要给我当家臣吗?” 身份已经是司马的楼令,自然没有可能再给郤至当家臣。 楼令神态自若地说道:“只是在为你查遗补漏。” “就跟资助公子周那般?”郤氏又问。 楼令点头,答道:“是啊。” “……”郤至哪怕没有想明白,觉得楼令不至于害自己,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一个插曲过后,郑国那边没有再来人。 在晋国使节团往后的旅程中,向沿途郑国贵族采买物资并未遭到刁难,更没有脑子坏掉的人故意找事。 现阶段郑国十分需要晋国,郑国中枢却是不了解这一点,一直在到底应该投靠晋国或是楚国争论不休。 郑国的庙堂那般,很神奇地没有影响到地方,从地方贵族不找晋国使节团的事就能够看得出来。 如果要形容郑国目前的局势,大概用“撕裂”来定义会很合适? 尽管晋国使节团没有进入任何一座城池,靠近村庄却是难免。 一直来到宋国的势力范围地界,郤至突然让驭手停车,转身看向郑国的方向,对同乘的楼令说道:“相不相信,不超过三年的时间,郑国一定会再次背叛我们。” 楼令不知道郤至的这个判断是有什么依据。 “他们已经将背叛视作一种习惯。”郤至给出了玄学的答案。 楼令眨了眨眼睛,选择点头附和。 关于郑国喜欢背叛?到至今,郑国跟谁结盟,起码还能够坚持一年以上。因此现在还不是郑国左右横跳最频繁的阶段。 他们进入宋国势力范围之前,一样没有通知宋国君臣。 宋国这边哪怕一开始不知道有晋国使节团进入,后面必然会从一些渠道得知。 在知道势力范围内有晋国使节团的时候,宋国君臣没有做任何的举动,只当压根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这个并不是因为宋国刚刚跟晋国打了一战的关系,哪怕有过实际冲突,宋国不可能真的跟晋国撕破脸,乃至于一直在做邦交工作,期望能够跟晋国重归于好。 面对宋国想消弭矛盾的举动,晋国君臣并没有给予多么热烈的回应,双方也就一直那么不冷不热继续接触着。 以势力范围而论,当前的宋国并不算小,甚至可以排进诸夏列国的前五。 算人口总数,宋国能够位列前三。 以经济实力的话,宋国大概可以和齐国争一争谁才是第一。 最后一项,楼令进入宋国势力范围,一路继续向南的路途中,能够从往来不绝的商队看得出来。 宋国在地理方面有优势,作为南北重要交通枢纽,能够起到极大的经济效益;吃亏也是因为地理因素,恰是作为重要交通枢纽,楚国做梦都想灭掉宋国。 郤至、楼令等人在宋国势力范围,队伍每到一个地方,只要当地贵族得知他们到来,一定会进行良好的招待。 他们在郑国还要花钱买物资,轮到进入宋国之后,变成怕宋国贵族赠予太多,导致携带的物资太多,给耽误了行程。 因为每一个宋国贵族都足够热情的关系,他们在宋国足足走了快三个月,一直来到秋季上旬才靠近徐国的边境。 没有魂穿之前,楼令以为春秋时代的徐国是诸夏苗裔正朔,直至真正进入徐国看到多为披发纹身的人,有眼睛就能够看出不同。 倒不是说披发纹身就不是诸夏苗裔,只能说并不符合当代对诸夏苗裔的定义。 好些诸夏苗裔,他们血管里流的是诸夏先祖传承下来的血,生活习惯以及各种习俗却不一定符合姬周王朝的主流。 从管夷吾提出以文化来定身份之后,才出现相关的思想潮流,既是文化不同产生的族群区别。 当然了,相关的思想在管夷吾提出那个观点之前已经存在,只是没有人系统化来做出相关的理论而已。 后面还有一个叫孔丘的人在管夷吾所主张的观点进行延伸,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唐中期的韩愈又提出“诸夏用夷礼则夷之,夷狄用诸夏礼则诸夏之”这个观点。 所以了,孔夫子可没有教导孔门之人,讲一些必须博爱之类的话。追求博爱的人是墨翟,也就是孔门之儒的死对头墨家。 “吴国出兵讨伐淮夷,大胜。” 郤至在一天夜晚,很突然的提到这件事情。 楼令首次听到淮夷这个国家……,或是势力,还是部落联盟,反正真的不像国家该有的样子。 而吴国出兵攻打淮夷这件事,晋国事先并不知情,起码使节团的人到了徐国境内才听说。 郤至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有着非常明显的担忧。 “听说吴人败了会谦虚,一旦获胜就将各种张狂。我们好像来得并不是时候啊?”郤至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第279章 好事多磨 吴国对淮夷的大胜,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这么说吧,吴军花费不到一年的时间,将吴国的势力范围膨胀了近乎一倍! 也就是说,吴国攻打淮夷,使得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了一倍之多。 与此同时,吴国不止出兵攻打淮夷,他们还出兵南下攻击干越,打得干越诸部落不断后退,又拓土数百里方圆。 短暂的一年之内,吴国的势力范围膨胀了两倍之多,能够想象吴君寿梦以及其众臣该有多么意气风发。 尽管淮夷或干越都是散装的部落联盟,可是吴国的扩张就是一个事实。 另一个事实是,吴国即便得到扩张,其实得到的基本都是没有经过开发的土地,短时内非但对国力不会有助长,相反是会对吴国产生各方各面的压力。 只不过,那都不是事,只要将土地占领下来,并且土地不再丢失,总有一天能够用上,甚至仅是充当可控缓冲区域也是极好的。 晋国使节团这边只知道吴国对淮夷取得了大胜,并不知道吴国还出兵攻打了干越。 这种双线出击,尤其还在两条战线都取得大胜的情况,其实并不能证明现如今的吴国有多么强大。 因为不止吴国能够做到,哪怕是中原诸侯之耻鲁国也可以轻易做到,理由是那些部落联盟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晋国使节团途经徐国地界一样没有遭遇到任何麻烦。 其实,不是沿途都是文明人。 说白了就是,晋国使节团拥有八百多武士,看上去精悍且武备齐全,排除国家性质的袭击,哪支想做无本买卖的队伍会那么不开眼,选择袭击晋国使节团? 从离开晋国到进入吴国势力范围,郤至、楼令等人耗费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中间的三个月在宋国。 “没有人迎接。”郤至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郤至“呵呵”笑了几声,继续说道:“回国吧?” 没有人会将郤至那句话当真。 他们爬山涉水好不容易来到吴国的地界,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 只不过,吴国君臣明知道会有晋国使节团过来,哪怕不知道晋国使节团什么时候会抵达,却是知道晋国使节团的路线和抵达地点,怎么都应该派人候着的。 那不过是被郤至事先料中,吴国君臣因为连续取得大胜,认为自己牛逼,不用多么在乎晋国。 郤武开口说道:“联系巫臣大夫?” 对,这是正确的应对方式之一。 他们重新退到徐国的势力范围,安营扎寨之后,一支三十来人的队伍在郤武的率领下离开。 郤武将会带人前往“梅里”找到刑巫臣,不会前去拜访吴国君臣的其中一人。 至于刑巫臣知道后要怎么来做事,看他自己的发挥了。 “这边水网多啊。”郤至第一次来到南方,讲实话比较不习惯。 楼令在没有魂穿之前是南方人,只是身体变了,生理上同样不是那么适应南方的一切。 该怎么说呢?哪怕同样是空气,南方的空气就是会比北方潮湿,不止是会造成平时的不适应,生病的机率也会增加许多。 另外,郤至说南方,徐国地界并不算多么南方,只是以中原的认知来定界线而已。 真正的南方在沿海,他们还要走上两百多里才能够看到大海。 吴国位处的区域定义起来是东南,以当前论气候跟晋国那边差别不是太大。 要是去了闽地,或是阳禺、缚娄或驩兜之类,中原人才会见识到什么叫热带气候。 当然,那是当前的情况,也就是诸夏大地多处属于温带气候。现代的广州那一片区域目前则是属于热带气候,每年的下雨天气也远超中原地区。 郤至、楼令等人在徐国地界一待,直接待了一个月之久。 在这一段期间,不少徐国的部落首领过来拜访,郤至压根没有与之社交的兴趣,倒是楼令很乐意跟那些首领见一见和聊一聊。 只是,语言是一个大麻烦,楼令不会说夷人体系的语言,好多首领讲不了“雅音”。 所以了,那些部落首领不带翻译的话,双方就只能比手画脚的那一种连蒙带猜交流方式了。 陆陆续续交流下来,楼令对徐国有了初步的印象,当地或许是夷人居多没有错,他们却是自主在向诸夏的生活方式靠拢,不再单纯以渔猎以及采集生活,其实已经开始在展开农耕了。 而那些徐国的部落首领,他们现在对吴国展现出来的扩张野心感到非常担心,耿直一些的部落首领直接就提到,能够用什么方式换取到晋国的庇护。 那些事情哪里是楼令能够决定的?再则,要是徐国之主……,也就是得到承认的部落共主拜访晋国,再对晋君獳提出寻求庇护的请求,超大概率不会得到晋君獳的回应。 原因非常现实,既徐国显得太过于弱小,现在的晋国需要吴国。 也是在他们待徐国地界一个月后,郤武率队返回。 “只有武回来。”郤至看到去了多少人,回来还是多少人,有了当即返程的想法。 吴国君臣简直是太不给面子了! 连随便派一些人过来糊弄都不做啊!!! “世子。”郤武见到郤至,能够从郤至的脸色看出心情,不敢有所耽误,马上进行汇报:“巫臣大夫与吴国使者就在后面。” 徐国的山区不是太多,乃至于有着大片的平原,只是森林过于密布,站在地面的可见视野并不广。 话又说回来,当前各个诸侯国都不缺密林,乃至于是多到了过分的程度了。 果然,过了约两刻钟,一支队伍从林间的过道拐角处出现。 刑巫臣亲自过来,随同的还有将近百多吴人。 “让正使久候了。”公子余祭一脸的歉意。 郤至不好将不爽摆在脸上,笑得比较勉强,说道:“无碍。” 公子余祭看向了楼令,十分亲热地说道:“您便是司马令吧?” 楼令笑着说道:“令现在担任司马一职,乃是楼氏。” 公子余祭有点不理解楼令为什么要强调自己是楼氏,只是也没有问,又说道:“早就听说过令大夫的事迹,今天能够见到,实在太让我高兴了。” 受到冷落的郤至心情更加不美好,不再站在原地,走过去低声与刑巫臣交流起来。 “怎么回事?”郤至问的当然是为什么会受到吴国的冷遇。 刑巫臣笑着说道:“吴国刚刚连续取得胜利,国内君臣陷入狂欢,并不是有意冷落至大夫一行人。”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刑巫臣是楚国公族,楚国与吴国的矛盾早就有了,只是当前的交战不像以往那般频繁。 楚人与吴人确实非常了解对方。 所以,刑巫臣知道吴人得志张狂的特性,为了不使郤至扭头率队回国,只能给出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算是给个台阶下了。 “这不,吴君得知至大夫到了,特地派公子余祭亲自跨界来迎接?”刑巫臣特别点出余祭是吴国公子的身份。 郤至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仍旧不觉得受到了该有的尊重。 当然,吴君寿梦派出公子余祭来迎接,多少对郤至算是一种挽尊,不至于让郤至一气之下率队回国。 在公子余祭的盛情邀请之下,两股人马会合启程,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到吴国都城“梅里”。 从进入吴国地界,再一路走过来,大半时间都是在乘舟而行。这个对于晋人来说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只是相当多人并不习惯,甚至出现了落水的情况,幸好及时被救了上来。 作为都城的“梅里”,它非但占地面积不大,以城墙和城内建筑而言,晋人看来就是本国一座平常的城池。 要说“梅里”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能够看到各种异域风情的人,男性大多脸上或是双臂有刺青,平时在闲逛的女子也远比中原那边多得多。 晋国使节团大部分在城外搭建起来的营地,郤至和少数几个人则是被安排在公子余祭的家宅之中。 本来楼令不想进城,奈何公子余祭实在过于热情,不得不进城住进公子余祭家中。 “明日我亲自下河捕鱼,请令大夫吃脍。”公子余祭似乎有些本末倒置,没有怎么搭理郤至,反而一直缠着楼令了。 什么脍?就是生鱼片。 论起来,生鲜的吃法,诸夏这边才是祖宗,小日子就学了个形。 楼令一听要吃脍,再知道是淡水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那不是馋,纯粹就是本能的拒绝。 要是海水捕鱼来制作脍,楼令或许愿意试一试。 淡水鱼制作成脍?知道会有多少寄生虫吗!? “令对海中的鱼比较向往。”楼令无法说不想吃淡水鱼。 公子余祭做出击掌的动作,一脸大喜地说道:“看来令大夫识货啊!” 吴国当然已经有出海渔猎的船只,他们与齐国甚至是诸夏列国中最先展开海上渔猎的国家之二,论起来齐国与吴国到底是哪一个海上渔猎作业规模最大,还真的不太好说。 公子余祭开始给楼令介绍海上都能捕到哪几种鱼,品论哪一种鱼做成脍会更好吃。 楼令对大海可不像晋人那么陌生,能够与公子余祭无障碍交流,倒是让包括郤至、刑巫臣等人看得傻眼了…… 第280章 吴人……很独特啊? 楼令对大海真的不陌生,没有魂穿之前的家就在海边,同时有坐船出海的经历,只不过是出海游玩,不是渔业作业的操作。 因此,楼令对大海固然熟悉,家乡不是搞渔业的关系,对相关的海产跟普通人差不多。 看来公子余祭不断说自己的经历,讲得都是出海捕鱼的过往,谈到一些海产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当前与后世名字不同的关系,几乎没有楼令能够听得懂的鱼类。 “如果令大夫在‘梅里’久待,不谷可以带令大夫出海。”公子余祭说道。 那个“不谷”相当是“我”,南方好多都是用这个来自称。 其实,中原很多人也会用“朕”来自称。 所以了,日后很多属于君主或皇帝的自称,它们在春秋时代人人都能够使用。 “出海?我疯了才跟你出海。”楼令不是吐槽,完全是真实想法。 这一路过来,楼令已经见识了吴国的不少舟船,多数就是舟,船只几乎没有。 目前楼令看到最大的船,论起来比一些景区的画舫还小,大约是长五米,宽三米多的样子。 不排除吴国有更大的船只,只是楼令万分肯定一点,哪怕吴国有大船,它一定是平底船。 乘坐平底船出海?要是长度过三十米,宽度七八米,还能够考虑考虑。 如果是十米长度以下?不大的浪打过来,信不信船只就要左摇右摆;大浪过来的话,一定不用过多挣扎,赶紧抱着能漂浮的东西,反正就是翻定了。 来到吴国的第一个夜晚,白天气候晴朗,到了半夜竟然下起了小雨。 “艾草熄灭了吗?”楼令完全就是被蚊子给叮醒,醒来耳边‘嗡嗡’个没完没了。 楼见听到声音,身体猛地一震。他刚才打瞌睡了。 “见有罪……”楼见赶紧去检查炉子,一检查还真的是炉子里面的艾草熄灭了。 艾草是什么?它是最原始的蚊香,有驱赶蚊子和各种昆虫的作用。 楼令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臂、腿,感觉哪里都在痒,一些地方也摸到了被叮咬出现的包。 “吴国的蚊子很多啊!”楼令进行抱怨。 水多的地方,蚊虫蛇蚁之类确实会更多! 吴国这边多河水和溪水,水潭、水洼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尤其是“梅里”就坐落在大江边上。 有点常识的人几乎都知道一点,不流动的死水会让各种昆虫去产卵,要是傍晚去到那种地方,一定能够看到数千上万只蚊子聚堆盘旋的景色。 同时,一些水洼或水潭里面的水,乃至于是碳罐里面的水,不用多仔细就能看到一条条黑色条状的虫子,它们其实就是蚊子的幼体。 楼令实在睡不着,起来就坐着挠痒痒,越抓那个叫越酸爽,明确知道不能再抓还是会时不时挠一下。 “我给家主涂一些。”楼见说得是‘芭’混合其它中药做成的一种药膏。 而“芭”其实就是诸夏本土的薄荷,主要集中在长江流域附近,其它区域有没有纯看运气。 关于“芭”是薄荷这一点,考古学家根据《楚辞》的一句“传芭兮代舞”进行了考证,得到了相关的证明。 然后,汉代着名文学家扬雄所着的《甘泉赋》中,已有汉武帝在甘泉离宫内种植薄荷的记载。 所以,楼令在春秋时代见到薄荷,知道其作用,拿来制作药膏,真的就没什么毛病。 如果不是楼令学业不精,他其实应该搞出花露水这个神器。 当然,既然有了薄荷,楼令没有自己亲自操刀,还是委派专门的人进行研究,其中就包括教导了蒸馏的技术。 至于有了蒸馏技术搞不搞高度酒?老楼家已经搞出了酒精。 然后,在这个连吃饭都困难的时代,哪怕生产酒会有暴利,楼令还是要忌讳“怀璧其罪”的,可没有拿出去当酒卖。 涂了一些药膏之后,楼令明显感觉好了许多,只是哪怕重新点了艾草,屋内的蚊子还是不见少,睡是真的无法继续睡了。 “什么时辰了?”楼令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外抬头看天。 此时此刻,启明星已经出现,看所在的方位,该是寅时?至于到底是几点,应该是四点多的样子。 楼见已经去吩咐人烧水,随后来到楼见身侧待着。 即便是在城内,耳边仍旧是各种昆虫的鸣叫,配合满天星斗的景色,要是在钢铁丛林待久了的人,他们一定会认为很是诗情画意。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昆虫鸣叫听久了会产生耳鸣,同时各种蚊子在面前飞很是折磨人。 热水被端了过来,楼令做得也就是擦拭一下身躯,并没有洗澡。 吴国都城秋季的早晨,要说冷的话,其实并没有多冷,只是充满了雾气,要是待在屋外久了,身上的衣服难免会变得潮湿。 楼令回到屋内看书,察觉到留出的孔洞出现亮色,站起来推开门一看,外面浓浓的雾气弥漫,能见度竟然不超过五米。 尽管楼令魂穿之前是南方人,类似的景色却是也不多见。 “因为城池距离大江不远的关系吗?” 楼令没有问过别人,要是他去问的话,会得知每年一到春季和秋季,不止‘梅里’是这般,甚至不是那个‘五湖’周边有这种情况,该是大江的多数区域都会在早晨弥漫雾气。 其实,不止是南方会这样,北方有河系或湖泊的区域,一样会出现这般景象。 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南方的雾散得比较晚,北方的雾一到有阳光就立刻散了。这个其实就是跟空气湿度有关。 公子余祭不知道路过,还是刻意过来,看到楼令站在院子里锻炼,招呼道:“令大夫醒得真早。” 楼令在公子余祭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人了。 哪怕是公子余祭穿着蓑衣,楼令也不好奇多问。 只是公子余祭穿着蓑衣,昨晚又有下雨,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公子余祭主动说道:“昨夜巡视江防,特地过来说一声,今天不能亲自招待令大夫,将由我胞弟带令大夫领略吴地风光。” 公子余祭的胞弟,谁啊? 后面,楼令见到了人,听自我介绍才知道是公子余眛。 也就楼令不熟悉春秋时代的历史,要不然会知道吴君寿梦的四个儿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经历,只是下场……委实有点惨。 公子余眛跟自己的二哥在对待楼令上面没有区别,讲究的就是一个热情。 “巫臣大夫说晋国会有人过来帮忙练兵,是令大夫吗?”公子余眛没有等楼令回答,自顾自往下说道:“应该是令大夫吧?除了令大夫,没有听说晋国还有名将。” 晋国其实是有名将的,只不过都被消耗在内耗的战争中了。 一些有潜力的新生代,大多暂时没有发挥的空间,哪怕有所发挥也不可能是在内战中出名。 毕竟,当前时代的人,羞耻心方面很强,真不认为内战表现得厉害有多么值得骄傲,认可的是“内战无名将,国战真英雄”的观念。 楼令的名声能够传到吴国,主要是在齐国那一次“斩将夺旗”的发挥。 而吴国君臣关注楼令却是从比试中胜了潘党开始。 楼令非常认真地说道:“我只是随同至大夫出使,并不会久留吴国。” 公子余眛立刻露出了无比失望的表情,甚至嘀咕道:“不是令大夫,有谁能教我们练兵?” 这嘀咕声很大,根本就是刻意说给楼令听的。 楼令解释道:“我刚刚成为司马不久,三年内增加了两块封地,不是碍于跟至大夫的交情,该是待在国内尽职,发展好自己的家族。” 公子余眛立刻不说话了。 楚国、吴国、越国跟中原列国不一样,其中吴国又跟所有诸侯国都不一样。 吴君寿梦也就是两年前去“洛邑”认祖归宗,再一次得到周天子的认可,成为诸夏体系中的一员。 吴国有贵族,可是吴国只有极少数的贵族才拥有封地,更多的贵族其实就是空有贵族的头衔。 在吴国这边,国君赏赐有功之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起一座宅子,再给一些美女、财帛、仆从之类,封地几乎就是想都不要想。 因为绝大多数吴国贵族没有自己封地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属民,同时也不存在数量庞大的私军,进而又导致了吴国产生不同的君臣文化。 在多数诸侯国,一国之君再是不爽某位贵族,不可能说杀就杀了。原因就是贵族都有自己的私军,哪怕是杀死贵族,被杀的贵族亲族一定会起兵反抗。 吴国这一边?贵族没有私军,国君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忌惮,屡屡就是说杀就立刻杀。 要说吴国有什么特点?其实那些没有贵族头衔的部落首领,他们的权利反而比贵族大得多,根由在于部落首领有私军! 公子余眛领着楼令在“梅里”城之内逛了一圈,后面邀请去游湖。 楼令压根不想去游湖,更怕公子余眛会邀请乘舟渡湖,只好将郤至抬了出来。 “楼氏是郤氏的附庸吗?”公子余眛问道。 楼令先错愕,随后反问:“你们这边的人,说话之前不用思考的吗?” 说话不过脑子! 公子余眛一拍额头,说道:“令大夫是司马,自然不会是郤氏的附庸。” 楼令连行礼都没有,很直接转身就走…… 第281章 不愉快的体验 吴国这些公子,他们不是没有脑子,纯粹就是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忌惮晋国的地方。 毕竟,吴国刚刚连续取得大胜,暂时面对楚国也没有太大的压力,不用过多讨好遥远的晋国。 因为不存在忌惮的关系,再来也是吴国并不知道晋国到底多么强大,公子们说话就不必特别在意了。 楼令来了郤至这边,看到郤至一脸的闷闷不乐,说道:“吴君仍旧拒绝拜访?” 郤至闷声说道:“看来,我们是要无功而返了。” 获得大胜又处在心高气傲阶段的吴国君臣,他们认为自己非常厉害,压根不用刻意讨好谁。 所以,吴国近期连续取得大胜,反而成了晋国与吴国展开邦交的障碍。 而那种障碍是建立在晋国对吴国有所需要的前提下,包括郤至在内的所有晋人,他们却是认为吴国应该讨好自己。 这样一来,双方的首次正式官方接触,必然是要因为双方各自的心态问题,变得困难重重了。 “世子着急吗?”楼令问道。 郤至大概猜出楼令有什么主意,没好气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啊。” “哈哈!”楼令先是笑出声,随后说道:“我得知公子余祭昨夜去巡视江防。他为什么要巡视江防,又是在防备谁呢?” 郤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楚国!” “吴国一年之内扩张两倍势力范围,谁会最紧张和在意?”楼令问道。 郤至完全懂得了楼令想表达的意思。 楚国不可能坐视吴国壮大,怎么可能不趁着吴国刚刚扩张还没有立稳做点什么。 想来,吴国君臣也是知道那一点,否则不用公子余祭在招待来宾的时候,还刻意去巡视江防了。 公子余祭巡视的江防又能是哪条江?一定是大江! 这一条大江简直是大自然给流域周边人们的宝藏,不止是各种水产丰富,水深度和通行状态非常良好。 而楚国的大江在吴国的上游,舟师顺水而下一天走个百多里绝对不存在问题,想偷袭吴国简直是太容易了。 吴国君臣必然知道楚国君臣不会坐视本国壮大,他们却是显得信心满满,同时很谨慎的事先在大江沿途设防。 楼令根据一系列所知道的情况进行猜测,认为楚国在明年有很大概率出兵攻打吴国,时间还应该是在春播之后。 “你的意思是,吴国打不过楚国?”郤至问道。 不是楼令认为吴国打不过楚国,纯粹是吴国从各方各面与楚国对比,大多是落在下风的位置。 拿大江来说,天然是处在上游占尽优势,仅是这一点就足够吴国难受的。 论国力,哪怕楚国势力范围之内的开发也仅是三成不到,问题在于楚国的势力范围比吴国更广。 人口方面,楚国有个两百七八十万的样子,吴国能有八九十万人都算顶天了。 资源这一项,无疑问就是楚国吊打吴国。 武备之类?双方的差距倒不是太大。 吴国有胜过楚国的地方,在于吴国的舟船比楚国要强上不少,水师素质也比楚国强不少。 楼令没有跟郤至提太多,讲多了会让楼令对吴国的了解让郤至感到诧异。 毕竟,作为晋国第一强大的郤氏,他们不止是在军事实力上强大,各种人脉也要远比楼氏多又广。 所以,连郤氏都了解不多的吴国,搞得楼氏对吴国的了解比郤氏多得多,很难不让郤至多想的。 郤至接受了楼令的建议,自行组织队伍在各处逛一逛。 “我来亲自当你们的向导吧。”公子余眛看似热情。 郤至当然不能拒绝。 他们也不是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有太多的事前准备需要进行。 首先,各种雨具不能少,怕的就是上一刻天气晴朗,下一秒突然降雨。这种天气在吴地很常见,通常是一些过云雨。 然后,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场雨的关系,他们要事先备好干粮,免得因为下雨找不到可以生火的地方,搞得一天无法进食。 携带柴火自然也就成了必要的事情,讲究的就是能储备就进行储备。 “到处有水,令大夫怎么还备下那么多水袋?”公子余眛对楼令这一项准备很是纳闷。 楼令总不能说压根不想取水就喝吧? 在现在的人认知中,他们只要不是发臭的水,什么水都能喝,压根不管水的质量怎么样。 煮沸之后再喝?他们也没有这种讲究。 楼令见过楚人、齐人和吴人,看多了大肚便便的人了。 这些大肚便便的人,包括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他们以为能够大肚便便是身份的象征,压根不知道就是脍吃多了,再加上什么水都喝,满肚子都是寄生虫。 哪怕是那些大腹便便的人,他们日常被寄生虫各种折磨,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现在的气候跟几百年之后存在很大区别,跟两千多年后的区别更大,楼令相信楚地、吴地多大肚便便的人一定有其原因,不单纯是因为经常吃脍,跟饮用水源必然脱不了关系。 所以,楼令不止多准备了水袋,还将严格贯彻一点,不经过煮沸的水绝对不喝! 关于喝经过煮沸的水这一点,其实能够算得上是战略级别的价值,楼令一点不想告诉公子余眛,甚至对于非本家族的人根本不会提。 当然,楼令不会说出原因,更加不会去阻止聪明人进行效仿。 为什么楼令不大公无私?世界上有一句话通用,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被人为删掉了其中的一句,真正完全的句子是“权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同时,那一句“权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里面,无疑最重要的一段被刻意删掉,也就是“权力越大”才是关键。 那就跟“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这一句,经过修饰之后强调99%的汗水是关键,用来鼓励普通人那般。残酷的事实是“那1%的灵感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然而因为灌鸡汤的关系干脆被刻意忽视了。 楼令的权力和地位决定了不能够大公无私,什么原因则是不能说,反正不是单纯由于自私。 一应准备就绪之后,观光队伍在一天清晨出发。 “我们这里,每年春季与秋季多雾,尤其是山地区域。”公子余眛说着还深呼吸一口,瞧模样竟是有些享受? 在这个清晨,出现了大雾弥漫的情况,只是类似的情况对于吴人来说很常见,在“梅里”待了将近半个月的晋人也见怪不怪了。 有些晋人学着公子余眛的样子深呼吸一口气,结果却是咳嗽不断。 那其实是由于长久居住环境不同,导致晋人的肺不像吴人的肺那般适应。 所以说,水土不服这一说,不能单纯怪在思想领域,身体它也不接受啊! 南北差异还能依靠调养进行适应。去不了高海拔的人,真不是单纯靠调养就能够适应得过来。 不少吴人看到深呼吸而咳嗽的晋人,发出了“哈哈”笑声。 遭到嘲笑的晋人就看向郤至,只要郤至一个示意就要发飙。 要说心高气傲,晋国发达之后,哪可能不出现心高气傲的晋人? 论起来,晋国可不是暴发户,先取代齐国成为中原霸主,后来还一度成为天下霸主,只是近来被楚人从天下霸主宝座掀翻而已。 相当多的晋人都认为“邲之战”的失利是由于有小人作祟,晋国输得委实有些冤枉,一点都不服输,同时更不服气。 所以了,晋人在“梅里”待了半个月,他们与吴人接触下来,面对由于近期一再大胜而各种骄傲的吴人,讲实话就是相处得非常不愉快。 郤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压根没有注意到被嘲笑的下属用眼神进行请示。 这个插曲让一些有在关注的晋人心里更不舒服,吴人却是浑不在意。 笑过的吴人好像也就是活跃一下气氛,随后该干嘛就干嘛了。 多数有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晋人,精神气方面变得有些消沉。 队伍出发。 根据公子余眛的安排,他们将会沿着大江一线进行游玩,为了让晋人阅览风光,吴国方面还特地调集了一艘大船。 等待来到大江的一个渡口,楼令看到了那一艘所谓的大船。 这一艘船只,它长度约是八米,宽度接近四米,吃水深在一米左右。 “大船?”楼令相信吴国确实认为它就是一艘大船,只是跟自己认知中的大船有非常大的差距。 吴国的船只并不多,他们最多的是各种舟。 楼令听说,只是听说,吴国最大的战舟长度达到十八米,宽约四米,能够搭载五十多人。 “我们上船,其余人跟随在岸边,或是乘坐舟。”公子余眛招呼道。 郤至想都没想,说道:“我走陆路。” 公子余眛也不多搭理郤至,看着楼令问道:“令大夫呢?” 楼令笑着说道:“北人不善水,能走陆路就走陆路吧。” 公子余眛“哈哈”一阵大笑,也不知道是嘲笑北人怕水,还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听令大夫的。”公子余眛如此说道。 这让郤至听得深皱眉头。 他们来吴国之后,所有吴人都没怎么重视郤至这位正使,倒是高看了楼令一眼。 至于是为了什么?很难免要让一些人思考了。 第282章 鸠兹?芜湖啊! 一国之君拒不接见来访的一国正使,其实论起来就显得很不尊重了。 如果不是郤至经过数年的不顺,也就是失去了“蒲”地,好久之后才拿到“温”地,真的很难耐不下性子来等候,一定是有那样的遭遇立刻收拾行囊率队归国。 所以说,一个人的经历很重要,不到定性的阶段,每每历经过一件什么事情,能够让人产生新的变化。 无疑问,郤至就是因为那些经历在往好的方向改变,不是变得更差了。 郤至和楼令不乘船,其余晋人自然也就不可能上船。 因为晋人都不上船的关系,公子余眛只好调来更多的牛,结果就是在原地耽误了两天。 调来牛做什么?肯定不是宰了吃。其实就是用来拉车的。 现如今的南方诸侯,他们其实不怎么缺马,只是南方跟北方有区别,当地人大多会选择以牛拉车,不是优先选择马。 讲一个非常现实的因素,南方的降雨季节比北方多,一场雨之后土质容易变得松软,马和牛同样是大型的牲口,牛真的就比较适合在南方进行拉车。 那个道理跟农耕通用,现如今南方大多以牛耕作,北方却是大量使用马,说白了就是水田与旱田的区别。 吴国的城池不多,林林总总数下来,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不完。 与此同时,在真正开始旅程之后,晋人对于吴国道路不发达的印象十足深刻。 “这是走哪,基本上都要重新开路的样子?”楼令不怀疑公子余眛是不是特地领他们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重新开路,主要是原本就有路,只是各种植物重新生长了出来。 其实跟少有人通行也有关系,要是走的人多了,哪怕植物生长的速度再快,不至于要重新开路。 “这里的山不多,倒是吴人很喜欢居住在山上啊?”郤至已经用游玩的心态在对待这一次出使了。 之前不是说了吗?吴国的城池极少。 没有多少城池的吴国,他们的人口分布很散,绝大多数人以部落形式独居,一般会选择某座山,或是选在某条河水或溪水边上,用来当栖息地。 吴国内部有自己的地域划分,不会像北方人那般称呼山蛮或水蛮,称呼的核心意思却是差不多。 晋人走了几个吴国的村落,很难免会生出瞧不起吴国的心思。 该怎么说呢? 多数的吴人真就是一副披发纹身的状态,乃至于走了四个村庄,其中的一个村庄竟然还依靠打猎与采集过日子,另外三个村庄的农耕状况也是极差。 讲道理,吴国有平原,并且平原的面积比晋国还要广。 如果说是因为树林密布导致无法展开农耕,以为晋国就不是相似的情况吗? 只能说,吴国自有国情在,他们的中枢或许想改变,奈何不是一个政策就能够让情况得到扭转。 中原列国能够开垦出大片农耕区,他们要感谢中原的竞争远比南方大,再来就是制度关系不同,导致吴人与中原人对农耕的追求存在差距了。 吴国有贵族,可是多数贵族没有封地,某个地区要发展什么,中枢下达指令都不一定有用。 中原不一样,多数贵族会有封地。有封地的贵族还有“指标”这玩意,敢不努力,无法支撑纳赋所需或是交不上税,封地可是会被收回的。 吴国这边,多数土地归于一国之君,干出什么成绩,受惠的其实也就国君。 所以,给自己干活,与帮诸侯干活,无论从心态还是实际动手欲望,哪可能没有存在区别。更别提现在不是立功,能够得到等价回报的时代了。 “我好像记得伍子胥为吴国做了超大的事业,得到的待遇也就是被赏赐一座宅子?”楼令没有记错,只是缺了私人武装、仆众等等。 另一位来到吴国发展的孙武,他做下了偌大的功绩,得到的待遇其实也挺一般,甚至晚年不止处处受到监视,生活条件还过得比较寒碜。 在春秋战国时代,南方诸侯确实不如北方诸侯大气,无论楚国、吴国或越国都是那般情况。 也就楚国底子厚,导致楚国一次次跌倒还能爬起来,吴国和越国跌倒一次之后就干脆被灭。谁敢说跟历代吴君或越君,他们的只能同艰苦无法共富贵以及刻薄寡恩无关呢。 他们沿着大江一直向西,沿途也就“鸠兹”一座城池。 这一座城池很有吴国的特色,也就是占地面积不广,不过城墙却是高达七米。 别小看七米城墙,需要用到“高达”这样的字眼,原因是它在吴国为数不多的城池中,城墙高度排在第二。 “这里是吴国面对楚国的最前沿?”郤至近来的话很少。 郤至虽然对南方不是那么熟悉,没有记错的话,楚国还要在更西边才对? 楼令很恰好有来过附近,只不过是在魂穿之前,想道:“这里是芜湖吧?” 当地的地势相对平坦,有山也只是一些小山包。 只是大江两岸布满了各种植物,尤其是水网非常的密集,倒是符合“鸠兹”作为吴国舟船集中地的要求了。 在这里,楼令看到了吴国大一些的战舟。 那是长度大约十六米,宽三米左右的翼舟。它分为上下两层结构,没有船壁的防护,下面是划桨水手舱室,上面则是提供战士活动的平台。 因为船桨在两侧的关系,取名为“翼”,史称:翼舟。 现在还不是吴国舟师最为鼎盛的时期,只是看“鸠兹”这边的景象,吴国显然有了相当规模的水师了。 楚国在与晋国的对抗中用不到水师。恰是楚国主要寻求北上争霸,导致楚国并没有在舟师方面发力。 楼令在南下之前有特地收集过资料,只是碍于各种因素,能够收集到的情报或资料都相当有限。 在途经宋国期间,楼令尝试派人去拜访华元,本着试一试的可能性,没想到华元给予了积极的回应,提供了不少关于楚国的情报。 得到来自华元提供情报的楼令,他更新了对楚国的所知。 毕竟,楼令是魂穿过来,哪怕不了解春秋时期的情况,再怎么都知道是楚国战国七雄之一。 那不代表楚国在与吴国的竞争中胜出,问题是楚国最终存活了下去,倒是吴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了。 “以此来看,我们确实需要吴国。”郤至见识完了吴国的舟师,讲出了这个观点。 楼令好奇地“噢?”了一声。 郤至说道:“吴人在摩拳擦掌。” 仅是从吴国备战,不能视为必将与楚国发生冲突,关键的因素是楚国不会坐视吴国壮大。 “吴国向西扩张了。”楼令有的话没有说。 不知道吴国君臣在想什么,他们主动攻击干越,使得吴国与楚国实现势力范围的重叠。 要不然的话,楚军想攻打吴国,其实是需要途经干越这个部落联盟势力范围的。 “巫臣来信,提到吴君已经愿意接见。”郤至说这个时候有明显的撇嘴动作。 楼令笑了笑,说道:“这么说,吴国已经确认楚国将会出兵东向了。” 这并不能算是吴国君臣的前倨后恭,大概就是想留有后路而已。 当然了,跟刑巫臣近期的努力也有极大关系。 刑巫臣是最希望晋国与吴国走到一起的人之一,他为此甚至将自己的嫡长子召唤到吴国,并且极力游说吴国高层向晋国学习。 学习什么?晋国派人训练吴国的军队只是其一,刑巫臣想要的是晋国全方位扶持吴国,包括输送书籍,教导农耕,等等之类。 这些事情,刑巫臣已经请示过晋君獳,具体有没有得到通过,反正楼令只听说晋君獳正在犹豫不决。 他们在“鸠兹”待得时间很长。 期间,公子余眛像是要炫耀那般,告诉郤至与楼令,说会安排一次大型演练,届时请郤至和楼令登舰观看。 哪怕晋国就在大河边上,包括楼令在内的晋人对水战,讲实话就是完全陌生。 大河跟大江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河能够通航的河段不多,更多的是有礁石或暗礁的河段。 不止是河床诸多因素,跟水平面的水流速度变化太大也有关系,一些河段的漩涡简直就是超级多。 “吴人想要炫耀武力?他们跟我们炫耀舟师,这……”郤武觉得吴人很搞笑。 楼令却不那么看,对郤至说道:“吴国水师强大对我们(晋国)利好。” 反正,晋国又不指望吴国北上会师,要的就是吴国在南方给楚国捣乱。 这样一来,吴国全力发展水师,不是对楚国的威胁更大了嘛。 郤至只是“唔”的回应了一声。 由于吴国君臣在他们到来时的所作所为,讲实话就是让郤至记仇了。 成熟了的郤至不至于因为不爽而破坏晋国的战略,只是别奢望他能够有多么高的热情。 要不是刑巫臣一直在奔走和努力游说,事实就是郤至真会当这一次是在观光旅游。 “别搞到最后,你被留下。”郤至还是比较嫉妒楼令在吴国获得的待遇。 楼令听了沉默下来。 讲事实,楼令也在怕自己会成为那个为大局而牺牲的人啊! 第283章 忍无可忍 当前时代并不讲究“牺牲自我,成全国家”的这一理念,人人都是“宗族至上”观念。这种观念上至一国之君,下到黎庶,压根就是实现了思想上的统一。 黎庶有宗族?他们属于哪个家族治下,其实就是那个家族所在的宗族的附庸,只是一般不承担战斗任务。 楼令对晋国的归属感还在建设当中,愿意为晋国而战,只是远不到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维护晋国的程度。 作为一国之君都没有那种心态,其余人哪够资格有,是吧? 当然了,从古至今都存在一个道理,上位者只想下位者去牺牲。这并不是上位者绝对不能牺牲,他们认为存在性价比的区别而已,能够说那种观念错了么?好像……,并不能。 虽然显得很残酷,但是人与人的价值真的不相同,有些人被牺牲了并无法改变什么,有的人牺牲却足以影响整体的形势。观念挺正确,能够接受的人却是不会多,因为谁都不想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人。 在“鸠兹”这边,楼令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蚊子多,每一夜都要被折磨。 “现在没有蚊帐的吗?” 老楼家并没有蚊帐。 楼令哪怕是去某个家族进行拜访,不可能去太私密的区域,自然也就看不到其他贵族的寝室怎么样了。 蚊帐这种东西难以制作吗?显然是未必的。 楼令来到吴国之后,一圈近百里观光下来,看到了落后于中原的生产体系,其实也看到胜过了中原的地方,既是吴国的纺纱产业。 在“梅里”周边有许多依靠纺纱换取生活物资的村庄,好些小溪两岸有着非常多的浣纱女。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一点,浣纱女其实就是诸夏最古早的打工人之一。她们所浣的纱并非自己生产,取自一些家族的份额,定时定量弄好再去换取生活物资。 东南一隅依靠浣纱换取物资的人非常多,再碍于农耕很难展开的关系,当地的女孩远比男孩“值钱”得多。 那个“值钱”体现在两个方面,浣纱女依靠劳动有所获,卖掉她们也能换取物资。 这个“卖掉”可是真的卖掉! 东南一隅的浣纱女便是那般,即便是施夷光(西施)也不例外。 楼令让楼见去买了二十匹纱。 纱的价值比麻布贵,比绸缎便宜,用途方面却是有点多。 公子余祭在得知楼令买了纱之后,很豪爽地送了楼令五十匹,甚至表示还能够送更多,遭到了楼令的婉拒。 楼令买纱做什么?买回去可以做成窗帘,也能直接固定在窗户上当遮掩,同时还能尝试做成医用的纱布。 所以了,楼令当然希望获得越多越好,乃至于想要自家生产,只是公子余祭想多送,真的就不必了。 不止是现代才有“免费才是最贵”的说法,任何时代都一样。 楼令要是对公子余祭的赠送来者不拒,一旦吴国要求楼令留下帮助练兵,到时候就不好拒绝了。 再者说,晋国一定也有能够生产纱布的家族,楼令也不是非要依靠吴国输送。 即便是晋国没有家族能够生产出楼令想要的纱布,齐国那边一定有,楼氏想要成批采购的话,显然是从齐国购入更合适。 有大量产出纱布的吴国,他们并没有拿来制作蚊帐的样子? 如果楼令能够去吴国的宫城,他能够在大殿内看到一幕幕被挂起来随风飘扬的纱幕,它们因为各自的颜色不同,一块随风飘扬的时候显得很是壮丽。 当然了,碍于染色技术的限制,目前一块布上面很难存在多种颜色,图案什么的则是依靠针线来绣,并不是使用染色的手段。 “明天便是吴国舟师演练的时间。你这么晚还没有说睡?”郤至不也是没睡?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样因为蚊子的困扰睡不着。 楼令躺在走廊的草席之上,旁边有两名随从在帮忙驱赶蚊子。 “世子明日登舰吗?”楼令起身坐着,只是没有站起来。 郤至屈膝跪坐到同一张草席上面,随后拿了一个瓜果啃了一口,嚼咽之后才说道:“讲实话,我是不想登舰的。只是,不能让吴人以为胆怯。” 那是心理上很排斥,行为能够依靠意志来克服? 怕水,没什么丢人的,尤其是不会游泳为前提。 楼令会游泳,只是也仅限于会游泳,情况复杂一些会导致连自保都困难,别奢望有能力救人。 同时,楼令的会游泳也仅限于水流平缓的区域,水流湍急或是有浪之类的水域,一定会是一个载沉载浮的状况。 只是楼令不会出现晕船的状况,再怎么颠簸都不会身体不适的那种。 “看完吴国舟师的演练,我们是回去,还是继续游玩?”郤至问道。 该是郤至拿主意才对,奈何他已经对这一次出使,心态上出现摆烂情绪了。 楼令想了想,说道:“如果世子有耐心,我觉得等楚国与吴国新一次交战结束再去‘梅里’会好一些。” “你这是认定吴军会战败啊?”郤至已经好几次从楼令这里获得相同观点了。 楼令说道:“淮夷固然因为吴军突然的攻击被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十分之九的势力范围丢失,他们能够作战的青壮却是集中到了北部,各地也没有放弃抵抗。” 郤至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你是说淮夷会反击?” 那不是一定的事情吗? 存在区别的事情是淮夷的反攻有没有效果,效果又会是多大。 “如果淮夷反攻,楚国又出兵,吴国确实不好招架。”郤至已经大致上知道吴国的用兵情况。 在淮夷那一边,目前有约两万吴军在执行作战任务。 在干越区域,吴军的规模则是大概三万左右。 作为吴国舟师主要锚地的“鸠兹”附近,吴国集结了约万人。 那样算起来,仅仅是编制成伍的吴军,数量便达到六万。 吴国才多少人口? 楼令记得一些文献中有关于吴国的记载,他们在最为鼎盛的时期,全国总人口为一百四十万左右,那还是连续吞并多个国家,再一度占了楚国半壁江山的情况。 现在的吴国有多少人?楼令不靠谱的进行猜测,认为不会超过五十万总人口。 那样一来,不到五十万总人口的吴国,他们竟然征调出六万大军,乃至于更多的兵力,是不是体现出“中央集权”的优越了呢? 是的,吴国现在就是“中央集权初始版”的状态,反正他们的一国之君在权柄方面比任何一个诸侯都要完整。 一夜过后……,也就是到了公子余眛所说,吴国舟师进行大演练的当天。 郤至和楼令很早就凑在了一块,他们吃完朝食之后左等右等,等到了差不多正午时分,公子余眛没有过来,甚至都没有一个吴人过来。 “欺人太甚啊!”郤至的耐心完全丧失。 讲实话,是有些欺负人了。 毕竟,邀请观看演练的是吴国的公子,结果到了当日公子本人没有出现,乃至于连派人给个解释都没有。 “应该是事出有因。”楼令只能这么说。 郤至只是“呵呵”两声。 近期,他们都是待在“鸠兹”城内,由于在异国他乡的关系,哪怕楼令散出一些人收集情报,只能说无论是从收集情报的量,或是信息传递难度方面,仍旧让楼令保持那种双眼被蒙住和双耳被捂住的情况。 尽管缺乏相关的情报,楼令还是有所猜测,说道:“或是楚国正式出兵了。” 郤至应该也是早有猜测,说道:“即便这样,吴人仍旧是太过失礼了。” 这次,楼令可没有什么话说了。 再是出了大事,除非楚军逼得“鸠兹”够近,要不然公子余眛连派人来说明一下情况都不能吗? 所以,无非就是吴国高层并不重视晋国的友谊,从接待使节团到平时的招待,无不显得漫不经心。 一直到傍晚时分,公子余眛可不止是姗姗来迟,压根就是放了晋国使节团众人一整天的鸽子。 “楚国出兵八万,大军已经逼近‘鸠兹’八十里。”公子余眛给出了这个答案。 然后,答案有了,该有的致歉并没有。 郤至、楼令……等等晋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子余眛。 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已经够给公子余眛脸面,换作数年前的郤至,信不信见到人直接开喷? “诸位是返回‘梅里’,或是……”公子余眛问道。 郤至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子余眛,再微微皱起眉头。 “啊……”公子余眛像是反应过来了那般,一脸歉意地对郤至说道:“却是多事缠身,请晋使勿要怪罪。” 所有晋人:“……” 随后,郤至一言不发迈步就走。 相当数量的晋人跟着郤至离开。 留在原地的楼令对公子余眛说道:“吴国公室乃是黄帝贵胄,怎么能够这样呢?” 说完,楼令也是迈步就走,不搭理在后面出声呼唤的公子余眛,很快追上了郤至等人。 “我们先不离开。”郤至说道。 当然,他们的身份也会转变,不再是晋国使节团的身份,变成从晋国来游玩的类型。 郤至已经派人去收拾行囊以及通知刑巫臣,又对楼令说道:“既然楚国出兵,我们就看看楚军与吴军是怎么交战的。” 第284章 这特么是在逗我? 由于要做身份转变的关系,晋人自然不能再居住军镇性质的“鸠兹”城内,他们隔天清晨就搬了出去。 公子余眛在得知情况后有亲自现身,一副“何至于斯”的表态。 完全丧失了耐心的郤至,讲实话对吴国的厌恶比楚国更严重,一点都没有跟公子余眛纠缠的意思,表示不用再麻烦吴国方面任何事情了。 楚国虽然与晋国有极大的竞争,但是楚人在与晋人的交流中比吴人表现得更像是文明人。 楚国表现出那种气度很有必要。他们尝试掀翻周王室失败,改为争夺天下霸主宝座,自然是要开始注意影响,慢慢也就遵从中原的游戏规则了。 其实,多少也是郤至等晋人少见多怪了。 吴人或是越人,他们未必是真的消息闭塞,只不过有他们自己遵从的道德观与价值观。 也就是说,中原人什么玩法,吴人或越人不一定要相同。这一种观念会一直延续到吴越两国国祚相继灭亡的那一天。 郤至的态度变得强硬且坚决,反倒是让包括公子余眛在内的吴人出现了变化。 之前,吴人对待晋国使节团只能说是应付,轮到郤至明确表示放弃出使任务,他们却是稀罕起来了。 “决不是因为要跟楚国交战了的关系。我们对在这一战取得胜利,没有丝毫的怀疑,纯粹就是不想怠慢贵客。”公子余眛信誓旦旦地说道。 在这一天清晨,郤至为首的一行晋人已经出城,没有走五里路,给公子余眛带人追了上来。 公子余眛追上就是为了说那一句话,既是绝对不想晋人误会他们害怕楚人。 面对郤至连装都不想再装的公子余眛,他说完那一句话凑到楼令边上,说道:“令大夫什么时候去都城?” 楼令很简约地说道:“我随温至过来,自然以他为主。” 公子余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转身回城。 “何必跟他们客气。”郤至开始觉得跟吴人接触,一定不能有丝毫的客气。 楼令其实赞同郤至的看法,似乎跟吴人是不用客气,乃至于应该表现得强势一些。 “暂时看不出吴人的慕强属性啊……?”楼令心想。 他们出了“鸠兹”也没有离开太远,距离“鸠兹”约二十里之外,挑选了一个地形开阔的地方驻营。 这一次,南下的晋人千余,其中武士八百多。 别看只是千余人,纯以质量来论的话,攻打一些小型诸侯国都够了。 正是有八百多武装护卫,他们才有足够的底气准备观看楚军与吴军的交战。 当然,跟楚人哪怕是发现有晋人在旁,只要郤至表明身份,楚人进行攻击的概率不高也有关系。 关于楚军不会攻击这一点,反正郤至有着极大的信心,只是不知道他的信心是哪来的。 “你都是司马了,怎么也问呢?”郤至在楼令问起的时候,不耐烦的给出答案:“只要楚国没有放弃争霸的意图,他们会好好做人的。” 好像……,真是这样的道理啊! 如同晋军不会去刻意为难在战场遭遇到的楚人那般,讲究的就是互相留有脸面。 当然,中原列国以及楚国,他们的军队真不会去刻意针对与交战无关的群体,甚至还会在交战区保护对方以及第三方的商队。 楼令是晋国的司马了没有错,问题是不会有人传授知识或常识啊! 谁都是那种样子,不是自家的长辈或后辈,不存在什么理所当然。 现在虽然是有师生了,但是构成师生关系的人还是极少,一旦成为那种关系的话,师父可要视作父母的,某种程度上的亲密度甚至超过了血亲。 在他们出去自己立营之后的第八天,刑巫臣急赶快赶从“梅里”过来。 “吴君多次问及世子,什么时候前去拜谒。”刑巫臣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郤至听了直接臭着一张脸。 郤至当然不能开口说吴君寿梦的不是,对刑巫臣也会保持起码的客气,说道:“实在没有那个荣幸拜谒吴君,请巫臣大夫明确告知吴君。” “世子啊,事关两国……”刑巫臣看到郤至脸上出现愤怒,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什么两国? 晋国与吴国又怎么样? 现在看起来,分明就是刑巫臣一头热,晋国的好意被刚刚获得几次大胜的吴国给糟蹋了。 难道要让晋国给吴国表态,说:求求你们,就让我们进行扶持吧! 那成什么事了嘛?! 晋国要出人,不止帮吴国训练军队,甚至要无所不包,把吴国从落后中拉起来,起码赶上当前诸侯的水平。 没看到吴人有什么感激的表现,甚至都看不出有多么意动。 帮人,帮到要去求着别人接受好意,就问问下贱不? 火气升上来的郤至都无法顾忌刑巫臣的颜面,问道:“是你建议扶持吴国,又是你一直在奔走,现在吴人那般对待千里迢迢过来的我们。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那么,刑巫臣为什么会那么热切促成晋国来帮助吴国呢? 要说为了晋国的战略部署考虑,以吴国崛起一定会对楚国造成威胁而论,肯定是对晋国有帮助。 更多的好处让吴国得了去,很神奇的事情是吴国君臣明知道有好处,他们非但一点都不急切,乃至于觉得可有可无。 然而,刑巫臣所持的更多是私心,要报自己家族被灭的深仇大恨。 楼令在看待这一件事情上,认为吴国君臣怕是没有正视己方,也被目前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 不是吗? 吴国打淮夷和干越没有什么难度,多少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压根不用向谁学习,也不需要得到援助,自己本身就挺好的。 刑巫臣被郤至的态度搞懵逼了。 反正,刑巫臣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私心才想促成晋国扶持吴国,只会说一些高大上的理念。 所以了,面对郤至变得恶劣的态度,让刑巫臣露出了一脸的委屈。 “我是为了晋国好啊!”刑巫臣这么说。 郤至深呼吸一口气,不想搭理刑巫臣了。 结果让刑巫臣看向楼令,一副“你赶紧劝劝”的打眼色。 楼令本想假装没看到,没想到刑巫臣凑了过来。 “令大夫。”刑巫臣看上去非常委屈,低声说道:“劝一劝世子吧。” 楼令看破不想道破,说道:“委实是吴人太无礼了。” 刑巫臣管不了吴国君臣,他却是能够干涉晋国这一边,后面一直在楼令边上念念叨叨,搞得楼令万分无语。 “要世子去跪下求吴君,让晋国有能够帮助吴国的机会吗?”楼令心情极差,话也就说得比较不客气。 刑巫臣一脸诧异,说道:“哪能够那样?是吴君主动要见正使了。” 楼令的耐心已经完全丧失,面无表情地说道:“等楚军与吴军这一战出结果吧。” 刑巫臣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从本意上来说,刑巫臣知道等楚军与吴军的交战结果出来,再进行相关事宜最好。 可是,刑巫臣哪怕觉得吴国获胜的可能性很低,怕的就是吴国有可能会获胜,导致吴国君臣更认为不需要得到外部援助。 这不,吴国就是在淮夷和干越交战中取得一再大胜,跟飘上天几乎无二致,甚至敢用三万的部队迎战八万楚军了。 晋国都不敢用三万对战八万楚军,天晓得吴国君臣怎么就敢,并且看上去吴国君臣抱有极大的获胜信心。 “坐井观天这个成语是什么典故背景来着?”楼令真的给忘了。 坐井观天这个成语最早出自于《原道》,作者:韩愈。 不过,拿来放在现如今的吴国君臣反应上,无疑是非常契合的。 楼令不属于当代,对于吴越争霸阶段倒是更熟悉一些,猛然间觉得吴国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也就是,出名的国君,总爱过度自信。 来了之后的刑巫臣不走了。他现在再去“梅里”的话,其实也办不成什么事情,还不如留在这边一再找机会劝郤至以大局为重。 他们所处的位置极佳,只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只从一些情报获知楚军接近了多少里,交战情况怎么样之类,看不到楚军逼近到“鸠兹”附近。 “不会是被抵挡住了吧?”郤至现在迫切想要看到吴国发生一场惨败。 话说,他们没有派人去侦查吗?还真就没有! 实际上,哪怕是对战双方,不一定会派出斥候侦查,尤其交战双方是中原的诸侯。 这左等右等,等了半个月的时间,仍旧看不到楚军的影子。 在中间,公子余眛来了一趟,炫耀吴国舟师取得了几次胜利,留下一些物资就走了。 楼令坚持认为这一次吴国无法获胜。 只是,楼令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有被人打脸的机会,或是后面有人将自己的预测说给无人听,导致出现外交事故的可能性。 一直到一个月之后,郤至还在奇怪公子余眛怎么没有再次过来炫耀,结果隔天楚军出现在了他们的可视范围之内了。 “好多啊!”郤至说的是楚国的舟船。 楚国舟船真的很多,几乎填满了河道。 河岸附近也出现了楚军的部队,随着时间的流逝,抵达的楚军在数量上越来越多。 “没看到有吴军撤回来,水陆都看不到?”郤至说道。 那么,之前开拔向西的吴军,他们哪去了? 第285章 发生了什么事 “西向的吴军被全歼了?不能够吧!”楼令尽管觉得吴国不强,只是也没有认为会弱到那个份上。 楚军大规模出现之前,位处“鸠兹”的吴军就进行了收缩。 目前待在“鸠兹”当吴军统帅的人是大公子诸樊。 无论郤至或是楼令,他俩皆没有与公子诸樊见过面,由于没有打听的关系也听不到多少关于公子诸樊的消息。 “目测,楚军约在四万?”郤至怎可能不懂得目测。 楼令也看出来了,更加肯定吴军没有被歼灭的猜测。 只是有一点,吴军的损失到底多大,他们之前西进的舟师又哪里去了? 进逼到“鸠兹”附近的楚军,陆路与水路合起来约有四万兵力,关键在于航道被他们掌控住。 “我派人去面见楚军主将。”郤至说干就干,召唤来郤武没有多么复杂的进行吩咐,随后郤武就启程了。 郤至有必要通告楚军关于己方的存在,并且还要说明不会参与这一场战事。 那是让楚国一方不要多想,避免楚军为了排除风险而攻击晋人这一支队伍。 隔天,郤武回来进行了消息回馈。 “楚军主将乃是子反,他已经做出保证,只要我们没有异动,会保证我们的安全。”郤武只是转述子反的原话。 这个子反是谁?他是楚穆王之子,楚庄王之弟,楚共王的叔父。 当然,楚国自号为王,晋国肯定是不会认的。 在目前,公开场合之上,晋君仍旧是称呼楚国之君为楚子。 倒是作为“道德标杆”的鲁国,他们将楚国的爵位拔升到了侯爵的地位。 当前诸夏体系内的公爵其实不少,只是大多为周王室的公卿。这些周王室公卿的国家不大,实话实说就是没有人拿他们太当回事。 而宋国这个“公国”由于是殷商后裔之国的关系,哪怕是引得重视,其实也是负面的。 同为三恪之一的杞国为伯爵国,越国则是侯爵国,他们在目前的存在感非常一般。 “世子,子反邀请世子前往营盘参与宴会。”郤武讲出这个消息。 郤至立刻皱眉了。 晋国在“邲之战”后陷入颓势,随后又爆发叛乱,尽管不到一年就平定了先氏之乱,隔年却是马上对赤狄发动战争。 打赤狄并未对晋国造成什么难度,要是按照晋君獳设定的剧本,晋国在打完赤狄就该重新与楚国争锋了。 只不过,局势的进展显然没有让晋君獳顺心如意,仅仅“意料之外”的覆灭赵氏又让晋国乱了两年。 在那期间,晋国还持续对郑国和齐国、宋国使用武力,不管晋君獳是在弄什么打算,反正晋国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楚人这是不拿我们当对手了?”郤至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跟便秘别无二致。 现场的晋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变得比较不好看。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认定的对手,拿自己不当一回事。真的出现这种状况,无疑对己方就是最大的侮辱了。 本来不想去的郤至,变得不能不去。他要是得到邀请而没有前往,自己心里那关就过不去。 等四下无人之后,郤至对楼令说道:“我自己过去见子反。” 话说,楼令也没有打算要去啊? 郤至又说道:“楚人不是何时何地都守规矩,一旦你过去……” 是不是楚人会吼嗓子“我蛮夷也”伏杀楼令? 好像……,那个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说白了,楚国为了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才愿意与中原列国接触的时候讲规矩,等于说就是在尽力克制自己。 只要利益足够大,又或者是被逼急了,楚国不是没有不当人的时候。 翌日,郤至带着不到百人就出发前去楚军营寨了。 这一件事情,晋人并没有事先与吴人提及。 郤至要去见子反,见面的地方会是在楚军营寨,有必要跟吴人说吗?讲实话就是:有! 然而,郤至并没有派人知会吴国一方,其余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样……,有点不好。”刑巫臣其实反对郤至接受子反的邀请,更认为一旦被吴国知道郤至受邀过去必定产生误会。 楼令说道:“我们做事,不用考虑谁的感受。” “这……”刑巫臣直接无话可说。 倒不是因为刑巫臣从楚国逃亡到晋国,认为自己是个外人才存在顾虑。 刑巫臣清楚强国必然要有个强国的样子,其中包括“自我”这一条。 不提晋国使节团在吴国没有得到应有的礼遇。 如果郤至请示吴国,成了什么? “令大夫。”刑巫臣等楼令目光与自己形成对视,诚恳地说道:“晋国需要吴国。” 楼令颔首,只是说道:“让吴国来求吧。” 刑巫臣再次自闭了。 晋国与吴国要不要合作这件事情上,提议者是刑巫臣,也是他一直在奔走。 因此,晋国那边对吴国君臣最了解的人,没有意外就是刑巫臣了。 对于晋国扶持吴国变成一头热这种发展方向,刑巫臣比谁都要感到发懵,同时清楚是因为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吴国君臣自视甚高,再加上刑巫臣的表现让吴国君臣认为是晋国需要吴国,不是吴国多么需要晋国。 搞成现在这般模样,无疑刑巫臣要负很大的责任,只是他绝对不会认。 楼令不知道历史上晋国扶持吴国获得了什么回报,只知道到夫差时代,吴国一度成为晋国最大的对手。 当然了,尽管楼令预知了结果,他不会去刻意破坏什么。 毕竟,每一段时间的局势都不一样,进行战略部署与执行的当代人,他们最多负责谋划三代人之内的事情,时间再久就是子孙不争气所导致的咎由自取了。 以楼令的看法,晋国确实有必要扶持吴国,只是吴国要认清自己的地位,需要从实力的地位出发来跟晋国相处。 反正吧,晋国要帮助吴国,不能是晋国去求着吴国,人都少有那么贱,何况是一个国家。 刑巫臣彻底麻了,他必须及时调整自己的定位,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展开。 “我听闻狐庸成为吴君的‘行人’了?”楼令比较突然的问了这一个问题。 刑巫臣怔怔地看着楼令,能够看出有点慌。 那个“行人”是什么?反正不是游走在路上的人,它是吴国很特别的一个官职,理解为国君近臣就可以了。 由于一些事情,刑巫臣几乎是当代名声最差的人,并且没有之一。 那是刑巫臣疯狂迷恋夏姬,不止在楚国期间搞了不少事情,最后还闹得家族被屠杀。 在这个所有人都视宗族比自己性命重要的时代,刑巫臣为了夏姬干过那么多糊涂事,乃至于连累家族被灭。 仅仅是连累家族被灭,还是因为女人所导致,其实就能够想象得到刑巫臣会有怎么样的名声。 也就是刑巫臣后面在晋国和吴国又干了一些事业,幸好晋国和吴国又掌握了一些“历史评价”的权力,要不然刑巫臣绝对要遗臭万年了。 另一位叫登徒子的人,真实历史上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由于一篇《登徒子好色赋》就成了好色的代名词,就问到底冤不冤。 其实,真要用谁来对好色进行定义,该是刑巫臣才对。起码春秋时期是这样子的。 刑巫臣必须思考楼令为什么要那样问,代不代表晋国高层对自己的关注,又是哪一种层面的关注。 只要刑巫臣想对楚国实施报复,他只能依靠晋国,十分明白没有其余国家能够取代晋国,扶持吴国也是为了服务晋国。 刑巫臣不知道的事情是,他促成晋国全面扶持吴国,某种程度上在一百多年之后,达到了想要报复楚国的这个目标。 楼令对刑巫臣没有什么看法,问狐庸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在进行一个善意的提醒。 真以为晋国君臣会放权刑巫臣全权负责吴国的事情吗?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刑巫臣因为自己的儿子狐庸成为吴君寿梦的行人,导致扶持吴国的战略破产,楼令是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吴国对晋国真的有用,甚至可以说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一招,楚国已经用在晋国身上,他们与秦国进行了结盟,使得晋国在西边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对手,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进行偷袭的对手。 要说跟晋国即将执行的战略有什么区别,楚国并未对秦国进行扶持。 那或许是秦国跟吴国不一样有关?秦国虽然落后,但是没有吴国那般落后,并且秦国本身实力也还算可以。 去了楚军营寨的郤至,他当夜竟然没有返回,同时也没有派人回来报平安。 “出事了?”刑巫臣是楚人,恰是这样才一点都不相信楚人的节操。 楼令看了看脸色严峻的一群人,知道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时刻。 “黑豚!”楼令点名。 楼黑豚走出来。 楼令说道:“你带人去楚军那边。” 楼黑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来做,比较耿直地说道:“应该怎么做,请家主示下。” 这…… 楼令知道楼黑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到其余人一脸奇怪的表情,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开始往详细了交代楼黑豚去了怎么做…… 第286章 虚惊一场 楚国是一个有黑历史的国家,并且黑历史还挺多。 也就是在一年多前,楚国扣押了郑国前去商谈的重臣,类似的事情中原的诸侯就干不出来。 因此,位于“鸠兹”边上的晋人怀疑郤至是不是被楚国所扣押,讲实话并非是一种瞎操心。 楼令并不是唯一副使,只是从官职排序而言,他会是使节团中的第一副使。 不得不提到的一点,郤至能够成为使节团的正使,主要因为他有郤氏加公族的身份。 营地内的郤氏众人自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旦传来坏消息的话,不是要前往救援郤至,预防的就是一个都没有跑掉。 他们又不是没有脑子,几百人去冲击足有四万兵力规模的楚军,非但去了等于送死,还将让形势变得更为复杂。 所以,送死不是选项,活着回去告诉宗族发生什么事情,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在郤氏众人做突围准备的时候,他们通知了楼令。 其实,他们可以不通知楼令自己想做什么,又将会采取什么行动。 而郤氏那边的人之所以会通知楼令,原因在于楼令跟郤氏的关系比较密切。 当然了,同处一个营地,即便郤氏不特别通知楼令,老楼家的人又不是全部瞎子,怎么可能不发现郤氏众人在做什么事情。 只能说,营地内郤氏能够做主的人,保持了应有的理智。 “有必要,我会亲自过去。”楼令招来了郤朔,也就是营地内地位最高的郤至族人。 郤朔摇头说道:“若是出现最坏的情况,请司马率领我们突围。” 讲实话,楼令知道子反有扣押郤至的可能性,只是那个可能性极低。 论身份,郤至是郤氏的小宗温氏之主,问题在于郤至并没有担任什么重要的国家公职。 “除非楚国是想逼晋国速速南下开战,要不然扣押郤至是一种很不理智的做法。”楼令想道。 哪怕楚国有那种需要,现下是楚国占优的局面,他们难道不是更要有天下霸主的矜持吗?不可能像个地痞流氓一般玩扣人的。 只有实力弱的一方,诸多选项中才更有可能去选那种做了败人品的一项。这也能叫迫不得已。 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点,阴谋诡计获取的利益,势必是要留下隐患。 实力允许的话,谁不想光明正大,免除获得存在诟病的胜利,采取使人输得心服口的方式? 中原列国那边,他们之所以采用“君子之战”不是周公旦定下规矩的一种延伸。 周公旦已经作古了多久? 目前周王室无法裁决不守规矩的诸侯。 中原诸侯仍旧遵守交战规则,其实就是知道那样更能够保证自己的权利,不会一输连底裤都输掉,哪怕输了起码还能够保有一定利益和颜面。 如同晋国无法彻底消灭楚国那般,楚国其实也无法消灭晋国。有了这一点清醒的认知,两国竞争归竞争,该有的克制必须有了。 楼黑豚连夜前往,其实带有不小的风险。 而楼令让他们连夜前去,要的就是郤氏众人领情。 一家之主就是这般,明知道可能会产生牺牲,只要取得的收益远远超过牺牲本身,哪怕再不忍心要去做。 换句话来说,无非就是“慈不掌兵”的一种体现。 有一点还必须说清楚,楼黑豚等人即便知道会被牺牲,他们肯定也会前往。 楼令会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吗?没有后代之前,他只会保存自己。有了后代之后,必须牺牲的时候,他会踌躇和犹豫,只是也不觉得非要继续苟活了。 人嘛,就是这样,每一个阶段都会有新的觉悟。 现在,楼令的觉悟就是做好两种准备,必须救郤至就去,救不了就跑。 一夜无眠过后,从清晨又到临近正午,郤至等人回到营地。 在那个清晨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分,楼令足够抵近去观察楚军,为的就是亲眼看看楚军什么成色,布防情况又是怎么样。 等楼令得知郤至等人回到营地,他倒是拖到了下午才返回。 这个是明确知道郤至回来的人,他们找楼令需要耗费时间,楼令回到营地同样需要时间。 “我派出的队伍失踪了?”郤至有派人返回营地通知。 楼令说道:“并没有人在你们之前返回。” 随后,楼令左右环顾,没有看到郤武的身影,问道:“武呢?” 楼令的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郤武走了进来。 这样的话,郤氏的谁失踪,不是那么让楼令太在意了。 郤至看了看郤武,又看了看楼令,对楼令点了点头,说道:“子反对我炫耀取得了大胜,消灭近万吴军,将吴国舟师驱赶去了上游。” 楼令也不问吴国其余的陆上军队去了哪里,说道:“这样看的话,这一战还有波折。” 听一听郤至的遣词用句,讲的是楚军将吴国舟师逼到了上游位置,摆明双方的水师就没有历经残酷交战,吴国的舟师还保有一定实力。 郤至对水战属于完全不懂,问道:“怎么说?” “吴国舟师变成位处上游,想来他们的陆军也只是被逼得逃进山林。”楼令顿了顿,看到郤至已经有点反应过来,才继续往下说道:“我猜,只有四万楚军进逼到‘鸠兹’附近,其余的楚军不是在防备上游的吴国舟师,便是在围堵陆上的吴军。” 经过一夜宿醉的郤至,思维方面变得比较迟钝,总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时半会却是无法表达。 “现在看的是,楚军要怎么做。是立刻对‘鸠兹’实施攻打,还是做局引诱被切割在西边的吴军,让这些吴军出来,找机会进行消灭。”楼令能够看出宿醉状态下的郤至脑子不好使,笑了笑说道:“我们应该拔营,离‘鸠兹’更远一些,免得两头受气。” 楼令不说那些郤氏众人失踪的事情,心里猜测该是被吴军或楚军给解决掉了。 毕竟,选择夜间在战区赶路,加上楚军与吴军并没有什么交战规则,风险系数远比想象中更大。 郤至则是纯粹被楼令的那些话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忽略了失踪的那些人。 楼令是在故意引导郤至的注意力,理由是派人去找非但找不到,该是多了失踪人员。 “按你说的办。”郤至做出决定。 第287章 好家伙,被装到了! “吴军的战车数量极少,款式看上去也很落后。” “他们似乎也不讲究编制,没有‘伍’、‘两’、‘卒’之类的配合?” “倒是战舟的组织度看着不错,有娴熟的协同。” 吴国肯定有相关的军队编制,只是他们跟楚国有相同的毛病,毛病还比楚国更大一些。 楚国有自己的编制,他们是“伍”、“什”、“两”、“队”、“旅”、“师”、“军”的方式,只是从“队”这个作战单位开始,战车与人数方面就跟中原不一样了。 吴国有编制的单位名称则是跟中原一样,只是只有“正规军”有编制。 楚国那边虽然有编制,但是他们都以贵族部曲的形式。 也就是说,楚军是以一个家族的私军为单位,每一个家族出动的兵力便是一个作战单位,并不像晋国等中原列国会那么严格划分编制。 在秦末逐鹿战争中因为是楚人最终成为天下共主的关系,好多制度其实也就用了楚国的模式,比如军队的副指挥叫副将。 是的,刘邦一开始就是天下共主,后面剪除了异姓诸侯,才有了刘汉江山。 而刘邦虽然执行的是汉承秦制,好些官职名称以及相关权柄,其实是楚国的那一套。 楼令真的没有看到多少吴军的战车,有也是很老旧的款式。 “或许……,南方也不适合大量使用战车。”楼令一路过来,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河水和溪水极多,山林方面也是比较密集。 这种地形之下,不是约战的模式,恐怕很难让两军摆开阵势进行交战? 相比之下,由于河水、溪水以及山林很多的关系,看着就适合打运动战。 刑巫臣特别提到晋国需要帮助吴军训练步车体系,他好像是没有集合吴国与楚国的地形? 在楼令看来,吴国实力不如楚国,该是用十六字真言的战法才对。 什么十六字真言?既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只不过,楼令才不会将这一套兵法教给吴国。 另外,吴国现下其实也是应用那“十六字真言”的做法,只是显得比较原始,并且有些不得其法。 郤至新选了驻地,位置在距离“鸠兹”三十里外大江边上的一座山头。 讲真话,楼令是拒绝在山上驻营的。 不过,楚国那边明确表示不会攻击,吴国毛病了才攻击,也就让楼令不是那么坚持。 在楚军来到“鸠兹”附近的第三天,楚军开始进逼“鸠兹”这座军镇。 楚军的先锋部队数量约是七千,他们很是小心翼翼穿过一片水网密集的区域,随后开始了大肆的砍伐树木。 “这是要清出一大片区域来作为驻营地点。”郤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当前的诸夏,不管南方还是北方,总之就是各种密林,只是南方的树木种类会比北方更为丰富,灌木丛之类也比北方密集。 楼令很想就近去看看楚人怎么伐木,心里却清楚并不好办。 其实,楚人也就拿斧头或大刀砍树,锯子什么的一定没有。 因为缺乏各种更便利的工具,五千多楚人劳作了将近七天才开辟出足够的空间,期间营寨也被搭设出一定的规模。 在那一段时间,吴军有骚扰楚军,只是楚军后续又开来了将近一万五的兵力,在“鸠兹”驻军并不超过一万的吴军只能小规模袭扰,对楚军的做业影响并不是太大。 楼令甚至能够看出楚军很适应吴军的袭扰,绝不会因为哪里遭受攻击,导致大区域出现混乱。 “这是跟中原完全不一样的打法。”郤至说道。 作为郤氏核心成员之一的郤至,他了解南方吗? 或者说,当前的晋国高层,有多少了解南方的人呢? 楼令不知道晋国高层,能够看得出来的是郤至一点都不了解南方的情况。 要说晋人之中谁对楚军与吴军的交战方式不感到诧异,一定要算楼令一个。 现在才哪到哪呢?不到发挥“战争艺术”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楚军与吴军的统兵者,他们各种依靠自己智力的较量,没有成系统的理论出现。 楼令说道:“吴国舟师出现在上游约八十里之外,他们已经尝试冲击三次,遭到楚军的横江缆绳战法抵制。” 这个是老楼家斥候侦查到的情报,为此还牺牲了两个人。 有牺牲之后,楼令就收缩了外派人员,不再派人出去了。 郤至就奇怪楼令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楼令只是笑了笑,没有给予答案。 说起来很有意思,进行“君子之战”的情况之下,中原的交战军队,他们连对方的传令兵都不会伤害,更是没有战前侦察的意识。 那是因为进行“君子之战”不需要侦查,双方玩得都是光明正大,没有谁想用阴谋诡计来取得胜利,会在正面交锋中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一种晋人离得远远的,每天遥望楚军与吴军的交锋。 那真的是乱战,任何的时间与地点都可能爆发突然间的厮杀,甚至又很突然就各自不打纷纷撤离了。 这样的交战方式不能说让晋人大开眼界,硬要有一套说法的话,就是晋人都嫌弃又若有所思。 “知道楚国为什么北上之后遵行中原的交战守则吗?”郤至看着前方正在厮杀的两波人,开口问道。 楼令看过去,没看到郤至正在注视自己。 郤至来了个自问自答,说道:“因为不那样做,他们不可能获得中原人的认可。” 道理是那样的道理,问题是一旦楚国认为争霸无望,他们才不会继续遵守规则。 成功取得天下霸主宝座的楚国,他们的高层现在每一个都是文明人。 子反是楚国的高层之一,他文明到派出队伍给晋人的营地送来酒肉。 “原来令大夫也在?”潘党看到楼令的时候,先是一阵错愕,随后表情略显尴尬。 “见过党大夫。”楼令问候致意。 之前,郤至就说过潘党也在这一次出征之列,倒是养由基并没有出征。 养由基已经变成楚君的专业保镖,只有楚国之君出征的时候,养由基才能够得到随同出征的机会。至少暂时是这样子的。 楚国那边来了两百多人,随同的二十来乘车辆停在山脚。 会是潘党过来,大概是郤至没有想到的事情。 同理,潘党一定没有想到楼令也南下了。 郤至出面邀请潘党进入营地,设下了酒宴进行款待,作为重要人物之一的楼令当然在场。 “贵方难得南下,我们怎么可能不好好招待呢?”潘党说这句话的时候,背景是一队队楚人搬运酒肉进入营地。 酒是什么酒,楚人介绍之前,晋人不会清楚。 其实,哪怕是楚人介绍,晋人大概也就是听过名字。 “听说楚人酿的酒很苦涩。”郤武悄悄对楼令说道。 说起来,现如今列国的酿酒工艺大同小异,只是可能由于取材与水源的关系,不同国家酿出来的酒,吃起来还真就不一样。 吃?对的,就是吃酒,而不是喝酒。 因由是无论哪一种酒,它一定非常浑浊,粮食类的酒更是会稠密,酒自然也就是吃,不能算是喝的方式。 楚人送来的肉,无一例外就是羊肉。 对于羊的话,种类其实有点多,每一个地方养出来的羊,无论从肉的质量,又或是味道方面,存在一定的区别。 郤至看着一扇扇羊肉和一坛坛酒被搬运进入营地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一直抽搐。 那当然是楚人的一种炫耀方式,大概就是:你们瞅瞅,好好看看,俺们出征还能够有这种条件,平时的小日子就过得更美了。 晋人还真就被楚人给装到了。 晋军出征也会携带牛、羊,数量方面也不会少,问题是晋人过惯了苦日子,自己宰杀来吃都要定时定量,送人反正不会数十上百只了去送。 至于酒?晋国还真就没有专门酿酒的家族,每一个家族酿酒也是够用就好,更多的粮食只会囤着。 曾经有一段时期,晋国合谋团伙作案,大肆从齐国采购各种酒,时间维持了三年之久。 那是在学管夷吾对楚国发动的经济战手段,结果管夷吾逝世不到六十年的时间,齐国被晋国成功实施经济战了。 只是……,六十年其实也挺久,以当前人们的平均寿命,大概就是历经三代人的更迭? 郤至当然不会用楚人送来的肉和酒去进行招待,取用的是从晋国带来的物资。 “你们宰杀牛,杀得真随意。”潘党当然知道中原……,包括晋国在内,农耕用得最多的是马,不是牛。 关于这一点,楚人理解,只是仍旧觉得可惜。 当前的农耕,有一个天大的事实就是用马耕作远比用牛更好驱使。 毕竟,牛穿鼻的技术还没有出现,并且使用牛耕作的地方大多集中在南方,甚至南方能够用牛耕作的人极少,牛就是还未历经良好的驯化,每年牛发狂再践踏而死的农夫不算多,只是真的也不能说少。 那是事实,封建时代人力耕作,远超使用畜力,历朝历代皆是。 马就不一样了。 由于太多用到马的地方,研究驱使马的人绝对比研究驱使牛的人更多,使用在马的一些“套装”也远比用在牛身上更先进。 楼令与郤至对视了一眼,突然间发现跟楚人,好像……没什么话题可聊? 第288章 峰回路转 晋国与楚国虽然在争夺霸主宝座,但是晋人或楚人并不十分敌视对方,乃至于因为交战互有胜败的关系,双方有那么点英雄相惜的意思。 强者都值得尊重,不是吗? 恰好,当世只有晋国和楚国能够称得上是强国,他们的高层就要在某一些事情上表现得更为矜持了。 潘党本来有好多要炫耀的事情,发现楼令竟然也在南下人选之列,碍于没有任何猫腻地败给了楼令一次,暂时没有战胜楼令的信心,好多炫耀的话也就不好讲出来了。 现如今的潘党不再自号天下第三,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比较消沉,一直等到楼令在齐国做出“斩将夺旗”的事业之后,才让潘党重新振作了起来。 毕竟,曾经的楼令有再强的实力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会让潘党觉得输给一个无名小卒而大受打击。等待楼令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不止坐实天下第二的名号,并且算是真正的名扬天下,自然也就让潘党不认为输给楼令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了。 那种道理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比名气,再来才是比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出名的人,他们不接受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实力的人进行挑战,其余人也将拒绝视作理所当然。 无名之辈没有证明过自己,他们就是要踩着名人上位,本身就是不对等的。 有名的人难道每一次挑战都应该接受吗?那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吃饭、睡觉等被挑战便是。 区别于楼令至少有在大战场干成“斩将夺旗”的事业,曾经作为天下第二的潘党就真的是一种“自号”了。 真的,潘党并未在某次国战做出太大功绩,他是在跟养由基比试输了之后,拿输给养由基而引以自傲。 不少人就嘲笑过潘党,说是输给养由基的人那么多,没谁像潘党这般。 只不过,潘党自然有本事。他在败给楼令之前,击败了每一个来挑战自己的人,成为天下第一的“守门员”了。 现下,潘党开始自号天下第三,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表示输给楼令感觉服气。 “诸位南下,没有得到吴人的礼遇吧?”潘党问道。 郤至便是在吴人那边受再多的气,没有可能跟潘党诉苦,只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南下旅游观光。 “不是才刚刚拿到‘温’地吗?竟然没有事情可做。”潘党用奇怪的语气说道。 在潘党带人过来之前,得知消息的刑巫臣已经躲了起来。 不是刑巫臣由于有愧对楚国的因素,他才不敢见楚人。 刑巫臣怕自己反应过度,再来也是下意识躲起来,其中有多少是不想让楚国君臣得知自己负责联络吴国,好让晋国与吴国结盟,讲实话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么,楚国猜到晋人南下是为了什么吗? 楚国很久之前就与秦国结盟,他们知道秦国在这一个联盟中的作用,没有道理猜不出晋人南下且进入吴国是为了什么。 所以了,接下来潘党就开始各种说吴国的不是,包括吴人无论高层还是低层都非常野蛮,尤其讲不通道理,等等之类。 讲实话,郤至听得很是感同身受,只是更清楚自己该是什么立场。 潘党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楼令,比较突兀地问道:“吴人还各种认不清自己的实力,有人找令大夫比试吗?” 楼令笑着摇头,说道:“并没有。” 吴国并没有特别善射的人,可能也是吴人崇拜与自己利益无关的强者,反正还真没有人找楼令的麻烦,他们的高层对楼令甚至比对郤至更加礼遇。 潘党比较困惑地说道:“吴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大概知道什么的楼令说道:“或许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时逢楚国入侵吴国,吴国能打的人肯定要调上前线,剩下的人只能够更加有自知之明了。 潘党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一战,吴国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尽管楼令是相同的看法,才不会出言附和。 随后,潘党跟楼令介绍了一些楚军与吴军对阵的状况,大体来说就是楚军节节胜利,吴军被逼得各种退却等等。 至于互相之间的伤亡,又有多少贵族战死或被俘,一概没有提到。 潘党倒是说缴获了吴军的大批物资,还说赠送给晋人的礼物之中,少部分便是战利品。 那些话要是多想一想,大概就是潘党在表达:你们拉拢吴国绝对会是败笔。吴人坐井观天且极其骄傲自大,实力还一点都不行,不存在被利用的价值,等等之类。 再之后,潘党刻意提到了秦国,大意就是:俺们知道你要干什么。 如果心理活动丰富一些,包括郤至在内的晋人是不是应该表演变脸了? 然而,郤至、楼令等等人表情不变,用这样的姿态表示:知道了又咋地。 在这一次会面中,潘党的话又多又密,要不是时不时表达一下对楼令的友好态度,或许能够给晋人造成更大的心理打击? 那是因为晋人到来之后,吴国的双重表现都比较不堪,一来没有礼遇晋国使节团,再来是在战场上有些拉垮。 因为吴人的双重表现,无疑是会让晋国使节团的众人对吴国评价不高,甚至会是持负面的评价。 毕竟,晋国想利用吴国不是靠一张嘴去忽悠,有意愿实打实地帮助吴国,甚至还愿意从各方各面来扶持吴国。 到目前为止,吴国君臣的表现确实是负分数,给予晋国使节团众人对于任务不再热切了。 一直到临近傍晚,潘党才带着一众楚人离开。 尽管事先没有进行准备,郤至还是赠送了潘党一些回礼,其中包括给子反的礼物。 “楚人越是不想我们做成,我更愿意去做。”郤至回到营帐,对众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重新出现的刑巫臣没有藏住喜色,语速极快地说道:“吴君多次表示想见一见世子。” 郤至看向楼令,问道:“继续观战,或许去‘梅里’?” 楼令知道郤至需要一个台阶,便说道:“楚人已经猜到我们南下的目标,他们一定会做点什么。另外,战况对吴国不利,吴国君臣但凡不发昏,该求我们了。” 这就不是郤至眼巴巴地要去见吴君寿梦,要去“梅里”那边给吴国君臣一个求晋人的机会才对。 要说谁因为郤至的改变而最高兴,肯定是刑巫臣了。 在那之前,刑巫臣有点像是夹气包,光两头讨好与不受待见。 好不容易情况有点好转,尽管是以吴军与楚军对战失利开局,起码郤至的态度出现了改变,一定要让刑巫臣抓住机会了。 他们在当夜收拾好该收拾的东西,隔天一大清晨就拔营离开。 晋人在往“梅里”的路上,离“鸠兹”越近,楚军的数量就越多,非常恶搞的事情是再次碰上潘党,对方询问要不要派出舟船帮忙。 如果是走水路,花大概一天就能够抵达“梅里”边上的河段。 走陆路?他们来时花了七八天,没有了吴人向导,徒增危险性不说,耗费的时间肯定要更久一些。 郤至当然是拒绝了潘党的“好意”了。 等潘党离去大概两个时辰之后,有吴人追上了晋人的队伍。 没有记错的话,楼令记得来的吴人叫姑苏容? 姑苏容问晋人的去处,同时拐弯抹角打听楚人来晋人这边做什么。 即便是吴国的公子来问,不会有晋人给予答案,何况是一个连封地都没有的贵族? 郤至特地派人带姑苏容去看看楚人赠送的物资,用这种行动表示:我们跟楚人是敌人,作为敌人的楚人却比你们表现得更加有礼貌。 姑苏容有什么想法不得而知,在他离开之后,又是过去两个时辰,公子余眛冒险追了上来。 楚国可不会因为余眛是公子的身份,碰上了就不会去抓。他们没有这种默契,也不需要尊重什么交战规则。 所以,公子余眛穿梭在战场,真的是冒着风险。 “恰好要赶回‘梅里’去,与诸位一同?”公子余眛说道。 郤至保持安静。 楼令也没有什么反应。 刑巫臣只好站出来,既不答应下来,也不进行驱赶,用一边赶路一边聊天的方式,默认了公子余眛等人与己方搭伙的事实。 在前往“梅里”的路途中,非必要的情况下,郤至不与公子余眛进行交流,连带楼令也开始对公子余眛表现得比较冷淡。 说白了,作为使节团的正副使,郤至和楼令到了展露晋国态度的时刻,私人感官或交情之类该放到一边了。 如同上次那般,晋人约是对吴人表现得冷淡,吴人大有主动凑上来的劲头,不是有刑巫臣在中间充当气氛组的话,一定要造成很多尴尬场面了。 在十一天之后,郤至、楼令等人再一次来到“梅里”城外,他们这一次不打算入城了。 同时也是在那十一天当中,楚军与吴军已经进行了几次交战,大体上就是吴军一再失利,先行西进的水陆两支部队无法与“鸠兹”守军形成联动,并且西进的陆军状况越来越糟糕。 不知道身在“梅里”的吴君寿梦有没有得知战况,暂时对返回“梅里”城外的晋人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第289章 惊爆!(新年快乐) 当天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真的很慢,尤其是只能走陆路的情况之下。 楼令当时在“鸠兹”附近,能够看到“鸠兹”附近的大江流域都被楚国舟船所控制。 这样一来,吴人也就无法利用大江的便利快速传递信息,只能是派人走陆路了。 因为楚国与吴国交战没有规则,再加上“鸠兹”附近楚军非常多的关系,吴军想要派人传递消息并不容易。 关于那一点,老楼家失踪了两人,郤氏失踪二十余人,能够作为注脚而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处在优势的楚军在猎杀任何非己方人员。这有点战国阶段那一种战争模式的影子了。 其余人可能没有思考,楼令猜测公子余眛后面追上来,合伙与晋国使节团返回“梅里”这边,或许是想借用晋国使节团作为掩护。 在晋人们来到“梅里”城外的第三天,城内的晋人收拾好细软出城会合。 “再给他们一天的时间。”郤至觉得吴国君臣有些不识时务,心里多少有些厌恶,沉默了一小会继续说道:“我们明天一早便启程返国。” 这一下,连刑巫臣都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晋国这边已经主动派遣使节团南下,抵达吴国势力范围的时间超过三个月。 在那期间,晋国使节团已经给了吴国君臣无数个机会,还有刑巫臣主动在奔走,结果吴国对晋国使节团非但没有该有的礼遇,相反吴君寿梦连见郤至一面都不肯。 后面,吴君寿梦倒是表示愿意接见郤至了,背景却是楚军围困“鸠兹”之下,问题在于郤至已经回到“梅里”城外三天,吴国君臣还是没有要抓住机会的样子。 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并且郤至已经再给吴国君臣一天的时间。 如果吴国君臣明知道“梅里”城外的晋人已经收拾东西出城,仍旧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晋人继续等就是在犯贱了。 一夜过去,时间来到了隔天的清晨,晋人开始收拾营帐。 昨晚进城的刑巫臣出来,告知郤至会留在吴国,没有提吴国那边的什么事情。 这样的话,其实就确认了一件事情。 昨夜入城的刑巫臣一定有做了一些什么,比如联络认识的吴国贵族,或是干脆求见吴君寿梦。 隔天清晨,来到晋人营地的刑巫臣没有提及吴国那边的情况,显然就是他的努力没有得到什么成果。 “不会再来了。”郤至说的是他自己。 这一次南下对郤至来讲是极其不愉快的体验,致使他对吴国的印象负面到了极点。 郤至比较好的地方在于,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感观,去放在国家大事之上。 仅仅是这一点,郤至真的就比之前的赵旃、魏锜之流要高尚上无数倍。 在非常不愉快的心情下,郤至带着队伍离开“梅里”的郊外,一路北上来到江边等候联系船只。 楼令当然是在北返的队伍之中了。 他们在等候船只的时候,又是公子余眛追了上来。 郤至并未出面。 楼令见了公子余眛。 “时逢正在进行国战,实在是怠慢了诸位。”公子余眛一脸的歉意。 楼令只是回应了一些客套话。 “如果令大夫下次再来,一定能够得到很好的款待。”公子余眛说道。 楼令心想:“我大概率是不会到吴国了。” 心里那么想,楼令仍然是口头上客套,再代表楼氏保证一旦公子余眛前去晋国,同样会进行很好的款待。 公子余眛认真地说道:“我十分期待。” 看这个意思,公子余眛有出国的打算,还极有可能真的会前往晋国? 公子余眛待的时间不久,临走之前以私人名义赠送了一些礼物。 得到礼物的人包括郤至与楼令。 楼令后面看了名单,好几类的纱竟然多达百匹,再来便是皮草以及干货之类。 “是因为我在‘梅里’买了纱布的原因吗?”楼令亲自去看了那些纱布。 纱布当然也分种类,以针线密集度来进行区分,再来就是线的硬度或柔软度之类了。 楼令一番检查下来,发现有一种十分适合来当包扎用的材料,打算回国之后问一问阿娇,旬氏那边有没有相同的纱布。 旬氏的纺织产业极大,其中当然也包括生产纱布。 只不过,旬氏以生产麻布为主,哪怕是绸缎的生产量都不高。 其实,当前没有多少人使用绸缎来制作衣服,一般是用来制作一些礼服,再来是使用在被子之类的东西上面。 当然了,跟绸缎的产量不高肯定有存在一定的关联。 他们渡河来到大江的北岸,走上十来天进入宋国地界。 在进入地界之后,郤至并不着急返回国内,只不过也没有前往“商丘”的打算,停在“商丘”不远处的“沙随”附近,派人前往“商丘”采购东西去了。 楼令同样派人去了“商丘”那边,倒不是学郤至采购什么,主要是了解一下“商丘”城内的商品种类以及价格。 后面,楚国与吴国的交战信息慢慢传到北边,楼令入手了一些情报。 他们在“鸠兹”附近期间,楚军与吴军的交战过程不提,后面楚军围攻“鸠兹”并不顺利。 楚军无法攻克“鸠兹”的同时,先前西向的吴国舟师和陆军配合,楚军在一个叫“鹊”的附近败了一场。 随后,西面的吴国水陆两支部队,他们也不管“鸠兹”那边的战况进展,反而是吴军渡河北上攻击了楚国的“居潮”和周边(安庆附近)。 宋国对楚国与吴国的交战很关注,再加上“商丘”本就是一座商业氛围比较重的城池,很多消息会从各处前来的人嘴中说出来。 只不过,楚国与吴国交战的情况,大致也就是上面那些了。 再多的消息,怎么都要延迟至少十天,才会陆陆续续传到“商丘”城内。 “扶持吴国势在必行,只是要看怎么进行扶持。你有什么看法?”郤至最近跟楼令聊了许多,之前主要是集中在栾书的诸多变革上面,近期才又聊到了吴国。 那些能够看到的东西,楼令不需要再讲,他说道:“吴人正如楚人所说的那般,没有任何道德思想上面的负担,扶持他们会变成一把双刃剑。” 郤至愣住了,问道:“怎么说?” 楼令也就说道:“容易骄傲自大的吴人,他们一旦战胜楚人,不会感谢我们的扶持,相反极有可能会视为耻辱。如果吴人最终压制楚人,便是吴国挑战我们的那一天。” “什么?”郤至似乎觉得很好笑,先问,接着笑出声,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说道:“吴国能战胜楚国?还会挑战我们?” 以当前的情况来说,尤其是郤至亲自去了吴国一趟,亲眼看到了吴国的各种落后,确实会让楼令那些话显得有笑点。 现如今,没有人会相信吴国能够对楚国造成致命威胁,其中包括想扶持吴国的晋人,更别说最终威胁到晋国了。 楼令也不是因为知道一些后继发展,才讲出那些话来。 那些话是建立在一中叫作“必然”的基础之上,而这个“必然”的前提是晋国会夺回天下霸主的宝座,等着下一个有实力的国家再一次发起挑战。 因此,不是楚国,便是吴国,也能是齐国,或是其他什么国家,总之晋国只要坐在天下霸主的宝座上,一定会遭到挑战。 而晋国本身实力就不弱,栾书还在寻求各种方面的变革,不需要栾书的所有计划都达成,只要关于扩军的方案通过并执行,其他国家没有出现变动,也就是跟着变法,晋国想失去天下霸主宝座真的太难了。 那些都是楼令在栾书一系列改革中看出来。 楼令真不知道多少春秋时期的历史,了解晋国也就是“三家分晋”而已,不能说是提前“预言”吧? 赵氏、魏氏、韩氏肢解了晋国,成为赵国、魏国、韩国之后,魏国便是战国时期的第一任霸主,赵国也一度有问鼎霸主的实力,相对较弱的韩国在起初也能压着其余中等国家狂揍。 事实是什么?但凡姬周(晋悼公)活得更久一些,或是魏惠文王野心更大一些,轮不到后面秦国去发力,早没有周天子什么事了。 晋人栖息在少有平原,开展农耕十分不便利的四面环山区域,能够镇压“天下”长达一百五十年以上,其实是显得比较魔幻的。 至于秦国?变法取得的成果当然重要,横扫天下依靠的却是蜀地与关中平原的粮食来作为后勤保障。 与之相较,晋国的产粮地太少,算得上优渥产粮区也就“原”地以及“温”地。 晋国作为内陆国家最大的优势是有“盐池”这么个地方! 既然郤至认为吴国会威胁到晋国的霸权是一个笑话,那么楼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那些跟他们这一代人,讲真话就是看不到的。 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时间段,吴国能够起到牵制作用,对于晋国来说都算是一个意外惊喜了。 在三个月后,也就是临近冬季之前,使节团众人回到了“新绛”。 “改名字了,变成了‘新田’。” 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得知都城已经换了个名字。 与此同时,对于郤至来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降临,他已经得知自己将成为新军佐。 楼令这边却是得到一个坏消息,也就是智首已经在四个月前病逝。 由于楼令人在国外的关系,由阿娇带着楼小白出席了葬礼。 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楼令向晋君獳复完命,没有休息就直接赶往了“旬”地。 旬氏的核心族人,其中包括智罃已经没有在陵园守丧,只是他们暂时也没有待在“新田”。 阿娇和楼小白在一个多月前返回“平陵”那边,并未待在“旬”地。 在智首病逝这件事情上,并非毫无征兆。 智首年纪已经不小,他带病又在冬天去齐国为公子寿曼迎娶齐国翁主,回国之后身体就没有好过。 智罃见到楼令,先听楼令简约地介绍南下的见闻,开口说话的第一句是:“我们接下来会极力配合中军将。” 楼令在“新田”那边不止得知郤至将成为新军佐,连带智罃将会成为下军佐的事情也知道了。 什么新军? 晋君獳取消了新中军、新上军和新下军的编制,正式设立一个军事单位叫“新军”,并增设新军将与新军佐两个正式卿位。 在新一轮的卿位角逐中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哪怕楼令人在国内,超大概率也只能是带着眼睛与耳朵,没有那个实力去参与角逐。 根据流露出来的消息,卿位的变动并不大。 名单如下: 中军将栾书,中军佐荀庚。 上军将士燮,上军佐郤锜。 下军将韩厥,下军佐荀罃。 新军将赵旃,新军佐郤至。 旬氏从一门三卿,变成一门两卿,智罃能够担任卿位便是下军佐起步,多少有点是补偿的意思在内。 在很久过去之后,韩氏可算是又有了卿位,并且韩厥越过赵旃与智罃直接成为了下军将。 作为晋国当前第一强大的家族郤氏,得到的待遇仍旧跟实力不匹配,不过也总算是一门两卿了。 至于赵旃?不用任何人来提醒楼令。 在看到赵旃有一个卿位的时候,楼令就猜到是一个临时过渡的性质。 等赵氏的残余被整合,还不知道赵旃的最终下场该是怎样呢。 根据当前道德观,无论怎么来看,其余家族会将邯郸氏视为不存在,等待赵氏复立则会视为叛徒,赵旃本人的下场不会怎么美妙,只有等赵旃死亡之后,邯郸氏才可能有新的未来。 要是刚魂穿过来,又或者是楼令没有位居中上阶层这么一段时间,真就是除了“已知历史”之外,看得不会那么透彻。 说白了,很多事情真的就是要达到一定高度才能够有相关认知,要不然就不会有皇帝是拿金锄头劳作的冷笑话出现了。 即将成为下军佐的荀罃,他看上去并未多么高兴,乃至于看着有比较明显的抑郁感。 父亲以那种方式过世,确实会让荀罃满心抑郁。 从荀罃告诉楼令,接下来旬氏要全面配合栾书,同时极力交好郤氏,大概能让楼令猜测到旬氏接下来的战略发展侧重了。 “看来,接下来该是针对国君展开一系列阴谋了啊?”楼令心想。 第290章 暗流涌动 哪怕卿大夫们没有想要架空一国之君,他们也不会允许晋君獳无休止算计下去。 这样一来,不是卿大夫要怎么样的问题,变成他们想要自保只能进行反击了。 在下雪之前,楼令与旬庚、智罃等人一起返回“新田”城内。 翌日。 楼令本想要查看和整理不在国内期间的家务,一大清早却是栾黡前来拜访了。 “令。”栾黡跟楼令有过接触,只是远没有到能够直接呼名的交情,他却是直接就那么喊了。 “没有出门迎接,真是失礼了。”楼令尽管诧异栾黡为什么会那般热情,总不至于纠正别直接喊自己的名。 栾黡笑呵呵地说道:“你我两家,何必那般见外。如果见外,黡不会没有派人前来通知,直接来到楼氏家宅。” 话……,说得有点意思。 本来要查阅家务记录的楼令不得不耗费时间来接待栾黡上面。 “听说南下并没有获得吴国君臣的礼遇?”栾黡问道。 这样一来,楼令也就知道栾黡……,或者说栾书让栾黡过来拜访是为了什么了。 尽管扶持吴国是刑巫臣的建议,看起来却是实际可行,栾书没道理有好的建议不接纳。 结果晋国使节团去了南方,吴国君臣非但没有进行良好招待,甚至可以说在礼节上做得很是缺失。 “现在,楚国与吴国的交结果应该还没有传到晋国?”楼令进行估测。 事实上,他们在宋国也没有听到多少关于楚军与吴军交战的确切消息,好多的信息甚至显得极其自相矛盾。 比如,有人传楚军攻克了“鸠兹”并消灭吴国的舟师,又有人说楚军在“鸠兹”战败且损失惨重。那么到底该相信谁呢? 众多的信息之下,只有去进行分辨,才不会被误导,拿到有用的情报。想要这样,对于楚国和吴国必须有足够了解,不然跟盲人摸象还是一样的。 楼令完全猜出栾书让栾黡过来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了解一下在吴国情况,再去判断郤至会不会坏事。 这个是赵旃和魏锜开了一个坏头,用一己私欲去破坏了整个国家的战略发展,同时也让几乎所有家族蒙受较大的损失。 连赵旃、魏锜使坏都能造成那般的破坏,作为郤氏核心族人之一的郤至要是使坏,可怎么得了啊! 从中也能得出一个结论,栾书已经将吴国放在眼中,区别是怎么个和吴国的结盟形式了。 楼令回国之后听说三个临时军事单位取消,连临时的卿位也取消,增设一个正式的军事单位叫新军,连带正式的卿位也增加了两个,马上就知道栾书的改革出现了初步的成果。 之前,三个临时的军事单位,讲实话就是效果挺一般,甚至有点拖了晋国的后腿。 至于临时卿位?看上去更像是晋君獳在尝试分薄卿大夫的权柄,只是效果看着极其有限。 正式的卿大夫一般都有兼任某个重要官职,例如下军将或下军佐会兼任司寇一职。 晋君獳不是没有尝试将一些职位分配给临时的卿大夫,只是开一个头就被各种联合起来抵制,一旦再强硬就要引起连锁反应了。 明智的一国之君才不会跟臣子死磕,遭到强烈抵制就该翻篇,用时间来进行冷却,慢慢找机会慢慢分化,再一个接着一个去收拾。 毕竟,众臣联合注定不会长久,必然会因为各种利益纠缠而产生矛盾。 一国之君占着名位的便利,只要不是真的一副王朝末世的局面,时间就永远对一国之君有利。 栾黡了解完使节团在吴国的遭遇,闲扯没有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看样子,高层并不相信刑巫臣?”楼令心想。 关于刑巫臣在吴国一应行动怎么对国内汇报,其实楼令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 一系列的汇报中,刑巫臣掩盖了吴国君臣的骄傲自大,同时对吴国的潜力大肆描述,更会抓住重点的事情是,只要晋国愿意扶持吴国,坚定认为吴国一定可以威胁到楚国。 仅仅是吴国能够威胁到楚国这一点,足够让晋国君臣感到心动,哪怕需要费很大的劲去扶持吴国,同样会让晋国君臣认为值得。 所以,不是晋国君臣对传播文化热衷,纯粹是看扶持吴国能够可以使得己方得利,才愿意费劲去做那些。 传播文化?没有错的,晋国一旦想扶持吴国,首先就要让吴国的国体掰正过来,可不能再是一副东南蛮夷的模样。 那样一来,晋国需要帮助吴国活得更像是诸夏体系的一员,文化到习俗与中原的差别不再那么巨大。 “书籍,我们需要非常多的书籍,还要有愿意去吴国教导的人。” 今天,楼令被召唤入宫。 这一次,楼令是以司马的身份出席会议,并不是作为国君的戎右。 因为临时卿位被取消的关系,要排座位的话,不将一国之君计算在内,楼令竟然在晋国成了排位第十的大人物了。 这可是一个国家,以官职来论排在第十位,怎么论地位都不算低了。 “我怎么就没有感受到位高权重带来多少影响呢?”楼令在奇怪这个。 难道是因为晋国太小?要是说晋国小,其余诸侯国该怎么算。 楼令想了一圈给琢磨明白了! “晋国的卿大夫才算是真正的高层,非卿大夫都只能算是臭鱼烂虾。” 那个并非只有一个卿位的区别,还要加上卿大夫背后家族的实力。 晋国目前还不是卿大夫最为风光的时刻,例如作为晋国第一强大家族的郤氏,他们的私军规模大概是两万多人。 两万多私军当然很多,尤其是在春秋中叶这个时期,很多国家连两万的部队都集结不出来。 当前的多数诸侯国,举国兵力能够超过一万的并不多,数来数去绝对不超过五个国家有这般实力。 楼令现在已经可以集结出四千左右的私军,以这样的兵力已经胜过大多数诸侯国,极可能跟杞国能够拉出来打国战的军队数量都差不多。 而楼氏可以集结四千左右的私军,其实在晋国仍旧排不进前十。 那个就是晋国与列国的差别。 坐在晋国第十张座位的楼令,他之前一直在国外,确确实实是感受不到身份地位方面的变化。 只不过,晋国内部哪怕有家族想找靠山,他们也会去找那些卿位家族,几乎轮不到楼氏去庇护谁吧? 晋国君臣在栾书的提议下开这一场会议,主要讨论的事情是一旦选择扶持吴国,应该怎么样的一个扶持方式。 之前,栾书已经强调过一点,必须让吴国从思维到三观跟晋国高度相仿。这个也是结盟能够持久的一个前提。 而楼令认为栾书的想法没有错,只是压根就办不到。 晋国除非派人去把控住吴国,并且还是长期把控,要不然吴国几乎该是怎么样就是那个样。 然而,一旦晋国派人去吴国想把控朝堂,吴人能愿意吗? 难道晋国还要学楚国把某个国家打残打服,再把控对方的朝堂?真是这样的操作方式,晋国还扶持吴国做什么。 楼令明确知道办不到,一点纠正或提醒栾书的想法都没有。 说白了,栾书也不天真,他只是起一个高调,后面肯定还有说法。 总有人认为栾书想要改造整个吴国显得异想天开,没有看到人来进行纠正,楼令又是何必要跳出来呢。 没有看到对吴国印象极差的郤至,他在关于怎么对待吴国上面,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吗? “寡人已经从宋君那边得知,吴国败于楚国之手,失去‘鸠兹’且损失惨重。”晋君獳原先沉默,比较突然地给了这么一个消息。 晋君獳不等有人问,继续往下说道:“吴军突入楚国腹地,楚国亦是损失惨重。” 该懂的人都该懂了。 其实,晋君獳就表露出一个意思:吴国确实有进行扶持的价值,以这个基调来进行战略部署。 楼令也就看向郤至,恰好对方看了过来。 他俩发现了一点,要不要与吴国结盟这件事情上,晋国会遵从晋君獳的意志。 所以,要不要与吴国结盟方面,根本不会因为郤至或楼令给出什么意见而出现改变。 楼令还发现一点,旬氏和范氏一定跟栾书有了什么交易,表现出来就是尊重栾书决定的样子。 郤氏这一边?郤锜全程保持了沉默,偶尔才跟郤至用眼神交流。 总的来说,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只是敏感的人会发现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等待会议结束,楼令没有特别跟什么人打招呼,更没有与谁结伴,刻意拖了一小会时间才走出大殿。 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韩厥竟然在殿门外等着楼令。 “司马。” “下军将。” 互相打完招呼,场面却是安静了下来。 “经年不见,发生了很多事情啊。”韩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提示什么。 楼令看向了逐渐在远去的那些人,多少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 “还没有恭贺你获得卿位。”楼令很正式地行礼进行祝贺。 韩厥没有躲,他有资格受下那个祝贺。 两个人闲聊着,一直来到宫城外,即将分别之际…… “令,你的爵位有些低了……” 说完的韩厥拱了拱手,吩咐驭手驾车离去。 楼令站在原地看着韩厥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291章 能不能占点便宜? 如果要分等级的话,下大夫确实只是初级爵位,往上还有中大夫与上大夫。 在晋国这一边,那个上大夫既是卿大夫。 因此,晋国并不像好些国家有上大夫这个爵位,甚至没有列国那么多的上大夫。 论爵位,无疑是周王室那边的公卿更多,只是他们多公卿又怎么样,光有名爵而没有实力,一样是要被人所不在乎了。 “我的爵位确实是低了,跟官职并不匹配。”楼令也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官职还能依靠功劳去换得,爵位却不是有功劳就能够取得了。 楼令必须思考韩厥为什么特别点了那么一句,一定有什么原因,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让韩厥特别来提醒。 “该是跟赵氏有关联吧?”楼令思来想去,自己也就跟韩厥在赵氏相关方面有过交流,其余话题并没有聊,更不存在互相之间的承诺。 目前,孟姬还是带着赵武居住在宫城的“下宫”之中,乃至于两年多过去一次宫城都没有踏出过。 而过了今年,赵武已经七岁了。 楼令记忆中模模糊糊有一些关于赵武的历史印象,似乎赵武很年轻就当上了晋国的卿大夫,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那一名卿大夫。 再根据一些靠谱或不靠谱的演义或小说作品,楼令明确知道韩氏在赵武复立过程中帮了极大的忙。 “祁氏没有彻底接收‘赵’地成功,只有郤氏完全接收了‘温’地,是吧?”楼令问话的对象是林姒。 作为一名女性,林姒二十四岁仍然没有嫁人,算是老姑娘吗? 以春秋时期的情况,贵族男性二十四岁没有组建家庭属于正常,好些贵族子弟甚至到了将近三十岁才正式成婚。 女方的话?反正楼令没有听说有贵族女子低于二十岁嫁人,一般就是在二十岁之后。 而好些贵族之家的女子,她们二十二三还没有嫁人也不会被喊老姑娘,只是一旦超过二十五岁仍旧单身就该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了。 请注意,上面专指是贵族家的男女,并不是普通的黎庶。 普通黎庶?他们没有太多的讲究,也没有正式的婚礼,搭伙过日子不算什么平均岁数,看对眼也就搭伙了。 楼令挺为林姒感到着急,只是也只能急在心里。 如果楼令一再过问,等于是在逼迫林姒随便找个人嫁掉,或是与谁凑合着过日子。 毕竟,楼令是楼氏的一家之主,对于一众族人来讲,压力委实有些大了。 林姒看上去却是更为清冷了? 当然了,清冷是气质,她可不敢给楼令这位一家之主什么脸色。 根据林姒的说法,赵人并不愿意接受祁氏的统治,原本“赵”地有近四万多人,等待祁氏接管了“赵”地之后,跑得只剩下八千多人,基本还都是老弱。 “说到底是祁氏实力不够,打‘赵’地打得太艰难了。”楼令对自己人就爱讲实话。 四万多赵人,跑得只剩下八千多人,没跑的八千多人对祁氏的统治也只是保持沉默。 遭遇到这种事情,楼令能够想象得到祁奚的脸色该有多么难看。 “祁氏没有从其它地方迁徙口众到‘赵’地。”林姒先给楼令倒了一盏汤水,随后问道:“这样正常吗?” 楼令摇头说道:“不存在什么正常,该是国君有所暗示。” 不好说祁奚现在是什么心情。 晋君獳几乎灭了赵氏满门,不算玩极限操作叛出赵氏的邯郸氏,整个赵氏的核心血脉只活了一个赵武。 既然晋君獳没有杀掉赵武,不会碍于赵武是孟姬的骨血而选择放过,一定是留着有其它用处。 林姒问道:“那接下来是各个家族与国君对抗了?” 这些话可不是楼令告诉林姒。 有些事情只能知道,不能拿出来跟谁讨论,尤其是身份不一般的情况下。 所以了,楼令只是安静地看着林姒,没有言语上给予回馈。 在林姒看来,是她讲错了话,马上五体投地,致歉道:“是臣错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楼令其实应该有所处罚,没有其余人在场也就轻轻放过。 换作有额外的人在场,讲真话就是楼令不处置都不行,还要重重处罚。 “赵人表现得对赵氏极其感恩,我一直遵从家主的命令进行了解,没有找到太特别的地方。”林姒说道。 晋国被除名的家族很多,到目前为止好像就赵人对赵氏表现得比较有归属感和向心力? 不久前被灭的先氏,虽然有一些人为先氏效死,但是人数方面很少很少,多数人很快就适应了新的主人了。 赵氏这边的情况非常特殊,十成之中有六成愿意为赵氏效力,还是家族情况异常不妙的前提之下。 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够猜测一二,例如赵氏想反叛之类,会有更多的赵人效力? “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楼令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只是也没有看出太多的特别之处。 赵氏没有多么优待治下的属民或奴、隶,看上去与其他家族真不存在待遇上的区别。 要说在赵氏努力就能够完成阶级飞跃?根据楼令的多方打听,其实也没有这么一回事。 这就很是令人不明白了。 楼令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像是在呢喃那般:“总不至于是依靠洗脑的吧?” 林姒的耳朵没有毛病,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听说在赵氏,谁都能旁听家族子弟的教学。” 什么玩意? 赵氏当然有家族私塾,不过现在并不叫私塾就是了。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然后,赵氏允许非血亲去旁听?这……有些离经叛道了啊! 只是……,赵氏离经叛道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 楼令转身看向林姒,说道:“你以为是因为那样?” “俺们家要是碰上歹事,俺也愿意拼命,所有受了家主恩惠的人,以及其家人,都愿意跟家族同生共死。”林姒说得铿锵有力。 论起来,楼令在老楼家展开的教育更有力,只是到目前为止还限制在较小的范围,如楼氏自己的族人,师嬴娘家那边,一些得到认可的家臣所属。 那个“小范围”是楼令自己的理解,其他人看来已经是极其大方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楼令也会进行区分,越亲近的人,他们能够学习到的知识就越高深。 这种亲疏有别的区别,楼令会一直持续到认为有实力自保之前。 至于有多大的实力才算是能够自保?现在的楼令认为能够集结三万大军,以后又该是多少大军才算有自保的能力,他自己都说不准。 “小白的学习没有落下吧?”楼令问道。 林姒答道:“世子很好学。” 楼令点了点头,带着一种难掩的兴奋,说道:“如果国君要扶持吴国,集中书籍期间,我会请求抄录一份。” 正大光明去求,要是求不到的话,别怪楼令搞其它操作。 再则,书籍都要送给吴国,不允许楼氏去抄的话,不要奢望楼令连那丁丁点的忠诚之心都丢了。 楼令一直都在收集书籍,经年累月的收集下来,能够收纳进入家族藏书目录的书籍仍旧不多。 要是算珍品的话?讲实话就是不知道哪些为珍品级别的书籍,其中以《诗经》最多,再来便是有些“烂大街”的《易》了。 那一本《易》应该是当前流传最广的书籍之一?可惜的是管夷吾的作品被齐国藏了起来,不然楼令是真的想要看看啊! 第292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那可是《管子》啊!里面包含了方方面面,尤其是对经济方面进行了很好的讲解。 齐国知道《管子》的价值,怎么可能让《管子》随意流传? 另外一点,当前能够收集到书籍的家族,他们也会藏起来教导族人,压根不可能任由抄录,别说是大方的将知识教导给不相干的人了。 楼令在看《易》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 那是真的! 其实,好多书籍,它们在每一个时代都会出现“当代”版本,尤其是西汉玩“我注六经”之后,好些典籍都不再是原本,更后面的人所看到基本就是被人改过的版本了。 然后,又到了印刷术盛行的两宋时期,读书人只要想出书基本就能出,针对各种典籍的解释就更复杂了。 这样一来,流传到现代的典籍,除非是考古挖出来的“原汁原味”,不然看到的其实都是被改过后的版本。 好些人肯定以为《易》就光教怎么算卦之类,其实它是无所不包,连天文都有涉及,别说是政治、军事之类了。 楼令在看的时候,能够肯定《易》里面关于军事的内容已经过时,政治方面倒是能够吸收一些,轮到天文以及卜卦则是看得云里雾里。 除了《易》之外,楼令还到手了一部分的《礼》,不是周公旦写的《周礼》,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礼》。 至少在当代《礼》和《周礼》是区分开的。流传到后世到底是哪一本,或者是不是被捏合整理成为一本,楼令真的就不清楚了。 “我记得小猪时代进行过很激烈的文化斗争来着?”楼令说得小猪是汉武帝刘彻。 在汉武帝执政初期各种学派乱斗,黄老与儒家斗,搞笑的是把其余学派几乎全给斗死了。 等待汉武帝开始“独尊儒术”之后,轮到儒家内部各派打出狗脑子:今天谁发现古人着作,明天谁冒充古人写着作,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最不要脸的是谁呢? 那位孔子的八世孙孔鲋,他从房屋墙壁凿出《尚书》这一本着作,就问牛不牛逼吧! 尊孔是很后面的事情,各种战乱谁还管孔不孔家,以为是到了朱明时期,孔家在山东当土皇帝的时代啊? 然后,孔家房子什么材料做的?能够住上三四百年,等着孔子的八世孙孔鲋去凿,再发现完好无损的《尚书》出来? 有一点,尊孔还是儒家公羊派争取来的待遇,孔家却是一点不感谢公羊派,西汉期间跟公羊派斗得最凶的就是孔家为首的“复古派”了。 以为历代统治者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他们只是需要一块招牌,至于手持招牌的人怎么样,能够利用来维持统治也就是了,才不管曲阜百姓怎么个水深火热,也会选择性将老孔家喜欢“迎新主”的这个特点给遗忘。 当然了,子孙后代的无耻,不能算上祖宗身上,或许孔丘活了会亲手一个个掐死那些后代呢? 楼令后面几天很忙,不是忙其它什么事情,主要就是请示过晋君獳,得到允许可以抄录一些书籍的内容,一直带人在进行抄录。 为什么楼令不把印刷术研究出来?他连纸张都没有怎么用心去试验,目前的纸张版本也就能用,离好用还差得远了。 “家主,那些……”林姒指向了被包起来的竹简。 楼令微微点头,走过去没二话就拆,弯腰下去挑挑拣拣。 正在忙碌的几个寺人,他们当然看到了楼令的举动,只是没有人敢阻止。 到了楼令当前的地位,要是随随便便几个寺人想都没有想就敢阻止做什么,要么是君主权威极其鼎盛,不然就是出现权臣的状况了。 那些被打包起来的书籍,大多是跟农耕有关。 楼令招呼自家人过来进行抄录,随后又开始巡视了起来。 什么允许抄录哪些,哪些又是不能抄录?到现在这个时候,楼令才不管那么多。 这个时候,不抓住机会充实家族的藏书,一定就是个傻子。 其余没有得到允许的家族,只要分量足够的话,能够在现场看到所在家族的人,他们一样是在进行抄录。 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谁也不会特别去坏谁的事。 当然了,那有一个前提,便是要知道自己的定位,可别去跟强于自己的家族抢书抄。 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晋国在扶持吴国之前,晋国内部的许多家族却是进行了一场饕餮盛宴。 其实,晋君獳也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他选择了默许。 楼令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扭头再转身看过去,看到的是祁奚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看。 只是一年的时间不见而已,楼令看到祁奚竟然头发全白了。 那一定是祁奚很发愁,内心也是极度的困苦。 任谁以为能够占大便宜,闹得一个损失惨重再几乎没有收获的下场,谁不会发愁,又不会感到悲苦呢? “司马。” “中军尉。” 楼氏与祁氏是邻居,他俩顶住了晋国在北方的半壁。 在过去,祁奚就有意与楼令结交,只是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发生了赵氏覆灭,楼令还去了吴国一年,双方也就没有机会接触了。 楼令不知道祁奚是不是刻意过来找自己,已经在思考祁奚找自己会是为了什么。 “司马可知道吕梁以北来了一支白狄?”祁奚问道。 楼令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不知道的事情是祁奚问这个做什么。 然而,祁奚接下来却是顾左右而言它,不再提及那一支白狄的事情,讲到了狐氏身上。 楼令不是去了吴国一年的时间吗?楼氏这边虽然与狐氏没有断掉联系,老楼家没有能够全权做主的人,一些事情自然也就会耽搁下来了。 狐氏跟赵氏是死敌。 狐氏知道赵氏被清算,欣喜若狂的同时,一定知道回归晋国的时机到了。 祁奚这位中军尉的威严已经在“赵之战”丧尽,讲实话就是楼令不用太当一回事。 只不过,楼令没有必要对祁奚甩什么脸,以平常心的姿态交往也便是了。 讲完了狐氏,祁奚又提到了四处逃窜躲藏的赵氏众人。 “司马治下……有么?”祁奚问道。 楼令沉默看着祁奚。 好一会之后,来当谜语人的祁奚走了,走得很慢。 “狐氏要回归了。以后楼氏与祁氏不再是位处最北面,会产生什么影响呢?”楼令心想。 题外话:发高烧了! 第293章 跟我画什么饼啊? 讲实话,因为楼氏是边疆看门的家族,其实是有受到一定的优待。 这种优待不是只针对楼氏,每一个位处边陲位置的家族,排除掉被高层针对,不然都能够享受到一定的待遇。 “三四年之间,我光从狐氏低价购买到的马匹便有两千多匹,牛羊的数量更多。” “狐氏回归晋国几乎成为定居,我还能够有那种便宜可占吗?” “大概……,是没有了。” 不是有求于人的话,谁会愿意让人白占便宜? 楼令知道祁奚为什么来提狐氏以及北部出现一支白狄的事情了。 那是祁奚求或暗示楼令让祁氏吃一口。 “一点回报都没有,几句话就想让我放弃到了嘴边的好处,他以为自己是卿大夫了?”楼令多少觉得有些好笑,同时认清自己要找机会立一下威了。 楼氏的崛起很迅速,暂时只有在国战立过显赫之功,没有跟晋国内部哪个家族较量过。 很多时候的有些人,他们看国中某人对外各种发挥,看了之后一点都不会害怕。要是产生了利益冲突,他们才不管某人为国家做了什么贡献,对“自己人”会更加狠。 那种人叫什么?门槛猴,窝里横,要命的事情是无论何时何地总有这么一群人。 楼令对祁氏并不发怵,只是也不能够太肆无忌惮。 尽管几个有卿位的家族私下联合或是达成默契了,不代表公族马上就落得一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要等栾氏和郤氏谋求自立,晋国公族才会变成一盘散沙了。”楼令也不是瞎猜,源于接触得多了看出的一种必然趋势。 由于有众多家族来挑选书籍抄录的关系,仅是整理书籍竟然耗费了四个月之久。 不过,晋君獳很狗,后面竟然派人收回了一批书籍,摆明就是被占便宜,占得心里很是不爽。 这一次抄录“公家”书籍的事情,成为了众多家族的首次联合,有些人看在眼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司马不必回封地了。”栾书一天将楼令召唤过来,讲了这么一句话。 楼令确实已经在命人收拾东西,打算近期回去“平陵”那边。 “我已经快一年半没有归家。”楼令说道。 栾书先皱眉,随后笑着说道:“知道司马辛苦,本卿都看在眼里,一定会上禀君上,就实论功行赏。” “跟我非亲非故,用得上我的地方不存在风险。这是纯粹画饼啊?”楼令在画饼方面也练出来了,哪能不知道当领导的人是什么尿性。 楼令已经向旬氏与范氏分别探过口风,至少在晋君獳薨逝之前,升爵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个能够从晋君獳上位……,或者说他掌权之后,晋国的爵位变动分辨得出来。 晋君獳掌权之后,下大夫增加的数量都少,反而是卿大夫没了几个,中大夫和下大夫被成批成批地清理掉。 那些贵族被清理之后,他们的封地哪去了?少部分落在了非公族的贵族手中,大部分被公族的封君瓜分,更多落在了国君手上。 所以,得利最多的人便是晋君獳没有错了。 “国君一度增设卿位,很快又减少卿位,来回这样变化,实际上晋国贵族的总数量仍旧是在减少的趋势。” “他明显是想收权……,不,也不叫收权,是在增加属于国君的底蕴。” “做得过于明显,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步先氏或赵氏的后尘,怎么可能不抱团呢?” 楼令知道现在能够左右局势的人仅有栾书了。 作为中军将的栾书,他所在家族的实力在几个大家族中属于中等偏上,问题是郤氏某种程度上被栾氏所绑定了。 等于说,栾书能够借用来自郤氏的力量,再加上栾氏本身,摆在天平上已经能够左右局势。 旬氏和范氏靠拢向栾书,本身是因为栾氏的实力也就那般,两家没有想到的是郤氏会成为栾书实力的一部分,搞得本来有些身败名裂的栾书竟然神奇的在政治舞台起死回生了。 那是诸多的巧合所造成,局面形成之余,几个家族不好马上转变立场而已。 这样的话,栾书反而被其余的卿大夫架起来,变成栾书无论愿意或者不愿意都要跟晋君獳对抗了。 政治上面的斗争就是那么奇妙,许多时候不以自己的意愿来选择立场,乃至于跟利益都没有关系,很突然间就发现自己不怎么做都不行了。 “今年会南下。”栾书告诉了楼令答案。 楼令却是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南下了。” 栾书估计没有想到会遭到明确的拒绝,下意识眯起眼睛注视着楼令,同时也在进行审视。 审视什么? 大概就是楼令怎么就敢当面拒绝吧。 “一年半啊,我一年半没有回家了!”楼令与栾书对视,问道:“刚刚获得封地,有我这样的吗?” 栾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好吧,这一次你不用南下。” 总说法理不外乎人情。 当前应该重视的事情是,没有上位者敢逮着一个人往死里用,特别是这个人明确表示家族发展已经受到很大影响的前提下。 楼令不拖泥带水,行礼之后,显得有些失礼,没有面朝栾书后退,直接转身就走。 栾书:“……” 为什么楼令敢这样?因为他明确知道栾书不会在升爵方面帮什么忙,一旦自己软弱则会被无偿一再利用。 面对这种人,楼令必须懂得拒绝。 至于拒绝栾书会有什么后果?真以为楼令这些年的人脉是白建立,妻子白娶,姐姐白嫁了吗? 两天后,楼令带人出城,先去了“吕”地视察,随后特别过汾水到“随”地见了士燮一面。 目前,楼氏和范氏都在面临相同的困扰,好多赵氏的逃人一再北上,他们在经过期间各种偷、摸、抢、砸,尽管多数被抓住或杀死,一再的袭击却是让楼氏和范氏不厌其烦。 楼令需要与范氏联动,起码组成巡逻部队围剿一圈。 那个提议被士燮所赞同,只是在围剿指挥官的人选上出现了问题。 “匄和小白?”楼令的表情比较困惑。 这个匄是士匄,他是士燮的嫡子,今年也就十四岁。 十四岁指挥军队,只是围剿性质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 问题出在哪里?楼令的嫡子楼小白才几岁啊! “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士燮给出了明显的暗示。 那么就是说,真正做事的是别人,两家继承人就是见识一番,再积累一下声望与经验? 题外话:要命了,41度。 第294章 归家 虽然说因为已经启蒙的关系,贵族子弟是会早熟一些,可是楼小白今年只有七岁,能够积累什么经验? 积累声望之类?七岁积累什么声望,委实是有些过早了。 所以,哪怕是名义上的统帅,楼令并不赞同楼小白在七岁的时候就统兵出征。 士燮遭到拒绝也不多说什么,过问围剿方式,告知楼令关于范氏的行动方针,随后聊起了其它的事情。 范氏同样有在关注北边那一支正在向晋国势力范围靠近的白狄部落,他们甚至知道那一支白狄部落是个什么性质。 赵氏一直有狄人的血统,他们自己也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氏跟赤狄、白狄都有合作,其中一支白狄有些像是专门帮赵氏牧养战马,受到征召也会派出骑马步兵参战。 很难说那一支白狄知不知道赵氏出事了?他们在往年也是这个时间段靠近晋国,随后再将牧养和驯化好的战马交给赵氏,再从赵氏这边换取到粮食。 “祁氏想要袭击那一支白狄,中军尉有给过你暗示吧?”士燮问道。 这事,还真就有。 楼令本来对那一支白狄没有太大的兴趣,遭到祁奚一阵暗示,反倒是生出了一些兴趣来了。 “如果可以,楼氏坐视吧?”士燮说道。 楼令用困惑的表情看向士燮,不明白里面有什么文章。 然而,士燮只是给个建议,压根不会过多解释。 在这件事情上,楼令一直跟士燮分别,重新来到汾水西岸才琢磨明白。 赵武还被晋君獳养在下宫,某天一定会被拿出来用。 赵氏的封地已经被瓜分,仅有孟姬的食邑幸存下来。 孟姬的食邑不出意外会传给赵武?等晋君獳重新启用赵武,怎么都要归还一些封地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赵”地肯定要重新交到赵武名下,仅是“赵”地一处又会让赵武显得实力不足,用其它方面来补足也就成为一种必然了。 曾经属于赵氏的封地,晋君獳能压得祁氏将“赵”地归还给赵武,要是晋君獳再对其他人也那般,真以为不会犯众怒吗? 楼令熄了去攻击那支白狄的念头。 毕竟,晋君獳善于算计,并且有很强的执行力,惹怒他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在二十一天之后,楼令回到了“平陵”的家。 由于没有事先通知的关系,并没有人出城迎接楼令的归来,直至回到家中才让阿娇等人知道他回来了。 “也不派人说一声。”阿娇看似埋怨,脸上却是掩饰不了喜悦。 楼令乐呵呵笑了几声,对着楼小白招了招手,等孩子靠近过来,问道:“学业没落下吧?” 楼小白行礼,说道:“每日都在学习,已经认得六百个字了。” 七岁的孩子可不能再用奶里奶气来形容,一个家族的世子更不能那般说。 那么,七岁认得六百个字,算多吗? 现下可不是现代,常用字也就一千四百多个,等于说楼小白已经认得了差不多二分之一,写信都能够流畅写了。 哪怕是现代,七岁认得六百多个字,讲实话就是略显夸张。 只不过,楼小白三岁开始启蒙,学了四年多的时间学会写六百多个字,只能说算是正常吧。 楼令问道:“数学呢?” 楼小白迟疑了。 “已经会百位数以内的加减了。”阿娇代为答道。 春秋时代有加减吗?不止有加减,还有乘除。关于这点《管子》里面有相关的教学内容。 所以,不是好多人以为到西汉初期出现《九章算术》之后,诸夏文明才有成理论成系统的数学。 当然了,要是西方文学没有造假的话,诸夏这边的很多知识,确实是要比西方那边更晚成理论与系统。 尽管诸夏已经有了成理论和系统的知识,只是传播度方面只能说是没有,哪个家族拿到手只会藏着掖着。 西方那边什么情况?其实也差不多,一般就是学阀横行,才不是谁都能够学到。 没有谁比谁高尚,哪个文明都有一个进步的过程。 楼令也过问了一下其他庶子的学业。 在现如今,嫡长子与嫡子、庶子在培养上面截然不同。 嫡长子会更全面一些,只是不要求样样精通,追求的是起码要懂,免于不懂之下容易被糊弄。 其余嫡子会划定专门的学业,例如习武就专门习武,文学上面不是文盲就行;或是专门去写某个专项的管理,比如农业,亦或是制造。 楼令也算是入乡随俗,有专门为自己的子嗣安排专门的学业,每一个都采取针对性。 “我没有记错的话,西方这一套玩法,一直到现代都还在使用?”楼令绝对没有记错。 在新中国建立之前,华夏的大家族也是那般,等各个老牌大家族被清理,轮到教育普及开来,采取的则是应用教育了。 精英教育好,还是应用教育好,楼令在魂穿之前也没看到结果。 仅以春秋时代而论,楼令能够看到的是只能使用精英教育。 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够教导的知识就那么多,再来是相关的教育体系很难搭建起来。 拿老楼家来说,楼令努力了十多年,能够接受正经教育的人还是不超过千人。 而有千人可以接受教育,讲实话就是远超当前的所有家族了。 楼令认定一点,十年之后……,或者五年之后,该是老楼家全面兴盛的时候了。 毕竟,哪怕是学了知识,一样需要实际应用,而实际应用是要耗时间去掌握的。 检查完子嗣的学业,楼令欣慰之下决定亲自下厨。 目前,贵族亲自下厨属于常规操作。 好多精致一些的食物,其实就是贵族去研究,再拿来当传家的手艺,或是招待贵客的时候食用。 老楼家可不兴吃鱼生,倒是河鲜会吃上一些,尤其是螃蟹和虾。 楼令之前真不知道当前没有多少人吃螃蟹或是虾,也就是带壳类的河鲜或海鲜,几乎没有什么人吃。 楼氏也就楼令带头吃,后面吃的人也就多了。 只是,没有十三香之类,吃起来少了些味道,只能光吃个鲜了。 讲实话就是,楼令还真很愿意去吃那个鲜,还会吃得很是津津有味。 题外话:整个人都在发飘!大家近期出门一定要戴口罩,有流感。 第295章 聚少离多 在炒菜上面,楼令有试过几次,一开始是拿陶锅来炒,发现跟铁锅是两种模样。 楼令并没有专门制造青铜平底锅,他记得有个说法,好像是用青铜来煮食物,会中什么毒来着? 至于铁锅?楼氏是在冶铁上面有了一些成果,楼令却不会立刻拿来满足口腹之欲。 什么时候铁器能够打造甲胄和兵器,到那个时候楼令或许会让人专门打造平底锅。 到了能够打造平底锅,大概也是冲压被研究了出来,届时胸甲和头盔也能够很便利地制造出来。 冲压并不复杂,楼令只是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去耗费精力完成,不然连水利都已经开始在应用,稍微改造也就可以各种压模了。 在当夜,楼令弄了很多的河鲜,主要是各种焖,再来便是进行精细的烧烤。 烧烤还有精细这个说法?当然是有的。 不精细了的烧烤,其实就是处理掉内脏之后,整个动物架在火上烤。这种烧烤方式太费精力,不懂得怎么去烤,一边焦黑掉了,另一边极可能根本就没有熟。 楼令是专门弄来羊肉,切好之后用竹签串起来,还会进行腌制。 可惜的是当代的蔬菜种类比较少,大多也不适合用来烧烤,能够用作烧烤的也就是各种肉类。 至于鸡翅膀什么的?为了吃翅膀杀十几只鸡这种事情,反正老楼家还没有富有到那份上。 “这四只鸡翅膀便给阿娇和小白。”楼令吩咐薇姬。 目前不止讲远近亲疏,也分上下尊卑。 楼令不能一视同仁,一旦一视同仁就是鼓励各种倾轧,家族一下子就要变得乌烟瘴气了。 所以,只杀了两只鸡的情况下,鸡翅膀也就阿娇和楼小白有资格享用,其余人再馋也只能光看着。 其余人知道什么情况,他们连抗争都不会。 其实,抗争什么呢?他们因为是楼令的媵或子、女,有属于自己的待遇,讲实话就是比其他人在生活方面更好,再不满足就是非要生事了。 起码,其他人不是想吃肉就能吃肉,他们却是可以时不时吃上一顿羊肉,哪怕牛肉过一段时间也能吃上一些。 当然了,那也是老楼家从狐氏那边占多了便宜才那样,换作牛羊的数量少,怎么可能隔一段时间就杀一头牛或一只羊。 有一个事实是,杀了牛或羊,并不是楼令自己的小家庭享用,会在处理过后分发给核心族人以及家臣。 宗族,宗族,便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一年多以来,楼令并不算过得特别辛苦,只是出门在外再舒适,哪有与家人待一起舒服呢? 有一点,楼令却是已经习惯了。 家庭里面的人,无论谁都不会随意与楼令开玩笑,哪怕是阿娇更多时候也是谈论正经事。 话又说回来,每一个家族都是那般的情况,没有谁敢跟家主嘻嘻哈哈,更别提随意开什么玩笑了。 “这一年多在吴国,睡了几个女人?”阿娇靠到楼令的肩上,咬耳朵发问。 楼令皱眉看着阿娇,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起来……,楼令在外面并没有胡来,一来是有太多其余事情耽搁,再来就是下不去那手。 这个要轮到当前人们对卫生情况的追求。 什么每日洗澡是不存在的。 同时,熏香也仅是特别讲究的贵族会做。 这就造成一种情况,哪怕是有体味的黄种人比较少,相隔一周或更久才洗一次澡,能够想象身上的味道会有多大,尤其是男女的私密位置。 阿娇也就是随便问一问,才不会生妒。 当前的女人,她们是由于各种社会风气的关系,不得不去大度一些。 说白了,权力掌握在男人手中,女人不止没有权也没有财,社会又不支持抗争,肯定也就没有那个底气去管。 “我没有在外面睡别的女人。”楼令还是给予了答案。 阿娇却是笑出声来,说道:“睡就睡了,我又不管你。” 楼令非常正经的重复:“没有睡。”,后面那些为什么下手不了的理由,还是不讲了。 即便是夫妻之间,楼令也会要求她们在办事前必须洗澡,多少算是他在私人方面存在的洁癖了。 跟老楼家洗澡不困难的关系更大,一直有煤石循环烧热水能够利用,洗澡自然会显得更加方便。 要是像其余家族那般,想洗澡还要烧火,不止是显得麻烦,光是补充柴薪就是个大问题了。 因为一直有循环热水可以使用的关系,老楼家的核心族人,他们反正就是比其他家族的人看着更为干净。 由于能够经常洗澡的关系,不止是人看着更为干净,起码孩子头上没有密密麻麻的跳蚤,更不会有黏在头发上面的一排排卵。 这一次楼令归来,他要办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搞公共澡堂。 “今年还离家吗?”阿娇靠在楼令肩膀上,说话有些软濡,眼睛都要牵丝了。 楼令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无法与阿娇眼眸对视,倒是能够从声线听出怎么回事。 话说,夫妻两一年多没有见面,哪对正常的夫妻是这般?聚首之后不干柴烈火,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啊! 楼令也就转身抱起阿娇,不顾其他人的善意调笑之类,抱着阿娇回房间了。 几位媵接手照顾孩子,只是她们也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当然了,她们知道暂时没有自己的份,起码要等阿娇腻了,轮才轮到自己。 有什么办法呢?随嫁的媵本就是附属品,她们要是无法接受,一开始就该拒绝,答应又随嫁出门,不安分就是给自己和家族惹麻烦。 “咱们已经够幸运了,对不对?”霞姬没有压低声音。 薇姬和伊姬却是一致点头。 “谁说不是呢?”薇姬说道。 她们来老楼家,阿娇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楼令则是懂得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并未多么苛待。 在其余家族当媵?好些媵当得连仆人都不如,日子过得那个叫凄凄惨惨戚戚。 “希望家主今年能够在家中久待。”伊姬还想着再生个孩子来带一带。 三个媵说着说着笑闹了起来。 楼小白等兄弟姐妹,懂或不懂,聚堆也嘀嘀咕咕自己的。 月色之下,虫鸣声中,看去是那么的和谐。 第296章 论不要脸…… 连续半个月,楼令不能说陷在温柔乡,只能说是被妻和媵折腾得有些够呛。 那些得知一家之主归来,主动回到“平陵”城内等着被召唤的核心族人以及家臣,他们却是没有任何的不满。 人都有七情六欲,一家之主的小家庭和谐美好有利于整个家族,不存在什么紧急事务的前提下,谁的脑子缺根筋急那么几天? 在将近二十来天之后,楼令才正式召见核心族人以及家臣。 楼令一开始的召见是单独形式,主要就是找专门的人了解特别负责的事情。 后面,楼令才将核心族人以及家臣聚拢起来,只不过这种形式注定不会讲什么大事,类似于聚会联欢的性质了。 道理太过简单了。 从自古以来,诸夏这边一直是事越大参与的人一定越少,只有无关紧要需要走个形式才举行人多势众的大会。 说白了,能够左右局势的会议不需要那么多人参加,让多数人参与则是一个统一基调的步骤。 “家主,狐氏在牛、羊都提价了。他们上涨了三成价格,降低了交易量。”楼冰脸上有着明显不满。 楼令笑着说道:“这样的价格才公道,只是他们不能降低交易量。” 狐氏是因为有求于楼氏,他们才会在市价的基础上降低三成卖给楼氏。 这个便宜,楼令占了三四年,讲话时就是占得便宜老大了。 楼令知道随着赵氏覆灭,狐氏不再那么需要楼氏,导致狐氏将牛羊的销售价恢复市场价很正常,不正常的地方则是狐氏竟然想减少交易量。 “下一次他们再来。你告诉来人,我们可能无法成事,坏事却是举手之劳。”阿娇能够参加这种会议,有些话也该由她来说。 有一个天大的事实,一直到史上第一位皇后,也就是吕雉之前,诸夏的男女在政治权益上是一种平等的。 怎么说呢?也就是国君与夫人,他们都能够行使政治权利,很多职权上面还比较重合。 一个国家都是那般,各个家族自然也就一样,至于现代人不清楚那么一回事,无非就是后面的读书人刻意弱化女人在政治上的地位。 最为明显的证据是什么?西汉几乎所有太后、皇太后都擅权,到了隋唐时期也经常可见皇帝与皇后共治天下;哪怕是到了读书人自比天高的两怂时期,一样有读书人……还是宰相捧太后的双脚,捧脚到了什么地步?喊出“德比尧舜”的话啊! 而那还真是两怂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往上朝代的唐、汉文化人可没有两怂读书人那么不要脸。 当然,要论读书人的不要脸,到了有明一代才会知道什么叫各种表演无下限。 楼令对于阿娇的表态很满意。 这一年多不在家,楼氏的好多事务便是由阿娇代替楼小白在处置,不说处置得多么好,反正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疏漏。 楼氏当然要的已经不是什么高速发展,只需要稳稳地继续开荒,再把水利灌溉补上,沉淀上三五载的年头,基本上也就站稳了脚跟。 到现在,楼令基本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他这一代其实也就是给下一代开路……,不对,要是能活到八九十岁,或许也能将大事给办了? “我身体素质不是还行,是很行。完全可以争取一下的样子?”楼令想着,下意识看向了坐在自己身侧的楼小白。 不止楼令身体倍好,一众子女的身体素质也是远超常人。 在这个熬时间真的能够熬成大佬的时代,活得久的优势无限大,楼令真觉得或许在自己这一代就能将大事办成。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楼令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只能是每隔三五年定一个新目标。 楼令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升爵,成为中大夫掌握更大的话语权,再争取四十岁左右成为卿大夫中的一员。 如果不是出现大的变动,楼令想成为卿大夫的难度无限大,不是一国之君允不允许的问题,还有其他卿大夫到底会设置怎么样的障碍。 楼令四十岁,子嗣也二十来岁,一家子能够做事的人更多,合理分摊必定会让楼氏再次迎来高速发展。 “怎么有点司马家的影子?”楼令突然想到了这个。 已经不止有一个人只称呼楼令为司马,搞得楼令有种被一再暗示的错觉,很害怕自己哪一天也会指着哪一条河流发誓。 楼令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子嗣,远不止会只有八个儿子,一个个教育好了之后,还能比八司马差吗? 讲真话,楼令由于没有实力才一直克制自己,要不然别奢望现代魂穿过来的人,他的节操会多好。 在那个物质横流的时代成长起来的人,多得是向钱看的人,讲究一个笑贫不笑娼,无下限的各种事情肯定看得多了,依样画葫芦谁还不会干成一两件? 做好事不容易。 想干坏事却是容易得很。 所以了,真的让楼令放飞自我的话,在春秋时期决定诸夏道德底线的事,什么夫差、勾践之流都要靠边站,楼令就能够在当代将道德底线拉到最低。 联欢会性质的聚会连续进行了六天,在这一段时间也是互相联络感情。 “公孙杵臼怎么会在我们这边?”楼令事先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某天突然在城内看到,才知道公孙杵臼来了‘平陵’城。 阿娇并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却是知道楼令特别过问,一定存在不简单,说道:“需要派人去邀请过来,或是进行询问吗?” 根据楼令所知,之前郤氏抓住了公孙杵臼,由于一些原因将公孙杵臼给放了,重新获得自由的公孙杵臼去了‘韩’地得到韩氏的收留。 楼氏的“平陵”并不在什么交通要道,很难得才有陌生人过来,想查清楚公孙杵臼什么时候过来,又是去哪里活跃过,查起来并不多么困难。 没有多久之后,楼令也就知道了公孙杵臼什么时候来到“平陵”城内,期间去了哪些地方,又是接触过什么人了。 “是韩厥的授意,只是韩厥没有事先与我沟通,公孙杵臼过来也没有主动上门拜访。”楼令很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之内的事情。 第297章 眼花缭乱 没有人会喜欢那种不在掌控内的格局,只是想要事事把控很难,并且还会很累。 楼令的控制欲没有那么夸张,需要提防的在于被人利用还不知情。 那个公孙杵臼是谁?他以前的名气挺一般,到“温之战”才有了一些名气,很大一部分还是程婴用自己的死亡,衬托出了他的名气,自然也有郤氏愿意手下留情的关系。 “先不用管他。”楼令明确笃定一点,只要公孙杵臼继续待在‘平陵’城内,来求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再者说,该着急的是韩氏和公孙杵臼,怎么能够是楼氏火急火燎的样子? 属于老楼家的联欢会继续,只是楼令的注意力开始转移。 在上一次,楼令去山坳检查成果,匠人不是误打误撞将可塑铁金属搞出来了么?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可塑铁金属材料已经定型,既是配方比例拿捏准,能够进行量产了。 当然了,定型已经可以量产,不代表楼令真的就会进行量产。 在目前,老楼家倒是不缺煤炭,只是没有稳定的铁矿来源。 另一个事实,哪怕是能够找到大型铁矿,楼令疯了才会去开采。 不开采不是其它什么原因,一来是需要动用极为庞大的人力,仅有四万多人口的老楼家,拿不出三五千人丢到铁矿区;二来则是并不掌握开矿技术,贸贸然去开矿不知道要丢多少人命进去。 那可是开矿啊! 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各种矿场出现的意外还少吗? 在封建时代,丢到矿产的人,平均寿命只有可怜巴巴的八年左右,甚至于在矿场生存的时间更少,开矿完全就是拿人命去在消耗。 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无论一国之君或是各个一家之主,他们也就重视铜矿,其余矿产压根舍不得投入人力。 “现在探勘以及开采矿产,手段方面也不多,纯粹拼运气以及敢不敢消耗人命了。”楼令只是让山坳那边打造三副甲胄,分为札甲、板甲和胸甲。 到底是哪一种甲胄好?其实并没有绝对的说法,看需要特别防御那种击打而已。 要是论打造耗时与难度,能够肯定的是札甲的难度会比较高,消耗的工时也是最长。 “既然已经有了成果,更应该再接再厉。”楼令想了想对楼鱼说道:“你别闲着,范氏在围剿赵人,你带人在咱们的封地也进行围剿,不单独针对赵人,只要没有归属,全部给抓了。” 楼鱼下意识摸了摸断臂处。 “断条手臂,人就真的完全废了?”楼令不是在出言相激,真不认为少条手臂就什么都做不了。 楼鱼笑着说道:“哪能啊,我会将事情办妥的。” 楼令看向楼黑豚,说道:“俺们家不打那一支白狄的主意,不代表不能在祁氏行动之余分杯羹。你带人过去,能抢就抢,不能抢也要明抢。” “这种事我熟!”楼黑豚想都没想,犹豫片刻也无,直接做下保证。 坐在楼令身侧的楼小白突然问道:“父亲是想抓人开矿吗?” 楼令说道:“只是要肃清封地。” 至于抓人开矿?什么时候楼令要开矿了,该抓也是去更北边,抓林胡人或楼烦人。 赵人或是生活在野外的野人,他们都懂得种地,抓来开矿太浪费了。 轮到冬季来临,各家各户又进入到了消停的时刻。 也是在临近冬季的时候,南方的消息传了过来。 楚国与吴国的战争结束,普世公认的是楚国获得了那一场战争的胜利,只是胜利的楚国并未占领“鸠兹”这个地方,己方的“巢”一带却是被打烂了。 因为是那种结果,吴国对外也宣称是己方获得了战役的最终胜利,理由还很理直气壮:楚军没有攻克‘鸠兹’这个地方,楚国的“巢”被打烂了。 然而,那一战吴国西进了四万多人,最终逃回去只有不到一万人,等于吴军损失了三万多的兵力。 那么,楚军损失了多少呢?他们大概损失了七千多士兵,直接或间接死于战争的楚人却是多达四万多人。 这样一看,楚国或吴国都宣称是自己获得胜利,还真是不那么好判定结果了。 在楚国与吴国的战争结束后,宋国重申了跟楚国保持睦邻友好的约定。 只不过,暗地里宋国开始频繁联系晋国,同时也跟吴国进行接触,抱着跟刑巫臣一样的心思,想要促成晋国与吴国进行拥抱。 有一个国家走上了老路,郑国在看到晋国没有干涉楚国与吴国的战争之后,同时重新审视晋国与楚国的实力,认为晋国并不值得敬畏,他们也不跟楚国玩,打算纠集曹国、齐国、鲁国进行会盟。 那是子孔搞出来的操作,只能说很让人看不懂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次,鲁国竟然没有答应郑国的会盟邀请,给出的理由是他们想要各自相安。 刚刚跟晋国联姻的齐国,一样拒绝了郑国的会盟邀请。 曹国在得知齐国与鲁国先后拒绝郑国的会盟邀请,干脆就不给郑国正式的回复了。 还有一件大事! 与中原失联数十年之久的燕国,他们有贵族出现在了“临淄”城内。 燕国与中原诸侯失联是发生在大河改道之后。 那一次大河改道,摧残了包括卫国、齐国、鲁国在内的十多个国家,让大河以北变成无人区,甚至多了一大片沼泽地带,湿地范围就更广了。 燕国贵族重新出现在“临淄”之所以造成轰动,不止是代表燕国重新与中原取得联系,还意味着道路方面恢复了。 大河以北的情况是不是变好对齐国很重要! 在大河改道之后,齐国的半壁江山直接废掉,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每每毫无还手之力被晋国摁在地上摩擦。 如果大河以北可以重新建设,齐国可不会就放任不管,该是进入到齐国公族的狂欢时刻。 而楼令对那些消息都不是太在意,仅有旬氏传来信息,说秦国已经正式跟白翟结盟这一条消息让楼令关注。 “那么多年过去,第一个与异邦结成平等盟友的诸侯国出现了。”楼令以前不知道,好些年过去之后,太清楚这个意味着什么了。 秦国与白翟结盟,那就好比如五代十国时期的石敬瑭认了契丹当爸爸,再把燕云之地割让出去。 也就是最后秦国扫灭了其余国家,不然仅是在春秋阶段与异邦结成平等盟友,够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面反复鞭挞了…… 第298章 太掉价了吧? 没有魂穿之前,楼令是一个秦粉,以为秦国从一开始就挺厉害。 哪能想到在魂穿之后,由于是在靠近秦国的边塞区域,实际了解秦国,又亲自去过几趟,发现至少在春秋阶段的秦国真的不怎么样。 楼令之前对秦国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大概就是数百里的膏腴之地放在那里长草。 “现在闹到跟白翟正式结盟了啊……”楼令知道秦国已经被钉上历史耻辱柱了。 既然秦国跟白翟结盟,意味着晋国的西部产生了新的威胁。 楼氏现在并不太过靠近秦国或白翟,秦国跟白翟是不是要东进,于楼氏来说只是需要关注。 秦国与白翟的结盟对旬氏和魏氏的威胁最大,应该感到紧张的是旬氏和魏氏才对。 只不过,楼令认为有了上一次秦国偷袭旬氏和魏氏封地的例子,想来旬氏与魏氏一直都在提防着秦国的再次偷袭? 这一次,秦国与白翟结盟,他们的进军方位多了不少选项,并非一定要正面硬攻。 “如果他们从西北方向进军,受到威胁的便是郤氏了。”楼令说的‘西北’是‘蒲’地。 那个“蒲”地一度被晋君獳收回去,后来又还给了郤氏。 对楼令有举荐之恩的郤武,他的封地便是楼令之前的‘楼’地。 等于说,一旦秦军和白翟人从西北方向实施偷袭,第一个受到实际威胁的便是“楼”那边了。 楼令既然有这个判断,自然不能没有任何行动。 “去‘楼’地?”阿娇比较诧异,说道:“他是对你有恩,几年过去该还也还了。用得着你冰天雪地亲自过去?” 只能说,楼令与郤武是一种双向成全。 楼令因为郤武的推荐,有了能够向上爬的渠道。 郤武因为推荐了楼令,在家族内部获得了更高的地位。 阿娇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认为互相成全是其一,再来就是楼令的身份地位已经今夕不同往日,该端着就应该高高端着,可不能把自己搞得太廉价了。 当然不能说阿娇错了,甚至应该说她的理念很对。 毕竟,想要建立权威很难,一旦自己干了错误的事情,掉价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再说一个事实,或许楼令那样做会表达出情谊,问题在于郤武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下来。 “派人去吧?”阿娇劝道:“你可别害了他。”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你的方式比较妥当。” 知道阿娇为什么爱楼令爱到不行吗? 哪怕当前时代的贵族男女讲平等,多数男性还是会有些大男子主义。 楼令毕竟是魂穿过来的人,很多现代的观念不是说丢就能丢,其中包括比较惯着女人。 因此,楼令在认识到自己错了,并不会认错就是不改,也不会有什么嘴硬。 那么,派谁去也就更需要讲究,楼令选了楼森为主导。 与此同时,楼令还派人去“新田”那边,主要是向晋君獳请示,应该怎么来对待狐氏。 一直想要回归晋国的狐氏,他们为此历经了二十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等赵氏覆灭,狐氏回归晋国的障碍已经被扫清了。 楼令就是比较纳闷一点,发现晋君獳近期有点像是钓着狐氏的意思,每一次都是狐氏再更努力一些就能够得到接纳,偏偏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现在,狐氏不止被晋君獳钓着,连祁氏都能够随便拿捏,几乎每一段时间都要被抽一次血。 楼令猜测晋君獳恐怕是对狐氏的回归兴趣不大,只是晋君獳又不好拒绝,打算用那种方式让狐氏自行死心? 至于晋君獳为什么不想接纳狐氏,肯定跟赵氏没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狐氏继续游离于外能够充当晋国与周边势力的缓冲区吧。 冬去春来。 楼令在春播之前得到一些消息,其中包括晋国今年将要出兵南下。 统兵出征的主将是栾书这位中军将,他已经发布了征召令,动用中军、上军和下军,严令收到动员令的人在春播之后在“新田”集结。 因为楼令在去年就明确拒绝栾书出征的关系,动员令自然是没有送到楼氏这边的。 至于说大军出征,全军司马不随行这种事情?发生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不缺楼令这一次了。 栾书倒是没有征召楼令。 在中军、上军和下军出发南下之后,晋君獳派人到“平陵”进行了召唤。 半个月后,楼令抵达“新田”城内,洗去了赶路的烟尘才入宫谒见。 “你为什么拒绝书卿的征召?”晋君獳看到楼令就问。 楼令先是愕然,随后说道:“没有发布征召,哪有拒绝的机会?” 晋君獳惊诧地问道:“没有征召?” 楼令极其肯定地说道:“并没有。” 不会吧! 啊? 栾书堂堂一个中军将,会搞出这种莫须有的操作。 真要是那样的话,栾书也太阴险,并且将中军将的权威用得太掉价了。 楼令不好多问,只是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认定栾书的报复来得太快,警告的意味更浓一些。 关于春秋第一老银币栾书,可不是说说而已,这才哪到哪。 晋君獳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只不过,晋君獳的脸色不好看,跟楼令的关系并不大。 在晋君獳看来,缺乏底蕴的楼令绝对没有这个胆子进行欺骗,那么就是栾书在利用国君权威了。 任何的一国之君都不喜欢被利用,尤其是被糊弄,那样会让他们认为权威正在遭到挑战,有了第一次糊弄就会有第二次,乃至于无数次,距离被架空也就不远了。 “你留在都城。”晋君獳有一些事情需要楼令来协同完成,说道:“扩军的事情你有参与。既然中军将统兵出征,你便常住都城,尽快拿出成熟的方案。” 楼令只要参与的是军律制定,跟扩军方案的关系不大。 不过,晋君獳明显是想剥夺栾书的一些影响力,恰好楼令来到都城。 那么,楼令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也能用这种方式对栾书展开反击。 “国君下达的指示,我敢不听吗?届时,用这话来堵栾书,他疯了才撕破脸。”楼令真的认定不能对栾书事事退让,必须进行抗争与反击。 第299章 机会难得 参与制定扩军计划,参与者都能够得到极大的声望,并且会在网购成为一项很重的政治资本。 楼令负责制定军律,三四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地往外挤,还是挤出了可观的内容。 那些内容都要晋君獳的过目。 既然晋君獳让楼令参与到扩军的方案规划,代表楼令制定的军律很是令他感到满意。 “这将是第一套成熟的军律,晋人的子孙后代会感谢你的付出。”晋君獳说得很慎重。 之前有军律吗?当然是有的,只是跟成熟真的搭不上边。 同时,每一个执法者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准,等同于怎么执法完全看心情。 另外,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当前任何国家或家族,他们执法过于残酷,任何刑罚几乎都跟残害人的身体有关,不是剁手跺脚就是切手指脚趾,乃至于割耳朵、挖鼻子之类。 所以了,无论是在晋国还是哪个国家,经常能够看到一些缺少身体零件的人,甚至有专门生产假肢在卖的家族。 脸上有黥面的群体更是不少,尤其是一些经常会参与交战的弱国最多。 现如今,脸上有黥面,丢人归于丢人,但是并没有到了屈辱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毕竟,上阵之后,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被俘也不是由于个人怯弱。 要知道一点,当前时代有资格投降的仅限于贵族,像是“士”和“徒”可没有投降的资格。 所以了,好些脸上有黥面的人,不是他们想要投降,完全是头顶上的贵族顶不住压力,带着部队给投降了。 投降之后的贵族不会被黥面,反倒是下面的士兵会被黥面,这就很操蛋了,不是吗? 到目前为止,还不到投降一次就不能做人的地步,好些国家甚至会很照顾被俘人员的感受。 事实也是那样,被俘一次就无法做人,各国真的很难有充足的上阵兵力了。 晋君獳之所以说晋人的子孙后代要感谢楼令,主要是楼令去掉了很多的肉刑,换上了其余的惩罚方式。 其实,不能说肉刑不对,残忍则是真的很残忍。 刑罚重是对坏人的残忍没有错,不是也能吓阻人们去犯错吗? 因此,对坏人的仁慈,才是对好人的残忍。 楼令只是进行了更为细化的区分,再来就是用一些徭役取代了肉刑。 徭役的处罚方式,未必比肉刑要仁慈,只是一种是永久性失去某个零件,另一种劳其筋骨。 楼令已经跟晋君獳阐述过相关的理念,仅仅是可以使用罪犯来进行建设这一条,作为统治者的晋君獳就很喜欢。 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个历史事件了,既是刑徒的诞生。 在此前,虽然有罪犯这一类人,但是绝对不会长久关押。 对于罪犯,要么就是砍了,或是剁了点什么东西,再马上让其滚蛋,真不会长久关押起来。 在楼令提出使用徭役来处罚相关罪犯之后,相信不久之后的晋国就要开始出现被长期关押在某些地方干活的罪犯了。 楼令将那种行为归纳叫:劳动改造。 至于晋君獳或往后的晋国之君会不会发现刑徒很好用,成批成批地增加刑徒的数量,那只有天才晓得了。 历史上的秦国就发现刑徒很好用,再加上时代特殊背景的关系,全国的刑徒数量多达恐怖的上百万之多。当时诸夏大地的总人口也就一千八百多万,刑徒的数量却是多达百万。那可是一百万的成年男性,数字真的就是显得极其夸张了。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楼令时不时就进入宫城一趟,很经常会遭遇到赵旃这位新军将。 赵旃估计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对谁都会给一张笑脸,不存在什么摆谱。 “他不回去自己的封地待着,尽是在丢人现眼了。”郤至看着赵旃的背影,对楼令说了那么一句话。 从郤至的态度也能看出一点,主流阶层对赵旃的印象极差。 不过,那是赵旃自己做选择必须承受的代价了。 赵氏没有了。 多了一个邯郸氏。 邯郸氏不再是作为赵氏的小宗,他们享有一个独立家族该有的所有权利。 作为保留下来的代价,邯郸氏被世人视为了赵氏的背弃者与叛徒,无论哪一方都将邯郸氏嫌弃到了极致。 所以,别看赵旃是新军将,他压根得不到该有的尊重。 “你还真不怕栾书啊?”郤至说的是晋君獳让楼令参与到扩军编制的制定,楼令还真的就敢参与进去。 楼令装傻,说道:“君命下达,我能做,自然要做的。” 换作其他人,或许也就懒得再说什么。 郤至自认为跟楼令的交情非一般,说道:“栾书这个人很小气,要是让他记恨,会被接二连三的算计。” 只是这一句话,楼令却是看出了栾氏与郤氏之间出现了裂痕。 在郤克的时代,栾书就是郤克的跟班,用这样的方式获得郤克的鼎力支持才成为中军将。 轮到郤锜管理郤氏的时代,好些人早就看出栾书纯粹在利用郤氏,只是太多人没有立场去提醒。 在去年,郤锜想要再次讨伐鲁国,遭到了栾书的劝阻,两人因为这个而闹了不愉快。 因为郤锜不再借兵或资源给栾书的关系,栾氏实力不足的弱点也就显示了出来,包括无力去镇压抢夺自赵氏封地的动乱。 郤锜讨厌鲁国是认真的,隔三差五就想去揍鲁国一顿。 另一个被郤锜讨厌的国家就是齐国,之前郤锜也屡屡提议抓住机会削弱齐国,直至公子寿曼娶了齐国翁主才算是消停下来。 所以,郤锜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揍鲁国的爱好,关于这点栾书都不能满足,尤其是鲁国确实有些欠揍,怎么可能不让郤锜与栾书生了嫌隙呢。 说白了,郤氏一直在满足栾书的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哪怕郤锜看上去有些任性,作为一个强大家族的一家之主任性那么一丢丢,对外国战能够取得收获,理由也显得很是恰当,怎么就不能开启国战了嘛。 楼令察觉到郤氏与栾氏出了嫌隙,拒绝栾书一些不合理要求的底气肯定更足了。 在扩军事项方面?楼令知道参与进去存在风险,比如栾书认为是在抢夺功劳。 然而,楼令需要这些资历,明知道有隐患也该硬着头皮继续参与。 “这或许是我日后获得卿位的契机。我也能借这一次,更了解军事单位的编制,好来调整家族私军的各种事项……” 第300章 多少个午夜梦回? 在没有魂穿之前,楼令看过好多穿越小说。 在那些穿越的小说之中,主角必定会“发明”很多东西,玻璃是其中之一,再来就是肥皂、高度白酒之类。 以读者的角度,看主角进行各种“发明”好像都挺简单似得,并且主角什么都懂,还十分的精通。 作为同行而论,楼令发现自己有些给穿越者这一行当丢人,试过搞玻璃制品,一样是烧沙子,烧了一堆结晶化了的玩意,压根就不具备可塑性。 在烧玻璃这一行动中,楼令没有多么费心思去强作要求,试验各种窑炉的时候让人随便试试。 在肥皂上面,涉及卫生状况,楼令倒是进行了死磕般的攻关,耗费了半年多将肥皂研究了出来。 由于不作商业用途的关系,楼令自然也就没有搞多重香味的类型。 “现在的人,根本喝不惯白酒啊?”楼令用酒精兑水拿出去给人品尝过,没有发现谁爱喝高度白酒。 这就让楼令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得“早”了一些,春秋时代跟其他时代不一样,没有人爱喝白酒。 然而,那还真的是! 常见的穿越者,穿越到唐、宋、明的比较多。 在五胡乱华之后,不止诸夏文明遭受极大的重创,好多风俗以及饮食习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东汉之前,诸夏对酒的追求是各种米酒,果酒也能够接受,反正爱喝高度白酒的人一定不多。 知道什么原因吗?其实就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不需要依靠高度酒去抵御严寒。 五胡乱华之后,更北边的人入主中原,他们从极寒的区域来到更南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冬季,有高度白酒可以驱寒,肯定是要爱死了。 很恰好的事情是,隋唐时期中原进行了民族大融合,其中包括好几支鲜卑政权自主汉化成为诸夏文明的一份子。 诸夏出现白酒要到两宋时期了。 也就是没有穿越者干扰的时代,到了北宋才有人研究出蒸馏技术,并且应用在制造白酒方面。 到了有明一朝,中原这边才有商人大肆向草原方面出售白酒,屡屡被禁仍旧走私,走私物品包括食盐、铁器、谷物粮食等等。 草原人当然也吃谷类食物,他们甚至还会自己种,只是耕作方式比较随缘,撒下种子就不再去管,迁徙牧场期间经过又恰好是成熟季节就收割一波。 天大的事实,别以为游牧族裔放牧牛羊就顿顿吃肉,他们吃最多的是各种奶酪制品,再辅以谷类食物,吃肉的时候要到冬季多一些。 游牧族裔在冬季能多吃肉的原因太现实,不断有牛羊被冻死,总不能将肉放坏了,属于不吃是浪费,肯定要吃了。 至于中原与草原开始大肆交易茶叶,好些小说作者说是草原人主要买去去油腻?这是比较片面的解读,又以为只要是个草原人就顿顿吃肉了。 其实,跟游牧族裔经常迁徙关系最大,多喝茶确确实实能够减少水土不服带来的负面现象。 将茶叶好处应用到极致的却是西方的强盗文明,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劫掠世界,甚至都搞出一个日不落帝国。 为了能够喝到便宜的茶叶,盎格鲁撒克逊人处心积虑偷茶种,偷到阿三那边去种植,倒是让阿三取代诸夏成为世界第一茶叶出口大国了。 当然了,诸夏文明创造出成果却被窃取又被取代的事物很多。比如近现代时期还是世界第一生丝出口大国,到甲午海战之后也被脚盆鸡取代了。 创造出火药,诸夏用来制作烟花。 制作出指南针,等阿拉伯拿去又传到欧罗巴,阿拉伯人配合又是从诸夏文明获得的“牵星术”,两相结合先享受海贸的好处,后来欧罗巴人从阿拉伯人那里获得两样技术开始满世界抢劫了。 至于纸张和印刷术?没有人感谢诸夏文明的付出,与火药、指南针那般,他们使用的同时,会嘲讽:真蠢啊,好东西都不会用,活该被欺凌。 如果楼令现在专门扑在各种研究,他或许可以搞出很多的成果,纠症在于有极大可能性成为被嘲笑的对象。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守护不住成果,遭到掠夺也不会有人感恩感激。 由于某个群体掌权的关系,在诸夏文明搞发明创造非但无法得到正面待遇,那些在享受发明创造成果的米虫,他们还会各种谩骂与诋毁。 所以,有那个群体的存在,固然对华夏文明有贡献,制造出来的负面却是更多了。 好吧,直接点名,便是有明一代的儒教。 而儒教也是在有明一朝成型,在之前他们可无法一手遮天,等他们成型是在“明宣之治”之后,诸夏文明也是从这里开始止不住地滑坡,还是怎么都刹不住的那种。 同样是读书人,明朝之前的宋朝,宋朝读书人可没少发明家,乃至于因为极度需要税收的关系,两怂也不禁止官员做生意,更是非常鼓励进行海贸。 楼令现在连当代的事情都管不了,怎么可能去管将近两千年后的事? 至于扼杀儒学?讲实话就是办不到! 儒学并不是一两个人的儒学,它被周公旦整理出来,历经很久的传播,到了现如今已经是遍地开花的局面了。 而学问这种东西,只要是传播开来,要么是有人发扬光大,不然就是被刻意曲解再成为某人的工具,哪可能是一两代人所能把控的事情呢? 所以是,哪怕楼令将孔夫子的老爹提前消灭,没有了孔老二,还有李老二、张老二、等等之类的人出现。 与其是物理上的去尝试,楼令还不如尝试塑造一种风气。 当然了,一朝皇帝一朝臣,只要朝代循环没有终止,其实什么都不确定。 乃至于没有朝代循环,哪一个文明能够一直健康的茁壮成长了呢? “我到底是想做什么了来着?”楼令发现自己在宫城的一处阁楼发呆,竟然一发呆就一整天。 楼令低头看向了案几上的竹简,突然想起自己要做军队编制的规划! 扩军方案的各种事项,栾书已经完成了极大的一部分,剩下都是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了。 那些细节又包括战阵的组成,要是楼令没有一点真本事,可不是那么好参与进去。 “恰好我有这样的本事,嘿嘿!” 第301章 随风起飞 在实际指挥大军方面,楼令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比起一些家族传承丰富的家族,以及一些打小就接触军事的贵族子弟,无论经验或是容错率都要相差一些。 搞字面理论对楼令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接受过应用教育的人,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搞纸面理论,只要经过基本的考验,不止能够逻辑通顺地完成纸面理论,想要玩出各种花样都行。 “栾书从‘两’开始扩兵,一乘战车连带车组成员在内扩编到七十五人,一个满编军团就是三万七千五百人了。” “这样的一个满编军团,在编人员就是其他诸侯国三个‘军’的规模,差别是战车规模仍旧相同。” “晋国现在肯定没有那么多‘士’和‘徒’,估计连各种‘大夫’的数量都不足。” “如果这个扩军方案执行,对于各个缺乏机会的人,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拿老楼家来说,有“大夫”爵位的也就楼令一人。 因为楼令本身只是“下大夫”爵位的关系,他自然无法给其他人封爵,连封“家大夫”都没有办法。 毕竟,楼令只是“下大夫”而已,家族内部有其余人与之平爵,或是爵位超过一家之主,届时一定要面临权威上的冲突了。 楼令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旦晋君獳认可扩军方案,晋国势必是要历经惊涛骇浪,起码会在极短时间内有大批人获得爵位,也有一大群人将会得到升爵。 在之前,楼令还以为在晋君獳时代,自己的爵位无法动弹一下,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临了? “君上。”楼令耗费了七天的时间,将该整理的资料整理好,谒见了晋君獳。 “这是臣近期整理好的一部分。”楼令亲手将摆放竹简与文牍盘子放到案几上面,再拿出那些重要的部分,一一摊开了让晋君獳审阅。 晋君獳有在认真看,发现有看不懂的立刻就问。 “君上,我们擅长鱼鳞阵,每一处阵眼必定需要一名区域主将,再佐以相关的近卫配置……”楼令有自己的目的,肯定要更加耐心地来一一解释。 因为需要仔细解释的关系,楼令不免要使用更多的词汇。 可不要小看一个文明的词汇,历史越悠久的文明,诞生的词汇一定更多。 诸夏文明走到春秋阶段,其实正是进入到了多创造词汇的“年龄”阶段。 也就是说,春秋或者以前,诸夏的词汇并不那么多,用语言沟通都不一定能将某件事情描述得够明白。 晋君獳从楼令这里听到了很多没有听过的词汇,讶异地发现哪怕是第一次听,竟然能够无障碍地瞬间秒懂,注意力慢慢转移到楼令的遣词用句上面,关于扩军方案一时间不是那么关注了。 跑题了吗?其实也没有。 晋君獳有足够的权力来决定要不要使用那一套方案,哪怕明知道方案一非常不错,为了刁难都能够让臣子继续改。 楼令在发现晋君獳注意力不对劲之后,有意减少了新词汇的使用,慢慢将晋君獳的注意力重新拉到了正确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扩军势必要增加很多有爵位的人。”晋君獳之前就意识到这一点,在意的事情楼令为什么要提醒。 楼令说道:“军律是臣制定,臣还参与扩军方案修订,不知道能不能够请求君上给臣升爵?” 晋君獳被楼令当面讨要爵位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在表功吧?看着却是有点不像。 当前还没有军功才是功劳的观念,连什么算是功劳都没有明确的标准,更多是源于血统,再来就是能不能讨得君主欢心。 好半晌,晋君獳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以‘下大夫’爵位担任司马,是有些不合适。” 晋君獳并非不允许臣子提出请求,像楼令这种先任劳任怨,把该做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再来当面提出请求,恰恰就是他最不反感的一种方式。 当然,跟晋国会增加一大批有爵位的人,好些人也会升爵,关系更大一些。 对于晋君獳来说,多了那么多有爵位的人,一大批人面临升爵,真的不多楼令一个了。 相对来讲,楼令会是晋君獳在这一波赐爵与升爵人选中,印象最深刻的那个便是了。 楼令很配合地露出大喜的表情,甚至当场单膝跪地进行了致谢。 单膝跪地是军礼。 要是双膝跪地?楼令可就会心里排斥了。 “你这是让寡人今天就升你的爵啊?”晋君獳笑骂着,让旁边的宦官拿来帛书与印玺,还真当场就写起来相关的材料。 晋君獳一边写,一边说道:“这一次书卿统兵南下,主要攻打目标是沈国,想要借此吸引楚军来救。你去过南方,认为楚国会救沈国吗?” 去过南方,不代表就必须知道那个吧? 楼令大概知道晋君獳就是没话找话说,便答道:“沈国在楚国的东北方向,吴国的西北方向。旁边还有蔡国、陈国、胡国几个小国。臣听说蔡国已经屈服给了楚国近百年,庙堂几乎被楚人所把持。楚国想要把持陈国……” 一些靠谱或不靠谱的见闻被楼令讲出来,大体上会显得靠谱一些,尤其是各种当前的局势。 楼令一系列讲下来,偏向于楚国会出兵救援沈国,只是认为楚国去年跟吴国打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出兵救援沈国的力度不会太大。 “那这一次书卿可算是能够赢一次了。”晋君獳这是在嘲讽栾书吗? 只是……,栾书刚刚就任中军将之后不久,率军出征就连续落败,确确实实是该被嘲讽一下。 楼令只知道一点,体会到了什么叫时过境迁,晋君獳与栾书的蜜月期维持不到三年,随着旬氏、范氏靠拢向栾书,郤氏有意跟栾氏分道扬镳,中军将与一国之君果然慢慢走向了对立。 不过,这个才是正常情况。 大一统王朝时期,丞相除了帮助皇帝管理国家之外,他还要肩负贵族与百官的希望,跟皇帝形成某种程度上的对峙。 虽然目前是春秋时代,每一个国家的百官之首,他们其实一样不能只光做君主的应声虫。 晋君獳故意拖了比较久才写完楼令的升爵文书,写好了也只是给楼令看了看,没有递到楼令手上。 这是正确的步骤,升爵哪能是悄悄摸摸,一定要进行公示的。 有那么那一份盖印的文书,反正楼令是升爵升定了,看就看晋君獳找什么时间正式宣布而已。 第302章 春秋时代的天命之子 楼令提交了扩军方案之后,好些天没有再进宫城。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保密措施,扩军方案很快传得到处都是了。 晋人当然对扩军充满了各种期待,尤其是本来非“徒”的阶层,早就是“士”的阶层更为激动,只有“中大夫”这个阶层有些迷惘。 在当年的秋季中旬,栾书率得胜之师归来。 他们这一次南下征讨沈国,只能说战事过程虽然有所曲折,大体上还是完成了目标。 只不过,极可能是栾书过于谨慎的关系,晋军在战场上取得的战果其实挺一般,后面使用邦交则是大大挣了分数。 “臣扫灭沈国,楚国不能救,必然使其附羽心寒。” “班师途中,宋国、郑国、卫国多次来人求见,表达对君上的恭顺。” “在沈国征战,吴国公子诸樊亲来,请求君上再次派去使节。” 归来的栾书肯定要谒见晋君獳阐述自己功劳,有些三言两语带过,比如怎么用兵方面;有得则是着重描述,例如自己在邦交上多么努力。 很多人心里不免要鄙视。 晋国这一次可是南下了三个军团,总兵力达到三万七千五百。 沈国就是一个袖珍型的诸侯国,全国的总人口都没有两万,能集结一千正规军抵抗都算多了。 在去年,楚国刚刚与吴国打了个两败俱伤,出兵救援沈国的楚军其实也就一万左右,打不过三个满编晋军比较正常。 栾书取得那样的胜利没有夸耀,看上去似乎有些满足,众人所鄙视的就是鄙视那种轻易的满足。 那才哪到哪? 欺负弱小而已。 随行出征归来的几位卿大夫,他们全程没有什么话,一看就是意兴阑珊。 只不过,众人还是要承认一点,尽管沈国很小,晋军能够把楚国家门口的沈国灭一遍,确确实实是能够打压楚国的嚣张气焰。 之所以说是灭一遍,根由在于晋军一撤,楚国会帮沈人再次复国。 至于沈国的国君以及公卿被俘虏到晋国?楚国也不是第一次随便扶持某人当傀儡国的一国之君,连带大臣都能随意安插,沈国谁当国君,或是谁担任什么职位,其实对楚国没有什么差别。 晋君獳还是比较在意在楚国的家门口灭了他们的附庸一次,面对吴国主动提出再次派去使节团,讲实话不但缺乏兴趣且心中怒气不小。 以为晋国使节团在吴国收到冷遇,最为丢脸的是使节团的众人吗?并不是的。 郤至、楼令等人代表晋国前去吴国出使,发生任何事情都跟晋国的颜面有关。 要说丢人的话,最为丢人的该是晋君獳才对。 毕竟,晋君獳才是晋国的一国之君。 所以了,晋君獳干脆当作没有听说吴国请求再次派去使节团的事情,转而将话题引导到了扩军上面。 尽管扩军已经成为必然的事情,怎么来划分群体,所有家族又该是怎么应对,属于细节的部分还没有开大会讨论过。 “那些都是你的杰作?”旬庚事先真的不知道楼令还有这种才能。 楼令迟疑说道:“大体框架是中军将拟定。” 旬庚知道大体框架是栾书所拟定,更知道完善细节才是最难,惊讶也在于惊讶楼令能够做好细节。 “你记得,牢记刚才的态度。”旬庚进行了提醒。 楼令不由心想:“原来都知道栾书小心眼啊?” 哪个老银币不是小心眼?只不过能当老银币的人,他们不会有仇马上就报,一定会慢慢等待机会,抓住机会就将给出致命一击。 “我已经得罪他了。”楼令说道。 旬庚摇头,道:“这一次出征得胜。”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南征获胜,栾书对楼令拒绝出征,心里不会有太大的芥蒂? 然而,楼令认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好些话需要找机会私下跟旬庚、智罃沟通一下。 在楼令与旬庚低声交谈期间,有那么几个人一直频频注视,其中包括韩厥这位下军将。 之前,韩厥显得非常忙碌,不是在这里剿匪,便是去那里巡视。 这是因为韩厥兼任了司寇一职,再来就是他对赵人太过于上心了。 一直在进行关注的楼令早就察觉到一点,韩氏收拢了近万从各处逃离的赵人,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叫“令狐”的地方。 那个“令狐”的地方却是魏氏的封地。 那么,是不是能够猜测韩厥已经成功拉拢了魏氏,使得魏氏将在赵武复立赵氏中出力? 更奇怪的一点,旬氏对韩厥的很多行动大开方便之门,其中包括赠送了不少粮食。 应该全力去阻止的郤氏和栾氏,他们对韩厥的行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乃至于没有跟插足的旬氏、魏氏有什么正面沟通。 种种迹象让楼令看了很是心生嫉妒。 赵氏的名声明明不怎么样,覆灭也是属于咎由自取,结果赵武像是得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般,谁都想拉他一把。 楼令有相关的猜测,卿大夫是想跟晋君獳抢夺对赵氏的控制权,而韩厥正在利用卿大夫想跟晋君獳争夺的心思。 “你知道智氏要嫁女给赵武吧?”魏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楼令边上。 楼令转头看向魏颗,情不自禁露出愕然的神情。 这件事情,楼令还真就不知道! 而这种事情楼令从魏颗这里才获知,本身就很不对劲。 “魏氏跟旬氏走得这样近了?”楼令知道魏氏抱旬氏大腿有一段时间,自己跟魏锜的恩怨也是旬氏处理,后面让魏锜认错道歉。 如果要算,魏氏现在算是旬氏的附庸,只是这种附庸关系有点特别。 魏氏只是在大方向上听从旬氏的指示,他们保有自己的独立治家权利。 现在嘛…… 楼令不去思考魏颗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有什么目的,很直接地站起来走向智罃,问道:“你刚生下一名闺女,周岁都没有过,跟赵武定亲了?” 智罃早发现楼令靠近,没想到说得是这个,下意识又看向正在从楼令位置走开的魏颗,皱眉说道:“他恰好听到,不该由他去告诉你。” 是吧? 魏颗那么做,举止令人看不懂。 楼氏和旬氏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有裂痕,导致魏颗会显得很多嘴,再惹得智罃非常不开心。 “我不明白。”楼令干脆就坐在智罃边上,低声说道:“韩氏付出什么代价,能够让旬氏参与到为赵武保驾护航?” 更大的不明白就是之前所提到过,哪怕卿大夫因为想跟晋君獳对抗而争夺赵武的控制权,赵氏的封地已经遭到瓜分,一旦赵武复立赵氏,他们逼迫几个家族拿出到手的土地和人口,对各个家族有什么好处。 智罃必须考虑楼令的感受,有些不能够说的话,变得必须讲给楼令听,附耳过去说道:“栾氏、郤氏图谋转为卿族,韩氏只能追随。” 什么玩意? 此前,晋国可没有“卿族”这个词。 至于“卿族”是什么意思很容易理解,无非就是“卿位家族”而已。 那么就是,郤氏、栾氏和韩氏都不想当纯粹的公族,他们要自主跟公族进行切割了。 讲实话,尽管事先已经有些猜测,等真正知道栾氏、郤氏、韩氏实施行动,还是让楼令的脑袋瓜子有点“嗡嗡”作响。 智罃以为楼令看不明白,再次附耳说道:“先氏灭得不冤。” 也就是说,作为公族的先氏固然有取死之道,没有看到晋君獳因为先氏是公族而有所留情,甚至都赶尽杀绝了。 晋君獳为了图谋赵氏,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进行部署,乃至于都嫁了自己的同胞妹妹。 君主算计臣下已经很过份,嫁出妹妹再灭掉妹夫的家族,还想控制外甥再算计其余家族,看上去玩得相当复杂,等有人反应过来,不免发现是奔着所有家族去的! 楼令无声对智罃拱了拱手,要退开却又硬生生止住身躯,说道:“之前有一个叫公孙杵臼的人不通报在‘平陵’活动了三个月之久。我原以为是下军将示意他向我求援,对方没有请求谒见,离开‘平陵’去了秦国。” 智罃知道公孙杵臼是谁,说道:“他去秦国?” 是的,楼令派人关注公孙杵臼,确实发现是去了秦国。 “似乎……,也算正常。”智罃又是沉吟了一下下,才往下说道:“晋国赵与秦国赵承认互为一赵,赵武想要复立赵氏,势必要寻求秦国赵的帮助。这样才是宗亲,也有利于赵武长大后步入中枢。” 楼令心里又开始泛酸了。 看看吧,赵武好命到这等份上。 将邯郸赵踢到一边不算,赵氏的直系族人死得只剩下赵武一人。 生长于“下宫”的赵武明显得到了晋君獳的教导。 没有长大的赵武已经有了来自母亲孟姬备下的几块封地作为复起资本,尤其晋君獳已经谋划让祁氏将“赵”地终有一天还给赵武所有。 韩厥一直在为赵武奔波,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像是单纯要报恩,搞得赵武就像是韩厥的亲儿子,甚至比亲儿子还亲。 这就造成一种现象,赵武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早有人将他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包括一个家族实力不差的妻子。 也就楼令不知道一点,从赵武复立赵氏,到娶妻生子,以及获得卿位,事事被安排妥当,轮到几乎所有人倒霉,赵武还遇到了姬周得到异常的信任与宠爱。 用上帝视角来看,赵武的人生压根就是开挂在玩,一生有人掰开嘴巴在喂东西,过上了躺着就能躺赢的人生。 那并不是在开玩笑! 其中包括栾书改革军制,才有赵武能够背靠强大的晋国各种在国际舞台纵横,打出了第二次“弭兵会盟”的格局。 所以说,别看有的人很惨,他们出生含着金钥匙,全家遭殃都影响不到,后面还能躺着赢了人生,再给子孙后代留下偌大基业。 这样的人,他一生的际遇比写小说还夸张以及不合理无数倍! 最要命的是,类似于赵武这种人,仅是诸夏历史就不少见。 “司马!” 楼令刚坐下又得站起来。 在刚才,栾书凑到晋君獳边上聊了很久。 目前并没有限制朝会期间不得走动与交流,才有其余人各种来回走动。 很显然,栾书已经跟晋君獳私下交流完毕,轮到问楼令一些细节了。 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动作,等着看栾书来怎么提问。 好些知道栾书小心眼的人,他们甚至在猜测栾书会为难楼令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他们猜错了。 栾书非但没有刁难,相反对楼令的细节补充万般赞赏,尤其是对楼令提出“预备役”这个设想惊为天人。 晋国有多少人口,没有人知道精确数字。 各个家族倒是很愿意有族人升爵,但是他们肯定不乐意大批无爵的人获爵,更不想多出一大批的“徒”或“士”来切割自己的封地。 说到底,谁获得了名爵,国君出土地会让各个家族分出一大批人,短时间内这些人会听从家族号令,隔上几代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如果是各个家族出土地,他们确实又不乐意了。 楼令考虑到了很多种的情况,包括一时间多出大量“徒”不现实,哪怕是给予“徒”的身份也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成为战兵,建议新设了“预备役”这个阶层。 如果用春秋晋国的命名,楼令提议新设“预备役”得到通过,晋国将会产生“羡”这个阶级。 这样一来,晋国也就有了亦兵亦农的新阶层了。 在原有历史上,增设“预备役”本是栾书在第一次改革之后的数年,认识到晋国无法支撑扩军之后的编制框架,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想出来的应对方案。 晋国君臣并不傻,他们只是对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缺乏经验,看到楼令建议的“预备役”方案,哪能不知道不止符合实情,也堵上了这一次改革最大的漏洞了呢? 所以,栾书尽管心里非常不舒服,他不能找楼令的麻烦,乃至于要对楼令堵上最大漏洞找机会进行报答。 这……,其实也是楼令不怕栾书往死里报复自己的依仗。 第303章 阿猫阿狗 在凭本事方面,楼令虽然不认为自己可以胜过任何人,自认输也不会输得太惨。 而在人脉方面?哪怕楼令再自大,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十数年的经营,能够比得上那些相交了数代人的家族。 “现阶段,其实我与谁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最大,并没有历经过什么考验,不存在真正的生死守护。”楼令清楚且明白其中包括旬氏与范氏这两家姻亲。 韩氏与赵氏就不一样了。 不管曾经的赵盾是出于什么想法,他对韩厥进行了庇护。 后面,赵朔跟韩厥相处得很好,几次相助势微的韩氏站稳脚跟,才有了韩厥后面能够厚积薄发。 等于说,韩氏与赵氏的交情不是短时间内形成,之前是韩氏得到赵氏的帮助,轮到韩厥去偿还那些恩情了。 韩厥偿还赵氏的恩情符合当代主流思想,没有人会特别赞赏,同样也不觉得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仅仅认为就应该那么做。 恰恰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没有特别需要阻止的理由,自然也不会有人给韩厥多设障碍,别说晋君獳本身就要扶持赵武复立赵氏这一点了。 栾氏和郤氏不去阻止,某种程度上是因为赵朔留下的遗泽。 赵朔并非一开始就身体不行,接任赵氏之主位置后,还是很好的主政了几年,以亲善的态度对待愿意与之交好的家族,其中自然包括栾氏与郤氏。 所以,赵同和赵括带着赵氏走向覆灭,不等于栾氏、郤氏等家族不给已故的赵朔留份情面。 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因素,不知情人的人会认为赵武想复立赵氏千难万难,等待赵武真的想要复立赵氏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惊讶得掉了下巴。 楼令目前仅是洞悉到多方有意让赵氏得以复立,根由方面也猜到了一些,哪里知道赵武是春秋晚期的“天命之子”呢? “那便这般吧。”晋君獳说得是军律颁布,同时正式改革编制。 在“预备役”这一条方案上,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楼令将所能设想做到了极致,恰恰是因为找不到漏洞,反而都有意思想要暂时压下。 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太简单,谁都想建言几句,再从中分润一下功劳。 毕竟,那不止事关争霸,还关乎到“百年大计”的级别。谁能够在其中留下名字,不止自己会受益,子孙后代也必将福运绵长。 楼令并不感到着急,同时不会因为都想分润而心生不忿。 功劳不大的话,吃下不会被撑死。 一旦功劳实在太大,哪怕没有其余人什么事情,适当地分润出去一些,结善缘或是减免被嫉妒,其实都挺好的。 毕竟,喜欢吃独食的人,历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大的议题做出了决议,接下来没有太大的事情。 待在“新田”忙了那么久的楼令,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不对! 晋君獳已经书写好了升爵文书,只差当众升爵。 “其他人是因缘际会,我却是因为功劳。忙死忙活就得到这,多少有些讽刺了。”楼令要说心里没芥蒂,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尽管楼令已经被证实是杞国公族后裔,补上了最缺的“资历”之一,问题在于又不是晋国公族成员,怎么可能在晋国获得太多优待嘛。 那个短板被补齐,其实就是获得了踏上更高位的通行证,也就等于一时半会似乎看不到好处,等到了某天却会显示出极其关键的作用。 在任何国家,乃至于任何文明,真正做事的人无法得到酬赏,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无法得到酬赏,乃至于被灭掉再被人占其功劳,更是屡见不鲜。 楼令应该庆幸的事情是,他的功劳至少被肯定了。 在新一次的朝议之上,按照惯例讲了一些需要讨论的事情,随后晋君獳让宦官宣读了几份升爵文书,其中就包括楼令升爵为“中大夫”。 “军律与扩编的功劳,换成爵位了?”祁奚不久前回到都城。 因为祁奚是中军尉,楼令是司马,两人位阶方面属于顺延,座位自然是相连在一块。 楼令一脸诧异地说道:“天下间,什么时候以功劳而获爵呢?” 这不是讽刺,纯粹就是讲出实情。 目前是“世禄世卿”的时代,有再大的功劳都比不上有好的血统。 祁奚却是愣住了一下,说道:“你……,自然是因为功劳而升爵。” 对,没有错。 首先,楼令是一国公族后裔,出身不能算低,到了能提“血统”的阶级,属于既得利益集团一员了。 再来,因为有“血统”这个前提,有资格去立下功劳,再获得相应的酬谢。 等于说,有“血统”才有资格立功,进而有可能因为立功再获得地位的提升;没有“血统”为前提,便是立下什么汗马功劳也是屁用没有。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楼令其实很反感“血统论”这种玩意。 到了现代的诸夏大地,讲“血统”基本是马、狗、猫之类,也就是牲畜或宠物才论血统。 所以,诸夏大地这边的人,听到其他文明还在论血统高低,心里的评价就是:那些阿猫阿狗在比拼谁身上的皮毛比较柔顺吧? 科学也证实了一点,近亲产物多为畸形,讲血统的文明又很爱搞近亲结合,等于明知道有坑还一直往里跳,跳得那个叫兴高采烈,为了虚荣形式而坑自己,怎么不能算是精神疾病? 诸夏文明当然也有论血统高低的时候。 然而,从周王朝开始却窥视到了近亲结合的坏处,明确禁止同姓相婚。 到后面一些王朝,大多禁止五服之内的结合。 有些上下愚昧的王朝,变成了喜欢搞“亲上加亲”那一套,类似风俗从李唐开始,最为盛行的却是两宋、明、清以及近代的民国。越后面情况越严重,不得不说是一种文明倒退。 楼令原以为成为“中大夫”会让自己很激动,没有想到等成为“中大夫”之后,非但没有什么喜悦,甚至是在情绪上有些发愁。 “接下来就是大肆提拔亲族的时候,不止我家,所有家族都是这样。” 楼令发愁的地方在于,本家极度需要管理人员,家族内部搞“分封”势必要对整体发展造成影响了。 第304章 太原?晋阳? 楼令手头有一个数据。 这十多年来,正式参与到管理阶层的楼氏成员,数量已经达到三十七人。 那三十七人之中,平均年龄约在二十岁,他们没有例外也是楼令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 要是论功绩?只要是参与到家族的建设之中,楼氏整体持上升趋势,没有功劳也变得有苦劳,论功行赏是怎么都不能遗漏一人,差别在于少酬谢一些罢了。 在酬赏方面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个前提,既是分出远近亲疏。 说得更直接一些,哪怕楼令要进行分封,反正跟非亲族没有多大关系,非亲族所能够获得的最高待遇也就是成为“士”的阶层了。 至于让楼令挑出一块土地,再特别去寻求国君赐爵的人选?他们一定是楼令的至亲。 在当前,老楼家没有楼令必须出大力气扶持的人。 他魂穿成为楼令,仅有一名同胞姐姐娃姒,并未有兄弟。 那么,堂的那些兄弟姐妹,起码隔了一代人,说难听点已经不值得楼令去太过特别对待了。 需要让楼令下死力气的群体目前只有一个,便是他的那些子嗣,只是一众子嗣还小,暂时轮到不到去操那个心。 在某天,楼令向晋君獳请辞。 得到允许之后,楼令带人出城。 “来都城的人真多啊……”楼令坐在车架之上,看着被堵住的城门。 现在已经有分左右,并非影视作品中那样,只是打开中间的城门。 相反,中间的城门平时根本不打开,左右两侧的偏门才是时常开启的状态。 左进右出是当前的规矩。 当然了,不是每一座城池的城门都是这般的布置,更多是只有一座城门。只有一座城门的话,拒马或鹿角在平时的用途也就显现,一样会划出一个左右道来。 楼令在春秋时期看到有分“左进右出”这种规矩,讲实话一开始是被惊到了的。 毕竟,现代多数导演、编剧的不靠谱早就人尽皆知,真不能奢望他们追求什么史实,只要不是什么类型的作品都以谈恋爱为核心内容都该谢天谢地了。 因此,想用看连续剧或电影的方式去了解历史,还是淡了这般的心思,压根就没有几部是靠谱的。 楼令没有魂穿之前听过一众言论。 各种电视台有权利决定买不买剧的都是缺爱大妈。而这些大妈有权了,想要弥补少女遗憾,造成各种“制造商”只能迎合她们的口味,才让无论什么作品都以谈恋爱为内容核心。 说白了就是,决定播什么作品的人从来不是观众,是那群掌握购片权的人,观众只有选择不看的权利。 “来奔走求门路,想要搭上这一班车。”楼令觉得那些人大多会是无用功。 尽管这一次的油水很多,大家族却不会轻易漏出一丝半毫,他们只想着吃干抹净。 在那一种情况下,楼令抢夺到了对外开拓权,算是有所获得吧。 国中其余地方? 晋君獳从手指上漏出了一些,看样子是想要扶持一批小家族。 郤氏、旬氏、范氏、韩氏……等等家族,他们的一家之主已经各自回去封地,忙碌于挑选族中的才俊,知道该抓紧时间培养更多的骨干。 在十二天之后,楼令回到了“平陵”城内。 那之前,楼氏的族众已经得到通知,他们早早聚拢到了“平陵”城中,等候楼令的归来。 “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楼令回城梳洗完毕,换上正装也不耽搁,召集众人进行发问。 没有人吭声。 不过,他们还真事先得知晋国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楼令环顾一圈,说道:“我将你们召集过来,并非要过问你们的意见,有一些事情需要进行通知。” 还是没有人说话。 老楼家肯定有人想要获得爵位,只是他们非常清楚没有楼令,便没有现在的楼氏。 所以,无论楼氏变得多好,他们只有被楼令赏赐的份,万般不能以争或抢的方式去试图获取。 “十年之内,我不会向君上举荐你们任何人获得大夫爵。” “不是我不能,是你们暂时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你们现在无论什么都是取自家族,便是有所野望施展,缺乏自己的实力。” 楼令那三句话不是在进行敲打,纯粹就是说一件事实。 老楼家能够壮大且发展起来的前提是因为有楼令,没有楼令的话,他们还在那个叫‘楼’的小村庄吃苦耐劳,某天再在秦军或哪支军队入侵中覆灭。 那不是假设! 那是历史上“蒲”地多座城池与村庄的下场,皆是在秦国屡屡不宣而战的偷袭中燃烧战火,以老楼家所处的位置,再加上压根不存在实力,怎么可能不在秦军的偷袭中遭到覆灭。 有人对楼令说得那些话感到不服气吗? 或许是有的。 只是,没有人敢将不服气表现出来,别提是说出来了。 楼令先用事实来打压他们,随后却是开始分布任务。 想要回归晋国的狐氏在继续被钓着,天晓得他们会被钓多久。 楼氏目前有三块封地,以地理方位在汾水西岸连成了一线,奈何不是周围全归了楼氏,只是有城池的百里方圆属于楼氏。 楼令知道现在无法去多做什么,只能等着机会进行蚕食。 所以,他们必须往北继续扩张……,也不叫扩张,或许叫开拓更为合适。 很恰好的事情是那边除了狐氏,没有成规模的部族或是部落,同样没有晋国的家族对那边进行主权宣称。 楼令用制定军律与扩编的功劳,向晋君獳换取了对那边的开拓权,范围涉及到了后世的整个太原盆地。 那个请求已经得到了晋君獳的允许。 那么,楼令知道那边未来会属于赵氏吗?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楼令会关注到那边,其实是想李唐从晋阳起家,派人去实地探勘得知是一个盆地。 在目前的话,那边除了交通不便利之外,以及尚未经过开发,几乎不存在什么毛病。 楼令看来,无论“吕”、“瓜衍”、“平陵”都不适合作为楼氏的“都”而存在。 “很明显,晋国的内斗不算完,等君臣斗完,该轮到卿大夫们去斗,无休止一直斗下去。我还是早早选个边角料的位置蹲着发育,可别挨他们太近了!” 第305章 未雨绸缪 楼令当然知道地盘不是越大越好,讲究的是拿到手,还要能够利用得起来。 只不过,地盘也分区域,有些地方看似很好,那却是平时的状态之下,一旦出现动荡就将立马燃烧战火,或是变得处在危若累卵境地。 自从楼令获得了“平陵”地,后面再得到“吕”地与“瓜衍”地,一直坚定地大力开发“平陵”一地,对于“吕”地和“瓜衍”地的开发不能说没有,只是“吕”地和“瓜衍”地的建设力度真的也就那样。 这是楼令很清楚楼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压根没有余力同时开发三块封地。 现在,楼氏在“平陵”周边开垦出了二十八万多亩的耕地,其中三分之一的耕地集中在有大湖泊的区域。 二十八万亩耕地多么?讲实话是一点都不多,不过那是楼氏耗费了五年多时间取得的成绩。 现如今的楼氏,拥有的耕地数量约是三十七万亩左右?大概数据的偏差不会太大。 拥有三十七万亩耕地的楼氏,总人口已经达到四万七八千的样子,讲实话就是产出方面还显得略略有拮据,仍然需要对外采购粮食。 比较尴尬的事情是,由于楼令过于在意土地开垦,忽略了其它的东西,导致其它生活物资的生产被耽误,许多物资是需要向其它家族采购来应急的。 其实,新兴家族就是那样,顾得上这样,肯定也就顾不上那种,及时调整什么的更是不存在,只能是慢慢来补齐了。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以点盖面来发展太原。” “先在那边建设一个个村庄,它们将围绕着这一块土地。” “我点到的这个为止,它在三年或五年之后将会筑城,成为我们的‘都’所在。” 楼令所点的位置并非赵氏所选定的“晋阳”位置。 赵氏选定“晋阳”是在极其靠近汾水的西岸,有点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的意思。 以赵氏的那种选择,他们注重的是考虑遭到攻打之后怎么来防御,不需要思考怎么来进行产出。 那是当时的赵氏有着众多封地,家族有着悠久的积累,平时各地也有在产出,自然是只需要考虑“晋阳”的防御就够了。 楼令有危机感,可是他的危机感跟赵氏并不一样。 目前的楼氏不是什么大家族,不得不面对的死敌什么的更是没有,应该要有忧患意识,只是不能把自己吓得够呛。 所以了,楼令选择的筑城地点虽然也是在汾水西岸,位置却是更加靠近涂水,当地位处汾水与涂水的交汇处,西面和北面有群山,南面却是一片开阔地。 如果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轨迹,其实那个地方的西南位置会被筑一座叫“梗阳”的城池。 不过嘛?楼令要在那里筑城,并且已经取名叫“太原”了。 楼令也就不知道一点,没有他的话,约在三四十年之后,晋国会在楼氏选址的附近筑城,正式名称叫“梗阳”,当地人就称呼为太原。 而后世的太原在更北边。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莫过如此了。 楼令交代携带任务前往北方开拓的那一批人,建设村庄的同时,每年春播、夏收、夏补、秋收之余,动员携带筑城材料前往囤积。 所以,楼令的筑城不是一声号令开始大干特干,要耗费三年到五年收集材料,有这么一个准备的过程。 在那些人带人向北开拓期间,其实也是楼令给予他们积累个人实力的一个过程。 毕竟,家族会调动人手一起北上,期间围剿或是抓住各种人员,立功必然获得赏赐,不就是一个积累实力的过程吗? 那样一来,无法立下太大的功劳,他们在三五年之后,要么是成为某个村子的主官,不然就是管理一个村子以上。 有这么一条道路的存在,他们已经胜过了九成九的群体,原因是其余人连获得这种渠道的途径都没有。 楼令一直忙碌了近一个月,亲手为每一个要率队北上的族人安排护卫以及物资,少不得又殷切交代各种事宜。 这种行为其实挺正常,尤其是在上升期的家族。 等某天楼氏足够强大,族人众多,事务更多,楼令哪有精力再管这种“小事”呢? 北上的队伍一共十七支,人数多的两百二十余人,少的人数也有五十余人,楼氏担负任务北上的总人数达到两千四百二十七人。 “你觉得他们能够将事情办成吗?”阿娇讲实话是不太看好的。 北面很大,大到了无边无际的程度。 同时,北面的情况很复杂,狐氏不敢为难楼氏,问题在于有着非常多的各种狄、戎、胡,还有赵氏的逃人,原先跑过去栖息的野人,等等群体。 楼令却是看上去充满了期待,说道:“他们想要获得爵位,有足够的动力和意志去奋斗。” 野心就是最大的催化剂,会让人充满了做事的动力。 楼令都已经将价码明明白白开出来,给了实现野心的目标,他们再不加把劲的话,对得起爆发出来的野心吗? “你挑选的都是年轻人。”阿娇进行了暗示。 楼令也就看向了在一旁跟兄弟姐妹玩耍的楼小白,笑呵呵地说道:“还早,还早呢。” 阿娇在暗示什么?其实就是认为应该提早给楼小白规划一批班底,有栽培的人选,最好是用起来可以用上两代人的那些群体。 然而,楼令讲得很实在,确确实实就是还早。 楼氏目前的管理层本就显得偏年轻,以二十来岁的群体担当主力,仅有极少数三十多岁的人。 这个是楼氏自有特殊情况,早前家境过于普通,哪怕是有一些长辈,那些长辈却不具备才能,等楼令开始在家族内部展开教育,一同学习的一批人,他们的岁数跟楼令其实是差距不大的。 “家里那么多人,怕小白没有人可以用?”楼令差点没对阿娇翻白眼了。 只要教育事业不停,楼氏的人才只会是越来越多,楼令这一代人有自己的圈子,轮到下一代该是楼小白自己去团结同年龄阶层的人才对。 楼令喜欢阿娇,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无论楼氏怎么展开教育,从理念到教材没有流到旬氏。 也就是说,阿娇恪守了主母的本份,将事情分得比较清楚。 第306章 机会来了? 在冬季来临之前,楼令接到了来自“新田”的通知,指示开春之后必须赶到“新田”参与朝议。 来人却是没有告知将商议什么话题。 “又能是什么,秦国与白翟结盟,君上与诸位卿大夫再不做出一些反应,该让众诸侯轻视了。” “我猜得不错,国君应该已经向列国派出使节,要求他们明年展开会盟。” “在扩军方案通过的第二年,晋国确确实实也需要来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先行预演一番,好过在正式与楚国交锋的时候各种麻烦不断。” 小半年的时间里面,楼令除了忙碌安排北上的群体,其实也在根据名单赐封“士”、“徒”的身份。 那一段时间,楼令每天都在接见人,再举行赐封仪式。 仪式没有太复杂的地方,无非就是割肉、划地、赐予,得到赏赐的人重新发誓效忠楼氏。 类似的仪式,相信各个家族近期都没有少举行? 毕竟,由于国策变动造成的潮流,晋国会涌现出一大批新的利益群体,重新确认统属也就变得非常有必要。 一年过去,楼氏的总人口变化不大,楼令手头的阶级数据得到了更新。 楼氏拥有大夫爵的人仍旧仅有楼令一人,到了“士”这个阶级却是达到了八十八人,到了“徒”又增加到了三千八百五十人。 好像很多的样子?其实很少! 在晋国的军制进行改革之后,楼氏那些“士”和“徒”连三个“旅”的编制都凑不齐。 当然了,楼令疯了才一次性将家族的“士”和“徒”进行全数的征召,连一次征召两个加强“旅”都不可能! 什么加强旅?晋军不是扩编了么,一个“旅”的战车数量不变,在编的兵力变成一千五百战兵了。 晋君獳只光召唤楼令,不止没有提到为什么召唤,连带让携带部队都没有通知。 等待楼令从其他家族那边打听,讶异地得知西部和北部的家族同样没有收到动员指令,只有南部和东部的家族顺带获得动员指令。 后面更多的消息传来,如楼令事先猜测的那般,晋君獳果然派出使节对诸侯进行召唤,齐国、宋国、鲁国、卫国、郑国、曹国、莒国和吴国已经先后响应。 一直等楼令出现在“新田”城内,关于晋国牵头要在“蒲”举行会盟的信息才最终确认下来。 彼时,也就是春播之后,晋国南部和东部的那些家族,只要有得到征召令,各个一家之主率军离开封地,一支支队伍从各处集结来到“新田”的郊外。 来到“新田”谒见晋君獳的楼令得到一个任务,负责根据名单核实各个家族带来多少兵力,他们的兵力构成以及素质又是怎么样。 作为司马的楼令还管那个?以职权论,真的就是涉及到了这个,不过一般是由“侯奄”在负责的。 楼令所知道的是,暂时没有任命各支军团的“侯奄”人选,才轮到自己这个司马去干那些活。 “中大夫,需要实到一百乘战车、七千五百人。”楼令看着董昭,皱着眉头说道:“你只带来了三十六乘战车,实到人员两千四。差距不是一般的很大啊!” 董昭也在皱眉,甚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刚刚成为中大夫不足一年,名下封地没有得到增加,怎么可能马上符合要求呢?” 两人之前当然是认识的。 楼令甚至知道董昭是晋君獳比较看重的公族封君之一。 “昭大夫,你是君上近臣。”楼令也就提醒这个。 董昭点头,重复道:“我是君上的近臣。” 楼令的意思是,恰恰因为董昭是晋君獳的近臣,才更不应该连样子都不装,乃至于找那么烂的理由。 董氏不是小家族,一直都不是。 很久之前的董氏就有三块封地,治下的口众起码六七万。 他们难道没有像其余家族那般,提拔一批人成为“士”或“徒”吗? 哪怕董氏没有那般做,以往的底蕴还在,董昭不该连两个“旅”的兵力都凑不齐。 楼令并不止在董氏这里遭遇到这种情况,好些公族封君都是相同的情况。 所以是个什么状况? 改革分明对晋国有利,最该进行配合的公族封君,他们一个个变着花样整花活。 也许……,正因为他们是公族封君,仗着这一层身份才有那个胆子整花活? 像是其余的贵族,他们尽管存在多种偷奸耍滑,起码也只敢在战车的数量上出现空额,人手则是带了个十足十。 等待楼令整理完资料,将资料送到晋君獳手上。 能够看出晋君獳被气得委实不轻,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来发火的抑郁模样。 “怎么给你安排了这样了的活?”智罃带着两个满编‘师’来到都城,看到进行核实的人是楼令,能够看出充满了意外。 楼令说道:“君上没有任命‘侯奄’,只能是我了。” “这样很得罪人。”智罃说道。 可不是嘛。 晋君獳将一个个封君叫去训斥,那些封君不敢记恨国君,只能是将怒气转移到负责登记又上报的楼令头上。 暂时还没有人光明正大找楼令的麻烦,碰上了却是各种眼神与表情,大意上就是给记恨上了。 遭遇到这种情况的楼令非但不慌,相反觉得很是好笑。 乃至于,楼令都盼着有哪个不开眼的公族封君能够针对自己,给自己抓住机会来一波杀鸡儆猴。 对于杀鸡儆猴,楼令是认真的! 楼令一直想找个差不多的对手,只是没有傻到去主动招惹谁,等来等去没有碰上开刀的对象。 执行公务被记恨,尤其是晋君獳对那些公族封君产生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再被楼令抓住机会往死里去整一个家族,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谁被楼令整了都算是倒霉。 尤其是什么?楼令认定晋君獳很想给公族敲响警钟,一旦楼令往死里去整一个公族封君,非但不会让晋君獳阻止,相反晋君獳会进行最大程度的配合。 得到那种暗示的楼令,手脚方面放得更开,慢慢地表现出就是要针对公族封君的态度。 有些足够聪明的公族封君进行补救。 足够愚蠢的公族封君……,楼令等着到底能不能碰上。 第307章 动手! “你叫什么?” “回司马,阴氏武。” 楼令知道眼前这个人叫阴武,更知道是公族小封君,不知道的事情是为什么会刻意找上自己,举报“阴”地之主一些不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法,就是一直在中伤楼令,散布一些子虚乌有的言论。 阴氏之主叫令,与楼令同名。 只不过,当前同名比较常见,并不意味着什么。 楼令在权衡一点,阴氏够不够资格让自己开刀。 “你想得到什么?”楼令并不喜欢主动来找自己出卖主家的阴武,用却是会用。 阴武像是看出楼令的想法,解释道:“司马,我非阴氏,亦非阴氏附庸。” 这一句话,说出来让楼令听得稍微愣了愣神。 如果是那样,阴武肯定算不上背主,要是再有根由的话,无外乎就是找到报仇的机会了而已。 哪怕没有根由,阴武想用阴氏之主的倒下,争取获得自己的利益,其实也是能够理解事情。 阴武解释的时候,很努力在观察楼令的神情,察觉到楼令有听进去,只能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像阴武这种情况,其实跟楼令一开始一样。 也就是说,阴武只是栖息在“阴”地那个地方,名义上归属于阴氏之主管辖,双方的统属关系只是到了这一步。 在阴武的描述中,阴氏之主不止不得人心,日常没少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 楼令让阴武动手书写,随后入宫谒见了晋君獳。 “应该来一百乘战车,七千五百名士兵,只来了十六乘,士兵不足两千?”晋君獳脸色彻底黑了。 近期,晋君獳看多了公族的不堪,今天得到汇报还是被下限彻底震惊到了。 “我给予你全权,怎么处置……,便一律处置!”晋君獳认为不拿一个人开刀是彻底不行了。 这个是晋君獳知道阴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既然是叫阴氏,主要封地肯定是在“阴”地。 而晋国的“阴”地隶属“杨”地,算起来阴氏是杨氏的下辖附庸。 阴氏的规模怎么样? 之前,楼令只知道有一个阴氏,根本不知道其规模。 现在嘛?楼令已经知道阴令有三块比较大的封地,治下人口约六万,能够征召出五千以上的私军。 以体量来论,阴氏与楼氏差不多。 只不过,阴氏的家族历史绝对比楼氏悠久。 得到了全部处置权的楼令有些兴奋,没有忘记将文书与令箭拿到手,随后开始点人。 “午,你集结一个‘旅’,少于这个数的兵力,不用你参加了。”楼令说的午就是祁午。 尽管晋君獳给了楼令全权,楼令却是需要加上一个保险。 喊上郤氏或栾氏的人,楼令知道那是大材小用,并且有可能被喧哗夺主。 喊上祁氏的祁午就很合适了。 祁午看上有些懵,先应了下来,随后再去打听发生了什么情况。 等待祁午得知国君让楼令全权处置阴氏,非但没有因为国君要处置阴氏有兔死狗烹的感觉,相反察觉到能够发一笔而变得很兴奋。 那是祁氏在攻打“赵”地期间损失惨重,但凡有机会回血,他们根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楼令也就喊了祁午。 那一段时间,楼令从封地集结一个“旅”,又找晋君獳要了两个“旅”,加上祁氏的一个“旅”,麾下可以指挥的兵力达到六千。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楼令直接率军进入阴氏在“新田”郊外的营盘,面对阴令怒意勃发,公示了晋君獳的手书,很直接将阴令抓了起来。 “我什么罪啊?”阴令知道自己主动宣布楼令的坏话之后,双方实际上已经是仇人。 只是,言语中伤或散布谣言,什么时候算是国家层次的犯法,轮得到一国之君去管吗? “诽谤国之重臣,接到命令恶意带头抵制。”楼令说得罪行,它真的有! 当然,以前是没有那些罪行的。 等楼令完善了军律,国君与众卿大夫一致认可,再盖上各种印玺,有一段时间的公示期,法也就成律了。 只是……,极少数人才意识到时代正在发生改变,多数人压根没有拿公示律法当一回事。 毕竟,事先没有相关的例子,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玩真的,肯定也就很难真正去重视了。 楼令将阴令逮捕,拉到了一个广场处,再让祁午宣布晋君獳认定的罪行。 一开始围观的人就很多,只是身份地位上只能说一般。 楼令以司马的身份召唤贵族过来,给出的名义就是观刑,越来越多的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阴令近期一直在跟司马过不去?” “一直有在中伤。” “不是,我没有听说楼氏欺负过谁,哪来的污点呢?” “是没有听说楼氏欺凌过谁,只知道为人非常低调,并且很乐意帮助有困难的人。” “这不,阴氏中伤了司马一个月,根本没有人加入到言语中伤里面。” 其实,多数贵族极少有接触到楼令的时候,哪怕有所接触也是公务上的短暂会面。 在楼令崛起之后,有过经常接触的家族就那么几个,能够凑到一块玩耍的人更少。 与此同时,楼氏一直在埋头发展,压根就没有涉及到开垦农田之外的领域,与哪个家族都没有利益冲突,能够生出矛盾的地方也就不存在了。 要说为什么近期有人制造中伤楼令的风评,纯粹就是被晋君獳布置了任务,要求核查各贵族携带的兵力情况。 这种因为公务而遭到记恨的情况,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不过是他们不敢针对晋君獳,只能拿楼令来出气,并且又不敢真正动手,只能从舆论毁掉一个人。 楼令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从阴令所在处搜到的一些文书和信件,示意谁想看都能看。 那些文书或信件很杂,必然存在阴令与他人在通信时,商讨怎么来对付楼令,多多少少也会提到为什么会对付。 没有人上去翻阅,不是不敢,只是他们觉得与自己无关,不想惹上一身腥而已。 而一些本就被牵扯到的公族封君,他们要么是愤怒,不然就是面无表情,等着看楼令到底要怎么去处置被抓起来的阴令了。 “你有什么要反驳的么?”楼令问闭眼的阴令。 可能是阴令觉得自己也就是被羞辱一番,其余大事根本就不会有,睁眼看了一下楼令,随后又闭眼静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楼令凑到了阴令耳边,说道:“君上对你的处置是除爵,收回名下封地。” 所以,杀人,那肯定不会杀人。 处置的力度却是一点都不轻,乃至于比杀了阴令更为严重。 那可是被除爵,同时封地被回收! 这样的处置,阴令人会活着,他失去了一切,包括对祖先的血食,子孙也没有了未来。 “啊!?”阴令睁开眼睛了,瞬间又瞪大,猛地要站起来被楼令重新摁回去,大喊:“我不信,君上怎么可能……” 楼令示意旁边的人来摁住阴令,嘴巴里也塞进了一块布堵住。 随后,楼令又让人押出一批人。 这一批人,他们大多来自阴氏,血缘关系与统属方面有点复杂。 楼令念了一些人的名,再让押到旁边排排整齐跪下,看向了祁午。 现在没有斗争不是请客吃饭的说法,乃至于斗争从不显得血淋淋,大多会留有情面。 只不过,情面是留给贵族,一般人压根就享受不到。 所以了,祁午一声令下,排排跪着的人瞬间脑袋搬家。 现场没有出现什么惊呼。 死人而已,多大的事情。 将近三十人被枭首,一颗颗脑袋掉在地上再滚出去。 失去脑袋的身躯绷直,颈部喷出了黑色的血泉,现场一下子弥漫了浓厚的血腥味。 要说有人震惊,大概也就是震惊事情好像比自己想得更为严重,茫然晋君獳为什么要给楼令用这样的方式站台。 楼令才不管谁有什么想法,亲自宣布阴氏除名,随后让众人散去。 一个家族的除名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以为也就是杀一杀一批人,阴氏之主事后罚酒三杯,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他们哪里想到阴氏竟然会被除名,一下子就彻底惊到了! “楼令!” 董昭喊住了要离开的楼令。 “昭大夫有什么赐教?”楼令问道。 董昭阴沉着一张脸,问道:“阴氏除名,封地、人口归楼氏?”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里正好有关于君上对昭大夫的处置,昭大夫现在要听么?” 董昭神情不由一僵。 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摆明就是公族封君太烂,烂到晋君獳彻底失望,要抓一两个典型,用重手段敲打一种公族封君。 然而,楼令认为晋君獳很难达到让公族封君振作起来的目的,相反会让他们对晋君獳失望。 原因是,公族封君认定晋君獳就该守护他们的利益,怎么可能和外人联合起来针对他们呢。 至于晋君獳为什么要整治他们?要是他们能够理解的话,不至于去拆晋君獳的台了。 楼令没有马上去宫城复命,联合祁午接收了属于阴氏的部队与物资。 不管是部队还是物资,楼令才不会以这种吃相去吃下,登记之后交给了祁午,随后才进宫复命。 不久之后,楼令重新出宫,带上四个“旅”的兵力朝东北方向而去。 这一次,公子寿曼随行。 “司马,听说司马射艺无双,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寿曼有机会见识一番?”公子寿曼不是第一次见到楼令,一块出门却是第一次。 他们当然是要去“阴”地了。 而“阴”地就是在“新田”的东北方向,两地相隔其实也就三百余里,速度快一些不用三天就能抵达。 楼令看着跃跃欲试的公子寿曼,笑着说道:“若是阴氏众人不知道天命,公子自然能够见识到令的射艺。” 什么天命? 无论哪个时代,所谓天命都是统治者的意志。 要是王朝末世,天命则是苍生的意志,只是苍生的意志很难有显示效果的时候。 刚刚成婚不久的公子寿曼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他在出发前有被交代,要尽力拉拢楼令这个天下第二。 问题是什么?公子寿曼认定一点,作为臣子的楼令本就该效忠,态度好上一些就是拉拢,压根不用刻意去讨好。 这是公子寿曼根本没有意识到晋君獳在给他铺路,又或者是看出来,从里到外不当一回事了。 他们在三天后来到“阴”地区域。 因为有晋君獳的文书,再加上公子寿曼在场,并且阴氏众人压根不知道“新田”那边发生的事情,楼令用晋君獳的命令将阴氏众人集中起来,控制住场面宣布阴氏就此除名。 只能说,当时的阴氏众人完全懵了。 自然有人想反抗,平添被当场拿下,不久之后没有了小命。 认命的人更多。他们已经知道晋君獳对阴氏的处置,甚至公子寿曼都来到“阴”地,知道彻底没有了挣扎的可能性。 “令大夫要封地?”公子寿曼不久前拿到了楼令的一份处置文书,里面本属于阴氏的封地没有做出裁决,人口和物资被分成了三份。 这三份,楼令占了约两成,剩下的六成归国君,有两成却是给了公子寿曼。 “公子,我怎么会私下夺占土地呢?”楼令又不傻,能够拿到两成人口与物资,尤其是利用职权的便利夺下大量的‘士’与‘徒’,心里已经非常满足了。 公子寿曼上上下下看了楼令很久,比较突然地说道:“如果我想要获得‘阴’地,司马有什么办法吗?” 啊? 楼令知道公子寿曼不像很聪明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能够单纯到这种程度。 在晋国,非储君的公子都会被送出国,留在国内的储君等着接收一切。 整个晋国未来都是储君的,国君也从来没有限制储君做什么,储君蓄积自己的实力不会有错,可是私下夺取封地,干了会让国君怎么看又怎么想? “我能够正大光明拿到手的东西不多,日常的花销则是很大。”公子寿曼很刻意地低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尤其是有了来自齐国的妻子,花销变得更大了。” 楼令:“……” 第308章 一帮有意思的人 齐国来的翁主啊?只要不是过于不受宠,能够想象平时的生活质量怎么样了。 另外,目前任何一国诸侯的子女,只要是嫡出的一员,一定会有或多或少的食邑,生活方面说什么都不会过得太拮据了。 要是公子寿曼的妻子受宠?以楼令对齐国公室子女的了解,他们的生活不止是过得丰富多彩,平时的玩乐项目都要远超其余诸侯的子女。 所以了,楼令相信公子寿曼很缺钱的说法。 “公子想要获得‘阴’地,可以直接向君上请求。君上一定不会拒绝公子的。”楼令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公子寿曼狐疑地问道:“真的?” 楼令颔首道:“公子试一试便知道了。” 眼见楼令说得那么笃定,一下子让公子寿曼增添了很大的信心。 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晋国自有国情在,只要是被留在国内的公子,哪一个不是过着有求必应的美好日子? 在之前,极可能是晋君獳为了保护公子寿曼,等差不多要成亲了才带在身边,要不以往是养在了“曲沃”那一边。 公子寿曼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尊贵,他极可能还自小被一帮人团结在身边侍奉,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其余人,以至于暂时没有享受到来自贵族阶层的刻意讨好? 仆人讨好,与贵族阶层讨好,讲实话就是两回事。 那帮仆人讨好公子寿曼,顶多就是在生活方面各种有求必应,压根拿不出什么其余的东西去腐化。 贵族阶层想要讨好储君,每一名贵族的做法都不会重复,拿出来的东西甚至会不带重样。 现在,公子寿曼的追求看上去还挺朴实,只是想要有更多的财货去满足妻子在日常的花销,远没有涉及到政治的层面上。 他们在“阴”地的一应行动不存在什么波折,哪怕是阴氏有人反抗,不给楼令造成什么麻烦,自然也就不能算是波折。 一圈的处理下来,也就楼令知道应该收敛,要不然想要贪墨的话,有的是机会藏起一些什么来。 “我给国君抄家,不可能没有人暗中盯着。”楼令看似在点算物资,其实也就随便看一看,心里想道:“灭了一家公族封君,杀鸡儆猴的目标达成。最为重要的政治目的达成,其余便是次要。” 楼令对于一些事情很是分得清,决不想拎不清楚轻重。 拿物资来说,楼令即便是大贪特贪,又能够贪多少,够不够楼氏一年产出的量? 如果无法贪楼氏一年的量,楼令为什么要在政治争斗格局里面,加入那种被抓到证据就会让国君产生极大厌恶的操作? 说到底,阴氏没了,一应属于阴氏的东西,一定让晋君獳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楼令可以合理地分润,多的最好就不要去占。 在一个半月之后,楼令与公子寿曼回到“新田”,联袂谒见了晋君獳。 没有等楼令进行正式汇报。 公子寿曼看到晋君獳就把楼令一阵狠狠地夸,夸得晋君獳用笑眯眯的表情不住一直扫视楼令,能看出晋君獳不是在乎太多其它,只光高兴公子寿曼懂得去拉拢重臣了。 那么,楼令算是重臣吗? 仅以爵位和官职来论,楼令肯定不算晋国的头部重臣。 问题是什么?是楼令相比那些卿大夫,对公子寿曼的拉拢价值更大。 别的不说,只要楼令愿意保,无论是平时或上了战场,人往身边一站,谁有把握刺杀成功呢? 再来说威慑的层次,楼令不止射艺惊人,近战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加上君权的加持,谁对上了都要感到发怵。 “你做得很好。”晋君獳扫了几眼文牍,笑眯眯地说道:“那些‘士’与‘徒’便是寡人赏赐给你了。你可以再从中挑选一成,算是公子给予你的礼物。” 楼令没有迟疑,行礼道:“谢君上,谢公子。” 晋君獳只是“唔”了一声,保持着很好的心情。 公子寿曼却眼角抽搐了一下下,示意楼令先出去,有什么事情要对晋君獳说。 楼令才不想留下来,顺势也就走了出去。 至于国君父子说什么? 看公子寿曼刚才的举动,明显心疼那一成额外对楼令的赏赐,甚至以为是要从自己那一份取出。 没有马上离开的楼令,他在门外听到晋君獳训斥公子寿曼,看了几眼站岗的卫士与寺人,差点没绷住直接笑出声,赶忙离门更远了一些。 “这个公子,他就是属于拎不清的。”楼令之前就猜测到了,晋君獳对公子寿曼的教育有些缺失,没教导公子寿曼最应该的一部分,也就是要大气。 用一句不是那么恰当的形容,公子寿曼无非就是见小利而忘大义。 属于储君的大义是什么?就是不能让臣子看出小气,要不然谁乐意效忠一个吝啬鬼啊! 话说,楼令在等什么?他在等晋君獳派人过来。 这一等,等到公子寿曼一脸郁闷的重新出现。 “令,我带你去选。”公子寿曼将郁闷完全摆在了脸上。 楼令假装看不出公子寿曼的心情,笑呵呵地说道:“君上真是大方啊。” “是啊,很大方。”公子寿曼脸色好看了一些,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父说了,你挑选一成,剩下的都归我了。” 那之前还一脸的郁闷? 或许,只是或许,公子寿曼认定被楼令多拿了一成,才心里感到郁闷。 如果是那样,楼令很是为晋国由公子寿曼继承君位而感到担忧。 那才多少东西?一个家族的一成而已。 轮到出现更大的利益,寿曼会不会也拎不清呢? 真要是为了非政治层面的事情,导致君臣失和,那只能说要被列国将晋国君臣给笑死了。 这一次,楼令是得到允许,自然不会再克制,往精细了去挑选人口与物资,再看公子寿曼一脸的肉疼心里暗笑。 “公子,君上给你‘阴’地了吧?”楼令将要分手之际,进行发问。 公子寿曼先“啊啊”了两声,点头说道:“如司马所料,我父二话不说就给了。” 楼令笑着点头,说道:“那令多拿的那些东西,便是公子的谢礼了。” 公子寿曼听了心里先是好受了一些,一想又感觉不对劲,没有藏着掖着,说道:“我是公子,不应该你来感谢我么?” “跟公子这样说的人,他是在害公子吧?”楼令一脸的惊奇,不等公子寿曼反应过来,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人办事,哪能是只有索求。这样的话,谁办事会认真呢?” 公子寿曼满脸惊愕,脱口而出,说道:“父亲也是这样说的!” 那只是做人最基础的道理,不分是否为一国之君。 偏偏这样的道理,很多上位者根本就不在乎,其中包括缺乏正确教导的公子寿曼了。 如果是君主,有专门的一个词去形容,叫:刻薄寡恩。 要是君主大权在握,一样少不得在位期间叛乱不断。 换作是王朝末世的君主?国祚必将不得保,最后甚至弄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楼令不再与公子寿曼多说,行礼之后告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楼令继续履行司马的权责。 因为有阴氏的灭亡在前,不管谁对楼令履行职权有意见,至少没有人再敢当面给楼令脸色看。 差不多来到春季下旬的时间,收到邀请的几个诸侯,他们之中最先赶到晋国势力范围的一方,竟是离得最远的齐国之君。 晋国出面迎接齐君环的人是智罃。 那是由于智首去齐国迎亲,导致智氏跟齐君环多少有了一些牵扯,很适合出面进行交流。 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齐君环不止带来了军队以及补给,他还特地带来了近五十车的礼物送给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公子寿曼的妻子。 随后,一则传闻开始广为流传,说的是公子寿曼养不起自己的妻子,闹到需要齐国特地送来财帛。 有齐君环带来的近五十车礼物打底,某种程度上算是坐实了公子寿曼养不起妻子的传闻,偏偏无论晋君獳或公子寿曼都无法解释。 这对国君父子该怎么解释? 公子寿曼确实是有些养不起自己的妻子,闹得不止楼令知道,该说应该知道的人,真就是早都知道了。 晋人单纯觉得那位齐国翁主不好养活,笑话公子寿曼则不会有。 毕竟,晋人真的不好享受,尤其是贵族阶层有点资源,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投入家族建设,期望再多培养一些私军,真的对美夏广屋的兴趣不大。 而那位齐国翁主来晋国没有多久,公子寿曼的居住区已经新盖了四次房屋,听说还在大肆集中各种木头与其它材料。 以情况来论,晋人只会认为那位齐国翁主好享受,不好再过多评头论足了。 随后,宋国、郑国、鲁国、卫国、曹国、莒国的队伍也先后到来。 又是过了将近半个月,晋国才收到消息,讲得是原本答应要会盟的吴国,他们给临时反悔了。 答应却又反悔?这不是吴国闹出来的最大动静。 晋国这一边收到一些消息,吴君寿梦近期闹出了一个大动静。 那个动静便是,吴君寿梦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认为既然楚国自号为王,吴国不久前战胜了楚国,完全也有资格自号为王。 所谓,吴国不久前战胜了楚国,那是吴国和楚国都宣称自己才是胜利的一方。 看来,吴君寿梦真的认为是他们获胜,进而认为既然吴国能够打赢楚国,自然而然就该与楚国平起平坐,决不能在称王方面落后楚国一步。 听到吴君寿梦要称王消息的晋国君臣,只能说有一个算一个头皮发麻。 怎么说呢? 只能说……,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楚国那是实力强了要求升爵,结果那一任周天子非但是个小气鬼,看着还是一个神经病,结果闹出楚国脱离周王室体系,搞出了自号为王的事情。 讲实话,中原诸侯对于楚国是有些同情的。 毕竟,楚国当时已经有一些实力,要求升为侯爵国,无论怎么看都属于合理诉求。 结果,一个有病的周天子非但拒绝,骂得还很难听。 诸侯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获得与实力想匹配的爵位? 他们只知道合理的诉求难以实现,对于“洛邑”的周天子,该怎么保持恭瑾心态? 现在,情况有些不对味。 别说吴国能不能打得过楚国,周王室之前对吴国可不薄,使得吴国重新认祖归宗。 并且,晋国这边目前是扛旗者,哪怕扶持吴国有利于晋国争霸,之前已经被吴国羞辱了一次,轮到继续释放好意,吴国非但没有接受,还闹出要自号为王的戏码出来。 “刑巫臣怎么办事的啊!”晋君獳都要率众出发前往‘蒲’地了,临走之前闹了这么一件狗屁倒炉的事情来。 作为中军将的栾书脸色黑得跟碳似得,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吴人就是有病!” 那可真的说对了,不止现在的吴君寿梦有病,往后几代君臣也犯了井底之蛙的病。 栾书深呼吸一口气,对晋君獳说道:“君上,我们现在只能假装不知道有那些事情。” 晋君獳同样深呼吸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让刑巫臣回来。” 栾书却是非常为难地问道:“刑巫臣的儿子成了吴君的行人,恐怕……” 晋君獳像是才知道这么回事,忍不住一拍案几,怒声道:“原来又是为了私人利益!” 那不是什么刻板印象。 刑巫臣为了美人葬送了自己的家族。 轮到现在,刑巫臣为了儿子在吴国能够荣华富贵,力主晋国与吴国结盟,再让晋国扶持吴国,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楼令看着晋君獳与栾书一再互动,两人对刑巫臣简直是愤怒到了极致的样子,心里却清楚晋国的国策已经确认,哪怕事情出现了差错,还是一个大错误,恐怕不是想要改就能够去改。 “到最后,还不是要假装看不到、没听见,该扶持吴国还是进行扶持。”楼令管这个叫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包括私人的感官好恶。 第309章 有点懵了! 吴国的那种操作,委实是让晋国君臣无语到了极致,一下子弄得有些不会了。 尽管是被恶心到了,晋国君臣还是只能暂时放下吴国,转而将精力倾注到赶往“蒲”地会盟的事情上。 这一次,晋国并没有进行全面动员。 根据晋君獳的命令,只是动员了中军和上军,下军与新军并未在动员之列。 “应该是来集结的各家私军数量不多,临时变通一下?”楼令都已经是司马,怎么可能不知道高层的商议结果? 这一次动员,暂时没有动员北部与西部的家族,中部也仅是动员了一部分,主要动员区域在东部和南部。 公族的封君偷奸耍滑,尽管后面进行了补救,只是兵源素质方面只能说完全不达标。 非公族的家族倒是没有糊弄,又以旬氏、范氏最为谨慎。 由于是只局部动员中部,东部和南部全面动员的关系,好些家族其实并没有收到动员命令。 同样接到动员令的郤氏,他们随随便便就集结出了两个“师”的兵力,还是扩编之后的两个加强师。 当时是楼令前往核算,无论从军备到兵源素质,真的不存在能够找出毛病的地方。 那就是作为晋国第一强大家族的底蕴,暂时还没有家族能够像郤氏那般,做得那么轻松惬意。 在晋君獳任命中军和上军的侯奄(相当于后勤装备部部长)之后,楼令作为监察纪委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主抓的是纪律了。 有些奇怪的事情是,不在动员份额之内的人,晋君獳一贯要求全部随行前往“蒲”地参与会盟。 “这是一个信号。”荀罃显得高深莫测,压低声音说道:“给诸侯,给楚国,我们要重新夺回霸权!” 是的,晋国在“邲之战”后失去了天下霸主的宝座。 以时间来算,晋国丢掉天下霸主宝座已经有十三年的时间,真的是有点久了。 晋国甚至一度失去了中原霸主的权威,搞得好些中原诸侯与楚国进行结盟。 楼令看向了不远处的华元,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睛。 要说所有诸侯里面谁最高兴,大概就是宋国了吧? 宋国等这一天等了十多年,期间历经了好几次在晋国与楚国之间跳舞,要不是宋国君臣一直对晋国强调结盟意愿,其实跟郑国的所作所为区别不大。 宋国与郑国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君臣从一开始就抱定了立场,不像郑国君臣从身到心的反复横跳。 大军出发,晋国以上军打头阵,中军则是跟列国之军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楼令只是作为司马,不被划归到哪一个军团服役。 在那期间,楼令要么是在两支军团回来巡视,不然就是待在晋君獳能够召唤的地方。 晋国进行了改革,目前大家只是知道颁布了新律,军队进行了扩编,暂时并没有体会到更多。 “秦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楼令比较关注秦国,他的这种关注让个别人比较不理解。 旬庚就是不理解的人之一,纳闷地说道:“秦国自穆公之后,看不到有崛起的迹象。他们跟白翟结盟是自绝于诸夏,一定要遭到诸侯的唾弃,你的封地并不与秦国或白翟接壤,平时怎么这样关注?” 自绝于诸夏?秦国与白翟结盟,后果那么严重的? 事实是,真的就是后果那么严重! 只不过,那是有晋国死死压着秦国的前提下,哪一天晋国没有了之后,秦国再得到崛起,顶多也就是一两代人骂一骂,时间更久就被人所遗忘了。 不独秦国,其实无论个人还是集体,基本上就是那般模样。 一代人之内刻骨凝心,时间总是能够冲淡一切,再怎么样的深仇大恨隔上几代人基本也就变成了谈资,双方的子孙后代都不是那么在乎了。 他们一路向东,进入“霍”地并未停驻,直至来到“蒲”地的一个平原,大军才正式扎营准备常驻。 “暂时没有听说秦国下达动员令,倒是打听到白翟进行了龟缩。”荀罃眯起了眼睛,继续往下说道:“君上没有事先派人去秦廷,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派人过去。” 晋国的这一次会盟地点选在“蒲”地,摆明就是想要针对秦国。 至于晋君獳为什么没有事先派人去秦国邀请会盟,大概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不进行正式的宣战,要统率联军直接杀入秦国势力范围? 楼令琢磨了一下下,说道:“白翟的势力范围多山,群山里面的山谷更多。那一条路线不适合大军行军吧?” 以地理位置来算,楼令所说的白翟势力范围是现代陕西东部。 那边还不是后世的山川地貌,看去一片青葱盎然。 只是,当地的山真的多,几乎就是一座连着一座,有其余的位置能够选择,真的不会有统帅愿意走那么一条路。 另外的一点,晋国的势力范围与白翟隔着一条大河,大河又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浅滩位置,几个适合大军渡河的河段,其实是在固定的季节又是不变的河段。 楼令不知道晋国有没有人事先去摸清楚,认为大概没有人做相关的事先准备。 所以,晋君獳这一次在“蒲”地举行会盟,很大可能性就是想迫使秦国进行动员,等秦国与白翟组建联军,晋国与一众小弟有了明确目标再逼近交战? 旬庚知道的消息比楼令多,说道:“君上已经从魏氏选人,该是出发前往‘雍’了。” 谁啊? 楼令听说是魏锜,怎么都不觉得意外。 “去宣战吗?”楼令问道。 旬庚用另一个说法:“邀请会猎。” 那……,楼令认为这一次压根就打不起来了。 秦国君臣又不傻,他们明确知道晋国召唤了一大帮小弟,光是晋军的兵力规模就达到七万五千,加上一众诸侯的兵力,总兵力接近十万。 崛起失败的秦国,他们全国的总人口不知道有没有八十万,哪怕是玩老命动员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性,再把健壮妇女连着凑人口,恐怕短时间内也集结不来十万人吧? 那是秦国的国情所决定了的事情。 毕竟,秦国目前还是一个散装国家,全国仅有两个比较集中的农耕区,一处便是当前都城“雍”这一片,另一处是秦人老家“冀”那一片;更多的秦人还过着逐草而居的生活,分布在很广袤的秦国西部与北部,想找到逐草而居的各个部落都不容易,别说是短时间内进行动员了。 站在楼令的角度,他发现秦国是这么一个国家,讲实话是懵的。 就是那么一个散装的国家,当代人谁敢相信会最终崛起,并且还横扫八荒六合了呢。 要是现代人穿越过来,恐怕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颠覆印象。 毕竟,现代人所知道的秦国各种厉害,也知道是秦国最终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哪怕秦国的胜利很短暂,旧有诸侯被扫灭就是一个事实。 “秦国的崛起用了几年?一定不是一蹴而就,只是……跟商鞅的变法绝对脱不了关系!”楼令记得商鞅是卫人,还是卫国的公族成员? 楼令的记忆没有出错,商鞅本叫卫鞅,确实是卫国公族,一开始去了魏国拜师,后面在魏国得不到重用,去了谁都不愿意去的秦国,与秦孝公嬴渠梁奏对,两人奏对谈了几天几夜,卫鞅也就在秦国踏上了变法之路。 说起卫国,有太多的人才是在卫地出生,可惜的事情是卫国留不住那些人才,还是那种卫国无论作为中等诸侯国,或是彻底衰败下去,怎么都留不住人才的状况。 晋国在事先已经筑造了会盟台。 楼令由于职责所在,来到会盟场地之后,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会盟台附近转悠。 诸夏的会盟台是一种八角高台的款式,并非古埃及的三角金字塔,关于这点可不能搞错了。 而诸夏的会盟台,它只有一面台阶可上,顶上留下一个宽大的平台。 因为是晋国召集会盟,会盟台上方的平台,自然早早插上了属于晋国之君的大纛。 其余来参加会盟的诸侯,他们的大纛则是位于会盟台的台阶前方一个小平台,一支支有着各色皮毛、翎羽、尾巴的大纛就那么插在小平台的左右。 与此同时,晋国准备了会盟所需的三足鼎,它被安排在大型会盟台的台阶前方,也就是那个小平台上方。 光是那一个三足鼎,它其实就代表着一笔很庞大的财富,并且真不是随便什么诸侯国能够造出这么一座鼎。 不单纯是青铜鼎会用到很多铜,跟有没有掌握制造工艺有关系,再来是制作一方鼎所需的其余战略材料,例如足够多的蜡。 如果楼令没有记错,那方鼎出现的频率可不少,似乎只要晋君獳出动,基本上它就会跟随在队伍之中? 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晋国的国君出动,基本上就是召集诸侯进行会盟,既然会盟肯定要有家伙什,那一方鼎就是晋君獳进行会盟必带的家伙什了。 “这些纹路都是历史啊!” 楼令正凑近了在看,有些突然间被郤锜给吓一跳。 说起来,楼令有将近小半年没有与郤锜见过面了? 关于鼎上面纹路都是历史这一点,楼令肯定是愿意相信的。 并且,能够铭刻在鼎上面的历史,哪怕再没有基础常识,谁不知道非常值得夸耀呢? “见过至了吗?”郤锜问道。 楼令当然见过郤至了,只是各有公务的关系,闲聊几句也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郤锜有些没头没尾地问道:“至有跟你说过了吗?” 楼令看向郤锜,没有从郤锜表情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那句话有点绕,问题在于郤锜很难得才脸上有什么表情。 楼令知道自己不能问,只能够说道:“世子并没有跟我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郤锜先“哦”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有了这么一出,楼令不得不思考有什么事情必须自己知道,同时纳闷到底是郤锜想差了,或是郤至见到自己的时候忘记说了。 类似的事情在楼令与郤至的交往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包括上一次楼令莫名被晋君獳召唤去赵氏保护孟姬。 “不行!当前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必须找到郤至问清楚。”楼令属于行动派,只是更清楚近十万人的场地,想快速找到一直在走动状态的郤至有点难度。 在随后,楼令不再到处走动,一边派人寻找郤至的同时,暗地里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方打听之下,楼令并未听到什么异常的消息,直至一次来到晋君獳的军帐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什么情况啊?国君病了?!”楼令是有好些天没有来国君的军帐,只是前一段时间晋君獳看着还挺好,怎么就突然给病了? 只不过,楼令也知道晋君獳有了点岁数,再来是出门在外更容易出状况。 “令?”栾书看到楼令,似乎感到了意外,问道:“巡视回来了?” 司马便是那般,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整个营盘,包括周边有将士活动的区域,全属于司马的巡逻区域。 楼令没有从栾书脸上看到太特别的情绪,摆出了想问什么,又不是那么确认要不要问的表情。 “君上病了。”栾书主动讲出来。 楼令配合地变了变脸色。 栾书又说道:“君上要先返回都城,会盟将由本将来主持。你负责纠察,一定要看,看好各处。” 楼令多了一嘴,问道:“有加派人去秦国吗?” 栾书也不感到意外,说道:“加派了。” 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反正加派人不是与战争有关,相反加派人主要是去请秦廷派出医生。 毕竟,秦国有一个扁鹊组织,历代扁鹊都是当世医术最好的人,列国之君要是生病的话,不管与秦国的关系怎么样,基本都会派人去秦廷求医。 秦国与晋国关系不好,诡异的事情是一旦秦廷得到求助,他们一样会派出扁鹊进行就诊。 到现代,不一样一大堆的赛华佗或赛扁鹊吗? 楼令对于扁鹊一开始是一个人的名字,后来变成一个组织头领的代号,真的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这下问题大了!”楼令心想。 第310章 裂痕 国君病了,还是出门在外给病的,消息有进行封锁吗? 楼令并未见到谁去封锁消息,任何过来拜谒晋君獳的人,进入军帐都能够闻到那股药味。 讲实话,楼令比较稀奇的事情是,有人会专门给晋君獳熬药,闻着还是中药。 楼令会感到稀奇,根本原因在于看到好多人生病,其中包括智首患病期间,基本上也就是一些食材的顶着,不见有专门熬中药。 从这一点能够想象得到一点,即便是智首那般的权贵,生病之后的护理情况跟普通人仅在于生活环境会更舒适,医疗的待遇则是一样子的。 晋君獳没有病重到无法理事的程度,只是刚患病的初期,没有召集众臣,一直等到病情有些缓解才正式召集众臣议事。 既然是重臣会议,楼令肯定在场。 到目前为止,楼令也没有被解除广车戎右的职位,算起来还是晋君獳的近身人之一。 只不过,楼令事先察觉到了不妙,总是刻意不出现在与晋君獳同一乘车上。 楼令怕的事情是有人要弑君,一旦自己就站在晋君獳边上,救驾肯定是得救,救了国君却未必是什么好事,同时也将站到那些卿大夫对立面去。 是个人都会比较,也该懂得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 楼令暂时没有左右大局的能力,作为“臣”的地位,除非晋君獳给得实在太多,要不天然就是应该跟群臣抱团。 那么,晋君獳有优待楼令吗?看上去……,其实也就马马虎虎,甚至待遇方面是比较低的。 只不过,其实不怨晋君獳这位一国之君。 毕竟,当前真的不那么讲功劳,好的出身远比功劳更加有用。 至于楼令能够有目前的訾产与地位,说他是完全依靠努力,讲实话一定是骗人的。 楼令有当前的訾产与地位,实力一定需要必备,更多则是由于因缘际会吧。 在那些各种因缘际会之中,无疑是郤氏对楼令的帮助最大。 因此,楼令可以辜负其余人,一旦是要针对郤氏的话,无论从社会的态度,或是他自己的内心,两个关卡都过不去。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郤氏站到了国君的对立面。 尤其不止是郤氏站到国君对立面,应该说卿大夫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其余不知情的人,纯粹就是属于没有资格知情。 很恰好,楼令介于应该知情与可以不知情的界线,旬氏和范氏都只是稍微暗示,倒是郤锜给了明显的提示。 郤锜什么时候给了很明显的提示?之前他找楼令,看似讲了没头没尾的话,就是在进行提示,并且很明显了。 要是再更明显,几乎跟直接说要针对晋君獳没有区别。 然而,哪怕是同一个家族的人,一旦涉及到君权与臣权的对立,多傻也不会将事情说得太明。 楼令不打算说点什么,会议上全程保持了只带耳朵。 没有卿大夫劝晋君獳回去,君臣聊的事情看似很正常,恰恰就因为话题很正常,显示出了绝对的不正常。 原因是晋君獳患病,哪怕看上去不太严重的样子,众臣是不是该劝晋君獳回去都城休养?可是没有,没有人提到晋君獳的病情,更不存在劝晋君獳回去休养。 楼令甚至看出了一点,卿大夫一直在给晋君獳加担子,每天都有需要晋君獳处理的事务,一天一天增加一些。 “颗。”晋君獳突然点了魏颗的名。 魏颗现如今也是中大夫,他们的家族在东部和中部、南部并没有封地,今次要是没有魏锜前往秦国都城,只是单纯的随行而已。 “臣,在。”魏颗站起来,一脸恭敬地回应。 晋君獳沉着脸问道:“魏锜还没有消息传回?” 魏锜什么时候去的秦国都城呢?算一算日子,他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 没有人知道晋君獳为什么会带魏氏的人去秦国都城,反而要猜测晋君獳为什么要用魏锜。 害得晋国失去霸权的人,其中就包括魏锜,承担的责任还极大! 那一次是先氏给魏锜和赵旃顶了祸事,尽管晋君獳没有处置魏锜与赵旃,没有人相信晋君獳真的会把魏锜和赵旃犯下的过错遗忘掉。 晋君獳之前之所以不处置魏锜或赵旃有太多的原因,乃至于后面重用了赵旃,看样子又用了魏锜。 要是认为晋君獳真的把那些遗忘了,一定要倒霉的吧? 或许,邯郸氏和魏氏心中很害怕,怕晋君獳在释放什么烟雾? 楼令在晋君獳点了魏颗的名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看到有几名卿大夫脸上闪过一丝诡异。 由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导致楼令都不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臣……,臣已经在催。”魏颗在极短时间内,额头布满了汗水。 从这一点能够看出,魏氏当前有多么害怕,以至于只被晋君獳过问一下,弄得魏颗心情高度紧张了。 晋君獳像是就过问一下,不再理会魏颗,转而看向栾书问起了诸侯的事情。 这一次,晋国在“蒲”地进行会盟,给诸侯的理由是震慑楚国。 挑远在晋国北部的地方会盟,说法是威慑楚国,道理其实是讲不通的。 晋国真的要威慑楚国,应该南下进入郑国或宋国,乃至于干脆抵近到陈国或蔡国,那才叫有压迫感的震慑。 前来参加会盟的诸侯,他们才不会质疑在“蒲”地怎么去震慑楚国,甚至连秦国都没有提到一次。 有些懂得联想的诸侯,他们是认为晋国这样做很合理。 原因?秦国是楚国的盟友,双方的联盟历史已经有数十年,哪怕平时不见楚国与秦国有频繁的互动,只要秦国是楚国的盟友,晋国的西部就存在不可忽视的威胁。 轮到栾书进行发言,说着说着来到了询问要不要渡过大河。 “诸位以为应当渡河么?”晋君獳没有展露态度,看似要听取众人的意见。 栾书不说话。 旬庚甚至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士燮欲言又止,看到大多同僚面无表情,有想法也不是那么愿意说了。 “君上,这般劳师动众,哪能只是进行会盟。”郤锜给了自己的态度。 韩厥咬了咬牙,知道最好不要有不同意见,还是开口说道:“当前,大河不好泅渡。再者说……,秦国不动员,白翟龟缩,我们要是进军,恐怕要向西六七百里……” 大家听明白了。 不管是什么说法,看起来就是韩厥反对向西。 仅是听取那些意见,所有人都必须承认韩厥说得没错。 问题在于什么?没有人附和韩厥,乃至于有几个人用冰冷的目光在盯视韩厥,一副“你惹上事”的模样。 晋君獳“呵呵呵”笑了几声,环视没有发表意见的人一圈,目光停在了祁奚身上,问道:“中军尉?” 可能没有想到会被点名,祁奚非常明显地愣了愣,反应过来赶紧应道:“臣,在。” 晋君獳只是注视着祁奚,等着听取什么意见。 着实没有想到能够有自己戏份的祁奚,他非但没有因为露脸而高兴,相反在心里不断叫苦。 “臣……,臣以为……,臣认为君上做决断为佳。”祁奚的状态看着就不对。 结果当然是惹来晋君獳又是一阵“呵呵呵”的发笑,笑得比较瘆人。 “燮卿。”晋君獳看向士燮,顿了顿才说道:“你率上军渡河,在白翟境内作战,亦或一路向西,由卿自决。” 士燮站起来,抿了抿嘴,补了一个礼节,说道:“臣,领命。” 晋君獳看向栾书,说道:“书卿且与诸侯沟通,邀请他们出兵向西。” 栾书笑呵呵答应下来。 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极力避免与晋君獳形成眼神接触。 “寡人不久前获知,郑国入侵陈国。”晋君獳不清楚多少人接到这个消息,只是不在乎谁知道又是什么想法,接着往下说道:“暂时没有听说楚国出兵援救陈国。你们认为,楚国是已经疲惫了吗?” 怎么说呢? 楚国自饮马大河以来,往后的每一年都在对外用兵,打郑国的次数最多,郑国一次次还不怕死去主动招惹楚国。 更有意思的事情是,郑国每每都光速对楚国认错,转头却是又跟晋国勾搭到一块,然后再继续招惹楚国的盟友。 作为将楚国视为劲敌的晋国,君臣被郑国的玩法搞得眼花缭乱,最后意见归于统一:郑人一看就养不熟,一定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任何承诺。 那样一搞,郑国明明是在跟楚国过不去,晋国却是对郑国的信誉彻底不相信了。 不然的话,晋国该是因为郑国一再跟楚国过不去,选择给郑国撑腰的立场。 看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晋国宁愿舍近求远去尝试扶持吴国,哪怕吴君寿梦要自号为王,晋国君臣都没有放弃扶持吴国的想法。 即便是晋国君臣最后发现不能扶持吴国,郑国连备胎都算不上,次一级的选择是相助宋国与楚国对抗。 目前,刑巫臣已经得到召唤,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踏上返程? 有资格去见证的楼令,看到晋国君臣并未因为吴君寿梦要自号为王,跟吴国就此划清界限,一个词瞬间就在脑子里浮现:礼崩乐坏! 会议开到最后,晋君獳的决定令所有人都感到十足意外,着实没有想到会给出一个进军的命令,并且是要拉上众诸侯。 得到率军西向命令的士燮最烦恼。 等待会议即将结束,士燮才劝晋君獳回去都城修养。 “寡人便在‘蒲’地等候燮卿的佳音。”晋君獳拒绝回去‘新田’的建议。 或许是士燮开了个头的关系,其余卿大夫也开始规劝,讲得话可能不一样,表达的意思就是:君上,保重身体啊。 最为诡异的事情是,晋君獳没有被劝之前还有病态,轮到被劝却一副自己没有什么事,几乎连药都不用吃,几天就要痊愈的表态。 “令。”晋君獳喊住了要出去的楼令,示意楼令走得更近一些,吩咐道:“你且侍奉寡人左右。” 不少人还没有走,其中包括那些卿大夫。 楼令没有多余的表情,行礼道:“臣领命!” 刚才像是摁下暂停键的场面重新动起来,只是离开的人在经过楼令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都会用审视的目光稍微打量一下楼令,尤其是注视楼令的眼眸。 楼令的一身勇力早就有目共睹。 早不说,晚不说,等众臣劝晋君獳保重身体,结果下令楼令侍奉左右,怎么可能不让众臣多想? 他们一想,必定品味到晋君獳对他们有了比较深的戒备。 要知道弑君这种事,晋国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乃至于连同宗相残,杀到昏天地暗都发生过一次。 现在嘛?晋君獳刻意当着众人的面那般吩咐楼令,他们不得不去多想的! 不用多么玄乎的描述,君臣自那一刻起的对立被明摆出来。 楼令算不算被夹在了中间? “你可有……”晋君獳话到一半,抬手摆了摆,说道:“且帐外等候吧。” 楼令也不多问,原地倒退几步,转身撩开帐帘走出去。 因为帐篷里面燃烧油脂的关系,空气其实是显得比较闷,一出来闻新鲜空气,整个人都瞬间头脑清醒了很多。 “国君刚才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什么事情吧?”楼令抬头看向天空。 天气属于万里无云,由于季节的关系却不显得热。 “奇怪了,我……”楼令呢喃了一下,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到了丽蒲后这个人。 “司马。”丽蒲后随军的身份有点复杂,没有正式的职位,干得却是后勤官的活。 楼令讶异地看着丽蒲后,说道:“你不是应该往来都城与‘蒲’吗?” 丽蒲后这个后勤官只是晋君獳的专属,可不用为其他什么人服务。 “司马,君上有吩咐。”丽蒲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请司马肃整,再统领护卫,护送君上返回都城。” 楼令根本无法掩饰,露出了一脸的错愕。 这……,猜忌到这等份上,不做任何通知,搞突然袭击? 楼令更多讶异的事情是,怎么让自己沿途护送啊? 第311章 到这种程度了? 晋君獳该不会觉得楼令很是忠心赤胆吧? 又或者说,晋君獳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楼令恩重如山? 讲道理,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獳不会那么天真才对。 毕竟,以时代的特性而论,举荐者对被举荐一方来说才是恩重如山,原因是没有前者的举荐,后者有再大的本事,没有变现的渠道,仍旧属于屁都不是。 郤氏举荐了楼令,才有了楼令后面去发挥的余地。 硬要说还有哪个家族进行了保驾护航的力,那是楼令娶了阿娇之后,多少沾了旬氏的光了。 当然了,旬氏对楼令来讲就是“存在”这样的作用,他们并未在楼令的过程中主动去做什么。 别小看旬氏“存在”的作用,说到底有靠山和没有靠山,情况真的就是不一样。 有旬氏的存在,起码不会有人轻易给楼令制造障碍,不是吗? 至于楼氏的另一个姻亲范氏?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楼令希望姐姐在范氏能够过得更好,一点都不希望娃姒因为楼氏而在范氏做什么,导致被用异样眼神去看待了。 “什么?” “没有什么,将物资留给随扈,其余人立刻跟我走!” 没有得到动员命令的楼氏,楼令说什么也没有可能真就孤身一人来到“蒲”地啊。 其余没有得到动员命令的家族,只要是一家之主来到“蒲”地,身边肯定要有护卫,饮食起居也需要人来照顾。 楼令拢共带着一百三十余人来“蒲”地这边,其中的武装人员达到七十五,说白了就是扩编后一个“两”的兵力。 因为楼氏没有进行动员的关系,楼黑豚这个副手没有随行,来得基本就是近些年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楼令对于晋君獳隐秘动员,要彻夜赶回“新田”那边,再怎么感到措手不及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当夜护送晋君獳的队伍之中,楼令在内的楼氏众人只是占少数。 更多的公族封君暗中得到吩咐,光是时刻陪伴在晋君獳身边的公族封君就有十余,来自公族的部队数量多达五千余。 楼令与楼氏众人在出发后被安排在外围,核心区域由丽氏的人去把控。 所以,晋君獳未必就是真的相信楼令忠勇,很可能是一种预备手段。 这个“蒲”地距离“新田”并不多么遥远。 以平面地图来看的话,“蒲”地与新田大约相隔五百里,实际走起来需要九百多里路。 他们当夜走得急,幸亏明月当空,再来就是沿途皆为平原,一夜赶了二十来里路,直至天色放亮才进行短暂的休整。 “有人要害君上?”董昭没有压低声音。 楼令正在啃油饼,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一下。 确实。 以晋君獳那种表现,只差放开嗓子大吼“有人要弑君”了。 楼令反问道:“昭大夫有听说什么吗?” 董昭摇头,说道:“我到现在还在震惊,哪有时间打探什么。” 真话,还是假话? 有一点却是不得不说。 晋君獳整治那些公族,到头来真正相信的群体,还是这一帮看似中看不中用的中等公族封君。 “君上这样做,失却方寸了。”董昭竟然跟楼令说这个? 楼令只是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董昭,一副“你在试探我什么”的态度。 讲实话,楼令要疯到什么程度,才会跟谁合伙弑君啊? 另一方面来说,楼令疯了才会为了晋君獳去跟那些卿大夫硬扛。 所以是,真的有人要弑君,或是晋君獳想清除谁,有哪一方能够用得上楼令的话,楼令会选择给出价高的那一边方便,实际参与什么的之类,属于想都别想。 董昭来这么一出,随后又莫名其妙地走开了。 “如果是试探,手段也太低级了一些吧?”楼令知道有时候低级的手段却能够达到奇效,复盘自己的应对有没有什么疏漏。 在后面,整支队伍每天都是急赶的姿态,花费了三天多来到“新田”郊外。 队伍放缓速度之后,晋君獳对楼令进行了召唤。 “你是司马,不应该在国战期间清闲下来。”晋君獳一边说话,一边咳嗽外加喘气。 楼令知道下位者就是这么难,不是自己需要做什么,遭遇就是被指派什么。 “上军西向的事情你不用管,马上赶回‘蒲’地替寡人盯着大军。”晋君獳又是一阵气喘,还猛烈咳嗽了好一阵子,委实是无法掩饰自己的虚弱,摆着手说道:“去罢,去罢。” 刚回到“新田”郊外,得到这么一个命令的楼令只能原路返回。 其余随行的公族封君或部队,他们则是留在了原地。 “君上与众臣已经这般紧张了吗?”楼冰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敏感度。 “没有我们什么事情。回去之后,无论谁问起,只回答我们突然得到卫戍任务,没有进入都城一步。”楼令到现在有点回过神来了。 无论晋君獳是抱着什么目的,总之他成功让楼令变得里外不是人。 怎么说呢? 晋君獳不是让楼令连夜护送离开吗? 果真要对晋君獳做什么的人,他们哪怕不以为楼令要站到晋君獳那边,说什么都不可能有足够的信任感。 关于这一点,楼令回到“蒲”地继续履行司马的职务,没有谁来了解情况,瞬间就明白晋君獳的目标达成了。 “这样挺好。” “我不参与针对国君,免了可能当背锅侠。” “国君也不会真的相信我,一样不会安排我去对付谁。” 抱定接下来当个透明人的楼令,监督全军纪律的事情都不干了,能够避免去中军大帐开会,一样待在自己的帐篷。 在那期间,只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楼令的关注,那就是不知道谁去秦国求医,秦廷还真的就派出当代扁鹊,并且还是来到“蒲”地的营盘。 楼令听到消息的同时,得到了栾书的召唤。 “司马,你护送这些秦人前往都城。”栾书一脸笑眯眯。 楼令想了想,说道:“这不是由我来做的事情吧?” 倒不是楼令干不了,他甚至很想跟扁鹊组织的人接触一下,想办法了解当代医术最强的组织是个什么模样。 问题是什么? 楼令是晋国的司马,不是专门给谁跑路的。 “这可是一件大功劳啊。”栾氏还是一脸笑眯眯。 得了。 楼令刚被晋君獳试探完,轮到那些卿大夫来试探了! 第312章 怎么可能人不为己呢! 要不怎么就说世事无常呢? 栾书获得郤克的支持,再得到晋君獳的允准,一下子从最低配的下军佐一跃成为卿位头部的中军将。 在成为中军将之初,栾书一点都得不到来自同僚的尊重,尤其是初次率军出征失利,变成了史上权威最低的中军将了。 后面,栾书死死抱住晋君獳的大腿,依靠来自晋君獳的信任,好歹才能够将中军将的位置坐着,没有被其余的卿大夫从中军将宝座掀翻。 这两三年来情况变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是栾书南下征讨沈国回来之后?他与其余卿大夫的感情急剧升温,反而是疏远了晋君獳这位国君。 那种变化有预兆,只是真的很急,快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恰好那一段时间楼令窝在自家的封地,信息是有收到一些,没有亲自在旋涡之中,也就很难去第一时间进行判断了。 现在?楼令分明是被晋君獳摆了一道,效果也显现了出来。 “请司马务必带扁鹊走一趟都城。”栾书用词是一回事,脸色又是另一回事。 楼令注视了栾书有一小会,沉声说道:“这是中军将的命令吗?” 栾书先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随后说道:“这是我与其余卿大夫的共同意思。” 楼令沉默了一下下,说道:“这样的话,令带扁鹊去都城。” 这一次,楼令让麾下的人收拾所有东西,没有打算再次返回“蒲”地了。 “家主,咱们是被排斥了吗?”楼冰问道。 上路之后,楼令大多注意力转移到了“扁鹊”这个组织上面。 在现如今“扁鹊”真就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每一代的头领都用“扁鹊”来当代号。 楼令有意与那些人交流,几次攀谈下来之后,发现哪怕能够用雅言来进行交流,互相之间认知却是有极大的不同。 例如当代扁鹊,他不吝啬跟楼令介绍一些医术,只是很明显楼令根本听不懂。 至于医书或药方?不用楼令过多试探,哪怕“扁鹊”组织也没有成理论的医书,药方倒是有那么几个。 只不过,药方就只是药方,同一种东西,秦人的命名跟晋人压根不一样。只有药草的名字,不存在绘图,也没有详细的描述。 所以,哪怕是有药方,有药草的名字,没有被手把手教导认药,该不懂还是不懂。 楼令有问过,比如“扁鹊”这个组织怎么不合力来写一部医书,将所认识的药草绘图,再诸以详细的描述。 人家“扁鹊”说得很实在,哪怕是在同一个组织里面,每个人都比较注重藏着绝活,哪怕是到了蹬腿的那一天,压箱底的绝活都不可能拿出来,一块随着给入土了。 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那样,应该说谁都是那种心理。 话说,那叫什么事? 楼令却是一听就懂。 那个“扁鹊”组织也讲竞争,头领位置并非世代相传,谁感觉自己医术行都能挑战。 因为存在竞争的关系,谁都害怕输给别人,极少进行不藏私的交流,有绝活更是不轻易示人。 类似的事情,楼令知道不会只发生在春秋时代,应该说世世代代都有相同的毛病。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有这么一句话,一流传还是一两千年,说明发生的不是孤例,站在非涉事者的角度,话讲得非常大义凛然,其实大概就是“未经他人苦,劝导他人善”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搞到后面,楼令已经失去跟“扁鹊”这一些人交流的兴趣。 不是楼令看不上他们的医术,或是觉得他们会藏私,交流起来没有半点用。 主要是明白一点,秦国将“扁鹊”组织抓得很死,其组织成员压根没有外流的可能性。 如果努力会有回报,楼令会去努力。 明知道努力不会有什么结果,楼令可不去费那个功夫了。 至于说秦国对“扁鹊”这个组织有多么强的把控力?楼令得知秦国公族有一批在“扁鹊”组织专门的安保,怎么可能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或许会有个人脱离,问题在于多数皆是拖家带口,个人能够跑掉,几乎没有人会舍弃家人奔逃。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秦国那边搞了非秦人不得进入“扁鹊”组织这一项硬性要求! 明明是个悬壶济世的组织,设下了门槛与限制,连带监视系统都很先进。这就是医术无国界,医匠有国籍的代表了。 让楼令觉得最为好笑的事情是,春秋时代的人都明白那一点,轮到二十一世纪之初却有不少人被忽悠瘸了,还真相信科学无国界那一套说法,泄密的人一大堆,跑掉的人更是多。 在楼令魂穿之前,舆论战才刚刚进入反击阶段,可惜没有看到更美好的景色了。 他们耗费了八天才回到“新田”城内。 回到都城之后,楼令直接带着“扁鹊”组织的人入宫,只是没有谒见到晋君獳本人。 “我只负责将人带到,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负责。”楼令对董昭说得太直白。 董昭笑着说道:“司马不牵扯,其实蛮好的。” 楼令行礼要走。 董昭将楼令喊住,说道:“司马如果有空闲,可以去‘下宫’一趟。” 啥玩意? 宫城内的“下宫”到目前为止还住着孟姬与赵武,好些年的时间过去,母子两还没有离开宫城一步。 楼令想了想,再对董昭点了点头,说道:“那请昭大夫转告,三日后令前往‘下宫’请见翁主。” 讲实话,谁都将孟姬视同洪水猛兽,压根没有人会去主动接触。 楼令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同,尤其晋君獳生病之后。 “我会转告的。”董昭说道。 这一下,楼令真的走了。 “赵武今年几岁来着?”楼令不是记忆力不好,思考的也不是赵武几岁。 不出意外的话,晋君獳是会将赵武给放出来,哪怕仅仅是为了搅局,赵氏的复立都显得迫在眉睫了。 楼令需要思考的事情是,赵氏复立的话,楼氏能够得到什么。 那绝对不是楼令在瞎想。 理由之一,韩厥之前与楼令有约定。 再来便是,晋君獳明显把楼令摆上了棋盘。 既然楼令一定要入局,肯定要想着谋好处啊! 第313章 就是一个疯子! 三天之后,楼令只是带着十来名护卫便入宫。 楼令先去谒见晋君獳,并未见到晋君獳的人,隔着门交谈几句,随后便往“下宫”而去。 从秦国来的“扁鹊”组织众人,他们已经轮番给晋君獳进行过诊治,给出的论断几乎都差不多。 在这一段时间,晋君獳与来自“扁鹊”组织的众人创造出了一个成语,便是:病入膏肓。 随同“病入膏肓”这一个成语的诞生,晋国多了一个新的典故,也就是:吃不上来年的新麦了。 楼令在得知那两个故事之后,有种见证历史的新奇感。 “国君明显不相信自己病得那么重,以为是秦国医匠不肯好好诊治,发誓一定要吃上新一年的麦子。” “只是……,听国君说话那么虚弱,好久也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摆明无论身体到心理都快垮了。” “国君是不是怀疑正在征讨秦国与白翟,才让‘扁鹊’组织的人不肯出力呢?” 晋国的宫城不大,只是与其它宫城一般,存在许多由高墙包夹起来的过道。 在这么一种环境中,要是对路途不熟悉,迷路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绕着绕着不是被宫城护卫逮住,便是要被敲闷棍再拉不知道哪去了。 楼令当然知道去“下宫”的路该怎么走,一路上也发现宫城的巡逻频率增加了。 来到“下宫”前院的时候,楼令远远就看到门前站着一名少年。 “司马。” “你是……赵孟?” 谁是赵孟?历代的赵氏之主都被称呼为赵孟,那么喊赵武这个当代的赵氏之主不会错。 赵武看着是一个腼腆的半大孩子,一看就缺乏足够的自信,且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上一次见面,你还这么大……”楼令比了到自己腰间的位置,笑着往下说道:“没有想到现在这么大了。” 赵武腼腆地笑了笑,说道:“一直想要当面感谢司马的护持。”,说着,他真的弯腰行礼,非常郑重地说道:“等武长大,必定报还司马的恩情。” 这让楼令的神情稍微有些恍惚。 该怎么说呢?赵武出生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楼令可是到赵氏府宅担任保护者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在那一段时间里,关于孟姬与赵婴齐有奸情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同时赵朔也进入病重状态。 无论赵武承认或者不承认,无论是从他个人,还是到整个家族,哪怕楼令去赵氏护持是由于晋君獳的命令,无疑就是欠着楼令极大的人情。 只是,不知道孟姬有没有跟赵武说过那些事情? 应该有? 毕竟,赵武刚才表了态。 在赵武的亲自引领下,一伙人进入这个叫“下宫”的别院。 不知道是不是楼令的错觉,他进去看到没有人清扫导致满是杂草与落叶的院子,品味出了一种萧索。 “下军将有来过吗?”楼令问道。 赵武当然知道下军将是谁,如实答道:“武还没有见过下军将。” 所以是,韩厥要还赵氏的恩情,到目前为止却是连赵武一面都没有见过? 楼令笑着说道:“下军将向君上提议,将‘赵’城重新归你名下。” 这个消息对赵武来说太劲爆,以至于僵在了原地。 “想来君上会同意?等你回去‘赵’城,赵氏的家庙也可以重新立起来。”楼令像是才发现赵武没有跟上,转身看了过去。 家庙对一个家族意味着什么呢? 有家庙才叫宗族,也才够资格称为家族。 天晓得孟姬对赵武展开了什么教育方式,以至于赵武听到能够重新立起家庙有些错愕,不是那种得知之后欣喜若狂的表现。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离开宫城。”赵武低声说道。 这么搞,楼令可就明白了! 看起来,孟姬就没有正经教育过赵武这孩子,甚至压得比较死。 “那个赵武灵王,是这个赵武吗?也不对啊,赵武灵王摆明是谥号,当前魏氏连卿位家族都不是呢。”楼令是真对赵武的人生经历缺乏认知。 叫“下宫”的别院不是太大,没有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里面。 孟姬并未在场,甚至现场压根没有人。 “我去请母亲。”赵武有点没脸见人的样子。 楼令却是无甚所谓。 讲实话,楼令又不跟孟姬多牵扯,什么交往能别就别。 那真不是楼令怕孟姬,该说的是谁都不想跟一个疯女人有太多的牵扯。 孟姬疯了?她很早就被定义疯了。 原因当然是孟姬主导,纠集公族封君围攻赵氏,导致了赵氏在晋国的覆灭。 论身份,孟姬可是赵氏的主母。 要说是想报复赵同、赵括和赵旃,以赵氏覆灭的方式,一点都没有顾及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疯的人怎么会那样干。 大概一刻钟之后,孟姬穿着比较随意的过来了。 什么叫穿着随意呢?就是穿着一件长袍,看上去有些仙飘飘,其实一点都不庄重。 结果就是让楼令看一眼,站起来走到门外,背向大厅里面,面朝外面的院子。 也就是不能过多描述,关键词:透明。 赵武的脸色不好看。 认真来说,自己的母亲显得放荡,赵武的脸色能够好看,该是无知到了什么地步? 楼令会因为孟姬穿透明装,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别忘记楼令是一家之主! 如果楼令对女色有兴趣,即便楼氏不大,有心思去专门培养,什么样的人培养不起来。 “司马。”孟姬声音听着竟然显得清冷? 楼令也不好完全不看,转身直视孟姬的双眼,行礼喊道:“翁主。” 孟姬要说话…… “翁主这般,令不好再待,改日再前来拜访。”楼令说完都不给孟姬再说话的机会,霍地蹦起来迈步就走。 一串笑声在“下宫”开始回荡,一开始显得放荡,到后面听着越来越疯狂。 “我一定是傻了,敢自己过来拜访孟姬!”楼令不说后悔,就是真心觉得自己傻。 真的! 一个人的名声到底是什么,其实就决定到底该不该接触。 奈何楼令自己有所求,再来是董昭传达晋君獳的意思,搞得不到“下宫”一趟都不行! “已经过来了一趟,起码接触到了赵武,接下来就轮到韩厥来接触我了吧?”楼令也有自己的剧本。 第314章 就说是命运之子吧! 楼令盘算了许久…… 弑君什么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参与! 那些卿大夫都扛不住弑君的罪名,别说楼令的小身板了,是不是? 至于赵氏复立? 楼令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么在乎,以为只是晋君獳留下赵武等着搅局,哪里想到后面的发展趋势会越来越怪异呢! 那种怪异很不好描述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氏对韩氏有恩,导致韩厥想要报恩。 那么,韩厥想要帮助赵武复立赵氏,大家其实都能够理解。 问题出在什么身上? 晋君獳要扶持赵武。 韩厥要报恩。 应该阻止的郤氏与栾氏竟然对赵武没有恶感,乃至于有种乐于赵武将赵氏复立的趋势。 其余的公族封君?他们有晋君獳在打压,哪怕不想看到赵武成功将赵氏复立起来,一应公族封君根本无力去进行阻止。 楼令看清楚了局势,赵氏在赵武手上复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样一来,哪怕楼氏无法直接在赵武复立赵氏的过程中直接获得好处,有楼令进行帮助,复立起来的赵氏敢无视来自楼氏的恩情吗? 赵武本身就是得祖辈余萌才获利,轮到他们欠了别人的恩情不还,世人应该怎么去看待。 只是……,栾书当前的情况就显得比较有意思。 讲恩情的话,赵衰对栾氏也有恩情,轮到赵盾却打压栾书,后面赵朔想对栾书进行补偿,奈何赵朔自身都难保。 栾氏与赵氏的恩怨很显得复杂,看就看栾书到底怎么想的。 另一个层面,郤氏无疑对栾书有大恩,闹到后面却是栾书拿郤锜在当猴耍。 也就是老郤家耿直,发现栾书非但没有记住恩情,反而纯粹在利用郤氏,没有直接翻脸,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不正是因为差点闹翻,搞到郤氏和栾氏要成为卿族吗?”楼令最初并没有反应过来,无法理解卿族是什么。 晋国以前就有卿族了,也即是有成员坐在卿位的家族。 只不过,卿位之上的多数是公族,非公族哪敢刻意强调什么卿位家族,该是尽力去模糊界线才对。 晋国发展到现在,郤氏和栾氏带头要从公族转为卿族,不知道的人自然无所谓,明确知道消息的人,他们一定是感到欣喜若狂,尤其是非公族又有卿位的那些家族。 自行分析出局势的楼令,他的欣喜一点不输给有卿位的家族。 局势如果不变,永远是公族一家独大,后来的其余人哪有出头的机会? 真的情况不变,也就旬氏、范氏、赵氏这些赶上晋文公落难,紧紧跟随晋文公的家族,他们因缘际会才有那般机遇。 一旦坐在卿位的人,他们全部自认为卿位家族,晋国的情况就起到根本上的变化了。 届时,公族不再是一家独大,卿位成为第一梯次,短时间内公族会是第二梯次,到后面公族的权利必定会被一再遭到削弱,可不就给其余家族机会了吗? 楼令明确知道魏氏在蛰伏与等待,自家何尝不需要打破固化局势之后的机遇呢? “这一次,我不止要让赵武欠下天大人情,连带韩氏也必须记住楼氏的恩情!”楼令心里清楚,错失这次机会,恐怕不会出现另一次机遇了! 从“下宫”离开之后,楼令刚到家没有多久,有孟姬派的人过来。 孟姬让人运来了十车的各种东西,说是给楼令赔罪。 那么,孟姬在赔什么罪? 根本不是打哑谜。 楼令好歹是“中大夫”的身份,并且还是晋国的司马。 结果,孟姬邀请楼令上门作客,哪怕她是翁主,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她本身名声比较不堪,穿透明装出来见客,传出去该是楼令要与她有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或许……,也许不是可能性,极大概率就是孟姬想用自己回报楼令? 当时要是楼令的应对有什么不对,某天就该被安排单独与孟姬见面,两人开始维持情人的关系了。 换作其余人,他们看孟姬是翁主的身份,还是赵氏的未亡人,未来赵氏之主的母亲,年纪也不是太大,可能真为了刺激就那般? 没有魂穿之前的楼令有交过几个女朋友,生活倒是没有多么丰富多彩,见识什么的只能说一般般。 关键在于楼令魂穿了。他还有着自己的人生目标,想玩有条件去创造和培养,脑子有病才为了寻刺激,去放弃自己规划好的人生目标与理想。 不过……,楼令跟阿娇恩爱绝对有关系,再来是几位媵也不差。 当然了,每个人都不一样,并非是说有享受过就更能抵抗诱惑,该是对目标的坚持度才对。 楼令收下了孟姬的赔礼,并且让人传出去。 那是必须传出去的事情,至于孟姬为什么要给出赔礼,模糊化也就行了。 在事情传出去的隔天,韩厥派人到楼氏府宅进行知会,说是三天后上门拜访。 这就对了! 韩氏与楼氏并非世交,韩厥与楼令的交情也就友达未满,肯定是需要事先派人告知要上门拜访,免得因为礼节缺失而变成仇家。 三天后,韩厥携带自己的嫡长子韩无忌来访。 楼令肯定要在家门前迎接。 一套互相见礼的流程,韩厥介绍了韩无忌,让韩无忌称楼令为叔。 “可不敢当啊!”楼令也就客套客套。 今年,楼令已经二十七岁。 韩无忌多少岁?看上去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差十来岁最为尴尬,当兄弟一辈不合适,叔侄相称却是差了点。 目前,韩厥好歹是下军将,不出现意外的话,韩氏在未来必然还有卿位。 楼令没有多么仔细观察,发现韩无忌有些问题! 韩无忌好像是天生有毛病,右臂有着非常明显的畸形情况。 关于那么一点,楼令是看韩无忌一直藏着右臂,以及从韩无忌走路的姿势看出端倪。 至于问?楼令的情商怎么样不好说,总不至于开口去问。 那么,韩厥让韩无忌将楼令视为长辈,变得有些说得通了。 毕竟,其他诸侯国怎么样不提,在晋国决不允许无法上阵的人掌握实权。 那么一搞,天生畸形的韩无忌要是聪明,他应该找机会跟韩厥说清楚,自己不会成为韩氏之主,应该从一众胞弟中去挑选合适的人选。 一众人进入府宅。 楼氏在都城的府宅,占地空间比不上几个有卿位的家族,以面积来算有个七八十亩左右?具体是多少,讲实话就是楼令真的没有刻意去算过。 因为事先知道会有贵客上门的关系,楼氏这边肯定要准备妥当。 只不过,楼氏说到底也不是太大的家族,更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即便是楼令能够拿出好东西,卿位家族都没有,楼氏怎么可能拿出来。 讲阶级的时代,普通族人不懂没有关系,身为一家之主的楼令一定不会给遗漏了! “要是小白也在就好了。”楼令对韩厥带自家嫡长子上门,必须给予回应。 这是表达要通家的意思。 毕竟,韩厥都带自家的嫡长子上门了,不是吗? 韩厥笑着问了一些楼小白的事情,能够看出并不是真的感兴趣,只是给予成为通家之好的必然反应。 随后,韩厥才提到赵武这个人,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赵武一面。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些事情,双方最终的目标一致,实施过程中各有目的,通气一定不会在关键地方进行隐瞒。 楼令也就实话实讲,介绍赵武的教育存在问题,孟姬极可能就没有正规地来教导赵武,甚至孟姬对赵武的打压有些严重。 “竟然是这样子……”韩厥并没有感到意外,看上去却是很痛心。 两人沉默了一小段时间,现场的压力来到了韩无忌身上。 要说沉默寡言,韩无忌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 并且,由于先天残疾的关系,极可能会让韩无忌有不小的自卑心? “我要谒见君上,请求让赵武搬离‘下宫’。”韩厥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楼令继续保持沉默。 事实的情况便是那样,只要晋君獳不点头,没有可能让赵武脱离孟姬的把控。 “国君或许不在乎赵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却是必须重视韩厥的态度。”楼令所知,韩氏在要不要转为卿族的事情上,一直是被动的姿态。 事情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 韩厥对转为卿位,很可能在内心里排斥。 关键在于韩氏的实力不说多弱,只是与郤氏、栾氏一比,实力的差距则是有些大了。 在郤氏、栾氏意见相同的情况下,哪怕韩厥有多么不愿意,乃至于看到了晋国公族就此被边缘化,为了从韩氏自身考虑,韩厥再怎么头铁不敢跟郤氏、栾氏对着干。 “韩厥这人……,挺拧巴的?”楼令跟韩厥真不是那么熟悉。 到现在,楼令都对韩厥那般在意赵武感到莫名其妙,无法理解报恩就报恩,表现出比重视自己亲儿子更加重视,究竟是有什么隐情在内。 最为奇怪的是什么?能够看出韩厥非常讨厌孟姬! 赵武的父亲是谁不好说,他的母亲则是不可能存在争议。 结果,韩厥对赵武有不同寻常的重视,对赵武的生母却是又不加掩饰地厌恶。 “司马,可愿意与我一同入宫?”韩厥比较突然地问道。 这一问,问得楼令愣了一下。 “那便走吧?”楼令极短时间内有判断。 韩厥之所以会邀请楼令一块去,根本原因还是晋君獳曾经派楼令去护持孟姬生出赵武。 有那么一件事情的存在,哪怕楼令跟赵同、赵括、赵旃把持赵氏的时代没有牵扯,等待赵武将赵氏复立起来,赵氏与楼令必然存在牵扯了。 另一个说法,赵武必须视楼令为长辈,不简单的是记住恩情那般简单。 所以了,韩厥邀请楼令一块去宫城讲赵武出宫的事情,看上去是不是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呢? 等待要出门,楼令还多少有些迷糊,没有料到事情的进展会这样。 “下军将。”楼令也不是反悔,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也就说道:“是不是应该跟中军将沟通?” 这一下换韩厥给愣住了。 明明是征得晋君獳同意就能够达到目标的事情,关栾书什么事? 韩厥原地站了一小会,期间脸色不断变幻,到后面对楼令行礼,说道:“还是司马思考周到!” 说到底,赵武搬离“下宫”只是第一步。 赵氏被重新复立也不算完。 韩厥是由于私人感情想要扶持赵武,导致韩厥一定会出死力气,直至将赵武推上卿位。 其余有卿位的家族?他们比谁都想“世禄世卿”的局面保持下去,那么赵武获得卿位,很明显对“世禄世卿”的格局有利。 “这叫什么事啊?我拼死拼活都不一定能够达成的事情,于赵武则是一种必然。”楼令要说不嫉妒,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赵旃作为一个过渡人物是明摆着的事情,剧本早就已经被写好。 在赵武复立赵氏之后,下一步就是那些有心人推动赵武获得卿位,剧本就是赵旃从卿位退下去,由赵武进行取代。 那样子的话,卿位只不过是从邯郸氏转到赵氏,不算谁的利益出现受损情况。 楼令跟韩厥半路转了个道,也不讲究事先没有派人知会栾书,给直接上门拜访了。 在一路上,楼令想了许多,琢磨来琢磨去,猛然间发现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极可能就是魏氏。 “我想获得卿位,魏氏为了获得卿位也已经准备了至少一代人。卿位就那么多,天然会让楼氏与魏氏对立啊!”楼令之前就有相关的思绪,等待几乎所有人都想让赵武上位,思维一下子变得更清晰了! 栾书恰好就在家,得知韩厥与楼令一同过来拜访,没有出门进行迎接,会客的地点选在办公场所。 因为是在办公场所会见的关系,倒是不让栾书显得跟韩厥、楼令过于见外,相反表现出了亲昵的态度。 “你二位,这是?”栾书一脸的迷惑。 韩厥与楼令对视了一眼。 事情肯定不能由楼令来说,哪怕楼令想说,一旦是由楼令提起,让韩厥以后怎么面对赵武呢? 只是……,韩厥对栾书一直有比较发憷的情绪,倒是让场面一时半会给僵住了…… 第315章 好像也不是不行 韩厥会对栾书产生发憷心理,不是栾书有多么厉害,又或是栾书的权威多重,主要还是因为栾书过于刻薄寡恩了。 什么刻薄寡恩?不是狠辣,也不是无情,纯粹是栾书不记他人的好,似乎谁对他好都是理所当然,一旦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亦或出现新的需要,不记得旧情的同时,对付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面对那样的人,不知道也就不知道,要是窥探到是那般的人,敢问谁对上了不会发憷呢? 很恰好,韩厥知道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韩厥看来,郤氏对栾书以及栾氏的恩情比山还重,换来的是栾书利用郤氏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乃至于一直在利用郤氏来壮大栾氏,压根不是三观正常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人,只要是三观正常的人,谁都会心里产生厌恶,一旦无可避免需要与之接触,怎么可能不会产生瞻前顾后的顾虑? “栾书看似对赵武没有恶感,只是谁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呢?”韩厥知道不能沉默,更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开口,避开与栾书的对视,继续在心里盘算道:“也许,他已经有好几个利用赵武的方案,等着谁进入局中?” 不怪韩厥会那般想。 要知道栾书被赵盾一打压,直接从青年时代打压到中年。 谁被打压二十多年的时间,心里不会咬牙切齿,该是时刻等着报复回去。 这也是栾书担任中军将,好些年一直没有实权,能够强忍住的原因之一。 毕竟,栾书被打压得当了将近二十年的下军佐,几乎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不见一名卿大夫该有的风光。 历经过屈辱且能等待机会的人,他们远比普通人更善于忍耐。 所以,栾书明知道会成为笑话,他还是选择抱住晋君獳的大腿。 正在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栾书进行忍耐的正确,他从没有人愿意配合施政,到多数卿大夫唯他马首是瞻,整个过程也就耗时五年不到而已。 “下军将?”栾书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向了楼令,眼眸里满是探寻。 这一下,韩厥知道不能再继续沉默了。 “冒昧前来拜访,乃是为了赵武之事。”韩厥将从楼令那边听来的一些话,也就是关于赵武教育问题说了一遍,随后才说道:“我与司马将要前往宫城拜谒君上,提议让赵武出宫前往‘赵’城。不知道中军将以为妥当吗?” 这个妥不妥当,讲实话就是问得很不妥当。 经过韩厥这么一问,会搞得好像栾书将制造什么障碍。 另一点,韩厥越是表现出记得恩情,愿意冒着风险,乃至于是牺牲家族利益去报恩,是不是衬托得栾书越加不堪了呢? 尽管栾书已经极力在掩饰,还是让楼令看到栾书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不自然。 “大家都知道栾书是一个什么人,大概只有栾书以为没有人知道吧?”楼令心里想着。 今天过来,楼令没有打算说点什么,全程保持沉默也便是了。 比较明显的事情是,韩厥将一件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 天晓得栾书会不会在赵武的事情上出现什么反复? 栾书还是那一脸的笑眯眯,对韩厥说道:“这种事情我当然赞成。” 韩厥沉不住气,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然后,栾书问道:“不知道韩氏要怎么教育赵武?” 像是一句关心的话,问得韩厥呆坐当场。 哪怕赵氏已经灭亡,赵武还是赵氏之主。 别说赵武复立赵氏已经是多数掌权者的共识了,对吧? 所以,韩氏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要去教导另一个家族的家主? 这么说吧,一旦赵武是由韩氏来教育,从身躯到思想必然留下韩氏的烙印。 要是韩氏再阴险一些,利用教育权牢牢地压死赵武这个人,复立后的赵氏就是会变成韩氏的附庸。 如果赵武一辈子都与卿位无缘也就算了,问题在于赵武有极大可能性获得卿位。 这个卿位家族变成另一个卿位家族的附庸?只是稍微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别说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一天了。 而掌握教育权,打从事实上就是有心的话,必定能够使设想变成现实。 那不取决于韩氏到底想不想,属于必定会演变成那样。 所以,栾书那一问,问得极其阴险。 一层的意思是:韩氏要获得赵武的教育权,不怕其他人多想吗? 另一层:韩氏恐怕不是想报恩吧?原来心思不纯啊! 只要韩厥真的接过赵武的教育,甭管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反正外人将认定赵氏从此为韩氏所控制。 然而,韩厥脸色变幻了一阵子,重重点头说道:“如果可以,我将亲自教导赵武。” 可能是觉得缺了什么?韩厥看向楼令,说道:“司马亦可教导。” 不是没脑子,其实能听出韩厥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由韩厥来教导赵武文的方面,再由楼令去教导赵武关于武的方面。 栾书瞬间在韩厥与楼令身上来回巡视,一定在思考韩氏和楼氏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楼令听到韩厥的提议,非常明显地愣了愣。 栾书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很不错,丝毫看不出楼令那一瞬间愣住有什么作假的可能。 “我不会弄巧成拙了吧?”栾书有些懊悔。 如果赵武由韩厥和楼令一起教导,那么韩氏与楼氏结盟将会成为必然。 从此之后,韩氏、赵氏和楼氏就是天然的盟友。 不要忘记楼氏虽然刚崛起,他们与旬氏、范氏却是姻亲。 那么一搞,楼氏可以搭桥引线,变成旬氏、范氏、韩氏、赵氏、楼氏凑堆一块玩耍。 同时不要忘记楼令与郤氏走得非常近,那个集团有极大机率要加上一个郤氏。 “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变成被孤立的那个了?”栾书心态差点绷不住,同时恍惚间认识到楼令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某种程度上的关键人物。 栾书看着明显心动了的楼令,有心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讲不出去。 “且让黡多与楼令接触?既然会凑,黡为什么不能凑?”栾书发现自己无法阻止,只能从另一种层面来玩了。 第316章 心里没点数? 楼令对参与教育赵武是真的感到心动了。 长久的以后,一旦形成师徒关系,哪怕老师不控制弟子的一生,弟子仅仅是为了自身考虑都不敢对老师有所不敬。 在一段时期,老师在某种程度上都比父母更亲,尤其是双方都是官员的情况下。 春秋时代有师徒关系的人极少极少,大都是家族内部的传承,不会将知识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所以,春秋时代一旦成了师徒关系,绑定的程度远比想象中更高。 那是非亲非故之下,有人愿意将自己家族传承进行教导,跨越了亲情的界线,受教导者必须要感恩。 能够以非亲非故的关系进行知识传承,其实也注定双方的关系一定不简单,算是一种双重加成了。 楼令绝对不会将远超当代的知识教导给赵武,甚至在武技上几乎没有多少可以教,但是不妨碍成为师徒的关系。 “我真的不存在成理论的武艺,纯粹就是力气大与反应快,能够教的也就一些经验了。”楼令知道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情况。 当然了,打熬力气以及一些锻炼体魄的方面,每一个家族多少研究出了一些。 在打熬力气以及锻炼体魄方面,楼令倒是能够在赵武身上用一用,仅是这些都需要让赵武铭记恩情。 毕竟,打熬力气与锻炼体魄的方法,其实也是一个家族的不传之秘。 拜会完栾书之后,韩厥与楼令的队伍中增加了一人,这人是栾书的嫡长子栾黡。 在年龄方面,栾黡跟楼令差不多,或许栾黡还比楼令年长几岁。 只不过,看上去栾黡并不比楼令稳重多少,乃至于栾黡看着有些轻佻? 楼令跟栾黡当然认识,并且认识了好些年,只是双方接触得比较少。 “‘赵’城仍旧归于祁氏。中军尉会轻易将‘赵’地交出来?”栾黡是真的无法理解韩厥或楼令的信心来自哪里。 要知道一点,当初祁氏攻打“赵”地可谓损失惨重,后面拿到手也无法弥补祁氏的损失。 那样一看,哪怕赵氏在赵武手上复立是一种大势所趋,怎么看祁奚都没有可能轻易将“赵”地交出来。 栾黡也就奇怪一点,即便祁氏愿意将“赵”地拿出来,赵武拿什么来跟祁奚交换? 或者说,韩氏或楼令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与祁奚换取到“赵”地? 楼令有个鬼的信心,他才不会拿出什么东西来。 就是不知道韩厥想付出什么代价? 韩厥没有搭理栾黡,心里则是想道:“是啊,祁氏不可能轻易拿出‘赵’地。” 能够付出代价将“赵”地归还给赵武的话,讲实话就是韩厥哪怕再肉疼都愿意,前提是祁奚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三个人各种心思,来到宫城之内。 当前的晋君獳还在病重状态,得知韩厥、楼令和栾黡一块谒见,还是选择了接见。 只是一段日子不见,楼令看到晋君獳减重减得非常夸张,很难免心里不会出现伤感的情绪。 晋君獳对楼令只能说一般,愿意给予楼令升迁也是有着许多原因。 可是,仅仅晋君獳愿意任命楼令当自己的戎右,说什么都不能让楼令给无视了。 “君上……”楼令不是惺惺作态,多少有些感情流露,说道:“扁鹊他们……” “无甚大碍!”晋君獳视力很好,基本的看人技巧也没有丢,能看出楼令的伤感真实不虚,笑着说道:“寡人与之赌誓,必能吃到来年新麦。” 当前的人认为,生病要是能够撑得过一年,哪怕来年未能痊愈,起码也是性命无忧了。 因此,晋君獳一直强调自己能够吃得上来年的新麦,意思就是上面那个意思了。 晋君獳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部在楼令身上,有用眼角余光在观察韩厥与栾黡。 韩厥也有着真实的悲伤情绪,只不过看着比较内敛。 至于栾黡?他紧绷着一张脸,一再对晋君獳的注视进行眼神回避。 这是栾黡差了些经验,再来就是他清楚自己那位父亲不地道,见着了晋君獳会下意识感到心虚。 三人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随后,韩厥提出了来意。 “赵武是不该一直居住在宫城。”晋君獳先给一个定性,随后说道:“我允许赵氏复立,其余便交给厥卿?” 关于韩厥想要报恩,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怎么会缺了晋君獳呢。 只是,晋君獳给了韩厥一个难题,该怎么从祁氏那里拿到“赵”地。 如果没有“赵”地,赵武复立的就不叫赵氏。 现在的问题是赵武空有名头,极可能还有一批赵氏旧臣等着回归,要命的事情是赵武拿不出能够跟祁氏交换“赵”地的任何等量所需。 “君上,可不可以让孟姬拿出至少一块地,臣这边再拿出一些人口与物资,寻找中军尉交换‘赵’地?”韩厥问道。 晋君獳点了点头,只是说道:“这个你跟孟姬商量。” 讲事实,晋君獳愿意让赵氏得以复立已经算是特别开恩了。 毕竟,晋君獳灭了不少家族,至今为止可没有一个家族有复立的机会,甚至没有死的族裔稍微蹦跶一下都要入土。 韩厥看向楼令,说道:“司马……,你与孟姬相熟?这件事情你来?” 楼令知道没有光占好处的事情,迟疑地点了点头,话不敢说死,说道:“我尽力试试。” 韩厥能够得到楼令的回馈已经感到满意,哪有脸要求楼令一定要将事情办成。 他们这一行最大的目标已经达成,也就是从明面上得到晋君獳的允许,韩氏、楼氏介入到赵氏的复立当中。 等待出了宫城,栾黡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想道:“不对啊,我刚才没有任何存在感!” 没有存在感,不等于赵氏的复立没有栾氏什么事吗?这可不行的! “司马什么时候拜访孟姬,黡一同随行?”栾黡说道。 楼令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了栾黡一眼,随后笑着说道:“黡乃是栾氏世子,与孟姬乃是近亲。既然黡愿意承担重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栾黡脸色一下子就僵了。 尽管楼令说得很委婉,意思却是表达得很到位。 愿意带头冲锋就上。 只想着占便宜不出力?只能说,死边去! 第317章 都是穷闹的 到了现在,栾氏给与人们的印象几乎固定了。 什么印象?不就是只光要好处,出力能省则省,必须出力也绝对不会承担大部分,好处却是要拿大头嘛。 有一点需要考究,栾书等栾氏的人,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家在其余家族是什么印象吗?为什么包括栾书在内,一个又一个将只想占便宜,表现得那么理所当然。 看看现在,栾黡懂了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栾黡在装不懂。 那种模样大概就是:我知道你知道我想占便宜,但是我还是想要占便宜。 “司马什么时候去拜访孟姬,需不需要我派人随行?”韩厥问道。 楼令想了想说道:“尽快吧?”,顿了顿,苦笑着说道:“下军将也知道翁主的情况,可以的话……,派来的人……,唔,年纪大一些。” 韩厥还真知道孟姬的情况,包括上一次楼令去拜访孟姬遭遇到了比较尴尬的事情,也就说道:“我让穿随司马前往。” 被晾在一边的栾黡没有自觉,说道:“司马前行,务必事先派人通知黡。” 楼令看向栾黡,只是看着不说话。 栾黡脸上带笑,说道:“需要什么礼物,我这边准备。” 什么礼物啊? 他们去拜访孟姬是为了赵武重新拿回“赵”地的事情,作为赵武母亲的孟姬理所当然要出力,还是出最大的力气。 在这一件事情上,他们不过是想要帮忙的外人。 无论帮上了什么忙,谁又不清楚暂时无法获得回报,只有等赵氏重新发展起来,赵武才能够报恩? 那样一来,无论韩厥或其余什么人出多大的力,主导的一方仍旧是晋君獳和孟姬,其中又以孟姬出力是一种理所当然。 所以,不是他们这些要帮忙的去求孟姬,必须给予礼物。 到时候,他们过去将事情说清楚,该拿出礼物报答的人是孟姬啊! 栾黡提出准备礼物也就显得比较莫名其妙了。 这不,韩厥与楼令都没有掩饰,用怪异的表情注视着栾黡,一直就那么盯着看。 “我这不是初次拜访翁主么?”栾黡给出了理由。 楼令先对栾黡拱了拱手,再对韩厥点了点头,随后登上自己的车辆离去。 韩厥干脆就完全无视栾黡这个人,同样上车离开。 到后面,栾黡站在原地一小会,哂笑着想道:“摆明了需要仰仗我家,一个个还不懂人情世故,有这么做人的?” 原来……,栾黡是这样理解的? 看事实的情况,赵氏能不能复立,还真的需要栾书点头。 只不过,栾书已经决定不设置障碍,他没有跟栾黡沟通过吗? 栾黡回到家跟栾书说了经过。 “你错了。”栾书看着栾黡,说道:“你只要在场就可以,不用讲任何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讲实话,栾黡没搞懂状况。 栾书说道:“有你在,他们能够懂得我的态度。哪怕我们没有做什么,我的态度对他们就是最大的帮助,他们必须记住人情,找机会进行回报。” “是孩儿错了。”栾黡先认错,再一脸‘懂了’的表情,说道:“这样子的话,我不用准备礼物啊。” 栾书听得呼吸一顿,怀疑家族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把栾黡教得这般愚蠢。 在接下来,栾书也就好好跟栾黡讲现在的局势。 “什么?司马成了这般关键的人物,一个人能够让那么多家族团结到一起!?”栾黡分明是感到难以置信。 栾书在认知到这一段之后,其实也是被惊到了。 “你以为韩厥主动拉楼令是为了哪般?不正是因为他能够影响到郤氏、旬氏和范氏嘛。”栾书觉得自己是一个挺聪明的人,纳闷自己怎么近期才看清楚这一点。 栾书又说道:“日后,你多与楼令接触。不要把那副小气的模样表现出来,凡事大气一些!” 栾黡却是嘀咕道:“咱们家被打压了那么久,也就近期才好过一些,我也要能够大气得起来啊。” 这大实话说得栾书心肝疼。 没有错,栾氏有将近三十年一直处在退步状态,无论从封地、人口、物资都跟其余卿位家族差距太大。 因此,栾书成为最没有权威的中军将,其实就是栾氏的实力有些弱,从讲话到办事让腰杆硬不起来而已。 五年过去,栾书厚着脸皮不断利用郤氏,不就是为了想拉近栾氏与其他家族的实力差距吗? 栾书就是欺负郤锜耿直,哪怕让郤锜知道栾氏在占郤氏的便宜,顶多也就是让郤锜干脆利索爆发一次,后面双方该怎么样还是那个样。 事实也如栾书猜测的那般,人家郤锜就是骂一顿,没有追究栾氏从郤氏拿了多少好处,或者栾氏将郤氏利用到什么程度,互相之间并没有翻脸,后面在公务上面更是没有为难。 什么叫欺负老实人?栾书就是盯着老实人欺负。 让栾书觉得可惜的事情是,他跟士燮不熟,要不然已经看出士燮也是一个老实人。 “去吧,去找楼令,好好跟他玩。”栾书怕栾黡不懂,特别嘱咐了一句:“人家不欠咱们什么,别想着占便宜。要大气,知道么,大气!” 栾黡嘴里应了声“噢”,心里则是想道:“大气,你倒是给权限啊!” 只不过,栾书还真不给栾黡什么权限。 情况是,栾书完全就是穷怕了,日子一天天过得就像是一个老财奴,家族任何权力都死死把控住,任何资源想要动用都必须得到他的允许。 “现在想想,事情很是诡异。楼氏怎么就突然间崛起,楼令为什么能够懂那么多呢?”栾书以前没有多少精力能够放在楼令身上,更多的精力被用在讨好晋君獳,后来则是需要集中所有精力与郤氏、旬氏、范氏、韩氏等家族进行交往。 栾书本想处理公务,心却是完全静不下来,嘀咕道:“楼令真的懂非常多。那些知识,不可能是郤氏、旬氏或哪一个家族拿出来。一个偏远小家族出身的人,能够见缝插针讨好人已经不易,还懂得制定军律,也能编写扩军方案,真是令人奇怪啊!” 要是以前,栾书还会想着强取豪夺,到现在知道便是再贪婪,动了楼令绝对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者,栾书更加清楚当前紧要的是什么,明确知道不能多生事端。 “君上能吃得上来年的新麦吗?”栾书想着,努力排开杂念,重新埋首于文牍。 第318章 勿谓言之不预? 隔了几天,楼令带上韩穿与栾黡去“下宫”拜访孟姬。 那个过程并不长。 楼令直接提出需要封地跟祁氏换取“赵”地,问孟姬拿出哪一块封地交换合适。 当时,孟姬被楼令的直接弄得一愣一愣,问清楚是晋君獳、栾书、韩厥、楼令的共同意见,沉默了很久才说可以拿“径庭”跟祁氏换取“赵”地。 讲地理位置的话,那个“径庭”离“新田”更近一些,甚至可以说是“新田”的门户之一。 楼令不管孟姬要拿出哪一块封地,希望的事情是孟姬拿出来的封地起码与“赵”地等量,免得生出一些新的问题。 而“径庭”离“新田”很近这一点很重要,只要祁奚敢拒绝,负面舆论一定要到祁氏这一边了。 孟姬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拿出“径庭”交换“赵”地,原因就是上面那一点。 对于公族来说,封地离都城当然是越近越好,除了更加靠近权力中心之外,跟地位划分也有直接关系。 楼令跑完了孟姬这一边,聊完之后,邀请赵武又私下聊了聊。 当赵武得知将在自己手上复立赵氏,好些长辈已经将事情办妥,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相反看着有着极大的担忧。 那么,赵武在担忧什么?怕被掌控,或是欠了太多家族的人情,之类的吗? 楼令也就是要让赵武知道在发生什么事情,又提到韩厥与自己将负责教导赵武的事情。 轮到这一件事情,赵武才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当场就喊了楼令老师。 为什么赵武会那般激动?不因为其它别的。 只要师徒关系确认下来,且不论韩厥或楼令是不是想把持赵武再控制赵氏,起码赵武有了两个靠山了。 “你的未婚妻来自旬氏,我的妻子来自旬氏,关系自是不一般。”楼令当时就这么说。 是的,赵武的未婚妻是旬氏的嫡女,还是智罃的女儿。 算起来的话,楼令也就成了赵武的姑父了。 如果这样论的话,楼令是不是比韩厥在关系上对赵武来说更亲近呢? 只是吧,亲不亲戚这种事情,看得还是平时的交往情况,有的亲戚能够走得极好,有的亲戚却是相处成了仇人。 离开“下宫”来到宫城之外,韩厥朝着楼令三人迎面走去。 “怎么样?”韩厥是真心怕孟姬发疯,连拿出一块封地交换儿子的‘根本’都不愿意。 楼令简单地将过程说了一下。 韩厥听说孟姬拿出“径庭”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那么,事情就妥了。” 无论“径庭”还是“赵”地,两个地方其实都是在“新田”的东北方向,算是一种远近的门户属性。 而从地理位置来看,位处“新田”东北方向有一个大峡谷,它是从“新田”要去北部或西北部、东北部的必经之地。 等于说,掌控了“径庭”这个地方,真的就捏住了“新田”的致命交通线。 “那样一看,孟姬有点像是在给祁奚挖坑的样子?”楼令回到家宅,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一国都城的“门户”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够把控的吗?很明显是不能。 孟姬将“径庭”拿出来,里面或许有恶心晋君獳的考虑,更多还是为赵武的日后着想。 毕竟,孟姬的很多东西在以后都要由赵武去继承,一旦成了赵武捏住都城的重要“门户”之一,哪怕国君是赵武的舅舅,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将“门户”随便交出去? 另一件事情,楼令偶然中得知在晋君獳患病之后,作为胞妹的孟姬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 这种事情很难不令人多想,怀疑孟姬是不是怨憎晋君獳安排自己的人生。 “晋君獳也算是开启了历史先河,利用嫁翁主去祸害臣子。”楼令其实不确认这个历史先河是不是晋君獳首开。 那么,楼令亲自出马成功劝了孟姬,是不是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呢? 从后面韩厥对楼令越加亲近,能够看得出韩厥记住了楼令这个人情。 一直到夏季,祁奚从“祁”地回到都城,一场聚会被安排了起来。 当天参加聚会的人并不多,韩厥当仁不让地成为主事者,祁奚这个当事人必定在场,随后便是智罃、楼令、栾黡与赵武,没有其余人了。 为什么智罃也在?哪怕要等赵武加冠之后才会迎娶智罃的女儿,智罃总有一天会成为赵武的丈人,能够抽出空来的话,一定要让智罃在场。 祁奚从一开始就知道要谈什么,等来到现场看到谁在场,讲实话很是羡慕赵武的好命。 那么说也许也不对? 如果不是赵氏覆灭,以正常情况来论的话,只要不是赵武太过废柴,他一定会成为赵氏的宗子,未来某一天在成为一家之主。 现在,不过是赵氏覆灭,因为这种那种原因,好多人希望赵氏得以复立,才有一帮人替赵武进行张罗。 祁奚知道赵氏的复立将是大势所趋,没有死抱着“赵”地不放的意思。 只不过,祁奚想要拿“赵”地多换一些,不止是换一块好封地,人口、物资也是多多益善。 韩厥明显没有跟祁奚多拉扯的意思,一开价就是六千人口,粮食三万石,还包括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 “韩厥……,韩氏……,他们才多少人,一下子拿出六千,真真就是下血本了!”楼令早就知道韩厥准备好的价码,还知道韩厥不可能开出更高的价码。 韩厥是一个清醒的人,一点没有楼氏也拿出人口或资源的意思,连任何暗示都没有。 讲道理,该出人口与物资的人,其实该是孟姬才对。 然而,韩厥把这件事情承担了。 知道的人,哪怕是暗地里骂韩厥是个败家玩意,明面上谁不是出口称赞。 祁奚没有一开始就答应下来,说了不少的垃圾话,到后面看出韩厥没有加码的可能性,目光看向了楼令,意思就是:你不意思意思? 楼令对着祁奚就是笑,具体什么意思,让祁奚自己领会去。 能够看得出祁奚满意了,只是想要更多。 “奚大夫。”楼令笑得很真诚,问道:“午还好么?” 祁奚先是脸色僵硬,随后转变态度,不再过多的纠缠,表态赵武什么时候去接手“赵”地都可以。 第319章 好人当到底吧 祁奚有些岁数了,再活也不会超过十五年。 因为各种原因,可能是祁奚无法正确判断局势,反正祁氏在赵氏覆灭过程中,看起来是被坑了的样子。 祁氏在攻打“赵”地期间损失惨重,一下子让家族的实力暴跌,必然是要影响到方方面面了。 晋国是一个很现实的国家,实力的强弱决定了说话的大小声。 这种状况在赵氏覆灭之后变得更加明显,谁要是明明没有那个实力,非要做超出自己实力之外的事情,遭到翻白眼只能说是小事,什么时候阖家入土都不知道。 祁奚在祁氏遭受重创之余,非常明显地察觉到了一帮旧识的变化,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另一个对祁奚来说非常致命的变化是什么?中军尉这个职位变得不上不下,属于有盼头,然而望眼欲穿就是无法实现。 担任中军尉的盼头是什么?不就是有卿位预备役的属性嘛! 之前,晋君獳做了很多举措,起码让某中军尉成功上位有了卿位。 到了先氏灭亡之后,好几次卿位出现变动,担任中军尉的祁奚屡屡无比激动,一次次却是希望落了空。 一直到赵氏覆灭,能够想象祁奚绝对会重新激动起来,结果还是待在原官职丝毫不动。 这样怎么都该让祁奚看出来,起码在他这一代,卿位对于祁氏来说已经无望了。 既然在祁奚这一代无法爬上卿位,那么他是不是该为自己的继承人铺路了呢? 所以了,楼令提到祁午,对于祁奚来说就是一种警告:你可悠着点,不要得罪旬氏和韩氏,免得后面韩厥或智罃给祁午的上进之路设置障碍。 “司马……”祁奚感激地看着楼令,说道:“你我两家乃是近邻,平时还是要多多走动啊!” 楼令当然是笑着附和。 问题是什么?尽管楼氏与祁氏是近邻,中间却是布满了湿地与沼泽,想要互相靠近的难度挺大的。 他们能够合作的地方在于一块向北开拓,可是楼令凭什么要带上实力大不如前的祁氏呢? 甚至是,楼令哪怕要招呼家族一块向北开拓,旬氏、范氏都要向后边排,喊上郤氏才会是最正确的选择。 道理不复杂的。 郤氏很强,他们的重心暂时放在了中部与南部,有余力参与到北部的开拓,想要获得的不会是土地,顶多就是分润战俘与资源。 楼氏想要的土地,只要郤氏出合适的力气,分出人口与资源属于一种合理的报酬。 像是旬氏、范氏这种还没有确认家族重心在哪里的家族,他们要是向北开拓,可不是只要人口或资源,一定要盯上土地的。 到目前为止,楼令已经确认了持续向北开拓的家族发展核心,不希望也不想有其它家族凑上来。 所以了,哪怕是出现了危险的趋势,只要楼氏自己顶得住,楼令才不乐意谁过来搅局。 楼令非但不会邀请任何家族,甚至会封锁楼氏在北部的任何进展有消息透露出去。 没有人知道在那短暂的瞬间,楼氏碰上了被搅局的危机,大多只看到楼令一句话让祁奚态度大变。 那个警告很有用,甚至祁奚还要感谢楼令的提醒。 只不过,人在现场的韩厥和智罃多少会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楼令,极可能还在脑子里埋怨楼令吓唬祁奚做什么,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之类等等。 至于贪婪?任何时代的特权阶层,看就看是贪在什么地方。 有的人为了名。 有的人为了财。 有的人为了色。 贪婪历来不是所谓的原罪,要看具体贪在什么地方。 例如贪名就是极好的事情,起码压制了自己,会去为了名而努力。 贪财、贪色是一种欲望,不会有人例外,掌握权利又有在做职权内的事务,不是坐在位置上不办事便好。 什么都不贪,然而一点正经事也不做,那才叫操蛋。 所有的正经事办完,现场并没有立刻就散伙。 诸夏讲究的是留有情面。 所以,一旦某件事情办完了,不是以糟糕为结局,该是进入到联络感情的时刻了。 作为真正的当事者,赵武被韩厥引领着与众人社交。 “司马……”赵武还是不改腼腆,乃至于有着明显的畏畏缩缩神态,等来了楼令这边才算是情况变得正常一些,问道:“我可以随时过来学习武艺么?” 楼令直接点头,说道:“来之前不用通知。” 师徒嘛,每一次拜访要事先通知,算什么师徒。 楼令笑着说道:“你现在还不适合打熬力气,锻炼体魄也不合适。现在先以理论为主。等你长大了……,”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你有多少传承?” 这个问题,要不是会成为师徒的关系,问出来都能够结仇。 赵武没有多想,抿了抿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赵武一直被限制在“下宫”里面,暂时无法与外人过多接触,别说是有赵氏旧臣去投靠了。 “那……,”楼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韩厥,说道:“下军将是不是让赵氏旧臣找机会拜见一下武?” 韩厥重重点头,说道:“正有此意!” 赵氏的覆灭不算突然。 然后,韩厥在那个过程中可是庇护了不少赵氏的家臣,同时收拢了很多赵人。 韩厥能够拎得清的是没有庇护赵同、赵括和赵婴齐的人,一旦韩氏那样做的话,该是让晋君獳抓狂了。 “我还有旧臣?”赵武问道。 韩厥也就给赵武说了一些事情。他讲那些是不是要让赵武领情另外算,有真正去在做那些事情,讲事实就是冒着风险。 只是,晋君獳本就有意给赵武留下一些底蕴,只要韩厥懂得把握分寸,韩氏的风险就没有那么大。 “届时,司马也过来吧。”韩厥发出邀请。 站在一旁的智罃主动说道:“我也来。” 想要凑热闹的栾黡话没有说出口,遭到了韩厥的死亡凝视。 那是师徒与未来丈人的关怀,关栾氏什么事情?什么都想凑,简直是心里没点数。 赵武满脸感激地扫视韩厥、智罃和楼令,说道:“三位大人的护持,武一定铭记在心。” 第320章 该说的,不该说的 “父亲,下军将邀请您一块扶持赵武,是因为我们刚刚崛起,与赵氏没有恩怨纠葛吗?” “这部分的原因不大。” “那是因为您的武力可以为赵武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还有其它的因素吗?” “我与郤至已经是莫逆之交,与郤氏关系极好。” “母亲来自旬氏,姑姑嫁给了范氏小宗之主,一定有这两个原因吧?” “你说得对。” “父亲是因为交好郤氏,还是因为旬氏、范氏,才有现在的成就?” “你好好想。有答案了,再来告诉我。” 楼令是在三天前回到“平陵”城内,回家之后肯定是先了解家族的状况,再来便是就是考察子女的学业,与妻、媵温存那是夜间活动的事情了。 因为楼小白是楼氏的世子,肯定不能光进行填鸭式的教育,正在发生的时势有必要使其了解,再布置作业进行考核。 赵氏的复立就是晋国近期的最大的事情,乃至于国君病重都要向后排。 毕竟,韩厥不止亲自下场,还动用韩氏的人口与资源去弥补祁氏。 仅仅是韩厥愿意拿出家族的人口与资源弥补祁氏,任何不想干的人看来,大都认为韩厥一定是脑子有病。 讲事实,楼令一开始也搞不懂韩厥究竟什么想法,后面参与度够了才稍微看出一些来。 有了韩厥这一次那般帮助赵武,用的还是报恩的理由,韩氏知恩图报的名声是彻底打响了。 当前只是晋国内部在谈论,相信不久之后会传遍天下。 那么,韩氏知恩图报的名声会传遍列国,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效果,给韩氏带来什么好处呢? “不知道韩厥是一开始就做好了计划,还是……”楼令其实不愿意将一个人想得太坏,奈何就是控制不住。 现代人嘛,看到太多龌龊的事情,凡事难免会往坏处去想。 一饭之恩都要以性命相报的时代,要是韩氏出现什么危机,赵氏再不愿意都得上。 因此,能够肯定的事情是,韩氏必将因此获利,成长起来的赵武必须还韩氏这个恩情,后面几代的赵氏之主一点都无法对不起韩氏,起码要三四代人之后,才会让赵氏与韩氏的相处方式回归正常了。 “这一波,韩氏赚大了啊!”楼令知道自家其实也赚了。 楼氏当然也有好名声,只是没有韩氏那么大。 关于在名声上立脚的大小,楼令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人家韩厥做了那么多事先工作,韩氏也真的拿出了人口与其它资源,活该获得最大的好处。 楼氏在这一波中,怎么都能得到一个“义士”的称号,尽管赵氏不会像对待韩氏那般,双方的情分怎么都能保持两代人。 楼令认知到一个事实,不出意外的话,未来韩氏、赵氏、楼氏会成为盟友,互相看顾与扶持,直至到下一代人了。 “所以,韩厥其实也是在分化我与郤氏、旬氏、范氏?”楼令看到了正在走近的阿娇,暂时停下思考。 怎么说楼氏与韩氏、赵氏走得近,会影响到楼氏与郤氏、旬氏、范氏的关系呢? 说白了,凡事就讲究一个“远近”的关系,一个人要是跟某个人走得近,其余人想再接受会有顾虑。 毕竟,再怎么八面玲珑的人,一旦朋友之间出现矛盾,不做出选择一定不行,选了这个必然恶了那个,谁都不得罪其实就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家族也是那样,甚至比个人与个人相处更复杂也更为敏感。 “小白呢?”阿娇真不知道楼小白去了哪里。 楼令一脸的稀奇,问道:“不是,他去哪里,做什么,你全部都管着?” 阿娇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一直不在家,我不该凡事都管?” 这……,普通家庭这么说没有错。 楼氏虽然不是第一梯次的家族,在现如今的晋国怎么都能排在中上游。 不出意外楼小白除了继承为楼氏之主,还会继承来自楼令的官职。 一个注定在未来要扛起重任的人,已经长大了十岁,结果凡事还被母亲管着? 楼令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不一样,你知道什么叫不一样吗?” 阿娇看到楼令有些发怒,反倒是收敛了性子,问道:“什么不一样。” “我到现在都没有听说小白惹了什么祸,这就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楼令敢肯定一点,没有人敢在楼小白的事情上进行隐瞒。 关键是,楼小白已经十岁,结果到现在为止,真的没有惹出过什么祸事。 一个从不惹祸的孩子,家长应该感到高兴,是吧?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楼令害怕楼小白要么不惹祸,一惹祸就是让楼氏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在怎么来对待继承人上面,楼令是比较倾向于西汉的太子教育模版。 什么西汉的教育模板?就是小小年纪的时候,只要不是动辄要百姓的性命,无论是与勋贵子弟干架,还是各种欺凌豪强,一切都由父亲担着。 而西汉的太子教育模版,其实是从先秦时代的秦国进行改良。 在秦孝公之后,对待继承人历来是放养模式,乃至于会故意制造事端去流放太子,使其在小时候体会各种人间疾苦。 “你一直保护着,他平时接触的人就那几个,家里人都让着他,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吗?”楼令尝试将道理跟阿娇说明白。 这件事情,楼令其实已经提过了几次,之前是楼小白年纪小,再来是楼令时常不在家,不好进行太过彻底的干涉。 现在可不一样了。 楼小白已经十岁,正是认识这个世界的最佳年龄。 “这……”阿娇明显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只要是有脑子,谁还不清楚成长在谁都爱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想让的世界,会让一个人的三观变成什么样。 又能够是怎么样,一定要让成长在那种环境的人,以为谁都该顺着自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好歹。 不只是那般简单而已! 那样的人不遇到挫折也就算了,一旦遇到挫折的话,自己无法去解决,超过九成九就是从此废了。 阿娇不太确认地说道:“可是,可是……,大家都那样吧?” 啊? 所有家族都是那样吗? 楼令想了想,猛然间发现……,还真的如阿娇所说,全部是那个样! 所以是,到目前为止的阶段,没有长辈仔细思考,除了教导后辈知识之外,成长的环境也将决定后辈的上限? “我们还算好了,至少小白有众多的玩伴。其他家族只有堂兄弟能够聚会,关系不近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阿娇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 主要是,阿娇被楼令那么一说,听着觉得非常有道理,能够分得清好歹,一时半会却与自己的认知存在冲突。 楼氏的教育不止针对三代之内的亲族,由于楼令的强制干涉,只要是楼氏子弟都能接受教育,同时立下功劳的家臣与附庸也能够在楼氏学习。 说白了,楼令在楼氏搞了学堂,甚至连阶段都分清楚,四岁到六岁一个阶段,七岁到十三岁是另一个阶段,十三岁到十七岁一边学习一边做事,十七岁就该是分配岗位的年纪了。 目前楼氏各个岗位,其中的七成就是来自学堂。 如果不是获得教育的人还不足够,压根就不会剩下三成。 经过系统化学习的人虽然未必多么优秀,但是他们再差也不会比没有学习过的人更差。 事实也证明了一点,楼氏在所有事情上显得有效率,正是因为系统化学习过的人充斥各种岗位。 楼令是很想将楼小白带在身边的。 奈何什么?楼小白还在学习阶段,并且最好是跟小伙伴一起成长。 这里也就存在矛盾的地方,楼小白跟小伙伴一块成长,不用怀疑一定是集体的中心。 那些孩子必然受到家长的各种千叮万嘱,哪敢违逆楼小白呢? 楼令以前觉得什么“一个人要是没有遭遇到挫折就不算得到真正的成长”是毒鸡汤,等到他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将近五十年,转而认为是一句至理名言。 “唉!”楼令一声叹息,很直接地吓到了妻子。 “你突然间叹什么气啊?”阿娇止不住地担心。 楼令就实说道:“父母不好当。” “要不这样?”阿娇斟酌了一下下,说道:“每年不是有三个月不用学习吗?那三个月让小白跟在你身边?” 楼令摇头说道:“现阶段我会一直到处奔波,孩子哪能跟在我身边?” 阿娇则是问道:“你不是想让他吃苦吗?” 那根本不一样啊! 现在出门极其不便,成年人赶路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 再者,目下出门在外的风险可不止是遭遇野兽,最为要命的事情是怕患病。 说一个数据吧? 每一次晋军出征,哪怕是准备再充分,非战斗减员都维持在半成左右。 换作是仓促间出征,或是出征期间遭遇到下雨天气,非战斗减员甚至能够突破三成。这是淋雨出现伤寒的情况,基本只能靠身体素质硬熬。 所以了,一直到各种便利的交通工具出现之前,尤其是在封建时代,每一次出门简直跟生离死别差不多,真的不是什么夸张之言。 “看顾好一些,不行吗?”阿娇说道。 楼令想了想,点头说道:“先试试吧。” 结果,阿娇反而一脸担心地说道:“你去北部巡视的时候,要带小白?” 阿娇的本意是,一旦楼令在都城那边活动带着楼小白,一来是提前认一认晋国的高层,再来就是与其他家族的同辈接触,并不是要让楼令带着楼小白到处活动。 “什么?”楼令还真没有理解阿娇的意思。 关于各个家族的宗子或世子,他们一般是十五六岁才会出现在都城,平时基本就是在自己家族的“都”待着。 由于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楼令习以为常之下,没有提前让楼小白出现在都城各种社交场合的心思。 “没什么……”阿娇决定还是不对楼令的决议有所干涉,转而问道:“君上是不是撑不过今年了?” 楼令平时没有忌讳跟阿娇谈论局势,其中肯定包括晋君獳这一次患病将会产生的影响。 “家里那边让我最近不要出现在都城。”阿娇可能觉得需要再强调一下,说道:“无论何人进行邀请,一定不要去都城。” “这么说,谁邀请你了?”楼令其实已经猜到答案。 果然,阿娇满脸嫌弃地说道:“赵庄姬特地派人过来,说是一众姐妹聚会之类,不能缺了我这个好姐妹。” 称呼赵庄姬也对,原因当然是孟姬的丈夫赵朔的谥号为“庄”。 只是,一般没有人喊赵庄姬。 等大家毫不避讳称呼孟姬为赵庄姬的时候,该是赵庄姬死掉之后了。 从这里能够看出阿娇对孟姬的恶感有多么浓烈。 “不去是对的。”楼令没有追究为什么这种事情自己不知道,强调道:“不要与她有任何接触。” 到目前为止,孟姬还一直跟一众公族出身的男女有很深的纠缠,只是倾向性越来越不好,其中包括众多公族要求孟姬对他们进行补偿。 什么补偿?就是公族联合起来消灭赵氏,过程中有许多公族封君非但没有收获,相反亏进去了不少。 阿娇猛点头,说道:“之前我还因为你成了赵孟的老师在迟疑要不要接受邀请。你跟兄长都那般说,我肯定不去了。” 楼令笑着说道:“舅哥有跟你提不能对我说之类的话吗?” 阿娇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楼令,看了一小会直接伸手拗了楼令的腰软肉一下,咬着牙说道:“试探到我头上了。” “哈哈!”楼令笑了一下,顺势将阿娇拉到自己怀里,紧抱住,再说道:“没法子。近期韩厥那我在作妖,我显得很配合,极可能让旬氏之主与舅哥多想了。” 阿娇极为放松地靠在楼令怀中,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这就对了。 家族与家族之间,极可能因为某件事情,互相说变就变。 那么一来,有一个能够两头不用避讳说什么话的人,是不是就显得极其重要了呢? 阿娇很清楚自己在旬氏与楼氏之间,该怎么来定位自己的角色。 第321章 向北! 正常的一家之主,他每年至少会巡视自己的封地一圈,春播、夏收,夏补、秋收,作为一家之主也会担负起统筹的任务。 楼令这个一家之主,看上去当得并不是那么尽责。 拿过去几年来说,楼令要么是待在都城,不然就是出征状态,好几次农耕都未能在封地进行统筹。 所幸的是,楼氏已经有一批人被培养起来,楼令定下了大方向,细节方面便由核心族人与家臣一同去完成。 这一次,楼令属于不得不往北部视察的状况。 毕竟,去年楼氏分出一批人到北部开拓,那一批人还肩负收集材料,最慢五年之后要在那边进行筑城。 当时分配出去的有五十来家,楼令有在关注他们的动向。 分出去的五十多家,仅是一年的时间失踪了三家,有七家受不了逃回“平陵”求收留,剩下或顺利或艰难一直在努力着。 前往蛮荒之地进行开拓的难度不小,关于这点当代人再是清楚不过了。 “还没有查清楚失踪的三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吗?”楼令领略涂水以北的风光,看去哪里都是一片绿色,山更是一座叠着一座。 楼黑豚满脸的愧色,说道:“一直在查,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踪迹都无法查到,这……” 那么一片蛮荒之地,天晓得有多少暗中伺机而动的人,想来野兽的数量也会非常夸张吧? 一年之中,来几场雨季,到了冬季下雪,没有在出事之后的短时间内去人查证,时间一久就要被大自然抹去存在痕迹了。 楼令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说道:“继续查。” 哪怕明知道查不出什么,有在追查就是给予外出开拓各个家庭一种交代。 失踪的那三个家庭,人数最少二十多,多的则是五十多人。 讲实话,广袤的区域丢进去几十人,真的算不得什么,即便丢进去三五千人顶多也就像水潭丢石子那般冒出几朵水花。 楼氏向北部派了两千多人过去,一年之内失踪了近百人,楼令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 想来……,应该是正常的? 那边虽说是蛮荒之地,狄人、戎人和各种喊不上名字的部落,乃至于从中原逃亡过去的人,数量方面似乎并不少。 “我们这一次,主要清理‘太原’百里之内。”楼令带上了一个‘旅’的兵力。 这个“旅”当然是一千五百战兵编制的那种。 至于战兵携带多少随扈,随扈的总数是多少,其实不关楼令什么事。 得到征召的将士,他们要自行武装以及担负后勤补给,其中当然包括供应随扈的吃喝。 那种情况下,主将没有必要去了解将士携带了多少随扈。 另外一点,主将其实无法越级去指使众人携带的随扈,要他们亲自下令才行。 在战争与普通人无关……,也不对,应该说普通人无法参与战争的时代,非编制内的人员并不参与作战任务。 特殊情况怎么办?打君子之战,自然是正大光明进行较量,玩得就是认赌服输;到了要用随扈上阵?中原极少极少发生这种情况,不太好找到众所周知的例子。 楼令有目测过,带出一个满编的“旅”,加上一众随扈,出征的总人数大概两千两三百的规模。 由于不用承担后勤的关系,楼令都不知道众人携带了能够用几天的物资。 当然了,作为一家之主且是发布征召的人,楼令有备下一批物资,足够两千人用三个月。 这一路走过来,任何人都能体会到什么叫交通不便。 那是什么情况呢?压根就是无论想去哪里,一路就是对着各种植物砍砍砍,遇到溪水还要搭桥。 在进入盆地之前,楼令这一支队伍顺手消灭了遭遇到的两个部落。 那两个部落没有多少人,一个百来人,另一个四百多,互相撞上之后,楼氏众人以极小的代价便将之打得哭爹喊娘的。 其实,诸夏武装打狄人或戎人,只要对方不是一开始就四散奔逃,诸夏武装轻易获胜才是正常的。 那不止是双方在武器装备上的差距,跟军事建制的关系更大。 楼氏还是使用青铜装备。 遭遇到的两个部落,事后清算缴获,点算战利品连青铜武器都没有十把,大多就是石器、骨器。 有一点要说明,不是异族就有一大堆的牛、马、羊之类,有些异族部落其实是依靠采集,乃至于有些异族部落也会农耕。 “有异动就杀了。”楼令不是喜欢草菅人命,主要是出征状态,还是到一个陌生的区域,需要谨慎为上。 楼黑豚先点头,才说道:“只有三十多匹马,牛不到三十头,羊两百多只。这两个部落,应该掌握一些农耕技巧?” 楼令对这个不是多么感兴趣。 他们这一次过来,主要还是看看先批开拓者的情况,再来就是帮他们清理附近的第二方势力。 一直到进入谷地,他们才来到第一个定居点。 “家主!”楼弓看上去很振奋的样子? 其实,振奋就对了。 前往北部开拓的人,他们已经有近一年没有听说过家族那边的消息,周边同来开拓的家庭,互相之间哪怕再近,交通限制就摆在那里,出现情况真的无法及时互相支援,平时光小心谨慎与提心吊胆了。 楼令先巡视了一圈,看到多处警戒点,又发现篱笆墙已经建起来,笑着对楼弓说道:“可算没有白学习。” 要开拓,楼令却没有随随便便将人给丢过来,有对他们进行过事先培训。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定是以生存为首要,怎么布置防御圈就属于必须学的那一部分。 别看只是怎么布置防御圈与警戒点,不懂的人可不是一拍脑袋,指着哪里哪里之类就算合适。 里面有太多的学问,类似的知识也就楼令舍得拿出来交给非子嗣或需要分封的核心成员,其余家族都是藏着掖着,哪怕核心成员都别想学到。 一下子来了两千多人,楼弓指定招待不了,甚至连用水都无法提供。 楼弓迫不及待地对楼令诉苦。 在那个过程中,楼令也就是听一听,言语上劝慰一番。 给解决麻烦之类?要清楚什么是分封,搞明白实际状况。 分封就是给土地,其余全部靠领主的团队,不是什么都指望着主家了。 讲实事,楼令愿意率军过来,在规则上就是有些超过了。 宗周,包括诸侯以及其他家族,哪有这般美事嘛! “召集各个家主。”楼令确实应该一个个见见,听取一下汇报。 第322章 楼氏世子 从发布征召令对到北部开拓的各个家庭单位,一直到收到消息的人聚拢归来,一共消耗了二十四天的时间。 而那还是各个家庭栖息在百里之内,可见当地的交通是多么不便利。 楼令当然知道道路的重要性,比较要命的事情是楼氏暂时没有余力在盆地这边修建道路,只能期望走得人多了,道路给自然形成。 聚拢过来的人看到楼令,没有例外就是进行诉苦,每一个家庭遭遇到的事情基本大同小异,到了陌生的地方不熟悉地形,经常会遭遇到不明势力的偷袭,乃至于是大批人的攻击。 “以狄人为主,他们最为好战。” “野人或是赵人也有,只是他们只有物资匮乏的时候才会铤而走险。” “臣已经将赵氏要复立的消息告知赵人,他们并不相信赵氏即将复立的消息。” “野人那边,好些野人对我们吸纳并给予属民身份半信半疑,我们正在努力获取他们的信任。” 楼令一个个听取下来,发现戎人的存在感很低。 不过,那也没有太值得奇怪的地方。 戎人或许是在西周时期比较风光,到东周阶段则是全面衰弱下去。 那种衰弱不是说戎人一再战败,导致总人口锐减得非常厉害,其实就是他们内部各种争权夺利,互相之间的血仇很大,无法团结起来与诸夏列国竞争。 到目前为止,显得比较强大的只有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戎,他们在周公旦时期遭到过重创,后来也就一直消停了下去。 因为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戎较为消停的关系,其余诸侯着力打击其余的戎人部落,乃至于后面进行了游说,使得好些戎人部落移风改俗走诸夏文明的路线了。 那些走诸夏文明路线的戎人,得到多数诸侯的接纳,平时不再大肆征战,以至于都有戎人在中原腹地立国。 例如在卫国、曹国、宋国边境线上的一个异邦国度,他们便是戎人建立的类诸夏体系国家,没有正式的国名,被称呼为戎国,长期与周边的诸侯保持着和平。 这一次楼氏北上,安置在北部的各个定居点不是没有碰到过戎人,只能说缺乏攻击性的戎人在接触到楼氏众人之后,他们想要的是进行交易,而非是使用武力进行掠夺。 “跟他们交易!”楼令倒不是对戎人有好感,纯粹就是知道能够和平相处不一定需要使用武力。 楼弓愣了愣神,说道:“家主,交易什么呢?” 先行北上的人,他们连平时的生活物资都比较拮据,还要等周边开发出来才有产出。 楼黑豚直接开骂,没骂其它什么,只骂过来一年什么都没有搞起来。 楼弓被骂得很是委屈,想说什么又讲不出来。 多数到北部开拓的一家之主都有些绷不住,只是刚刚才诉苦完毕,轮着被楼黑豚骂,哪里还不知道家族的态度呢? 他们也就试一试,诉苦能够换来人手或物资的资源就是赚了。 没有能够得到什么?起码让家族知道了他们的困难。 楼令稍微扭头看向身侧的楼小白,示意楼小白等一下安慰那些北上开拓的人。 得到表情示意的楼小白明显看懂了楼令的意思,下意识屏住呼吸,看上去也有些紧张。 一个家族总是该有张弛,也就是有人唱红脸,有人来唱白脸,免得纯粹的打压失却人心,对他们太好导致不识好歹。 那么,由家族的继承人来当好人,明显就很合适了。 楼令站起来,招呼楼黑豚一起出去。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站起来,要跟着出去的时候,楼令示意他们留下。 “世子……,能办妥吗?”也就是楼黑豚敢这么问了。 那是楼黑豚与楼令感情非同一般,并且几乎参与了楼氏的大事件,成为了楼氏的高层之一。 换作是其余人敢过问宗族世子,楼令就该问一问是何居心了。 楼令和楼黑豚也没有走远,甚至刻意靠近帐帘处,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有十岁的楼小白声线很稚嫩,一开始能够听得出比较紧张,后面慢慢恢复正常。 一众被留下的人,他们脑子有病才敢对世子不敬,尤其是能够明显看出帐帘外站着人,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正因为猜出怎么回事,一众人哪怕是演,无论如何也要演好喽! 第一次向人训话的楼小白越说越利索,条理越说越顺,不止让军帐内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外面在听的楼令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家族可以兴盛啊!”楼黑豚当然十分高兴,上升到了关乎家族未来的程度。 那样的认知并没有错,楼小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确确实实会决定楼氏的未来到底怎么样。 楼小白的话没有多么高深,听着甚至比较直白,恰是够直白的关系,听得一帮还有念想的人清楚当前的局势。 一家之主亲自率军过来,要的是清扫开拓地的第二方势力。 这样的话,他们这些开拓者虽然没有获得物资,只要不用一直保持高度的防备,肯定是要变好的。 “……”楼令与楼黑豚对视,一时间心情比较复杂。 楼黑豚可不知道楼令心情复杂,问道:“我率军开始清扫?” 毕竟,世子都已经将目的讲出来,怎么都要把场面给撑起来。 “不急,先邀请周边的势力前来商谈。可以谈的,一起开发,一起发展。不能谈的,以兵刃说话。”楼令还是比较清楚很多人根本没有立场,只要能够得到庇护,待遇方面不是太苛刻,多得是人愿意接受。 楼黑豚没有那么玩过,尽管不是很理解,有明确的指示,自然会选择照办。 大约半刻钟之后,楼小白满额头汗水的出来,看着楼令露出腼腆的表情,问候道:“父亲。” 楼令拿布巾帮楼小白擦拭额头汗水,问道:“怎么样?” “他们都很专注在听我说话。”楼小白停下来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么多人看着,我的心跳得好快。” 这……,没有经历过,或者经历少了,确实是会那样。 楼令知道应该让楼小白缓一缓,并且还是要以正面的鼓励居多,示意跟在后面,打算与楼小白好好唠唠嗑…… 第323章 有理有据 楼令就是与楼小白随便聊聊,过程问心里的感受,看说了什么再给予积极的回应。 两父子并不缺乏谈心的场面,楼令几乎每一次回家最先关心的就是楼小白这个继承人,甚至连家族事务都要往后放一放。 那是楼令知道继承人的重要性,奈何因为长期需要外出的关系,哪怕是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迟疑再迟疑没有进行过多干涉。 “这一片区域是我们的真正核心,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等‘太原’城建立起来,为父会大肆迁徙人口过来,届时大举开垦,兴建必要的水利。” “如果我这一代人能够将当地经营起来……,不,我这一代人不止要将‘太原’经营起来,还要继续向北开拓。” “等轮到你当家做主,有了这一片盆地作为后方,起码在国中会立于不败之地。” 楼令是知道从零开始建设难度的。 拿想在这一片盆地筑城来说,楼氏起码需要准备三年,期间投入的人手,以人次来进行计算,怎么都不可能少于五万人次。 这样的话,先行北上的那批人,他们其实就是先行围起一个“圈”来。 他们到了地方怎么都要熟悉地形,莫等于成了一种向导,便于后面过来的队伍不用浪费太多时间的勘探上面。 楼令跟楼小白讲话是往简单直接了来说,发现楼小白有听不懂的地方,乃至于会嚼碎了一段段地进行解读。 “父亲,您认为未来国中必定会有大乱吗?”楼小白问道。 楼令被问得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说道:“是,不出意外的话,近两年会稍微乱一次。看下一位国君怎么样,要是懂得平衡,局势会稳一些。轮到各个有卿位的家族,他们不满足当前的利益,会互相倾轧。” 这也是楼令对晋国局势的判断。 那么一看,楼令就是认定晋君獳两年内必定薨逝,等待晋君獳薨逝之后,卿大夫就该进入到争夺利益的阶段了。 “你要记住一点,亲情或交情会让一个人碰上事情稍微迟疑,一旦牵扯到庞大的利益,至亲都会翻脸,别说姻亲,或是连姻亲都不是的人了。”楼令其实不愿意讲这种人间真实给楼小白听,只是作为继承人该懂的道理必须懂! 楼小白腼腆的笑着,说道:“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有说过,一直记得,没有忘的。” 什么鬼?! 楼令知道楼小白记忆力好,只是没想到连四岁的事情都能记得。 “我的种……,什么情况啊?”楼令明确知道一帮男孩的力气很大,对闺女……,讲实话就是他的关注度比较少,知道几个闺女读书比较厉害。 楼令看着楼小白,有些失神地继续想道:“如果基因都是那样,不该去争夺至高宝座,建立千年世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啊!” 毕竟,没有千年的王朝,好些世家一传承却能存在一千多年。 还有那么一件事情,任何坐上过至高宝座的家族,排除春秋的中前时期讲究存亡绝续,到后期一旦被灭国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当然了,赶尽杀绝这种事情到战国也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到了始皇帝的时候,对待列国顶多也就是去掉“姓氏”的操作,没有从物理上杀绝六国王室成员以及那些大臣的家族成员。 真正将事情做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是刘裕对司马家为开端,哪怕对后面影响可能不好,关键在于只能说司马家活该。 楼令想着想着露出发愁的表情。 一代人最多管三代人的事情,更后面真的无从干涉了。 什么留下祖训之类? 漫长的历史长河,留下祖训的家族不少,子孙后代真正听进去的有多少? 一些做出成绩,再说自家祖训如何如何,其实就是一种包装,碍于他们获得成功,谁都喜欢锦上添花而已。 两父子回到军帐,接下来就没有楼小白的什么事了。 楼令让先行北上的那些人,能够联络到周边多少势力之主,派人过去进行邀请。 当然了,楼令自己也派人前往,主要是去一些实力强大一些的势力那边。 在那期间,楼黑豚开始率军扫荡周边,拿之前释放出绝对恶意的那些势力下手。 楼氏私军的军事行动顺不顺利,看就看交通情况与当地的地势如何,难度不在双方的兵员素质或武器装备上面。 那般过去将近一个半月,陆陆续续有势力的首领受邀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楼令指的是公孙杵臼这个人。 公孙杵臼看到楼令更加感到意外,只是不敢问楼令怎么会来到盆地。 “见过司马!”公孙杵臼先行礼拜见,又再次行礼,致谢道:“谢司马不追究之恩。” 啥玩意? 其实,就是公孙杵臼去了楼氏的封地避风头,他可不奢望楼氏不知道,没有得到接待属于正常,并未遭到为难就该感谢。 “我现在是赵孟的老师之一,另一个老师是下军将。”楼令不想多废话,直接宣布这个消息。 公孙杵臼摆明就是听得懵逼了。 “啊?这么说……”公孙杵臼无法掩饰震惊与喜悦,说道:“赵氏即将复立的事情不假?” 楼令皱了皱眉头,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公孙杵臼。 “我自然相信司马!”公孙杵臼开始表现出一种惶恐的态度,说道:“那司马……可知道我主目前?” 楼令说道:“不久前,我与下军将一起谒见君上,请求让赵孟归回‘赵’城。祁氏愿意交出‘赵’地交换‘径庭’。” 公孙杵臼直接行大礼,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不管你们在这边有多少人,尽管赶往‘赵’地吧。”楼令就是在赶人。 这一片地方已经被楼氏看上,尤其获得了合法的开发权,别说是赵氏,其余家族都别想伸手。 公孙杵臼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提到楼令既然是赵武的老师,自然愿意听从建议。 既然连最大的事情都信了,公孙杵臼不介意交代出更多的事情。 赵氏覆灭过程中,大批的赵人进行逃亡,有约两万左右被韩氏收留,更多的是逃亡到山林之间。 因为赵氏封地大多集中在北部与中部的关系,他们傻了才会向南部或东部逃亡,最佳的逃亡位置可不就是北部嘛。 在楼令命名为太原盆地的区域,按照公孙杵臼的说法,当地有约万余赵人。 “这么多?”楼令是真的被惊到了。 楼令甚至心想:“那么多赵人逃到这边,他们在这边栖息了三四年,一定很了解周边的地形以及势力。我是不是该要求他们配合楼氏呢?” 有一点楼令就没有想到。 历史上,大批赵人逃到北部,有些在赵氏复立之后回归,导致赵氏注意到了北部。赵武这一代就开始决定向北开发,一直到赵鞅那一代才筑起了一座叫晋阳的城池。 所以是,有那么点缘起缘落的意思。 现在嘛?楼令比赵氏提前至少十五年盯上太原盆地,并且从晋君獳这里获得了开发权。 那样一来,无论是从时间前后,还是从合法权方面,楼氏对太原盆地的开发也就不存在可争议的地方。 有谁再看上太原盆地,除非是发动家族之间的生死之战,不然太原盆地的归属权,用得着多说吗? 到后面,获得楼氏邀请的那些势力陆陆续续到来。 肯定有得到邀请,但是并没有过来的势力,乃至于有杀死楼氏使者的势力。 那些敢于杀死楼氏使者的势力,他们接下来就是楼氏征讨的目标了。 楼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尽量团结多数,去针对那些少数! 第324章 分而化之 晋国对于中原列国来说是一座大山,多数诸侯已经失去了掀翻晋国的奢望,仅有齐国还在不断尝试。 其实,齐国也是被好几代的周天子钓着,要不然他们更想灭掉周边的国家,得到势力范围上的扩张。 另一点,齐国好歹当过天下霸主,有了这样的曾经,后辈肯定是想重现辉煌。或许后面这个的原因更多一些? 对于一些连国家都未能建立起来的势力来讲,晋国随便一个家族都不是他们惹得起,奈何孤陋寡闻在任何时代都存在,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将引来何等的报复。 太原盆地知道晋国强大的势力,他们接到楼氏的邀请来了。 有的是首领亲自到来。 更多的势力是派来代表。 他们之中不少已经知道楼氏的存在,只是缺乏足够认知的势力占了多数。 楼氏崛起的时间太短,不像赵氏、郤氏那般出名。 尤其是楼氏正式北上也就近一年的事情。 要不是楼氏有主动入侵过狐氏一次,打得还比较漂亮,北部的势力哪怕知道楼氏,他们大概率也是由于忌惮晋国,不是忌惮楼氏这个家族。 周边的势力,没有来的是少数。他们之中多少有想窥探楼氏是一个什么家族的心思,一旦发现楼氏也就那样,可想而知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 代表赵氏的公孙杵臼并没有留下来参加大会,他在见过楼令的隔天就离开了。 楼令并没有跟公孙杵臼谈起需要帮助的事情。 哪怕楼氏需要熟知附近地形的赵人,事情需要楼令去跟赵武谈,不是跟公孙杵臼来聊那些。 这既是所谓的“身份匹配机制”了。 “进行划分了吗?” “回家主,大概分出了种族,来的多数为戎人,各种野人占了约两成。” 那是在排除赵人之后。 诸夏文明现在习惯将非诸侯国占领的区域称为无主之地,其实当地并非完全没有人进行栖息繁衍,只是那些势力构成没有得到宗周体系的接纳。 在很多所谓的“无主之地”区域,其实是有着原住民,只是区分人数的多寡罢了。 晋国北部更不是无主之地最为广袤的区域,真正不被某个诸侯统治的广大区域在齐国、卫国以北的那一片地方。 只不过,大河以北成为荒无人烟之地属于天灾,一旦能够再进行开发,一定会有诸侯分封家族过去。 楼令在获得太原盆地的之前有派人进行探查,粗略摸清楚了当地的情况,只是别想有太精确的信息。 例如说,楼令事先知道太原盆地有逃亡过来的赵人,但是真的不知道有超过一万之多。 至于太远盆地栖息着众多狄人、戎人的部落,类似的情报早就送到了楼令手中,很大致的统计下来,当地的狄人部落和戎人部落合起来约有四十来个。 百里方圆有四十来个栖息点?能够看出太原盆地的环境怎么样,光凭这一点能够猜测出环境比较优越了。 那四十个部落又以狄人部落居多,占了六成左右。 晋国北部多狄人,尤其是几年前晋军消灭了赤狄,好些狄人部落四散逃亡。 原有旧地被晋国攻占,赤狄大批逃亡北上,很多部落就是来到了太原盆地。 太原盆地的狄人不多,大多数就是逃亡北上又定居下来的那些。 更多逃亡的狄人,他们则是往更北方逃去,不出意外不是被林胡或楼烦消灭,便是主动融入林胡或赤狄了? 有另外一个可能性,也就是那些赤狄逃去鲜虞平原或鲜虞山脉,与当地的狄人部落重新进行融合。 到目前为止楼氏侦查到的情报显示,太原盆地人数最多的狄人部落约是三千多人,少的则是不足百人。 以不靠谱的猜测来算,太原盆地的狄人数量应该是有个两万多? 只是,两万多狄人不等于就是两万战士,其中老弱妇孺肯定是要占多数。 “看来情况比预先估计还要糟糕,得增兵!”楼令原以为一个‘旅’可以应付,看来是不行的。 楼令设宴款待了前来的客人,一开始就说明楼氏获得了这一片区域的开发权。 话音落,一个狄人代表站起来,说道:“这是我们祖祖辈辈栖息繁衍的土地,你们周人又要过来抢吗!?” 在异族看来,不管晋人、齐人、鲁人、卫人……等等,确确实实就是周人。 而周人在周公旦二次分封之后,那些诸侯分明就是武装开拓团,还真的一地地进行清扫,再从狄人、戎人、夷人手里抢来一片片土地,才有如今诸夏体系那么广阔的生存空间。 楼令没有马上动怒,甚至连那个狄人都没有看一眼,继续往下说到:“我们过来了。愿意和平共处,一起进行开发的人,楼氏愿意接纳,教导耕作技巧,传授各种物品制作方式,再以武力进行庇护。” 一句话,全部的野人首领站起来,大部分戎人首领或代表也站起来,表示:求收留! 不怪那些人激动,东方这边无疑是诸夏文明最为先进,只要不是奴的身份当牛做马,多的是人愿意融合进入诸夏体系。 楼令只是示意会有人跟那些野人首领接触。 这是应有之意。 再怎么说,楼令是一家之主,还是晋国的“中大夫”以及担任司马一职,身份地位算是很高了。 同理,有狄人或是戎人、杂胡想要被楼氏接纳,一样是由楼氏的其他管理跟他们接洽,不可能是一开始就由楼令跟他们谈条件。 说楼令自持身份也罢,怎么样都行,其实更多是留有余地,不至于刚开始谈就进入最后阶段,谈崩没得继续谈了。 表态愿意谈的人被请到另外的地方。 留下那批表态不愿意和平相处或是没有表达态度的人。 楼令当然不会喊人进来,将那些人全给杀了。 毕竟,邀请人过来,一开始就承担起了保护的义务。 所以,哪怕上门的人是恶客,只要还是处在作客阶段,顶多就是待遇下降,来客的人身安全还是无忧的。 类似的规则什么时候被打破?那要到赵毋恤邀请自己的姐夫上门作客,安排人将姐夫和侄子剁成肉泥,再吞并姐夫的国家说起了。 关于打破规则这种事情,诸夏文明的先锋就是赵氏,只能说是之一,其他家族也有干过,只是赵氏干得太多。 比如,赵氏就率先打破了嫡长子继承制,采用选贤选能来挑选家族继承人。 同时,赵氏也是作为臣子在弑君后,第一个敢做不敢认的家族。 楼令还在用规则来保护自己,再者是那些人不会影响到什么大局,何必干出邀请过来再斩杀的事情呢? 甚至可以说,楼令压根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任之各种吵闹。 “说够了?”楼令等场面安静下来,没有做冷笑的表情,温和声说道:“你们吃好,喝好,回去之后集结军队……,不,你们那些不叫军队。总之,我们在战场上见。” 说完的楼令站起来,再次环视在场所有人一眼,笑呵呵地离开现场。 那些人脸色各异,随之该喝就喝,该吃就吃。 讲实话,当前从国君到庶人,伙食的食材有区别,要说烹饪手法可就千篇一律了。 楼令没有在饮食上下多少功夫。 只不过,哪怕楼令没有下多少功夫,一些认出来的食材或佐料,它们一定会被慢慢试验再用于烹饪之中。 有一个基本知识点,现代大多数食物,无论是动物或是植物,其实很多是有一个漫长的驯化过程。 动物也就不说了。 植物方面,事实就是公元前两千多年和二十一世纪,可能是一种东西,但是它从外观到口感,公元前两千多年与二十一世纪则是两个模样。 至于炒菜? 楼氏已经研究出可塑的铁,打造铁锅的技术不难,打造平底锅还有点技术门槛,不过楼氏都已经研究出水力锻造,打造平底锅的难度自然是没有了。 因为楼令不重视饮食的关系,只是少量制作了一些平底锅,倒是其余种类的铁锅打造了不少,它们已经被投放到“平陵”的西市上面,购买的家庭还不少。 很难说是什么原因,总之食物用铁锅烹饪,吃起来就是比陶器煮出来的好吃。 因此,一帮对楼氏带有恶意的人,他们开始吃之后,吃得那个叫狼吞虎咽。 “或许……,加入楼氏是一个选择?” 别看只是吃,能不能吃好这一点,首先就代表着生活环境到底怎么样。 在为了活下去的环境中,有得吃已经已经非常不错,哪能在意到底好不好吃。 通常情况下,只有那些不需要为了吃而忙碌的人,他们才会去研究怎么能够将食物做得更好吃一些。 所以了,一些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嚼了咽下去的人,他们认知到楼氏的实力,清楚这不是一个只追求生存的家族。 关于上面那点很重要! 有心思研究怎么将食物做得好吃,其实就代表了很多很多。 当然了,凡事并没有绝对。 诸夏文明在研究菜谱的过程中,其实不缺为了生存而进行挖掘,再试探出大自然之中什么可以吃,什么又是不能吃的东西。 要说到底怎么才能够来看出一个文明的生活是否安逸?看穿衣材料与建筑风格,再来就是看酒有多少类型了。 仅是从建筑的种类来进行验证,诸夏文明并没有到追求享受的阶段,更多还是为了基本的生存空间在进行奋斗。 那是社会资源是否充足的一种现象,一旦不用为了生活物资努力,人们肯定就有心思去研究其它非必需品了。 楼令来到外面,对早就在等待的楼见说道:“届时,派人跟着他们,找到部落的栖息地。” 楼见应:“诺!” 邀请过来作客阶段不能杀人,不代表不允许派人尾随,是吧? 摸清楚那些不愿意融入进来的群体栖息地所在,接下来就该是带给他们血与火,清除掉方圆百里的潜藏威胁。 楼令愿意遵守当代规则,哪怕是对异邦也愿意遵守。 这是建立在哪怕是作为异邦,他们也遵守诸夏体系规则的前提。 有什么说法? 不是楼氏派人去邀请,那些人来了,并且相信安全能够得到保障么?这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现阶段,楼氏清除百里方圆。 下一个阶段,扫荡的范围肯定要增加,一直到附近不存在第二方势力。 “我需要再征召三个‘卒’。”楼令喊来楼冰,递出写好了的文书与令牌,说道:“你需要在十五天之内完成征召,再将部队带过来。” 楼冰知道这里面有难度,没有进行任何的推脱,应道:“诺!” 楼氏的主要封地在“平陵”,周边的人口超过两万八。 另外两处封地,“瓜衍”距离“平陵”一百五十里,“吕”距离“平陵”至少六百里。 那样一来,楼令要再征召三个“卒”的兵力,还要求半个月之内必须抵达太原盆地,只能是从“平陵”进行征召了。 当天,楼冰带人启程赶回“平陵”去。 楼令派人去通知楼黑豚,要求尽快将敢于杀死己方使者的部落消灭,再赶到指定地点进行休整。 另外一边,楼令一直等那些愿意归附的群体谈好条件,进行了区分的对待,再亲自出场进行封建仪式。 野人愿意归附,能够将现有栖息地改为村落,他们从此需要对楼氏纳税,换来获得庇护的资格。 楼令需要封一些人为“士”、“徒”的阶层。 同理,他们完成了阶级的飞跃,以后也将承担起徭役与兵役的义务。 在封建仪式结束之后,统属关系确认,楼令立即要求他们出人充当向导。 一众成了楼氏附庸的人,他们的立场得到改变,肯定是要站在维护楼氏的利益为出发点了。 由于能够拎得清的关系,一众刚归附的人很踊跃,甚至主动要求楼令进行兵力征召,他们也想为楼氏的建设添砖加瓦。 态度是不是改得太快了?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一旦建立起统属的关系,互相之间不止是上下级,无论从升迁渠道,或是改善生活的角度,彼此都息息相关了啊! 第325章 要明白优劣势啊! “父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归附?”楼小白大致上有点想法,只是无法理解。 这是楼小白成长在晋国,不理解作为弱者一方的悲哀。 同时,楼小白的成长阶段正是楼氏崛起之后,很难明白朝不保夕到底是何等模样。 楼令笑着说道:“他们平时的生存无法得到保障,我们愿意进行庇护,肯教导他们农耕与其它技术,多数希望过得更好的人,怎么不愿意得到我们的接纳呢?” “我们并不会禁止他们继续祭奠自己的祖先,祭拜信仰的神灵。他们接受我们的庇护,进行交税与服兵役、徭役。这个融合的过程很公平。”楼令有些道理必须教给楼小白。 楼令又接着说道:“小白,你要记住一点,扩张不一定要使用武力。我们先进的文明便是一种扩张的利器,要善加利用武力之外的优势。”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着太多反面的例子,大多数单纯以武力去进行扩张的文明,他们的强盛只是昙花一现。 在历史长河之中,扩张又便于进行吞并的文明,无一例外都是有着自己的各种文化底蕴,例如古埃及、古罗马、古波斯、古希腊、古中国在扩张道路上就是比较成功的文明。 没有巴比伦、古印度、亚叙等一些文明什么事吗?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文明,只是扩张过程中出现太多的反面教材,甚至都不算真正崛起过。 其中的印度,一直到近现代才被英国“捏”成一个国度,即便是形式上统属一个政权统治之下,内部历来也是各种乱七八糟,到二十一世纪都未能够达到疆域与思想的一统。 至于其它更多昙花一现的文明,别说是成为广范围霸主,哪怕是当区域霸主也不超过两三百年的时间,不提也罢了。 历史长河中多的是一时崛起,历经鼎盛马上衰弱,就此再也爬不起来的国家。 能够从远古建立文明,再一传承就是两千年以上,在小破球这样的文明一只手都数不完。 楼令决定找时间好好跟楼小白聊一下什么叫做文明,甭管某些国度出现了没有,好的坏的都拿出来当例子说一说。 真的要讲?楼令认为只讲华夏文明基本上也就够了,里面什么例子都能够找到。 到目前,文明的概念已经出现,在中原这边叫“华夷之辩”。 曾经的周公旦以及管夷吾,两位圣人阐述过“华夷之辩”,他们的理念很鲜明:非我即敌! 楼令有找过周公旦和管夷吾的着作。 周公旦的着作并不难得到。 在楼令找来周公旦的着作之后,进行阅读发现有许多地方看不懂,看得懂的部分已经有大量过时。 这也算正常情况了。 毕竟,楼令是带着思想魂穿而来,很多观念属于现代,哪怕是重新进行了学习,该无法接受的理念还是接受不能。 至于管夷吾的着作?楼令花了很大的力气进行收集,仅仅是收集到一些零散的片段。 如果历史进程没有被改变,管夷吾的《管子》要到田氏(陈氏)代齐的很久之后,齐稷下学宫出现才被拿出来了。 一个文明是什么?其实就是由众多的文化来构成,再塑造起其思想与三观。 “支撑华夏文明一直延续下去的便是那些着作。” “春秋战国阶段的思想大爆发便是其关键节点,随后的第二个关键节点是始皇帝武力一统,第三个关键节点是汉武帝时期的思想大一统。” “哪怕我知道那些,没有相关的社会背景,其实很难去提前实现啊!” 楼令突然间很惆怅。 那是知道了“过程”与“结果”,然后发现没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有两句话传得很广,一个是“时势造英雄”,另一个是“英雄造时势”。 绝大多数是“时势造英雄”,也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从中发展起来。例如刘邦、杨坚、李渊、赵匡胤等几位。 另一个“英雄造时势”嘛,制造出“时势”的人一般是“反派”或成为某人的垫脚石,搞出一个乱糟糟的局面,只是压根就成为不了最终胜利者,或是享受改革果实,承担的就是为王前驱的命运。比如赵高、陈胜、吴广、袁绍、袁术、王莽等那些人。 在太原盆地的军事行动上面,楼令并没有亲自参与拼杀或到第一线指挥作战,他需要承担的是“帅”的角色,并非是做“将”的工作。 每隔上一天两都有相关的战报送到楼令的手上,大体上就是楼黑豚率部在哪里作战,消灭了多少敌人,俘获了多少战俘,得到多少战利品之类。 当然也有作战失利的战报,只不过哪怕是交战失利,源于楼令一开始定下方针的关系,楼氏的损失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父亲,我可以去第一线吗?” “不,你一点都不想去。” “啊?” “是的,你不想去。” 楼令愿意楼小白多增长见识,只是决不能是这种情况之下。 他们对太原盆地有所了解,只是相关的了解还比较片面。 最为重要的一点,正在进行的交战并非“君子之战”的类型,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多少家族因为继承人出事,搞出一大堆的问题? 所以了,楼令知道过剩的保护欲不好,更知道明知有危险可不能放纵。 楼小白明显感到了失望,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闭嘴。 “等什么时候在中原与诸侯交战,我会带你去的。”楼令说道。 楼小白立马问道:“真的?!” 楼令含笑点了点头。 发生在中原的战争,多数讲究规则,那些诸侯对上晋军更是不敢破坏规则,相反他们宁愿战败也要遵守规则。 再怎么说,楼令都算是晋国的中上家族,官职方面并不低, 那些列国的交战人员有毛病才明知道楼小白是谁,还敢以杀死为目的,顶多就是逼降而已。 这个也是一种默认规则,保护双方的贵族阶层,大夫爵以下的参战人员可就没有那种待遇了。 楼令继续观看战报。 无所事事的楼小白开始畅想某天自己驰骋沙场的模样。 有在观察楼小白的楼令看得莞尔。 身为楼氏世子,上战场是必然的事情,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楼令要知道那一点。 身为小辈的楼小白更是要知道,不能上阵,或是上阵无法取得成绩的一家之主或家族继承人,在当前可没有混混过完一生的说法。 在楼令要求再征召三个“旅”的兵力之后,半个月的时间刚好,后续部队抵达了营地。 他们这一次过来,带来了大批生活物资。 “我进行召集,你按照名单分发物资。”楼令说着递出文牍。 收买人心这种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大方一些。 因此,楼令要给那些新归附的人生活物资,不会忘记先行过来开拓的那一批人,不然就是做事不公了。 而做这种事情,楼令不需要谁来感激,由楼小白去做就很合适了。 由于已经有上次的例子,看来也有人私下给楼小白讲解,他肯定也是听进去了。 打造环境给继承人施恩这种事情,每一个家主都会做。 楼令也是借鉴了历朝历代的做法,清楚自己作为第一代可以各种铁血,继承人却不能够光有强硬的一面,最好是有仁厚的名声。 那是一种很合理的接替。 毕竟,作为创业者免不了各种威压手段,乃至于双手沾满鲜血,可是任何事业都不能光有铁血手段,讲究的是一个恩威并重。 然而,第一代人很难去掌握那个度,一旦失衡就要糟糕了。 这样一来,继承人哪怕不是真的光有仁厚,关于仁厚的名声一定要打造起来。 讲实话,楼令暂时没有看出楼小白有太宅心仁厚的一面,更多是看出对征战感兴趣。 这样的观察结果多少让楼令有些担忧,只是明白暂时不能过多压制。 什么三岁看老之类,可能有一定的根据,更多则不是那么回事。 拿楼令自己来说,二十岁之前各种街溜子的模样,过了二十岁就变得相对稳重了。 人生有好几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属于自己的成长,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将使人发生改变,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一个样呢? 所以,楼令对于楼小白现在对征战比较感兴趣并不感到焦虑,更不会强制干涉,真要干涉也是良性引导为主。 三个新来的“旅”经过赶路,得到了三天的休整时间。 与此同时,楼氏的使者一批批出发,前往已经归附的那些人栖息地,明讲让他们过来领取生活物资。 因为是领取物资的关系,得到消息的人自然是跑得飞快,甚至带足了人手与工具前来。 楼令吩咐楼见与楼冰看好楼小白,自己则是去了楼黑豚所在的区域。 “损失怎么样?”楼令见到人,第一时间问这个。 楼黑豚露出比较夸张的笑容,说道:“我方阵亡不超二十人,重伤五十余人,消灭将近四千人。” 这么夸张的战损比? 只是那样的战损比,还真的就对了! 楼氏私军不说武装到了牙齿,起码人手一把青铜武器。 敌人是什么样?多数使用骨器与石器。 那种情况之下,楼氏私军除非是遭遇压倒性人数优势的敌人,一个打五个会是正常情况。 如果能够组成战阵,信不信一百楼氏私军就敢上千的敌军交战? 楼黑豚对上的敌人,一个部落人口最多的也就两千出头,部落人口少则是百来人。 哪怕不是一次次一千五百战兵出战,同时没有轻敌狂妄到了极致,怎么都不可能输得太惨了。 楼黑豚所谓的消灭不是全部杀死,包括进行了俘虏。 关于抓获大批俘虏这一点,楼令来到营区已经从营盘规模有所猜测。 “狄人的话,高于车轮的男性全部杀死。”楼令用慢声细语讲出非常血腥的命令。 必须强调一点,决不是楼令嗜杀,纯粹就是有些时候避免不了杀戮。 拿那般处理狄人来说,不将这一批有着明显恶意的成年狄人男性杀光,摆明就是增加后续管理的难度。 再则,对那批狄人男性的杀戮是为了震慑其余人,只要有一个人被吓得不敢抵抗,便是一种成功;要是能够吓得大批人投降,杀戮不就得到避免了吗? 当然了,那话听着比较流氓,问题在于是个真理。 楼黑豚亲自去执行楼令的命令。 为了能够达到震慑效果,楼氏安排伏兵对成年狄人男子的杀戮并未避人,直接拉到了一条溪水边上,一批又一批进行了处决。 在封建时代,什么叫处决呢?就是跪倒成为一排,有人给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与自己的身躯搬家。 楼令没有刻意安排战俘去观看,只是让人将尸体与头颅收集起来,运到更北面的交通枢纽修一座京观。 这一杀,四千俘虏剩下三千两百多。 “逃了不少?”楼令问道。 楼黑豚错愕说道:“没有啊……” 楼令沉思了一下,问道:“这么说,各部落元气受损很大啊。” 不要忘记,对楼氏过来开拓的狄人为什么敌意那般浓烈,不就是因为他们在几年前被晋军击败,不得不逃亡到太原盆地吗? 等于说,那些狄人敌视楼氏,大半是敌视晋国的一种延续。 不过,对楼氏来说狄人的敌意不算什么,乃至于是一件好事。 没有那些狄人的敌意,楼氏还要费劲在太原盆地怎么寻觅立威的目标,说不准有可能捅了马蜂窝。 狄人敌视晋人,主动展开各种袭击,变成楼氏私军过来是在进行报复,跟主动寻觅目标变成两回事了。 什么叫出师有名?那不就是嘛! “再次派人前往各处劝降。”楼令觉得不需要说,刻意安排制造的杀戮传出去的事情了。 楼黑豚点头,说道:“我会让使者提着各部首领的人头前往劝降。” 没错,这么做就对了。 有些事情,楼令却是必须交代,说道:“能不破坏栖息地,尽量保持完整,留给后面进驻的人。” 狄人或什么人,他们或许不懂太多的知识,总该能够分辨出哪里更适合用来栖息。 既然那些人已经先行打造了栖息地,作为胜利一方的楼氏不利用,岂不是一种浪费吗? 楼令手头已经没有刚开始几年那般拮据,只是有过过穷日子,能够不进行浪费的话,委实是奢靡不起来的。 “家主,我们这一次只清扫百里方圆?”楼黑豚就得打起来没有难度,打算给自己加点活。 楼令深深看了一眼楼黑豚,说道:“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或者说手里捏的力量足够,最为忌讳的就是想一出做一出了! 第326章 五年计划的一部分 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好是先进行了解,再根据已知或未知情况,做出一个或多个方案。 最好是根据可能发生的事情,尽可能做多个方案,免得遭遇到什么事情,没有事先进行准备,陷入无可奈何的境地。 那么,一旦有事先做了相关方案,排除掉发现能够获得远超想象的好处,不然就根据既定方案施行下去。 楼令暂时看不到能够获得额外好处的地方,手头掌握的力量有限,并不打算做方案之外的什么事情。 “这不是发现敌人很好打吗?”楼黑豚讪笑说道。 “你啊……”楼令知道楼黑豚的上限也就那么高了,不做任何嫌弃,反而解释道:“我们家族一次性可动用武力有限,当下最多控制太原盆地百里方圆,再多就要在兵力上显得捉襟见肘了。” 楼黑豚并不知道楼氏一次最多能够征召出多少私军,关于这点除了楼令之外,没有其余人知晓。 毕竟,那是家族的最高机密,哪能谁都知情?有些事情一旦第二个人知道,差不多也将成为公开的秘密。 楼氏现在能够征召出多少私军?一次最多大概可以征召出三个满编“旅”的兵力,只不过要是覆灭在战场上,楼氏可就连一个“卒”的兵力都很难拉出来了。 后面还能再拉出一个“卒”的兵力,还要感谢当前的时代机制,也就是各个“大夫”、“家大夫”、“士”、“徒”家庭有在自行培养子嗣。 从今年之后,楼令会每年至少征召一个“旅”的兵力在太原盆地服役,再根据实际情况适量增兵。 三年,最多三年的时间之内,楼令要将选定筑城区域的百里之内清空,不使其仍旧存在第二方的势力。 情况允许的话,扫荡范围会增加到方圆三百里。 与此同时,楼令每年都会迁徙一批人到太原盆地,先期的人口分布会相对集中,慢慢再向外进行辐射。 五年之内,楼令会想方设法向太原盆地投放至少一万三千人。 为什么不是更多?因为开垦耕地的速度跟不上,大量依赖其余地方输送粮食到太原盆地,楼氏压根经受不住那种消耗。 太原盆地目前的环境非常复杂,看去全是各种植物,并且有着多处的湿地。 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只能说太原盆地虽然有山,不过平坦地形更广这一点了。 仅仅是清理树林,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砍伐树木对于有锯子的楼氏难度不大,大的难度在于深埋土里的根茎! 所以,并不是引火烧就能够解决,火烧的可控性也太低。 能够进行快速砍伐,又有谁会去烧?砍伐的木头还能取做其它用途,烧掉就实在是太浪费了! 楼氏要筑城,期间需要用到的木头属于海量。 后面,城池筑起来,大量的建筑物也需要用到木头。 家具等物用到的木头一样不会少。 楼令过来时没有特别去观察,看到不少需要十数人,乃至于更多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树。 就问问,那种树烧掉是多么的可惜吧! “家主,部队已经抵达,我是不是继续清扫?”楼黑豚有点一天没事情做就浑身痒的样子。 楼令正在观看侦查到的情报。 有一幅山川舆图挂在架子,上面标注出需要攻打的敌人栖息点。 有些栖息点的敌人数量已经探明,更多则是难以确定数量。 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楼令肯定希望获得的情报能够更精细,问题在于太难办到。 当前已知的情报,很多还是新归附楼氏的人提供,到底有多少可靠性不说存疑,说不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夸大或是往轻了说。 因为需要核实情报的关系,楼氏私军一直在休整状态,听说再过两个月,太原盆地就要进入雨季,可不就让楼黑豚心态急了一些嘛。 “行动吧。”楼令手指向山川舆图,点了几个地方,说道:“这是优先清扫目标。” 楼黑豚刚才没注意,行礼再尴尬地说道:“请家主指示。” 楼令再一次抬手,指了刚才的那些目标。 “诺!”楼黑豚应完,站原地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见楼令没有其余指示,才面向楼令原地倒退一段距离,随后转身离去。 那些是离得不近不远的目标,多数处在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肯定是要定位为优先目标。 在楼黑豚率部开拔之后,楼令返回原先的营寨。 一路上,楼令有遭遇正在往外运物资的队伍。 那些人见到楼令肯定要前来请安,少不得对楼氏的资助进行一番感恩戴德。 楼令给自己的定位是威严侧重更大,自然会再进行敲打,有没有用要看楼氏在太原盆地的军事行动进展了。 那是一种事实。 光施恩,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底牌为前提,一定要造成斗米恩升米仇的结果。 光施压,不是万不得已的话,谁愿意一直被压着? 楼令回营寨先巡视了一圈,不是在宣告自己的归来,主要是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松懈了。 “怎么样?”楼令回到军帐,看到楼小白坐在主位,帐内没有其余闲杂人等。 楼小白看到楼令回来,没有被吓得一下子蹦起来,跪坐着对楼令行礼:“父亲!” “孩儿如名单分发物资,众人感恩戴德。”楼小白看上去比较开心,又说道:“只是……,孩儿看一些新归附,好像想要得到更多?” 那不是一种必然吗? 能够平白无故获得,有了第一次之后,一定会奢望有下一次。 楼令笑着问道:“你怎么看的?” “他们要是安分守己,能够遵守家规,自然平常对待。”楼小白答道。 楼令进行总结,说道:“论迹不论心,是吗?” “对对对!”楼小白觉得‘论迹不论心’这个词讲得太好了。他走到楼令身边,亲昵地拉着楼令的手臂,说道:“孩儿有东西想给父亲看看。” 这……,营地都没有离开一步,楼小白能给楼令看什么? 那就是有人献上了什么好东西,使得楼小白想要借花献佛了? 楼令不动声色与楼小白并行,心里则是比较不以为意。 当前不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大多就是一些皮草之类。 真有人献上好皮草,大多也是给家中女主人准备的。 所以……这孩子是在操心父母的事情喽? 第327章 稀奇古怪的 当前,只要是能够学到技能,无论男女都会努力汲取。 在各个有条件的家庭之中,男性要么是学搏杀技巧,不然就是管理、军略、制造都学一学;女性则是学女红以及管理为主。 是的,女性也要学习管理。 那是有点身份的男主人经常需要纳赋,家里不能缺了拿主意的人,自然需要女主人去掌握管理家族的技能了。 一般情况下,家族的继承人加冠之后,才会加入到对家庭的管理之中。 如果家族继承人没有成年?家主外出状态之下,家族是由女主人以及家里的族老来一起进行管理。 所谓的“族老”不是长老之类,大略就是与家主同辈的那一群人,又区分出血缘关系的远近,再来则是能力上面的比拼了。 在那种家庭权力架构之下,男主人与女主人的权利其实几乎相等,无论家里或家外,女性真不是男性的一种纯粹附庸。 楼小白跟阿娇相处的时间远超跟楼令在一块,平时基本上由阿娇在带着楼小白,不说楼小白对父亲还是母亲哪位比较亲近,讨好母亲其实是作为儿子的必修课了。 两父子来到存放物资的军帐。 存放物资的并不一定是军帐,只是贵重的物品肯定要放更为妥善的地方。 楼小白进去之后目标很明确,直奔着一口木箱而去,打开之后拿出一个纯白的皮草出来。 “父亲,您将它送给母亲,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楼小白说道。 楼令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是狐狸的皮草。 讲真话,全白的皮草并不多见,看着皮草还没有受损就更为难得了。 这么一件皮草,只能说价值连城。 楼令拿在手里捏把了几下,鼻子闻到了一种异味,清楚是某个归附的戎人部落献上了。 “只有你母亲的?”楼令很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楼小白表情一怔,呐呐地说道:“这……”,想到了什么似得,脸上有了笑容,又开始翻箱子,找了一件犀牛皮出来,说道:“这件可以让父亲作甲。” 犀牛皮? 根据楼令所知,北方已经没有犀牛。 现在,犀牛只有大江流域能够看到,其中包括多到泛滥的鳄鱼。 大江流域周边目前活跃就是现代那种网红鳄鱼,呆头呆脑又什么都好奇的扬子鳄。 只不过,当前的扬子鳄是什么模样,楼令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无法进行相关的描述。 楼令还听说大江流域目前能够看到象群,只是象群大多在大江以南,并且还有向南迁徙的迹象。 拿着犀牛皮的楼令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一看之下,犀牛皮看着有点年头,还经过了良好的处理,猜测应该是多年前获得,一直保存到现在。 别以为这种事情是在开玩笑。 一张犀牛皮的价值并不低,真要进行猎杀,怎么都要填几条人命进去。 因此,能够获得犀牛皮,谁不会珍惜? “适合给你做一套皮甲。”楼令自己并不缺一套甲胄,哪怕是犀牛皮做成的甲胄。 楼氏已经掌握了可塑铁金属的配方,要不是金属甲胄并不适合现在的楼小白,以为楼令不想给楼小白整一套吗? 楼小白脸色一喜,显得更加雀跃了。 两父子的温馨相处到离开储物区而结束。 后面,楼令陷入了忙碌之中。 楼氏正在展开军事行动,不说每天都有战报,三两天必定会有信息传回。 近期楼氏也收拢了不少归附的附庸,一些该进行的事情同样在牵扯楼令的精力。 那就是,楼令需要给那些刚归附的附庸划分栖息地盘,安排人前往教导农耕技术,一些与生活相关的技能也要传授。 当代贵族那么大方的吗?并不是的。 其实就是,附庸产出需要上交四成的这个因素。 所以了,主家传授技能,并非是一种大方的行为,无非就是互相活力罢了。 正常的情况下,收税的比重自然不是那样。 比如楼令交税,算起来也就是九税一的比例,只有出征状态需要上交战利品之中的四成。 越是琐碎的事务,处理起来越加费神。 楼令几乎没有去管军事相关,仅仅是把控主方向,其余交给楼黑豚为首的族人以及家臣。 “家主,敖大夫归来。” “……” 楼令没有忘记敖这个家臣,只是互相已经有将近两年半没有见过面了。 既然敖肯会开,必定是完成了任务。 话说,耗费两年半的时间完成一个任务,于当代来讲还真就没有什么。 有些人一辈子就干一件事情,乃至于当代没有做完,交给子孙后代接着干。 类似的事情楼令就亲自见过,比如晋国专门修水利的窦氏便是这般的一个家族。 楼令一直想结识窦氏,奈何平时根本接触不到,又不像卿大夫能够随意召唤何人。 这就导致了一种现象,楼氏有在兴建水利,过于复杂的水渠系统无法规划,有时候甚至干到一半需要全部推倒重来。 “让敖在家中休息。”楼令一时半会走不开。 敖刚归家,让他马上到太原盆地的话,会显得楼令不近人情。 “敖大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楼令不由一愣。 那是敖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吧?以至于迫不及待想来献功。 敖去南方是为了收集懂得冶炼技术的人才,一开始的回禀只是禀告艰难程度。 到楚国与吴国展开交战,尤其是楚国的“巢”被吴军侵袭,才见敖禀告好消息。 “这样看来,敖获得的匠人基本上是‘巢’那边的家族贩售了?”楼令可不去想楚国贵族怎么愿意卖给楼氏了。 现在,楼令更为感兴趣的事情是楚人……,或者说敖购买到的那一批匠人,他们掌握了何等的技术。 以楼令之前掌握的信息,楚国对铁的掌握并不高深,看只看能给楼氏在铁的研究上增进哪些好处了。 不过那些事情对楼令来说并不急切。 毕竟,人都带回来了,算是楼氏碗里的,何必着急那一时半会。 “再有十天便是雨季?” “回家主,当地人是这么说的。” “催一催黑豚。” “诺!” 楼令明白一件事情,他不可能长久离开都城,今年消极怠工一下,明年一定要“新田”常住了。 “明年带上小白?”楼令在迟疑这个。 第328章 权衡利弊 楼令离开“新田”的主要原因是察觉到了情况的复杂程度,以及待在“新田”的危险性。 那是晋君獳病危带来的局势变化。 来自秦国的“扁鹊”组织直接给晋君獳进行了定义,说是病入膏肓,属于药石无救了。 目前还能够行动的晋君獳根本不相信自己要病死了,与“扁鹊”组织的那些人打了个赌,发誓一定要吃上明年的新麦。 仅仅是晋君獳病重的话,人都有生老病死,没有谁会长生不死,属于自然的一种规律。 问题出在什么上面?其实就是晋君獳的权谋玩得太多,引发了恶劣的后继情况了。 比如说,郤氏和栾书谋求从公族转为卿族。 光是这两个公族成员要脱离,对于晋国公族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别说还有旬氏和范氏这两个非公族的卿位家族存在,必定要在郤氏和栾氏转为卿位家族之后,致使量变级别的新局势出现了。 “郤氏、旬氏、范氏、栾氏,四个卿位家族要成为晋国真正的权力家族了。”楼令看懂了这个新局势。 那么,从今以后在晋国不是公族一家独大,公族要排在卿位家族的后面。 楼令敢肯定一点,未来卿位家族会竭力打击公族,双方肯定要争斗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准中小家族都要大批遭殃。 “我家……”楼令对楼氏的未来有两种看法:“要么找到机会乘势而起,不然就是在争斗中覆灭,没有第二条路了。” 这是楼令与郤氏关系太好,再来就是与旬氏、范氏姻亲关系所决定了的事情。 所以,在未来阶段楼令还会面临多重难题,只期望郤氏不要那么快与旬氏或范氏对上,免得必须进行站队,站错了导致覆灭。 那也是楼令不熟知春秋阶段的历史,至少不知道后面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才有那层担忧出现。 “国君的病情怎么样了呢?”楼令有在关注,只是人没有在都城,楼氏的其余人根本接触不到相关信息。 楼令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文牍上面,心想:“暂时管不上,明天春耕之后……,没有发生什么突变的话,春耕之后去都城,能够了解到相关情况吧。” 魂穿了那么久,楼令已经接受“先家后国”的观念。 要不是看清楚局势,以楼令的观念其实会更侧重国家。这个也是现代人接受教育带来的观念。 春秋时代的话,楼令真没有看到谁以国家优先,哪怕一国之君都没有那么做。 谁都是家族优先,楼令还敢国家优先?要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差不多到雨季之前,楼黑豚收兵归营。 他们带回来了将近三千的俘虏,大量不知道价值的战利品。 怎么只有三千俘虏?那是没有将之前的俘获算进去。 楼氏在太原盆地的军事行动,抓到的俘虏总数早就超过六千。 根据楼令事先所知,栖息在太原盆地的人口也就两万多,看来情报是错误的。 关于情报失误这种事情,敌我实力差距大的时候,出现情报失误都存在一定危险性;一旦双方实力差不多,哪一方在事先存在情报错误,肯定是情报出错的一方要倒大霉了。 六千多战俘,再加上归附的七千多人口,楼氏在太原盆地就增加了将近一万四的人口。 楼令为什么非要斩杀高于车轮的男性狄人?他就是不希望开拓过程出现额外难度。 说白了,留下那一群死硬分子,管理难度成倍增加是一定的事情,稍有不慎免不了一场动荡。 楼氏没有富裕的人手去进行管控,再来是麻烦能免则免。 这样一来,处死那一批男性狄人是减少了劳动力,何尝不是解放出楼氏更多的人手,还避免了可能出现的动荡呢? 要是在楼氏这边爆发奴隶起义?楼氏可要比鲁国更早成为诸夏文明的一个笑话了。 鲁国什么笑话?有一个叫柳下跖(盗跖)的人,他成为了奴隶,率领一众奴隶进行起义,鲁国非但无法镇压下去,反而让柳下跖各种打败,后面柳下跖都能带着团队在列国流窜,吓得各城池紧闭城门。 当然了,那是《左传》里面的一篇,其余史书并未记载柳下跖这个人,也没有记载那次奴隶起义。 如果楼令因为要珍惜劳动力而无视风险,其实才是一种本末倒置,应该做的是及时避险! “家主,幸不辱命!”楼黑豚显得意气风发。 楼氏私军打太原盆地的那些敌人,打起来简直是太轻松了。 最为诡异的事情是什么?哪怕楼氏私军在大举行动,那些人非但不进行联合,甚至都没有逃,等着楼氏私军一个又一个收拾过去。 讲实话,楼令没有闹懂那些人在想什么,在乎的就是军事行动是否顺利。 “或许是没有地方逃,他们本身的矛盾也很大吧?”楼令只能这么猜测。 情况跟楼令所猜测的差不多。 狄人从太行山(后世名称)逃到太原盆地,互相之间一直在指责对方,先后大打小打了不少次,有些部落互相之间成了死敌。 逃向更北方?不说地形非常复杂,迁徙途中要死掉多少人,哪怕去了也是被林胡或楼烦吞并的命运。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投降?恐怕存在侥幸心理,再来就是降谁都不愿意没打就投降晋人吧。 雨季来临阶段,楼令再一次召集了太原盆地的附庸。 这一次召集,楼令主要是下达徭役指示,哪个聚集地出多少人,开垦哪里的多少亩耕地之类。 只要是有脑子,谁都能够知道耕地的开垦与自己息息相关,期间还能够得到来自主家的农具与其它工具、畜力上的支持,抵制心理降到最低点,乃至于没有半点抵制心理。 他们抵制个什么劲啊!? 一众人已经归附楼氏,哪怕在精神上不将自己视为楼氏的一份子,脑子没有病总该知道楼氏在这里站稳脚跟,他们能够得到更好的庇护。 另外一点,既然已经归附,互相之间是依托关系,等于息息相关了。 “你们同样需要为筑城出力,相关任务会有人在后继进行通知。有问题吗?” “回家主,愿意效劳!” 楼令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第329章 归回 雨季过后的半个月,楼氏私军再次行动起来。 这一次,楼氏私军主要是配合当地新归附的那些人展开对逃亡者的追杀,并非向外继续进行扩张。 为什么要等半个月?因为雨季之后,泥土会变得比较松软,根本不适合大批人一块行动。 另外,雨季之后各种物种都活跃起来,包括但不限制于猛兽、毒蛇、毒虫之类。 所以了,没有相关生存经验的人到荒野,讲真话就是太危险了。 春秋时代的人可不讲究什么找刺激,更不会闲着没事干玩什么荒野求生,能够避免的坑,说什么都不会踩进去,因为那真的会丢了小命。 相关的任务布置下去之后,楼令带着一批人离开太原盆地,其中当然包括楼小白。 回去所消耗的时间比来时少了一半。这个当然是因为路被开辟了出来。 楼令在归途的一半遇到了敖的队伍,两支队伍合流,敖马上找楼令献功了。 “家主,臣这一次从楚地带回各类匠人四百余,含括金匠、木匠、泥瓦匠。”敖一脸的骄傲。 那个“金匠”就是与金属相关的匠人。 楼令已经知道相关信息,明白敖在做什么,满脸严肃地说道:“你为家族立下大功了啊!” 之前,楼令只是下大夫,哪怕是在家族内部都无法封赏谁成为“家大夫”。 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敖继续保持骄傲的表情,随即向楼令详细介绍自己在南方的所作所为。 这种邀功行为比较明显,只是真的有功劳之下,确确实实有那个资格来进行炫耀。 楼令并不迟钝,问道:“接过来了吗?” “家主至明。”敖变得比较不好意思,说道:“找到了家人,已经全部接过来了。” 所以吧,没有在楼氏这边成家的敖,他果然还念着自己的家人,去了楚地怎么会不寻找,找到又怎么可能不带回楼氏呢? 楼令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直接将楼小白喊过来,当着敖的面吩咐一系列安排。 总之,敖对楼氏有功,该给予的待遇不能少。 同时,楼令还额外给了敖一些更好的待遇,比如封了一个村子给敖的后代。 在场直接听到的敖直接对着楼令就是一个大礼,看上去就是激动得无法自已。 自己立功获得赏赐属于正常。 家主愿意赐封后代,情况就比较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福泽相伴的意思。 不出现什么意外,敖这一家子就为楼氏持续效劳,几代人之后大致也会有自己的家族,之类等等。 类似的情况在春秋前期是一种很好的典型,只是到春秋中后期变得非常少见。 春秋前期,诸侯与家臣就是开拓团队,他们一同打拼下了一片地盘,诸侯分封家臣成为某某地方的贵族。 到了春秋中期,非姬姓的贵族,基本上就是那么来的。 至于姬姓却不是一国公族的贵族?他们是国家被吞并,得益于存亡绝续的规则能够幸存,到了当代又重新发展起来。 “父亲……,您这般优待敖?”楼小白有点想法。 现在没有“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关于发现人才进行重视却有相关的例子。 例如秦穆公用五张羊皮买下百里奚,随后百里奚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一段曾经。 楼小白有读过秦穆公与百里奚的故事,讶异敖难道也是百里奚那般的人物吗? 楼令也就将“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模糊掉历史背景,相关的情况讲了一讲,随后说道:“虽然我们有用心在教育,但是发展家族,一定是人才多多益善。” 非常可惜的事情是,当前的人才基本都有自己的家族,排除特殊原因导致无法维持,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成为其他家族的附庸或家臣。 到各种人才待聘的阶段,那要等到战国初期了。 春秋后期到战国前期,不止国与国兼并得非常厉害,灭亡的家族更是多不胜数。好些家族失去封地,族人却不一定会死,他们失去封地只能依靠知识换取生存,乃至于期望凭借知识重新崛起,使得诸夏文明在那一个阶段发生了“知识大爆发”。 其实所谓的“知识大爆发”不过是,大量的人不得不拿传承来换前程,一时间拿出来的传承太多,再出现互相交流的环境,不就成了那个样子嘛。 楼令知道哪怕是树立起榜样,其实很难吸引到什么大才。 目前真正有才能的人,多数会活跃在一国庙堂,出身方面通常还很不错。 那是知识被垄断的一种必然结果。 毕竟,再聪慧,失去了教育,不管从掌握的知识,还是眼界方面,一概都被限制住了。 不过,哪怕是比较普通的人才,只要带着知识过来,能够进行任事,一样是一种裨益。 回到“平陵”之后,楼令哪都没有再巡视,更多的时间用在陪伴妻儿上面。 “春耕完就去都城?”阿娇依靠在楼令的肩膀上。 楼令颔首说道:“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我不能离开都城太久。” 阿娇知道什么是最危险的阶段,也就是晋君獳被宣布无法医治那会,怕晋君獳知道自己将要死了各种发疯。 “会有危险吗?”阿娇有属于自己的嗅觉敏感。 楼令哪敢有什么保证,只能说道:“以他们对我的认知,只会进行争相拉拢。” 谁瞧不上“天下第二”呢?并且这位“天下第二”可不光善射,近战搏杀可不输给谁。 阿娇有些担忧地说道:“最近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公子(寿曼)身边聚拢了一群乖张的人。因为那些人,公子寿曼与上军佐、下军佐起过几次冲突,连栾氏和范氏都被卷了进去。” 楼令不光知道公子寿曼身边多了不少人,还知道是哪些人在搞事,其中以胥童和长鱼骄最为活跃。 “中军将会处置的。”楼令说了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阿娇却不知道那些,闻言放松了下来。 在楼令看来,压根没有想过报恩的栾书该是盼着郤氏与公子寿曼的冲突加剧,说不定会暗中推波助澜。 因此,楼令这一次去都城,能够见到郤至的话,说什么都该进行提醒。 至于楼令提醒之后,郤至到底听不听,可就不取决于楼令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楼令早就猜到未来几年晋国会很乱,哪能想到会是那么多事搅在一块。 第330章 国之不幸 回到都城之后,由于当前情况特殊的关系,楼令第一时间谒见了国君。 “没想到,君上的精神竟然不错?”楼令当然见到了晋君獳,讶异晋君獳不止气色有所恢复,行动方面也自如了。 这个跟楼令离开“新田”之前可完全不一样。 去年,楼令离开的时候,当时的晋君獳不说气若游丝,无论从身体状况还是精神层次,两者其实都显得比较糟糕。 只不过,楼令能够看得出晋君獳还是比较气虚,稍微走上半刻钟就会乏力的样子。 哪怕晋君獳是这般样子,看着跟病入膏肓显然是不相符合的。 “所谓‘扁鹊’便是一群庸医。”晋君獳身坐蒲团,后背靠在寺人特地搬来的墩椅上面。 那种墩椅并不是椅子,它是一种拱门状的工具,可以坐扶着,也能够坐倚着,更能够靠着成为半躺模式。 楼令对晋君獳将“扁鹊”组织的医匠视为庸医,只能说不做任何评价。 那不过是晋君獳从“扁鹊”组织的医匠处得到最坏的消息,打从心里不肯相信,再从各方各面进行排斥,给出的一种带有非常强主观的结论。 “君上无恙,真是大喜之事。”楼令心态复杂,大体上还是认为晋君獳留有希望对大家都有好处。 真的不要奢望一个人将要死了,心态方面还能够不起任何变化。 有一种生物在临死前最为可怕,他们被称呼为君王。 历史长河之中,多少君王为了避免死亡,干出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不求长生的君王,他们在死亡之前必定会给继承人扫清障碍,少不得制造出各种血雨腥风。 所以了,君权极重的国度,一旦老君主得知自己将要死亡,臣子们就该瑟瑟发抖了。 有过被宣判死亡日期经历的晋君獳变得极其敏感,心思敏感带来的是观察人更准。 晋君獳能够看出楼令是真的大大松了口气,不由露出了真实的笑容,说道:“你与郤氏相熟,近期寿曼与郤氏多有矛盾,你尝试从中转圜。” 楼令苦笑着说道:“臣虽然与郤氏相熟,仅与新军佐说得上话。再者,臣便是与郤至相熟,哪来的资格在工资与郤氏之间转圜呢?” 晋君獳却是说道:“不,你有这个资格。” 这倒是让楼令听得愣住了。 “司马制定军律,全程参与扩军,不知道自己已经名扬天下了吗?”晋君獳在审视楼令,观察楼令到底是谦虚,还是楼令不愿意为君主效劳。 楼令半分茫然,半分迟疑地说道:“若说名扬天下,臣早已经依靠武功名传列国。颁布军律与实施扩军,众诸侯……” “众诸侯在打探军律内容,亦是有心扩军。”晋君獳说着突然有些气喘,致使周边的宦官变得神情比较紧张。 这一幕被楼令看到,努力不使自己的表情有明显变化,心里则是不免会多加猜测的。 “寡人乏了。”晋君獳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对着楼令挥了挥手,等楼令行礼,才说道:“你且去拜访寿曼。”,说着看了身边的宦官一眼,用眼神给出指示。 楼令压根不想去见公子寿曼,一来是楼令真的很难掺和进公子寿曼与郤氏的矛盾之中,稍有不慎要两头挨埋怨,乃至于出现更严重的后果;再者便是楼令以往与公子寿曼接触下来,发现这位公子的脑子多少有些不正常,一点不像是能够听进与自身想法相悖意见的人。 不过,君命难违,甚至晋君獳已经派了一个宦官引路,哪有楼令拒绝的余地了呢。 当前的宦官可不是经过宫刑的群体,他们的身体健全,并且是能够自称“臣”的存在。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君主绝对信任的心腹? 真正必须实施宫刑的群体叫寺人,他们再怎么获得宠信,地位方面其实已经被固定住,不可能像后面王朝有得势,乃至于权倾朝野的可能性。 楼令得知宦官并未被实施宫刑的时候,其实是被惊到了,甚至纳闷君主怎么不怕被戴绿帽子。 当然了,楼令可不知道关于绿帽子的典故还没有发生,倒是典故的主人翁崔杼已经出生了。 楼令知道公子寿曼的生活区在哪,更知道平时在宫城里的哪片区域活动,离得远的时候听到了动静,问宦官道:“宫城内出现这种吵闹?” 宦官与楼令算是老相识,原因是楼令担任晋君獳的戎右,有一段时间楼令几乎天天来宫城。 “胥童与长鱼矫不是良友。”宦官顿了顿,只是没有做出左顾右盼的举动,更没有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以正常再不过的姿态继续说道:“主君多次规劝,公子仍旧自行其是。不得已,主君只能听之任之了。” 楼令听了点点头,说道:“我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听说公子与郤氏的冲突起因是胥氏?” 宦官笑了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有给予楼令任何的答案。 其实,宦官刚才说那些,已经是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 楼令不愿意掺和进公子寿曼与郤氏的冲突之中,以为宦官就愿意吗? 说不定宦官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晋君獳早先交代了才讲出来的。 等楼令等人绕过一道矮墙,穿过一个拐角处能够看到空旷的视野,他们看到的是公子寿曼与一些人正在追逐宫女。 这样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传到远处的吵闹声,有女人的惊叫和嬉笑了。 楼令在观察谁是胥童,谁又是长鱼矫。 胥童的胥氏其实曾经有过辉煌,只是因为与郤氏各种矛盾,受到了郤氏的极力打压,甚至在郤缺那一代将胥氏从卿位赶下去,致使胥氏就此衰弱下去。 长鱼矫?他可是一个非常彪悍的人物,有着一身很强的武力,只是出身方面就比较卑微了。 “啊,令大夫。”公子寿曼看到楼令,不再追逐宫女,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令大夫什么时候回的都城?” 公子寿曼的玩伴自然是紧紧跟随,一块给过来了。 认识或不认识楼令的人纷纷行礼,认识的那些人脸色比较恭敬,不认识则是赶紧低声打听。 “足下便是司马?早想结识,今日终于得见!”长鱼矫大声说道。 楼令不得不看向长鱼矫,没有给什么笑脸,转头再看向公子寿曼,问道:“他谁啊?” 第331章 不具备拯救价值 长鱼矫并没有因为楼令不认识自己,而感觉受到屈辱。 当然了,那是楼令的身份地位到了一定高度,再来是楼令在目前真的完成了名满天下的成就。 这也是楼令不经常在列国奔波,要是他有一再去列国的经历,一定能够享受到在哪里都有人进行招待的待遇。 人嘛,就是那样,遭到身份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无视会觉得受到冒犯,互相之间身份地位差不多也会出现负面情绪,相互的身份差距太大则是什么都将认为理所当然了。 公子寿曼为楼令进行介绍,将胥童、长鱼矫、禀然、燕真等人的名字讲一遍,再着重介绍胥童这个人。 “原来是当代胥氏之主。”楼令拱了拱手,完成礼节。 其余人?他们可经受不起楼令的单独问候。 胥童见楼令尊重自己,本来有些冷漠的表情化开,露出了笑容,说道:“早就听闻司马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也就现在没有“闻名不如见面”这个词,要不然多少要整一句。 楼令也就是礼貌性的搭理一下胥童,可不想多说些什么,朝公子寿曼说道:“君上命我过来。公子可否移步?” 这时,长鱼矫大声说道:“司马,小人给你行礼了。” 楼令转头奇怪地看向长鱼矫,说道:“矫,我知道你了。” 长鱼矫大笑几声,说道:“那是矫的荣幸。” “好了,好了,你们继续游戏。我与司马到旁边说话。”公子寿曼可不想让长鱼矫这个浑人恶了楼令,产生不必要的不愉快。 那还是晋君獳一再给公子寿曼强调楼令的关键性,多次提到哪怕不能让楼令卖力效命,怎么也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差了。 其它东西公子寿曼没有听进去,仅仅是看在楼令武力非常强横的份上,愿意按耐住性子而已。 “君上让令过来,主要是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够为公子解除与郤氏的误会。”楼令可不想跟公子寿曼打什么哑谜,接着说道:“我听闻主要是胥童一直找郤氏的麻烦。郤氏众人看在公子的面上,一直对胥童进行忍耐?” 能够看公子寿曼对楼令讲那些有些不开心了。 楼令懂得察言观色,更知道公子寿曼大概率是下任一国之君,用很缓的语气说道:“公子啊,郤氏是公族,他们还是国内最为强横的家族。您总是需要来自郤氏的助力,怎……” “他们是臣子。”公子寿曼先用肯定句进行定义,随后才笑着说道:“胥氏与郤氏有矛盾,怎么就惊动了司马呢。” 楼令就知道公子寿曼已经带了立场,劝那么几句不过是应付君命。 这不,宦官就在旁边站着,一定会将楼令见到公子寿曼之后的表现说给晋君獳听的。 “郤氏与胥氏孰强孰弱呢?”楼令先问了一句,再说道:“公子要权衡啊。” 公子寿曼变得比较不耐烦,举手摆了摆,说道:“几日后,我要出城狩猎,届时司马同行?” 楼令一时间没有说话,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令这一年来回奔波,方方抵达都城,正要休息几日,恐怕无法随行了。” 公子寿曼“呵呵”笑了几声,对宦官说道:“看吧,父亲说得对,一个个没有臣子的样子。” 宦官脸色大变,说道:“主君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随后,宦官看向楼令,露出了一脸的恳求。 这样看来,晋君獳真的有给公子寿曼说过类似的话,能够想象还不止一次提到过。 那么,晋君獳本就将一些人认定为乱臣贼子或是权臣了? 可是根据楼令自己的亲身经历,哪怕卿大夫的权势很重,他们对晋君獳在明面上的礼节可从来没有缺失,获得命令基本也是认真执行。 “不过是君主想要掌握更多,下臣不愿意被随意拿捏。不同的立场,两面性的看法。”楼令心里想完,觉得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向公子寿曼行礼,又看向宦官,开口说道:“请转告君上,臣已经规劝过公子。” 宦官抓住机会,说道:“我送司马出城。” 也就是说,宦官察觉到公子寿曼的危险性,同样不愿意与之多相处。 公子寿曼怔怔地看着楼令与宦官交流,脸上出现了怒意,想到了什么似得收敛将要飙出去的怒吼。 虽然是要走了,但是走之前楼令还是不忘礼节,有跟公子寿曼行礼辞别。 等楼令与宦官离去,周边的人才凑上来。 燕真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位就是天下第二?看着果然是位英雄。” 胥童接话,说道:“司马的成名之战在齐地。天下间,多少人才能做到斩将夺旗,司马做到了。” 必须说明,楼令可没有斩杀齐国的主帅,只是进行俘虏。 而楼令的成名之战确实是“临淄”城外那一战,绝非是在晋国宫城与潘党的那一次比试。 讲实话,没有多少人将楼令与潘党比试,私下决定谁是“天下第二”太当回事。 如果排名是那样定的话,几个人凑堆,再比出一个一二三四都能得到广泛认可,哪怕屈从于那些人的家世,必然也要成为笑话。这种行为只不过是一种画圈自萌。 人家养由基的天下第一可不是私下比划出来,完全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威名。 所以,楼令在齐地那一战取得了成绩,一样得到了认可。 宦官并没有将楼令送到宫门,两人离开公子寿曼所在不远就告别了。 楼令一路上在回忆与公子寿曼相处的记忆,一阵翻找下来得出结论:非必要不跟公子寿曼接触,必须接触也要保持界线。 “看着就是个坑货,谁粘上大概率会倒霉!”楼令开始为晋国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话又说回来,晋君獳到底有多么忽视对公子寿曼的教育,能够教出这么一位储君来? 又或者说,晋君獳是不是教过了头,把对众臣的忌惮无保留说给公子寿曼听,以至于公子寿曼深受影响无法掩饰对众臣的厌恶?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晋君獳对公子寿曼的教育,无疑是一种失败了。 “多事,晋国要多事了!”楼令思考,自己是不是重新回封地猫着。 第332章 全是谜语人啊! 楼令到“新田”之后,去宫城拜谒完国君,随后在家安生了八天。 有上面那一句话,自然是第九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令。” 韩厥、荀罃、郤至、魏颗联袂而来。 在得知四个人一块过来的时候,楼令一度心跳加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楼令出门迎接,看到四个人的脸色正常,多少是舒了口气。 “下军将,下军佐,新军佐,颗大夫。”楼令一一行礼问候。 荀罃走上前,笑着说道:“经年未见,怎么不来都城?” 他们能不知道楼氏在太原盆地忙着吗?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荀罃讲那么一句,更多是在为想讲的话留白。 大门外并不是说话的好场所,楼令引着众人入内,来到待客的大厅。 楼氏已经有人做了相关的准备,一应待客器物被拿出来,几位大人物座位的案几上摆了热汤,肉、水果等物。 跟随几个大人物一块来的护卫或随从,他们待在会客厅的偏厅,一样有属于自己规格的招待。 按理来说,不管是在谁的家里,只要是身份差距太大,一定是身份最高的那人坐主位。 不过,韩厥有求于楼令,同时楼令与他一样是赵武的老师,韩厥自然不会摸了楼令的面子,怎么会去坐主位呢? 韩厥不坐,荀罃和郤至没有跟楼令抢主位的理由。 坐在最末位的魏颗看到进入会客厅落座后,楼令与韩厥、荀罃、郤至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搭理自己一下,不得不承认楼令人缘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秦国那边催了几次,只是君上的病一直不见好,怎么能够让医匠回去?”郤至不知道什么原因,将话题扯到了晋君獳身上。 之前,韩厥与楼令聊的是关于赵武的话题。 祁氏已经将“赵”地交给了赵武。 同时,韩厥主导之下,一批赵氏旧臣与属民返回“赵”地重归赵武的统治之下。 刚才韩厥提到了一点,他与楼令在今年需要主持赵武的加冠仪式,请楼令做好提前准备。 也就是韩厥说完这件事情,郤至提到了晋君獳的病情。 楼令脑子里还在思考怎么主持赵武的加冠,话题突然间转变,思维方面给顿了顿。 “秦国有失礼节啊!”荀罃先做出评价,随后脸色晦暗地说道:“只是……,君上一直说自己病好了,让我们很被动。” 诸侯向秦国的“扁鹊”组织求医,并非是一种无偿,需要付出财帛以及政治承诺上面的代价。 因为“扁鹊”组织的来人在给晋君獳看病后,得出一个让晋君獳等死的结论,惹得晋君獳异常恼怒,晋国该给的财帛会给,什么政治代价则是压根不想承担了。 这一下可不就让秦国君臣恼怒了吗? 秦国的“扁鹊”组织外出就医,不分到底能不能够治好,暂时没有诸侯在谈妥条件之后反悔的例子。 有鉴于晋国与秦国互相之间在“肴之战”后撕破脸,晋君獳恼怒之下不愿意承担政治代价,好像又变得能够理解了。 “当前没有医者仁心的理念,再来‘扁鹊’被秦廷高度掌控。那么‘扁鹊’们是要走了?”楼令琢磨着这一次撕破脸,离晋国与秦国开战不远了。 因为有那个猜测的关系,楼令下意识看向了全程比较安静的魏颗,说道:“可是秦国那边有异动?” 魏颗颔首道:“自前年与白翟结盟,秦国屡次大行征召,与白翟结成联军应对义渠入侵。现如今,义渠已经龟缩,若是不出意外,或将再次对我们不宣而战。” 这个可能性不是说有的问题,简直是概率太大了! 目前,魏氏算是顶在晋国西部的最外围。 如果不是晋国与秦国中间还有异邦势力,大荔再往西面有一片长度约四百里的无人区,想来魏氏每天就该过得提心吊胆了。 换个方向来讲,恰是魏氏面临那样的压力,他们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可以的话,还是主动出击吧。”智罃说得很认真。 对了,智氏的主要封地都在晋国西部,有一块封地也是在最外围。 郤至直接笑出声来,说道:“怕什么,来了就打。” 他这一笑,整得智罃和魏颗比较郁闷。 该怎么说呢?郤氏没有封地在晋国西部或西北部,秦国并不是郤氏需要直面的威胁。他们不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爆发国战肯定也要出兵,只是心态肯定是跟旬氏和魏氏不一样的。 众人逐渐将目光移动到没有发表意见的韩厥身上。 在场的人以韩厥的身份最高,说起来还是荀罃的直属上司。 韩氏虽然也有封地在晋国的西部,只不过韩氏的封地前方有旬氏和魏氏挡着,甚至好些公族的封地都要比韩氏更靠近西边,韩厥的注意力一点不在秦国身上。 “楚国没有大动作之前,秦国不敢轻动。”韩厥并不关注秦国,对于整体局势却是看得比较明白。 “也对……,便是与白翟结盟,秦国哪敢正面一战。”魏颗呢喃得比较大声。 这是隐晦提醒众人,秦国历来不跟晋国光明正大交锋,总是搞出令人防不胜防的偷袭。 到现在为止,楼令还搞不清楚四个人过来的真正目的。 四个人这个话题说完,转到下一个聊了一段时间,说到一半又会接着转话题。 聊越久,话题越多,楼令越不好判断其中的重点是什么。 “按照道理,魏颗过来应该是为了秦国可能的偷袭?”楼令知道魏氏目前紧抱旬氏的大腿,扫了荀罃和魏颗一眼,继续思考:“里面或许有需要应对秦国威胁的因素,更多是知道不与其中一个卿位家族结盟,会在晋国完全没有话语权吧?” 四个人没有要在楼氏家宅吃饭的意思,由郤至首先提出告辞,其余三人也跟着站起来。 楼令作为东道主,再来是客人身份比较特殊,肯定要送到门外。 “令。”荀罃临上车前招呼楼令走近些,压低声音说道:“近期不要去宫城。” 楼令微微点头,心里不免多想:“旬氏这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结果,荀罃的车驾移动起来,又有人招呼楼令。 “我听说君上让你规劝公子?”郤至满脸的厌恶,肯定不是厌恶楼令。他撇了撇嘴,继续说道:“那个胥童以为获得公子信任就能够复仇?如果不是看在公子的份上,胥童早死于街头了。” 楼令要说话,看到不远处的韩厥在看着自己,诧异地想道:“我现在这般紧俏的?” 第333章 突然间到这地步了 那不是楼令紧不紧俏的问题,有太多复杂的关系牵扯着,比重方面主要还是能够跟郤氏、旬氏、范氏进行良好沟通。 另外一个层面,哪怕楼令不是卿大夫,仅仅强横的武力,再加上十来年能够将家族发展成那般模样,谁不高看一眼呢? 在发展家族的速度上面,当代人所知道的情报中,真的没有比楼令发展楼氏更快的家族了。 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他们认定就是旬氏、范氏……,或许还要加上郤氏,也就是楼氏得到了三个卿位家族的倾力支持,导致楼令那么快速将家族发展起来。 要说楼氏没有得到旬氏、范氏和郤氏的支持,说法肯定不对。 仅仅郤氏、旬氏和范氏在那里,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做,互相之间与楼氏存在关系或交情,相对楼氏做点什么的家族必定存在忌惮,不是能够减少楼氏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吗? 可要是说旬氏、范氏或郤氏给了楼氏多少资源,那可真的就是除了阿娇带来一批嫁妆之外,三个卿位家族并没有无偿赠送人口或物资给楼氏,乃至于楼令给了娃姒可观的嫁妆。 出嫁嘛,带去的嫁妆还是自己的,可不是变成了夫家的。 嫁妆变成夫家要到南宋末期,还是有不要脸的读书人要吞掉妻子的嫁妆,闹到官府那边去,最后打官司是官府将嫁妆判给了身为“自己人”的读书人那个丈夫。 有了上面那个例子,南宋只要是涉及到嫁妆纠纷,不就有相关的判决案例了吗?官府遭遇到类似案情也就那么判,变成了“案例”的惯性了。 到更后面?有了南宋的众多案例摆在前面,也就变成“永例”了。 很多的事情,它一开始是这样,后面因为某个事件变成那样,谁掌握更高的话语权,将事情给坐实就变成了规则的一部分。 到目前为止,楼令都没有将阿娇的嫁妆,包括阿娇自己的食邑当成自己可动用资源的一部分。 阿娇的财产不属于楼令,未来则是会属于楼小白。这就是当代规则的一部分,也是子嗣继承法之一了。 “家主,公子派人前来邀请前往狩猎。” “来人是谁?” “他自称禀然。” “推掉。” 之前,楼令已经明确告知公子寿曼,没有多余的闲暇进行狩猎。 看起来公子寿曼邀请楼令一块前往狩猎的意愿也不大,要不然自己过来亲自邀请不至于,该被派来的人应该是寺人。 林姒抿了抿嘴,说道:“五日后,您要与韩氏之主外出狩猎,这……” 公子寿曼邀请给拒绝掉。 轮到下军将韩厥邀请却前往? 楼令知道林姒想表达的意思,说道:“利大于弊。” 一个不成熟的储君,还是一个无法接受正确意见的储君,有人奉承就各种乐,没有发现那些人已经带来危害。 要是脑子不糊涂,公子寿曼应该知道在郤氏与胥氏之间怎么选,做出选择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公子寿曼是怎么选的?他选了能够奉承自己的胥童,无视了郤氏的实力与影响力,像是没有想过一旦郤氏对自己厌恶将产生什么后果。 “这位公子动辄强调君臣差距,显然是认为自己想要什么都理所当然。可是,世界上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嘛!”楼令讲实话是怕了公子寿曼,真心不想与之过多接触。 怕什么?怕被牵连。 还怕什么?怕智商被拉到同一水平。 楼令笑吟吟地看着林姒,说道:“听闻你有了意中人?” 林姒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方地说道:“正要禀告家主,我与解氏的良多次接触,他愿意以楼氏为主。哪天能够带来给家主看看?” 解氏?晋国的中小等家族之一。 这个解氏的历史有些悠久,只是中间失去了一切,慢慢再重新恢复元气。 到这一代的解氏,他们真正独立也就十来年,一家之主原先是郤氏的家臣,称为解张。 楼令不去问林姒怎么跟解良相识,又怎么会走到一块。 那么,解良是要入赘吗? 现在已经有入赘的说法,只是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比如,男方到女方这一边发展,孩子是跟男方的姓,至于有没有氏,看男方的发展怎么样了。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带过来吧。”楼令一直挺为林姒的婚姻而感到着急,现在可算是有了看顺眼的人,会帮忙看一看,选择方面还是以林姒的意愿为主。 至于解良抱着什么目的?这些其实比较无关紧要,只要他来了楼氏,楼令总能让他变成林姒的良配。 五天之后。 楼令全身披挂,自然也要带上足够的护卫和随从,一大早来到城门外了。 有人比楼令更早,他们是以魏颗为首的魏氏一众人。 “司马。” “颗大夫。” 讲真,楼令只知道韩厥牵头要狩猎,没有想到魏颗也受邀。 一直等到荀罃出现,楼令才知道魏颗能够前来是因为荀罃的因素。 “这么看,魏氏抱旬氏的大腿很成功啊?”楼令并未去了解魏氏怎么与旬氏进行交往。 那种事情,能够知道也就知道,特别去进行调查的话,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进行调查,一旦被旬氏知道楼氏在调查,还让双方怎么相处? 总得来看,魏氏确确实实抱上了旬氏的大腿,以至于连这种聚会都愿意带上。 “这个大舅哥,他是不知道魏氏跟楼氏的竞争不可避免,还是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人巴望爬上卿位?”楼令觉得是后者居多。 后面,郤锜竟然也来了,同来的还有郤至、郤犨、步毅等几个郤氏的核心族人。 最让楼令讶异也是蒙圈的地方在于士燮带着士匄也过来。 等了很久,韩厥带着赵武、韩起前来。 那么,除了栾氏和邯郸氏没有人现身,竟然是多数卿位家族都有重要人物参加了这一次狩猎。 “这……”楼令拉着荀罃到一旁,问道:“中军佐不会也来吧?” 荀罃显然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眉说道:“没想到搞这么大!” 可不是嘛! 国君可是患病状态,一众臣子却光明正大进行聚会,怎么看都显得不对劲。 不止楼令与荀罃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应该说前来的人,他们在看到那么多人聚来,脸色大多变了。 “下军佐,这……,我是不是应该告辞?”魏颗凑了过来,请示了一句。 有些聚会,一旦身份不足够,参加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魏颗搞不清楚局势,做出的选择摆明就是想要明哲保身。 “来不及了。”荀罃说得是,聚拢在城门外面,不要奢望晋君獳不知情。他看着楼令,问道:“下军将事先有跟你沟通什么吗?” 楼令就实说道:“我只知道赵孟会跟下军将一起来,其余并不知情。” 目前的赵氏刚复立,赵武也就“赵”地这一块地方,治下人口万余的样子,以体量算是中等偏下的一个家族。 只是,不能用表面是衡量赵武的赵氏,他还有老娘的大批封地等着继承,经营了那么久的赵氏也留下了很多非物资上面的遗产。 魏颗羡慕地看着楼令,满是赞叹地说道:“司马能够受邀这样的聚会,真是让颗太羡慕了。” 那是韩厥正式邀请楼令前来,可不像魏颗属于“二手”的。 楼令笑呵呵地看着魏颗,才不会因为这般而轻视,还是知道魏氏捏着不俗的底蕴,楼氏想追还有一定的距离。 “我将魏氏视为对手,他们是什么想法呢?”楼令目光转向了正在跟韩厥说话的郤锜,慢慢视线变得没有焦距,继续想道:“他们明显是在蓄积实力。而蓄积实力只有一个目标,便是获得卿位。我也想要有个卿位,僧多肉少是必然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存在竞争。” 哪怕是有这种认知,楼令一次手段都没有对魏氏使过。 现如今的楼氏只能说是在发展阶段,与其发现竞争对手就各种针对,不如努力发展自身,再维持好人脉。 没有那个实力却非要各种手段,真当所有人是傻子,看不出谁在使手段,是吧? 效果可能有限,危害摆在那里,再是愿意冒风险,风险也不是那么冒的。 “我才是你的妹夫,怎么看着你与魏颗更加亲近呢?”楼令等魏颗离得够远,不使其它手段,以开玩笑的态度,直接跟荀罃摊牌了。 荀罃直接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妹夫,才不用刻意笼络。” 这个说法,好像也成立啊? 荀罃不等楼令说话,语速比较快地问道:“怎么?魏锜又找你的麻烦?还是魏氏有什么小动作?” 三连问,能够看出荀罃的态度了。 楼令当然不能说自己像魏氏那般盯上了卿位。 即便是姻亲,只要有卿位的家族,他们在得知有非卿位家族盯上了卿位,第一个反应绝对是视为对手。 要非常特殊的时局之下,比如必须拉谁上来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才会思考要不要帮哪个谁一把。 楼令笑了笑,没有给荀罃回复。 要是荀罃懂得远近亲疏,接下来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同理,楼令也在等着旬氏做出选择,不说非要在楼氏与魏氏选一个,态度就该摆出来! 第334章 要发生大事了! 荀罃要是敢跟魏氏联合起来针对楼氏,等于是大舅哥跟外人谋害自己的妹婿,遭到全天下不齿倒是不至于,家族风评受到较大影响则是必然的事情。 不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单纯就是当代异常讲究远近亲疏,也就是所谓的帮亲不帮理。 现在谁要是帮理不帮亲,一定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原因?大家都是那么干,出一个另类的话,不会令人觉得品德高尚,只会嘲讽是个傻子。 在这种先家后国的时代,能够怎么样呢? “我会教训魏锜。”荀罃苦笑说道。 楼令本想说不关魏锜什么事情,话到嘴边重新咽了回去,重新组织语言,笑着说道:“那就拜托大舅哥了。” 很大概率上面,荀罃并不是在装傻。 事实也是那般,哪能够想到楼氏和魏氏已经盯上了卿位,肯定以为是其它的矛盾。 而楼令绝对不会将盯上卿位的事情说出去。 一旦楼令嘴巴不严,让卿位家族得知自己盯上了卿位,最大的可能性是陷入众矢之的。 “或许……,我应该将魏氏盯上卿位的事情放出去?”楼令觉得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做,就是要很小心去做。 “阿娇跟小白最近怎么样?”荀罃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妹妹与外甥了。 楼令也就说了一些关于楼小白的事情,包括上一次带着楼小白北上的事迹。 “那一片蛮荒,遍处湿地与沼泽,你怎么会看上的呢?”荀罃不止一次想过,每一次都是不得其解。 也就是互相亲近,要不然哪能开口问一个家族的发展战略。 楼令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说道:“楼氏是新贵,哪敢跟老牌家族争地,只能拿别人没有看上的地盘。恰好‘平陵’北部是无主之地,不用跟谁起冲突,自然只能去那里。” 在争地上面,荀罃可不敢给楼令什么承诺。 旬氏也想扩张,碍于家族实力不上不下的关系,野心一直被压着。 在扩张方面,旬氏已经很久没有大范围扩张。 不是旬氏完全没有扩张的实力,纯粹是他们能够做的选择实在不多,上一次攻打赤狄是范氏为主导,灭赵氏期间则是公族封君的盛宴,欺凌大家族要挨揍,欺负中小家族又会坏了风评。 搞来搞去,郤氏、范氏、栾氏都获得了扩张,旬氏却是在原地踏步,怎么可能让旬氏众人受得了嘛。 没有家族会不喜欢实力得到增长,只有无力扩张才会没有行动,比如韩氏。 “令。”荀罃问道:“你说,要是灭掉大荔,再扩张到大河以西,合适吗?” 楼令举起手摆了摆,说道:“这事,你跟中军佐商量。” 荀罃也就是有了念头,随口问那么一问,无论楼令说了什么,旬氏肯定要经过内部商议才有结论。 刚才,楼令一度想举例一些攻占河西的好处,只是清楚旬氏可不由荀罃做主。 另外一件事情,尽管大荔是个异邦,体量还显得很小,一直以来是作为晋国与秦国的缓冲区,问题在于他们得到了周王室的接纳。 当然,旬氏灭大荔并不用顾忌周王室,众诸侯互相的攻杀可不少,灭国也是时有发生。 关键的地方在于,旬氏扩张到大河以西,立马就要变成秦国针对的对象,他们能够接受时刻提防秦军可能发动偷袭的那种紧张吗? 换个说法,旬氏攻占大河以西,他们要投入多少资源,平时放多少兵力驻守。他们的精力被牵扯在大河以西,国内出现纷争有没有余力自保? “旬氏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庙堂,攻略河西应该是荀罃临时起意想一想吧?”楼令并不那么确认。 河西那一片地方目前并没有多少城池,有也是泾水边上有几座秦国修建的前沿要塞。 而泾水距离大河可是有几百里远,中间只有游牧部落偶尔会前往放牧,更多的时候属于无人区。 “走吧。” “走!” 楼令跟荀罃的交谈时间比较短暂,内容却是对两个家族异常重要,可以说是决定了两家未来怎么相处。 外出狩猎的人数很多。这个是参与者家世所决定了的前提。 毕竟,哪个贵人出门不带护卫,哪又能够少了在身边伺候的人呢? 拿楼令为例子,带来的护卫足有上百,随行的一众仆人四十来个。 这个真的不是楼令喜欢排场,在任何时代所谓的“白龙鱼服”都是一种儿戏,做了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也是不顾依附自己那些人的死活。 道理不多么的复杂,承担了什么样的责任,怎么都要保重好自己,免得一个人的死亡给所在集体带去混乱。 很多演绎作品之中很喜欢出现统治者干“白龙鱼服”的事情,应该是不那么编的话,统治者整日除了政务还是政务,剧情会显得很枯燥? 应该说,那是天朝的编剧脑汁有限,或是碍于其它因素,只能编一些情情爱爱,无法编更复杂的剧情了。 一众人之中,携带护卫最多的人是郤氏。 不过,其实也能够理解。 郤氏的家族历史足够长,他们在漫长的崛起过程中不会少了敌人,当下比较跳的胥童就是其一。 当然了,携带多少护卫或随从出行也有讲究,家世不足够的话,肯定不能太装了。 郤锜和郤至一共带了千人的护卫,随行仆从数量近四百。 他们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仇家有点多,尤其是最近胥童很跳,不得不进行防备。 郤至那么一讲,大家不得不称赞一句:为了大局,真是委屈郤氏了。 什么大局?可不是为了国家,其实就是碍于公子寿曼护住胥童,使得郤氏有手段也不好实施。 护卫数量第二多的是范氏。 士燮给出了解释,主要是士匄也随行,要不然数量不用那么多。 为了宗子安全多带护卫,理由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 赶路期间,楼令特意来了范氏的队伍这边。 算起来,楼令只见过士匄两次,一次是送嫁期间,另一次是上次会盟士燮带着士匄给众人引荐。 “多大了?”楼令没有刻意展现什么和蔼,正常讲话罢了。 士匄肯定记得楼令,由于是宗子的关系,不能顺着小宗与楼氏的关系,行礼道:“回司马,今年十三。” 也对,十岁左右才会被长辈带出来社交,到十三岁会更为活跃,将经常被带着出现在各种场合。 士燮让士匄站车辆的一边去,自己移动到比较靠近楼令的位置,问道:“下军将怎么会突然邀请我们狩猎?” 主要是,赵武也没有出现啊。 所以,韩厥恐怕不是因为赵武的关系,才邀请众人外出狩猎。 楼令很直接地摇头:“我只是受到邀请,并不知道原因。” 讲真,楼令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楼令没有进行猜测,碍于没有足够的信息,委实是猜不出来。 再则,哪怕楼令知道原因,怎么可能士燮一问就讲出来。 楼令主动改了个话题,关心起了自己的姐姐与外甥。 “秋末,让他们过来都城,届时我们两家聚一聚?”士燮进行了安排。 楼令当然不会拒绝,并且主动说道:“届时,我邀请下军佐到场。” 士燮立刻露出了很高兴的笑容。 这就对了! 楼令与旬氏、范氏都是姻亲,便是三个家族亲近的最佳桥梁。 在此前,楼令没有进行相关的表态,讲实话是让旬氏和范氏比较郁闷的。 是的,旬氏和范氏也想互相亲近,只是两个家族都不好太主动,只能是楼令来搭桥引线了。 他们的狩猎地点并不是“新田”的郊外。 现如今,晋国新都城“新田”已经成了枢纽之一,周边活动的人变多,动物只能是自行迁徙离开了。 狩猎地点在东南方向,相比起来更加靠近一个叫“周阳”县。 没错,那个“周阳”就是一个县。 现如今,国君直辖都是“县”的行政单位,只要看到地图标注的是“县”都是那般。 一些称呼为“城邑”的城池,它们则是属于公族封君所有。 狩猎队伍向东南走了接近四十里,到了地头都已经接近傍晚。 能够在接近四个时辰走四十里,主要还是有贯通的道路,要不然怎么可能走四十里。 在驻营期间,几位卿大夫商议了一下,决定不区分家族,一块修筑一个营盘。 当夜,由郤锜主持酒宴,身份足够的人皆受邀前往。 “没看到魏颗?”楼令等听说人齐了,才知道魏颗没有在受邀之列。 郤锜是一个比较骄傲的人,同时他很注重门楣。 另外一点,魏氏当前算是旬氏的附庸,身为郤氏之主的郤锜也要考虑邀请魏颗之后,旬氏将是什么感受。 现如今的宴会,排除掉在场的人拥有何等身份之外,其实整个过程比较无趣。 只不过,参加宴会历来是看谁参加,哪个参加宴会的人是为了吃、喝或看艺术表演而去的呢? 事实也是那样,宴会绝不是为了吃喝或看艺术表演,主要是为了进行社交。 “诸位。”郤锜之前说完了宴会祝词,坐下之后没有多久,招呼了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继续说道:“秦国的医匠不日将返回,君上的病却是一直没有好。如之奈何啊?” 士燮是现场身份最高的人,再者说的是晋君獳的事情,怎么都不能闭嘴不言,也就说道:“秦国医匠是否不够用心?” 一说起这个,众人多少露出尴尬的表情。 在秦穆公中后期干涉晋国内政,尤其是“崤之战”那般的交战模式,晋国与秦国就此彻底交恶,双方只差没有彻底撕破脸了。 论事情先后的话,并不是一件两件事情才让晋国与秦国变成那般模样。 首先,秦穆公要掌控晋文公,而晋文公需要来自秦国的支持答应一系列政治条件,轮到晋文公上位撕毁协议。 后面,秦国灭掉了晋国的一个小弟,并且还是在晋国的国殇期间那么干,那可不能怪晋襄公率领晋军在崤山埋伏前去偷袭郑国的秦军一波了。 注意! 当时的秦国对郑国不宣而战,打算去偷袭“新郑”来着,途中被运输货物的郑国贵族发现禀告庙堂,秦军发现郑国已经有在备战选择撤离,随后秦军在崤山遭到了晋军的埋伏。 那一场“崤之战”打得很惨烈,秦军之中身份最高的三位将领全部被俘。 也是在“崤之战”后,晋人的丧服变成了黑色,一直到现代的晋地,有些地方在丧事上还是穿黑衣服。 因此,只要捋一捋晋国与秦国交恶的过程,其实还是秦国君臣先不当人。 郤锜怀疑“扁鹊”组织的人因为仇恨而不肯用心医治晋君獳,一说下来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信了。 那并不奇怪,因为晋国与秦国的交恶程度很深,再来是当前真的不讲究医者仁心。 有那么几个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在思考的事情是郤锜为什么要特别讲这么一件事情。 “中军将已经多次与秦国医匠协商,秦国医匠坚决想要回国。”韩厥讲了这事。 郤锜冷笑了几声,说道:“外出狩猎,是中军将的主意吧?” 韩厥脸色僵硬了一下下,给出答案:“正是。” 那么,现场的人又不得不思考一点,栾书为什么要支开他们? 楼令插了一句话,说道:“公子前几天也带着一众宠臣外出狩猎。” 这么一看,好像多数重要人物都离开了都城? 韩厥脸色变得不止是僵硬,想到了什么很坏的事情,霍地站起来,说道:“诸位,恕厥不能继续参与狩猎,今夜便要回到都城。” 郤锜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为何?” 韩厥犹豫再犹豫,迟疑地说道:“都城恐怕要发生大事啊!” 哪怕是有所猜测的人,大多选择了装傻。 都城发生大事?能够有什么大事,一定是跟晋君獳有关啊。 “我也回去。”士燮历来话不多,看着为人还比较忠厚。 这一下,有人不想回去的人,可不能没有表示了。 那么,狩猎肯定是不成的了。 在当夜,一众人连营盘都没有收拾,直接带人驾车往都城回赶。 只是,夜间赶路比较麻烦,心里再着急都快不了,等清晨时分才回到“新田”的城外。 第335章 这叫什么事嘛!? 因为时辰只是清晨的关系,都城的城门并未打开。 一国都城平时肯定有驻军,一般是由公族轮流派军驻守,平时的守军数量不会太多,主要是进行城门的管理。 现如今没有“城门尉”这样的一个官职,一个城门由一名公族封君负责,其实公族封君平时不会到城门当值,一般是交给族人或家臣去站岗。 前往狩猎的队伍,人数方面并不少,他们抵达城门外的时候,驻守城门的相关人员已经发现了。 “外面是谁?” “看着像是几位卿大夫的队伍。” “他们不是去狩猎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打开城门?每天什么时候打开城门都有固定的时间。 当然了,不到时间也能打开,看的是叫门的人有什么身份地位。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上前叫门,驻守城门的一众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家主,要不要打开城门该由家主说了算。 在城外。 郤锜看着士燮问道:“怎么不叫门?” 古典时代不出现特殊情况,一般比较恪守长幼尊卑。 士燮是上军将,当中军将栾书与中军佐旬庚不在的情况下,作为上军佐的郤锜还是比较愿意询问士燮的意见。 “贸然叫门并不好。再者,距离开门的时辰并不久,稍微等一下吧。”士燮深知什么叫做错多错。 现下,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将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是个别人的猜测。 一国之都的城门外聚兵,行为方面已经显得有些不对,不到时间再叫开城门,城内真的发生歹事还好,一旦城内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谁叫门都要给人留下话柄。 “真是……”郤锜历来不喜欢拖拖拉拉,比较嫌弃地看了士燮一眼,径直回到车辆,再让驭手驾车向前,朝城头大喊:“我乃上军将,打开城门!” 城头的人早就注意到有车辆上前,他们之中也有人认得郤锜,听见已经在叫门,不由一阵面面相觑。 “开门吗?” “你敢不开?” 讲真话,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谁不知道郤锜是一个比较莽的人呢? 城门在很大的噪音声响中被打开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噪音?因为当前没有门轴,同时根本不会滴油之类。 其实,哪怕是有相关的设计,重要门户也会故意弄得开启或合闭出现很大的噪音。不为别的,简单就是想要有那么大的噪音,免得有人悄声无息打开。 郤锜在车上大手一挥,吼道:“入城!”,吼完,他的车驾先行入城了。 待在城门不远处的几位卿大夫先对视了一下。 士燮满脸的苦笑。 韩厥脸色阴晴不定。 荀罃有些事不关己。 郤至撇了撇嘴下令部队跟上。 随后,他们还是一个个率部入城。 最后入城的是楼令。 而楼令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下。 在之前,很巧不巧的事情发生了。 楼令等人返回都城。 原先有楼氏的人在城门外等待,他们看到了楼令的身影,选人上前进行禀告,说是主母派人护送世子正在来都城的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楼令有些懵圈。 尽管楼小白表现得像个大人,他其实也就十周岁。 哪个贵族的子弟会在没有父辈看护的情况下,哪怕是身边有人保护,走上几百里路呢? “阿娇搞什么啊?!”楼令内心里还是比较恼火的。 换作任何一名父亲都会恼火。 毕竟,当前可不是现代的和平年代,哪怕是到了现代,哪家父母敢让自己年幼的子嗣出几百里之外的远门? “你们立刻……,不……”楼令转头看向楼冰,说道:“你率部立刻赶过去。” 楼冰马上应道:“诺!” 恰好楼令带了百人护卫前往狩猎,不用临时再组织人手了。 走得比较慢的韩厥发现了楼氏这边的动静,调头来到成了光杆司令的楼令边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楼令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百人的武装一副匆忙离开的模样,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绝对不会是这样。 只是,楼令不可能说,总不能让韩厥追问吧? 韩厥心里的惶恐情绪增加,认定楼令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强制压下满脑子的疑问,催促韩氏的人加快入城的速度。 自家的儿子出远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楼令不怕韩氏对楼小白做什么,能够避免却是不会讲出消息。 楼令当然也看到了韩厥的不对劲,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知。 众人入城,由于都不确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关系,只能是各自先回家,到家再派人打探情报。 楼令的突然回归惊动了家里的所有人。 其余前往狩猎又在意料之外归来的人,他们遭遇的情况大多相似。 无非就是家里的人诧异,在睡觉的人被喊起来,再一同过去等候家主会有什么指示。 “家主!” 楼令看着聚拢到前院的众人。 有些人来得比较匆忙,看上去明显就是来不及洗漱。 “没什么事。”楼令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对众人说道:“楼见留下,其余人各自忙碌。” 楼令特地留下楼见不是要加派人手前去寻找或迎接楼小白。 从“平陵”出发的楼小白身边有近五百名护卫,还是楼黑豚亲自护送,沿途皆是楼氏的封地或离自己势力范围比较近,出事的概率并不大。 楼令恼怒只是因为阿娇没有事先派人通知,搞了那么一出事情。 “你出门打探,城内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楼令对楼见说道。 楼见没有马上走,轻声问道:“请家主给个方向。” 作为都城的“新田”,城内一天天可是会发生不少事情,没有明显的侧重,收集消息就是无头苍蝇。 关键是什么?楼令大概能知道那些卿大夫在紧张什么,问题在于不能将事情做得太明显了。 “打探栾氏有什么动作,再小心打探宫城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楼令对楼见没有什么好隐瞒,甚至要说得够清楚,免得出现什么纰漏了。 神情变得紧张的楼见行礼,再次应道:“唯!” 交流中应“诺”或“唯”是不相同的。 一般“唯”是执行命令,绝大多数下位者对上位者应得最多就是“唯”这个字。 另一个“诺”就显得比较中性,可以是身份相当的人互相回应,也能用作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口语,下位者对上位者应“诺”跟事情的大小有关。 在此时,远在“新田”两百里开外的“平阳(县)”附近。 一支队伍正在旷野中赶路,其中楼小白站在一乘车辆之上,不快不慢地行驶着。 他们是从“平陵”出发,目的地自然是“新田”了。 拉车的是一头看上去很壮实的黄牛,壮实到跟周边拉车的牛有点格格不入。 用牛拉车尽管会使得速度不快,关键是显得很稳妥! 时节已经到了临近夏季的时分,楼小白站在车上却是一点都不感觉炎热。 这乘车辆的空间远要比其余车辆更大一些,看车辆的构造也跟其余车辆有区别,区别在于有车轴。 是的,就是车轴。 春秋到战国,任何车辆都没有车轴,哪怕是到了两汉时期也没有。 至于车轴是什么时候出现,没有人特别去进行记录了。 从“平陵”到“新田”可是超过千里的路程,沿途大多是沿着汾水的路线,只是沿途的城池数量非常少,讲实话就是出了“平陵”地界之后,村庄的数量也不多。 站在车上之内的楼小白,他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襦,脚下却是一双木屐,一路上尽是好奇打量周边的风景。 提到木屐都会以为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民所发明创造。 然而,并不是那么回事,木屐在春秋时出现在诸夏大地,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学过去并保留到现代。 要是在楼氏的封地,也就是“瓜衍”、“吕”或“平陵”,沿途得知世子路过的楼氏所属,他们一定会出动人手进行护卫。 只是,出了楼氏的势力范围之后,楼小白等人的安全只能依靠自己了。 道路两旁是旷野,近处一片荒凉,远处一座座的青山。 楼小白这一辆牛车周边全是人,护卫成为前后左右的四个纵队,紧紧地跟随着牛车,同时有人时刻警惕周边的情况。 随行的仆人,他们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附近并没有武装人员进行护卫。 晋国是大国,不像一些穷国或是小国,哪怕是出征状态都未能形成统一着装。 楼氏身穿统一制服,款式当然是晋军的标准制服,走到现在脚上的靴子已经满是尘土。 男性裤子的小腿位置沾满了黄土,便是裙摆多少也粘了一些。 男子怎么还有裙摆?今时今刻肯定是有,只不过更偏向于长袍的样子。 女性的裙摆已成了黄黄的一片,想来被裙子遮掩的靴子也是一样。 由于当前气候的关系,临近夏季其实已经显得比较炎热,一众人之中不少戴上了本是遮雨用的斗笠。 即便这样,依然不免会被热出满额头的汗水。 “靠边停一停。”楼小白先跟驭手说道,随后又吩咐左右道:“让众人歇歇,喝水完再走。” 驭手说了声“世子仁慈”,熟练地将车在路边停好。 很快,周边就传来了欢呼声。 而现在,楼小白已经拿着一根冰棍在美滋滋地咬着,再看周边正在欢呼的众人,心里多少矫情地感慨:“外出赶路真是不易啊。” 既然是稍作歇息,自然不会待在车上。 有人临时布置场地,他们先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地毯,再搬来案几、蒲团等物。 看一众随从忙碌,连正在烧火的炉子,一应的餐具都被摆了出来,还有一个装着果汁的玻璃瓶子。 那个被封住的玻璃瓶子是一种杂色,外面已经涩出了一点点的水滴,可以想象其实是冰镇好了再拿出来。 为什么会有玻璃瓶子?并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楼令干起了发明家的事业,纯粹就是偶然想起,再大略将相关的方式写出来,命人稍作研究给取得了少许的成果。 “世子,主母有交代,您不能多吃果汁。” “黑豚叔,我只吃少许。” 楼黑豚对于这一次出门比较无奈。 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不在封地,不是事情越少越好吗? 结果,楼黑豚真的不知道主母怎么想的,会在世子的恳求下,答应世子率队前往“新田”。 楼黑豚还是听说楼小白要去都城,得知消息紧急从太原盆地赶回“平陵”,先指责了阿娇,再紧急调动私军追上楼小白。 越靠近“平阳”城,道路两旁的村庄就越多,渐渐进入了城池郊外的农耕地,远远看去是一大片节节高立的麦田,满布的青色十分宜人。 “平阳”城有城墙,或者说当前的城池都有城墙。 只是每一座城池的城墙高低不一,越是实力强家族,他们的城墙就越高越厚;家族实力差的话,基本上也就是应付应付,主要用来防止野兽袭扰或侵害。 这还是楼小白第一次将要前往都城,若说出最远的门是哪里,无疑是太原盆地了。 “黑豚叔,我们是在城外驻营,还是入城歇息?” “在城外驻营,只是世子想入城看一看,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个“平阳”是国君的直辖地,进入不用像其余贵族那般进行报备。 其实,仅仅是率部路过某个家族的封地,最好也是事先派人通知一下,免得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出来。 在当前,多数的城池都显得比较小,再来就是排除在交通要道的枢纽位置,或是本身的商业气息比较浓,要不然别奢望有什么人来人往。 “诸位是?”当地邑宰接到汇报,才知道有队伍来到城外正在扎营,不得不过来询问。 也就是作为邑宰,换作是某个家族的城主,情况绝对不一样,起码会更紧张一些。 邑宰嘛,说白了就是打工人,再仗着没有人敢袭击国君的直辖城池,双方面加起来很难遇到事情就紧张。 这一座“平阳”城的城门处,没有往来进出的车辆或是行人,看着城里城外比较冷清。 城门内外的道路两旁更是没有商贩。 什么占地摆摊,又或肩挑叫卖,压根就没有事。 得知邑宰过来,楼黑豚本来想去应对,转念一想:“世子少出门,与外人接触一下也挺好。” 在刚才,楼小白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学习,比如怎么搭建营地,布局方面又该是什么样。 “原来是世子。”邑宰其实并不认识楼小白,经过介绍才算明白身份。他比较热情地说道:“世子前来,还请入城接受招待。” 楼小白看向楼黑豚,摆明就是询问意见。 打定主意让楼小白自己拿主意的楼黑豚没有给出什么回馈。 其实,楼小白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之前还在想着是不是让人趁机会进城逛一逛,买些想要的玩意儿。 “邑宰多礼,本是途经,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楼小白有些局促,只不过还能应付。 邑宰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姓名或氏。这个是比较没有必要的事情,他只需要服务一国之君,能不跟其余贵族接触就免,省得两头不讨好。 这一次过来,邑宰不是想与楼氏的世子结交,纯粹就是想创收,也就开口说道:“世子远来,一定要接受邀请。一众随行人员也能够进城逛一逛。” 很难得才有外来贵族子弟途经,邑宰每一次都会极力邀请人进城逛一逛,多少是能够卖出一些东西的。 “恰好翁主也在……”邑宰说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晋君獳可不止一个儿子,女儿的数量更是有点多。 另有一件挺正常的事情,也就是上一代国君,他虽然已经薨逝,好些公子或翁主却是到目前都没有成亲。 翁主?一国之君的女儿都能够称呼,不分是上任或现任国君之女。 在“平阳”这边的翁主是晋君獳最小的女儿,恰好是舞勺之年。 那个“舞勺之年”是什么?指十三到十五岁,对于女子来说则是及笄了。 楼小白犹豫着要应下来,没有说话前看到城门涌出一队武士,一乘跟着出来。 当前的车辆款式并不多,暂时也没有车厢的造型,车上有谁看一眼就知道了。 邑宰看到动静,先“呀!?”的一声,表情奇怪地向楼小白介绍:“碰巧,翁主要出城。” 那一乘车上面有一名看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看到城门外有那么多人,能够看出也感到惊讶。 毕竟,这一座“平阳”城虽然位处汾水的交通线上,大多数来来往往的队伍会走汾水东岸,仅有极少数的家族才是走汾水西岸,搞得从“平阳”城过往的队伍真不多。 那个小姑娘此时心里比较惊讶,想道:“在‘平阳’待了近五十日,第一次看到有人过来呢。” 面对这样的情况,楼小白多少有些发愣,不是发愣看到了翁主,主要是他们刚要进城,城门被堵住了。 “这位,你是?” “楼氏小白,见过翁主。” 小姑娘肯定是姬姓,这个压根就不用说。 至于她什么名?反正自己不说,外人也不好问,知道是个翁主就行了。 楼小白本以为也就是互相问候也就算完事,没想到对方非但不走,还凑了过来…… 第336章 世子出行记 都城那边可能出事。 在“平阳”这边,似乎也将发生点什么事? 因为孟姬的关系,不止晋国各非公族出身的贵族对各种翁主敬而远之,列国其实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赵氏的覆灭给众贵族提了一个醒,能够避免绝对不要娶翁主! 这位翁主名唤采,一个几乎是大众化的名。 不奇怪,当下取名没有太多的讲究,大多数人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顶多就是有昵称。 什么昵称?也就是非正式名,封建时代的大郎、二郎、三郎之类,近现代的狗剩、二狗、阿丑等等。 说起来,采姬这个称呼在现代人听来,一定会给个谐音梗,喊成菜鸡。 当代人却不会,还将觉得她的名挺雅的。 毕竟,出自《诗经》又唤采,一定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的那一首了。 只不过,翁主叫什么跟楼小白无关,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信息的元素,古时候人可不像现代人,几岁的孩子就懂得了男女之事,哪怕慕少艾也是大多到青春期阶段了。 邑宰本来还想帮楼小白介绍家世,一下子就省了不少口水,神情有些不明地站在一旁观看楼小包与采姬交流。 他们这种帮国君管理直辖地的官员,算是一种内臣的身份,并不是卿大夫或司马、中军尉等等官职那般。 楼小白其实比较不习惯被围观,想走又略微迟疑。 毕竟,跟楼小白搭话的人是翁主。 晋国的公子就一位能够显贵,翁主却是能够待在国内,并且翁主不止有食邑还有私军。 围观者看到楼小白与采姬能够说得上话,讲实话不得不进行思考。 春秋年代,提起一个氏,不说地名就知道是哪一家,足以证明出名的程度。 而在其余时代,提起一个姓就想到是哪家,代表的是名望。 楼小白还是第一次与异性进行正儿八经的交流,心里多少是有些慌的。 “翁主,要出城?” “可以不出。” 公族众人看到采姬的表现,个别人已经在思考现在还有没有贵族子弟愿意娶翁主。 讲真话,哪怕他们为翁主服务,心里却是觉得有前途的贵族子弟恐怕会对翁主敬而远之。 原因当然是孟姬的表现。 即便孟姬被逼无奈,她勾结一众公族灭掉赵氏就是一个事实。 有那么一个事实,谁不会对娶翁主感到忌惮啊? 采姬是被一名中年人急切地劝道了什么,一开始没有反应,后来中年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她鼓起莫大的勇气,说道:“我刚刚是闲极无聊,打算出城走走。不知道世子有空闲吗?愿不愿意一块逛一逛郊外。” 邑宰知道那个中年人是谁,吩咐随行护卫准备将无关人等清离。 他们一看是林云,又看那小姑娘的架势,相视偷笑之后先驱散了人群。 楼小白得到邀请,再一次感到无奈了。 讲真话,楼小白并不介意采姬到底是什么身份,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一块郊游则是不能接受。 那个跟女性矜不矜持什么的无关,纯粹给人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我名采。”小姑娘到底还是受不了被那么多人看着自己报名,掩着脸低声说了一句:“既然世子不愿意,改天再行相约。” 仅人热情却不奔放,以女儿之身当街表达好感需要莫大的勇气。 楼小白后一脚回到自己的车辆上,扫视了一眼看似失望的邑宰,转头对楼黑豚说道:“黑豚叔,你跟我进城吧?” 既然已经碰上了邑宰,不进行社交总是有失礼节。 要不然得话,楼小白更想进城随意逛一逛,看到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买一买,随后出城回营,等着隔天就继续启程了。 当前没有公廨一说,官大关小都是在自己家里办公。 邑宰没有做任何事先的准备,不好邀请楼小白入家门。 要是不做任何准备就邀请客人回去,招待方面出了失误,友人都有可能变成仇人了。 “大人?” 他们来到一座食肆,看急忙出来出来的主事,摆明是刚收到了消息。 刚才是听见喊“大人”了吗?从远古就有“大人”和“小人”两个称呼,只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同样的词,涵义可能就不一样了。 邑宰不搭理食肆的主事,恭敬对楼小白和楼黑豚说道:“这里的吃食不错,阁上也有独间。” 二层为阁。 当前的二层建筑物极少,一般的贵族家庭都不一定会起一座。 主要是什么?由于对多层建筑的研究还不成熟,二层以上又平方米大的建筑物会在安全方面显得比较堪忧。 “阁楼请。” 主事可不敢真的离开,非但不能走,还要全程将人伺候舒服了。 邑宰领着楼小白等人来到二楼时,上面的人纷纷站起来。 看那些人的模样,分明不知道楼小白是谁,只是能看出楼小白身份尊贵。 由邑宰亲自作陪,反正身份不会比邑宰低。 再则,楼小白年纪一看就不大,没有显赫的家世,不需要邑宰亲自来陪。 然而,事实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翁主出现,邑宰哪怕知道楼氏正在崛起,恐怕也就是出面应酬一下,不会邀请到食肆了。 “这位是……?” “宰,今天过来招待客人?” “许久不见宰,风采更盛啊!” 邑宰被呼唤就见礼,有人想谈事却是没有给予正式的回应。 到了地方,坐是不可能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的。 什么年头都讲个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就坐在什么位置。 特别讲究礼仪尊卑的当前,对什么人坐在什么位置的要求,更为严格,甚至是苛刻。 邑宰跟那些打招呼的人少有互动,找到一个比较显眼的座位,邀请楼小白与楼黑豚坐下。 “一直听说黑豚大夫,今天能够见面,实在是很高兴。”邑宰到现在都没有通名,也没有讲自己的氏。 不过,邑宰既然都已经成功邀请楼小白和楼黑豚进行社交,肯定会说出自己的来历与姓名。 没有出错的话,邑宰应该是公族的身份,只是不清楚出自哪个氏,能够被委任为一个城池的邑宰,想来是公族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封君所在家族吧? 楼黑豚的注意力大多在周围的安全上面,听到说话声向正侧面看去,发现邑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足下有什么赐教?”楼黑豚脸上没有笑容,摆明就是不想参与社交。 邑宰脸色僵了僵,随后恢复正常。他算是看出来了,楼黑豚只在乎楼小白,没事不要去搭话分散注意力。 楼黑豚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邑宰,甚至比较排斥邑宰带着楼小白来这个食肆。 邑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身份地位上低于楼黑豚,探口风被楼黑豚冰冷拒绝,悻悻然地笑了笑,头扭到另外一边,跟邻座的人尬聊起来。 “这位是司马的嫡长子,途经‘平阳’,本邑邀请到城内进行招待。” 阁楼内的众人一听,谁不知道司马呢。 他们立刻用好奇与审视的目光打量楼小白,就想看看这位楼氏的世子长什么模样。 在晋国,有些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可是得罪一些人可要全家遭殃。 现场的人以公族成员居多,恰好楼令收拾了一个公族封君,尤其是将那个公族封君收拾到成为庶人。 有那么一个例子,公族成员知道该放亮眼珠子,不要轻易去得罪了楼氏。 毕竟,楼令收拾那个公族封君可是得到了国君的允许,事后甚至没有人进行报复。 楼小白被众人打量得比较不舒服,什么眼神闪躲则是不可能。 “还不过来!”邑宰对食肆的主事喊道。 食肆的主事赶紧低眉顺眼地靠近,腰都弯得不成样子了。 邑宰点了一些吃食,再挥手让食肆的主事赶紧下去。 已经知道楼小白是谁的人,他们在一阵低声议论之后,一个个安静吃饭,时不时再打量一眼楼小白、邑宰和楼黑豚所在的方向。 这场招待,场合对是对了,只是食肆的食物真的不怎么样。 那也是楼小白吃惯了比较精细的食物,不说看不上平常的吃食,也不提是不是无法下咽,总归真的觉得不怎么样。 楼黑豚不想跟邑宰多聊。 邑宰认为楼小白年纪尚小没什么好聊。 只能说这一次招待互相都觉得挺无趣的。 现场也就在那种无趣的氛围中结束,各自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轮到结束,邑宰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氏或名,等于说互相根本不算结交。 “黑豚叔,他是什么意思?”楼小白缺乏阅历,同时几乎没有与外人进行社交的经历。 楼黑豚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深怕有人突然跳出来行凶,或是远处有箭矢飞过来。 要不要那么紧张?跟自己的思想有极大关系。 楼黑豚是负责护送楼小白到都城的主事者,不管哪一方面肯定是以楼小白的安全为首重。 他们出城来到已经搭建好的营寨。 人刚到辕门,楼小白得到汇报,说是那个叫采姬的翁主命人送了几只野味过来。 “什么意思?”楼小白不是完全不明白,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楼黑豚黑着脸,说道:“客气相处即可,其它不用理会。” 楼小白也没有多想,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回礼?” 楼黑豚的脸色一下子更黑了,要说什么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有人疾跑过来。 “世子,见率部前来。” 光说名,有着好多的重名。 只是,楼氏叫见又身居高位的人就那么一位。 “见?在哪里了。”楼小白听到动静转身看去,看到了好些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在走近。 等离得足够近,楼小白辨认出好多皆是附近的近身侍卫,不由变得有些神情忐忑。 这一次出门,其实是楼小白的极力要求。 一开始阿娇并不同意,乃至于强烈反对楼小白出远门。 后来?只能说楼小白软磨硬泡,提到了快十一岁仍旧没有做个担当的事情,希望从独自前往都城作为起点。 所谓的“独自”特指没有父母在身边,哪能够真的让楼小白一个人出门的嘛。 楼见走近了,板着脸说道:“家主有话,请世子注意聆听。” 这一下,不止楼小白赶紧束手施礼,现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摆出恭敬的态度。 “家主说:混蛋小子,谁让你没有经过请示前来都城,赶紧给我调头回去!”楼见说完不再板着脸,相反歉意地对楼小白笑了笑。 那是在楼令跟随卿大夫们返回都城之后,明显察觉到要发生大事,一点都不想楼小白这个时候到“新田”去。 楼小白可不会对楼见有什么意见,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很生气吗?” 楼见再次行礼,说道:“都城将要发生大事,世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够去啊。” “什么大事?”楼小白纯粹就是好奇,至于去都城的事情,很清楚不能坚持了。 楼见犹豫了一下下,说道:“或许跟宫城有关。” “啊?”楼小白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压低声音说道:“君上要薨逝了?” 这种事情,楼见怎么会知道呢?他即便是知道,话也不能乱讲啊。 两人正在说这话,又有人跑过来。 “世子,翁主再次派人送来礼物。” 楼见不知道之前的事情,讶异问道:“什么翁主?还是再次派人送礼?” 脸色黑得跟碳似得楼黑豚没好气说道:“一个有所图的翁主。” 讲道理,好巧不巧地碰上而已。 事先根本不认识,只匆匆见了一面,聊上那么几句,一直派人送礼物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男方一(见)见(色)钟(起)情(意)那么干也就罢了,起码有个慕少艾的理由能够解释一下。 采姬作为翁主,年龄还比楼小白大,以那种红果果的方式表达好感,很难令人不得不去多想的。 楼见在得知是什么情况之后,脸色瞬间也黑了,急促声说道:“世子,收拾一下,立刻返回吧?” “我这才刚能够歇一下……”楼小白是真的感到疲惫,嘀咕完却不坚持,笑着说道:“既然黑豚叔和你都这样说,就立刻走吧。” 其实,楼小白最为在意的还是都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让父亲对自己碰巧将要去都城的反应那般大。 那么,都城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第337章 进击的翁主 楼令回到“新田”两天,看似很风平浪静。 “这两天有些安静过头了……”楼令明显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只是又找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同样回到都城的那几位卿大夫,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甚至连门都不出了。 “家主,世子已经原路返回,只是……”楼见没有将楼小白亲自送回‘平陵’,送到‘吕’地自己回都城了。 “吕”地也是楼氏的封领之一,进入自家的势力范围,要是还紧张兮兮,只能说楼氏也是够乱的。 楼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护送世子回城的功劳,再则使命已经完成,自然是回到“新田”复命,再禀告新的情况。 “只是什么?”楼令不喜欢别人卖关子。 楼见却不是想卖关子,纯粹有点不确定,还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楼见干脆不组织语言,讲究一个寻求真实,说道:“世子在‘平阳’偶遇翁主采。翁主采屡屡送礼物给世子,后面还追了一段距离……” 天晓得采姬是什么情况,在城门见了一面而已,后面的事情那么多。 楼令一瞬间眼神变得很锐利。 翁主什么的,自从孟姬干出那些事情之后,有点理想或实力的家族,谁见了不发怵? 那种发怵不是害怕,纯粹担心对方黏上来又甩不掉。 “唔,我知道了。”楼令也只能这么说,暂时不好做什么。 最近……,其实也就这两天,楼氏在“新田”的家宅保持一种内紧外松的姿态。 不用过多的去猜测,楼令能够肯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家族,一个个绝对也是外紧内松的状态。 楼令吩咐道:“近期你多注意一下各个公共场合,你知道怎么分辨信息。” 楼见等了一小会,确认楼令没有其余吩咐,行礼退了下去。 当日,楼见先进行一系列的布置,只要是将人手散出去,随后自己也出门了。 “见大夫,需要采买吗?” “自然需要,且候着,稍待会自然有人与你洽谈。” “好、好!” 现在可没有冰箱,冷藏并不是寻常家庭能办到,需得是设有冰窖的家庭。 近期,楼令刚才回到“新田”没有多久,家宅里面虽然说有储备,新鲜的蔬果以及肉类却是显得不够了。 楼氏在“新田”的采买一直是楼见或楼冰在负责,现下楼冰不在,外人自然是联系楼见了。 “家主让注意公共场合,能够听到什么消息呢?不过……,几个家族的任事(主事)确实很喜欢去食肆,或许是能够听到一些消息。” 做事归做事,哪怕再重要人也要消遣。 当前年代能够用来消遣的娱乐不多,闲聊也就成了最简单的一种消遣。 而在讲究身份地位的岁月,得是知道身份地位差不多才有聊天的空间,身份地位越是接近能够聊的事情更多。 很多时候,各个家族担任事务的人,他们会互通消息,究竟是得到示意让传达,或是一种情报交换,乃至于是互相扶持,则是有点不好去定义了。 楼氏众人在楼令的教导下,只要是地位达到一定高度,基本学过信息分别科类。 一些承认任务会经常去食肆的人,他们其实也会有选择性地透露一些信息。 一直到中午,楼见如同往常很准时的前去食肆,要是有个手表能发现每次过来的时间误差仅在分钟之内。 楼见每次过来都是坐相同的位置,而位置当然是食肆特意掐着时间给留的。 这种事情很寻常。 毕竟,楼氏虽说没有到卿位家族的程度,仅从权势来说却是胜过了中军尉,算是卿大夫以下的第一人,家族的人员肯定会在各方面受到优待。 楼见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检查案几上面的物品摆放,收拾上面的杂乱物品,再将装有筷子的竹筒和盛着蘸水的陶碗挪到它们该待的位置。 知道楼见身份的食肆主事并没有殷切地亲自进行招待,只是视线挪过去的频率绝对很多。 没法子,权势本身就是力量。 明知道谁有力量,要说直接贴上去要看脸,能够服务的时候,大多数人肯定更加殷勤。 “怎么没有看到公族几个主事过来呢?”楼见心心念的自然是祁氏、贾氏、霍氏的几个公族了。 过去的几天,几个公族封君家庭的人,相对于有卿位的那些家族比较活跃。 当时的楼见只是讶异,后来得到楼令的吩咐才算是回过神来。 现在已经过了那些人会来的时间,还是没有看到身影,不免会让楼见心里有更多的想法。 一道铃铛一般的声音穿透了街道传来的其余杂音,进入了楼见的耳朵里,他循声看去,看到的是一道鲜红的身影。 红色的身影不就是翁主采姬吗? 这是楼见第二次见到采姬,上一次离得比较远没有看清楚,现在看着年纪约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年纪确实是该为自己的婚姻考虑了。只是她怎么想的,看上了我家世子?!”楼见不是瞧不上翁主,没有那个资格去瞧不上,纯粹的生起了极高的警惕心。 楼见发现采姬过来,跟来的人有点多,一些看着像是仆人,不缺气势彪悍的护卫。 平常人……,也就是几个家族的主事,或是一些中小贵族,他们过来只是带着两名护卫而已。 翁主前来,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目的地就是食肆,外面直接造成了街道拥堵。 食肆的主事不得不走出去,行礼刚要请客人重新恢复街道畅通,却听采姬先说话了。 “楼氏的见在里面吗?” 食肆的主事直接傻在当场。 都城肯定由很多区域组成,城中便是晋君獳居住的宫城,城北用于贵族或其余家庭居住的闾里,商业用途的西市、东市和一些小市(黑市),手工区的作坊。 这样的布局跟后世有区别,只不过布局已经显得比较完善了。 每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没有维持秩序的人呢?民间治安维持由公族封君负责出人手值岗,平时那些公族的人手会巡视街道。 “怎么不说话?”女孩看着食肆的主事,皱眉问道。 一众随行护卫就要有所动作,不知道谁喊了声“慢!”,出声喝止仆众。 说话的那人走到采姬身侧,行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即,不止一众仆人四散,护卫也只是留下四名。 当然了,离去的护卫和仆人就在周边,只是总算不造成街道拥堵,也没有蛮横赶走食肆的客人。 可是,闹了那么一出,食肆里的大多数客人要么赶紧吃完走人,不然就是干脆不吃离开。 这是升斗小民的处世之道,看到达官贵人不会往前凑,伺候高兴了不一定有好处,惹怒则将面临灭顶之灾,躲就成了最理智的选项。 其余必须进行猜测,心想:“这人是谁啊?” 在晋国,翁主的身份可比除了储君之外的公子好用多了。 有那么一个事实,晋国也只有一名公子能够留在国内,其余公子最少三岁,年长一些七八岁,反正都会被送到列国。 “这间食肆,是我的。”采姬只是讲述一个事实。 食肆主事却是当场傻眼。 作为食肆的主事,能够不知道食肆属于谁吗? 这一间食肆的原主人便是晋君獳,而采姬是晋君獳的女儿,她现在又说这种话,显然是有依据的。 只不过,那一瞬间,得知采姬身份,事先又知道食肆归谁的人,同一时间发呆了。 到这份上,楼见不得不想:“一位翁主收下几个家族主事经常聚会的食肆,想要做什么呢?” 采姬先宣布完所有权,走进食肆里面,左顾右盼了一小会,走到楼见旁边的卡座,喊道:“来人呀!” 喊完,采姬又向刚才对自己进言的中年人,说道:“前几日我来这里吃饭,觉得很好吃,回去之后向父亲讨要了这家食肆。” 那话,采姬并不是对中年说,更像是向食肆内的众人进行解释。 这样一来,好些人就回忆了一下,还真不少人开始觉得这一间食肆做得食物不错,关于这点他们以前并未发现。 更多的人,他们纯粹就是知道食肆的原主人是晋君獳,源于这点才经常来食肆消费,进而也让这一间食肆变成了聚会点。 讲实话,身份带来加持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知道差距之后,哪怕互相之间没有关联,怎么都会。 知道一国之君开的食肆代表什么吗?不知道的话,政治敏感度也太低了一些。 总之,多少人想要讨好晋君獳而寻找不到门路,多来这一间食肆消费,说不准哪天家族的名号会传进晋君獳的耳朵里面呢? 从头到尾楼见只是埋头用餐,面对所发生的事情没有太明显的反应。 多数人的注意力是在采姬身上。 他们之中,或许有人觉得采姬来接手产业不奇怪,应该奇怪的事情是她麾下人手很紧张的样子。 采姬根本没有在乎多数人有什么感受,时不时会看一眼身侧的楼见,几次看下来也就不再多看了。 因为身份带来的差距,贵人涵养再好也不会多么在乎普通人感受,他们不搭理普通人,其实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楼见吃完,本来是想跟几个认识的主事唠唠嗑,好从聊天中辨识出有用的情报。 只不过,采姬带着人过来,多数人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显然没有闲聊的兴趣。 正在楼见想要去付账离开的时候,跟随采集而来的那个中年人有行动了。 中年人的两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楼见,光盯着也不说话。 其实中年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家主人有话对楼见说。 看到这里,来自祁氏的主事站起来走向付账的地方,路过中年人附近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这一幕让楼见看到,能够看出祁氏主事在释放什么信息。 说白了,中年人要么是身份很复杂,不然就是有什么值得人忌惮的地方,才会让祁氏的主事用这种方式卖人情。 祁氏主事付完账之后,没有像往常那般转身就走,留在门边一副观看后继的模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猜测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极可能是够价值向自家主人汇报,没有也就是稍微耽搁一下下。 能够看出一点,晋君獳可能很疼爱采姬这位翁主。 要不然的话,都城内的产业,可不是说过让就过让,并且还是一间各家族主事喜欢来聚一聚的食肆。 其实在晋国得罪一名翁主并没有什么,得罪受国君宠爱的翁主,谁知道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要知道一点,晋君獳近期可是暴躁得很。 那么暴躁还能让采姬将食肆讨要过去,很明显采姬在晋君獳那边是有足够分量的。 又或者说,采姬说了一些什么理由,使得晋君獳愿意割肉? 总之,仅仅晋君獳将食肆给了采姬,好多人就应该感到忌惮。 有那么一个事实,贵族一般不轻易得罪人,一旦得罪了人,代表某个人离倒霉不远了。 翁主不任事,本身却有食邑与私军,她们在赵氏覆灭的过程中展现出了非一般的实力。 经过赵氏覆灭那么一件事情,知晓内情的人,他们宁愿得罪公族封君,轻易不敢得罪那些翁主了。 中年人问道:“足下是楼氏的见吧?” 楼见皱眉说道:“正是。足下有什么事吗?” 这样看来,采姬今天过来接收食肆,看着并不像是临时起意,摆明是有很强的目的性。 楼氏是新近崛起的一个家族,注定核心阶层会比较“纯洁”一些。 简单说就是,现阶段在楼氏能够任事的人,他们基本上都能够跟一家之主楼令说得上话,要么就是一块长大,有着比较好的感情。 中年主事问道:“敢问,世子什么时候会来都城?” 这是……,还真就盯上楼小白了? 楼见皱眉说道:“世子的行踪,怎么是我所能知道呢。” 中年主事笑着说道:“没有其它意思,我家主人只是想正式认识一下。” 楼见仍旧皱眉,说道:“这种事情不是我所能掺和的。” 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了。 中年主事一副懂了的模样,说道:“这样看来,你在楼氏的地位,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高。” 这是干嘛呢!? 楼见在楼氏是何等身份,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窥视。 作为楼氏的一员,楼见不用去抱其余谁的大腿,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以楼令一惯治理家族的方式,必然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那么说吧,楼见与郤至都能搭得上话,连郤至的大腿都没有想过去抱,怎么会想要跟一个翁主多牵扯呢? 楼见抱住采姬这一条大腿,会有什么用吗? 即便是晋国翁主的地位由于一系列原因变得比较特别,比如能够留在国内,有食邑,并且有私军,可是又怎么样? 翁主就能够干涉楼氏的家事,还能够决定楼见在楼氏的地位啊? 有那么一个可能,真让采姬嫁给楼小白,确确实实是能够在楼氏内部做主。 只不过,除非是发生什么不可力抗的事情,不然采姬嫁给楼小白的机率只能说是无限小。 中年人看着一直皱眉的楼见,心里想道:“怎么回事啊?一个楼氏主事,明知道翁主有意亲近,非但没有觉得荣幸,还这般排斥?” “便是楼氏之主,面对我家主人,不该是这种态度吧?”中年主事脸上不再有笑意。 楼见有些话还是应该问,便说道:“不知道你家的主人,为什么要亲近我家的世子呢?你们……” 中年主事截断,说道:“这些事情,是我们这种人可以说的吗?我们无法代替主人做主,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说着话,中年主事从长袖里掏出一个锦囊做了递出的动作,复又说道:“将它交给楼氏世子。” 这一刻,楼见简直头大! 楼见来食肆是为了收集情报。 现在什么情况? 过来就那般,楼见非但没有跟谁攀谈过,反而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 看那些围观的人,怎么都该品味出一些味道,有自己的猜测了。 信不信不用到明天,只要到傍晚就好,关于采姬这位翁主看上楼氏世子的事情,要传遍都城的每一个家族? 楼见看到采姬已经站在中年人身后,说道:“我只能转交给家主,其余的事情……,不是我所能左右了。” 刚走来的采姬听到了楼见的话,用一种莫名的目光多打量了楼见几眼,估计心里是在讶异怎么就那般诚实吧? 却见采姬踹了中年主事小腿肚一下,不喜地说道:“你好好说话,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小人……,是,小人错了。”陈亨便是中年人的姓名,他并非地地道道的晋人,其实是从陈国逃过来的公族成员之一,怎么成为采姬家臣有一段比较长的故事。他一脸的赔笑,对采姬说道:“锦囊已经被见主事收下了” 采姬做出稍微愣了愣的动作,说道:“日后你少不得跟见主事打交道。若是见主事告诉我你盛气凌人,我会处置你的。” 那问题就更大了! 也就是说,采姬在表态,她还真就盯上了楼小白,一点都藏着掖着。 现场那么多人,采姬表态之后,难题丢到了楼氏这边。 毕竟,楼小白真的没有婚约在身。 那也是楼氏作为一个新崛起家族的尴尬之处了。 因为楼氏刚崛起不久,哪怕楼令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低,其实整个家族的定位显得有些不上不下。 同时,杞国那边是认了楼令当亲戚,使得楼氏成为公族后裔,关键问题在于楼氏是在晋国发展。 楼氏在晋国没有所谓的根基可言,几个有份量的家族,旬氏、范氏已经是楼氏的姻亲,等于旬氏和范氏不会瞄上楼小白了。 至于郤氏?他们要是想要用联姻的方式笼络人,排队与之结亲的家族能够绕“新田”一大圈。 楼令倒是愿意从郤氏找一个儿媳妇,一次两次暗示,郤锜和郤至好像听不懂没有反应,导致楼令也就不再多想了。 很大的可能性是郤锜没听懂楼令的暗示。 郤至则是满心不在乎联不联姻之类? 现在麻烦来了! 采姬当众表态,无论怎么样楼氏都不能无视,更不能等闲视之! 在临走前,采姬回头看了几眼站在原地的楼见,还多看了一眼其余众人,好像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若是其余人会怎么应对呢?大概该是手足无措了。 楼见在采姬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行礼,看着有些拘谨,心里也是郁闷又有点慌。 没办法啊! 好巧不巧地碰上这种事情,楼见知道自己怎么都脱不了身,并且地位上显得比较尴尬。 “这事闹的。我回去之后不可能不讲,讲了该怎么面对家主?”楼见真的很头大。 “世子到底是碰巧在‘平阳’遭遇翁主,或是翁主……,不对,世子出门这件事情,不可能泄露出去。那真的就是碰巧遇上,翁主真看上世子了!”楼见想的这个。 等待采姬一众人离开,周边的围拢向楼见的位置。 来自贾氏的主事笑嘻嘻地说道:“采翁主极得主君的喜爱,与公子(寿曼)感情也很好。真是恭喜楼氏了啊。” 讲事实,能够被国君之女看上,她还有食邑与私军,排除掉一些有的没的因素,类似楼氏这种刚崛起的家族,确实是应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重要的地方就在那些有的没的因素上面。 本来想走的楼见看到众人凑过来,压制内心里的不安与惶恐,与众人聊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的话题集中在采姬表达出来的态度上面,他们一看楼见不搭话,话题慢慢也就转变了。 楼见待了大约一个时辰,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付账走了人。 一路上,恐慌与不安重新爬上楼见的心头,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想着回去之后怎么进行禀告。 “家主不在?”楼见回到家宅,一听楼令不在,瞬间愣住。 楼见觉得自己的事情挺大,问道:“能说家主去哪里了吗?” 楼冰看出楼见与平时不同,忍住没有问,回答提问,道:“刚才中军将那边来人,家主前往宫城了。” 中军将?栾书呗。 只是,栾书派人过来又让楼令过去,当时的楼冰能够看出栾氏的来人满脸的惊恐与失措,自家的家主听完那人小声嘀咕之后脸色很奇怪。 该怎么形容楼令当时的脸色呢?大概就是七分难以置信,三分觉得荒谬。 问题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楼令有那种表情,还急匆匆赶去宫城呢? 第338章 古往今来唯一次 楼令抵达宫城的时候,几位卿大夫已经都在了。 与之在场的还有很多公族封君,其中包括祁奚这位中军尉。 “怎么回事?那个消息……”楼令一脸的纠结,更加靠近智罃,问道:“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信息? 栾氏去楼氏家宅找楼令的人告知一个消息,那个消息便是晋君獳溺亡了。 宫城内有池塘,只是晋君獳并非在正常的水池溺亡。 楼令只知道晋君獳死得挺离奇,栾氏去呼唤的人并没有说太详细,只提到一次“更衣”这个关键词。 更衣是什么?反正在当前年代指上厕所。这个是因为服装穿着的关系,真不是解下裤子就算完事。 事实上,好些人没有在长袍内再穿一条或多条裤子的习惯,里面压根就是不穿的,无论男女都一样。 因为一些服装无论穿或是脱都很麻烦,每上一次厕所都需要解开很多层,上完厕所自然也就需要重新穿衣了。可不就叫“更衣”了吗? 楼令品懂之后,脸色能不奇怪吗?不奇怪才是最大的奇怪了! “这……”智罃刚知道的时候简直感到难以置信,委实有些难以启齿,低声说道:“反正就是薨逝了。” 现场的卿大夫,他们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管理表情。 是的,晋君獳深夜上厕所的时候,待在边上的寺人太困站着睡着,外面的寺人也是打瞌睡状态,谁都没有注意到晋君獳在茅厕待得时间有些久了。 等寺人发现晋君獳掉进厕桶的那一刻,画面真的不能形容,反正时间是过去久了,并且晋君獳是倒栽葱的姿势。 怎么说呢?那一定是服侍晋君獳的寺人失职。 只不过,晋国已经创造了记录,一国之君竟然会掉进便桶溺亡?这叫什么事嘛! 这种事情,只能说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例,会不会是空前绝后则是不清楚了。 眼见该在场的人差不多,只等公子寿曼赶紧回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说话的兴趣,大多愁眉苦脸的安静坐着。 楼令不止一次偷偷看栾书。 而栾书全程苦着一张脸。 在之前,士燮、郤锜、韩厥、智罃、郤至这五位卿大夫,还有楼令这位司马,他们相约要去“周阳”边上的旷野狩猎。 听韩厥讲,他之所以会邀请众人狩猎,多少是受到了栾书的暗示。 韩厥本人就是想趁狩猎的机会跟众人聊一聊关于赵氏的事情,才会进行邀请。 那么,栾书为什么要暗示韩厥邀请几个人前往狩猎,发生了晋君獳意外死亡的事件,让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想来,多数卿大夫就在思考栾书做了什么,又将再做什么。 栾书能不知道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吗?他又不是瞎了,或是迟钝到连有人屡屡偷瞄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栾书不解释什么,对有人偷看自己也没有任何表示,光那么苦着脸坐着。 “公子在哪里,多久能够回来?”郤锜率先打破沉默。 即便有卿大夫知道公子寿曼在哪里,没有卿大夫开口讲出答案。 楼令倒是知道公子寿曼在哪里,一样没有开口说话。 一众公族封君先面面相觑,大多不想当出头鸟。 最后贾愈站起来,行礼说道:“回上军佐,已经派人加紧召唤公子,今日一定能够回城。” 祁奚也站起来,说道:“午过去了。” 什么午?祁午啊,祁奚的儿子。 老的国君薨逝,新君即将登位,现在不卖力,等新君登位再卖力吗? 由于晋国只有一位公子在国内的关系,什么从龙之功基本不存在。在新君即将登位的过程中多出力,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坏事的? 没有人对祁奚的积极有什么意外。 祁氏攻打“赵”地过程中不算丢脸,他们打不赢赵氏属于正常。 关键的地方在于祁氏打临时组织起来且没有指挥的赵氏私军,能够打得那般差劲,损失又大的惊人,怎么可能会让人看得起嘛。 晋国远比其他诸侯国要现实,看上去弱的问题不大,关键在于不能真的太弱。 哪一个家族有什么实力,代表着掌握的话语权有多大。 当然了,能够获得话语权而不去争取,成了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 说白了就是,晋国各家族更倾向于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没有那份力量就少点野心,更不要动辄张嘴叽叽歪歪。 “司马?”栾书突然间点了楼令的名。 楼令没有站起来,只是直立起腰杆,再面向栾书的位置行礼。 “请司马调来人手,维护好秩序。”栾书要开始有动作了? 楼令眼角余光发现好几个卿大夫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很快又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那些卿大夫在怀疑什么?一定是怀疑栾书与楼令有什么勾结,后面想到司马本来就有在发生事件时期进行维稳的责任,清楚程序属于正义,按捺下心里的怀疑。 楼令再次行礼,应道:“唯!” 好几个公族封君想反对,他们却只是站了起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个时候司马承担维稳重任,本来就是国家机制带来的权利,公族封君拿什么来反对? 当然了,跟栾氏暂时没有转为卿族,仍旧是公族的一份子也有关。 换作非公族成员去下达那样的命令,公族封君会顾忌权势的差距,该提意见也会站在公族的角度去提。 楼令起身,向众人行了一圈的礼,默不作声走了出来。 来到外面,楼令招呼赵锜过来,吩咐道:“你先回家调兵,然后去栾氏、郤氏、旬氏……等几个有卿位的家族,一个都不要落下,要求他们出兵来我麾下接受调遣。” 这不纯粹是楼令派出百人护卫去护送楼小白回去“平陵”那边,导致楼氏在“新田”的人手显得不足,其实就是一种避险的做法,也是展现人情世故的方式之一。 赵锜自然领命,拿着楼令赐予的调兵令符离去。 做完这一件事情之后,楼令没有马上返回卿大夫待的所在,站在外面吹了吹风。 因为晋君獳意外薨逝的关系,宫城乱过那么一阵子。 现下,楼令举目四望,看不到寺人与宫女走动的身影,有的只是站在各个岗位的宫城卫士。 如果鼻子敏锐,其实是能够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一些位置,寺人与宫女的尸体叠成了堆,他们伤口流出来的血液顺着流到低洼区域,成了一摊血洼。 一两个寺人或宫女的失职,连累一大群寺人或宫女,类似的事情在宫城属于正常。 其实,其余的场合,何尝不是那样呢?因为少数人去连累多数人,有些人死了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下令处死大批寺人与宫女的人正是栾书,他得知晋君獳掉进便桶溺毙,进入宫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达处理寺人与宫女的命令。 至于栾书为什么是宫城外第一个被通知消息的人?他是中军将,背景还是公族。 如果是赵氏、旬氏、范氏的人担任中军将,他们可能会在宫城恢复平静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令还是等有人招呼,才重新回到众人静坐的所在。 没错,气氛又变得凝重且安静了。 等楼令在自己的位置坐好,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众人将头转过去,看到孟姬领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栾书站起来,直接臭着一张脸。 孟姬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模样,先指着栾书,随后对着众人指了一圈,再喘息几口气,厉声说道:“兄长薨了,我在宫城里面,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你已经外嫁!”栾书脸色变得越来越严厉,继续往下说道:“你平时居住在宫城已经不对。屡屡干涉国务也是看在君上情面,大家没有严厉制止。现在君上薨了,你来闹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孟姬居住在宫城很不对。 至于干涉国家大事?他们早就看不惯孟姬屡屡插手,不少人是被晋君獳压制了下来,甚至被晋君獳教训得不轻,才能够让孟姬气焰那般嚣张。 孟姬就是气愤连晋君獳薨逝都没有人告诉自己,来到现场在怒气的支撑下,敢于发出质问。 现在,孟姬遭到栾书的当头一棒,心里也清楚不是晋君獳活着的时候,随着晋君獳薨逝一切都出现变化,霎时间僵在了那里。 栾书出声大喝:“还不速速退下!” “……”孟姬看向了其余公族封君。 那些公族封君倒是有人想帮孟姬,奈何他们着实没有那个胆子与栾书正面冲突。 僵在原地好一会的孟姬看到没有人愿意相助,冷哼了一声,还做了跺脚的行为,怒气冲冲转身走出去了。 “司马,刚才怎么静坐不动?”栾书语气不善地发问。 刚才,楼令也是孟姬求助的对象之一。 只不过,楼令脑子病得多严重,才会站出去帮孟姬啊? 现在,栾书竟然发难? 楼令站起来,说道:“令调动的武士没有来,暂时不在履行权责。” 啊? 是那样子吗? 以程序来讲,还真的就是那样子啊! 讲程序,该是楼令调动的人手抵达,再从栾书那里得到正式的命令,随后再履行司马该做的事情。 栾书摇头说道:“她刚才向你求助了。” 这时,韩厥站起来,说道:“中军将,还是处理正事吧。” 早就受不了的郤锜没有站起来,坐在原位闷声闷气地说道:“别管孟姬的事情,赶紧说说是谁失职,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准备新君登位仪式。” “是该做正事。”旬庚也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士燮站起来,说道:“多事,大事,一件一件来,先处理君上后事吧。” 其余没有出声的卿大夫,看脸色是相同的态度。 那一时间,栾书心里可以说是低沉得很,闹不明白那些卿大夫是在给楼令站台,还是并不想多生是非。 不管怎么样,场面变成那样,栾书已经不能再生事,只能重新坐回去,继续等待公子寿曼回来。 “中军将,你最先得到消息,也是第一个进入宫城。”郤锜刚才并没有得到答复,才不愿意没有下文,继续说道:“是不是应该知会我们一下,为什么那样处理呢?” 以为栾书下令处死寺人和宫女的事情能够保密?不可能的事情! 之前,纯粹就是事情有缓急轻重,没有人愿意第一时间过问。 有孟姬过来闹了一场。 栾书明显想抓住机会搞什么事情。 既然郤锜开口问了,肯定就想从栾书这里得到一个说法。 同样在场的郤犨脸色变得很苦。他刚才想阻止郤锜已经来不及,第二次有机会拉了拉郤锜的后衣摆,然而郤锜根本没有给出反应进行回馈。 “寺人与宫女失职,才有君上发生意外。他们供认不讳,我自然下令处死。”栾书看向了几个公族封君,抬手指了指他们,说道:“几位公族一样在场。” 那些被栾书手指到的公族封君,利索或迟疑着点头,表示: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郤锜也不追求栾书为什么说杀就杀,更不想去探明晋君獳的死亡是意外还是阴谋,只想赶紧处理完这一件事情,国家有新君上位,使得一切恢复正常。 “这……,是不是再查一查?”士燮不想说这话,不过心里那一关却是过不去。 栾书看向士燮,问道:“上军将想怎么查?” 负责深夜伺候晋君獳的几名寺人和宫女已经被处死,乃至于除了几名宦官之外,寝宫的寺人与宫女已经全成了死人。 并且,栾书已经处理过,有人再想继续调查,岂非是信不过,亦或认定栾书有弑君的嫌疑? 士燮愣在原地,嘴巴多次张合,一次次没有将想讲的话说出来。 “等公子回来吧。”旬庚出声打破僵局。 有了台阶的士燮重新坐回去,只是看着气质变得有些颓废。 现场的好多人,其中就包括楼令,想的是:“上军将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现在,也就老实人才想去调查晋君獳死亡的真相。 其余人? 他们要么是想着怎么在这一次风波中不沾身,沾了点关系的人想自保,总之不想被卷进去属于多数。 也有想趁机占点大小便宜的人,并且绝对不会少! 第339章 人间百态 国君薨逝期间怎么占便宜?当然是针对新君来进行欺骗了。 赵锜花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将部队带进宫城。 来的队伍之中,楼氏的人数只占了七十五,反倒是郤氏来了三百,旬氏来了两百二十五,范氏、栾氏、韩氏、邯郸氏各自来了一百五,总数一千两百人的武装。 楼令来到广场接受指挥权,再下达各种指示,很快刚开进宫城的部队前往控制各个主要城门与要道,连带一些特殊位置也控制住。 宫城里面有武库,还有储存粮食的专门所在。这些就是比较特殊的区域。 楼令怎么能够从各个卿位家族调兵呢? 难道关系是已经好到这种份上了? 其实就是一种默契。 说白了就是卿大夫事先有过交代,一旦楼令派人过来调兵,抽出多少队伍前往听从指挥。 而卿大夫那么交代,简单的原因就是晋君獳薨逝之后,宫城秩序会由司马来负责维持。 不是每一名卿大夫都笃定楼令会来调兵,只能说是一种事先准备。 当然了,楼令要是不去借兵,卿大夫明面上不能说什么,暗地里则是必然有意见了。 要说那是一种潜规则吧?不是每一任司马在国君薨逝后,会找卿大夫借兵维持宫城秩序。 那些卿大夫事先准备好队伍等着楼令来借,其实就是知道楼氏在“新田”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再来就是能够借兵给楼氏的家族没有几个。 之所以全部的卿大夫都有准备,只因为他们相信楼令懂得人情世故,不会向这位卿大夫借兵,不去照顾这个卿大夫的情绪感受。 那当然还有一个前提,也就是楼令要相信去借能够借得到。 所以前提的之前还有一个前提,也就是楼令没有将某位卿大夫得罪得太狠了。 涉及到兵权就没有简单过。 当前时代不存在能够随便借兵出去,里面必然是有着诸多的原因与因素。 品得懂的人自然懂。 不懂的那些人?他们在得知楼令从所有卿位家族那边借调来部队之后,感到震惊之余,不免要感慨楼令跟那些卿大夫交情实在是太好了。 “要尽快让孟姬搬离宫城。” 楼令做好了相关安排,前去复命的时候,进屋恰好听到栾书讲了那么一句。 要求孟姬搬离宫城绝不是什么“人走茶凉”之类。 讲实话,外嫁了的翁主一直居住宫城,本身就显得非常特殊了。 那个能够居住在宫城的外嫁翁主,她不止参与了各种事件,平时也非常喜欢干涉国家政务。 国君因为自己有所图谋的关系,愿意有那么一个翁主的存在。 排除掉那些本就希望翁主搞事获利的人,其余人对那个翁主恐怕很难抱有好感了。 众卿大夫对于让孟姬搬离宫城是相同的态度。 士燮同意,只是说道:“君上方方薨逝,立刻让她搬离宫城,是不是……” 郤锜哂笑了一声,说道:“上军将,对有些人可不能太放纵,便是与礼不合,她失礼在先。想来天下人能够理解。” 另一层意思就是:卿大夫们一起决定了的事情,晋国还有谁能够反对? 士燮也就是说说,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跟其余卿大夫起矛盾。 刚进来的楼令找个机会走到栾书边上,低声说道:“各个宫门,武库与储粮所在,全数已经派兵把守。” 栾书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旁边的旬庚问道:“司马调动了多少部队入城?” 别看晋国当了很久的中原霸主,一度坐上天下霸主的宝座,其实无论是以前的“绛”,还是当前的“新田”,城池占地范围都没有超标,宫城自然也就大不到哪去。 说个更直观的吧?目前新田没有外郭,城内顶多居住一万五六千人,其中宫城占了约一千二的常驻人口。 宫城的一千两百多人,并非全是寺人或宫女,他们所占的数量不会超过四百,剩下是公室成员以及轮流值守的卫士之类了。 因此,不大的宫城注定无法挤进去太多人。 楼令讲出数字。 旬庚笑着说道:“很妥当。” 楼令又说出楼氏在都城的人手不足,去了什么家族借兵。 众卿大夫听了在心里万分满意,嘴上却是没有说什么。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邯郸旃怔怔地看着楼令,心想:“不怪能够崛起,做人太七窍玲珑了,连我家都去借兵了。” 邯郸旃为什么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切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惹人嫌弃了。 就这么一个没有人在乎的邯郸氏,明确知道担任卿位只是临时占坑,楼令都愿意尊重到,算起来已经不止是谦逊,上升到为人处世原则的高度了。 这时,有人过来禀告,说是公子寿曼入城了。 栾书第一个站起来,招呼众人,说道:“去宫城的城门处迎接。” 众人自然要给予正面回应。 大约半刻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宫城的城门处。 几乎是他们刚到,公子寿曼急匆匆地过来,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父亲,我的父亲,你怎么突然间去了,是不是有人害你啊!?” 站在城门边上等待的众人,一瞬间脸色彻底黑了。 其中,栾书的脸色最为难看,快步走上去,要靠近公子寿曼的时候被推开。 “公子!”栾书有些难堪,先一声大喝,再满脸严肃地说道:“慎言!” 什么叫有人害了晋君獳呢?直接就给定义晋君獳是死于弑君了! 讲事实,刚才多数人都被公子寿曼那一嗓子吓到了,也就是栾书机智地上去吓住住公子寿曼,要不然还不知道又讲出什么更难听的话出来。 一些话只要讲出来,基本也就没有了回旋余地,到了谁都不能退一步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剩下分生死的格局了。 胥童、长鱼矫等几个宠臣并不傻,他们很清楚现在决不是跟卿大夫闹翻的时机,赶紧凑过去围住公子寿曼,再低声进行劝谏。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公子寿曼一开始还在大喊大叫,后面变成了痛哭流涕,只是总算能够被人伺候着进入宫城了。 “这……”士燮几乎能够断定,哪怕晋君獳是死于意外,后世的人也要有了很多的猜测。 其余卿大夫看向在场的史官,一个个眉头深皱,怕就怕史官因为公子寿曼一些话乱写。 也不叫乱写,史官只是记录事情所发生的过程。 只不过,因为史官笔头一两个字,确确实实关乎到一个或多个人的身后名。 当前的史官是属于继承制而来,也就是祖祖辈辈都是史官,秩序不出现改变,他们的子子孙孙还会是史官。 春秋时代并不缺职业操守非常高的史官,只不过是人的话,存在思想与欲望,因为好恶而稍微偏一下下,只因为那么一下下,能够毁掉或造就一个人在历史长河中的定位了。 很久很久之前,史官是来自周王室的分派,到周公旦时期变成鲁国向各地分派,更后面则是各国都有属于自己的史官家族。 楼令知道晋国有史官家族,也知道姓氏,更知道他们的存在感很强,矛盾的地方又是存在很弱。 史官存在感很强是因为会出现在各种重要的场合,记录正在发生的事情,哪一些人充当了何等的角色。 说史官存在感弱,他们总是躲在安静的角落,从不与人主动交谈,有人上去搭话都不理会。 看史官都记录了什么?他们肯定拒绝。有人强制想要看,信不信他们跟那人拼命? 到秦末时期仍旧有史官家族,进入西汉也有,比如司马氏。 司马迁因为帮李陵说了好话而被实施宫刑,强如汉武帝也没有修改司马迁定下的记录。 一直到李唐时期,李二凤可聪明了,不用强硬的态度,主打一个温和,看完了自己的起居录,再对记录历史的官员说:好好写,好好记。 那么,李唐史官敢不好好写,再好好记吗? 自从李二凤之后,帝王起居录就不存在所谓的真实了。 进入北宋时期,一个叫司马缸砸光的人,他官场失意,得到命令修史,主打一个窝起来,时不时喊上几位同党好友,写什么全凭自己好恶,后来的人发现:哎哟?还能这样操作!俺再不信史书了,俺也要掌握历史评价权! 其实吧,掀翻了前朝的胜利者给失败者写史,这事本身就挺操蛋。把前朝写好了,新朝哪来的正义性质呢?能够少贬低一些,多一些客观,其实就挺不错的了。 一场风波没有完全发生,留下了可以令人产生很多遐想的空间。 众人来到了停放梓宫的所在。 之前,栾书也只是命人梳洗再收敛晋君獳的遗体。 公子寿曼一进去就扑向梓宫,嚎哭声很大,时不时还要用力拍一下地板。 一众公族封君跟着干嚎。 霎时间,哭喊声大作起来。 仍旧还是公族身份的栾书、郤锜、郤至也跟了上去嚎起来。 剩下那些不是公族身份的人,他们调整好表情,站在周边也就是了。 只是臣子,不是亲属,扑上去一顿哭,做给谁看呢? “赵孟?”楼令走到韩厥身边,问道:“会有人通知吧?” 韩厥沉默点头。 赵氏已经复立,哪怕在“新田”没有家宅,留下人手在“新田”则是必须做的事情。 通知赵武的事情,该由赵氏的人手自己去做,实在没办法才轮到其余的家族。 太多人真哭或假哭,室内的声音能够震得人的耳膜疼。 即便是耳朵难受,谁情商会那么低,选择到外面躲一躲? 楼令看到了出现在门外的赵锜,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走了过去,问道:“什么事?” 现场声音很杂很乱,赵锜不得不大点声,说道:“家主,翁主带人跪在台阶之下。” 楼令原以为是孟姬,要说话的时候,新消息来了。 “不是那位翁主,是好多翁主。”赵锜这话讲得奇怪,意思却是表达到位了。 晋国有许许多多的翁主,分为上一任国君的女儿,以及晋君獳的女儿。 上一任国君的女儿,也就孟姬在“新田”并且居住于宫城,其余外嫁的翁主都在夫家的封地。 晋君獳的很多女儿已经嫁出去,只不过仍旧有三位翁主没有嫁出去。这三位翁主肯定是居住在宫城内,只是她们在待遇上比不过孟姬就是了。 楼令理解了赵锜的意思,来到门外,走几步到台阶边上,往下看去之后,确实看到了三位翁主领头的一众人。 那些人不止有翁主,还有晋君獳的很多女人。 晋君獳的夫人早就过世,依照规则与习俗并没有提拔谁为夫人。 现在的“夫人”级别非常高,诸侯的妻子就是“夫人”这个品阶,仅次于天子的“王后”了。 楼令鬼使神差地问道:“小白在‘平阳’遇到的是哪一位翁主?” 这个……,赵锜哪里知道呢? 非必要的话,楼令怎么会去打听晋君獳有几个闺女,谁叫什么,又是长什么模样。 楼令知道在“平阳”与楼小白相遇的翁主叫采,同时也已经知道了年龄,问题在于晋君獳有两个十三岁的闺女。 所以了,楼令在两个年龄一致的翁主来回扫视,心思有些活络。 该怎么说呢?晋君獳在世的时候,娶翁主是一回事;等晋君獳薨逝,娶翁主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之前,大家排斥娶翁主,原因是晋君獳有前科,利用孟姬搅乱了赵氏,导致赵氏被围攻覆灭。 看看公子寿曼,很明显教育方面出了一些问题。他看着并不成熟,甚至没有多少城府,极小概率有那个手段利用翁主做点什么。 楼令停下思考,走下去来到一众公室女子边上,说道:“诸位,入内吧?” 怎么都是家属,跪外面哭比较不合适。 她们之所以来了不进屋,一定是知道栾书训斥了孟姬,心里有顾忌才这般做了。 “谢司马!” 楼令一直摆手,意思表达得很明显:自己可不欺负“孤儿寡母”啊! 一众女眷开始往台阶走。 采姬路过楼令身边时,行礼再次道谢:“采,谢过司马。” 楼令心想:“原来是你。”,不由多看了几眼。 帝王将相的后代就不存在太丑的。原因当然是初代再丑,一代代改善下来,总会一个个变成俊男美女。 只不过,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审美观。 讲真话,楼令的审美观跟春秋时期的人不同,心里也就需要两个标准,分为现代审美与春秋时期的审美。 “还挺……标致?”楼令中和两种时代的审美,给出这般评价。 楼令不再看采姬,目光转向其它位置,心里想着:“孟姬还真就不再来了?” 从归属来算,晋君獳除了是孟姬的兄长,还是她的主君。 如果因为被训斥而让孟姬不来,她的名声绝对要臭上加臭了。 “赵武有这样的母亲,真是不幸啊?”楼令带问号,主要是大家没有将孟姬与赵武联系起来。 关于孟姬与赵武被区分开,委实是赵武的幸运。 没有被区分对待的话,赵武这一辈子肯定是完了。 楼令重新回到摆放梓宫的屋内,站在门的一侧,正大光明地扫视所有人。 在这一间屋子里在上演人间百态。 比如说,之前看上去很悲伤的公子寿曼,他在接受父亲已经薨逝之后,变成了对掌握权力很是期待。 公子寿曼的那种期待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看出来的人,他们必须在心里考虑好怎么来对待这一位新君。 第340章 权责之重 即将登位的新君一看就没有什么城府?这个对于臣子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面对一个将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时不时还会将真实想法说出来的君主?至少臣子能够看懂君主的好恶,以及究竟想做什么,抱有什么目标之类。 说是坏事,谁都能够糊弄的君主,将变成臣子对君主控制权的争夺赛。 那样一来,臣子的争斗免不了,斗得多凶基本上也不可能控制。 “公子身边那么多奸人,恐怕要造成麻烦!”士燮知道世道要乱了,不由变得忧心忡忡。 在之前,公子寿曼可是因为胥童多次恶了郤氏。 晋君獳活着的时候,郤氏众人还能够被压住。 可是现在,晋君獳已经薨逝。 公子寿曼摆明就是想给自己的宠臣撑腰,以后跟郤氏的矛盾不会少。 郤锜不是一个能够一直忍受下去的人。 或者说,郤氏有太多藏不住事,受不得委屈的人。 士燮真的害怕一旦郤氏跟新君对立,君与臣的矛盾演变到需要用武力解决,晋国爆发一场相较之前更大的内乱出来。 而看形势,那种情况似乎不可避免? 历史的进程其实有规律,一开始就是臣子争夺来自君主的宠信,有争夺必然划党分派,慢慢也就形成了阵营。 到了某个历史进程,分党分派虽然被冠上了学说与理念之争的说法,其实争夺的还是来自主君的宠爱。 士燮只祈祷公子寿曼继位之后,能够像一名国君那般,懂得去分清什么叫公与私了。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韩厥已经关注士燮好一会了。 士燮苦笑了几声,低声回应道:“在担心公子继位之后的事情。” 韩厥也是猜出这个,才跟士燮进行搭话。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上军将稳住。”韩厥给出了暗示。 只不过,士燮听了深深皱眉,不得不思考韩厥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那样的话。 要知道一点,当前可没有所谓的“以大局为重”的说法,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尤其是己方家族的利益,很多事情不以单独一个人的意志为准则,身为一家之主干敢损己为人的操作,信不信被一众族人掀翻了? 士燮心里比较不舒服,也知道可不能瞎答应什么,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我自有主张。” 韩厥稍微愣了愣,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栾书等卿大夫退场。 栾书在临走前喊上楼令,说道:“司马一起过来参详吧。” 楼令心里有些诧异,嘴上应:“诺!” 包括卿大夫在内的其余人,看到栾书特别喊上楼令,一时间只能是侧目。 祁奚向前走两步,像是在等着接受邀请,结果压根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别说是招呼一块跟上了。 “一失足,满盘皆输啊!”祁奚也就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不然该嘴里说出来的话换个词了。 祁奚看着远去中楼令的背影心态很复杂,有嫉妒,有恨,要说哪一种情绪多一些,应该是前一种? 话说,嫉妒就嫉妒,祁奚怎么还恨上了楼令?两人,包括家族,互相并未发生过冲突。 然而,权力这种玩意,尤其是属于公家的权力,基本上就是这个人多一些,其他人就会减少一些。 别说祁奚担任中军尉的职位,论起来比司马官职高这一点了。 “你怎么没有过去?”贾朝说完看到祁奚脸色变得奇臭无比,敢发誓自己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纯粹就是讶异祁奚怎么会留在原地。 祁奚才不会说自己没有被邀请,沉着脸说道:“我要在这里盯着。” 贾朝鲜“哦”了一声,随后说道:“中军将是什么意思?他近期做的事情,一直在损害我们(公族)的利益。” 到目前为止,知道栾氏和郤氏想要转为卿族定位的人并不多,甚至两家都没有公开讲过类似的话,只是给了几个非公族的卿位家族暗示。 想来,栾氏和郤氏给出的暗示已经被他们接收到,互相之间配合得非常不错。 停放梓宫的大厅,该哭的人继续哭,哪怕是装都要装得悲伤万分。 一直到一众卿大夫离开,孟姬还是没有现身。 关于孟姬没有出现,早就有人在议论,说的一定是晋君獳那般宠爱,结果孟姬人在宫城却是连过来哭丧都没有。 当然,也有人在议论栾书,怀疑栾书是不是派人将孟姬控制住,才导致孟姬没有出现。 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真正在乎的人其实没有几个,无非就是哭累了嚼舌根而已。 关于晋君獳的丧礼应该怎么办,其实一直以来君主薨逝都有相应的礼仪规章。 再行商议的话,应该是参详谁来主持丧礼,分出主次之类了。 以往,君主的丧礼流程该怎么样是由一应公族成员去商议,历来没有非公族的什么事,其中包括非公族的卿大夫。 栾书不是要脱离公族转为卿族吗? 同时,郤锜也做出了脱离公族的决定。 所以,这一次国丧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种变化不是栾氏或郤氏要脱离公族,说直白点就是一个联盟的诞生,众卿大夫要联合起来对抗君权了。 他们来到偏室。 栾书坐到了主位上面。 其余人分别落座。 没有意外的事情是,楼令得了一个陪坐的座位。 对此,楼令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甚至要因为能够来到这种场合而感到振奋。 看吧,现场都是卿大夫,只有楼令是非卿大夫。 在官职排序上面,中军尉还在司马之上,结果祁奚没有被招呼过来,反倒是楼令能够在场,说明了什么呢?只说明楼令在那些卿大夫心中的份量很重。 “君上的薨逝是一件意外。”栾书先进行定性。 虽然有人心里不认可,但是并没有进行质疑。 栾书和郤锜为什么要脱离公族的身份?其中一个原因是先氏的覆灭! 既然晋君獳对公族都不手下留情,反而作为公族要承担以及负责更多的责任与义务,作为公族的卿大夫当起来比非公族还要累,为什么栾书和郤锜不能谋求身份上的转变? 所以说,人的趋利与偷懒是一种天性。 面对栾书在晋君獳薨逝上面的定性,众人选择默认了下来。 士燮那一刻在想:“后人会怎么来评价我们呢?” 是啊,后人会怎么来看到晋君獳的薨逝? 韩厥有点不管不顾,问道:“是不是派人禀告天子?” 话说,到现在为止,还真没有人提过要派人去禀告天子,关于晋君獳薨逝的事情! 这件事情论起来,要排在所有事情的首位,结果并没有人尊重程序。 栾书心里一怔,对韩厥说道:“我已经派人前往‘洛邑’禀告天子。” 假的! 栾书做了很多事情,独独遗漏了派人禀告周天子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栾书说已经做了,其他人最好不要质疑。 在那期间,栾书很仔细在看众人的表情,再从一个个微小表情去分析人的真实心态。 一阵分析下来,栾书能够看出韩厥和士燮有比较大的心理波动,其余人倒是情绪比较平。 “由我主持丧礼,可否?”栾书是站在自己为中军将的角度讲这一句话。 郤锜面无表情说道:“不是你,能是谁?只不过……,公子会不会闹?” 中军将是公族成员的话,不是中军将还能是谁来主持国丧? 必须清楚一件事情,也就是晋君獳发生意外的时候,都城内只有栾书与旬庚、赵旃在。 看形势的话,旬庚已经屈从于栾书,赵旃担任卿大夫没有什么存在感。 什么?旬庚屈从了栾书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总而言之,不知道栾书使用了什么方法,弄得旬庚对他比较信服,导致旬氏取代了郤氏先前的位置,变成了栾书利用的对象。 郤锜什么个想法或心态,讲出了含沙带影的话? 那一瞬间,几个人的表情变得的比较精彩。 栾书表情一垮,说道:“公子那边,我自然会去处理,上军佐就不用担心了。” 郤锜仍旧面无表情,说道:“那就好。” 仅是听对话,事先不知道两个人的身份,谁都会将栾书视为下位者,变成郤锜才是上位者。 栾书看向其余人,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讲实话,士燮心里有意见,只是知道不能说出来。 同时,韩厥是心情最差的那个人,原因在于他邀请众人出城狩猎是受到了栾书的诱导,偏偏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仅仅是晋君獳死于意外这一点,其实就让栾书有了洗不去的嫌疑了。 别说后面栾书火速入城,审讯完寺人与宫女,下令进行大肆地清洗。 如果按照步骤,栾书应该严密控制住当夜服侍晋君獳的寺人与宫女,再将寝宫的所有人控制住,等着所有卿大夫聚到一块,进行程序上的审讯。 然而,栾书火速进宫,只是简单的审讯就将能杀的人全部杀掉,怎么可能不令人多想。 栾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出一个解释。 众卿大夫只是联盟,哪怕从官职有分高低,总是有人不认可栾书的权威,更不可能将自己摆在附庸的位置上面。 “我之所以清洗,原因你们应该知道才对?”栾书先说了一句反问式的话,沉默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接着往下说道:“实在是君上的死亡方式过于离奇,决不能外传啊!” 完全瞒住属于不可能。 即便史官没有亲眼所见,他会一个个去过问,被问到的人不想成为史书上的小人,一定要如实回答的。 那样一来,史官会将晋君獳的死法记载在史书上,可是史书并非什么人都能观看,有极大可能性瞒住多数人。 栾书处死那些寺人与宫女,再警告那些不能杀的人,让他们别将晋君獳的死法外泄,确确实实是能够起到封锁消息的作用。 要是栾书的出发点真是这般,多少要赞扬其果决与机智,乃至于是一种大担当。 依照程序,当夜服侍晋君獳的人,寝宫内的大部分人,他们确实是活不了了。 栾书的一句话,说得之前脸色不好看的人,脸色多少变得好看了一些。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栾书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有新的疑问,继续说道:“我主持丧礼,中军佐为佐?” 旬庚先看了众人一圈,再应道:“唯。” 这就是又打破了一个常规,非公族成员在处理国丧期间占据了重要位置。 等于说,非公族的贵族不止可以位高权重,连带一些只属于公族的权力也被争夺了。 做出那种安排的栾书会遭受来自众多公族封君的反对,接下来就看栾书该怎么去说服或镇压。 “其余人,负责从旁辅助?”栾书问道。 人在现场的楼令不得不提问,道:“中军将,有我的事?” 栾书一脸的奇怪,说道:“你负责维护秩序,怎么会没有你的事呢?” 楼令并不是那个意思。 司马在各种场合维护秩序,本来就是官职带来的权责。 可是,国丧期间会变得不一样,之前是由专门的公族封君去维护秩序,压根没有外姓什么事。 “这是要彻底跟公族身份做切割了啊!”楼令心里想着,嘴上应道:“唯!” 韩厥先皱眉,随后松开,说道:“公子什么时候登位?” 这件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 国家不能一日没有君主。 国家有储君。 以既定习俗是老国君薨逝的隔天,至少是尽快,新君举行继位仪式,成为国家新一任的统治者。 可是,栾书已经更改了好多程序,搞得韩厥不得不担忧出现什么新的幺蛾子。 那种担心,韩厥认为绝不是多余。 看一看栾书正在做的事情就知道了,一次都没有提到储君登位,反而像是在分猪肉。 最为离奇的事情是什么?连司马也拉进了圈子。 这里不是韩厥瞧不起楼令,相反楼令能够挤进这个圈子让韩厥很高兴。 韩厥在意的事情是司马的权力被提高了! “为了拉拢楼令,栾书有些……不顾以后!”韩厥觉得到今天,自己才看懂栾书是这样的人,认为一定会造成晋国的很多危害。 第341章 晋国的优点之一 制度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只需要制度再怎么崩坏,只要有一些制度仍在执行,一定会比完全没有制度要好上那么一丢丢。 而制度一旦定下来,不到必须更改的地步,任意去修改制度,其实就是在破坏原有的制度了。 当然,不是说绝对不能去动旧有制度。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完美的制度,说白了就是因时因势,根据实际的需要而去进行剔除或是补全。 晋国的制度并没有到非改不可的地步,栾书却是做出了修改,很难不让一些保守派感到担忧。 关于丧礼最重要的定位划分谈完,剩下的都是一些细节了。 楼令多数时候就是只带耳朵。 这种事情,要拎得清。 有人愿意带着玩,明知道无论从实力还是地位都不及的话,多听少说才是最正确的应对方式。 只是,通常情况之下,有的人突然间挤进一个圈子,心情澎湃就很难控制住自己,该说和不该说的话,无意识之下就说了一大堆。 “那就先这样吧?”栾书将话题摁了一个暂停。 刚才分猪肉,参与会议的人基本分到了一些。 由于很多旧有秩序被打破的关系,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有所得。 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讲究循序渐进远比突飞猛进更稳妥,即便认为自己获得略少,清楚不能现在就表现出得寸进尺的一面。 所以了,没有人发表出什么异议。 栾书点了点头,说道:“那便这般吧。”,说完,站起身来。 一众人跟着站起来。 有些人还要再捋一捋,获得了什么,增加权责的利弊,有没有迷迷糊糊掉进坑里。 一时间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每个人看上去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他们当然不是会议结束之后,来一个各回各家。 依照以往的管理,要是在处理国丧的期间,哪怕不用管什么事情的卿大夫,他们一样时刻待在宫城。 以前是担忧有卿大夫趁中枢忙碌,搞出一些令人无法承受的事情,才会让所有卿大夫待在宫城。这个也是制度的作用之一,衍生出来的规则一部分了。 要说楼令有多么感到振奋吧?其实还真的就没有。 一系列分猪肉下来,获得最多的当然是一众卿大夫,又以旬氏得到了最多。 那么一看,旬庚抱栾书的大腿,显然是得到了回报。 真要分辨下来,郤氏虽然有所得,只是又失去了一部分。 参与会议的郤锜好像没有看出那些?他在会议上的定位,差不多是担当只讲究“快意恩仇”的角色了。 楼令特意观察了一下从会议室出来的郤锜脸色,发现郤锜非常不在状态,无论从眼神还是表情,压根就没有在想什么事情。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结果郤锜没有用脑子去进行思考,作为一家之主明显就不合格。 “如果不是郤氏家大业大,一般人不敢设计郤锜,他真心很好骗的样子啊!”楼令可没有多事的念头,去劝谏或点醒郤锜,关于这一场风波的得失。 宫城已经被楼令一系列的命令管控起来,他本人则是在一些场合来回进行巡视。 楼令第三次巡视到宫门处,上去城墙一看,外面的广场已经聚了不少人。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起码是贵族的身份,又以公族封君占了多数。 非公族的贵族,大多数平时不会待在都城,他们会留在自己的封地做各种事情。 公族身份的封君?到了晋君獳为君的这一代,好些公族封君已经开始在贪图享乐,哪怕“新田”的娱乐节目不多,相同身份的人肯定有许多,非常便利于一块找乐子。 “司马,要开城门吗?” “不,先不开。” 楼令也只是在走程序。 哪怕是可能性极低,合闭城门是为了减少意外发生,讲究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 讲程序,需要到储君将要登位才会大开宫城的城门,接受百官以及众贵族的恭贺。 那个过程基本上要费个十天半个月,乃至于等上一个月都有可能。 因为讲究程序的关系,齐桓公薨逝就让齐国发生了“束甲相攻”事件了。 丧礼举办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在当代属于非常正常。 毕竟,交通的限制摆在那里,互通消息的速度极慢,赶路也总是需要耗费时间。 “开城门!” 楼令听到喊话声,走到内城女墙的位置,向下一看,看到了一支队伍中有栾氏家徽。 以为有栾氏的家徽,随便喊一喊就能够让城门被打开吗?不可能的事情! 楼令下了城墙,来到那一支队伍的前方。 “司马。” “你是……高疆啊?” 楼令认识这个人。 高疆是栾氏的家臣之一,还是比较被栾书信重的其中一位。 “司马,可否打开城门?”高疆没有说理由。 楼令先皱眉,随后笑着说道:“自然可以。” 不是楼令对上栾氏会怂,纯粹是猜出高疆出城要前往何处,再为栾书做什么事情。 在楼令入宫之后,宫城的进出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当然……,因为把控城门的多数是来自几个卿位家族的人手,他们自然也能够暗中操作,存在暗中行事的空间还极大。 “这不是要去‘洛邑’的队伍。”楼令看着出城的众人,心里非常笃定地进行猜测。 关于晋君獳薨逝的事情,晋国必须向现任的周天子禀告。 楼令不再观看城门的方向,皱着眉头想道:“高疆只是栾氏的家臣,他哪来的资格谒见天子?” 论程序,晋国该是推举出一名卿大夫,他再前往“洛邑”谒见周天子,禀告晋君獳薨逝的消息。 仅仅是栾氏家臣的身份?去了“洛邑”绝对不可能得到周天子的接见,甚至有公卿愿意接见高疆都算是个奇迹了。 楼令本来想去其它地方巡视,有了一支栾氏队伍离城的例子,反倒是留下来验证其余的猜想。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又有一支队伍要出城。 “中军尉?”楼令看到祁奚,看出祁奚将不乐意和不开心完全表现在脸上。 祁奚很勉强地对楼令笑了笑,说道:“老夫将去‘洛邑’谒见天子,还请司马开门。” 不开玩笑,楼令当时听成“芝麻开门”了,一瞬间给愣在当场。 “司马?”祁奚本就很不爽,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皱眉问道:“有问题吗?” 楼令回过神来,直接下令开门。 心情极差的祁奚压根不想多客套,行礼回到车驾就走了。 “奇怪……”楼令知道事先的其中一个猜测正确,也就是栾氏那一支队伍不是要前往‘洛邑’。他摸着下巴脑子里进行琢磨:“这个时候,栾书派自己的家臣离开宫城,摆明一副要远行的架势,不怕我知道,也不怕其余卿大夫知情,干什么事情去呢?” 通知周天子关于晋君獳薨逝的事情轮不到一个家臣去做。 这一次,晋国不是出动卿大夫前往“洛邑”进行禀告,讲实话就是打破以前的规则了。 而晋君獳薨逝的事情一样要通知众诸侯,前往通知的人身份倒是不用太高,临时任命一些使者也便是了。 是的,就是使者,而非使节。 承认是分封国之一的诸侯,麾下没有资格任命或自称为使节。那是周天子目前独享的权力。 楼令继续在城门处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一波又一波的队伍从宫城内出去,他们就是负责前往列国通知众诸侯的队伍了。 “楚国那边也派人过去了……”楼令人在城门处,每一波人的目的地是哪里都清楚。 哪怕没少交战,互相在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一旦有哪一方的国君薨逝,晋国和楚国都会进行通知,算是礼节的一部分。 现在,晋国与楚国的定位比较复杂。 在当前,没有了列国承认的天下霸主,有的只是中原霸主晋国与南方霸主楚国。 那是晋国在近几年南征北讨打出来的局面,尤其是在楚国的家门口灭了沈国一次。 另外,东南一隅出现了一个挑战楚国南方霸主地位的吴国,偏偏楚国与吴国交战之后,双方都宣称自己获得了胜利,极大打击了楚国的威望。 从局势来看,对于晋国或楚国来讲,无疑是到了关键的时刻。 结果在这个时候,晋君獳给薨逝,楚国那边似乎也内部出现了比较大的问题。 那样一看,关于天下霸主的“争夺赛”将出现比较大的变数! 局势可能有两种,要么是晋国与楚国趁对方抽不出手搞一波大的,不然就是双方趁这个机会消停一下下? 楼令重新来到停放梓宫的区域,进去之后目光扫视了一圈,里面的多数人在发呆,极少数低声哭泣。 没有了太多人的嚎哭声,倒是不用耳膜忍受震荡了。 仍旧在哭泣的人,看着以晋君獳的女人居多。她们确确实实要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心,尤其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那些女人。 要知道,晋国哪怕是摒弃了殉葬,不再动辄让大批人陪葬,一些旧有习俗还是被保持了下来,其中就包括让国君无所出的女人殉葬。 晋国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在鲁国,一旦有大人物死掉,动辄就几十、数百、上千人被殉葬,一般是身份越高殉葬的人越多。 其余诸侯国也保留着殉葬的制度,再怎么克制都要一大批活人被关进墓室被饿死、渴死、憋死。 楼令来到众卿大夫的附近。 那些卿大夫正在低声交流,话题正是关于什么人殉葬。 “一应礼器、玉器早有准备,只是陪殉……”栾书说着看向梓宫边上的众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任凭自愿?” 不开玩笑,还是有人愿意主动殉葬的。 那也是诸侯展现个人魅力的时刻,愿意主动殉葬的人越多,代表薨逝的诸侯越得人心。 可是,那样一搞,很难免会出现攀比。 毕竟,活着的诸侯能够得到爱戴,诸侯薨逝又是另一番情况了,不对吗? 所以了,自愿的话,必定会出现“被自愿”的情况,一切出发点就是维持住诸侯的面子。 栾书说得自愿,很认真来讲就是真的自愿,不会去强迫任何人。 这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在内,再来就是体现晋国的仁慈之风了。 郤锜颔首道:“那就全凭自愿。” 其余卿大夫先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个默不吭声。 在陪葬品方面,每一位诸侯都会事先进行准备,要不要逾越则是看为诸侯举行葬礼的臣子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周礼》将一切规定得清清楚楚外加明明白白,凡是出现多余的陪葬品都叫逾越。 周王室力量充足的时候,没有诸侯敢于有任何逾越,一旦有诸侯逾越,可不止周王室会出兵惩戒,还会喊上一大群想要分肉的诸侯。 等于说,因为周王室的强大,诸侯承受不起逾越之后需要承担的代价。 周天子东迁之后,诸侯在下葬期间出现逾越的例子可不少,看就看有多少诸侯要分肉。没有带头大哥或是愿意出兵的诸侯少,周王室对出现逾越的诸侯都要装聋作哑,原因当然是闹起来会让周王室丢面子。 栾书像是才看到楼令,说道:“司马,孟姬还是没有过来?” 话说,孟姬有没有过来,关楼令什么事啊? 只不过,由于楼令成了赵武的老师之一,孟姬没有出现,还真的就关楼令一些事了。 之前,楼令巡视宫城期间,其实到了“下宫”有派人去知会孟姬,只是进去的人被赶出来了。 当时的孟姬正在发疯,手里有什么砸什么,嘴巴不断发出尖锐的叫骂。 明确知道孟姬正在发疯的楼令,他该是脑子多么不好才愿意自己进去? 既然栾书问起? 楼令自然是要有所回应,也就说道:“翁主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过来。” 至于“下宫”那边在当前是什么戏目?楼令虽然知情,说却是不会说的。 楼令真要说出来,不止孟姬要承担严重后果,众卿大夫要不要处理都将成为一件棘手的事情。 在楼令给出答案之后,几个卿大夫对他露出笑容,只是卿大夫们很快又将笑容收敛起来。 很明显,他们知道“下宫”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没人愿意谈起,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追究…… 第342章 再一次,闭门会议 凡事都要分出一个缓急轻重。 在晋君獳活着的时候,孟姬能够影响到晋君獳的决策,必然会让很多人重视或忌惮孟姬了。 现在?晋君獳已经薨逝,死的方式还极其不体面。晋君獳死了之后,孟姬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不说变得无关紧要,反正就是没有那么令人感到忌惮了。 目下一系列事情之中,关于孟姬的事情无疑要往后排,极可能还是排在很后面的位置。 “需要等天子的使节抵达,继位仪式才能够展开。在这一段时间,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栾书显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晋国目前处在没有一国之君的状态,掌军又理政的中军将无疑成为“第一人”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栾书极力拉拢所有卿大夫,甚至连对卿大夫产生影响力的楼令都没有放过。 栾书那么做,唯一原因就是坐实“第一人”的地位,好在公子寿曼登位之前将想做和该做的事情处理妥当。 “中军将想做什么?”郤锜问道。 现下的晋国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把路给走歪了! 一个国家的新君继位的情况,要么是消停一段时间,好好来处理内政;另一个选择是当即对外发动有把握打赢的战争,来定鼎属于新君的权威。 士燮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楚国必然有所动作,不可不防啊!” 要说最不想晋国内部生乱是谁,委实会有点不好说。 士燮一定是不想晋国内部生乱的人之一! 这里有范氏吃撑了需要消化的关系,与士燮本人的性格也有关。 “是,楚国必然会有动作,我们应当做好应对准备。”韩厥进行附和。 他们知道楚国内部出现问题了吗?知不知道在当下,讲实话就是不那么重要。 晋国有国丧,一直愿意遵守中原规则的楚国大概率不会出兵,上面几位卿大夫那么讲,只是不希望晋国出现内乱的一种转移视线。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楚国可是有玩不起喊出“我蛮夷也”的例子,要说笃定楚国不会趁晋国在国丧时期出兵,谁也不敢真正百分百的去确定。 栾书在几位卿大夫说完之后,马上理解了他们的意思,说道:“那我们打谁?” 这里是不是要产生一个疑问? 比如说,晋国不怕自己国丧期间有人来攻,甚至笃定没有诸侯敢招惹自己。他们却要主动出兵征讨谁? “打谁?” 那一刻,卿大夫们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夺回天下霸主宝座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使命,要是在闭眼之前无法将天下霸主宝座夺回来,不提谁无法闭眼的事情,史书对他们的评价肯定也要大打折扣了。 “做先君未成的事业吧。”栾书说道。 晋君獳不是在征讨秦国时期生病,回国的第二年薨逝了吗? 最重要的一点,晋国在国丧期间攻打秦国属于一种政治正确,无论哪个诸侯都不会说三道四。 栾书提议,得到所有卿大夫的认可。 “出兵多少?”郤锜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栾书无法立刻回答。 并不是关于军事要谨慎之类,纯粹就是不能落下一个卿位家族,出动兵力的分配方面又要合情合理。 郤锜又问道:“打到什么程度,预计能够取得多少收获?” 别说什么市侩。 很久之前,诸侯早不就干为了道义之类出兵的事情了。 所有诸侯都活得够明白,不是属于迫不得已的情况,没有好处绝对不轻易动干戈。 为什么要打谁变得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能够获得多少好处,值不值得去冒那个风险。 晋国一直以来都不太爱搭理秦国,主要原因就是打秦国哪怕打赢,回本方面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说白了就是秦国太穷,不止穷,还很横,逼急了会拼命。 晋国还有许多没有得到开发的地方,攻占大河以西沿岸的土地,更多是当作一个缓冲区。 在大河以西那边,成功夺占了土地,好多家族只是纯粹占坑,讲实话就是懒得进行开发。 那样一来,晋国接着向西扩张属于没有必要,着实很缺乏继续西进的欲望。 如果秦国在大河西岸的边上大肆筑城与开垦,情况将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极可能秦国就是知道怎么回事,很久的时间里面也就秦穆公在泾水边上筑城,其余历代国君仅仅尝试东进,没有在泾水以东再行筑城。 “秦人大多是逐草之辈,仅有几处定居之所。”栾书有些头疼,继续往下说道:“不若,出兵白翟,逼迫秦君发兵来战?” 白翟这个势力其实就是白狄。 很奇怪的地方在于,白翟在农耕开发度方面仅仅是输给了秦国少许。 那不是在开玩笑! 很久之前,多数异邦也开始在展开成规模的农耕,又以身居中原或附近的异邦开垦的耕田最多。 白翟盘踞在晋国的西北部,当地的地形决定光是游牧养不活多少人,他们只能进行求变,展开农耕成了一种可选择的方式。 到了现在,白翟已经成为一个比较复杂的部落联盟,里面有以游牧为生的部落,也有依靠农耕过日子的部落。 其实,白翟更有一边游牧一边农耕,或游牧、农耕、采集一块进行的部落。 要说哪个族裔改变得比较彻底?当属各种戎了。 历史走到目前,多数的戎人掌握了基本的农耕技巧。不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会慢慢被融合进诸夏体系,成为诸夏的新成员。 打白翟,再让秦国出兵去救?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员的全票通过。 这里又打开了一个先例,国家大事由卿大夫商议着来,谁都有投票权,不再是一个人决定。 能够看出来,栾书以此来作为让步,之后想做什么的话,成为人情去进行交换了。 郤锜笑着问道:“不用中军、上军、下军、新军一起出动吧?” 不要忘记晋国已经完成了军事改革,一个满编军团的数量达到三万七千五百。 真要是四个军团一起出动,总兵力将达到惊人的十五万! 当然了,晋国现在虽然能够凑出四个满编军团,但是其中一部分服役的兵源素质绝对会比较堪忧。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晋国各个家族需要时间来培养出更多合格的“羡”和“徒”、“士”,真不是一项政策颁布下去,事情就马上给尽善尽美了。 打谁确定了下来,接下来变成了闲聊。 那般聊着聊着,不免要扯到公子寿曼身上。 “公子身边的一些人……,不能清理了吗?”郤锜早就感到窝火,君臣有别一直忍受着。 栾书苦笑说道:“公子即将登位,我们作为臣子只能规劝,不好动手啊。” 那一时间,士燮与韩厥对视了一眼,能够从对方眼眸里看出担忧。 胥氏的卿位是被郤克给搞没了,怎么可能不让胥氏后人对郤氏充满了怨恨? 以前,胥氏的人是没有机会针对郤氏,轮到胥童被公子寿曼信重,一定会找机会一再针对郤氏的。 光是胥氏的话,其实郤氏能够分分钟像是捏死一只臭虫那般,很轻易就将胥氏给捏死。 问题是什么?胥氏有公子寿曼在保,一旦郤氏对胥氏动手,势必要演变成了郤氏与公子寿曼对上。 之前,寿曼还只是公子的身份,郤氏都没有对胥氏动手。 很快寿曼就将继位,郤氏再对胥氏动手,所产生的后果会更严重! “我就那么一直忍着那只臭虫?”郤锜非常不满。 栾书苦笑无法回答。 “挑个地方,让胥童去上任吧。”旬庚给出建议。 谁都不想让晋国在这个时候乱起来,有些事情无法规避,用合适的方式去处理变得很重要。 郤锜问道:“公子会愿意?” 旬庚也就看向了栾书。 目前,晋国不是由栾书说了算吗? 既然是栾书说了算,一朝有权不使用,并且是用在正确的地方,掌握权力不是白瞎了嘛。 可是,栾书直接假装看不懂旬庚想用表情或眼神表达什么意思。 开玩笑!? 郤氏是晋国当前最强大的家族,好不容易有一个胥氏要跟郤氏对着干,摆明是对一些人有利。 如果郤氏仍旧做栾书手里的工具,栾书自然不愿意有人来捣乱。 很现实的情况是,郤氏与栾氏已经分道扬镳,没打起来已经是郤氏的一家之主郤锜大度……,或者说郤锜过于迟钝。 换作正常一些的人在当郤氏的一家之主?郤氏绝对要跟栾氏打起来了! “算了,我自己解决。”郤锜也就随口说说,关于自家的事情,没有打算争取其余人什么意见。 栾书却是说道:“上军佐务必克制。” 郤锜撇了撇嘴,懒得给出什么回应。 在看戏的几个人,只要是能够看得懂,一个个都对栾书起了更大的防备心。 他们在看到栾书怎么对待郤氏之后,看出栾书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随后,栾氏与郤氏分道扬镳,他们又看出栾书非但知恩不图报,乃至于很希望恩人出点什么事,最好是给覆灭掉。 那叫什么?大概是:知恩,报不起,干脆想弄死恩人。 有栾书作为对照,直接让韩厥的人品显得很高尚了。 一个话题到一段落,现场安静了下来。 楼令在话题轮到郤氏与胥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走神了。 不是楼令不在乎或不重视。 那么简单的事情,只要了解始末的话,谁还分不清是个什么状况啊! 要是楼令站在郤锜的位置,哪怕明知道会恶了公子寿曼,一开始绝对会强硬地把主动且一再挑事的胥氏给解决掉,哪里轮得到胥童一再挑衅与恶心。 极可能就是栾书联合其他卿大夫一直在劝……,或者说对郤锜进行压制,才导致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好处理? 现在好了,寿曼即将登位,郤氏想处理胥氏变得更加困难。 “司马?” “令?” “回神了!” 楼令听到有人在招呼自己,一喊还是好几声,第一声就知道谁在招呼自己,假装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脱口而出说道:“杀了便是。” 是谁在招呼楼令呢?就是郤锜了。 “杀?怎么杀,杀谁?”郤锜根本没有提问,一时间被整得有些不会了。 几位卿大夫安静了好一会之后,话题已经改变,不再聊郤氏与胥氏。 “令,要杀谁?”旬庚笑眯眯地发问。 “唔?!上军佐不是在问怎么处理胥童吗?”楼令一副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模样。 那一刻,好些卿大夫侧目。 栾书甚至用瞪眼的方式在盯着楼令看,急声说道:“上军佐的意思是,让你去将孟姬带到灵堂。” 是是是,楼令听清楚了。 只不过,楼令就是装迷糊,当众给了郤锜一个怎么对待胥童的方式。 赵旃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笑呵呵地说道:“确实,当断不断的,遗祸无穷。” 这是那么久之后,赵旃第一个公开表达意见。 本来很心动的郤锜听完赵旃那样一讲,反而是将杀心收了起来。 怎么说呢?赵旃现在是受到所有人鄙夷的对象。 所以,郤锜可不愿意做得像是听从赵旃的意见那般,去把某件事情给办了。 并不是郤锜心高气傲,主要原因是赵旃的名声真的很臭。 赵旃的名声臭到什么程度?大概与孟姬是不遑多让的。 原因太现实了! 邯郸氏本是赵氏的小宗,明确知道赵氏要遭到围攻之前脱离,随后也侵占了赵氏不少的遗产。 在赵武复立赵氏之后,邯郸氏选择了装聋作哑,不止是脱离大宗自立,乃至于变成了一种叛逃了。 以当代的社会氛围论,主要话语权掌握在各个大宗手里,他们会让邯郸氏好过才怪。 毕竟,每一个大宗都会怕自己的小宗有样学样,没有理由去动邯郸氏,舆论上引导一下却是很顺手的事情。 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的楼令站起来,对着众人行礼了一圈,迈步离开这间房间。 将孟姬带去灵堂? 楼令再一次来到“下宫”的正门前,一听里面还在摔东西,少不了孟姬尖锐的叫骂声。 “这是……还没完呢?” “回司马,一刻也没有消停,一直在砸着,骂着。” 话说,里面有多少东西让孟姬砸啊? 另外,孟姬这样做,不是自绝于所有人吗? 第343章 敢不敢杀人? 能够想象,其实就是孟姬失去了最大的依靠,用那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彷徨和恐惧。 现在,只要有位高权重的人站出来跟孟姬接触,表达愿意庇护的意思,信不信孟姬立刻就会黏上去给予予取予夺? 只是,谁的脑子那么不清醒,会选择去庇护孟姬呢? 到目前为止,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对孟姬有所表示,他们甚至摆明就是在排斥孟姬了。 一众之前跟孟姬接触颇深的公族封君,足够聪明的人也在避着孟姬,避不开也不敢掺和什么。 孟姬显然是察觉到不妙,无处求援之下才进行发泄。 当然,孟姬这样的发泄绝对有目的。 事情闹得越大,想针对孟姬的人就更不好动手,原因是会有太多的眼睛盯着。 那么多人盯着,谁先动手,超大机率就是马前卒的角色了。 要说想从孟姬这里获得好处,能够使用的方式有许多,最烂的做法就是先庇护孟姬,再使用手段从孟姬处剥夺城邑、人口或资源之类。 毕竟,先庇护再吞并,本身就是给出承诺再违背承诺,家族信誉还要不要了!? 所以了,一开始就直奔着最终而去,成与不成到最后,起码名声不会更差。 为什么一直提到名声?因为有时候好名声真的就是一道护身符。 如果名声烂,有人用同等道德水平去对待,大家顶多就是评价:哦,烂招对付烂人,倒是看着挺合适的。 楼令拍门。 有一段时间之后,才有人过来开门。 “司马?” “带路。” 等楼令来到地方,之前还在发泄的孟姬已经消停下来。 只不过,孟姬发泄的时候动作太剧烈,搞得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身上的穿着也全乱了。 “司马!”孟姬做出整理仪容的动作,没有旁人帮忙其实也就那样,走近几步,问道:“司马过来为了什么事?” 楼令行礼,再说道:“请翁主前往灵堂。” 孟姬先“噢!”了一声,站在原地发出神经质的笑声,随后说道:“请司马稍候。” 楼令知道孟姬要洗漱换衣服,也就点了点头。 这一个大厅,地面满是破碎的陶器,帐帘、门帘被撕得乱七八糟,好些铜器都被砸得变形。 要知道一点,当前制作一块长木板挺不容易,上蜡之类更是很奢靡的事情。 结果,木地板被砸得到处破损,更多地方的蜡都脱了。 “死了人?” “这……” 楼令看到了大厅内的血迹,并且不止一处,倒是没有看到尸体。 只是,在“下宫”当差的人,要么是孟姬的亲信,不然就是宫城的寺人或宫女,他们很清楚不能想说什么就张嘴往外说。 在宫城当差的人,又或者说伺候达官贵人的人,他们要是嘴巴不够紧,少有能够活得长的人。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 孟姬‘焕然一新’的出现,主要色彩以素为主,头发也重新整理。 “武什么时候到都城?”孟姬问道。 楼令答道:“令并不知情。” “你这老师当的,弟子的消息一概不知道?”孟姬看似有些埋怨。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 孟姬还是赵武的生身母亲,不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 因为楼令成了赵武老师之一的关系,算起来跟孟姬还真的有了另一层关系。 奈何楼令打定主意学习韩厥,与孟姬、赵武玩各论各的,谁也别想玩什么套娃。 一路上,孟姬不断搭话,说一说以前,讲一讲现在,目的方面比较明显,无非就是强调楼令与她的关系,有想要寻求庇护的意思。 对此,楼令给予的回应比较平淡,不拒绝,不否认,不答应。 要说楼令不馋孟姬的财产,那肯定是假的。 问题在于,有些东西能伸手,有的东西绝对不能伸手。 “孟姬名下的食邑,不是因为翁主身份被国君赐予,便是来自赵氏的遗产。” “国君赐予,不是能够随便抢夺的。” “属于赵氏的遗产?韩氏与旬氏一定帮忙盯着。” “那些东西拿着烫手啊!” 说到底,楼氏的实力不允许楼令随便伸手,换作楼氏的实力足够强大,哪里需要顾忌那么多呢。 楼令将孟姬带到灵堂外面就不再进行理会。 “司马,有所闲暇可到‘下宫’与我多聊聊天?”孟姬发出邀请。 这算不算孟姬察觉到了危险,找楼令庇护算是病急乱投医?多少是有点算,却是又不全算。 目前,楼氏无法庇护孟姬,可是楼令却有庇护孟姬的能力。 听着有些矛盾,怎么楼氏无力庇护孟姬,倒是楼令有能力庇护了呢? 说白了,楼氏无法跟谁硬扛,问题是楼令能够影响到几位卿大夫。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楼令凭什么要花费自己的人情去帮助孟姬呢? 答应,那肯定不会答应。 拒绝,讲实话会将孟姬逼得更疯。 楼令只是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作为回应。 关于楼令与孟姬的相识,一开始是晋君獳做局。 后面,楼令尽管有与孟姬再多次接触,一般就是处理麻烦,不涉及到太多的私交。 只是吧?楼令有作为护卫,护持孟姬生下赵武的情分,仅是这一点就不容被忽视了。 韩厥之所以拉上楼令给赵武当老师,其中因素之一就是楼令护持孟姬生下赵武这一件事情。 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分,灵堂内已经没有人在哭泣,只是聊天的人也少。 要说什么肃穆的气氛?讲真话并没有。 什么气氛之类,其实就是人为带动。 直白一点,人都是人,屁股下的位置决定了一个人的定位。 同样是在举办丧礼,权势越高的家族在举办,与普通老百姓办丧礼,它真就不是一个模样! 楼令站在门外扫视了一大圈,讶异地发现公子寿曼不见了踪影。 “公子呢?” “回司马,与一众随从去了后殿。” 了解到情况的楼令一点过去看看的念头都没有。 一段时间过去,公子寿曼已经恢复常态,碍于他马上就要继位的关系,事情不是太过荒唐,没有人愿意去管而已。 只要是注意观察,能够看出栾书摆明了在放纵公子寿曼,至于是讨好未来的国君,还是在做什么,看旁人怎么去想了。 事实上,晋国的储君是谁,基本上不会再发生改变,地位可谓牢固得很。 那是其余公子不在国内,在国外有继承权的公子受到监视。 在老的国君薨逝之后的一段期间,也就是储君没有继位之前,那些在国外的公子,他们受到的监视最为严密。 另一点,即便在国内的储君有些不像话,不到天怒人怨的程度,大臣会是一种互相顾忌的状态。 比如当下,栾书玩自己的,其余卿大夫也在公子身上有点动作,其实就是制衡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国内有谁想在君位上搞事情,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从晋文公制定下那一套规则之后,晋国在确认君位上面并没有出现颠覆性的事件,权力的交接显得比较平稳。 这一项制度目前看来极好,只是制度的建立历来就是为了被推翻,以后会怎么样恐怕没人敢给个说法。 楼令同时没有看到一众卿大夫,只不过没有过问他们的去处。 负责把控局势的司马,知道公子寿曼在哪里很重要,过问一众卿大夫动向则不在权责之列。 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由于司马能够名正言顺把控局势的关系,谁想做什么免不了接触到楼令这位司马。 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大事,自然就不用涉及到楼令了。 那一天的夜晚,平平淡淡的过去。 当夜,楼令在偏殿值守到午夜,其它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困了也就和衣睡下。 新一天清晨的到来,一众该待在灵堂的人重新出现。 第二天的时候,该在场的人其实还是没有凑齐。 起码,血缘近的公族封君应该在。 同时,晋君獳的长辈以及同辈,一众在国外的公子,女儿、女婿、外甥之类,他们都是应该到来的。 只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交通太过不便利,通知再等他们过来,耗时着实是太长了。 这样的平淡维持到有诸侯的代表抵达。 第一个抵达的诸侯国代表竟然是宋国那边。 论距离远近,该是卫国、郑国的代表先到,结果第一个来的是宋国,能够说明宋国有多么上心了。 那也是跟宋国对晋国有多需要来决定。他们在南方算是独木难支,并且绝对不会屈服于楚国,只能是对晋国的事情多上心一些,让晋国君臣看到自己的态度,进而对宋国更为友善。 在招待诸侯代表这一件事情上,以往是由公族选出封君前往进行招待,轮到晋君獳的丧礼却是又出现了变化。 “前去招待齐国、鲁国代表的是郤氏的人。” “招待郑国、宋国代表的是旬氏的人。” “卫国、莒国由范氏出人。” “秦国、薛国……” 楼令一圈了解下来,品味出了不寻常。 看一下就知道情况了。 等于说,邦交权遭到了众卿大夫的划分,变成了新一次的分猪肉行动。 有了这一次,手里有权的卿大夫,他们绝对会更进一步,以后哪个卿位家族负责与谁邦交,一定要被固定下来。 由卿位家族去负责邦交,不就等于掌握“定价”权了吗?他们要求某诸侯每年上贡多少,哪怕没有从中卡、拿、抢、要,诸侯为了办成某件事情少不得需要送礼。 因此能够判定一点,有卿位的家族,他们的权力得到了扩张,同时实际好处也绝对不会少拿! 楼令这边甚至都分到了猪肉,就是邾国、杞国和鄫国这三个小国。 卿大夫有的待遇,楼氏这边也获得,知情者只能说羡慕嫉妒恨,话却是不敢多说一句。 原因?至少在公子寿曼登位之前,晋国是由一众卿大夫来说了算。 那种情况之下,几乎谁跳出来都别想落个好,想要改变也该是等公子寿曼登位之后了。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薨逝了的晋君獳已经成为一块冻肉。 别问怎么有冰,问就是地窖有储备。 一众亲族的悲伤早被时间消磨,需要的时候嚎几嗓子应应景,其余时候该干嘛就干嘛。 等了一个多月,周王室那边的使节才到来。 过来的人是单公朝。 这人因为地位的关系,怎么样都会在史书上留名。有多余的“戏份”是因为另外的关系了。 出面在城外迎接单公朝的人是士燮。 他们之前有说有笑,轮到进入宫城才控制表情。 单公朝先到灵堂,代表周天子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说完不作停留也就离开灵堂了。 当前没有驿站,都城更不存在鸿儒馆之类的机构。 那么,来到晋国准备参加丧礼的人,他们怎么办? “谁负责哪个国家,由他们提供场所,以及进行招待。”郤至来找楼令有另外的事情办,倒是先给楼令解了一个惑。 楼令一听是那样,多少觉得公私不分。 只是,当前都在家里办公,轮到家族的利益与国家利益起冲突,基本都是先顾自家,本来就是一种公私不分,乃至于废公肥私的状态。 郤至收敛笑容,问道:“你提议杀了胥童?” 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到现在才提? 楼令反问道:“是胥童又做出什么事情了吗?” 近期,公子寿曼一直待在宫城。 由于处在特殊情况的状态下,胥童等一众人可不是想来就来,三五天或十来天才能够有机会跟公子寿曼见一面。 情况已经是那个样子,晋国也处在国丧阶段,胥童敢搞事? 郤至没有给答案,再次问道:“你敢杀吗?” 楼令注视了郤至好一会,才说道:“若是胥童犯事,事情足够大,自然当杀。” 至于没有什么理由,楼令即便想还郤氏的恩情,不是这么还的! 说到底,胥童可是公子寿曼的宠臣,还是最为受宠的那一个。 公子寿曼马上就要继位,成为一国之君有得是办法算后账,并且也绝对会算账,郤氏要是自己不动手,让楼令去动手,讨的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这么说……”郤至脸上有了笑容,说道:“你敢杀。” 楼令:“……” 第344章 姬姓,名周 不是楼令没有想要报恩,纯粹就是杀死胥童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并且极可能是楼氏承担不起。 “你认为谁来杀胥童比较合适呢?”郤至很认真地发问。 楼令:“……” 那本是郤氏内部应该商讨的事情,郤至怎么来问楼令了呢? 这样一来,变成郤至挟恩图报,暗示楼令去杀掉胥童。 可是,不管郤锜,还是郤至,他们并不是那样的人才对? 不是说郤锜和郤至不会挟恩图报,纯粹就是他们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会很直接,才不会用暗示的方法。 如果郤氏想要让楼令当刀,无论郤锜或郤至都会直接说。 要是郤锜或郤至学会拐弯抹角,好多人就该睡不着觉了啊! 现在的问题来了。 楼令肯定不会动手,哪怕是郤锜或郤至直接开口,说什么都不会直接去杀了胥童。 如果郤氏有本事让胥童干出违背律法的事情,届时楼令也不会有任何迟疑,甚至会小事放大,直接拿起屠刀。 楼令思考了一下下,说道:“让不相关的人动手。” 郤氏是强族,有着众多的附庸。 另外一点,只要郤氏肯找,一定能够找到愿意背锅的家族。 别以为帮郤氏背黑锅是一件坏事,当代帮忙背黑锅,子孙后代享受好处,有得是人有那个魄力去干。 “行吧。”郤至这是接受了楼令的建议? 郤至都已经开始在挑人选,以至于看上去很是杀气腾腾。 总而言之,郤至愿意杀胥童对楼令来讲是一件好事。 公子寿曼登位在即,他成了一国之君,不说发生什么“鸡犬升天”的事情,一众亲近的人获势是一种必然。 那么,胥童以后哪怕未能获得卿位,想来从寿曼处获得的权势不会小,该得的好处一样有许多。 既然胥氏恨郤氏入骨,郤氏总要有所行动,要不然现在胥童已经能够给郤氏制造麻烦,等胥氏再发育起来可还得了? 楼氏欠了郤氏人情,一旦郤氏有事的话,绝不可能坐视。 那是小事轮不到楼氏去报恩,大事轮到楼氏加入进去一块拼命的局面。 所以,楼令自然希望郤氏能够清除掉能够看得到的威胁了。 楼令有些话不得不说,也就说道:“中军将看似维持大局,实际有意庇护胥氏。是胥氏对栾氏有恩吗?” “哈!?”郤至直接笑出声,再说道:“胥氏失去卿位之前,他们与栾氏是竞争的关系,只是不像跟我们(郤氏)的竞争那么大,搞出那么多的事情而已。” 郤至开始讲以前的一些事情。 说来说去,莫不是争宠,便是家族在利益上有矛盾。 早先的那些人,他们在出现矛盾后,很克制没有将对方往死里弄,起码不会祸及后代,当代决出胜负也就是了。 这就造成了当下的现象,胥童好不容易抱上了公子寿曼的大腿,有了资本可以跟郤氏过不去。 现在出现胥童卷土重来的局面,也有能力给郤氏制造麻烦。 跌下去之后又爬起来,类似的例子真的太少太少。 尤其是胥氏本身没有实力来对抗郤氏,偏偏胥童借公子寿曼的势跟郤氏过不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胥童算是开了一个先例,必将对以后的格局造成影响。 怎么说呢?就是各家族之间的争斗,有谁想要手下留情,该考虑会不会给子孙后代制造麻烦,势必会变得更加血淋淋了。 郤至来就只讲这一件事情,说完也就离开。 “我是该在处理胥氏的事情上出一份力,力使在什么地方呢?”楼令不可能去杀死胥童的。 如果能够在履职过程中将事情办了,哪怕依旧会恶了公子寿曼,还是会让楼令不出现任何的犹豫。 胥童没有干违背规则的事情,属于仇杀的性质,事情真的不一样。 要是楼令在履职期间杀死胥童的话,尽管会恶了公子寿曼,道理与公义却是在楼令这一边。 公子寿曼如果理智,顶多就是排斥楼令这个人或家族,真的使用手段进行报复,晋国已经进入多强并立的局面,不再是国君能够一手遮天了。 只要楼令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去杀了胥童,得罪了公子寿曼以及栾书两人,会站在楼令这边的却是更多。 那么,楼令那么干会不会造成恶劣影响?其实不会,原因是早有很多人那样干,干了的楼令只是其中之一。 每天到宫城吊唁的人在增多,不免让楼令变得更加忙碌。 与晋君獳血缘关系近的那些人,他们来了之后就居住在宫城内,不像其余人吊唁完毕便离开宫城。 “你怎么来了?”智罃看到楼令走进来,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此时,智罃正在招待单公朝。 而单公朝旁边坐着一名孩子。这孩子叫晋周,他是晋国公族成员之一,只不过并非晋君獳的儿子,甚至父辈与晋君獳都不是同父的兄弟。 要是算起血缘关系,晋周是晋君獳的侄子之一,只是血缘关系有些远了。 智罃给楼令介绍单公朝,没有介绍晋周。 讲实话,单纯以晋周的身份,真的没有必要刻意介绍。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晋周虽然有君位继承权,但是继承权非常靠后的公族男性,他一辈子就是生活在国外,死了都不一定能被运回祖地进行安葬。 这里从晋周来到宫城,不是一直在灵堂待着,反而能够跟老师单公朝去见一些人,其实就能够看得出来。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姬周的继承权排很后面,并且晋国公族真没有将晋周太当一回事。 “见过司马。”晋周人虽小,表现得既有礼貌和有灵性。他行完礼,用一脸兴奋的表情,说道:“周听着司马的威名长大,今天能够见到司马,实在是太荣幸了。” 这听着不像假话。 自从晋国失去天下霸主宝座之后,能够振奋晋国人心的事情,大多就是跟楼令有关。 有太多的坏消息,人们肯定就愿意去谈论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一旦那些好消息之中某人的身影都存在,变成怎么绕都绕不开,那人的声望也必然要建立起来了。 单公朝虽然是一名公卿,只是周王室最不缺的就是公卿。 要说单公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纯粹是有自己一个小封国。仅是有封国这一点,在周王室一众公卿中可不容易,因由是大多数公卿并没有自己的封国。 单公朝给楼令介绍道:“周是我的弟子。” 楼令含笑说道:“看着很尚武啊?” 这是极大的表扬。 以时代背景论,称赞谁尚武,大概就是“这孩子很有前途”的赞扬。 晋周被一表扬,变得更为兴奋,离开座位站到楼令边上,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模式。 近期,楼令忙归忙,总体来说却是生活比较枯燥。 有一个看顺眼的孩子愿意亲近,楼令还是很乐意逗一逗的。 晋周看上去真的很聪慧,以他的年龄来讲,表现得也比较成熟。 “公子有机会愿意回国吗?”楼令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之就是对晋周比较投缘。 成了晋国司马的楼令,他还能够影响到一些卿大夫,完全有能力帮晋周一把,将之合理召唤回国。 晋周变得有些忐忑,抿了抿嘴说道:“我想跟着老师学习。” 楼令也就是问一问,要是晋周想回国愿意帮,不愿意就不愿意咯。 一旁的智罃和单公朝见楼令满脸笑容在逗晋周,收回目光继续聊了起来。 楼令一开始就是逗孩子的心态,一阵问答下来,发现晋周吸收信息的速度极快,不由心情更加愉快。 讲事实,大多数成年人本就喜欢人类幼崽,要是能够遇到顺眼或是可爱的幼崽,肯定是会疼爱的。 “那么,你这一次回来,不久后将返回单国吧?”楼令问道。 晋周表情如常地答道:“会随老师返回。” 楼令知道会是这样。 不出现什么意外,外出的公族成员,尤其是对君位有继承权的成员,他们只能一直待在国外;极少极少的人,他们才有可能被召唤回国担任某个职位。 没有继承权的公族成员?爱咋,那就咋地呗。 只是,楼令多少认为碰上一个聪慧的公族小辈不容易,心里觉得可惜的同时,有了额外的一些想法。 楼令笑眯眯地说道:“我家小白年龄与你相差不大,你们平时可以书信往来。” 晋周先去请示单公朝,回来之后给楼令答应下来。 在那之后,单公朝不免要用疑惑的目光偶尔打量楼令一眼,搞不懂楼令那般亲近晋周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的单公朝委实想不出原因,只能归于楼令纯粹跟晋周投缘了。 没有多久之后,单公朝携带晋周离开。 “你这是想念小白了?看到同龄人,一副愉悦的模样。”智罃笑着打趣。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哪怕是将家人接到都城,其实也是很难长时间与家人同处。 毕竟,权力不止是权力,还有相关的义务与责任,不是吗? 手里面掌握着权力,人却是一点正事不干,比有在做事的贪官污吏还可恨啊! 楼令被勾起了什么思绪,情不自禁地低声一叹,说道:“我确实陪阿娇和小白的时间比较少。” 在楼小白成长的阶段,算起来竟然是他跟楼令去太原盆地相处的时间最多! 智罃说道:“接到都城吧。” 那是智罃多少知道楼氏的一应家务已经进入正轨,再来是楼氏不像一开始那么缺相关做事的人。 楼令却是摇头,说道:“小白的年纪太太小了。” 之前,多数贵族的晚辈其实都不在都城。这是他们担忧会发生什么事情,将自家的晚辈卷进去。 到了当下,智罃大概是认为危机已经解除,才会给出那个建议。 这么一看,智罃分明没有感受到郤氏与胥氏的剑拔弩张? “公子的继位仪式在两日后,先君的谥号还没有确定吗?”楼令属于没话找话说。 提到这个,智罃有些兴奋,心态又有些复杂。 给先君确认谥号当然是一件大事,不是谁都能够参与进去。 比如说,楼令虽然掺和了不少事情,怎么给晋君獳定谥号就轮不到楼令来参与了。 君主怎么确认谥号呢?后世有多重规则与标准,当下却要简单许多。 无非就是看君主在位期间的国家发展势头,基本不会涉及到国事之外的私事。 也就是说,君主怎么奢靡或好色都不会影响到谥号的选定,甚至君主在位期间不干活,活全给臣子干完了,只要国家向好的一面发展,君主薨逝之后仍然会获得一个美谥。 那并不是齐桓公与管夷吾开的头,只是他俩干出了极大的事业,成为一个典型。 在齐桓公与管夷吾之前,列国之君的谥号就是那么来确认的。 那么,晋君獳在位期间的晋国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从整体来说,晋君獳在位期间失去了天下霸主的宝座,仅仅这一点就是极大的污点,哪怕后面再将天下霸主宝座抢回来,污点仍旧会是一个污点,必将影响到对谥号的确定。 其它方面,晋君獳在位的时候,好些家族遭到覆灭,内乱都不止发生过一次。 有资格商讨晋君獳该是什么谥号的智罃,他们一众人近期在争论的事情是什么?大概就是在恶谥与中性谥号该怎么选,仅有栾书坚持给晋君獳美谥。 栾书为什么要那样?说白了就是他在晋君獳期间成了中军将,要是晋君獳得了一个恶谥,对栾书也有极大的影响,至少栾书死后别想有什么好的谥号。 “那是选了哪个?”楼令不是好奇,就是想知道。 智罃皱眉说道:“最后定下了‘景’这个谥号。” 那就是晋景公? “景”字在谥号中的含义可能包括光明、正义或者重大的功绩。 楼令差点没忍住做出莞尔的举动。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至少晋君獳在位期间,晋国灭掉了东北部的赤狄,扩张了一个晋国大小的势力范围。 在晋君獳薨逝之前,晋国也将楚国从天下霸主宝座拉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公子寿曼登位之前,是该将晋君獳的谥号定下来的。 智罃到现在才问道:“你过来是……?” 楼令是真的有事才来,不是来借机放松…… 第345章 情义的定位 “赵孟要提前举行冠礼?”楼令过来要说的是这件事情。 关于赵武要提前举行加冠礼的事情,还是韩厥给予楼令通知。 注意,是通知,不是进行商议。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韩厥虽然让楼令成为赵武的老师之一,核心里面却是差了点意思。 说直接点就是,韩厥对赵武的掌控欲望更大,也真的实实在在在进行掌控。 当然了,可以换个说法,可以说是韩厥对赵武更加爱护。 智罃点了点头,说道:“该提前举行加冠礼。” 那么,合着楼令比智罃还晚知道? 只是吧? 赵武的未婚妻来自旬氏,也就是智罃的女儿。 另外一点,智罃位居下军佐。 那样一来的话,智罃比楼令提前知道赵武的事情,不合理也要变得合理了。 “呵呵,这么搞,我不认真教导赵武都要变得有理有据了。”楼令没有怨气,更不存在什么怒火。 讲实话,楼令对当不当赵武的老师这一件事情感到挺无所谓,像现在发生这种看菜下碟的事情,认真讲也就不甚在意了。 他们这样搞,以后要是赵武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怪楼令不肯下死力气吗? 从某种程度来讲,老师的地位比父母高。因为老师给予的是传承,能够传给子孙后代的传承,并且老师与弟子并没有血缘关系,等于老师根本没有义务或责任的必须给予。 现在嘛,不管是谁操作,反正楼令这个老师变得不像老师了。 智罃还想在赵武的话题上说什么,发现楼令对赵武完全失去兴趣,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下军将那样做,确实比较不妥当,必将使人寒心啊!”智罃不是绝对自我的人。 楼令就是过来确认知晓赵武将要举行加冠礼的先后顺序。这将决定楼令将以什么方式对待赵武这个弟子。 别觉得楼令小心眼不大气之类,哪怕是长远以后的现代,人情关系都要处理好,要不然将会闹出很多事情;在更加讲究地位尊卑以及人情关系的春秋时代,相关事情处理失误的后果,讲真话就是带来的后果更为严重。 楼令将事情办完,闲聊了一小会也就告辞离开了。 “这事需要跟下军将说说。”智罃能够看出楼令在意了,必然影响到接下来楼令跟韩厥、赵武,乃至于自己的相处方式。 倒不是智罃忌惮楼令什么,纯粹就是智罃在这种事情上不好做定位。 楼令是智罃的妹婿。 赵武会成为智罃的女婿。 算关系该怎么算呢? 以现代人的思维,大概会觉得女婿更重要。 可是在春秋时代不是那么看的。 再加上他们所掌握的权势因素,事情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楼令来到灵堂这边。 近期,灵堂有点人满为患。 那个是因为各处的人汇聚过来,光是算上晋景公的女婿就有十来位,别说是一众对晋国君位有继承权的人了。 楼令看到晋周缩在角落,目光停留了一小会。 可能是晋周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头看过去看到楼令,想露出笑容又赶紧控制住表情。 晋周来到“新田”的这一段时间,多少有点将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的样子。 怎么说呢?晋国不是晋悼公的子嗣,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单国那边。等于说他跟谁都不熟悉,再来是不具备拉拢价值,肯定没有人搭理,成为一个能够看得见的小透明。 楼令干脆进入灵堂,先巡视了一圈。 在楼令巡视期间,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给予了回应。 “他……”楼令对寺人指了指晋周,低声吩咐道:“该有的待遇不能少。” 寺人顺着楼令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眸里出现了不解。 还是那一句话,晋周没有可以令人关注的地方,他本身也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加被人所忽视了。 那种忽视可谓实实在在,甚至有时候连他人准备食物或水都能遗漏掉。 一直有人盯着楼令看,自然也就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幕幕了。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啊。” “能够让司马重视,是不是要特意打听一下?” “那去做啊,问我做什么。” “好嘞!” 很快,晋周的来历被查了出来,得到答案的人一看信息,灭了交好的心思。 一个有继承权却排在很后面的公族男性,类似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还未见有谁真的能够爬上那张位置。 那样的人非但继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们在国外甚至会生活得很落魄,乃至于可以说是辛苦。 只是在各种丧礼能够见一面,甚至可能都见不上一面,有什么结交的价值呢? 至于晋周的老师是单公朝这一回事?打听消息的人看到,顶多说晋周实在是好运气,不用像被丢在国外又举目无所依靠的人那般过日子。 “司马。” 楼令转头看去,看到了孟姬。 “翁主。” 孟姬示意走到一边说话。 楼令才不会众目睽睽之下跟孟姬走到一旁说话,也就说道:“请翁主示下。” 孟姬扫视了灵堂内的众人一圈,先比较放肆的笑了几声,才说道:“武的加冠礼,还请司马多多用心。” 楼令没有其余话好说,应道:“自然。” 这样让孟姬察觉到了异常,丝毫不避讳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楼令顿了顿才摇头,说道:“没有其它事情,令告辞了。” 说完,楼令也不等孟姬给予回应,直接迈步就走。 明天便是公子寿曼登位的日子。 因为职责所在的关系,楼令也就是偷摸着放松一圈,要不然有太多需要巡视的地方了。 由于有两件事情的关系,一件是丧事,另一件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喜事,宫城出现了割裂感。 什么割裂感?就是这个地方一片素色在举办丧礼,另一个地方却尽量颜色鲜艳将要举行继位仪式。 楼令巡视到了公子寿曼的所在。 这一边,多数人看上去喜气洋洋,他们是会在公子寿曼登位之后水涨船高的那一批人。 楼令能够肯定不是出现错觉,看着胥童一副高兴又显得迫不及待的模样,清楚胥童的高兴和迫不及待是为了什么。 “郤氏的安排怎么样了?现在不杀,等仪式举行完毕再杀,做相同的事情,时间上面不对,后果也不一样啊!”楼令真没有发现郤氏有什么动静。 到底是郤氏没有在做,或是他们做得很隐秘呢? 第346章 何至于斯嘛! 郤氏那边的人,大多不是有了想法能够忍耐住的性格,想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就将事情办了。 之前,郤至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他就是要杀胥童,甚至想要灭掉胥氏。 现在问题来了,楼令没有察觉到郤氏有什么动作。 “司马?” “公子。” 公子寿曼已经不见哀伤,他甚至在气质上有了比较大的改变。 那种改变是即将掌握权势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看着也就显得容光焕发。 所以说,人处在什么状态,精神面貌真的就是不一样。 公子寿曼嘴角带笑,说道:“近期辛苦司马了。” 在晋君獳薨逝之后的第二天,楼令担负起了宫城秩序的维持,一个多月过去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至于小事?怎么可能会不发生,不产生影响也就不算是个事。 楼令严肃说道:“职责所在。” 公子寿曼比较突然地叹息一声。 要是演戏的话,楼令该问一句“公子为何叹息”之类的话了。 楼令感觉有麻烦即将降临,要告辞离开。 可是,公子寿曼怎么可能让楼令走掉? “司马不问为什么要叹息吗?”公子寿曼问道。 楼令沉默以对。 “这可不是为人臣子的态度啊……”公子寿曼给出评价。 楼令这才问道:“公子为什么叹息?” “我马上要变成寡人,可是一众卿大夫只有三天两头才过来一次。”公子寿曼先表达不满,随后又说道:“我听说他们在商议卿位变动?” 这事情楼令知道。 不说是谁先提议,反正关于卿位变动的话题正在进行。 楼令没有资格参与进去,旁听了那么几次,几位卿大夫已经确认让赵旃哪凉快待哪去。 那么就是,赵旃确认会退休。 再加上赵武要提前举行加冠礼这一件事情,很难不让楼令产生联系。 毕竟,赵旃在晋景公时代坐上卿位,他就是顶了赵氏的卿位,差不多就是给赵武临时占坑用的。 既然赵旃要失去卿位,有韩厥会力挺,智罃也必然出力,其余卿大夫再不反对,可以说连继位后的寿曼都要屈服。 楼令当然眼馋卿位,只是又清楚目前的自己坐上卿位的概率无限低,强制要夺下一个卿位,估计要跟几名卿大夫闹翻了。 在目前,楼氏在晋国也就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家族,崛起的时间还太短,哪怕是让楼令侥幸获得卿位,未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说一个最为现实的话题,楼令不是赵武,不像赵武有那么多人愿意下死力气护持。那些愿意护持赵武的人,讲实话就是属于赵氏政治遗产的一部分。 楼氏这一边,楼令认为起码要再过上五年的时间,等那些在楼氏崛起后出生的人成长起来,家族才算是有足够向心力。 什么说法?不就是楼氏崛起的时间短,大多数成员是半路归了楼氏,纯洁度方面比较杂嘛。 新生代成长在楼氏崛起之后,他们的生活环境以及遭遇跟上一代人不一样,肯定对楼氏的归属感会更加强烈了。 楼令不是只看当前的情况,将人心考虑进去,要感谢一个叫苻坚的人。 那位创造“投鞭断流”这个成语的大兄弟,他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辉煌,至少看上去很辉煌,带上百万大军南下,结果被另一个男人率领三四万人给轻易就灭了。 自那之后,想干成什么事业人,敢不将人心真真切切地思考进去吗? 楼令用明显疑惑的表情看着公子寿曼,说道:“几位卿大夫自然要请示公子。” 公子寿曼一个击掌,用激昂的语气说道:“谁说不是呢!” “可是!”公子寿曼脸阴沉下来,说道:“我需要童来告知,才知道他们在私下决定谁去位,谁来成为卿大夫。” 讲道理,告知一声都没有,事情办得确实对公子寿曼很不尊重。 只是……,胥童从哪里得知一众卿大夫正在商议卿位的事情? 楼令与公子寿曼对视,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你连这个都要问?”公子寿曼的不满几乎快溢出了。 君主有烦忧,臣子不该主动效劳吗? 哪怕公子寿曼还没有继位,从法统到事实,他已经成为晋人的君主了。 “令只是司马。”楼令也是在讲事实。 要不是司马的权力被加强,哪有资格在国丧期间维持宫城的秩序? 司马的权力是被加强了,可是能够跟卿大夫比吗? 公子寿曼对站在不远处的胥童招了招手,等人靠近,再说道:“司马与卿大夫相熟,可以将我的态度转达。” 这个对楼令来讲可以办到。 公子寿曼又指向胥童,说道:“赵武能不能坐上卿位,看卿大夫能够给胥童什么职位。” 别看胥童一直在跳,他还真没有正经的官职,定位就是公子寿曼众多的走狗之一。 楼令多少觉得干得漂亮。 且不论是不是赵武,公子寿曼拿胥童出来做利益交换,事关卿位的归属,只要众卿大夫妥协,胥童能够获得的职位还能低了? “是你跟公子这么建议的?”楼令看着胥童直接就问。 胥童多少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我……” 是不是,不重要。 要不要承认,变得很重要。 楼令满脸严肃,再次问道:“是不是?” 如果胥童回答“是”的话,楼令马上就抓人。 什么理由?蛊惑储君! 虽然说公器私用是常态,怎么干公器私用的事情却需要讲究。 很显然,胥童不敢承认下来。 公子寿曼“哈哈”一笑,说道:“这是我的主意。” 楼令深深看了胥童一眼,转身再对公子寿曼行礼,说道:“令会转达。只是成与不成,不在令。” “这是自然。”公子寿曼又理所当然地说道:“明日我便登位,为国之君主。君主有命,臣子可能不从?” 这话说的,好多权势重的晋国之君,他们能办到都不会那么干。 楼令再一次确认公子寿曼变成晋君寿曼,一定会让晋国变得不平静。 为国之君,聪明就该讲究一个平衡。 可是,寿曼明显没有那种自觉,认知中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够干什么。 即便是君权最为鼎盛的吴国,吴君想处死谁就能够处死谁,一样要讲究一个平衡。 晋景公的权势足够大,他也不是毫无理由地想对谁动手就对谁动手,事先进行完善的布局,再将该给予的礼遇给了有实力的那一部分人,才最后真正动手。 作为公子的寿曼肯定有自己的班底,成了一国之君也会从晋景公处接过一批人手。 比如说,楼令来的时候就碰到跪在外面的丽蒲后,丽氏就是晋景公留给寿曼的最大遗产之一。 当时,楼令只与丽蒲后眼神交汇几次,没有过问为什么要跪在外面。 其实,那也算是一朝君王一朝臣的体现了。 晋景公在世期间,丽蒲后可以得到信重。 到了寿曼当权的阶段,肯定是一批新人换旧人。 楼令委实不想再跟公子寿曼接触,怕的是被拉到同一水平的智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从公子寿曼处离开的楼令并没有马上去一众卿大夫的所在。 明天不是要举办登位仪式吗? 楼令还负责维持宫城的秩序,发生什么乱子都将被牵扯到,必然是要一再敲打负责各个地方的人手。 “家主,一切平静。” “不要松懈了。” “唯!” 刚开始的那些天,楼令找几个卿位家族借兵,把控各个位置的部队还是那些卿位家族在指挥。 过了半个月之后,楼令从封地调来了部队,几个已经派兵进入宫城的卿大夫并没有撤兵,只是重要岗位肯定是换上了楼氏的自己人。 临近公子寿曼登位的阶段,楼令在与几位卿大夫商议之后,真正接手了宫城所有武装的指挥权。 其实就是,卿位家族的队伍没有离开宫城,第一线指挥他们的变成了楼氏的人。 楼令干这事主要还是出于谨慎! 一开始,楼令从几个卿位家族借兵,一来是给人情,再来就是给那些卿大夫方便。 人情不用说。 给予方便是什么意思? 如果晋景公的死亡有蹊跷,最应该感谢楼令给予方便的人该是栾书了。 当然,楼令没有指望栾书能够给什么回报,甚至怕恩大成仇。 实际上,楼令一直在避免跟栾书产生什么人情往来,深怕步上了郤氏的后尘。 强大如郤氏都能够被栾书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是郤氏够强大才能脱身。 换作楼氏被栾书当作棋子?对楼令来说绝对就是事情大条了! 问题在于楼令必须那样做,要不真的出现什么事情,爆发出来绝对会非常大! 楼令这里其实就是在搞事。 一众卿大夫本就怀疑晋景公不是死于意外,猜测事情与栾书有关。 出于人情世故的楼令那般来行使权力,看似所有卿大夫都获得照顾了。 问题出在什么上面? 好多卿大夫获得便利也没有想要去额外干什么,他们甚至会一再表示自己压根不想干什么。 想做什么的人获得便利,完全可以嘴上说一套,暗地里再干另外一套。 所以了,栾书真的做了什么的话,多少要对楼令有怒意。 大概到了饭点,楼令才来到众卿大夫这边。 “方才在公子那边,公子说……”楼令也不多话,纯粹当一个传话的人。 话说完,最应该激动的郤锜和郤至还没有开口说话,倒是栾书先发飙了。 “成何体统啊!”栾书先定性,随后说道:“为了自己的宠臣干出这种事情,儿戏到了极致!” 目下已经有“托孤大臣”的说法,曾经的周公旦便是。 晋景公一直不相信自己不能吃到来年的新麦,算是薨逝得荒唐又很突然,一定没有交代什么遗言。 因为晋国的制度,老国君薨逝之后,谁继位不存在什么疑问。 可是现在看来,栾书好像是把自己视作“托孤大臣”的定位了? 韩厥像是没有听到栾书刚才的话,问道:“胥童想要什么职位?” 这一下,栾书、郤锜和郤至都对韩厥侧目。 其余卿大夫以及楼令都开始皱眉。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怀疑赵武是不是韩厥的私生子。 韩厥从不掩饰自己对赵武的看重,对那些奇怪的说法也从来没有进行过辟谣。 作为赵武生母的孟姬,她从很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关于孟姬与赵婴齐通奸这件事情还是赵氏内部传出来。 相信孟姬与赵婴齐通奸的人,他们是不是认定孟姬放荡,进而认为跟谁乱来都是平常? 从没有辟谣的韩厥,他或许是不屑,可能抱着清者自清的想法。 有人相信赵武是韩厥私生子的事情吗?考虑到韩厥的那些表现,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现在,韩厥明知道会恶了郤氏,还是表达出那般态度,似乎进一步坐实谣言了?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郤锜,不免又要看几眼郤至。 他们在等待郤氏的爆发。 “你什么意思啊?”郤锜很不爽。 到现在,还有人没看出胥童一直在针对郤氏吗? 既然知道,韩厥为了让赵武顺利获得卿位,丝毫没有考虑到郤氏的感受,不像是在挑衅郤氏吗? 韩厥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公子继位为君,势必安插人手。公子现在只提胥童,没有多余的要求,我们不该满足吗?” 道理是那样的道理,或者说一定会有那么一个过程。 要是公子寿曼推出其他人,不管是哪个谁,一众卿大夫确实是应该满足的。 关键在于被推出来的人是胥童啊! “我不允许!”郤至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韩厥陷入了沉默…… 第347章 落幕与开幕 韩厥瞬间陷入了沉默,他的思绪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那个时候,韩厥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韩厥的内心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风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誓言,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信念和理想。 随后,韩厥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然而,韩厥内心的悸动没有消失。 在是否要满足公子寿曼对于权势应用的需要上面,韩厥敢于进行发誓,其间没有半点的私心。 以前,公子寿曼就表现得比较不成熟,越是这样的人更加不能刚硬对抗,该是如治水那般讲究一个堵不如疏。 “我知道郤氏想要解决胥氏,并且也知道越快越好。可是……,郤氏不该直接与即将登位的储君对抗,一旦形成对抗必将害了自己啊!”韩厥一瞬间思绪回转,碍于跟郤氏的关系比较一般,无法进行规劝。 至于满足公子寿曼对权势的应用过程中会让赵武获利?在韩厥看来属于不是一码子的事情,纯粹就是一种巧合了。 当然了,韩厥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情,旁人可不会那么看。 站在郤氏的立场,他们所想的是韩厥为了赵武获利,竟然不顾郤氏正在遭受威胁! 那一瞬间,郤锜可谓是怒到了极致,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仿佛里面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眼睛瞪大得几乎要凸出来,死死地盯着韩厥,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郤锜的拳头紧握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泛白,仿佛随时准备着要挥出去。 然而,郤锜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郤锜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同时,郤锜也知道韩厥并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真的打起来免不了让其余同僚看笑话。 所以了,郤锜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全程看完了整个事件经过的栾书,脸上写满了诧异,惊愕于郤锜竟然能在如此愤怒的情况下忍耐了下来。 更让栾书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是,郤锜的忍耐明显是有所顾忌,导致栾书不得不思考郤锜在顾忌什么。 一直以来,韩厥为了赵武可谓是下了死力气,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 韩厥对赵武的关心和保护,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他为了赵武,不惜损害韩氏的利益。这种事情在所有人看来是那么的不理智,乃至于觉得莫名其妙了。 那一刻,栾书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他不知道郤锜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韩厥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地保护赵武。 栾书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小心应对这个局面必须要保持冷静,思考应对之策。 众人只看到郤锜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没有进行额外的发飙。 “这都能够忍得住?”多数人一定是这种想法。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过了大概半刻钟之后,郤至开口说道:“让公子选其他人吧。” “对了……”郤至看向楼令,问道:“公子有说想更换哪个职位的人选吗?” 楼令摇头说道:“公子只说要给胥童安排,没有提及想要更换哪个官职的人选。” 他们都知道一点,哪怕寿曼成为一国之君,开始之初无力于亲自决定卿位谁来说,卿位排序上面也没有能力去动。 要说成为一国之君的寿曼能够做什么?他顶多就是在谁坐卿位上面点不点头而已。 那也是新君继位之后都将面临的状况,不是说坐到哪一张位置,一坐上去就能够作威作福。 当然了,寿曼的思想好像有点问题,他一直以来好像认为臣子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于君主?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从晋景公一朝开始就让晋国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晋景公这位有才华的君主,一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困境,国内的政治局势异常复杂,大臣们为了权力和利益而相互争斗,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晋景公时常独自一人在宫中沉思,面对着眼前的山川舆图和文牍,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他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决断,才能让晋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晋景公可谓一生谨慎行事,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在那样的压力下,晋景公经常失眠,甚至在梦中也会被噩梦惊醒。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担当起这个国家的重任,是否能够保护自己的子民和疆土。 晋景公也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不能放弃,必须坚定信念,勇往直前,为了晋国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在晋景公的身边,不能说有什么忠诚和有才能的大臣,很久都是一个人制定战略计划。 相对于外部诸侯,晋景公坚定认为那些公族和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地对晋景公进行干扰,试图破坏他的计划和决策。 在这个复杂而危险的环境中,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的晋景公也不断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和使命。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仅是一个君主,更是一个丈夫和父亲。 只不过,看公子寿曼的状况,显得晋景公这位父亲当得至少不那么合格? 翌日,公子寿曼的登位仪式在众人见证下进行。 首先,单公朝代表周天子承认寿曼继位的合法性,并授予祚肉。祚肉意义非凡,它代表着周天子对诸侯的认可与授权,也象征着周天子执宰天下的权力。 然而,随着历史进程的演变,周天子的权威逐渐削弱,给诸侯分肉已成为一种形式,其实际作用日渐式微。如今的周天子,已无力掌控天下,仅能在诸侯间挑拨离间。 为寿曼更改发冠的是栾书。 这一看似简单的举动,却蕴含着丰富的政治意义。 栾书积极争取到这一位置,并成功完成任务,无疑是对其“托孤大臣”地位的有力确认。 仪式没有太复杂的地方。 另一层面来说,该有的步骤当然不能少! 见证寿曼登位的人非常多。 晋国内部的所有卿大夫,卿大夫以下一应高职位的官员,有封地的公族封君以及贵族。 来自列国的诸侯,或是诸侯派来的代表,其中包括楚国令尹子重。 这一次,吴国那边还是没有人前来。 关于这一点,吴国上次答应参与会盟又中途反悔,导致晋国上下早有预料。 因为吴国没有参加丧礼的关系,众卿大夫重新拿出要不要扶持吴国来进行讨论,结论却是一定要对吴国进行扶持。 那不是栾书一力主张,赞同扶持吴国的还有旬庚与士燮。 旬庚现在的定位是栾书的亲信,对于旬庚赞同无非就是一种政治上的延续。 士燮赞同则是出于公心,认为那样的战略部署对晋国有利。 肯定存在反对者,郤锜、郤至、韩厥属于反对的一方。 没有表态的卿大夫有智罃和赵旃。 只不过,智罃是旬氏的一份子,他表不表态根本不重要。 而赵旃不说一直当透明人,他马上就要退休,压根没有人会在意是个什么态度。 在使用言语上面,栾书可谓是当前独强,再加上“位格”上面的加持,说服了原本不同意的三位卿大夫,使得扶持吴国变成了既定国策。 楼令也觉得扶持吴国对晋国在争霸战略上有利,只是多少认为吴国不识好歹,搞得晋国有点像是自己贴上去。 好几次下来,晋国压根就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一定会助涨吴国的气焰,别说之前吴君寿梦叫嚣要自号为王这么一件事情了。 话又说回来,没有相关的消息从吴国传到晋国,吴君寿梦到底自号为王了吗? 继位仪式没有出现波折,顺顺利利的结束。 成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寿曼,他第一时间去了灵堂,扑到晋景公的梓宫又是一阵嚎哭。 谁都能看得出晋君寿曼只是在干嚎,没有傻子跳出来干点什么事情。 因为几位卿大夫的共同决议,在晋景公的殉葬方面一个都没有,等晋君寿曼知情也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那是晋国的国情所决定了的事情,多少算是一种惯例了。 仅仅是一国之君薨逝不带任何人殉葬这一点,其实晋国已经站在文明高度的前列,其余地方……,如周王室与各诸侯,还有其余诸夏之地外的文明,他们仍旧保持着极其浓烈的培殉之风。 而晋国权贵死亡不要求殉葬,多少有点吸取秦国教训的原因。 秦穆公薨逝前要求大臣陪葬,并且进行了指名道姓,很直接地让秦国的崛起进程被敲断,一两百年之内成为最缺乏人才的诸侯国,并且还没有之一。 在寿曼继位之后的第三天,一众人移动了晋景公的梓宫。 晋景公的遗体需要送到“绛”那一边进行安葬,等于说在“绛”还要举行一场葬礼。 包括寿曼以及众卿大夫等人,他们自然是随同晋景公的梓宫一块前往“绛”地了。 “这是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也是一个新时代的降临。属于新君的时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 讲真话,了解晋君寿曼的人,大多不看好…… 第348章 相当不妙啊! 晋景公的葬礼上没有出现波折,不必要进行长篇累牍。 在葬礼结束之后,晋君寿曼会留在“绛”三天,随后才会离开“绛”返回“新田”去。 晋景公其余的子嗣会留在“绛”三个月或三年,期间能够来去自由,只是没有太大的事情不会离开。 如果君父薨逝要守丧三年,国家不说三年停摆,大事总是需要一国之君来做主的吧? 这也是当代关于葬礼的一种理智,不需要太过于形式化,一些形式却也不能少,远比后世的王朝更加讲究一个灵活变通。 只不过,一般情况之下,作为子嗣会守丧三个月的时间。 晋国近期并没有发生什么非要晋君寿曼处理的事情,晋君寿曼待在“绛”三个月并不成什么问题。 所以说,晋君寿曼只是待三天的时间,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吧。 回到“新田”的一众人,他们并没有重新聚拢谈一些什么事情,入城之后便各自分别。 其中的好些人已经长达一个半月以上没有踏入家门一步,期间待在宫城忙碌各种事情,讲实话就是身心很疲惫了。 他们已经明确知道晋君寿曼在三天之后就会返回都城,有些人必须做相关的准备,恢复好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将一半部队带回封地。另外,告诉你们主母,近期没有事不要来都城。同时让世子不要出门。” “家主,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那些你们没有必要知情,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即可。” “这……。诺!” 楼令调到“新田”的部队有一个“旅”的兵力。 这一次发布征召,等于今年再征召的话,有过服役记录的“大夫”、或“士”、“徒”就不必自行武装,也不是他们自己来承担后勤了。 届时,楼令不但要负责武装他们,还要担负一应的后勤供给。 这种规则很人性化。 纳赋是一种义务与责任,同时也是抵消交税的方式,一年之中该是多少次却有明文规定,避免反复征召将社会摧毁。 毕竟,能够进行纳赋的人,他们谁还没有一个家。上位者需要顾家,下位者就不用顾家了吗? 要是一年多次服役,危险性什么的不必讲,后勤方面的负担却是会极大,小家庭可承受不起那种重担,影响到家族发展是肯定的事情,势必也要让小家小业的人破产了。 因此,上位者放纵自己的同时,顾及到了下位者,多少有一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情味在其中。 现如今的晋国,一个“旅”算上战车组的满编有一千五百名成员。 这其实是楼令首次征召那么多人服役,并且还不是带上战场。 类似的征召对于被征召的人来讲,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进行卫戍任务没有多少风险性。 然而,不是与敌国进行交战,服役期间光是消耗物资,未能够取得什么收获了。 至于说立功受赏之类?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血缘,祖上有没有“大夫”级别或以上的祖宗。没有一个好的祖宗,以为立功就能够得到阶级飞跃?只能说,梦中会有,现实几乎别想了。 那些有好祖宗的人?他们不用奋斗就能够享受高位。哪怕是某一代人跌倒,后代也将掌握优势,不像没有好祖宗的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到预期。 说白了,春秋真的就是一个看血统的时代,没有好血统就别费那个劲去努力了。 三天之后,晋君寿曼返回都城。 回到都城的晋君寿曼第一时间对一众卿大夫发出召集。 楼令并非卿大夫,不在晋君寿曼的召集之列。 征召的人到来那时,楼令与韩厥、智罃、赵武在一间食肆用餐。 这是新君第一次召集卿大夫,韩厥与智罃当然不会怠慢。 “君上怎么知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这里呢?”赵武发问。 楼令简约地说道:“这间食肆是君上的产业。” 或者说,它本是晋景公的产业,继承给晋君寿曼了。 赵武一听就懂了,心想:“原来是国君的产业,看来也有人负责盯着。知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这里,丝毫不需要觉得奇怪。” 很多人明知道这里有国君的人盯着,他们就是会刻意过来用餐,其目的自然不用过多言语。 楼令已经明确知道韩厥和智罃在帮赵武运作卿位的事情。 讲实话,楼令不得不嫉妒赵武,不是嫉妒其它,嫉妒赵武有着太多太多的政治遗产而已。 这种嫉妒,楼令没有在赵武或韩厥、智罃面前隐藏,什么人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楼令,任凭他们去衡量了。 还是一个事实,不了解也就罢了,了解的人,谁不会嫉妒赵武呢?想来这一点韩厥和智罃门清,至于年轻的赵武也该早点理解。 “母亲一直让我在都城期间居住‘下宫’,下军将很排斥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赵武一脸的愁容。 如果楼令不是赵武的老师……之一,赵武才不会跟楼令讲这些。 尽管楼令没有打算传一些真本事给赵武这位弟子,一些该讲的道理却不会藏着。 “翁主早应该从‘下宫’搬离,她却是不接受正确的建议。中军将已经越来越不耐烦,其余卿大夫也是相同的意思,你要是能劝一劝,就劝一下翁主,免得届时互相难堪。”楼令再一次给了相同的建议。 赵武苦笑说道:“劝了,还挨了打。” 孟姬会打赵武? 话又说回来,父母教训儿子挺正常,包括手痒抽几下,或是被整得恼羞成怒的发泄。 赵武见楼令一直盯着自己瞅,很是难为情地说道:“没有打脸。” 这话说得楼令直接“哈哈”笑了两声。 楼令这一笑,笑得赵武满脸尴尬。 “近期,下军将就要给你举行加冠礼。一旦行了加冠礼,你不再是一个孩子,能够自己拿主意了。”楼令在赵武的加冠礼没有太特别的定位,到时候过去作为观礼者的一员便是了。 因为韩厥这样的安排,导致楼令越加的放松。 什么道理? 反正就是韩厥在避免楼令干涉赵武太多,那么韩厥也就别奢望楼令对赵武付出太多,包括知识的传授以及进行其余帮助。 在赵武的一系列事情上面,韩厥干了许多相互矛盾的事情,比如让楼令当赵武的老师,又在极力避免楼令干涉赵武的这一件事情。 两个人正了解,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致扭头看过去。 “司马。” “赵孟。” 来人是丽蒲后。 楼令看到丽蒲后,刻意地“啧啧”了两声,很是唏嘘地问道:“你这是……,变得这么憔悴。” 丽蒲后先一脸严肃地说道:“司马,君上召唤。” 这件事情是正事。 楼令站起来,行礼道:“应召!” 然后,丽蒲后干完了正事才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说道:“不怕司马笑话,蒲后近期麻烦缠身啊!” 那就不用说了。 楼令觉得自己跟丽蒲后也就是泛泛之交。 丽蒲后等楼令离开了食肆,再等楼令登车,追上去说道:“司马,若有闲暇,改日一同用餐?” 楼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将要吩咐追驾车,耳边又传来话语。 “君上彻底忘了一众匠人,蒲后屡屡提起也被那几个人拦着……”丽蒲后语速很快,没见楼令有什么回应就走了。 其实,楼令是想跟丽蒲后详聊关于匠人的事情,奈何车驾动起来想停比较困难。 另外,楼令看出了丽蒲后的召集,转念一想自己完全不用马上给予回应。 看情况,丽蒲后明显找不到别人,或者找了一些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既然是那个样子,楼令成了丽蒲后新的选择,要是楼令给的回应太积极,反而会让丽蒲后缩回去了。 楼令来到宫城……,确切来说是到了晋君寿曼与众位卿大夫的地方,进去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该怎么说呢?里面的人,每一个脸上的脸色要么非常不好看,不然就是一脸的难堪。 “司马来了?”晋君寿曼当然是坐在主位,看到楼令过来,从脸色铁青转为笑意勉强。 楼令行礼:“拜见君上!” 随后,楼令又对卿大夫们行了一圈礼,期间再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座位。 里面还真就有空位,数量方面且不少,等于没有刻意给楼令安排位置。 “先落座。”栾书脸上还残留着尴尬表情。 楼令走到现场的末座,随后地头整理自己的衣摆。 现场的任何一人,他们都不会刻意给楼令讲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一个又一个情况都不对劲。 历来也只有下位者给上位者汇报,至于下位者想了解相关情况,通常只能从三言两语去理解,要么就看上位者的脸色了。 楼令进去后就安静坐着。 一众君臣没有搭理被召唤过来的楼令,他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听着听着,楼令倒是明白过来。 之前有那种气氛,分明是晋君寿曼急于收权,并且与很多职位的调动有关。 包括栾书在内的所有卿大夫,其中含括认为君主收权合理的韩厥,他们对于晋君寿曼那般的做法进行了抵制。 晋君寿曼找了个机会,对楼令说道:“你且看看,他们便是寡人的卿大夫。” 怎么? 要楼令维护君权神圣吗? 第349章 确认了,这人脑子有病! 晋君寿曼敢下达那样的命令,一定是脑子坏了。 那可是所有卿大夫,他们所在的家族,实力目前占了晋国的四成左右! 一个国家四成左右的实力说起来或许不直观,了解到郤氏、旬氏、范氏、栾氏、韩氏、邯郸氏加起来一共能够征召出七万以上的大军,基本上也就清楚怎么回事了。 那是由“大夫”、“士”和“徒”组成的军队,并不是没有经过训练农夫组成的军队。两种虽然都叫军队,前者在水平之中,后者则基本是乌合之众了。 晋君寿曼或许能够征召出一支军队,数量方面也许还会很可观,问题在于他向太多家族征召部队,由一个个中小家族组成,不止成分会很杂,质量绝对无法跟卿位家族的部队相比,甚至连指挥系统都没得比。 毕竟,卿位家族一直在担负各种事项,几乎每一场国战或是私战都有参与。他们还有成熟且配套的指挥系统,一再获得考验并证明过自己的实力。 所以了,即便是晋君寿曼能够征召出十万以上的军队来与卿位家族对抗,其结果仍旧能够事先预料到,也就是卿位家族将成为对抗的胜利一方。 楼令站起来,走到了中间通道的偏左位置。 今天,谁都没有披甲进入宫城,腰间有一把剑则是常例。 楼令笔直站立,右手捏在剑柄之上。 话说,楼令这是在干什么? 那只是楼令履行司马这个职务带来的义务,准备着进行秩序维护。 秩序包含了许多,能够将维持君权神圣也算在其中。 晋君寿曼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楼令身上,看到楼令有所行动,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卿大夫自然也将楼令的举动看在眼里了。 有卿大夫因为楼令的举动而产生剧烈的排斥吗?或许是有的。 只不过,多数卿大夫对楼令的表现会持正面态度,原因是坐在什么位置上就该去尽那一份职责。 要是楼令收到晋君寿曼的明确信号给选择无动于衷,相信所有的卿大夫会看不起楼令这个人,认为无视官职的责任,并且其实没有担当。 实话实讲的情况是,人性之复杂也就体现在那里了。 晋君寿曼似乎是因为有楼令的站台,变得更加有底气,说话变得更大声不提,重提了之前的几个要求。 “君上,一时间调动那么多的职位,恐怕会造成混乱。”栾书认为自己完全是出于公心,又说道:“再者说,您要任命的相当多人,他们既不是公族,亦没有立过什么功劳,实在不合适坐在那个位置上。” 晋君寿曼裂了咧嘴,问道:“旬氏、范氏、邯郸氏同样不是公族吧?” 这一问,旬庚、士燮、智罃和邯郸旃明显变了脸色。 栾书没有给晋君寿曼讲解旬氏、范氏、邯郸氏(赵氏)为什么会坐上晋国的卿大夫职位,那些都有写在《乘》这部晋国的史书里面。 哪怕晋君寿曼没有看过晋国的史书,总该有人给他补上那些课程,私底下质疑旬氏、范氏和赵氏为什么能够坐上卿位也便罢了。 晋君寿曼在这种场合当作例子,公开进行出来提问,想来旬庚、士燮、智罃和邯郸旃应该心里一抽一抽,再产生不好的情绪了。 只不过,以前寿曼作为公子的时候,一连贯表现出极度的自我,成为一国之君显然变得再无忌惮,还真的就是敢直接讲出那样的话。 要是栾书一心为公,他现在应该站出来,赶紧强行解释晋君寿曼为什么会那样说。 然而,栾书安坐着,乃至于有点看戏的架势。 楼令的视线转移到了韩厥身上。 韩厥除了表现出对赵武极大的爱护之外,一直以来也是一副一切为了晋国的做派,是不是该在这种时候出来做点什么? 然而,韩厥地头眯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些人……,国外的威胁很实际,怎么就不能团结对外?光顾着内斗了。”楼令也就是想一想,不会有任何的表态。 其实,那是晋景公开的一个坏头。 晋景公屡屡在晋国面对外部威胁的情况下,借机用来铲除内部他认为有威胁的家族或个人,是不是无法去责怪众人对内斗远比重视外部威胁了呢? 讲一个很实际的事实,晋国外部的威胁,威胁到的是整个国家,对于某个家族所能产生的威胁被平摊掉,压根就无关家族的生死存亡。 那样一来,能够怪多数人对外部威胁关注,更关注自家的生死存亡了吗? 任何环境都是共同打造,权势够大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所能产生的影响远超普通人。 既然是当权者带头塑造某种环境,产生了什么不良后果,能责怪谁啊? 现场气氛变得比楼令刚来的那会还要糟糕。 卿大夫们沉默下去之后,只有晋君寿曼在滔滔不绝。 “寡人的意思就是那般,你们赞成还是反对?”晋君寿曼说完,瞪大眼睛扫视现场所有人。 郤锜率先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发出一声冷哼,迈步直接离开。 紧随其后的人是郤至和邯郸旃,两人一言不发离去。 “他们……”晋君寿曼被弄得很愤怒,能看出还比较手足无措,指着仍旧留在现场的卿大夫:“你们……” “臣还有要务。”栾书也站起来,行礼说道:“请君上仔细思量,下一次再议。” 旬庚随同站起来,朝晋君寿曼行了一礼,追上栾书一起离开。 “你们不走?”晋君寿曼似乎被气笑了? 士燮和韩厥站起来,无声对晋君寿曼行了一礼,同样给走掉。 “看看,看看!”晋君寿曼对楼令第二次说道:“这便是寡人的卿大夫。” 认真来讲,楼令有些纳闷自己目前的定位。 说是被晋君寿曼当成心腹近臣吧?在楼令看来指定不是。 提问有没有能力跟卿大夫对抗?且先不论楼令敢不敢的问题,肯定是没有那个实力。 “君上,臣……”楼令话到一半,被截断了。 “哦,对,你跟旬氏和范氏都是姻亲,与郤氏交好,不大可能站在寡人这一边。”晋君寿曼说得很直截了当。 干嘛啊! 这是得罪了卿大夫还不够,连带手里有权的人都想得罪个遍? 楼令脸颊一抽一抽,心想:“这人有病吧?” 第350章 坐不住了吧? 看一看,但凡脑子正常的君主,能够当面说出那样的话? 晋君寿曼脑子里那么想,话也直接说了出来,整得楼令有点不会了。 这个时候,楼令是不是该表忠心,再诅咒发誓怎么怎么地? 一般情况下,不论某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还真的该是进入那个步骤了。 可是,楼令先用疑惑的表情注视着晋君寿曼有一会,才说道:“臣一定会履行职务带来的责任与义务。不在职务范围之内,恕臣无能为力了。” 晋君寿曼先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指着楼令说道:“你在说真话。” 认真来说,当前的楼令比谁都不希望秩序崩坏,身为司马也会认真执行范畴之内的权利。 要是晋君寿曼下令抓某某谁的话,会让楼令先看看谁触犯了什么律法,一旦那个人真的触犯到律法,真的会将之抓起来。 至于抓起来之后,谁想利用手头的权势便利做一些什么,不在司马该管的地方,一定让楼令看见或察觉也开始装聋作哑。 讲事实,要是手头有权力的人都如楼令这般,权力才是得到最好的运用。 只不过,有权的人往往很难自制,更多的是小有权力就想极尽利用,哪怕是用来给人添堵都觉得开心的货色。导致的事情是有权又能够自我控制的人,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楼令进行了告辞。 在楼令要走到外面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原来有好些人躲在后面的小屋子,等到现在才出来。 那些人是谁?除了胥童等晋君寿曼的宠臣,还能够是谁。 楼令没有停步,更没有回首去看。 宫城里面跟晋景公在世期间差不多,来回巡逻的护卫,一队队显得比较匆忙的寺人或是宫女,会站在某处进行监视的宦官或是女官。 目前,宫城里面的武装又换成了来自公族的私军。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楼令也就是在特殊情况下才接手维护宫城内部的秩序,算起来已经是越权,只是当时栾书力主,再加上得到其余卿大夫的支持。 晋国虽然还处在国丧阶段,但是晋景公已经下葬,宫城的防卫自然是要交给国君更为信任的公族了。 “司马。” “中军将?” 应该没有人想到,栾书在宫城的城门外刻意等候的人会是楼令吧? 反正楼令是真的没有料到栾书会刻意等着自己。 “司马离开之后,那群人是不是马上出现了?”栾书没有说是哪些人,指向性却是非常明确。 楼令做出犹豫的表情。 “不能说?”栾书问道。 楼令这才说道:“我刚走出门外,胥童等人就迫不及待出来了。” 栾书先点头,随后一脸严峻地说道:“他们会害了君上,也必将祸害国家。” 这就关楼令的事了。 毕竟,楼令是司马,后面还被附上了新的权责。 那样一搞,楼令变成了权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有一点楼令需要进行思量。 如果楼令没有失忆的话,之前栾书可是对胥童等人比较放纵,尤其是替胥童拦了几次来自郤氏的刀。 不少人就是看出来了,例如栾书想用胥童来吸引郤氏的注意力,好多人纯粹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原因当然是郤氏真的很强大,多数人跟栾书一样,希望有人来给郤氏捣乱,或是有人去吸引郤氏的仇恨,免得郤氏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栾书是觉得自己要玩脱了吗?”楼令心想。 说起来,先玩脱的是晋景公,包括但不限制于对继承人的教育失败。 拿刚才发生的事情来讲,有哪一位国君会给臣子分帮划派呢?该是不管众臣怎么划分阵营,作为国君去进行利用,时刻微操来保证平衡,才不会亲自下场。 可是,晋君寿曼不止给臣子分帮划派,还当着面进行定性了。 那等于什么?其实就是晋君寿曼明确表达出对楼令的不信任,还要进行彻底的利用。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的一国之君变成了寿曼。 然后,晋君寿曼有一批自己的宠臣。 有那么一句叫“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这句话一再被证明正确性。 既然国家换了君主,新的君主肯定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免不了有人不止要利益受损,连带权力也将会被剥夺了,不是吗? 那么,老人不止要与新人竞争,还要扛住来自新君的权威了。 在之前,一些人就是想看胥童能够将郤氏逼迫到什么程度,说白了就是等着看笑话。 现在不一样了! 今天,就在今天,晋君寿曼提出了很多官职人员的罢免以及委任名单。 那一个名单的长度超乎了多数人的想象,直接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 当然了,晋君寿曼哪怕脑子不怎么灵光,他并不敢直接去动卿位归属。 晋君寿曼要罢免和任命的职位,它们大多是中层的位置,好几个还显得相当关键,比如“侯奄”这个职位要全面变动,并且还要让新上任的人员职位固定下来。 在以往“侯奄”都是战前临时任命,没有固定的人员。 话说,这个“侯奄”是什么职位?它相当于后勤装备部的部长。等于说掌管着极其庞大的资源,同时在战时也负责战利品的收纳以及登记。 那么就是说,一旦谁能够成为某个军团“侯奄”的话,还是一当一辈子的时间,可操作空间可就真的太大了! 以前在“侯奄”的任命流程比较复杂。 一国之君出征或是中军将出征,任命“侯奄”的权力都是在中军将手中。 在一国之君或中军将不出征的状况下,关于“侯奄”的任命是由各军团主将来进行任命。 “国君触及到栾书的利益了。”楼令可是很清楚在收纳与登记战利品上面的油水有多大的人之一。 任何什么东西,只要是变成公家,哪怕时间非常短暂,谁能够伸手就能够获利! 仅仅是在处理战俘方面?这个家族的战俘质量比较好,经过相关的操作之后,该“返利”的数量绝对正确,可是说不定要被分一批老弱病残了。 栾书很有深意地对楼令说道:“你是司马,应该有所建树啊!” 听懂了?给我盯住一个人,往死里整! 第351章 门庭若市 现在只有极少数人会拿“大义”来压人,更多人会明确或暗示其中的利害关系。 晋君寿曼的那一批宠臣会给楼令造成什么影响吗?单独以楼氏来说,暂时看不到会被那一群宠臣影响到的地方,甚至楼令靠拢上去能够分到很大一块猪肉。 毕竟,晋君寿曼的那一群宠臣,他们或许出身好或坏,目下却是没有能够扛旗的人物。 要是楼令加入进去,说不定立刻变成了扛旗者,能够扛得动将获得超乎想象的利益。 关键的问题在于楼令知道自己扛不动那杆大旗! 那是楼氏的实力严重不足,哪怕再加上晋君寿曼可调动的兵力,在胜算方面只能说是极其低。 更大的问题是什么?在于晋君寿曼以及他的那些小伙伴绝非是好队友,乃至于帮倒忙的可能性更大。 栾书留下一句几乎是明示的话,然后乘车走了。 留在原地的楼令怔怔地看着一直在远去栾书的背影,回过神来只是“呵呵”了两声。 楼令和晋君寿曼,以及晋君寿曼的一众小伙伴,讲实话就是没有直接冲突。 甚至是什么?晋君寿曼在拉拢楼令想为己用。 在这种格局之下,楼令有太多的选项,包括不瞎掺和,只是保持秉公的态度。 “双方都要我那投名状,是不是觉得我最好拿捏?”楼令也必须承认一点,自己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偏偏手里面的权柄很适合用来搞事。 回到家的楼令先沐浴,换上一身居家服装来到前院散步。 差不多是楼令回到家的半个时辰之后,多批人过来拜访,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们为自己的主人送上拜帖,或是送来了礼物。 那些人根本不用楼令出现进行招待,让楼冰和楼森出面便是符合礼节标准了。 “令大夫。” “单公,公子周。” 单公朝与晋周并不是搞突然袭击,他们在五天前就已经事先通知,会到楼氏家宅进行拜访。 “司马门前……”单公朝比较好奇,问却是不会讲全句。 楼令笑着说道:“门庭若市,对吧?” 单公朝与晋周听得一愣,随后双双露出回味的表情。 “是极!一句‘门庭若市’道遍状况。”单公朝看来是懂文学的。 晋周则是用仰慕的表情看着楼令,说道:“司马武可获立武功,文能出口成章啊!” 这对穿越者来说并不奇怪。 后世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极可能是经过历史长河的陶冶,短短一个词就能够将很复杂的事情阐述完毕了。 当然,那是先辈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导致越后面时代的人,当文抄公必将占据更多的优势。 楼令“哈哈”一阵笑,将人请到客厅之中。 为什么来拜访的因由,单公朝事先已经讲清楚,主要是周王室那边需要一批马,然后晋国最大的牧马专业户赵氏一度覆灭,刚复立赵氏的赵武无法提供。 当然了,周王室也能够从其他诸侯国处购买,问题是周王室并不总是任性,不会一次次挑战晋国忍耐的极限。 晋国目前拥有最大马匹数量的是哪个家族呢?并不是楼氏,其实是郤氏。 而旬氏、范氏、栾氏、韩氏、等等家族,他们的家族传承足够悠久,积累的家底也是非常雄厚,拥有的马匹数量绝对比楼氏更多。 那么,单公朝为什么还找楼氏呢?这个就牵扯到一些契约的惯性了。 比如说,周王室一直向秦国或晋国、齐国采买牧畜,一次达成交易之后,只要双方没有闹不愉快,往后的交易对象就固定了。 新的疑问来了,周王室可以向晋国或秦国、齐国购买马匹,为什么不是选择秦国或齐国呢?因为当前的秦国拒绝向外出售马匹,齐国则是晋国的小弟。 “不知道您这边需要多少马匹呢?”楼令没有问价格,关于价格是下面的人去锱铢必争了。 单公朝一手举碗,另一手遮住口鼻的位置,喝了一口热汤,可能是感觉好喝又多喝了几口,放下之后正坐,说道:“一千,能够更多越好。” 这个数量楼氏能够提供。 楼氏一直在跟狐氏进行贸易,获得了数量很大的牧畜。 同时,楼氏向北不断扩张,过程中剿灭以及吸纳了不少游牧部落,同样增加了数量比较可观的牧畜。 楼令手头的数据显示,楼氏拥有的马匹约在八千到八千三百之间。这些还是楼令随时能够调用的数量,未被统计在内的数量应该还有一批。 “这……”楼令苦笑了一下下,说道:“还请单公明示。” 什么叫越多越好?要是楼氏能够提供一万匹马,难道周王室还能够吃得下? 单公朝不免愣住,心想:“楼氏崛起才是近几年的事情,发展和积累的速度那么快的吗?” “两千?”单公朝觉得自己是在照顾楼氏,往底了提出数量。 楼令笑了笑说道:“那便两千。” 目前楼氏可调动的马匹有八千左右,平时用于征战与农耕的马匹数量基本在五千左右,其中更多是用在农耕上面了。剩下的那些?地需要休耕,马同样也需要轮换。 中原多数家族,他们农耕所使用的畜力也是马,并不是牛。 所以了,马对于多数家族来说属于必备,越庞大的家族需要持有的数量越多。 换句话来说,周王室采购马匹,不一定是要用于军事。 正事谈完,话题自然要变。 楼令与单公朝其实也就是在晋景公丧礼时期才认识,要是在四五十年之前,两个人的身份差距有点大,除非必要根本不会互相接触,别说是成为朋友了。 在现如今,有些诸侯都打破不与庶人交谈的规矩,其余的尊卑规则肯定也要出现新变化。 单公朝之所以愿意与楼令结交,里面其实有楼令被认可为杞国公族后裔的原因,占的比例还比较大。 另外就是,楼令对晋周表达出了极大的友善这一点了。 当然,单公朝可不敢奢望楼令能够帮晋周太大的忙,无非就是结个善缘而已。 “周与楼氏世子书信往来,互相受益是一件好事。”单公朝有看两个小家伙的书信吗?应该是没有的。 只不过,晋周不免会在平时交谈中讲到,看来让单公认可这一对“笔友”了? “小白足不出户,不比公子周见多识广。再者说,周乃是公子,愿意与小白往来,是楼氏的荣幸。”楼令说道。 晋周忙说道:“令大夫抬爱,周是离家的人,岂敢让楼氏觉得荣幸。” 有一句叫“落架凤凰不如鸡”的说法。 晋周可没有当过凤凰,一出生就境遇比较差,还是拜师单公朝才让生活得以改善。 单公朝虽然有自己的封国,但是封地很小,小到只有楼氏当前势力范围的六分之一左右。 更直观的来说,单国的总人口绝对不会超过三万,势力范围比现代一个县还要小,应该也有二十来里方圆? 了解到那一点,是不是觉得单国并不怎么样?而那在当前是一种常态。 楼氏作为晋国一个中等家族,目前的总人口已经突破八万,楼令拥有三块合法封地,并且在开发太原盆地。 千万不要觉得八万人口的数量很少,知道好些封国的总人口也就一两万,或是四五万的总人口,是不是觉得楼氏真不能算是体量小了呢? 可是,楼令仅仅为中大夫,好些下大夫所拥有的实力也不弱,体量更小的却能够是一国之君,春秋时代的奇妙之处,恰恰就体现在这里了。 他们聊着聊着,聊到了晋国即将出兵攻打秦国的话题上面。 “攻打白翟,吸引秦军交战。如果秦军不来,晋国是不是要消灭白翟呢?”单公朝看似纯属好奇。 楼令也不奇怪军国大事怎么会透露出去。 在保密这一方面,诸夏文明一直到近现代都明知道该保密,好些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却喜欢在各种场合当谈资。 最为离谱的事情发生在哪个朝代?委实不太好说,每一个朝代都有那么几件离谱的事情发生。 想拿哪个朝代的军事出来鞭尸?提溜出两宋反正不会有错。 北宋年间,有位文学家、发明家和着名匠人,他在官场失意,能够将宋军的器械连图带字成书,再印刷出来各种送人。 到了南宋之后,宫殿之上商议的任何事情,不超过一天已经在都城街道传遍了。 楼令大概能够猜出是谁向单公朝讲今年的军事行动,一定是看似很做事很靠谱的韩厥了。 随意谈论军国大事的韩厥,他在透露之后还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根由在于大家都是那么干的。历朝历代发生那些离谱的事情,何尝不是这种观念在作祟呢? 所有人都觉得习以为常,大概只有楼令并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谈军国大事。这是现代观念让楼令觉得别扭,下意识进行排斥。 单公朝却好像没有发现楼令的情绪,用猜测的方式,预设晋军出兵向西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再根据自己的猜测,认为该怎么去进行应对。 一阵子停下来,楼令倒是明确发现单公朝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好,有太多的理所当然,乃至于出现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天马行空。 后面,晋周加入了讨论,所提的假设与建议在楼令看来同样幼稚与不靠谱。 “这对师徒……”楼令有些哭笑不得的想道:“要是让单公教导公子周军事,纯粹是在误人子弟了。” 论事实,单公朝会接受到应有的教育,可是他一生没有统兵作战的经历,甚至极可能连三千以上的人马调度都没有尝试过。 回顾一下单公朝之前的假设就会知道了。他无视了地形,更没有考虑辎重安置以及运输,好像认为只要参战部队开上去一阵打打打就可以了。 军事这种事情,没有将后勤考虑进去的话,排除掉碰上同样不顾后勤的对手,能够答应简直就是运气。 哪怕是在辎重自备的春秋时代,任何一名合格的统帅,他们更为关注的地方绝对是后勤,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没有太过复杂的原因,只要提到人吃马嚼就足够了。 在春秋时代,由于交战规则的限制,后勤线的安全确实更有保证。 进入到战国时代,乃至于是更后面的时代,能够保障后勤的人,进行评功的时候,功劳绝对要比在第一线指挥作战的人更大! 那就是萧何、诸葛亮、李善长等等人能够位列第一功臣的原因了。 楼令实在看不下去,不跟单公朝多聊,主要是向晋周讲解后勤对作战部队的重要性。 轮到楼令话比较多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军事上错漏百出的单公朝不再发言了。 单公朝就看着楼令教导晋周,不单纯是只限制在后勤上面,包括行军、驻营、侦查等事项。 “只能说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了啊!”单公朝不是单指楼令,所包括的是晋国的人才济济。 在他们交流期间,外面还是不断有人拜访。 所有卿位家族都有派人过来,要么是送礼,不然就是约定见面时间。 大批中等家族也掺和进来,只有极少数想约楼令见面,更多数送礼混个脸熟。 什么情况这是? 其实就是卿位家族先行动起来,导致中等家族随波逐流。 而卿位家族那样做,说白了就是在逼迫楼令必须有所行动。 这种事情挺操蛋。 问题在于楼令所处的位置就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跟满清时期的九门提督一般,到了特殊时刻必将被争相拉拢的情况是一样的! 第352章 火上浇油(上) 国君与卿大夫对楼令的动作只说明了一点,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还是很强的紧迫感。 “我这个司马大概当不久了?”楼令不会参与到针对某一方的行动之中,司马座位大概率会换人来坐。 并不是楼令不愿意选边站。 真的非选不可的话,楼令仍旧哪一边都不会选。 楼令选择了国君这一边,一定会在互相争斗中连人带家族一块消失。 要是楼令选择众卿大夫一边,担任司马职务注定会冲在第一线,哪怕成功也将得到一个弑君的名头。 “家主,回封地避一避?”林姒认为比较危险,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不能,不行。”楼令倒不是觉得林姒是女人,碰上了难事第一时间就想躲。他纯粹讲事实,说道:“现在躲,要躲一辈子了。” 无关紧要的人,有担当与否并不重要。 达到了一定高度的人,担当是不可或缺的品德之一。 楼令不能躲,只能用更巧妙的方式去应对。 “那……都城的人手或物资需要调动吗?”林姒问道。 楼令不由有些侧目。 是什么让林姒的警惕心那么强?认为极可能要爆发内乱了。 楼令问道:“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林姒有些委屈地说道:“有了学识,要是必要,我肯定禀告家主。” 也……对啊! 还是那一句话话,楼令不能躲得太刻意,要不然会得到一个没有担当的坏名声。 可是……,楼令绝不可能参与弑君! 那可是弑君,并且是在春秋时代弑君。 现在可不是五代十国那种皇帝轮流做的时代,春秋时代的弑君者无一例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粘上一点点都要倒大霉,别说作为主力去参与了。 所以了,两种选择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就问问楼令敢选吗? 本来的事情,楼令又不是非参与进去不可,为什么一定要选! 比如失去司马这个职务,楼令更不愿意冒更大的风险。 毕竟,没有了司马的职务,楼令还是中大夫,名下的封地一块都不会少。 参与进去,无论成功与失败,楼令的下场都相当的难料。 最最最重要的是什么?风险与收获不成正比! 这么说吧?楼令无论是站在国君或众卿大夫那一边,哪怕是获得了成功,卿位的宝座不会有他的一个,失败却要全家一块遭殃了。 傻乎乎的人分不清局势和参与的后果,头铁就那么莽了上去,最终害人害己。 不理智的人稍微被忽悠两句,实际的好处一点都看不见,闷头就往前冲,垫脚石一般就是这种人。 楼令开始思考:“我不能主动辞去司马的职位,看来要找个机会刺激一下国君,让国君来免去我的职务?” 为什么楼令要让晋君寿曼来免去职务?因为楼令看不到晋君寿曼在这一场争斗中获胜的希望,一点点都看不到的那种。 “国君傻乎乎和不理智都粘上,能赢就怪了!”楼令有眼睛,有脑子,可以分清利弊。 新君登位了! 晋国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然而,局面却是以吵闹开始,连续为了很多事情争论了将近半个月。 一件事情的发生对于局势来说,无疑是烈焰之中丢进一个炸药包。 那件事情就是祁奚请辞,遭到问及谁能够担任中军尉的时候,推荐了解狐与祁午两人。 解狐是祁奚的死对头。 祁午自然是祁奚的儿子。 “主动请辞,稀奇的啊。”郤至说着还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怎么看都有比较浓烈的嘲讽意味。 怎么说呢?屁股能够坐在某个位置,不管什么年代都极少会自动请辞。 郤至又说道:“分明就是察觉到情况不妙,不敢掺和,不敢被粘上,利索要跑路。” 楼令:“……” 这一刻,楼令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多么迟钝的人,他们才会看不出晋国当前的形势很微妙呢? 那是国君与众卿大夫争吵了半个多月,期间又有一些人被罢免或是上任,分明就是一场权争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嘛。 尽管发生任免的职位级别不高,数量却是显得多了一些。 在一系列的去职与任命之中,无疑是一众卿大夫占据着优势,使人看到君权不一定就是那么神圣。 那也是郤至有些嘚瑟的原因之一了。 “都在等着看笑话。”郤至给祁奚的作为进行了定性。 楼令一时间有些无语。 天晓得祁奚在想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干出这种事情。 本来晋君寿曼与一众卿大夫就在争斗。 那种高层次的争斗,小虾米卷进去要尸骨无存,脑子正常的人只会躲得远远的。 认为自己有资格参与,还是觉得自己能够破解,类似的人可能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比如现在的祁奚。 不是朝议的朝议现场,祁奚正在阐述为什么要推荐解狐与祁午。 关于推荐解狐的理由,祁奚只是给出了极少的解释,站得住脚的仅仅是解狐经验多。换句话来说就是解狐年纪够大。 轮到述说为什么要推荐祁午的流程,祁奚没有对祁午是自己的儿子闭口不谈。 相反,祁奚明讲了很多话,包括祁午虽然很年轻,但祁午是自己的儿子,多少算是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中军尉是干什么的职务。 祁奚还褒奖了祁午年轻有冲劲,等于年轻不是劣势,相反是未来可期。 “有意思,相当有意思……”郤至听完之后,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到现在,该品味出来的人,他们显然已经明白了。 祁奚在干什么? 举贤不避仇:仇人即将老死。 举贤不避亲:儿子风华并茂。 看懂了的人,他们的关注点不在祁奚的一系列阐述上面,有人开始闭目养神,也有人与邻座的人低声交谈。 本来应该很严肃的场合有了细语之声。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跟祁奚有点像?”郤至比较突然地发问。 楼令做出愣神的举动,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什么意思?” “跟我装傻?”郤至笑骂道:“祁奚察觉到危险,想要躲避道幕后。难道你看不出君上与我们都在等着你展现态度?” 楼令不能装傻,只得说道:“于公于私,我都该秉公。” 郤至先点头认可,随后说道:“你该清楚,由不得你的。” 这……,还真是一句大实话啊! 第353章 火上浇油(下) 太多的时候的很多人,他们真的别无选择。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怎么去分辨利弊变成了极为重要的决定。 楼令能够断定一点,晋国目前君臣之间的争斗,以阵营来进行划分,到最后绝对不存在真正的胜利者,差别是谁失去最多。 明确知道了那些的楼令,他只能绞尽脑汁思考可能存在的妥善办法。 “我要是选择众卿的阵营,一定要被当作牺牲品。” “众卿是以栾书为首,他压根就是个老银币。” “届时,谁想保住我,他们争得过栾书吗?” “愿意保住我的人,他们会更加在乎自己的利益,超过受损的界线,肯定是选择放弃我啊!” 楼令在看清楚局势之后,不存在犹豫或迟疑,有了初步的想法,只是要再捋一捋怎么来实施。 有句叫“民不与官斗”的俗话,臣子与君主去斗,输赢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臣子的胜利在很多时候,也许是不久之后,往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是“位格”所决定了的事情,下位者一时的胜利只能痛快一时,上位者输了一次不代表下一次还输。 所以,除非是下位者要砸棋盘,或者说有能力去砸了棋盘,要不然“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这一句话还是有相当道理的。 “正要出兵向西,搞出了这件事情,还闹得当庭的地步。”郤锜满脸寒霜,说话的事情也有点大。 因为郤锜声音足够大的关系,听到那一句话的人并不少。 站在过道中间阐述原因的祁奚话音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 那还真的是! 晋国历来是以军事优先。 晋景公时代,晋国有了既定国策,短时间内先解决来自西边的威胁,好跟楚国继续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 轮到晋景公薨逝的阶段,众位卿大夫为了避免内耗,也是想用外部敌人来转移内部矛盾,一致决定实施之前的国策,也就是出兵向西。 在君臣进行权争的阶段,准备向西出兵的事宜并没有被落下,该是出动多少兵力,什么家族出兵多少,近期已经有了决议。 这一次,晋国将会四个军团齐出。 当然,不是四个满编军队出征。 要知道四个满编军团可是多达十五万的兵力,秦国和白翟还不够资格让晋国这般的隆重对待。 根据一众卿大夫的商议结果,栾氏、旬氏、范氏、郤氏、邯郸氏这些卿位家族,他们每有一个卿位出动一个满编“师”的兵力。 那就是,旬氏和郤氏要出动两个满编“师”的兵力,其余卿位家族各自出动一个满编“师”的兵力,仅是几个卿位家族就出动七个满编“师”的兵力了。 五个“师”为一个“军”,对吧? 众位卿大夫再共同合计,其余公族封君与贵族拼拼凑凑,起码要凑出十个“师”的兵力出来。 让公族封君和贵族凑出十个“师”兵力的决议遭到了晋君寿曼的反对。 晋君寿曼不是反对那种兵力,他就是不想公族封君出动那么多的兵力。 最后君臣互相妥协,公族只需要出动两个满编“师”的兵力,贵族则是拼凑三个满编“师”的兵力。 这样一来,卿位家族的七个满编“师”加上公族封君、贵族的五个满编师,一共也就十二个满编“师”。 然后,十二个满编“师”再划分一下,中军四个“师”,上军三个“师”,下军三个“师”,新军两个“师”。 没有出现今天的事情,好些卿大夫应该在城外点兵,连带楼令这个司马也该去巡视营盘的。 “对于祁奚举荐自己的仇人这一件事情,你怎么看?”郤至问道。 楼令笑着说道:“如果没有举荐自己的儿子,中军尉就要青史留名了。” 如果不了解祁奚的话,光听说他举荐自己的仇人解狐,谁不会竖起大拇指来大加赞扬呢? 问题是,了解祁奚的人,谁都知道他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一个人。 然后,看一看祁奚的仇人解狐多少岁,再看看同样被举荐的祁午多少岁,答案立马就摆在眼前了。 解狐很老了,看着没有几年可活。他不止很老,人看上去思维迟钝,腿脚方面也不是那么利索。 祁午风华正茂,看着起码是个能够干活的样子。 所以是,即将请辞的祁奚在推荐什么人来担任中军尉呢?他们是,垂垂老矣没有几年可活的仇人,以及自己风华正茂的亲儿子。 解狐来自解氏,他与祁奚的恩怨情仇很难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现在,解狐满脸复杂地看着祁奚,看上去分明是被感动了。 说来也是,斗了快一辈子,哪能想到仇人会在将要请辞的时候,推荐自己这个仇人去坐上高位呢? 那可是“卿位预备役”的中军尉职位啊! 卿位不是谁都有资格坐上去,或者说除了那么几个家族,其余家族都没有资格去坐。 中军尉这个“卿位预备役”看着不上不下,由于职权方面比较模糊的关系,它在很多时候就显得比较关键了。 听说过“不管部长”这个名号吗?它在第三帝国时期比较出名,属于没有明确权力却什么都能管的一个职位。 晋国的中军尉就是那么一种官职,只要家族的实力足够强,亦或坐在中军尉职位的人能力强,什么都能伸一下手。 祁奚坐在中军尉的宝座上也风光过,直至攻打“赵”地得到一个损失惨重的结果,家族与个人才成为一个笑话。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祁奚这样做……太遭恨了!”郤至给出了评价。 楼令点了点,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当前,晋国的局势正处在关键时刻,决定了到底是由国君一个人说了算,或是国君与众卿大夫来一同掌握至高话语权。 那么,在这个比较关键的时候,偏偏有祁奚跳出来搞事,能够想象到晋君寿曼与众卿大夫一定感到无比的恼火。 恰恰形成这种局面,变成了多数人在看祁奚的笑话,仅有一些不明情况的人赞扬祁奚品德的高尚。 只是,要明确清楚一点,春秋时代赞扬谁的品德高尚,未必是好话啊…… 第354章 天上掉馅饼了! 赞扬谁的品德高尚,追根溯底就是某人本来不用管,他却是主动付出了什么代价。 要不然,总不能是某人开口讲几句话,除了废了点口水之外,没有半点付出被定义为高尚吧? 本来,晋君寿曼已经有妥协的意思。 现在,祁奚跳出来那么一搅和,事情又变得非常复杂了! “诸卿以为狐或午适合担任中军尉呢?寡人更倾向于午。”晋君寿曼的一众小伙伴,他们的年纪都比较年轻。 无独有偶的事情是,晋君寿曼近期提拔的那些人,他们的年龄也是比较年轻。 这点丝毫不令人觉得意外。 毕竟,晋君寿曼自己就是一个年轻人,他接触的基本也是年轻人,提拔的当然就是年轻人了。 一众卿大夫用各种表情注视着祁奚,搞得心里很高兴的祁奚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君上,中军尉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职位,还是让经验多的人来担任吧?”栾书说得比较委婉。 旬庚附和道:“当前的形势非常复杂,确实需要经验老道的人来担任中军尉一职。” 其余卿大夫要么点头,不然就是也开口附和。 晋君寿曼先是露出怒容,尽力控制住情绪之后,大大地叹息了一声,再大声说道:“寡人想做成一件事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那也要看做事的手法,再看看那件事情有益或是有害吧? 讲实话,在春秋时代不是成为一国之君就真的能够为所欲为,受到的制约远比日后统一王朝的皇帝。 即便是皇帝,历史长河中谁真正能够一言九鼎呢?其实就是非常屈指可数。 合格的首脑,他们谁还不会讲究一手端水技巧呢? 一般情况下,无非就是团结多数人去针对少数人,并且绝对不会亲自下场。 晋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晋君寿曼非但屡次亲自下场,他还一点不掩饰自己就是在针对多数人。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有明一朝,恐怕是要得个落水的结果了。 栾书看向祁奚,笑眯眯地说道:“中军尉既然连自己的……”,目下不能提祁奚和解狐的恩恩怨怨,停顿一下会让所有人知道想说的是什么,随后继续说道:“都愿意推荐,想来是相信狐能够胜任。” 现在可不是祁奚讲究脸面的时候,稍微斟酌之后,说道:“奚认为两人都能够胜任。以长远来看……,午更合适一些。” 感动了老半天的解狐听得一个愣神。 讲真话,解狐真的以为祁奚是一心为公,认为自己更合适担任中军尉才进行推荐。 只是、只是……,解狐听完祁奚那么一讲,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了。 “你……”解狐想明白之后完全愤怒了,指着祁奚说道:“原来你是拉老夫出来垫刀,真正想推荐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祁奚连连摇头,说道:“你我虽然有仇,但我是真的在推荐你啊。” 以过程来看,祁奚确确实实是将解狐推荐了出去,不是吗? 用“论迹不论心”的说法,祁奚那么干,的确是应该受到表扬。 当然了,前提得是解狐坐上中军尉的位置,不是中军尉最后让祁午得了去。 “你现在才看出奚想让午接任成为中军尉啊?”晋君寿曼先是目瞪口呆的模样,随后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再看向其余人,说道:“寡人这个国君当得没有意思,你们倒是很有意思。原来是你们的心思太龌龊,玩法太复杂,怪我太年轻看不懂。” 最后的遮羞布被掀开了,对吧? 搞了这一出的祁奚脸色很严肃,再一次强调:“我真的在推荐狐!” 是是是,祁奚真的推荐了解狐,也推荐了自己的亲儿子。 祁奚在举荐的过程中,讲为什么推荐解狐说了不少,里面却是没有太“有力”的根据;轮到介绍为什么推荐自己的儿子,讲的话并不是太多,可是历来不是话多就有用,要看的是说什么话。 看了整场戏的楼令觉得已经有些没眼继续看。 关于祁奚“举贤不避仇”在正史只有一句,史书记载继祁奚之后,担任晋国中军尉人的是祁午。 另一本《左传》并不是史书,它更倾向于是一种寓言故事,倒是比较详细地阐述了祁奚的所作所为,记载的内容还将祁奚写得比较正面。 早就不耐烦的郤锜站起来,大声说道:“要我说,既然中军尉推荐的人都不合适,不能另外挑选吗?” 晋君寿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发出一阵“呵呵呵”的笑声。 “不对?”郤锜与晋君寿曼对视了一眼,将视线挪到祁奚身上,说道:“难怪君上说看不懂,我一样没有看懂。” 祁奚低头,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停留在脸色铁青上面。 遮羞布可是晋君寿曼掀开,大家谁都没有了脸面。 士燮低叹了一声,站起来对晋君寿曼行礼,说道:“君上,既然中军尉觉得无力再担任中军尉,臣倒是有推荐人选。” 这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祁奚抬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士燮,祈祷想推荐的人是自己儿子。 春秋本就是一个世禄世卿的时代,父死子继再是正常不过了。 今天这么一件事情,确确实实是祁奚自己搞得太复杂,要不然直接私下找晋君寿曼报备,再用商量的方式说服众卿大夫,基本上会是祁午接任中军尉一职。 所有人都在等着听一听士燮推荐来担任中军尉的人选是谁。 士燮巡视了在场的人一圈,分别在解狐与祁午身上停留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视线最后却是落到了楼令身上。 “君上,司马令谱写我国军律,参与扩军事宜,可谓功勋卓越。先君几次提出要厚赏司马令,奈何后面……”士燮做出了掩目的动作来表示哀思,一小会又接着说道:“司马令有功未能得赏,不若君上……” 晋君寿曼没有等士燮说完,大声喊道:“寡人同意了!” 祁奚和祁午立刻傻眼。 解狐一阵“哈哈哈”的大笑,笑得无比幸灾乐祸。 没有等祁奚张口说什么,栾书、旬庚、郤锜等卿大夫都出声表示晋君寿曼办得英明。 好事……,且当做是一件好事,反正落到了楼令的头上。 楼令表情愕然,心里想道:“双方都不愿意我继续担任司马一职,可算找到机会撇开我了呗?” 第355章 谁在给谁铺路 “当中军尉?”楼令知道已经不可能拒绝了。 只不过,楼令无法拒绝不代表要立刻答应下来,相反要站出去,说道:“君上,诸位卿大夫,令手头……” “司马不必多言。”晋君寿曼看似很有威严地注视着楼令,说道:“有功必赏乃是我国的国策!” 大体来讲是实话,晋国也才能够那么快速的崛起。 只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立功的人要有一个好血统,没有好血统就一边去。 楼令可是得到晋景公的认可,证实是杞国的公族后裔,等于也是诸侯的血脉之一。 栾书也开口说道:“司马屡立奇功,应当获赏。” 有了国君和中军将的双重认可,其实事情就一定被敲定了。 当然,那是中军将权威和声望足够的情况下。 而栾书现在还没有真正建立自己的权威与声望,更多是依靠各种手段来拉拢同僚。 闻言,楼令只得闭嘴。 只是这一下让祁奚和祁午彻底傻眼。 祁奚一再想开口说什么,遭到晋君寿曼以及一众卿大夫的死亡凝视,嘴唇哆嗦着就是不敢将话说出来。 清楚状况,或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他们没有发言权,只能安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话说,中军尉这个官职不好吗?并不是的! 如方才某人所说,中军尉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官职,它虽然没有标出明确的权责,但是真的就是什么都能管。 那样一来,有人担任中军尉能够做得风生水起,有的人担任中军尉却是当闷葫芦没有丝毫存在感。 说白了,谁坐在中军尉的座位上到底怎么样,看个人用自己的本事去进行争取了。 事情被敲定下来。 没有胆子对抗国君与一众卿大夫的祁奚,他一瞬间老了很多,看着就是无比的颓废。 祁午更是保持很久的懵逼表情,回过神来不断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老父亲赶紧做点什么。 任何集体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旦坑位被人给占去,恐怕付出很大代价都未必能够抢得回来。要是抢不回坑位,自家可要变得无官无职,从此以后沦为无关紧要的人了! 祁奚懂得那样的道理,可是他真的没有胆子去对抗,只能用希冀的表情一直盯着楼令看,期望楼令能表示某天将中军尉这个职位让给自己的儿子祁午了。 楼令很难去忽视祁奚,原因祁奚现在是一个显眼包。 祁奚的表情很容易令人看懂。 楼令在与祁奚对视的时候,认真地点了点头。 祁奚看到楼令点头,一瞬间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到楼令对祁奚点头的人很多,他们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许多人跟着露出放松的表情。 还是那一句话,世禄世卿的时代,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现象更为严重,任意抢夺他人的坑位,亦或无意间得到他人的坑位,一样都是一种大仇。 在接下来,晋君寿曼主动旧事重提,强烈要求在一些官职上进行任免调动。 因为祁奚搞了这么一出的关系,一众卿大夫不得不对晋君寿曼进行妥协,搞得卿大夫们时不时用痛恨的表情看向祁氏父子。 尽管没有得到中军尉一职,解狐仅仅看到一众卿大夫一再注视祁奚,心里还是乐得不行。 应该谈军国大事的会议,全场变成了多职位的调动以及任免。 散会之后,好多人像是怕被殃及池鱼一般,他们脚步非常快的离开了。 “恭贺你啊。” “中军将。” 楼令再一次被栾书堵住。 旬庚、郤锜、赵旃并没有走远,看样子也在关注栾书和楼令这一边。 这么看,栾书找楼令并不简单? “按照规则,你能够推荐谁来接任司马一职。”栾书顿了顿,再笑眯眯地问道:“有人选吗?” 楼令做出思考的模样。 “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选,你可要听一听?”栾书再次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楼令太清楚怎么回事了,顺着话也就说道:“请中军将示下。” 栾书丝毫不拖泥带水,说道:“苦成犨。” 谁? 其实就是郤犨。 不久之前,郤氏分出一个新的小宗,它便是苦成氏。 楼令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事情想清楚,笑着应道:“令会举荐,只是成与不成,实在难以进行保证。” 在目前的局势下,谁来担任司马变得非常重要! 一众卿大夫看似对司马这个职位势在必得,他们还推出了郤犨来担任,摆明就是想用司马的权责来干一些什么事情。 年轻的晋君寿曼哪怕不懂,一定会有人跟他谈及谁来担任司马的重要性,也就是晋君寿曼一定会对司马一职进行争夺。 楼令看了不远处的郤锜一眼,朝栾书问道:“犨是长辈,上军佐与下军佐会愿意?” 任何时代,长辈位于自己之下都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一定会造成很多的尴尬场面。 栾书盯着楼令看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卿位总是会出现变动,是不是?” 这句话已经将事情说得非常明白了。 韩厥肯定会帮赵武谋求一个卿位,只是需要时间来操作,更是需要在利益上进行交换,总之没有那么快速。 然后,赵旃已经确认要退下去,马上就会空出一个卿位。 那样一来,卿大夫们在卿位出现变动之前先将郤犨推上司马一职,郤犨再将该办的事情办好,完全可以无缝连接下去,转身坐上一个卿位。 “好好干!”栾书说了这么一句,随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旬庚、郤锜、赵旃那边。 站在原地的楼令注视了几眼,迈步向着宫门走去。 哪怕会议上已经确认楼令升官,一应交接没有完成之前,他还是作为司马。 既然还是司马,楼令自然要履行职务带来的工作,再趁最后的机会做点什么之类。 “我和郤犨之后,司马的权力应该不会那么大了。” “中军尉在祁奚担任期间,权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怎么恢复中军尉权威的难题砸到了我的头上。” “没有明确的权力,什么都能管?不就是不管部长嘛。” “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看就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 楼令的心态很放松,一切只因为他知道自己总算是脱离了烂泥坑,不用待在国君与卿大夫争斗的第一线。 总之,楼令担任中军尉,多少算是一种,翻过一山,越过一岭,前路到底是平坦,还是更为崎岖,且看他到底如何发挥了…… 第356章 不似人君 “家主要当中军尉了?” “是啊……” “啊?这……,真的太好了!” “看目前以及待日后,确实是一件好事。” “恭贺家主!” 楼令算是从一个泥坑里爬了出来,不用再被晋君寿曼以及一众卿大夫逼迫,多少算是在司马任职上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看林姒得知楼令即将成为中军尉的表现,其实能够明白晋人对中军尉这个官职的看法。 很多次重复过,中军尉就是“卿位预备役”,只不过那是稍早之前的事情了。 晋景公的时代,没有任何一名中军尉成功晋升到卿位上面,再发生祁奚在中军尉职位上变成笑话,极大打击了中军尉这个官职的权威。 所以是,祁奚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中军尉的权威是否能够恢复,乃至于中军尉的权威变得更强,看就看楼令有没有那个能力办到了。 “你近期随我回去‘平陵’一趟。”楼令对林姒说道。 在四个月之前,林姒已经完婚,南方正式成为了楼氏的家臣之一。 目前,林姒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本该待在“平陵”那边,奈何她就是闲不住,再则楼氏在“新田”的确需要一位能力较强的管家。 “回去?”林姒呆了一下下,不得不问道:“有什么需要避一避的事情吗?” 楼令摇头,说到:“不是必须避一避,只是能够不在最好。” 林姒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不久之后,来自郤氏小宗苦成氏之主的郤犨会接任司马一职,他上任之后估计会立刻有所行动。 并非因为别的,主要是新一轮的卿位变动很快就要开始,一旦郤犨不赶紧将该办的事情办好,耽误导致未能及时竞争卿位,一定要让郤犨后悔终生了。 后面的几天,楼令经过该有的程序成为了新任的中军尉。 而晋君寿曼与一众卿大夫,他们在关于谁来接任司马一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楼令推荐的人选正是郤犨,算是还了卿大夫举荐自己担任中军尉的人情。 对此,晋君寿曼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召唤楼令过去训斥了一通。 挨了骂的楼令更加确认一点! 为什么晋君寿曼就不能更成熟稳重一些,非要一再作死呢? 难道寿曼以为当了一国之君,真的自己的意志最高,能够不管不顾的为所欲为吗? 或许晋君寿曼就是那么以为的! 因此,晋君寿曼才会一边跟卿大夫们对抗,另一边逮住谁都是一阵得罪。 轮到新一次的朝议。 晋君寿曼再一次问楼令,道:“中军尉果真只推荐苦成犨?” 依照旧有规则,上一任在卸任之前或之后,举荐谁来接任会占很大的优势。 当然了,要是即将卸任或已经卸任的人足够怂,还是要竞争那个官职的人足够强大,亦或将要竞争的人背景太深厚,举荐权什么的肯定变得不那么的重要了。 楼令自然是坚持原来的意思。 “果真?”晋君寿曼用自己觉得最有压迫感的表情看着楼令。 那一刻,楼令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沐猴而冠”这句成语。 关于诸侯冕服这套服装,并不是一国之君时时刻刻都穿着,其实只在一些特殊场合才会穿戴。 作为一国之君,平时的穿戴怎么样跟个人选择有关。 例如薨逝不久的晋景公,他平常穿的就是麻衣,看着就非常的节俭。 一个人是不是有权威,跟他穿什么衣服有关吗? 讲实话,一个人的权威还真的就是跟穿什么衣服有关,也就诞生了一个词叫“虎皮”。 可是,同样的一套衣服,有的人穿起来带有权威,有的人却能穿起来像个“伪军”似得。 今天,晋君寿曼或许是为了向众人证明自己作为一国之君,他穿上了诸侯冕服来参加朝会。 “臣坚持举荐苦成犨。”楼令不改初衷。 旬庚不等晋君寿曼发怒,开口说道:“犨多有接触军律,且经验老道,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晋君寿曼做出一个甩袖的举动,再冷哼一声,随后站起来离开了。 这已经不是晋君寿曼第一次这么干。 问题出现在了哪里?不是在什么地方,完全是晋君寿曼自己降低“位格”了。 明摆的事情嘛! 第一次那么做没有用处,随后接二连三继续那么干,不是晋君寿曼在自行打击属于一国之君的权威吗? 在晋君寿曼离开之后,众人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看着就是没有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耽误事。 朝议散会,楼令出宫城直接来到城外,登上车驾返回自己的封地。 当然,楼令事先已经请示,得到了栾书的允许。 至于晋君寿曼那边?当时楼令去请示,得到一个“滚”字作为答复。 没有人来送楼令,压根也没有必要。 正在进行权争的众人很忙,不是忙着召集人商议,便是走在对抗的路上,随后展开激烈的对抗。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有必要暂时不回来了。”楼令看都城就是一个是非之地。 因为争斗的关系,今年出兵向西的军事行动都未能展开。 之前征召起来的部队,属于哪一个家族就原路返回。 得到征召却是没有出征?一定要乐傻了受到征召的人。他们已经履行了自己纳赋的义务,今年不用交税了啊! 由于楼令是司马的关系,并未进行大肆的征召,等于楼氏的本家起码没有出现亏损。 那些进行征召的家族,家大业大都受不了,别说是中小家族。 现在,晋国一片哀声哉道,好多人已经厌烦了君臣不断角逐,要命的事情是他们没有半点话语权。 “鱼。” “家主!” 楼令要去“平陵”一定会途经“吕”,肯定要逗留一段时间。 刚才楼令喊的是真正的鱼,不是在呼唤楼鱼。 “这些腌鱼哪里来的?”楼令没有记错的话,山川河流的‘专利’在国君手上,不是谁都能随意去动。 楼鱼单手行礼,说道:“之前祁氏之主途经附近,派人送来两车。” 那真的就是腌鱼,看着还用了不少的盐。 祁氏父子比楼令早三天离开都城,他们自然是要返回封地“祁”了。 晋国有盐池,归属权自然是在一国之君手上,一众公族也能沾沾光。 只不过,祁氏没有富到随便送腌鱼的地步吧? 那当然是祁奚在提醒楼令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某天将中军尉一职交到祁午手上。 “这么说,祁奚是从国君那里争取到了补偿?”楼令心想。 第357章 归途 公族因为身份的关系,好些一国之君的“专利”也能使用,只是要不要干得太过分,看他们自己去权衡了。 说到底,宗周的社会结构决定了一点,也就是公族才是最为可靠的利刃与盾牌。 恰是因为都那么认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在一些事情上对公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何事情都更为放纵一些。 晋国这边的形势,随着郤氏、栾氏、韩氏想转为卿族,正在发生根本上的转变。 其余诸侯国?他们在当前无一例外都是公族得势。 只不过,并不是公族得势就是一件好事。 例如,齐国掌握很大权势的国氏与高氏,他们不时损害国家利益,同时屡屡对齐君有了侵害的行为。 楚国也是公族得势。 时间进展到当前阶段,楚国的一众公族早变成了一个个地方的土皇帝。 当代楚国公族封君不止圈地自萌,他们也不再像自己的先辈那般服从中枢,屡屡出现了违抗君命的事件。 从两年之前就开始,楚国各地屡屡爆发叛乱。 吴国入侵楚国期间,正是因为楚国内部发生叛乱的关系,导致楚国未能够集结到足够多的兵力,搞得吴国都敢入侵“巢”这个地方,后面吴国更是宣称自己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所以说,晋国和楚国都有属于自己的麻烦,看着还很难自拔,委实是让诸侯松了口气。 诸侯之所以会松了口气,根由在于无论是晋国或楚国,反正两个国家开打都会对一众小弟进行召唤,诸侯不就需要集结军队前往“听成”了嘛。 楼令并未听到近期任何跟楚国对抗的议题,稍微擦了点边的出征秦国与白翟都能被耽搁下来,无疑是君臣之间进行权争显现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正要安排人手护送腌鱼去‘都’,没想到家主来了……”楼鱼一边说话一边手舞足蹈,空袖甩得飞起。 楼令笑着说道:“你倒是变得很富态啊。” 这里不是调侃。 失去一条手臂的楼鱼不用再出征,变成了一地主官。 可能是吃好、喝好、睡好的关系,楼鱼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 仅以形象而论,怎么看都没有少吃拿卡要或是中饱私囊,妥妥就是一个贪官污吏。 光看形象来定义一个人,讲实话就是没有丝毫道理,又冤枉了不少人。 “日子也就这样过了。”楼鱼一脸的释然。 楼鱼又说道:“等家里的小子能够纳赋就好了。” 既然来到了“吕”这一边,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肯定是要巡视一番。 楼令在获得“吕”地之后,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大体上采取的就是一切照旧。 “新开垦了将近一千八百亩的耕地,水利系统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跟上。”楼鱼是主官,必然为自己的管辖地争取利益,说道:“家主能不能调来一批匠人,只要两百就足够?” 楼令直接说道:“现在没有多余的匠人。” 目下,太原盆地的开发对于楼氏才是最为紧要,导致楼令不断调集人手前往太原盆地。 到现在为止,也是展开一系列军事行动扫清威胁与障碍之后,楼令已经向太原盆地迁徙了将近两万人。 迁徙向太原盆地的两万人,其中就有来自“吕”地的三千余人,楼鱼多少是借机发牢骚了。 “鱼啊,盆地那边才是我们家的主命脉,你懂吗?”楼令也不是一次次全靠以势压人,还是会讲道理的。 只是,楼鱼是“吕”地的主官,不负责太原盆地那边,多少是要争取一下。 “家主,这里也需要发展啊……”楼鱼站在自己的立场,提到了发展的困难,央求哪怕没有增援,起码不要抽调人手那么狠之类。 楼令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没得商量。” 太原盆地那边,明年就要初步筑城了。 在今年,楼令还会继续向太原盆地迁徙人口,争取让太原盆地的人口突破三万。 那三万在以后会是常驻人口,不将临时调动去筑城的人手计算在内。 在筑城期间,楼令需要很多家族的帮忙。 不是让他们给图纸或出工程师之类,纯粹就是楼令需要雇佣人手,干那些体力之类的活。 现如今,晋国对外没有大动作,想来各个家族还是挺愿意在非农忙期间出借人手的。 当然有前提,也就是楼氏跟他们没有矛盾,或是关系比较好。 类似于互相借人手之类,起码在春秋时代比较平常。 原因是非农忙阶段一样需要吃喝,闲着也是闲着的人手借出去,去吃其他家族的粮食,显然是一件好事嘛。 “走了。”楼令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不想再多说什么。 在一个集体中,肯定是下位者为上位者服务,地方要让位给中枢,哪有上位者为下位者服务,中枢让位给地方的道理? 楼氏开过家族会议,楼令在会议上将主要的内容一再强调,太原盆地是楼氏的未来,其余一切都要为楼氏在太原盆地站稳脚跟服务。 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比如太原盆地那边一空二白,开发起码要耗费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期间需要兼顾其余地方之类。 结果怎么样?果然是在其位谋其政,真心让楼令不感到意外。 要说楼令恼火楼鱼的话,挺不至于。 毕竟,楼鱼是“吕”地的主官,不为自己的管辖区谋福利,岂不是一种失职吗? 所以了,楼令虽然压了下去,还是挺赞赏楼鱼尽职的。 “走了。”楼令临走之前特地召唤楼鱼,不免需要进行安抚与劝慰,同时强调发展太原盆地的重要性。 再一次途经“瓜衍”的时候,楼令同样进行了巡视。 在开发太原盆地的时候,楼令一样有从“瓜衍”抽调人口和物资,作为“瓜衍”主官的赵寻却不敢唱任何的反调。 说白了就是因为远近亲疏的关系。 楼鱼是楼令的堂兄,两人一同经历了楼氏的从无到有,血缘以及交情都非一般。 赵寻是师嬴娘家那边的人,他们在楼氏崛起之后挂靠过来,算起来就是过来享福。 更重要的事情是他们还暂时没有为楼氏做出什么贡献。 所以,赵寻哪敢对楼令诉苦,或是有什么抱怨? 第358章 还是事关缓急轻重 不算还没有筑城的太原盆地那边,楼令名下目前有三块分地,分别是“平陵”、“吕”和“瓜衍”。 要说名下封地哪块有让楼令用心发展,算起来只有“平陵”了。 那也是受到实力的限制,楼令手头有多少劳动力与资源,去办能够做到的事情。 因为之前是“平陵”优先的关系,后面得到的“吕”和“瓜衍”基本保持原样。 等楼氏开始发展太原盆地那边,不止“吕”地被抽调了人手与物资,其实“平陵”和“瓜衍”也是相同的情况。 楼鱼知道还敢为“吕”争取利益,尽管受到了影响,大体上还是存在进步。 由于赵寻不敢多开口的关系,导致“瓜衍”被抽调的人手与物资比较多,发展出现了一种倒退。 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楼令不会去责怪赵寻办事不力。 讲真话,只要“瓜衍”出现比较大的篓子,于楼令或赵寻来说就是一件好事了。 可能不止一次强调过,还是要再提一遍。 当前,只有筑城才算是疆域的一部分,也就是某贵族在哪里筑城,某贵族又是哪位诸侯麾下,筑城的当地百里范围之内才算是疆域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筑城?不是进行什么样的宣称,也绝非插上一块什么材料的界碑,那里就算是某诸侯治下的疆域了。 恰是因为这种情况,诸侯进行战争的时候,军队看似在列国穿插或途经,以规则来讲却不算是一种入侵或借道,只有某国的军队踏进一座城池百里之内才算是借道,实施军事行动当然算作是一种入侵。 也是因为情况那般,中原区域才仍旧有戎人、狄人之类的异邦存在。 说白了就是,楼氏没有在太原盆地那边筑城的话,一来不算是楼氏的封地,再来就是不属于晋国疆域的一部分。 所以,楼令不想出现什么意外,能够做决定的人没有变卦,最好是赶紧在太原盆地将城池筑起来! “辛苦寻舅,请一定继续用心管理‘瓜衍’。”楼令只能是勉励。 赵寻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臣一定用心,不负家主的委托。” 在“瓜衍”巡视了一圈的楼令发现很多问题,包括耕地在减少,一些设施损坏没有修补,等等之类。 总得来说就是“瓜衍”的问题不少,可是在发展太原盆地为首重的现在,楼令不能责令赵寻必须干什么,只有赵寻发现问题并去自行解决。 赵寻自然是送楼令再次踏上路途,看着远去的队伍,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家主没有训斥?” “没有。” “那……” “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将该做的事情做好。” “劳动力不足够,使用奴过甚,恐怕会出现不小的伤亡。” “想办法,知道什么叫想办法吗?” “这……,知道了。” 赵寻能够不知道“瓜衍”的问题很多吗?他就是刻意不去解决,等着楼令来发现问题。 这种方式很冒险,一旦上司是个极度自我且无视现实的人,必将会遭到严厉的处置。 很显然的情况是赵寻赌对了。 赵寻没有被训斥或遭到解职,代表楼令至少清楚“瓜衍”的情况不能全部责怪主官。 可是,还有一个可是,之前的事情算是翻篇,之后的赵寻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就显得太过废物了。 重新踏上路途的楼令一路都在沉思。 其它家族到底是怎么来规划封地的发展,有没有一个核心的发展方案呢? 一直在进行观察的楼令早就发现一点,多数家族属于想一出搞一出,压根就没有什么计划,别说是成熟的方案了。 另外一点,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够独立筑城! 通常情况下,想筑城的家族,他们会向国君进行求助,也就是向国君寻求图纸、工程师之类。 毕竟,事关工程,还是那么一个庞大的工程,没有专业人士或靠谱的图纸,怎么能行呢? 在晋景公没有薨逝之前,楼令就已经得到了图纸,只是晋景公答应的工程师大概是没搞头了。 所谓的图纸当然不是纸张类型,它其实就是竹简拼凑而来,或是画在帛的上面,一般是使用帛来作为载体。 怎么去筑城,筑多大的城,之类都有严格的规定,如天子之城方九里;公爵之城方七里;侯爵、伯爵之城方五里;子爵之城方三里。 如果连子爵都不是,一般是以子爵的规格来进行筑城。 当然了,要是家族财政或人手不允许,自然是连“三里之城”都筑不起了。 楼氏要在太原盆地筑造的城池便是“三里之城”了。 最开始的阶段是那样,后面会像其余人的做法那般,城墙外面再起城郭。 所谓的城郭,它一样有城墙的存在,只是不存在城门,城墙也不能封死。 那是周公旦做出的规定,属于防止诸侯据大城而自守的手段之一。 回到“平陵”的楼令自然是先见一众核心族人、家臣与附庸,听取他们进行汇报,随后再去内宅。 “怎么又回来得这么突然?”阿娇是等楼令靠近城池十里才知情。 楼令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当前年代,再是身份显贵,进行赶路,尤其是长途跋涉,反正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阿娇心疼地看着楼令,说道:“已经备好了,去泡一泡?” 曾经和现在作为楼氏“都”的“平陵”并没有温泉,只是楼令搞了一套热水系统,说白了就是有炉子时刻在燃烧煤炭,再给浴室搞了一套铜管导水,能够使浴室时刻有热水可用。 在不多的享受方面,楼令的浴室有水池子,能够放进热水进行泡澡。 至于抽水马桶?讲实话就是原理并不复杂,早被楼令搞出来了。 感到疲劳的时候,泡一泡热水确实能够让疲劳得到极大的缓解,楼令泡了一会都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不再发胀。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阿娇知道楼令已经上任中军尉,以自己的理解来说觉得是好事。 楼令有些话会对阿娇讲,该是说了没有用的事情则不会说。 “我在这里待不久,会很快前往盆地。你让小白准备一下,跟我一块过去。”楼令说完闭上了眼睛,调整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阿娇当然也知道要在太原盆地筑城的事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去掉衣物躺到了楼令身侧,随后又侧身抱住。 楼令:“……” 第359章 怎么筑城啊? 有一个说法叫:女人是花朵,必须保持浇灌。 楼令与阿娇算是聚少离多,他俩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新的孩子了。 在这个没有避孕意识的时代,只要是双方的身体没有毛病,又或是女方正处在哺乳期,有了夫妻生活导致怀孕,其实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 楼令在“平陵”待了半个月。 那一段时间之内,楼令每天除了召见核心族人、家臣之外,偶尔会召唤附庸,平时则是陪一陪妻、子、女、媵。 短暂的放松过后,楼令带上楼小白以及一众护卫踏上了前往太原盆地的道路。 “筑城取名‘太原’,它日后便是我家新的‘都’了。”楼令说道。 其实,楼令本来要取名“晋阳”的,只是知道历史没有被自己改变,原版历史上赵氏在那一边的附近筑造了一座城池,取名为“晋阳”了。 叫什么名字有所谓吗?当然是有所谓了! 诸夏在取地名方面一直遵循一个特点,也就是依山或傍水,导致很多地方的名字都带山字旁或是三点水。 这里不是在开玩笑,越是久远年代的地名,带山字旁或三点水居多。 到了周王朝则是有新的规律,采取了一些典故来对地方进行命名,由于经过春秋战国的文化大发展,后面的历代王朝也就遵循周王朝的习惯,直至现代都那般。 当然了,汉字经过很多次的演变,好多同样表达意思的字,它们其实经过不少次的演化。例如邯郸的“郸”字,它一开始并不是耳朵旁,而是山字旁。 楼令将那一片地区命名为太原盆地,其实就是根据更远古的命名方式,既是根据当地的地形来取地名。 那边是盆地,由于地域足够广阔的关系,它也是一片大平原。 同时,因为是四面环山的关系,平原地带的海拔比周围低,自然也就是一片盆地。 “我们在这里筑城吗?”楼小白看着不远处的山,又眺望更远地方的汾水。 楼令比较期待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吗?” 要是楼小白能够看出楼令为什么选择这一块地方筑城,可真的就是太好了! 楼小白看出了楼令的期待,一时间比较懵逼。 要在哪里筑城绝对不是随便指一个地方,说“就这里了”之类,然后真的就那么随随便便选好了地方。 筑城首先要看当地的地形,比如交通方不方便,周边有没有水源可用,是不是存在什么隐患之类。 土质松软……,例如河滩之边,技术不足够之前肯定不能盖大楼,要不然某天就该发生倾斜,乃至于大楼直接倾倒了。 将房屋建在会有落石的地方,完全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不怕哪天在睡梦中被落石要了小命。 楼令看得出楼小白一脸懵逼,没有多么感到失望,说道:“这里有被水攻的危险。” 盆地嘛,再者就是旁边有一条比较大的水系,肯定要承担被水攻的风险。 楼令还是知道春秋晚期的“晋阳”发生过水攻战法,哪怕无法精确到赵氏将“晋阳”筑在哪里,反正基本上就是差不多的地方。 既然楼令知道,为什么还要选这一片地方筑城?说白了就是敌人可以水攻,楼氏一样可以啊! 对地形的利用不单单只有一方可行,其实对谁来说都不一样,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到而已。 “父亲,是筑三里之城吗?”楼小白问道。 这个就是属于明知故问了。 不是诸侯,或者说诸侯的等级不足够,有财力和人力都无法筑造大城。 楼氏的一家之主才是中大夫,能够筑三里之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为了筑城,我们可是准备了两年之久啊!”楼令说得非常感慨。 只不过,哪怕春秋时代的平均寿命比较短,花费两年的时间去做一件事情,讲实话就是不太久。许许多多人还耗费一辈子的时间,只去干相同一件事的。 所以了,楼氏只用两年时间就将城墙的材料准备好,算起来很是相当快速了。 有人会说了,以夯土方式修筑城墙,土不是到处都有吗? 是的,到处都有土,问题在于并非什么土都适合拿来筑造城墙! 在筑造城墙方面,楼令之前让人在允许的时间中将适合的泥土和石头运到指定位置,后来更是安排专门的劳动力去进行收集,包括木材之类。 “我们基座……”楼令突然想到目前有没有基座的概念,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底下用砌石的方式,混上粘性比较强的泥土,上层再用夯土模式。” 绝非楼令不想采用砖石结构,说通透了就是办不到! 对了,去“发明”水泥倒是不难搞,差别就是水泥的质量怎么样,楼令可以弄得出来。 问题是什么? 知道一个全新的工程需要用到多少人力物力吗? 真不是给一个方案,再拿出配方,上下嘴唇一碰,事情就那样成了的! 哪怕楼令将水泥厂搞起来,知不知道还需要支撑结构,不用铜铁铁来当支架,晓不晓得只能使用几年啊? 到现代,很多钢筋水泥建筑的寿命也就五十到七十年。 使用夯土模式筑造的城墙,它却是能够存在数百上千年之久! 楼令将水泥给“发明”出来,别指望去使用钢筋,有那些材料的话,一定是拿来制造武器或甲胄。 “父亲,什么时候正式筑城?”楼小白当然会感到兴奋了。 其实,楼令一样无比兴奋。 那是楼氏真正意义上自家筑造的城池,不是从他人那边进行接收,心里感官肯定是不一样的了。 “人手与材料已经准备妥当,现在主要是气候问题。”楼令说道。 什么气候? 任何的工程,一定要在意气候,不懂相关道理的人,还是不要主持工程了。 楼小白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说道:“是的,有专门教过。” 楼氏的教育不能说全面,只能说比较复杂,几乎是楼令想到了什么,能够成理论就写出来。 具体怎么去教,采取了当代的模式,也就是现代所谓的“精英教育”那一款。 未来要做什么的人,他们只去学相关的知识,其它少量或是压根不涉及。 而作为楼氏接班人的楼小白,他需要学的知识肯定是远比其他人多,只是不讲究精通…… 第360章 借机教子 事实也是那般,随着身份地位越来越高,需要懂得的东西必定是越来越多,要不然别人进行汇报,连听都听不懂,怎么去进行验收或指示呢? 当然了,一旦身份地位足够高之后,只需要去懂得某项事务基本的知识,用不着多么的精通。原因当然是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不可能对所有学科都学到精通,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也就行了。 问题来了,不精通的话,有人糊弄怎么办?那就需要上位者怎么去安排监督体系,用属下去监视属下了。 一般情况下,下属其实不敢糊弄上司,简单的就是一次两次三次能够糊弄过去,某次糊弄不过去就要丢掉饭碗。 楼令来到太原盆地,当地各个据点的负责人先后前来汇报。 一个家族的大小事务非常多,事情还会显得非常杂,每一个汇报的人都将认为自己的事情才是最为急切的。 在那种情况下,一家之主要懂得分清什么才是真正急切的事情,需要用最快的速去解决。 说白了,无非是所站的高度不同,对待任何一件事物的看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在太原盆地垦荒的人,他们在家族一再派兵清剿周边,以及有了一次物资上的支持,不再像开始之初那般窘迫。 如果说有哪些人比楼令对筑城显得更加期盼,无疑就是已经迁徙过来的群体。 只有将城池筑造起来,他们才不用担心自己遭到遗弃,并且等于是有了一个很好的退路。 事实上,城池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在发生战争期间,周边的人能够进去躲避,因此每一座城池才需要高耸、宽厚的坚固城墙。 他们还知道太原盆地的城池被筑造起来之后,它将作为楼氏的“都”而存在,自然而然也就更期盼城池早日筑成的那一天了。 “大家都很迫不及待啊!”楼黑豚认为那种氛围很好。 楼小白连连点头。 真正的主事者,也就是楼令看上去却是显得很冷淡。 并不是楼令不期盼城池早日动工,相反因为他是一家之主,到了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 很多事情并不是着急就有用,事关工程更是要稳住心态,免得急切之下出现疏漏。 “一应物资到位,做好相关的分类。” “分配人手与监督。” “开始挖地基,甄别石块与土质。” 一个又一个指示被楼令下达,无数人开始忙碌起来。 甄别石块很容易搞懂,无非就是对石块进行分类,去掉那些易碎的石头,将合适的石头搬到属于它的位置。 土质方面会相对复杂一些,一般是选择黄土,还要进行筛土,将里面的虫子、草籽、植物根茎、土疙瘩、石头等等杂物去掉。 光是筛土这一个步骤,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没有良好的工具,耗费的人力将很庞大,过程复杂且耗时还需要很久很久。 楼令这几年不是光顾着庙堂的权争,一部分精力是扑在筑城上面,应该下达的指令早就发出指示,包括筑城会使用到的工具早令人开始制造。 筑城需要什么工具?那可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一一细数下来光是名称清单就要一大串! 楼令带着楼小白四处巡视,主要是让楼小白对筑城有基本的概念,免得光知道要筑城,基本的过程一点都不懂。 “父亲怎么懂那么多呢?”楼小白的眼神中对楼令有着明显的崇拜。 楼令很是自豪地说道:“我懂得的知识远超你的想象。” 毕竟,楼令可是穿越者! 没有什么底蕴的楼氏,确确实实是楼令一手发展起来。 在春秋时代来讲,获得爵位当然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要不然有什么都守不住。 可是,有了爵位之后,还要有相关的知识储备,怎么去管理家族,增加家族的文化底蕴,制造各种工具,等等变成了进一步需要累积的底蕴。 在知识方面,楼令并不是回忆起了什么,写出来就在家族进行教导,比如宣传技巧就属于在封建时代不能教的众多知识之一。 为什么宣传技巧不能在封建时代随便教?因为它可以用来煽动,统兵将领鼓舞士气,心怀不轨的人则是用来造反。 还有许多知识属于不能教,其中包括弩的制造方法。 弩这个玩意一开始是为了刺杀而构思,后来成为禁忌兵器之一,原因是它真的很适合用来进行刺杀。 另外,强力的弩是一种利器,大量列装能够起到极大的打击效果,一般禁止民间私藏任何类型的弩。 在两汉或之前的朝代,弓并不被禁止使用,禁止的是私自拥有甲胄。 到了两汉之后的朝代,增加了禁止私人拥有远程武器这一项规定。 楼氏能制造弩……,或者说楼令将弩的制造方式搞清楚了吗? 弩分为很多款,最为简单的莫过于十字弩了。 在弩传到欧罗巴之后,欧罗巴人最先尝试制造的便是十字弩,他们搞出来的十字弩只能说非常简陋,射程和威力方面也比较低。 诸夏这一边,需要到战国中期的韩国才大量列装弩,并且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良,出现新类型的强弩。 后来,韩国被灭,秦国获得了制造方式又进行改良,同时秦国拥有的弩类型增多,秦国最为出名的蹶张弩便是其一。 知道第一张弩的制作者是谁吗?很多对历史不熟悉的人,他们会说弩是诸葛亮发明出来。只能说……,名人效应也太夸张了! 有史记载第一位发明弩的是楚人,他来自琴氏,名不详。 如之前所说,琴氏专研出弩是为了刺杀某人,一开始也就研究小型弩,后来弩才逐渐变大,威力方面也更强。 筑城的工具方面,需要楼令来“发明”的并不错,要说什么最为关键,无非就是各种吊装工具了。 像是模具等等,不需要楼令去费脑子,古人在漫长的历史中,为了筑城基本已经完善了。 “父亲,我们动用了多少劳动力?”楼小白提问。 楼令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看看有多少。” 学会目测是当前想要有所作为的人,他们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之一。 楼小白也就认真进行观察,再结合日常所见,不太确认地说道:“有三万吗?” 楼令先“哈哈”笑几声,才说道:“你说的是在这边的总人数,不代表动用的劳动力。” 这一下,楼小白感到了不理解。 说白了,启动工程的话,不是算有多少人在现场,还要将不在现场的人算进去。 同时,计算的是多少时间之内的有效劳动力人次,不是简单去算有一共有多少人。 关于那些知识,楼令需要一一教导给楼小白掌握。 毕竟,楼氏可不光要筑“太原”一座城池啊! 第361章 遥遥领先 从有筑城计划,到进行相关准备,讲实话就是哪怕楼令早有心理准备,仍旧为需要那么多的资源感到心惊。 那些资源包括筑城所需的材料与工具,还不算必须掌握的知识,以及算计劳动力。 “我向郤氏借了四千人,旬氏两千八百人,范氏两千五百人,韩氏一千二百人。” “他们只有在非农忙时期能够帮忙,要负责他们的吃、喝、穿,倒是不用给薪酬。” “知道为什么我要拒绝来自魏氏、解氏、张氏等等家族的劳力吗?” “不是不想要,是再多的话,我们养不起。” 其实,未尝没有楼令可以加强与郤氏、旬氏、范氏交情的因素在内。 说白了,筑城也会有秘密。 谁参与进去,起码知道城池的布局,窥探哪里是城池的薄弱处之类。 楼令在规划城池布局的时候,把下水道系统考虑了进去,仅仅这一点就是城防的薄弱处之一了。 说来比较诡异,诸夏文明筑城的时间并不晚,可是关于下水道这一套系统却是很久之后才有相关概念。 一开始,诸夏的排水系统并非隐藏模式,采取的是挖水渠,又在城内成为一套系统,明晃晃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哪怕是明面的排水系统,许多城池的设计者都不是那么讲究,要等到李唐时期才被重视起来了。 摆在平面的水渠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不再起作用,巡查很容易发现哪一段出现问题;坏处就是什么东西都能够往里丢,看到了又不进行清理,变成一条臭水沟。 楼令倒是愿意将排污系统摆在明面,后来一再权衡才选择地下水道系统。 “为什么?”楼小白刚刚了解什么是下水道系统。 楼令笑着回答道:“摆在明面,既要排污,又要当作饮用水,你觉得呢?” 这不是在开玩笑。 哪怕是到了现代,好多被称为“水乡”的南方城市,排污和取用水都是来自同一条水渠! 有了相关卫生意识的现代人都能够那么干,能够奢望春秋时代的人去避免吗?恐怕是很难了。 陶管制作起来并不复杂,楼氏又是一个群体专伺主家的社会结构,不需要支付人工的薪酬,只是需要负责吃、喝、穿这些必需品。 至于说挖土这种事情?无外乎就是多一个步骤,再多耗费一些时间。 与之尽善尽美,再加上避免卫生污染的隐患,那些付出真的没有什么。 只需要了解到一点,到了现代之后,地下排污系统为什么会变成主流,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选吗? 也就是楼令无法一步到位,要不然就该将自来水安排到每家每户,连带抽水马桶也是同样如此。 一整套的排污系统有了,连城内也会有自来水管道,每一个住户要不要也连接自来水系统,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其中包括抽水马桶这种玩意。 因为楼令的布局,筑城所在地目前就是很多人在各种挖土。 这也是为什么要将气候考虑进去的原因之一,总不能在雨季时期干那种活,对吧? 因为要大量动工的关系,楼令在能够批量生产铁器之后,下令第一批生产的是各种工具,像是铁铲、铁锹、铁锄等等工具。 与此同时,又由于需要大片清理树木的原因,大批量又各种类型的锯子也是有限生产的产品之一。 也就是说,楼氏明明能够大批生产铁质兵器,偏偏楼令拿铁料去制作了工程相关的用具,它们日后会变成从事农耕的农具。 在这一点上面,楼令深信自己做得没有错。 楼令每次纳赋需要征召的部队并不是太多,哪怕成为了中军尉,一次最多也就征召一个“旅”随军。 最重要的一点,楼氏有了比青铜更好的武器,一旦批量列装且去使用,使用过程中必然会暴露出它们的威力,会不会令人生出窥视的心思?不用费脑子,那是一定会的! 很早之前就有人对人性进行了阐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可不是有了《左传》才有那么一句,其实《左传》是追寻前人有的例子,或是自己编故事,成了那么一本书。 “前七个月,将地基和各种系统的管道挖好。”楼令看了看清单,发现有些资料跟不上,问道:“目前筑城所需的模具还差多少?” 楼见赶紧答道:“基本已经不缺。” 要是到了现在还缺,只能说相关的负责人失职了。 筑城用到最多的模具是什么?其实是夯土所需的各种木制材料的模子。 每一个阶段的夯土,一定需要模具来巩固和划定面积,真不是依靠人的眼睛去目测。 动工期间就是模具进行组装,安排好互相之间的链接,再进行每一阶段的填土以及夯实。 光是夯实其实就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动用人力使用合适的工具反复砸,直至认为质量合格,再重复组装和固定模具,进行下一阶段的夯土。 所以,能够看出来了吗?汉字的美妙之处,仅“夯”的写法就猜出意思:大力! 楼令不止每日带着楼小白四处巡视,有相当多的人在干同样的事情,确认工程按照规格在进行,哪里出错及时处理或商议出合适的新方案。 为了让事情能够更好的进行下去,楼令与楼小白每天的用餐地点也在变更,主要是随机来吃一吃每一处的食物,避免在这种事情上搞出哀声哉道的操作。 “好难吃……”楼小白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评价过了。 楼令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进行训斥。 工地的食物确实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大量提供的食物有掺杂太多的东西,例如各种粥里面会有当天采摘来的野菜,或是稠的食物里面掺杂了糠之类的东西。 这种做法在很多文明是一种常态,主要是为了节省粮食。 楼令当然知道难吃,暂时也不想跟楼小白讲太多。 有些事情光是讲没有用,并且楼小白也没有真正碰到过更艰难的事情,后面楼令会创造环境让楼小白亲身去进行体验。 “父亲,几年可以将城池完成?” “不出意外,起码需要两年。” “那父亲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恐怕不行。” 楼令怎么可能长时间离开中枢?他近一段时间避开,其实已经是在进行极限操作了。 “那父亲最早什么时候去都城?”楼小白又问道。 楼令看向了远方,悠悠地说道:“取决于都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62章 又找上门的狐氏 从晋景公时代到晋君寿曼继位,宫城发生的事情就不少。 要说什么特别需要史书铭记,发生在宫城内部的诸多,其实也就是“下宫事件”,以及晋景公的死亡之谜。 以晋国史书《乘》的记载,发生在“下宫”的事件被称为政变,单纯记载赵同、赵括到了下宫,随后那里爆发交战。且不论到底是怎么动得手,或是谁先动得手,仅仅因为赵同和赵括是臣子的身份,交战是在宫城内部发生,自然能够定义为政变。 关于晋景公的薨逝过程,无论《春秋》还是《乘》的记载文字都很少。不是什么“为尊者讳”之类,说白了就是没有查清楚原因,只写上了死因。 楼令自然有关注都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近期,都城……,或者说宫城,发生的新鲜事就是孟姬从“下宫”搬离。 由于赵武受到韩厥的蒙骗……,不过韩厥认为是为了赵武好,反正搬离“下宫”的孟姬并没有前往“赵”城,她去了自己的食邑居住。 孟姬离开宫城是早晚的事情。 以前是因为晋景公的原因,直接说就是晋景公要就近把控孟姬,才搞出外嫁翁主仍旧居住宫城之内的事情。 那也算是历史中的独一例,也就是外嫁了的翁主不止能够长期居住宫中,甚至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居住区。 孟姬得到那种优渥对待的结果并不美妙,搞得夫家近乎举族覆灭不说,没有被娘家继续优待,儿子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详情进行疏离。 都城除了发生孟姬从“下宫”搬离之外,无非就是君臣继续权争了。 楼令一直等着胥童被杀的消息传来,左等右等只听说胥童在继续跳,在晋君寿曼的力挺下还跳得老欢快了。 “郤氏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拖拖拉拉啊?”楼令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胥童摆明就是要针对郤氏,多少有点算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平时郤锜或郤至不是表现得挺横的吗?轮到该动手的时候,拖拖拉拉快一年的时间,犹犹豫豫还是没有动手。 “家主,狐氏之主正在来的途中。”楼见过来汇报。 楼令看向楼见眨了眨眼睛,知道问不出什么,还是问道:“来做什么?” 果然,楼见很是为难,心想:“家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提前得知呢?要不要猜一猜啊?” 楼令没有太为难楼见,说道:“你密切关注,等狐氏的队伍接近十里之内,通知通知我去迎接。” 这个狐氏一直在寻求回归晋国,之前因为赵氏存在,他们无法避过赵氏成功返回。 晋景公薨逝之前,狐氏倒是得到了允许,后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归晋国的事情耽误了下来。 现下,赵氏覆灭又复立,以赵武不知道会不会阻止狐氏回归晋国;答应让狐氏回归的晋景公薨逝,其实等同于狐氏的回归又回到了原点。 之所以说等同于,主要是赵武有韩氏和旬氏的支持,导致赵氏未必比赵同、赵括、赵婴齐主事之前影响力差,自然有能力阻止狐氏回国晋国了。 郤氏一度支持狐氏回归,后来变得了无声息。 目前郤氏被晋君寿曼的一众宠臣烦到不行,更不可能去搭理狐氏了。 “敲竹杠的机会来了。”楼令情不自禁又“呵呵”笑了两声。 很早之前,狐氏先联络楼氏,再借由楼氏搭上郤氏的线。 轮到狐氏搭上郤氏的线,狐氏对楼氏的一应优惠大打折扣,怎么都算是一种过河拆桥的举动。 狐氏一切的努力没有得到有力回应,他们找了那么多家族之后,转头过来吃回头草,楼氏可以很明确地拒绝,不拒绝进行敲竹杠,只要狐氏需要楼氏,狐氏再怎么肉疼就要认! 说白了,无非就是狐氏自找的下场,完全怪不得谁。 “家主,我们在启动大工程……”楼森的意思是,正在启动大工程的楼氏处在虚弱时刻,或是觉得不应该让狐氏有机会窥探。 楼令完全懂得楼森的顾虑,鼓励道:“你很好,就是该有这样的警惕性。” 在筑城以及一应工作方面,楼令在第一阶段同时动用了超过两万三千的劳动力,无论从筑城本身,还是动用的劳动力,哪一方面来看都算是一个大工程。 任何的集体在启动大工程期间都算是处在虚弱阶段,要是有人入侵……,乃至于只是干扰的话,哪怕是停一停工程都将造成损失。 如果在这一阶段爆发战争,不算交战本身的损失,势必对工程造成更大的影响。 另一点,在春秋时代有一个需要避讳的地方,也就是哪怕关系再熟,谁都不会轻易去某个家族的工程场地,免得有窥探的嫌疑。 既然知道狐氏之主要来,楼令自然不会在工地接见。 不是纯粹为了避免被窥探到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在于那不是待客之道。 楼令外出七八里迎接狐氏之主,再将人接到某个山头的营地里面。 “突然前来拜访,还请司马见谅。” “我已经不是晋国的司马了。” “啊?那……” “现如今领中军尉一职。” “这……!恭贺啊!” 楼令发现狐氏之主又换人了。 讲实话,楼令也忘记上一任的狐氏之主叫什么,更不想知道现任的狐氏之主狐雍是怎么上位的。 狐氏脱离晋国的时间已经有些久远,大多诸夏文明的特色已经被舍弃,甚至连穿衣风格都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了。 并不是说狐氏开始左衽,他们仍旧保留右衽的特色,只是衣着上多了很多的皮毛之类。 狐雍的胡化……,且算是胡化,反正就是有点严重。 那是从坐下之后的一应礼仪上的表现,到说话的方式,等等很多方面表现出来。 “这一次过来,主要是请楼氏之主帮忙。”狐雍没有多少客套,直接提出了来意。 楼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转头看风景。 “当然,不会让楼氏之主白忙,一定会有报酬。”狐雍说道。 楼令转头看向狐雍,说道:“你应该知道中军尉是什么官职吧?” 狐雍听得一愣神,说道:“晋国卿位之下第一人?” 对,没有错! 中军尉确确实实是卿大夫之下的第一人。 普通人与普通人互相之间才叫帮忙。 有了点身份地位,支付酬劳请帮忙,自然是可以。 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不是支付酬劳那么简单。 狐氏是胡化,连这个也彻底忘记了吗? 第363章 这怎么好意思? 要不换个说法? 楼令现如今是晋国的中军尉,以官职来算就是高层。 更精确一点,晋国除了国君与八位卿大夫之外,中军尉就是以下的第一人,等于是坐在一个国家的第十张座椅之上。 花多少钱能够请这样的人帮忙? 又或者说,那样的人是单纯能够花钱请帮忙的吗? 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国,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奇怪。 问题是什么?晋国哪怕不再是天下霸主,好歹还是中原霸主,更是一个强国,坐在第十张座椅上面的人,非人情往来的情况下,会因为一些酬劳而给人帮忙,是不是太掉份了。 到了一定地位之后,其实不再看重钱财之类,互相之间的帮忙除了人情,便是政治利益上面的交换,又以后面的情况居多。 狐雍懂得那个道理吗?他即便胡化再严重,不代表智商丢了,基本的人情世故总是该懂得的。 “若是我的家族可以回归晋国,必定以楼氏为首。”狐雍给出了这个承诺。 这是“马首是瞻”这个成语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等“马首是瞻”这个成语出现,不出意外就是要等上几十年之后了。 楼令自认比较了解狐氏的情况。 狐氏这个家族起起落落,脱离晋国之后反倒是发展得比较不错? 现如今的狐氏,他们的族众约有十来万,其中以收拢的各种异族比较多,大概占了其中的七成? 那是狐氏本身作为诸夏意愿拥有的优势。 不说其它什么,仅仅是农耕方式再加上更靠谱的放牧技巧,粮食方面更有保障,自然能够吸引那些朝不保夕之人的投靠。 好些中原列国,他们也是利用文明的优势吸纳异族,再慢慢依靠文化优势进行融合。 将融合异族事情办得最大的不是哪一个诸侯国,正是西边一隅的秦国,他们接纳了大批量的戎人和狄人,到现如今戎人或狄人的数量占了秦国总人口的约四成。 秦国现如今的总人口约是九十万,四成也就是三十多万! 所以,不怪秦国越来越不将自己“当人”了,对吧?他们吸纳太多戎人或狄人,乃至于一些乱七八糟的杂胡之类,数量之多直接冲击到秦国本身,不是以绝对的多数去融合少数,肯定要对自身文化产生极大冲击。 有那么一点,秦人与中原列国的人不同。这个不同之处就在于秦人的发冠出现了鞭子的款式,发冠也是靠后歪斜,不再如中原那般“中竖”了。而扎辫子这种做法就是胡化的一种体现。 看看狐雍的发饰,他也扎上了辫子。 当前的诸夏文明并不排外,也不会因为某人或某个家族、诸侯国的发冠变了就喊打喊杀,只是一旦发生接触不再拥有礼仪,基本上也就不用“做人”了。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上面那一句话到唐代孔颖达才会对《春秋左传》进行注解。 只不过,相似的理念很早就已经出现,尤其被周公旦进行强调,更是成为了真理。 通俗点来讲,从春秋到往后的时代,中原政权就是将不懂礼仪的人那一类归为禽兽。 楼令对于礼节其实不是那么在乎,只是必须表现出在乎的一面。这是身份带来的必备要求。 说白了,楼令成了现有规则的利益既得者之一,他不对规则进行维护,岂不是在撬自己的墙角? 可能是由于处在“文质彬彬”的环境太久的关系,楼令被狐雍突然间开出价码搞得愣住。 要是其余家族的一家之主那样说,楼令还真就愿意相信。 可是……,胡化了的狐氏之主狐雍那样讲,有多少可信度着实会让楼令存疑。 那些异邦的生活条件更为恶劣,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会去讲什么承诺,更多是上一刻诅咒发誓,下一秒拔出利刃从后面捅腰子。 关于那种丝毫没有信誉可言的做法,异邦的人称之为:一切为了生存。 只是,狐雍做出那样的表态,又让楼令不能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 这里不是楼令贪,主要是面对这种情况不给回应,传出去日后没有家族再敢投奔楼氏了。 “狐氏还是要回归吗?”楼令先问这个。 狐雍猛点头,给出了积极的答案:“正是!为了回归,我们愿意做任何事情。” 楼令又问道:“你们是正在遭遇什么威胁吗?” “这……”狐雍迟疑了一下下,因为迟疑不得不解释道:“不是我要刻意隐瞒,只是不太好讲清楚。” 楼令笑着说道:“那就先不用说。” 狐雍想说点什么。 楼令抢先说道:“你这几日且先逛一逛。想明白,理清思绪,我们再接着谈。” 东道主都那么说了,狐雍再着急也只能等一等。 狐氏的来人数量并不是太多。 当然了,出远门的话,人少了肯定不行,尤其是需要途经很广阔的荒郊野外。 这一次,狐氏来了三千多人,不是人人骑马赶路的状态,徒步赶路的人占了多数。 多少是因为地形的限制,要不然车驾的数量不会少。 “家主,要不要尽快查一查狐氏发生了什么事情?”楼见问道。 楼令颔首道:“查是该查,并且要尽快。” 他们对狐氏的情况收集,只能说近期有些懈怠了。 这个也是因为楼令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个人的精力又有限,委实无法方方面面都俱到。 “能够对狐氏产生威胁的势力不多,不是秦国、白翟,便是林胡或楼烦。”楼令认为秦国、白翟的可能性最大,只是又无法完全排除掉林胡或是楼烦。 楼令接着说道:“尽可能从狐氏来人的嘴巴里打听到什么,保证消息的准确。” 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守口如瓶。 只要楼令知道狐氏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狐雍显得那么急迫,接下来就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至于说楼氏收狐氏当附庸? 别看狐氏的人口比楼氏多,要看的是同处一个环境下谁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怎么来利用官职压人之类。 吞并其余家族,楼令会有一些顾虑。 换作是将狐氏吞掉?只能说晋国有太多人愿意看到,甚至会迫不及待或想方设法参与进来分肉! 当然了,楼令只是有初步设想,还是要看实际情况…… 第364章 展示实力的方式之一 仅是楼氏自己一家想吞并狐氏的话,只能是楼氏将狐氏的管理层杀光这一个方式,同时因为要杀光管理层的关系,免不了杀死更多的人,再逃掉另外一批人。 当然了,上面是成功吞并之后的一个过程,也有可能是楼氏败给狐氏。 “我们会输?”楼小白知道狐氏,只不过知道得有限。 楼令严肃地看着楼小白,说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是不能盲目自信。” 有些道理,楼令需要教导楼小白,并且使其牢牢记住! “我们现在极限动员,能够动员出三个‘旅’约四千五百左右的战兵。” “父亲,咱们家有六七万人了,怎么才……” “那是经过训练的人,不是农夫,更不是奴兵。” “噢……” “狐氏那边比较复杂。口众约是十万左右,考虑到游牧族裔全民皆兵的关系,极限状态下或许能够征召出六七万人参与作战,只是兵员素质绝对堪忧。” 楼小白算了一下,自家用四千五百人去打狐氏的六七万,以他不多的认知来看,输得可能性好像挺大? 而楼令看楼小白的脸色就能懂得在想什么。 战争历来不是看谁人多,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以少胜多的战例,还是双方兵力差距很夸张的情况下。 发生过的战例,像是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那一次,周方联军约有四万五的兵力,殷商的总兵力约是十七万,结果是周方取得了战役的胜利。 那个周后面“方”要单独摘出来,其实周王朝之前就是“天下共主”与“诸方”共存,所谓的“方”就是城邦制度下的国家。 暂时还没有发生的战例更多,比如五胡乱华期间的“淝水之战”这一场,苻坚统率号称百万的前秦大军南侵,败给了兵力只有三四万的东晋。 更早之前,也就是东汉末年时期,汉廷的北军就经常以数千部队的规模击败或是击溃号称数十万之众的黄巾军。 近代则是很多被有意谬传,比如几十万清军败给了二十个英军之类,其实就是自信心被瓦解,再加上一些“公知”拿钱办事,导致很多人相信。 只不过,事实也不怎么好看。 拿“第一次鸦片战争”当例子,清军计划投入的参战总兵力约八十万,英军包括海军与陆军的总兵力则是两万。确确实实是八十万清军惨败,只是输在了很多场战役之中,不是八十万清军在一场战役被击败或击溃。 “任何一场战争,历来不是只看交战双方,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楼令已经给楼小白举了几个例子,轮到进行解析,说道:“比如我们跟狐氏,一定要将其余家族计算进去,甚至连秦国、白翟、林胡、楼烦都不能遗漏掉。” 楼小白似懂非懂地说道:“父亲是说,随时会有第三方加入交战?” 意思是那一个意思,情况会显得更为复杂。 没有真正发生之前,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笃定有能力参战的势力,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看似楼氏能够争取晋国其余家族一起对付狐氏,说不定有的家族却会站在狐氏那边来攻击楼氏,击败楼氏再接收属于楼氏的封地与人口、资源等等。 同理,楼氏一样可以争取秦国、白翟、林胡、楼烦等等势力,不等于晋国的敌人或陌生人,他们一定就会是楼氏在与狐氏战争中的敌人。 晋国几乎已经进入到弱肉强食的阶段,轻易去相信谁的话,必然会如同郤氏那般被栾氏坑得不要不要的。 那还只是平时交往中存在的陷阱,付诸武力的情况下会更复杂以及凶险,简单去看表面绝对要完蛋。 楼小白听下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晕,说道:“好复杂!” 其实,大概率没有楼令说的那么严重,单纯就是那些道理楼小白应该懂。 “那……,我们要吞并狐氏吗?”楼小白直指核心。 楼令没有任何迟疑,说道:“有机会,为什么不?” “哪怕是只分其中的一小部分?”楼小白又提到一个核心问题。 楼氏可以吞并狐氏,楼令还能够有多种的吞并方案可选。 “不,我选择全要!”楼令答道。 这一下却让楼小白的脑袋瓜子反应不过来。 楼令笑着说道:“你多看,多学,多问。” “是,父亲。”楼小白认真答应下来。 从狐雍带人过来,一开始与楼令交流了一下下,后面被安排参观楼氏的筑城了。 为什么有的文明直至消亡都没有能力筑城? 可能是生活习性或环境的原因,倒是他们不需要城池来保护自己或对自己形成限制,如一些游牧族裔。 但是……,但是! 其实多数游牧族裔也有筑城的需要,不是用来都城之类,更大的用途是当作交易中心。 中原以北的好多游牧族裔,他们其实都有筑城,只能说城池筑得很烂。 一些文明从文明诞生到消亡,一座能够称之为城池的城市都没有出现,乃至于连一座像样的村庄都没有,过得就是天为被地为床的生活,要么干脆就是住在树上或洞穴之中。 从晋国脱离的狐氏,他们几十年过去不是没有想过筑城,非常要命的事情在于无法独力完成。 人力方面,狐氏当然足够。 只要肯收集,狐氏也能够将筑城材料搞定。 问题出现在没有相关懂得筑城的人才上面了。 “楼氏……,他们在独力筑城啊!”狐雍过了将近六天才发现这个问题。 “首领,楼氏不是刚崛起的一个家族吗?他们怎么……”狐怯句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有了太多的疑问。 讲实话,狐氏的大多数人看了,只是有看没有懂。 一大片的工地,有着两三万人正在忙碌,看上去好像很杂很乱的样子,偏偏一点乱子都没有出现。 懂得基本常识的话,其实就是楼氏在人力的使用上进行了很详细的分批与分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仅仅是有条不紊这一点,其实就非常难以办到! 因为那不止涉及到了合理的人力分配与分工,更要有一批非常优秀的后勤人员在支撑,要不然一点原料跟不上肯定就要造成断节,吃喝方面出错造成的麻烦更多。 “我只看出楼氏很富。”狐雍不是去吃过楼氏的大锅饭,他们虽然作为客人,吃喝却要自己负责。 这并不是楼氏没有把狐氏一众人当客人,究其原因还是狐氏自己懂道理,三千多人被招待一次两次可以,长时间吃喝东道主,谁都会受不了。 狐雍所谓的楼氏很富,看出楼氏在吃喝的供应上面并不短缺,三天两头还能让劳动力吃上一顿干的。 可别拿现代人的生活水平看春秋时代。 在春秋时代,大贵族也不是顿顿陆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给端上餐桌,甚至都不是每餐都有肉。 要说贵族与庶民的区别在哪里,顶多就是贵族用餐更讲究仪式感,做得饭食更精细一些,食材极可能是一致的。 庞大的人口数量之下,三天两头能够吃到一顿干的,以为挺容易得吗? 这么说吧,一顿干的所用材料,极可能是稀的三倍以上,等于一顿干的所用材料可以用来做两天左右稀的。 狐雍还发现了一点,楼氏每天都在提供有油水和盐份的热汤! 油水什么的?游牧族裔其实不缺,他们每年冬季都会宰杀一批牲畜熬油再储备。 盐巴却是游牧族裔最缺的一种物资了! 知道有什么事实吗?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类一直在跟吃盐做斗争。 拿华夏文明的历朝历代来说,吃不上正经盐巴的人绝对占多数,只能用其它一些有咸味的东西替代。 而盐分对人体的用处,用科学词语来描述,能够列出很多的论文佐证。 不吃盐将导致什么后果,一样能够罗列出篇幅非常长的文章。 狐氏长期就被缺盐困扰,想尽各种方法也就能够保证各部落头人或血亲、亲信能够吃到正经的盐巴,其余人各自去想自己的办法。 不止是狐氏有吃盐的困扰,包括中原列国以及诸方势力,他们一直被同样的难题在折磨。 结果怎么回事?在晋国一个看上去不强大的家族,他们却是能够每天提供用正经盐巴煮出来的热汤! “晋国有盐池,可是盐池属于国君,楼氏哪来那么多盐巴?”狐雍对晋国还是有相当了解,要不然也不敢谋求回归晋国了。 是啊,楼氏哪里搞来那么多的盐巴? 楼令虽然一度被国君器重,更多是晋景公谱写了楼令的剧本,想要利用也是器重的一种,只是不至于在盐巴供给上进行优待。 这里要提到楼令在攻打“临淄”那一战中的发挥,他释放战俘的条件之一就是齐国对楼氏放开买盐限制! 没错,哪怕齐国是一个产盐大国,卖盐能够带来巨量的财富,可是齐国对任何一个国家或家族都有采购盐巴的限制,一般是进行限量。 齐国暂时没有对楼氏违约的做法,只要楼氏能够拿出足够的财帛,齐国就能够提供多少的盐巴。 楼令也是一个讲究人,没有利用约定大肆采购再卖出去,当一个贩盐的二道贩子。 当然不是楼令没有想过去赚那一份钱,跟晋国拥有的盐池能够保证本国盐巴供应有关,再来就是楼氏没有在列国的经销网络这一点。 楼令的做法是从晋国购买所能够买到的盐巴,再向齐国进行合适数量的采购,每一年再在家族进行数量合适的储备。 做雪花盐并不困难,无非就是准备卤水,煮沸再蒸发,再结晶的一个过程;或是其它更简单的步骤而已。 任何只要懂,它做起来真的不难。 要不是楼令太忙,再来是做出雪花盐也只能当奢侈品少量贩卖的因素,他倒是很乐意花时间来将雪花盐做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狐氏的一众人,他们仅仅参观了六天,深深为楼氏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而感到震惊。 包括楼氏有能力独自筑城,劳动力的管理,后勤的供应。 “是晋国变得更为强大,还是楼氏比较特殊?”狐雍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 然而,楼氏是晋国的一部分,楼氏的强大肯定会对晋国产生裨益,狐雍会那样区别,摆明心理上并不将自己视为晋人。 不拿自己当晋人的狐雍,他为什么要寻求回归晋国? “这么说,白翟和林胡已经开始在入侵你们的势力范围,你们无法保证不被消灭,急于回归晋国?”楼令认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目的?楼令让人带狐氏的一些人参观工地,其实是在干实力上的展现。 做法类同于近现代,一些殖民国家在击败当地人之后,会将当地的首领带回本国参观工业基地那般,为的就是让他们看到双方的实力差距,抹灭他们继续抵抗的自信心。 楼令在做之前其实有考虑过狐氏到底有没有明白人,要是狐氏连正在进行的工程都看不出一些什么,也不算楼令在做白用功,起码知道狐氏没有人才。 狐氏那些人,他们并不知道晋国近期发生的事情,连先君薨逝这么大的事情都是来楼氏这边才听说。 以此,楼令判断狐氏正在经受的压力很大。 狐雍像是认清了自己的地位,说道:“还请中军尉吝惜!” 两汉有一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家之臣妾”的话。 那一句话里面的“臣妾”可不是皇帝的女人之类,好多用“臣妾”自称的连续剧压根就是编剧和导演、演员、相关工作人员没有文化所指导致。 看看狐雍的表情,再听一听他是在什么环境下讲出什么话,其实就能够理解“臣妾”的用法了。 说白了就是:极度需要,臣服了。 狐氏极度需要来自晋国的庇护,他们选择了向楼氏臣服。 “你不知道今年或明年,大军会向西的事情?”楼令可以藏着,再搞成好像是自己促成晋国发兵向西,然而脑子坏掉才这么干。 果然,狐雍听得懵了。 “以狐氏与晋国的关系之复杂,晋军会很愿意顺手帮狐氏的忙。你说呢?”楼令问道。 那么,狐氏还愿意臣服楼氏吗? 第365章 很令人苦恼啊! 晋国为什么出兵向西属于根本瞒不住外人。 今天,楼令告诉狐氏是自己促成了晋国出兵,狐氏可能相信并且感激不尽。 不久之后,狐氏知道了晋国为什么出兵向西,除了知道楼令爱吹牛之外,曾经有多么的感激,知道事实之后就会有多么的鄙视。 那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吹牛皮,太容易被捅破的同时,一旦给人留下爱吹牛皮的印象,任何人在日后都会对说的话打折扣,并且会认为非常不靠谱,不愿意再带着一块玩耍了。 楼令在看陷入沉思的狐雍。 既然狐氏知道了晋国即将出兵向西的消息,他们也有能力争取来自西征晋军的支持,愿意再做楼氏的附庸吗? 可以的话,狐雍当然不愿意当谁的附庸,或者说没有人会愿意。 “中军尉……”狐雍尴尬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楼氏筑城,有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这是狐雍反悔了,不再愿意当楼氏附庸的吗?看着有点像,只是又没有将态度明确表达出来。 楼令脸色不变,说道:“我这里需要一千四百只羊,两百头牛。” 狐雍一直在点头,最后问道:“按照以前的价格?” “什么时候的价格?”楼令指的是,楼氏与狐氏进行贸易,每一个时间段的成交价都不一样。 狐雍没有讲出数字,罗列了狐氏需要的生活用品。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狐氏拿各种钱币很难消费出去,全拿布匹又太单一,最佳的贸易方式肯定是以物易物了。 对了,布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充当货币的作用,甚至比钱币本身更像是硬通货币,粮食亦是其中的硬通货币之一。 楼氏在与狐氏的交易中,一般是用锅、碗、瓢、盆和植物粮食、布匹、鱼干,以及各种兵器作为支付,换取来自狐氏的马、牛、羊和皮草、皮革、筋之类。 那些锅碗瓢盆当然大多是陶器,只有少量的青铜制造。 武器同样是青铜器,一般是来自楼氏应征纳赋时期分配到的战利品。 至于粮食或布匹,楼氏支付的粮食数量最少,原因是楼氏本身就很缺粮。 在楼氏与狐氏的贸易过程中,时间越往前是楼氏更赚,时间越靠后交换比更趋于正常的价格。 无非就是狐氏到底有多么需要楼氏而已。 毕竟,狐氏又不是只能和楼氏进行交易,他们同样能够从其余家族采购物资。 现在,楼令问狐氏要什么样的价格,轮到狐雍去思考狐氏有多么需要楼氏了。 “这个……,中军尉也知道我虽然是首领,下面还有很多小首领,所以……”狐雍的意思是他们需要私下进行商量。 楼令颔首道:“当然。” 看来这一次谈话也就到这里了? 果然,狐雍再闲扯几句,提出了告辞。 这一次,楼令没有起身相送,甚至都没有吩咐人送狐雍等人离开。 “家主?”楼见从头听到尾,比较愤怒地说道:“这些人丝毫不讲颜面,没有信义可言啊!” 楼令只是笑了笑。 怎么,允许楼氏想要吞并狐氏,不允许狐氏在自家的事情上进行权衡吗? 本身自带立场的话,不可能有真正的公正。 楼氏的人当然希望狐氏就范,最好是放弃一切抵抗,任楼氏拿捏再吞并。 狐氏要是知道楼氏有吞并自己的意思,他们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击都属于正常,何况只是在贸易的价格方面进行考虑。 在后面的几天,狐氏这边没有人再主动来跟楼令接触。 “他们出去了几批人,分别往北、往西、往南去了。”楼森只需要单纯汇报,不要有太多自己的猜测。 楼令问道:“有派人跟着吗?” “家主没有吩咐,所以没有。”楼森必须问道:“需要派人跟着吗?” 楼令摇头,说道:“没有必要。” 那些分批出去的狐氏之人,往北就是返回自家势力范围,往西大概是去秦国,往南一定是去“新田”了。 狐氏当然跟秦国有所接触,某一段时间接触秦国比晋国更为频繁,比如楼氏向北入侵狐氏势力范围的那一段时期。 从晋国脱离又自成一个势力的狐氏,他们当然有自己的邦交自由,只是作为一个小势力敢与那一方绑定,必然是要受到其余势力的针对。 楼森见楼令没有其它吩咐的样子,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迈步离开。 “家主。”楼见低声问道:“没有和平吞并的可能了吗?” 楼令很稀奇地反问道:“你怎么认为可以不大动干戈地吞并狐氏?” 楼见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倒是想说只要楼令肯做,一定能够将事情办成,只是类似的话不能作为下位者去说,要不然就是变成下位者在教上位者做事了。 在吞并狐氏这一件事情上面,楼令自从获得“平陵”这一块封地就已经在想了。 早先不了解的事情,楼令还以为狐氏只是一个口众一两万或更少的部落,委实没有想到狐氏的人口能够多达十万,并且狐氏的势力范围有半个晋国那么广阔。 不过,哪怕楼令后面知道更详细的情报,其实是对吞并狐氏更加坚定了。 “讲实话,直接使用武力吞并的方式最好,先吸纳为附庸再吞并反倒会坏了名声。” “现在我没有那个实力去武力吞并狐氏,他们想成为我的附庸,起码不能是我赶着去争取,要让他们主动靠过来。” “只有狐氏主动靠过来,其余卿位家族才不好涉足,要不然……”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楼令的思绪其实变得比较复杂和困扰。 在当前,楼氏最近紧要的任务是确保城池能够顺利筑成,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甚至根本不想有什么事情来耽误。 为此,楼令甚至不惜一系列操作下来,脱了司马那个坑,担任了目前不尴不尬的中军尉一职。 要是楼令仍旧作为司马,他很难离开都城,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入什么斗争的旋涡之中。 由于祁奚各种操作,导致中军尉的定位确实变得比较尴尬,接棒的楼令却是能够借机跳出“新田”这个漩涡中心了。 在这一段时间,楼令没有主动联系任何人,除了狐氏这么一个意外出现的家族之外,其余家族也没有主动对楼令进行联系。 栾氏、郤氏、旬氏、范氏等等家族现在很忙,主动或被动被卷进权争之中。 他们也看出楼令想要脱身,不是特别需要的话,哪会主动联系呢? 再者说,楼氏开始筑城,非必须需要的话,他们也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到楼令。 所有家族都知道筑城意味着什么,要是换作他们在筑城,同样不愿意受到干扰。 而楼氏竟然有能力独立筑城这一点,懂得的人必然要对楼氏更新定位,也就是从实力的角度来重新衡量怎么跟楼氏相处。 大概半个月之后,狐雍主动拜访楼令。 “不多待一段时间?”楼令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狐雍的表情则是比较不自然,说道:“上次中军尉所提的买卖……”,他说了一些废话,再表示会以最优惠的价格提供给楼氏,随后又说道:“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进行告别。”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狐氏派去“新田”的人将信息回馈到狐雍这一边,看来回馈的消息对狐氏来说并不怎么积极,要不狐雍也不会再一次做亏本买卖。 楼令还是没有太特别的表示,以一种“生意就是生意”的态度进行应对,不去问到底还要不要成为自家的附庸之类。 只不过,这一次楼令有进行相送,还送了一里左右。 “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楼令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注视着逐渐远去的狐氏众人。 之所以眯起眼睛没有太大的涵义,更不存在什么一闪而过的凶光之类。 季节来到夏季,天上顶着一颗大太阳,眼睛睁大容易晃了眼,太久不眨眼也容易干。 刚才,楼令用“后会有期”作为告别语,其实就是一个预言。 这一段时间足够楼氏大概搞清楚狐氏派去“新田”的人做了什么,拜访了谁之类。 说起来,狐氏压根就不像知道晋国目前的氛围,至少是高层的氛围。 现在的晋国高层根本没有闲功夫管其它,光是晋君寿曼一再闹腾就够一众卿大夫头疼,乃至于连军国大事都被耽误了一年。 从启动工程,到时间来到夏季,楼氏的筑城已经进行了四个月,期间春季的短暂雨季耽搁了约二十天。 各种挖掘工程的进度比较顺利,大概会比楼令预估要提前一个月左右完成。 那是楼令对动工人员的积极性考虑失误,他们使用了铁器加快进度,再来就是很多人远比想象中更期盼楼氏有一座自己建成的“都”了。 奇怪吗?不奇怪的。 一个家族有能力筑城,还是筑城第一座城,能够极大提升家族成员的归属感,提高他们对家族的向心力。 人的情绪便是那么奇怪,积极或消极去做同样的一件事情,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在今年到明年的秋季之前,楼令的任务就是亲眼盯着下水道和自来水工程,再来就是将外围的四面城墙筑起来。 后面城内的各种建筑物?楼令只需要管“城主府”以及东市、西市,其余可以居住城内的家庭则是管自家的事情。 当然了,楼令可不会让他们乱盖房子,一应规划中存在“坊”以及“闾”,甚至包括了外围扩建的“郭”。 只不过,很多事情需要慢慢来…… 第366章 只能慢慢来 在沟渠挖掘进行的同时,周边一样在烧制陶管。 等待沟渠挖掘好了之后,陶管被运输过去进行安装与连接,只不过没有马上掩土并夯严实,需要几次的输水查看通常情况以及有没有哪里漏水之类。 筑城地点的两里多之外便是汾水,挖掘一条水渠通水的难度并不大,做好相关的连接,很便于试验各条通水管道。 以后“太原”的用水也是取自汾水,将由水渠被输送进城,城里面的各处会有储水池,人们可以在储水池用水,自来水也是经由储水池输送。 几次试验发现漏洞,肯定是要采取相关措施,一般是能换就不堵,做到绝对的保证质量。 “现在各种工艺不成熟,要不然切石板盖住最好,掩土夯实以后想检修就麻烦了。” 其实可以使用木板,只是木头这种玩意一旦潮湿很快就腐蚀掉,过于干燥也容易让木板破裂。 也就是在楼氏,其余家族连快速批量制作木板都做不到。 那是因为楼氏有了很多新式工具,不像缺乏便利工具的其他家族木匠那样,依靠一柄斧头或各类刻刀精细了去干活。 在沟渠挖掘完毕之后,自然是进入到了修筑城墙的阶段。 挖掘沟渠期间挖出来的土,大部分无法使用到筑城材料之中,它们将用于沟渠的填平。 “如果不是家主事先规划,有详细的图纸,哪能这般便利呢?” “我听说其他家族筑城是从城墙开始,他们并没有地下水管道,一旦下大雨很容易到处积水。” “是啊,连‘新田’都没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一到春天雨季或秋天雨季,到处都有积水。” “几乎所有城池,房屋都是乱盖。” “虽然有‘闾’的规划,可是‘新田’依旧没有严格执行,搞得道路错综复杂。” 大量的人正在筑造城墙,少量的人则是在城内牵线。 什么牵线?就是规划“坊”和“闾”了。操作方式就是某个地方插个木桩,每一个木桩用麻绳连接,那般“画”出一个又一个格子。 为什么不是在地上撒下石灰之类?因为往来的人太多,反复踩踏很容易将石灰给搞没了。 用麻绳连接木桩,只要留出专门的通道即可,不用担心反复踩踏产生的问题。 讲道理,楼令有权要求自己城池的所有一切,其中包括想居住在城内的人,他们的房屋应该怎么建造。 楼令也想过要不要规定一个统一款式,后来给自行放弃了。 为了城池的管理便利,再来也是减少更多的阴暗角落,楼令可以规划“坊”、“闾”和城外的“郭”,再为了美观而去强制每一户应该怎么建自家的房屋,是不是显得管太宽了呢? 至于什么危楼之类?目前会盖两层“阁”的家庭极少,几乎不存在三层以上的“楼”,大多是使用木头以及茅草来盖房屋,即便是倒塌也要很倒霉才出现死人的情况。 城池之内最需要注意的事情是,每一座房屋不能靠得太近,避免一家发生火灾很快就蔓延开去。 毕竟,不是木头就是茅草的房屋,它实在是太容易被点燃了! 还是那个问题,楼令无法强制要求谁家的屋子该怎么盖,包括必须使用什么材料。 要不然的话,楼令倒是很愿意提出相关的要求。 其他家无法管,楼令倒是给自己家设计得很精细,绝大部分将使用木头材料,不过墙壁将会是砖砌。 是的,青砖早就有了,不用楼令去进行“发明”。他无法去强制要求其他家庭怎么来盖房子,但是可以进行引导,能够成功引导几个家庭,到时候看情况吧。 能够预言的情况是,一定是有点家底的人才会使用青砖,楼氏倒是不用大肆扩建产能了。 新的问题产生了。 既然有青砖,城墙怎么不在外围砌一层青砖呢?因为当前没有人那么干,只有楼氏一家会变成显眼包。 “组装模具麻烦吗?” “回家主,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楼令当然要视察工地,正在看到就是模具的组装。 那是一条或一块被削好的木桩或木板,他们拼凑成为一个或大或小的格子,用作夯土期间巩固四周的模具。 没有这些模具的话,夯土将很难固形,该是越砸越向周边扩散才对。 之前,地基已经砌上石块,用石块砌成的基座高度约有三米,再往上则是使用夯土模式。 过去了两年时间中,楼氏花费在收集各种石块的时间最多,同时也在制作灰浆。 灰浆是什么?可以视作是粘合剂的一种,其中就包括水泥材料。 所以,楼氏确确实实有能力生产水泥,只是又没有大量生产。 模具被组装完毕,搬到应该所处的位置,经过处理的黄土被运输过来倾倒,随后便是大量的人拿锤镐、木槌或夯杵开始作业。 现场一声声的动静,每一声都显得极其有力量,黄土也在一次又一次大力中被增加密度。 其实,城墙的墙身不是直线,而是上部向内收起,形成侧角,以增强其稳定性和防御能力。 因为并不使用砖石来包裹外层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用糯米、灰浆等黏合剂来增强砖石之间的结合力了。 也就是说,黄土里面没有其它杂七杂八的材料,它真的就是纯粹的黄土。 楼令在城墙的修筑上面没有搞其它的花活,例如每隔一段距离凸出一段再设置箭塔之类。 其实,城墙本身无法做到完全笔直,原因是地形限制,再来就是没有精密的测量工具。 直线的城墙在防御方面并不是最为理想,要是每一段有凸出的设施,能够增加城墙上弓箭手的可射击角度,同时使得攻城方架设攻城器械的难度增加。 关于上面那一点,步入两宋期间,其实就被研究明白,增设了瓮城、弧形城墙、等等之类。 楼令有相关的概念,只不过仍旧没有建设。 说白了,无非就是不需要,再来就是城墙之外还会有城郭用于可居住人口的面积增加。 哪一天周公旦设下的规定被不当一回事,大概也需要到春秋末期,怎么来增设城防设施将是当时那一代楼氏之主去考虑的事情了。 目前的城池攻防战发生的次数极少,暂时没有人去研究怎么攻城,导致城池该怎么好守也没有人刻意去进行研究。 所以,楼令这一代人,筑造出一座城池,将地盘建设好,便足够了啊! 第367章 暂时告一段落 楼令必须承认自己又预估错误了。 不是什么事情或地方,只是城墙的建设速度远超楼令的预估,花费九个月就将四面城墙筑成。 “家主,是单轮车的功劳。” 什么单轮车?它也叫公鸡车或手推车。 春秋时代有车,一般为两个轮子,不存在连接轮子的车轴,轮子是直接固定在车身上面。 因为轮子是直接固定在车身的关系,导致转弯会非常麻烦,反正做不到小幅度转弯。这个也是战场上为什么总能看到看似搞笑的一幕幕,战车兵竟然要自己下去抬车来完成方向的改变,不是驾驭战车在行驶过程中完成转向。 楼令暂时没有改良战车,比如加上车轴或是刹车装置,原因如同可以拿精铁制造武器或防具,没有大批量生产出来列装或是贩卖,怕的就是被窥视。 现如今的楼氏已经大批在使用铁质农具,由于是“公社”的社会结构,不需要一家家去发,农忙时期自然是使用“公家”的农具,等于说在楼氏又将在农业的生产上面发生革新了。 “有其它原因吧?” “回家主,的确有。” 怎么使用独轮车需要技巧,只要脑子不是太笨的话,其实一学就会了。 一辆独轮车的载重看操作者的技巧,一般能承载三百斤以上的货物,要是由技巧好的人来操控,甚至能装载七八百斤的货物。 了解独轮车的人能够明白一点,恰是因为它不怎么挑路的关系,使用起来极其便利。 并且楼氏已经有了四轮车,只要懂得基本常识就会知道四轮的承载量更大,再来就是操控起来也更稳当。 因为车辆这种工具的领先,楼氏在物资运输上面肯定存在优势,自然而然也就加快了工程的速度了。 楼见显得很高兴,说的其它比较大而广,什么万众归心,一致奋斗,等等之类。 类似的话,楼令肯定爱听。 哪位领导者会不希望自己得人心呢,对吧? 然而,楼令的得人心是建立在耗费上面,比如提供的吃、喝、穿让参与工程劳动的人感到满意。 哪怕是因为付出更多而让耗费变大,楼令还是乐意! 对于领导者来说,他们更应该了解“舍得”的深意。 急迫地想要去完成什么,有能力办到为前提,不要去进行节省,尽力提供让所有人都满意,事情的进展不止会加速,且过程中还能收买人心。 明明有能力做到,乃至于库存几辈子都花不光,为了去节省那二三子搞到民怨沸腾,搞得连自己的统治都出现动摇,讲实话又是何必呢? 当然了,那涉及到统筹学与统计学,也就是管理能力不能差,有能力去收集现有数据。 说白了无非就是了解自己的情况,再根据实际情况去进行分布,不过分浪费的前提下,尽可能让多数人感到满意。 那么,关于“舍”与“得”的权衡就要懂得去怎么进行分辨了。 楼令多付出了一些,增加了工程的进展速度,还收获了弥足珍贵的人心,怎么算都是大赚特赚。 “历代赵氏之主就是这样去‘舍’,才有了赵氏覆灭之战中庶人与奴隶愿意为之而战的‘得’啊!” 在赵氏的覆灭之战中,很多人因为庶人与奴隶愿意为赵氏舍命感到吃惊。 不知道有多少人去研究赵氏的人为什么对家族有那么强的归属感,他们又或是得出了什么结论。 楼令品味出了平时小恩小惠的重要性。 说起起来也很奇怪,上位者一些小恩小惠总是能够带来超乎想象的效果,使得被施恩者,乃至于听说的人,愿意为上位者舍生忘死。 “吴起给小兵伤口吸脓,小兵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定会为吴起战死,更多的小兵在听说过后也愿意为吴起死战。那种施恩手段不算高明,问题是真的管用啊!” 楼氏在进行大工程期间对吃、喝、穿进行了极为有力的保障,那一次大工程结束之后,能够想象会有多少人盼着再次启动大工程。 事关集体的事情就没有小事,一次次都要当作大事来对待。 那也是历朝历代为什么那般害怕发生集体事件的原因。因为人一旦多了,哪怕出现再小的事情,一旦有心人进行利用,变成大事或将一发难以收拾。 四面的城墙完成,再来就是建设城门的阶段。 其实,建设城门并不容易,里面精细的活太多了。 “到底要不要加上一个千斤闸?”楼令到现在还是举棋不定。 讲道理,晋国的北部没有太大的威胁,晋军不去攻击狐氏、林胡、楼烦,后者就该偷笑,哪敢主动进犯晋国。 真正会产生城池被攻克的威胁是来自国内的内战,真要是楼氏现阶段被卷入内战之中,不被特别针对还好,一旦被刻意针对的话,城门多一个千斤闸的作用压根不大。 “然后,要不要将城楼的设计实施建设?”楼令绝不是闲着没事干。 那不是要筑城吗?楼令既然进行设计与规划,当前能够用到以及可能有用的设计,能够想到一定会一并画出来。 如果楼令设计的普通版和加强版泄露出去,无论是哪一款都将改变东方世界的现有格局。 普通款,城池多方面的设计完善了规划。 加强版,不止规划的设计无比完善,各类城防设施也在其中。 “我该去都城了!” 楼令已经离开“新田”一年又四个月左右,很纳闷竟然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却是不认为自己白躲了。 真的! 长达一年四个月以上,尽管君臣一直在吵吵闹闹,郤氏也说要杀胥童,诡异的是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楼令只能说,郤氏真够能拖,君臣也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当然了,楼令之所以必须去都城,主要是新一轮的卿位排序正在进行中。 那么大的事情要是楼令不在场,真要彻底失去存在感,同时也要让中军尉的权威丧尽了。 “再花半个月的时间用来暂时的收尾,赶路耗费十天……”楼令其实也需要用一段时间确认都城的情况,别搞得回去被搞出什么突然‘袭击’之类。 不是什么“袭击”了,指的是突然被派活,或是一到地方成了谁的刀。 在楼令看来,发生的可能性不小,理由是郤犨在担任司马期间什么都没有干,而郤犨马上就要成为卿大夫了! 第368章 先捋一捋当前形势 二十六天之后,楼令率队抵达了“新田”城内。 到城门迎接的不是别人,只有楼氏在“新田”的一众人了。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楼令看到林姒就问。 林姒一脸严肃地答道:“回家主,已经准备妥当。” 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只能是收集而来的情报了。 楼令回“新田”之前只是通知了本家族的人,外人一概没有会知。 其实,楼令应该通知国君与中军将,只是一样没有事先告知。 所以了,等楼令回到“新田”的消息传出去,晋君寿曼与栾书多少有些不高兴,其余人倒是没有其它什么情绪了。 晋君寿曼与栾书会不高兴,主要是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相比起会让晋君寿曼或栾书不高兴,楼令更在乎的是不给他们动脑子的时间,免得自己没有抵达“新田”就遭到算计,有剧本角色等着自己去演出。 楼令没有在“新田”居住的时候,楼氏在“新田”的家宅气氛只能说很沉闷。 等待楼令重新入住,整个家宅像是活了过来那般。 那种情况很现实,不说因为一家之主不在,导致留守的人变得懈怠或是懒惰,总之就是精神状态上面会存在区别。 另外一点,其实一家之主不在,各种管事才会是更严格的阶段,怕的就是出什么事情导致自己被处分,乃至于失去永远前途。 两相结合之下,气氛能够一样吗? 说起来,楼令历来不是一个严肃到死板的人,甚至平时都不会去管基层的事情。 当然,一旦到了必须让楼令去管基层的时候,很多人一定要倒大霉了。 来到“新田”的楼令,他抵达之后必须派人去找某些人会知,其中包括国君与一众卿大夫,再来就是看哪些交情很好的人了。 那样做的理由太简单,易于一旦有什么社交活动获得邀请。 楼令自己还要入宫谒见晋君寿曼,再去分别拜访所有卿大夫。这不是下位者必须进行的事情,纯粹就是一种社交的礼节 当然了,不是楼令回到“新田”马上就该那么做,完全可以休息上三五天的时间。 楼令也利用这三五天观看收集到的情报,再从中进行分析,得出有用的信息。 “果然啊,栾书还是一直在阻拦,并且极力找事情给郤锜和郤至做,消耗他们的精力,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楼令实在搞不懂一点,困惑地思考:“胥童摆明就是想弄死郤氏,一旦郤氏倒下对栾氏的坏处明显多过于好处啊!” 那是一个事实,即便郤氏覆灭的话,以栾氏的实力又能抢多少封地或人口呢?该是国君获得最多,实力较强的旬氏和范氏也能够获得大头。 要说对栾书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郤氏一旦覆灭,他欠郤氏的恩情就彻底不用还了? 如果栾书真的是为了不用还恩情想让郤氏覆灭,只能说这个人无法用语言去进行评价了。 毕竟,先氏覆灭之后嫡系全被杀光,赵氏的嫡系就幸存一个赵武。 事实在证明晋国的权斗变得越来血淋淋,不再像以前那般即便倒台,家族嫡系起码还能当普通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有两个卿位家族的残酷现实摆在那里,栾书一直在阻拦郤氏除掉胥童,说是盼着郤氏阖族入土,一点都不为过了。 楼令的困惑之处也在这里,仅是不想还恩情就那么干,倒下了郤氏会肥了国君和旬氏、范氏,其余家族顶多就是喝点汤汤水水,倒下一个郤氏之后,出现三个实力更强的家族……,不对! “旬氏的实力比栾氏强,我之前一直讶异旬庚怎么愿意当栾书的小弟,肯定不是因为栾书当了中军将,看来……”楼令思维停顿了一下,纳闷地呢喃道:“难道旬庚早就看出栾书会针对郤氏,想‘就近’分得更多的利益?” 不应该吧? 真的是那样,只能说旬庚很了解栾书的为人,并且旬庚事先猜测到栾书会做什么,显得旬庚过于可怕了。 楼令看了很多情报,不得不说郤氏内部也有问题。 不是郤锜或郤至的问题,或者说他俩的问题不小,权势在郤氏位列第三的郤犨问题更大一些。 以实际需要来看,郤犨担任司马是为了方便操作更多,结果他上任司马之后什么也没有干。 现在嘛……,晋国的卿位将要做出调整,不出意外郤犨会获得卿位,搞得他就任司马像是形式上的镀金一般。 那样一来,变成郤犨享受了楼令的劳动成果,也就是侵占了楼令在军律与扩军上面的功劳。 “范氏看上去最为平静,能够称之为稳健。”楼令不敢说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厉害,基本的分辨却是存在:“以士燮的性格,不主动做什么的范氏看着倒是显得正常,只能说范氏有福气了。” 其余的卿大夫? 韩厥还是一直在忙着赵武的事情。 剩下的卿大夫有动作,只是多数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要说还有什么家族搞动作,祁氏、魏氏、解氏、张氏等等稍有实力的家族,他们正在进行什么行动。 只不过,楼氏收集情报的能力有限,加上楼令的精力也有限度,顶多就是再多关注一个魏氏,像是祁氏、解氏、张氏之类则是无法关注太多了。 五天之后,楼令先请示再入宫,拜谒晋君寿曼。 这一次的拜访,晋君寿曼像之前那样会对楼令说一些风凉话,其余特别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 楼令派人去栾氏家宅请求拜见栾书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却是需要另约时间。 那么,栾书对楼令的意见很大,还是真的太过忙碌,盲猜就是两者都有,又以后者的成份居多。 栾书现在既要算计郤氏再防备其余卿位家族,他还需要好好哄住晋君寿曼,别说出兵西征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既然楼令无法拜见栾书,搞得无法越过栾书去拜访其余卿大夫,只能是将行程往后拖了。 有那么一件事,楼令原以为晋君寿曼会主动召唤,结果晋君寿曼并没有那么做。 一个不成熟且爱搞事的一国之君,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要不是事情太大,肯定不会发生弑君的事件,只是国君身边的人超大概率要倒霉。 “这样挺好的。”楼令真心这么认为。 第369章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四天之后,栾书派人对楼令进行了召唤。 “西征的事情,还需要中军尉随行。”栾书见到楼令就讲了这么一句话。 这算是征召吗?如果是的话,着实是显得太过于仓促了一些。 西征的事情已经被耽搁了一年多,今年的年初才算是真正敲定。 出兵时间肯定是在春播结束之后,一般情况下得到征召的各个一家之主需要率领私军到都城郊外集结,有一场誓师大会的排场,随后再一起踏上征途。 楼令在春播结束之后才来到“新田”这边,越是靠近“新田”就遇到更多前来集结的各家族私军,自己则是只带随行护卫前来,并未在家族内部下达征召令。 “你可以随后再追上来。”栾书看到楼令愣神,看似通情达理地补了一句。 楼令点了点头,应道:“诺。” 两人再闲聊几句,随后楼令进行了告辞。 接下来,楼令分别去拜访旬庚、士燮、郤锜、韩厥和赵旃,在拜访旬庚时又见到智罃,拜访郤锜期间见到郤至。 那是郤氏或旬氏虽然分出大宗和小宗,大宗与小宗却是仍旧生活在一块,只要是同一个宗族的成员,拜访其中一位,大概率能够见到地位差距没那么大的另外几位。 一系列拜访下来,楼令能够看得出旬氏的众人很忙,他们不是在忙碌西征的事情,更像是在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不能问的事情,楼令自然连开口都不会开口,心里则是不免会多加猜测。 一连串的拜访过程中,以楼令见郤锜、郤至期间的交流最为简单和直接,聊一聊一年多以来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打什么哑谜,没有任何暗示。 当时,郤锜直接说了,会在西征的时候找到机会光明正大做掉胥童这个捣蛋鬼。 楼令还是没有多问什么,只听说即将接任司马一职的人叫程滑,而郤锜已经跟旬氏达成交易,解决胥童的事情将由新任司马程滑去办。 程氏是旬氏的小宗之一,当代程氏之主叫季,他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既然程氏之主是程季,为什么是程滑来担任司马,一定是跟要解决胥童的事情有关了。 说白了就是,程滑像是被推出来办事并顶锅的人选。 在楼令拜访韩厥的过程中,只能说全程几乎是在老调重弹。 韩厥对待赵武比亲儿子还亲,找到机会便与楼令商议关于赵武的未来,讲究的就是一个殚精竭虑。 在关于赵武的规划中,楼令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反正就是韩厥想怎么样,只要不涉及到楼令本身,楼令都是:啊啊啊,噢噢噢,对对对。 其实,韩厥大概对楼令的态度心里感到很复杂,很希望楼令什么都不要干涉,又郁闷楼令真的什么都不干涉。 人嘛,还真的基本是那样。 楼令拜访其余卿大夫则是走个形式,完成礼节相关而已。 “派人去‘吕’下达征召命令,份额为一个‘旅’。” “家主,您是中军尉,一个‘旅’是不是……” “按我说的办。” “这……,唯!” 楼令能够看得出来,家里人对中军尉的印象停留在之前,也就是认为中军尉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官职。 多数晋人对中军尉的印象和认知确实是很高大上。 毕竟,卿大夫预备役可不是白叫的。 楼令却是无比清楚一点,旧有规则已经被打破,新的规则正在被建立,随着司马这个官职的权利被加强,又有韩厥和郤犨先后从司马卸任马上成为卿大夫,使得司马这个官职远比中军尉更像是个香饽饽。 该拜访的人已经拜访完毕,对于楼令与众人来说,其实就是进入到平常的交往状态。 比如,楼令拜访完国君与众卿大夫,楼令能够与其余官职或爵位的人进行接触,那些人也能够主动来拜访楼令了。 不说春秋时代,即便是到了现代,基本是身份地位低的一方的人去拜访身份地位高的一方。这不是什么人情世故,妥妥的就是一种交际的规则。 时间来到举行誓师大会的当天。 楼令已经在事先得知相应的情况。 这一次西征,晋君寿曼将会亲征,晋国四个军团也将全部列入出征名单,只是每一个军团都没有满编。 八位卿大夫之中,上军将士燮与下军佐郤锜留守都城,其余一应随同出征。 “先打白翟,吸引秦军前来增援。”智罃说着顿了顿,问道:“你知道狐氏前一段时间派人到都城的事情吧?” 楼令颔首道:“他们先到‘太原’拜访,我告知狐氏之主即将西征的事情。” 关乎狐氏想要成为楼氏附庸的事情,狐氏肯定不会自己往外说,知道这一件事情的家族应该很少?或许只有楼氏与狐氏自己清楚。 智罃笑呵呵地说道:“大家都要遵守规则。既然之前是由楼氏在接触狐氏,谁会越过楼氏去接洽狐氏呢?那样做就是要与楼氏为敌了。” 楼令笑着问道:“狐氏不明白这一点?” 有些话智罃不太好说出来,只能说道:“大概是不拿自己当诸夏一员了。” 另一个可能是,狐氏未必把楼氏太当回事。 确确实实是有那么一个潜规则。 只不过,类似于韩氏负责与周王室接触,郤氏负责与鲁国、齐国等国接触,情况还是显得不同。 卿位家族负责与哪个诸侯国进行邦交是摆在明面,并且有相关文书作为依据的类型。 楼氏与狐氏,旬氏与伊洛之戎、陆浑戎、蛮氏,赵氏与白狄,等等之列则是没有明面文书,大家默认谁就是负责与谁接触,遵守潜规则不去插手而已。 有一点智罃说得很对,硬要插一脚的话,不是冒犯又是什么。冒犯了,自然是互相进入敌对状态。 当然了,互相敌视不代表一定会开打,一方太弱自然要妥协,两者实力差距不大才会试图以武力解决争端。 他们站在誓师台的边上。 晋君寿曼站在誓师台上慷慨激昂地进行演讲,等一下还要卜卦,卦象显示为“吉”,再进行祭祀仪式。 关于卜卦,西周到东周阶段,权贵干之前都要让巫卜上一卦,或是他们干脆自己来。 卜卦在一开始还存在神圣性,后面弄虚作假的事情干得多了,上位者自己已经不相信卜卦那么回事,用作糊弄或忽悠下位者了。 比如,各个诸侯国出征前会卜卦,得到的一定是“吉”的卦象,然而不是每一次出征都能够获胜。 那不是卜卦准不准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卜卦的结果被操控了。 楼令本想问一问智罃,关于怎么会让程滑去当郤氏刀的问题,后面还是忍了下来。 如果楼令没有记错的话,旬氏是主动靠上栾氏,听说是旬庚的一己之见。 事情的进展似乎在证明旬庚的选择没有错,旬氏靠上栾氏一直都在获利,说不定还能继续获利下去,赚一笔更大的? 既然旬氏挂靠上了栾氏,怎么旬氏还愿意出人给郤氏当刀,这就很值得去深思了。 楼令也就情不自禁在栾书、郤至和程滑身上来回看,猜测也许是栾书布下的另一个局。 “是什么让旬氏众人宁愿得罪郤氏也要那么干啊?”楼令心中充满困惑,只能说是百思不得其解。 誓师大会完毕,大军开拔向西。 楼氏被征召起来的部队在“交刚”汇入西征大军。 等西征大军抵达“交刚”已经是二十三天之后的事情。 这一次,晋国一共出兵九万,抵达“交刚”停了下来。 “白翟已经派人向秦国求援,他们自己龟缩向了山区。” “如果秦国出兵救援白翟,最晚应该是一个月之后抵达?” “我们在‘交刚’休整十天,随后再到‘楼’,届时不做停留,立马渡河。” 楼令作为中军尉会参加各种会议,极少会开口讲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只带耳朵。 三年前,晋军就进入白翟的势力范围内耀武扬威了一阵子。 当时的白翟也是选择龟缩向山区躲藏,碍于晋景公突然返回“新田”的关系,晋军很快也从白翟的势力范围撤军了。 也就是说,三年前晋军并未对白翟取得胜绩,顶多就是让白翟被迫迁徙,干扰了白翟各部落的生产节奏。 晋君寿曼听着众人交流,时不时会点一下头,偶尔会看向满脸严肃的栾书,随即目光又转到旬庚身上。 关于栾书与旬庚穿同一条裤子这件事,晋国上上下下就没有人看不出来。 历史进程到了当前阶段,晋国的中军将已经变成处在与国君对抗的最前沿。 晋君寿曼在发现上述那一点之后,对栾书的厌恶大概是超过了任何人吧? 只是,通常时候之下,性格很直的郤锜才是最拉仇恨的那个人。 “暂时没有听说国君与中军将有太激烈的对抗,到底是栾书手腕厉害,还是国君可算懂了政治呢?”楼令觉得是前者,看似很认真在听众人交流,其实已经魂游天外:“应该是栾书政治手腕厉害,扛住国君的压力,又不会让国君反弹得太厉害。里面肯定也有胥童和郤锜等人的功劳,搞得国君不敢直接针对郤氏、栾氏、旬氏?” 由于祁奚的关系,中军尉这个官职目前显得比较尴尬。 哪怕楼令想要重新建立属于中军尉的权威,总是需要合适的契机。 楼令想着想着,目光转向了暂时还没有从司马一职卸任的郤犨,结果郤犨察觉到立刻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形成对视。 与郤氏接触极多的楼令,他其实跟郤犨产生的接触极少,很多时候也就是互相看到行礼没有交谈。 这也就导致楼令并不太了解郤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楼令担任司马期间,尽管有参加会议,一般也就重要必须参加,平时碰上了在场,更多的时间是在各处巡视。 轮到郤犨担任司马,楼令只能说: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真是有够闲的。 那是郤犨一场会议不缺,每次都参加全程,平时更多是看见待在自己军帐外晒太阳补钙。 同样是担任司马,忙碌与清闲的差距那么大,郤犨不是镀金又是什么呢。 要说有没有发生什么必须让司马处理或担责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少的。 很现实的事情则是,郤犨有郤氏作为靠山,哪怕出错也就是罚酒三杯,摆明就是有恃无恐了。 “已经处在出征状态,气氛还是那般诡异。也就是晋国真的可以拿白翟不当回事,目标又明确是吸引秦军来战,要不得闹出多少幺蛾子啊?”楼令不再多看,收回视线,没有焦距地对着自己身前的案几。 现场显得心不在焉的人不止楼令,或者说绝对不止一两人,多数人就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状态。 高层那般搞事,哪有可能不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嘛! 所幸的是多数人早就形成惯性,中基层知道出征状态下应该做什么,不止是更多的乱子出现。 如此这般,大军待在“交刚”附近十天,重新开拔之后,耗费了三天来到“楼”的附近。 “这是你曾经生活的地方?”栾黡走到楼令的身侧,满脸带着好奇,又说道:“很荒凉啊!” 可不是嘛! 作为晋国西北部不多栖息地之一的“楼”,它与外界的交通并不方便,地理方面也没有可以称道的地方,自然而然也就存在不易开发的问题。 楼令不是太愿意接触栾黡这个人,与栾黡是栾书的儿子关系不大,主要是栾黡没有看到有什么本事,偏偏栾黡有着几乎与郤锜相同的性格和张狂。 现如今的“楼”归于郤氏管理,主官便是郤武。 楼令在与郤武的交流中已经得知,他们更多是维持老楼家创造的现状,没有耗费更多去进行开发。 “大军渡河了。”栾黡像是没有察觉到楼令不想与自己接触,抬手指向正在渡河的大军,说道:“真是壮观啊!” 那可不是?没有像样的船只提供作为渡河工具,晋军搭起了三条浮桥,同时做了非常多的木筏、竹筏,一声号令之下展开渡河,仅以人的数量和占地面积来看,肯定会显得很壮观。 “你说,这一次能消灭多少敌军啊?”栾黡又说话了。 楼令总不能一声不吭,说道:“听说秦国集结三万人救援白翟。” 栾黡发出一阵“哈哈哈”大笑。 什么情况? 那一句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第370章 负重中的前行 晋国高层当然要对将会面对多少敌军进行预先的估测,起先就判定秦国最多出兵五万,少的话不会少于三万的预判;至于白翟将会出动多少兵力,由于白翟是游牧族裔的关系,预判会显得更为困难一些,猜测不会低于八万。 当然了,兵力的数量不代表质量,尤其是当前的游牧族裔。 相反,因为诸夏列国的征召对象比较固定的关系,也就是“大夫”、“士”、“徒”这些阶层,他们平时更多的时候是在自我学习与锻炼,某种意义上就是兵员素质的保证。 这样一来,诸夏列国都是使用“正规军”的因素,差距无外乎是哪个国家的军队比较能打了。 在诸夏列国的人口升上去之后,步入宗周王朝的时代,中华与四边戎、狄、夷、蛮的斗争形势出现新阶段,根本因素就在于诸夏列国有“正规军”,其余族裔仍旧是拉壮丁充军的模式,导致异邦再也无力与诸夏苗裔争夺生存空间。 轮到步入战国时代,列国也开始玩全民皆兵那一套,中华与异邦的兵源素质再一次被拉到同一水平,仍旧相同的则是中华在武器装备与文明层次上胜过周边异邦。 该怎么说呢? 诸夏这边使用青铜器的时候,周边异邦还在使用骨器与石器;轮到诸夏这边大量使用铁器,周边异邦还是在使用骨器、石器和少量青铜器的武器;从五胡乱华之后,诸夏文明与异邦的科技差距才被近乎拉平,也就是双方都能大量使用铁器了。 春秋到战国,甚至是两汉,一名诸夏苗裔能够对抗五个异邦,其实是常规操作。原因当然是精神气到武器装备上面的优势。 五胡乱华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则是异族在精神气上领先的时代(南北朝),直至杨坚再次建立汉人的王朝,一度让汉人重拾信心,又到李唐短暂的恢复精神气,李唐后期某败家子彻底玩砸,自此后的两宋真的怂,需要等朱明再次打出汉人的气势。 诸夏漫长的历史之中或许存在屈辱,问题在于没有一个王朝到灭亡都不完整,并且长时间向异族纳贡。 两宋所谓的“岁币”,不管是用什么词句来进行解释与美化,反正它就是纳贡。 这也就导致一个现象,只有东国认可两宋是正朔,其余国家则是认可那一段时间的契丹人或金人建立的政权才是东方大地的正朔。 要是阅读历史会发现,从五胡乱华之后,属于诸夏的文明到精神气方面,至少在尚武方面多少是给歪了,其中包括大量使用番将的杨隋和李唐。 杨隋迫于历史遗留问题,很难不去使用番将。 至于李唐的话,可能是由于李唐皇室的血统问题,也能是海纳百川的气度,反正就是有大量番将手握兵权。 当然也不是李唐使用番将便为错误,凡事总能体现出利弊,不能光看安禄山掀了李唐的桌子,断定李唐的江山就是被番给祸害没了。 任何王朝的灭亡不会只是单一方面,也不能用现代的理解与认知去笃定就是因为某原因而灭亡。 说白了就是,不根据当代社会环境与民情去看待历史,与耍流氓无异。 比如殷商后期的帝辛进行改革,争取废掉人殉,不再敬畏鬼神,现代人看来两项政策肯定是正确的事情。 然而,周方就对殷商不再人殉和不敬畏鬼神做文章,成功取代殷商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那不是在为帝辛洗白,只是讲述一个时代并不是只在进步的事实。 总归来说,诸夏列国现在对异邦占有全面的优势,导致晋国很难去在乎白翟投入多少兵力。 同理,楚国打杨越一直是困难于打下难以进行开发,要不然楚军打诸越联军跟玩似得。 一些不是那么强大的诸夏列国,如燕国现如今正在朝东北方向大肆扩张,灭掉的异邦不知凡几,对上当代最强的异邦势力东胡才被挡住扩张脚步。 东胡在现如今确确实实是最强的一个异邦势力,引弓之士不下于十五万,他们对上在诸夏列国中并不算强大的燕国却是难以占到优势。 那么,晋国打白翟跟玩似得,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底就是晋国还有太多没有开发的地方,缺乏向外继续扩张的紧迫感。更现实的是占下很多地方没有用,乃至于会成为负担,要不然哪个异邦会是晋国的对手啊?”楼令也在渡河了。 讲一点,可能很多人难以相信,事实却是那般,也就是强大的晋国竟然没有靠谱的造船技术。 这不是因为晋国属于内陆国家的原因,起码晋国在大河流域。 也不是只有晋国没有靠谱的造船技术,多数的列国,包括看似水军强大的吴国、齐国、楚国,他们其实也没有靠谱的技术来造船,玩的主流是放大版的战舟。 论造船技术,要到两宋的海上贸易发达才出现较大进步了,比如两宋用于海贸的福船。 只不过,福船依然是平底船的一种,只是有船头为尖和两头上翘的特点。 大军渡河一共耗费了十九天之久。 那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毕竟,西征的晋军没有将随扈算进去可是有九万,算上随扈可就超过十三万的总人数了。 在晋军渡河期间,没有敌对势力前来袭扰,要是有敌军来干扰的话,耗费的时间绝对更长。 完成渡河作业的晋军没有马上继续向西,他们停驻在河滩附近再次休整。 “君上,接下来便是进入山区了。”栾书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因为晋君寿曼亲征的关系,晋军的最高指挥当然是国君。 只不过,要是按照潜规则的话,栾书才是这一场战役的真正指挥。 那与晋君寿曼年不年轻或有没有指挥作战经验无关,哪怕是晋景公进行亲征,真正指挥晋军作战的人也会是某位卿大夫。 同时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会盟形式的出征,国君主要负责与列国之君交际;另一种是没有盟友在场,国君跟着检验军队战力,或是进行纯粹的旅游。 晋君寿曼可不是一个讲规则的人,大声说道:“山区又怎么样?寡人命令你们立刻入山,寻找白狄,消灭他们!” 包括栾书在内,每一名卿大夫的脸色连变一下都没有,根本原因在于晋君寿曼的“指手画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其余小事方面,一众卿大夫不愿意与晋君寿曼进行抗衡,到了必要的时刻才不会放任。 栾书笑呵呵地说道:“君上等着众臣给您带来胜利的消息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别瞎鸡儿指挥,老老实实享受胜利果实即可。 然而,晋君寿曼是什么人? “寡人的命令是你们马上入山作战,还要用寡人希望的方式进行,比如每天斩获至少千人。”晋君寿曼不止一次厌恶自己的权威无法得到施展了。 栾书正打算用老策略,也就是无视晋君寿曼这个人,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胥童!”晋君寿曼点名,又大声说道:“你统率一个‘师’攻打……”,说了一个地点,再昂起头说道:“三天之内必须取胜,要不然寡人可不依。” 胥童无视一众卿大夫的眼神施压,沉声应道:“唯!” 作为国君宠臣的胥童没有实际官职,乃至于连军衔……,也就是两司马、卒长、旅帅、帅、将这些军衔都没有。 衰败下去的胥氏,他们更没有实力凑出一个“师”的兵力纳赋。 问题来了,晋君寿曼给了胥童军令,胥童确实没有一个“师”数量那么多的私军,该怎么办呢? 晋君寿曼没有停止,先后又给自己的一众宠臣下达指令,不是统率一个“师”就是几个“旅”,相同的事情是那些宠臣手头根本没有相应数量的私军。 “中军将不会与寡人为难吧?”晋君寿曼的意思很明显。 那些宠臣手头没有那么多兵力,晋君寿曼让栾书给调拨过去。 所有人都在注视栾书。 哪怕是支持晋君寿曼掌权的公族封君,他们一定不愿意去那些宠臣麾下效命。原因太现实,那些宠臣或许有那样这样的技能,他们却是没有证明过自己统兵作战的能力。 这一刻,栾书是多么希望郤锜能够在场。 要是郤锜在现场的话,以他的性格必定站出来怼晋君寿曼了。 “臣……,尽量吧。”栾书虽然站在对抗君权的第一线,历来却不会太强硬,讲究的就是能拖则拖,拖不了带着其余卿大夫一块扛。 所以,栾书那一句话说完,人在现场的卿大夫都皱眉了。 会议结束。 栾书来到帐外就被卿大夫们围住。 “中军尉。”栾书找到机会招呼了楼令一声。 这个时候,楼令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假装没有听到,闷头走自己的路。 要命的事情是栾书招呼一声还不够,接连又喊了楼令好几声,搞得楼令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了。 等待楼令走过去,只见郤至在斥责栾书没有担当。 “你屡屡这样,干脆换个人来担任中军将好了。”郤至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纯粹是栾书太坑人了。 栾书极可能不止一次从郤锜或郤至嘴里听过相似的话,脸色连变一下都没有,保持着一脸的笑眯眯,说道:“本就需要清剿附近山地的狄人,谁去做都一样。我会调动封君到那些人麾下,另外也会让程滑去胥童麾下。” 郤至一听栾书要将程滑调到胥童的指挥序列,马上就脸色缓和了下来,迟疑说道:“程滑去当胥童的下属,一旦……,岂不是必死无疑?” 倒不是郤至爱惜程滑的性命,单纯觉得那样干很不妥当。 那可是一种以下犯上,不止晋君寿曼饶不了程滑,旬氏都要极力撇清关系,其余家族同样不会放过程滑的。 楼令在看旬庚与智罃两人,就想看看他们听到栾书那般安排会是什么脸色。 旬庚看上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智罃倒是瞪了一下大眼,随后保持皱眉的姿态。 程滑是旬氏的人,对不对? 那么,旬氏之主旬庚,与旬氏小宗智氏之主智罃不吭声,是不是默认了栾书的安排。 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想:“旬氏是彻底沦为栾书的附庸了吗?” 看着的确是那个样子。 要不然,哪怕旬氏要将程滑牺牲掉,主动权应该掌握在旬氏手中,不该是任由栾书施为。 韩厥第一个提出告辞。 随后是赵旃。 “中军尉要不要去胥童……”栾书话说到这里。 楼令直接摇头,说道:“我只带来一个‘旅’。再者……,我适合去胥童麾下效命吗?” 事情不是那么办的! 好歹楼令是中军尉,即便目前中军尉没有多少权威,有国家高层去没有任何官职与爵位的人麾下做事的道理? “中军将。”楼令不得不呛栾书一次,说道:“诸夏自有制度。” 到目前为止,栾书已经打破了晋国很多制度,大体来说是正面居多,一些事情则不像是一名中军将该做的。 栾书仍旧笑眯眯,说道:“老夫只是问一问。” 楼令行礼,进行告辞。 “令。”郤至追了上来,走了一段距离才说道:“你怎么敢那般对待中军将。” 楼令沉着脸说道:“我必须那样做。” 这点倒是得到郤至的极力认可。他又说道:“不会拒绝中军将的人,只会被索取更多。” 两人聊了一会,走一段距离也就各自分别。 不久之后,人们听说晋君寿曼与栾书发生争吵,随后分配到胥童等宠臣麾下的部队来自公族与各中小家族。 出发前往行动的队伍,自然不会只有那批国君宠臣的部队,一共有将近三万晋军行动起来,其中包括楼令得到一个“师”的兵力,一样需要参与军事行动。 楼令本可以从几个卿位家族中获得纯粹度比较高的兵力调配,他却是主动选择了中小家族拼凑的方式。 能够选择到某人麾下,绝对是选择有战绩摆在那里的人。 所以,同样是必须出战,相信更多的人愿意到楼令麾下效命! “我可算是能够让中小家族在编制下效力了!”楼令早想这么干了。 那样能够怎么样? 接触到更多的家族。 有机会将那些家族吸纳成为自家的附庸啊! 第371章 开始吧! 现如今的晋国还有很多中小家族,其中又以非公族的中小家族数量居多,他们各自还发展得比较不错。 论起来的话,当前阶段的中小家族像是中产阶级,未必多么的富有,可是该有的基本都有。 而那些卿位家族类似于寡头,他们显得非常强势,占有着极多的资源。 以社会结构而论的话,自然是中产阶级的数量越多,社会就会显得越稳固,国家各方面也将显得更为积极向上。 不会有变的一点是,无论在任何哪一个时代,一旦中产阶级大量破产,国家也就到了面临崩溃的阶段了。 “家主,一共有三个中等家族,分别是张氏、有毛氏、战氏;小家族数量比较多,一共有三十二个。”楼见得到任务,统计楼令暂时指挥的这一个‘师’有多少个中小家族。 楼令知道张氏,并且还知道张氏在未来发展得很不错。 关于有毛氏和战氏?楼令则是压根没有听说过。 只是,从“氏”去分辨,基本能够看出一点东西,例如这个有毛氏大概是狄人或戎人的跟脚,漫长历史中融合进了晋国。 楼令没有多么风风火火,得到调动来的部队就出营开拔。 得到任务又急切离开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晋君寿曼的宠臣,看着就是怕卿大夫反悔之类。 有些同样得到任务的贵族受到那些宠臣影响,闷头闷脑跟着率领队伍离营,不在半路整顿队伍的话,开打之后不免会出现乱子了。 “合理分配的事情不用我说吧?”楼令该教的知识已经全教下去,能够领会多少纯粹看个人了。 楼见咧嘴笑了一下,再严肃地说道:“已经在整顿了。” 一个集体不能缺了秩序。 军队这种更讲究秩序的群体,编制与权责更加要分清楚,避免出现权力的重叠,兵不知将或将不知兵的情况。 因为爵位明确的关系,每一种爵位将会在军中获得什么样的“军衔”之类,压根不用去多费脑子,需要详细辨认的地方只剩下哪个“大夫”或“士”带来多少私军,再将他们进行合理分配了。 由于真的不存在太复杂的东西,楼令自然不用亲自去操作,楼见、楼森、楼数等人就能够将事情办好。 楼令负责的事情是去找“侯奄”获得物资,只是取到的物资数量是否合理,完全看楼令的个人能力了。 以前,每一个军团的“侯奄”都是临时任命。 进入晋君寿曼的时代,作为一国之君的寿曼提议由固定的人来担任“侯奄”一职。 一开始,众卿大夫持反对的态度,后面栾书进行了骚操作,同意晋君寿曼的决议,再争夺“侯奄”这个职位的人选。 本来晋君寿曼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亲信,一定也有盯着油水的用心,一阵努力争取却是只获得四个军团其中一个“侯奄”的职位,其余三个军团的“侯奄”职位被栾氏、旬氏和郤氏给瓜分了。 哪怕是那般,其实还是晋君寿曼赚到,反倒是没有获得“侯奄”这个职位固定任命人选的其余家族输了。 有那种说法,主要是任职的人选长时间被固定下来,跟其余家族也就没有了关系。 “令。” “武。” 楼令被划分到了新军,而新军的“侯奄”是由郤武任职。 “过来领取物资?”郤武笑呵呵地发问。 楼令报上种类以及数字。 无论是从两个家族的关系,还是从郤武与楼令的交情,反正郤武不会对楼令有什么为难。 虽然能够从公家领取到物资,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份。 大多数家族其实无法从“侯奄”手里得到什么物资,他们属于看得着却也只能是看着的类型。 当然了,能够从“侯奄”手里获得物资的人,拿到手并不等于白嫖,后面需要如数奉还,甚至还有利息这玩意。 因为有利息的存在,楼令自然不会大拿特拿,拿到手也是给那些中小家族准备,并非楼氏要自己用。 不缺物资的话,其实没有家族会从公家借贷,因为哪怕是卿位家族都不存在“有借无还”的情况。 楼令没有跟郤武闲聊多久,物资拿到手就离开了。 拿到了物资,楼令也不再耽搁,率军踏上征程。 “现阶段就是清扫大河边上的敌军,保证不被切断后路。”楼令人在战车之上,对临时充当车右的楼黑豚说道:“白翟事先进行了龟缩,没有离开的大多是没有被通知到和不愿意离开的部落。你实际指挥作战的时候,不以杀死为主,能够俘虏不要进行无谓杀戮。” 并不是楼令随着地位一再变高,变得矫情了之类,才不愿意处在第一线。 这跟定位有关。 楼令是指挥一个“师”单独作战,等于就是这一支被分配队伍的主将,进行全局上的统筹与把控比亲自冲在第一线杀了多少人更加重要。 打秦军或白翟跟中原诸侯交战不一样。 如果是中原的诸侯进行交战,压根不用费心去找对方在哪,双方会事先约定一个交战的地点,等着互相抵达再进行该有的礼节制度再打也便是了。 进行那种“君子之战”的情况下,不需要分什么前军、中军、后军之类,派出斥候侦查的将领也极少,甚至双方都不会为难对方的传令兵,别提什么切断后勤之类的操作。 晋军这边在大河以西的作战也就需要分出前锋与本部,斥候也要分派出去,免得进入某个山谷或拐过哪个山脚遭遇了埋伏。 “这才更像是在进行战争啊!”楼令由衷的认为。 诸侯之间打得古典战争,主帅也就只能在战场上进行战术调整,不止交战本身受限太多,其余事项也有着太多的限制。 时不时会有斥候回来向楼令禀告军情,大多是距离敌军多少里,什么位置的敌军有什么动向之类。 当然,不会缺了本方的前锋到了什么位置,有没有发生接触战,战况又是怎么样的汇报了。 “黑豚越来越成熟了。”楼令将得到的情报传递下去,吩咐道:“你们合计着做出指令。” 只要机会合适的话,楼令很愿意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毕竟,哪怕楼令能够一个人将楼氏撑起来,有更多的人成熟且能够出力,自然是可以将家族发展得更好,并且还能多面地分别去做更多的事情。 人才嘛,无论是在哪个群体,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不过有个前提,一个集体中有许多的人才,还必须要有人能够服众,要不然就是一种麻烦。 一群人围着舆图根据现有情报进行商讨,楼令只是站在边上看着。 “一人技穷,便是再有能力的人,总有出现疏漏的时候。” “他们或许还无法独当一面,组成参谋团却是绰绰有余。” “我经过那么久的努力,可算是在得到回报了。” 现有的情况怎么回事,众人商讨出应对方案,再交到楼令手上进行审核。 等待楼令拿出决定,相关的指令就会被传达下去,得到指令的军官再依照命令行事。 晋国现在的一个“师”含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有七千五百名战兵,在接近目标约十里之内的时候,他们被楼令分成三支队伍。 那是敌军所在地形决定了的前提。 白翟的势力范围在晋国的西北部,也就是在大河的西岸。这一片地方没有什么穷山峻岭,问题是海拔不高的山实在是太多,几乎就是一座连着一座,偏偏又不能称之为山脉。 因为山实在是太多的关系,当地不免要有一道又一道的山谷,偏偏每一片山谷的宽度又不广,给予当地形成太多类似于夹沟之类的地形了。 尽管是在大河边上,诡异的是差不多七百里方圆之内只有为数不多的河流与溪水,边上被开发成为了农田。 “难怪无论是秦国,还是晋国,面对羸弱的白翟提不起兴趣了。”楼令其实之前有来过。 当时的楼令比较匆忙地走了一圈,对地形的感官方面只能说是比较失望。 楼令还是知道后面这一片地区归于秦国所有,到后面置郡取名叫上郡的。 问题是什么?无论作为秦时的上郡,还是作为两汉的刺史郡,当地都没有得到什么开发,一直到隋唐时期才算是在经营上有所进步。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一个发展过程?说白了遭到了地形的限制。 比如说,有其它更容易开发出来的地方,中枢怎么会将视线给挪过去呢? 事实也是那样,越是交通不便的所在,或是地理环境恶劣的地方,排除掉有国防需要,当地拥有不可取代资源,等一些特别的因素,要不然一定是放在最后才会考虑进行建设。 在楼令看来,不是没有选择的话,他一样不会看上这么一片地方,尤其是当地可供农耕的环境实在是过于恶劣。 哪怕是当地有矿产,将矿产给开采出来,结合运输出去的成本,说不定比在外面向其它势力购买还要贵! 那不是在开玩笑。 自己家里有矿产,开采难度高,运输成本大,真的还不如对外进行采购。 “我没有分辨错的话,脚下的土地是属于陕西的一部分?仅算白翟当前的势力范围,主要出产煤?”楼令觉得这个可就尴尬了。 煤这种资源在晋国目前的势力范围多得是,用不着特地来白翟的势力范围内获取。 至于石油、天然气等等?别说现在没有手段去获取,即便是楼氏获取到了又该拿来做什么? 光靠楼令一个人,他可没有能耐做出一套石油或天然气的工业体系,只动嘴让其余人去做,也要有真的有人能去做到。 拿手机这么一个玩意来说事,别看现代的智能手机普及率那么高,它却不是一个人能够手搓出来,背后有着极为庞大的工业体系在进行支撑。 楼令在开采出石油后能够拿来做什么?跟波斯人一个样,拿来放火用,是吧? 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将楼令从千头万绪中拉回现实。 那是晋军从两个方向在包夹山谷中的一个白翟部落。 晋军能够包夹那一个白翟部落,只能是其中一支晋军进行了迂回。 楼令的视力一直挺好,一百六十多米之外还能够看得比较清,看到的是一群身穿动物皮革的狄人在遭受突然袭击之下到处乱窜。 没有诋毁的意思在内,目前多数异邦的人,他们的的确确多是穿动物皮毛做成的遮羞物,又以羊皮做成的遮羞物居多。 身上有像样遮羞物的是少数,更多也就是有什么凑什么,乃至于连隐私部位都未能遮挡。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我们的进军没有遮掩,动静也闹得很大,对方却是一点知情的样子都不像?”楼令在提问。 哪怕知道答案,还是有人捧哏,说道:“是啊,为什么呢?” 楼令笑着说道:“隔一座山,像是两个世界。” 不独是在春秋时代,好多交通不便利的地方,哪怕不被山间隔,一样是那个样子,很多时候甚至发生改朝换代,很久之后才听说有这么回事。 从两边进行包夹的晋军数量并不是太多,由东向西的晋军为五百,由西向东的晋军三百,他们攻打的白翟部落约有八百人口。 晋军现身之后,惊恐的叫声打破了山谷的安宁,随后便是白翟部落的人逃跑或是奔出来准备抵抗了。 楼令实在不觉得这个白翟部落有扛住的实力,因此也并不准备干涉战事的发展。 不出现太大的疏漏,楼令更想让军官去各自发挥,借机再进行观察。 那是出来准备抵抗的狄人,他们手里压根没有像样的武器,最为能够威胁到晋军的武器是猎弓,其余就是骨器和石器了。 不是说骨器或石器杀不了人,只是相比开刃的金属武器,锋利度真的差距太大。 当然了,要是敌人用黑曜石来制作武器,情况又变得不一样,只是黑曜石这玩意很稀缺。 如果楼令不是太孤陋寡闻的话,黑曜石这玩意在东北的数量最多? “让我来看看有毛氏和战氏是什么成色。”楼令知道无法收纳张氏为附庸,盯上有毛氏和战氏了。 第372章 意外总是难免的 春秋时代不像网络时代,想查什么上网一查,不是太机密的事情一查就是一大堆资料。 楼令有问过人,大多不知道有毛氏和战氏的成份,连封地在哪里知道的人都不多。 “有毛氏的封地在一个叫“甲氏”的边沿;战氏的封地在‘潞氏’那一边。” “他们的封地都不怎么样,愿意提供新栖息地的话,大概会愿意迁徙?” “哪怕不迁徙,也不是无法吸纳成为附庸。只是吸纳他们成为附庸之后,很多事情会很麻烦啊!” “只不过……,我家现在相对于卿位家族,对有毛氏和战氏的吸引力并不大。” 有毛氏和战氏的部队已经跟那些白翟人在厮杀了。 这一次交战并不是摆开阵势,以种类来分辨就是无规则的接触战模式。 类似的打法很难摆出什么阵型,无非就是组成小队或是单人作战,更多是凭借个人的武力了。 楼令事先有检阅过编制下的部队,只能说从素质的列装都显得参差不齐。 每一支部队,其实差不多就是那种样子,甚至互相之间的差距会挺大。 有毛氏的列装要比战氏好一些,起码有毛氏披甲的人数约有四十,只是全部披着木甲,没有皮甲,更没有金属甲。 当然了,目下金属甲几乎没有,皮甲的价值最高,身披木甲或竹甲的人占多数,再来就是布甲了。 楼令所见,基本上是晋军在逮着白翟人追杀,一追就是漫山遍野乱跑乱窜。 那是晋军手里的武器起码是青铜戈,白翟人手里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哪怕交战态势看上去很乱,楼令还是没有干涉的意图。 “这个白翟部落没有多少马啊?”楼令只看到少数白翟人找来马匹,爬到马背上逃跑。 那些骑马想要逃跑的白翟人,他们是能够跑一段距离,很快就被埋伏在外围的晋军射杀或是拦截住了。 徒步想要逃跑的白翟人,他们面临的情况与骑马要逃的同伴一样。 很快,交战场地上响起了“投降不杀”的口号。 白翟人能听得懂晋国话吗?首领、头人之类绝对听得懂,其余白翟人则是未必了。 不过,语言不通没有关系,使用肢体语言多少能够连蒙带猜,招降之后再继续交战约一刻钟,剩下了零星的白翟人仍旧在抵抗,更多的位置消停下来。 楼令没有去巡视交战后的战场,原因是没有必要。 这个部落原先有八百人,战后剩下约七百活人,其中的男性大多带伤。 所以,发生一面倒的交战,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好事,死的人会少很多。 当然,白翟人绝对不会认为是好事。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晋军进行入侵杀上门,没死以后也要当奴隶,怎么会觉得开心呢? “家主,他们以养殖为生,主要放牧羊。光是他们这个部落,约有大概四千只羊。” “知道了。” 楼令并没有下令驻营,只是命令宰杀掉受伤严重的白翟人和牲口,随后带着部队与俘虏、战利品离开了。 杀死重伤员残忍吗?其实算是一种仁慈。 目前受重伤很难医治,九成九的重伤患会在痛苦一段时间后再死去。 那样一来,明确知道某人重伤且治不好,不管对敌人还是袍泽,给一个痛快就是在做一件仁慈的事情。 对于楼氏来说,外伤已经不算是重伤,哪怕是伤口看着很可怖,只要不伤及到内脏器官,进行过必要的消毒,再缝合伤口进行包扎,后面伤口不出现化脓的情况,基本上就算保住了性命。 现在的楼氏已经在向缝合一些器官进行研究,比如肠子之类,研究对象当然不会是自己人,是什么人也就不用多猜了。 讲实话,楼令没有下令圈养某个群体用作医术研究已经很仁慈,战场上经过厮杀出现了“素材”,则是不利用会可惜的一件事情了。 可能已经说过,再进行一次强调,医学一直是建立在研究之上,绝不是依靠凭空想象能够带来进步。 同时,只有自强不息才能够避免被当成“素材”的命运! 还有一件事情。 楼氏在外科方面取得了良好的进展,知道楼氏能够治疗外伤的家族并不少,他们却是哪怕知道也没有公开进行模仿。这里涉及到“家族”的专利问题了。 极可能也是那些家族有尝试,然而他们不懂什么叫消毒,救治下来出现的问题太多,索性也就放弃? 大军在群山包夹的谷地中前行,行军大约十五里之后再次停了下来。 “下一个目标有约两千白翟人,他们就在出夹谷之外约五里的所在。” “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吗?” “暂时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异动。” 当代的气候很适合各种植物疯狂生长,走到哪里基本都是绿葱葱的一片,尤其是各种参天巨树很常见。 因为植物过于茂密的关系,行走起来会比较困难,同时也增加了隐蔽性。 晋军又不是走到哪都杀人放火,尤其是放火。 没有往天空冒的黑烟,即便只是相隔十里不到,有树林或山体遮挡,这边没有发现另一边正在发生什么,不是挺正常的吗? 刚才楼见说了“夹谷之外”这句话,很能够说明情况了。 那个约有两千人口的白翟部落,他们位处一个山谷之外的平地。 楼令听取过斥候的汇报,知道那一片地方约有八里宽度,以整体地形来做结论的话,群山之中有八里宽度能够算是一个小盆地了。 有约两千人口的那个白翟部落,他们并不是所有人待在营区之内。 跟很多白翟部落相似,无法进行农业生产的栖息地,只能依靠放牧来出现产出,辅以采集来增加可食用的粮食。 之前已经提到过,当地的山并非穷山峻岭,多数的山坡度并不大,也不是哪里都布满树木,白翟人平时牧养羊群、牛群其实就是在那些山坡的位置。 楼令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如计划行事。” 什么计划? 在之前,楼令再次分兵,仍旧是让有毛氏和战氏去迂回。 只要能够打赢,所有家族都愿意承担更多的任务。原因是参战的话,只要打赢就能够获得更多的战利品。 楼令一再指派任务给有毛氏和战氏,只要不在战利品上进行侵占,他们非但不会有怨气,相反会是感激不尽的心态。 “我也是在展示渠道。”楼令在抬头看天色。 证实自己有渠道很重要,没有相关渠道,别人投奔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待在山谷内,距离夹谷出口约五里的位置。 因为所处位置有着大量树木以及其余植物遮蔽的关系,除非是有人亲自过来,要不然从远处很难发现。 倒是从他们的位置能够看到更多,例如好几伙人在附近的山坡在放羊,远远看去因为太多羊的关系,仿佛有一朵朵白云在山坡上飘。 歌声从远处传来,传到晋军这边已经显得很微弱,听曲调大概是情歌之类? 仅是看场面,能够看出那个白翟部落祥和与悠闲的一面。 “帅,看那里。” 得到提醒的楼令转移视线,看到了一支骑兵……,不,应该说一伙骑马的白翟人从一个山坡正在往下。 那一支骑马的白翟人数量约有两千,他们的到来让歌声停止,马蹄声也传到了山谷这边。 讲事实,两千多匹马,八千多个马蹄,踩踏起来的动静怎么会小呢? 会用“帅”来称呼楼令,自然不是楼氏的人了。 发现动向再向楼令禀告的人叫战引,他是战氏的家主。 有毛氏的家主有毛穹也在边上。 包括张氏的张奇。 其余没有出战也在场的小家族之主,不用一一介绍了。 作为楼令下一个攻击目标的白翟部落,他们的总人口为两千左右,那样新到来的两千多人肯定不是该部落的一份子了。 出现新的变化,楼令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 当然了,因为有“参谋团”的存在,他们早就根据各种情况预设出许多方案,其中就包括敌人数量增加的类型。 楼令从中挑出一个方案,再在原有放上的基础上做出符合实际情况的调整,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要对付的敌人变成四千左右,并且其中还有两千多人是骑马而来,楼令这边肯定要进行增兵了! 最后,楼令留下八百战兵保护辎重与一众随扈,他本人进入作战序列。 “现在再调动部队进行迂回,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 “最佳的打法,只能是先期迂回的部队发起攻击之后,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山谷,加入到攻击之中。” “所以,我一旦下达命令,你们按照事先得到的吩咐,不要有丝毫的耽误。” 楼令进行最后一次强调。 当地自然是有路的,只不过是被反复踩踏出来的小径,宽度方面并不固定,最宽可以达到一丈(约两米三),最窄却是不到一尺(约二十三厘米)。 本身就是多山的地形,再加上因为到处都有树木或灌木等植物的关系,楼令很清楚战车受到的限制太多,自然不会乘车作战,其余的战车组也留守。 既然知道地形复杂会让战车无从发挥,包括楼令在内的晋军怎么还携带战车?其实就是一种惯性使然。 楼令频繁抬头看向太阳的位置。 根据战前安排,迂回部队需要在当天的申时之前抵达预定位置,申时左右发起进攻。 当代没有精确的计时工具,随着季节变化,太阳并不会在某个时间总是出现在那个位置。 所以,哪怕是事先约定了时间,讲究的就是大概、左右、约是这一类。 如果不是楼氏拥有的马匹数量足够,甚至是有点溢出,会让楼令对新出现两千匹马儿两眼放光。 恰是因为楼氏拥有的马匹溢出,倒是让楼令对出现两千骑马而来的白翟人而皱眉。 那种情绪不是苦恼或恼火,纯粹就是楼令觉得麻烦。 毕竟,对方能够骑马而来,代表能够骑马离去。 至于白翟人上马以骑乘的而方式与晋军交战?哪怕是在平原地带,当前的游牧族裔也是下马步战,真的不是骑马交战的方式。 并非是说没有能够骑马作战的人,究其原因还是能够起码作战的人太少,并且他们骑马与诸夏列国作战,没有相关的战术支撑,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优势。 本来就是那样,任何的兵种都要相关的战术作为支撑。 比如到二战时期,一样是拥有坦克部队,法军的坦克除了速度不及德军坦克之外,法军坦克从防护到火力都要优于德军坦克,偏偏因为战术战法的不同,分散使用坦克的法军被集中坦克的德军暴打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等法军集中坦克与德军装甲部队作战,变成德军需要依靠本是防空炮的88炮放平来打击法军坦克才能扭转局势。 对于骑兵的应用,汉军有了成规模的骑兵,再配上适合的战术战法,一样能够暴打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骑兵;同理,到了李唐时期的唐军打突厥骑兵也能做到暴揍。 要是能够来得及阻止的话,楼令更想终止今天的交战,问题是面临暴露的风险,同时也来不及去阻止了。 这不,在楼令重新部署好方案不久之后,一支晋军先从南边的山头出现,随后另一支晋军出现在了西南面山谷过道的位置。 两支晋军的出现相隔时间不会超过一刻钟,首先从南边出现的晋军现身就发动攻击,第二批发动攻势的却是楼令的本部,本该作为第二批发起攻势的西南面晋军却是得到卡住过道的新指令。 突然间遭到攻击的白翟人只是乱了一下下,很快组织起了有效抵抗。 这也说明本不该出现的那一伙白翟人,他们超大概率就是为了与晋军交战才到来。 “这样子的话,恐怕后面还有另外的白翟参战部队。”楼令得出这个判断。 在时隔几年之后,楼令再次冲在第一线,与敌接触之后,没有白翟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手持盾牌与战剑的楼令作为矛头,从东面对白翟人发起攻击的这一支晋军,他们的推进速度非常快。 然而,楼令需要的是整体攻势更猛更快,争取在另外白翟人到来之前,尽快结束当前的交战,准备迎击后续到来的白翟人! 第373章 有备无患 楼令已经很久没有冲杀在第一线,再一次体会到来自力量的碰撞以及瞬间分出生死,讲实话就是一点都不感到怀念。 如果一个人大半辈子都是冲杀在第一线,要么是没有立下过可以使阶级得到晋升的功劳,不然就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以上两条占了其中一条,无疑问就是很大的悲哀,还是一种从个人和社会上的双重不幸。 楼令清楚春秋时代是怎么回事,无法干涉太多为前提,起码会在家族内部建立一套合适的晋升体系。 所以,楼氏多数人看上去积极又奋进,不是没有理由。他们能够看到做出努力将得到何等回报,有明确的目标自然就更愿意努力了。 像是现在。 属于楼氏的部队,他们冲杀得比任何家族的部队都要猛,不是楼氏的部队在装备或武技上比其他家族更好更高,其实就是明确知道杀死或俘虏多少敌人,战后将得到哪一种赏赐。 其他家族的部队,多数人压根不确定自己的努力能不能够得到回报,能够知道将获得什么的是各个家族的一家之主与核心人员。 那是现有制度所决定了的前提。 参战的家族获取到俘虏或战利品,其中的六成将属于家族,一家之主与核心成员自然可以去使用,家族中的其余人哪怕再努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 看一看楼氏的人与其余家族的人在面临困境的区别,能够品味出另外一点。 楼氏这边战死或是残废有相关的抚恤制度,他们自然而然会减少更多的后顾之忧,到了必须拼命的时候愿意狠下心来。 其他家族……,包括大到国家的层次,反正没有抚恤那么一说。 所以了,其他家族的参战人员一旦察觉到有性命之忧,能够进行逃避的前提下,愿意拼命的人一定是不多的。 楼令举盾裆下了射来的箭矢,再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朝后面喊道:“仰角三十五度,三矢速射!” 也就是在楼氏有专门培训过弓箭手,要不然什么仰角,多少度之类,谁听得懂嘛。 在打“君子之战”的时候,一般就是临阵三箭之后,敌我两军便不再射箭了。 那种情况下,弓箭手其实也是组成方阵,并非是到处乱散的分布情况。这种方式有一个专业术语来称呼,叫:箭阵。 当然了,想要将“箭阵”玩得很溜,不免需要配上相应的战法战术。 应该是过上三五十年之后,韩氏就研究出多种“箭阵”的战法战术,一举成为诸夏公认最会使用远程武器的家族,并且还凭借那种优势得以立国。 现如今的韩氏虽然在制作弓的工艺上占据优势,只是并非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制作箭矢?韩氏可没有楼氏的那些工具,其实无论从箭矢的质量或是短时间内可以制造出来的数量,两方面都远远输给楼氏了。 一些针对楼令的白翟弓箭手被射死射伤,没有了远程的威胁之后,楼令打得更凶更猛,很快就将与之接战的白翟人心态打崩。 “贴上去!”楼令知道现在不能给敌人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又是一阵冲杀,楼令让突击部队分为若干个小队,主要是逮着那些想要重新组织的白翟人攻击。 楼令自己站在原地观察一下整体局势。 只能说,不大的山谷之内到处都在发生厮杀,甚至某些坡地上也处处有交战的场地。 “那些马……”楼令看到了成群冲向东面方位的马,心想:“得手了。” 说到底,楼令哪怕知道当代没有骑兵,多少还是对骑马作战的敌军有些发怵,指派了专门的人去拖延白翟人上马,没有想到的是获得任务的楼见不但成功阻止白翟人上马,还将马群驱赶着跑向了他们营地的所在方位。 在马群成功被晋军驱赶走之后,除非是白翟一方马上有援军入场,要不然这一次的交战结果已经注定。 “斥候回来了吗?”楼令退下交战阵线,找到楼黑豚提问。 楼黑豚知道什么情况,答道:“斥候还没有回来。” “那就好。”楼令点头。 如果派出去的斥候片刻间便回来,一定是白翟的后续部队距离不远;斥候只要不是无法回来,要么是没有后续白翟援军,不然就是白翟的援军还在很远的地方。 刚才,楼黑豚担负起了调动部队的重任。 那是一定的事情,楼令亲自率队冲杀,必然需要有人来总揽全局。 只能说楼黑豚总体干得不错,能够及时向某个方位增援,同时避免己方出现“存在部队”这玩意。 什么“存在部队”呢?也就是他们明明存在,屁事却是没干,只能充当威慑。 那种说法源自海军“存在舰队”的一种理论,一般只有海军弱势的一方才会重视。 因为兵种的不同,陆军要是出现“存在”形式的部队,一定是指挥官失职了。 后面的韩信被称为兵仙,究其原因就是无论有多少部队在他的指挥体系之下,一定不存在光“存在却没有价值”的部队,并且他在“微操”方面无人能够与之比拟。 “你去吧。”楼令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亲临第一线。 楼黑豚行礼应“诺!”之后,满脸高兴的走了。 去哪里?楼黑豚当然是要亲自参与交战。 楼令带着足够的护卫来到后方的一个山坡之上。 换一个位置,楼令能够借着高度看到更多。 从开打到楼令来到山坡,时间也就过去约三刻钟的样子?他观察了一下,总体战局走向对己方有利,仅有少数局部看上去有些堪忧。 那是绝对少数的晋军碰上了远比自己数量更多的白翟人,地形方面又无法组织军阵,遭到了围攻或是不得不向后撤退。 楼令既然发现问题,自然是要采取动作,调集其它位置的晋军增援过去;也能设下口袋,再让部队将敌军吸引过去。 通常情况下,楼令采取的是设下口袋,争取用更短的时间消灭更多的敌军。 在楼令的操作之下,一支又一支白翟的部队闷头装进晋军设下的口袋,死伤超过两成也就失去斗志,想要活命选择了投降。 “难怪白翟的共主不愿意正面交锋,他们连这种几千人的交战都无法形成指挥体系,上万、数万的交战一定更糟糕啊!”楼令观察了好一会,真的没有看到白翟一方有指挥体系的存在。 白翟从遭到攻击,一直到整体崩溃的阶段,压根就是各自为战。 “家主!” “说。” “禀告家主,约三十里发现数量至少六万的白翟部队。” “六万?!” “是。” 楼令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 白翟一方集结六万大军,反正不是用来针对楼令这一个“师”的晋军。 这一片山谷向西的三十里之外,那边的山不再那么多,相对适合用来当做大兵团作战的场地。 “白翟的大军出现,秦军还会遥远吗?”楼令脑子里有了答案。 西征的晋军对白翟势力范围的军事行动已经展开一个月,光是楼令这一支偏师就攻击了十三个白翟人的部落,一共杀死和俘虏了将近七千白翟人。 那是将还在交战的这一次算上,之前消灭的十二个白翟部落合起来不超过三千人。 白翟有多少人口,想来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晋国对白翟的总人口估测,得出应该有个十七八万的样子? 楼令不知道其它部队的成绩,还是知道不碰上支援过去的白翟部队,想来能够消灭和俘虏的人数不会太夸张。 毕竟,白翟事先进行了撤离,多数的大部落已经撤到了更西边或北边的位置,留在原地的大部落没有几个。 大约到了酉时三刻左右,交战才算是完全终止下来。 “点算伤亡与战果。” “诺!” 楼令又特地喊来张奇,说道:“你带一些人去君上处,汇报发现六万白翟军的消息。” 张奇并不是张氏的家主。 张氏的一家之主叫解张,与郤氏的一名家臣在称呼上重叠了。 “我去?”张奇感到了惊喜。 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见到一国之君,只能说绝大多数想见一面太难了。 楼令不是想要跟张氏结善缘才委派张奇,根本原因在于楼氏的任何人去了都不合适。 那是因为楼氏只有楼令这么一位中大夫,其余的家大夫之类只在家族内部有用,出了家族之后,爵位是不被认可的。 这样一来,楼令真的无法派楼氏的人去见国君,其余人有自己的角色需要承担,剩下一个没有什么任务的张奇能够前去见国君了。 楼令心里清楚张奇为什么而惊诧,肯定地说道:“你去。” 张奇立刻管理好脸上的表情,感激地说道:“谢过!” 他们独立也就不到二十年,依靠之前积累的底子发展成为中等家族,只是实力方面是众多中等家族的垫底。 这一次张奇要是能见国君一面,哪怕是前去汇报军情,起码胜过了那些连国君一次都没有见过的家族了。 别小看只是去见国君一面而已,算起来多少会成为底蕴之一。这个就类如现代的某人,他与市长或其他高官见了一面,其余人知道有那么一回事,想要整那个人的时候,会产生顾虑或忌惮的情况一致。 “收拾战场。”楼令先行吩咐,下了山坡召集来各部主官,说道:“将敌军的营寨利用起来,我们今夜便在此过夜。明天一早,外围设立一些防线,同时加固营寨。” 多数人并不知道三十里之外有六万白翟大军的事情,他们尽管诧异怎么要在敌军的营寨停驻,一个发问的人却是都没有。 楼令主动解释:“发现了敌军的主力部队,接下来不是以消灭白翟的散乱部落为主了。我们需要在这里构筑防线,避免敌军从这里通过,再切断各部友军的后路。” 这是非常有大局观的决定。 某种程度上来讲,楼令也不想成为被敌军切断后路的偏师之一。 到了当夜子时左右,楼令才得到白天的己方伤亡和消灭、俘虏多少敌军的汇报。 “当场战死一百七十余人,重伤四十余人;杀死敌军五百余人,包括重伤员在内俘虏三千四百多人?” “重伤的白翟人不要杀死,送到医匠那边。” “俘虏不能留在营地。另外将受伤的马、牛、羊杀掉,再安排人手连夜将剩下的马、牛、羊送到后方。” 一道道指示从楼令这边发布出去。 其实,夜色中将俘虏和战利品送到后方并不容易,有极大机率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相比起押送过程中会出现意外,楼令更不想将俘虏留在营地里面增加风险,再来就是到手的战利品不想再丢了。 这就很考验楼令在人手分布上面的安排了。 楼令动员了随军的那些随扈,增加了两千多可用的人手,再调动两个“旅”参与押送。 “今夜,包括明天和后天,会是最为危险的时刻。”楼令对被召集过来的众人说道。 他们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既然有一支两千的白翟人来到这边,肯定是执行任务而来。 不说本来还有没有后续的白翟人会到来,来的两千白翟人没有消息传回去,其实就是最大的异常。 另外一点,特别有两千白翟人过来,再结合当地的地形,一定是前来把守要道。 楼令需要安排好战俘与战利品的安置问题,手头可用的兵力必然减少。 “周边有多少友军?”楼令不是有需要才思考,完全是真的不知情。 当然了,楼令所部边上肯定有晋军,要命的是地形太过复杂,互相联系都挺不容易,需要支援更是一时半会无法抵达。 “有备无患,还是先派人去联系一下?”楼令想做这事也只能等到天亮。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只有一点,也就是秦军在哪里。 这些天楼令与白翟人交战下来,犯了晋人该有的病,完全对白翟人重视不起来。 换成是秦军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楼令多少算是听着秦军有多么能打长大,各种自媒体没少看到夸耀,甚至是往更牛的方向吹,怎么不会让楼令对秦军感到忌惮呢? 当然了,那是楼令没有跟秦军正儿八经地交战过…… 第374章 楼氏的首次伏击行动 现阶段的秦军怎么样,讲实话就是楼令并不清楚。 至于现代很多人所知的秦军,其实是秦国作为最后赢家的一种印象。 要说秦军是什么时候踏上巅峰,无疑问是在商鞅变法之后了。 而秦军最为巅峰时期的发挥,要从白起担任秦军主将说起,经常是斩首几万,十数万之类。 另外,秦军的另一个巅峰是在王翦担任主帅时期。 有一点没有变化,也就是秦国的崛起和一再取得胜利,不单单是因为秦军能打的关系,跟战斗在邦交阵线上的工作人员关联也极大。 看一看秦国的一统之路,会发现屡屡关键时刻都是在邦交战线上取得辉煌的胜利,比如敌军临阵换将,或是敌国的高层倾轧不顾外敌,之类的。 所以,秦国并不是只依靠硬实力完成一统,只能说是凭借强悍的武力,使得忙碌在邦交战线的人更有底气,相辅相成来做了偌大的事业。 当然了,楼令跟很多现代人一样,听到秦军会立刻在脑海中浮现“虎狼之师”这四个字。 某种程度上来讲,春秋到战国时期的秦军,他们确实配得上“虎狼之师”的称呼,只是并非褒奖,甚至是一种贬义。 怎么说呢?诸夏列国最先开启军队对平民杀戮的便是秦军。 商鞅变法之前,秦军就是走到哪就杀到哪,展现出了极度野蛮的一面。 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军对平民的杀戮更甚,原因当然是秦国以人头记功的方式所决定。 “对阵秦军啊?我很期待!”楼令细声呢喃。 不管怎么说,晋国才是当前的中原霸主,也是天下霸主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另一个竞争对象是楚国,没有秦国的什么事情,现阶段要算顶多再加一个齐国。 楼令所部轮班,一整夜打着火把在忙碌。 梳理白翟人的营地是其一,过程中抓获了一些躲起来的白翟人,排除掉可能的隐患。 到了天色重新放亮的时候,更多人加入到忙碌之中。 他们清理掉营寨里外挡路的任何东西,构建了战时的通道,再在营寨内重新搭建帐篷或是窝棚。 “就地取材编篱笆。” “竖立篱笆墙的三步之外挖沟渠。” “加紧制造鹿角!等一下搬到路口处,别让敌军可以冲入。” 楼令昨晚很晚才休息,一大清早便起来巡视。 关于发现六万白翟军的情报已经送出去,下一步做什么样的动作需要等待指示。 在那之前,楼令的选择是就地构筑防线。 距离敌军三十里之外构筑防线是一件挺有刺激感的事情,以至于明白面临什么情况的众人,他们一点都不敢偷懒。没有得到任务的人,他们也会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 “家主,敌军分兵六千往北边去了。” “我们北边是谁?” “这……” “知道了”。 楼令是真的知道了。他都不清楚的事情,能够奢望其余人知道吗? 真出现有人知道,楼令却是不知道的情况,只能说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有毛穹比较紧张地问道:“帅,我们需要后撤吗?” 楼令皱眉问道:“你认为需要撤退?” 撤?往东撤退,有将近八里的狭窄谷道,要是撤退半途被追上,或是某个地段有敌军堵截,他们基本上就完蛋了。 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本身就非常适合构筑防线,哪怕是被围也能凭借地形固守很久。 有两千白翟人过来也很能够说明情况,说明楼令所部现在所处的位置很有军事价值。 那样一来,既然楼令所部已经打下该地,能够起到把控要道的作用,哪有撤离再让出去的道理。 “怕就怕其它位置的友军撤退,将我们丢在前沿,主力又出现其它情况,无法及时前来救援。”有毛穹说道。 能够说不可能发生那种情况吗? 人在平常喝水都有概率被呛死,军事行动中的意外更容易产生,没有谁敢百分百笃定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楼令训斥道:“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也就是说,有毛穹可以担忧,某些话却是不能够说出来。 在军事上,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有相关的担忧,提前讲出来叫霍乱军心。 当然了,目前很多都不完善,其中包括军法。晋国暂时没有谁战前讲什么丧气话,而被治罪的相关记录。 楼令现在最想搞清楚的事情是北边是己方的哪一支部队,那边有什么通道可以抵达自己所处的位置,有白翟的部队过去将对自己本部产生多少威胁。 清晨时期,楼令已经派出大量的斥候,后面得知有六千白翟人往北边而去,加派了几队斥候出去。 由于出了那么一件事情,楼令自然而然催促构建工事的速度。 其实,没有太特别的事情需要做,无非就是扎起篱笆墙,挖必要的沟渠,摆上鹿角、拒马等物。 因为有那么一件事情,楼令特别安排一个“旅”又三个“卒”处在备战状态,一个“旅”被调到北面的山坡之上就地隐匿,三个“卒”则是卡在由西向东的过道。 “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楼令自己也上了北面的山坡,看去有着一层层的群山,入眼皆是一片绿色,委实无法看到更多了。 要是那一边发生交战,肯定会有声音传播过来,问题是听不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后面,有斥候再次汇报关于白翟主力的动向。 白翟军分出去六千人之后,又分别派出两千、三千、五千的规模外出。 “确认有一支是向着我们这边而来?” “回禀帅,朝我们这边而来的敌军约有三千。” 楼令让斥候继续去探查,同时召集本部军官。 “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楼令环视了一圈,沉默不足五个呼吸的时间,大声说道:“本帅决议亲率一个‘旅’前往夹道实施伏击。” 片刻间的安静之后,请战声四起。 跟随楼令出战代表着胜利。 胜利之后能够分润到战利品。 有些渴望升爵的贵族,哪怕他们知道升爵很困难,仍旧希望累积更多的战绩,好在某天当作升爵的资本。 情况就是那么回事,需要有好血统才有可能获得爵位,有爵位在身为前提的话,肯定是战功多的那一人获得升爵的机会更大。 打伏击战?楼令只会选择本家族的人马。这不是信不信任什么之类的问题,纯粹就是自己家族的部队,得到命令起码不会迟疑,哪怕命令本身很不靠谱,也会硬着头皮去执行命令。 “黑豚,你留在营地。” “唯!” 楼令带着一个“旅”离开,营地内剩下的部队便是由各个中小家族拼凑而成的那些了。 多山的地形,行军的速度快不起来。 在山地行军很考验体力,所幸的是当代人耐力充足,不会爬一座山就变得气喘吁吁。 楼令事先有派斥候进行过探查,做过简略的沙盘,再让斥候进行确认。 所以,哪怕楼令没有事先亲自走几遍,大概的印象还是存在。 “就在这边。” 楼令选了一个比较窄小的通道,过道两边还有乱石以及大量植物,十分适合用来伏击。 “你带人在这里。知道应该怎么做吗?”楼令问楼见。 楼见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一小会,说道:“主要堵住敌军,不使其突破?” 楼令笑了,笑得比较欣慰。 实施伏击当然需要堵两头,并不是躲在高处使用各种远程攻击,或是直接冲下去一通乱打。 那样一来,什么时候发起攻击,能不能从两头或多处困住敌军,肯定变得极其关键了。 “就是那样。”楼令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楼见多少有些紧张,还是极力镇定下来,说道:“必不负家主。” 再次给出笑脸的楼令带着三个“卒”继续往前赶,走了约一里的路程,尽管位置不是最优选,有斥候来汇报说,敌军已经靠近两里范围之内,只能就地加紧隐蔽。 现在植物真的相当茂密,走到哪都是一大片各种植物,不过度进行破坏,往哪个草丛或灌木一猫,要走得很近才能够看清楚。 “唯一的缺点是战袍的颜色……”楼令说得是晋军尚红,制服为上红下黑的颜色分布。 一片青葱之中,红色会变得很显眼,尤其是大量身穿红色战袍的人凑在一块,看去就更是显眼包了。 楼令当然不会当白翟人眼瞎,事先就让部队用树叶、杂草构成的遮蔽物进行遮挡。 其余的隐蔽手段,无非就是利用高度优势,或是躲避在树木、石块的后面了。 这种地形,一里路要走多少时间,其实是根据路况决定。 “我一千五百人走这样的道路都能拉开两里多……,对方要跑的话,真的无法全部拦住啊!” 换而言之,楼令带来的人手有限,再者便是设伏地段不足。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西边出现了一支队伍。 那一支队伍看上去很杂,不止是服装杂乱,徒步与骑马的人也都混在一起,甚至是互相之间都能够分得零零落落。 “去通知楼见,让他们隐匿好,我们这边不打,他们那边沉住气。”楼令看到到来的白翟人分得那么散,讲实话就是有点透心凉。 白翟人的队伍分得越散,代表队伍被拉得越长,伏击起来很难困住太多人。 这样子的话,楼令只能是选择放更多的白翟人过去,意味着风险也增加了。 只不过没有关系。 以他们这一支晋军的分布,加上路况上的特殊,无非就是从两面拦截变成三段堵截。 毕竟,三里之外就是楼令本部的那个山谷,那边已经布防完毕了。 “全部噤声!” “不许乱动!” 白翟人三三两两从下方的过道过去。 他们不止队伍显得散乱,行军过程中交谈也就罢了,边走边跑边嬉闹的人更是不少。 楼令看到白翟人的队伍中有女人,委实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认真来讲,诸夏列国的军队中也有女人,有些女人甚至是作为参战人员,并非单纯的随军出动。 这个真的不奇怪! 诸夏这边到战国后期,女人作为参战人员还是一种常见的事情,女人不再继续参战要到两汉时期了。 至于各种异邦,他们全民皆兵更是正常,不分性别与年龄,能够杀人的全部上阵。 在没有穿越之前,楼令对古时候女子可是有极大的向往。 等魂穿之后,楼令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想多了,看到的多数女性不能说丑,只能说真的不好看。 怎么说呢?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再是天生丽质的人,随着劳动以及风吹日晒,必然会沦为普通。 简单来说就是,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美女一定比生产力足够发达且能够养尊处优的现代少。 算起来的话,楼令这是第一次带人进行伏击,他自己都感到刺激,别说是其余人了。 不断有白翟人从下方通过,也不知道有多少进行隐蔽的人屏住了呼吸。 楼令听到了打嗝声,扭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埋”在草堆里面的士兵发出,他可能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打嗝的现象。 两人视线相对,楼令其实眼神不严厉,对方却是满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是一连串的打嗝。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不断路过的白翟人约有个三四十步,只要不是出声大喊大叫,满山鸟鸣与野兽叫声之下,打嗝声想来是不易被下方的白翟人听到? 越是这个时候,耐心越加要充足,对吧? 楼令有在默算时间,同时也在目测过去了多少人,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意外发生的机率越大,还是进行了充足的耐心等待。 “约十分钟过去四百来人,要一个小时以上才能全部过去……”楼令除了郁闷之外,真心为白翟这个势力感到悲哀。 那可是在进行战争啊! 不管白翟人知不知道前方谷地已经沦陷,他们这般散乱的行军姿态,行军期间的各种表现,只能说真的是烂透了。 等了约四十分钟,楼令低声朝左右两边的人说道:“传下去,左手左边抄,右手右边抄,听我指令。” 细声低语一个传着一个,慢慢传递下去。 刚才说完那句话的楼令却是稍微愣一下,露出了比较诡异的表情。 怎么回事呢?其实是楼令想起没有穿越前的一部神级连续剧了…… 第375章 未尽全功 一样是在满布植物的环境之中,那一句“左手左边抄,右手右边抄,听我口令”只是改了一个字。 出现相同情况的那部神级连续剧叫《我的团长我的团》,不同的地方在于楼令传下去之后,没有人拿石头将袍泽给砸晕了过去。 “那个被砸晕的人是谁了来着?”楼令记起来了,石头砸晕的人叫豆饼。 楼令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那段剧情,笑得眼泪加鼻涕横流,差点没给笑抽了过去,屡屡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嘴角往上勾。 只要是过去了,很多记忆也只能留在回忆里面,再根据当时所处的环境,生出各种不同的滋味。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楼令时常问自己愿不愿意魂穿,或是可以回去现代要不要待在春秋时代。 楼令没有成家之前,无论楼氏发展得怎么样,身居何等的高位,肯定是选择回去现代。 毕竟,哪怕是现代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情,起码有自己的家人,再来就是生活的质量远远超过春秋时代。 等待成家之后,楼令能够选择,多次思考与纠结,确认自己不会再回去现代了。 说到底就是要有所牵绊。 至于为什么选妻儿不是父母?只有作为父母才能够懂得。作为父母肯定希望儿女更好,自己则是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下方的过道还是一直有白翟人过去。 “准备!” 楼令觉得不用再继续等了。 倒不是某个白翟人发现异常或是干脆看到有晋军埋伏,楼令进行了耐心十足的等待,可算等到白翟人过去了三分之二的人数。 “射箭!!!” 一声口令,茂密的草丛中出现弓弦的响动,随后便是一支支箭矢破空而出。 突兀出现的口令声很大,吓到了下方的白翟人,估计楼氏的某些人也被吓了一跳。 第一波箭矢比较有针对性,主要是瞄准骑马行军的白翟人。 随后的箭矢不再射得整齐,弓箭手也是各自寻找目标。 遭到突然袭击的白翟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直至被射了四波箭才有人持弓反击。 更多的白翟人赶紧互相聚堆,再尝试向左右两边的山坡攻击而上。 这一片区域出现了比较喧闹的声音,其它视线受阻的位置,不明情况的白翟人茫然或是慌张,没有人下达指令,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得到信号的楼见所部展开行动,一样是先让弓箭手射箭,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冲下去近身肉搏。 楼令抽出战剑,大声吼道:“随我来!” 晋军展开了居高临下的攻势,弓箭手却是仍然在持续射箭。 遇袭的白翟人选择聚拢对晋军来说是好事,省得晋军打完这批再去追那一批。 从山坡之上发起攻势的晋军,以地形来论绝对是占便宜。 这个其实就是由上往下攻击更具压迫感,再来就是使用武器各种姿势上面的方便了。 “我其实更适合使用长兵器……”楼令每一次挥剑或刺出,一定会对敌人造成杀伤力。 事实也是,楼令这种有神力的人,不使用重兵器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什么武器最适合楼令呢?大概就是狼牙棒之类,想要带有利刃最好是步槊了。 槊这种兵器可砸可刺,配上相应的使用技巧,能够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其实那是一句废话,任何武器只要有相应的战技,哪一种武器发挥不出威力? 只不过,不同的武器肯定适合不同的人,发挥出来的威力肯定是不一样的。 楼令再一次一挥剑,正面冲上来的一个白翟女人首级与身体分离,无头的尸体喷出血泉再软倒下去,有着狰狞表情的脑袋则是顺着坡度滚落下去。 上了战场哪来的性别之分?手持武器进行厮杀,纯粹就是我杀你,你杀我。不懂得这个残酷事实的人,上了战场绝对要害人害己。 楼令冲杀了一阵,再次回到山坡上面。 而从晋军发起攻击,再到楼令返回山坡之上,时间已经过去了约两刻钟。 “见那边没有派人过来吧?”楼令浑身浴血,需要挑拣身上的碎肉、手指之类丢掉。 “回家主,没有。”楼冰走上去帮忙清理。 冷兵器的厮杀,身上难免是要沾血,有碎肉、手指之类再是正常不过,乃至于挂着手臂或带头皮的头发都不显得奇怪。 对于他们来讲,楼见没有派人过来属于两种原因,要么楼见那边很顺利,不然就是楼见所部被打得连派人汇报都困难。 楼令当然希望是前者了。 相对于暂时管不着的地方,楼令更需要重视眼前。 交战已经持续两刻钟,西面的白翟人不断往战场涌,遭到拦截并在被袭击的白翟人往东或往西的都有。 以整体局势看去,情况显得非常混乱。 只不过,要是进行观察会发现一点,晋军拦截了白翟人,他们目标明确就是堵住来自两个方向的冲击。 选择在这个地段伏击的作用体现了出来,少量的人卡住某个位置,白翟人便是迂回也无法占据高地。 白翟人想要夺取有利地形,只有击溃卡在某个位置的晋军了。 楼令扫了一眼仍在坡地上的三十余人,笑着问道:“你们可愿意随我厮杀?” 这完全就是白问,说得他们好像有选择一般。 然而,语言的艺术便是那般,同样意思的一种内核,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能够使人产生不同的情绪。 “愿为家主效劳!!!” 楼令也不多话,再次冲锋在前。 他们这一支队伍变成了救火队员,哪里危急就冲向那里,一阵厮杀之后再次更换位置。 “我手头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白翟人要是有指挥,哪怕是进行伏击,正式进入到厮杀阶段,不到一千五打三千,双方的死伤一定还会是很严重。” “要命的是无法看出白翟的首领是谁又在哪,我无法擒贼先擒王啊!” 伏击战嘛,其实主要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予敌军造成很大的思想冲击,也是打乱敌军的指挥体系,要不然一样需要短兵相接。 楼令一边厮杀一边观察,看了许久真的没有找到白翟人的首领,只能继续以救火队员的角色厮杀下去。 因为足够混乱的关系,哪怕晋军占据了优势,白翟人失去战心,很难一时间让白翟人投降。 “驱赶他们,让他们挤成一堆!” “那个谁,你在往哪冲?赶紧给我回去!” “对对对,围困起来,外围的弓箭手射箭。” 到后面,楼令不用浴血奋战在第一线,游动着去指挥每一个局部。 这也代表局面被晋军这一方控制住了。 在那期间,有一部分没有被拦截的白翟人往西边逃跑。 由于地形限制的关系,楼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了。 “你们谁是首领!?” 楼令其实也就只会这么一句白翟语言。 没有人给予楼令回应。 说不定,这一支白翟人队伍的首领在一开始就被射死了? “家主。” “石?” “是我啊,家主。见让我过来禀告家主,有三百余白翟人没有拦截住。” “知道了。你回去让见开始纳降。” 不是白翟人的队伍拉得太散导致太长,他们的伏击才被延迟了吗?肯定会有一部分白翟人走出了伏击地点的。 三百多百白翟人向晋军的驻地过去,他们要是能给驻地里面的晋军造成大麻烦,只能说驻地的晋军太过废物了。 楼令这一边的招降早就在做了。 要命的事情是,最初的形势太混乱,招降的效果比较有限。 一直到大部分的白翟人被围困起来无法乱跑乱窜,晋军的招降才多了一些效果。 “你们的首领呢?” “一开始就被射死了。” 楼令懵了那么一下下。 诸夏文明这一边,很早就有将校会把自己打扮得更显眼的习惯,后来再在制服上进行设计。 为什么要成为显眼包?只能说是有利有弊。有益的地方是本方将士更容易辨识出身份上的不同,知道身份位阶的差距接收指令;弊处只有一个,太容易受到敌军的针对。 当然了,诸夏文明进入到“君子之战”阶段,只要是个军官就越想更显眼,免得被当成小兵兵说杀就杀,享受不到特殊阶层只擒不杀的待遇。 到了下午,具体什么时辰比较不好说,约是在未时四刻(约16点)的时间,交战才完全停了下来。 “打扫战场!”楼令并未感到疲惫,观看到的将士则是到了某种极限,喊道:“俘虏一个个捆起来,押送回营。” 伤亡方面的点算,只有等回去营地才进行清点了。 楼令当然是最后一批走,算作是进行必要的垫后,同时也是在等着斥候的新一步汇报。 沿途让楼令看到一些战斗遗留下来的痕迹,直至回到营地听取汇报,得知楼黑豚察觉有敌军靠近选择主动出击。 “你怎么想的?”楼令没有熟梳洗,带着一身的血腥找到楼黑豚问询。 “什么?”楼黑豚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楼令说道:“主动出击。” 尽管楼令离开前没有下达太稀碎的命令,指示却是非常明确,让楼黑豚看好营寨。 楼黑豚这才搞清楚怎么回事,答道:“岗哨发现来了三百来人,我猜测是遗漏过来的敌军,防止他们窥探到营地的情况回去禀告,带着相同的人数前往消灭。” 这个答案让楼令露出笑容。 一支部队的主官与下属需要不同的思维。 作为下属,自然是听从命令行事为主要。 作为一支部队的主官则不一样,需要动脑子,能够拿主意! 楼令由衷地说道:“你很好。” “跟着家主学了那么久,总该学到一点什么了。”楼黑豚高兴又骄傲。 又是到深夜,白天的伤亡与战果才呈送到楼令的案头。 “不算轻伤,阵亡五十七人,重伤三十二人。”楼令知道战争难免死伤,一想到死伤的是自己家族的人,还是心脏一抽一抽的。他继续往下看,轻声念道:“俘虏总数只有一千七余人?” 那么就是说,有相当一部分的白翟人成功逃脱了? 至于白翟人的战死数量,楼令走前有进行目测,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人。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 冷兵器交战,其实当场阵亡的人数不会太夸张。 到了热兵器时代,真不是影视作品里面那般,中弹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其实,子弹、炮弹的杀伤力非常强,身躯中弹的正面看着是细孔,躯干内部会被子弹搅得乱七八糟,背面干脆就是一个大窟窿;离炮弹落下地点的人尸骨无存,稍微有段距离身体都会变成破麻袋,更远距离被弹片削中才会是只有一两个伤口。 当然了,不能说影视作品拍得假,纯粹就是只能那么拍,要不然很难过审。能够放映也会怕观众接受不了。 在冷兵器时代的交战中,失去手指或肢体的可能性更大,晋军之中就有不少缺了手指或是装假肢的将士。 楼令在思考中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转头看向帐帘。 外面有通报声。 “进来。” 楼令看着来人。 来的是中午派出去的斥候,只是不知道侦查哪个方向。 “家主!”他先行礼,再说道:“北面胥氏之主统率的部队被敌军击溃,我跟着敌军一段距离,亲眼看到他们一直向东而去。” 胥氏之主?就是胥童了。 楼令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胥氏衰弱太久,确确实实很久没有一家之主统兵上阵的经历,胥童一下子被提到那种高位,不出问题才是怪事。”楼令心想。 那么,能够因为胥童战败而杀掉他吗?只能说晋国不是楚国。 在楚国那边有“因败杀将”的传统。 也就是说,当楚军一支部队的主官很危险,一旦战败可是要自杀谢罪的。 晋国这边对战败的统兵将领要宽容许多,反正不是太过离谱的话,不会杀掉战败的主将。 楼令不是那么关注胥童什么情况,他更在意的事情是后方怎么还没有派人前来联系。 “按时间,国君与中卿大夫应该知道情况,新的指示也应该下达过来了才对?”楼令是想把控住当前的要道没错,不代表愿意陷在这里。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考虑到多数人打“君子之战”成为惯性,习惯不派斥候侦查周边,没有察觉到白翟主力的存在。 过了今天之后,白翟有了那么多行动,晋军高层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吧? 所以,楼令决定守在原地最多五天,期间没有得到来自后方的指示,必然率军后撤的! 第376章 不在乎,与目击现场 在接下来,楼令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查周边以及白翟的主力,陆陆续续反馈回来的信息有点杂乱。 白翟统帅分批派出的部队有点多,不好判定是想要固守哪个关键位置,还是知道了晋军的分布派兵出击。 两天之后,白翟派出去的各部进行了比较大的动作。 “对方在收缩兵力,要么是想要重点突破,不然就是要撤兵了?我以为撤兵的可能性更大!”楼令做出了那样的判断。 不算清剿时期发生的交战,他们这一个“师”的兵力与白翟打了两次,足够见识白翟人的战斗力究竟怎么样。 两次交战下来,楼令俘获了约三千左右的白翟人,己方的损失是失去接近两百的战斗力。 所谓的失去战斗力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当场阵亡,另一种则是受伤导致暂时无法参战。 楼黑豚问道:“那我们怎么办,继续等着,还是接着清剿?” 距离楼令向指挥中枢进行汇报已经过去四天,他们暂时还没有收到来自指挥中枢的新指令。 按理来讲,事先得到什么命令,威胁解除之后肯定是继续执行。 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楼令所部跟白翟人的主力只相隔三十余里,他们还占领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过道位置。 到了楼令该下决定的第五天,白翟那边并没有再派来部队进攻。 “白翟人在等待。我们这一边的高层在做什么?”楼令仍然没有获得新的指示。 有毛穹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帅的指示是?” “撤!”楼令没有半点犹豫。 计划就是计划。 没有出现新的情况来打乱计划,自然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至于带着一个“师”去跟五万左右的白翟人进行交战?楼令倒是不怵白翟人,怕得是秦军给突然出现了。 因为早有做相关准备的关系,楼令所部的撤军没有半点拖延,只是仍旧走了两天多才返回主力部队的营地。 回到营地的楼令第一时间去谒见栾书,结果竟然没有找到人。 “中军将带着两个‘军’向西南方向去了。”郤至说着还撇了撇嘴,看似有些不屑。 这就难怪楼令回到营地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并非什么不对劲,其实就是营地内的人数少了许多。 楼令说道:“我派人回来禀告发现白翟主力……” “这事啊?”郤至用满不在意的表情说道:“知道了,没有人关注。” 说操蛋吧?显得挺操蛋的。 可是……,要或说合理又有合理的地方。 原因就是晋国高层压根没有把白翟太当回事! “所以,我没有得到任何回馈。”楼令心想。 楼令认为栾书带着两个军团离开只有一个可能,说道:“发现秦军主力所在的位置了?” 郤至只是看了楼令一眼,没有给予答案。 能够看得出来,郤至对秦军什么的不甚在意。 那么,郤至的注意力放在哪里了呢? 楼令倒是有所猜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过问。 还能够是怎么样?郤氏要对付胥童很久了,不是被这个人拦住,就是那个人用其它事情牵制。 郤至皱眉,比较突然地说道:“程滑还不是司马啊!” 是的,目前晋国的司马还是屁事不干的郤犨。 因此有什么为难或是苦恼的事情,完全就是郤氏自家的事情了。 楼令跟郤至再闲聊几句,转到晋君寿曼这边进行汇报。 这个是中军将不在,楼令只能找晋君寿曼完成军权上面的交割。 “你抓了多少人,有多少收获啊?”晋君寿曼只问这个。 楼令将准备用来上交给栾书的战报递上去。 由宦官代为转交。 晋君寿曼拿了战报只翻看抓了多少俘虏和其余战利品的段落,压根不去看交战过程的描述,看完开心地说道:“这样算,你这一支偏师的收获最大啊!” 楼令不吭声。 “交给谁了?”晋君寿曼又问道。 楼令满脸奇怪地说道:“君上,我是中军尉啊。” 按照原有规则,中军尉在战时有暂时保管战俘与战利品的责任。 之前是楼令率军出征,等他回到营地,自然而然要履行中军尉权限了。 “对对对,你是中军尉。”晋君寿曼也不知道是忘记,还是用那一句话进行暗示,又给补了一句:“要看好寡人的奴隶和战利品啊。” 楼令行礼说道:“诺!” 依照规则,所有的战俘与战利品之中有国君的四成。 讲规矩是剩下的流程返还给上交战利品的人,实际上却有很多操作空间。 比如,那些人起码要给中军尉一些馈赠。 不懂做人的话,中军尉在反馈战俘或战利品的时候,稍微操作那么一下下,专门给某人挑相当数量的老弱,反正就是给了该给的俘虏数量,吃亏的那人只能认了。 “一共抓获不到八千的俘虏?”楼令肯定要接手相关文牍,还要派兵接管战俘营。 楼令看完了战利品的记录,有了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样算起来,楼令所部还真是收获最大的那一支偏师,光是俘虏就占了三成左右,马、牛、羊和皮革、皮草、乱七八糟缴获占了约四成。 私藏战利品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全杜绝。 只要不是事情办得太糙或私吞的数量太大,其实楼令也不会多么严格去监督麾下,很多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隔天,郤至主动来找到楼令,坐下后说道:“胥童遇敌率先逃跑,他们那一支偏师的损失有点大。” 楼令刚刚睡醒不久,非常适合装作没有睡够的浑浑噩噩。 “你说……”郤至没有压低声音,只是左右先看了看,再说道:“有人因为蒙受的损失太大,怀恨在心去杀掉胥童,合理吗?” 楼令点头回应:“合理,太合理了。” 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大多就想要从其它方向讨回损失,不是真的为了杀人泄恨而去。 “合理就好。”郤至也不是为了征求意见特地过来说这件事情的。他沉默了有一小会,重新开口的时候,说道:“中军将、中军佐,下军将、下军佐,一起率军去寻找秦军交战,我们待在这里吸引白翟的主力。你是要待在这里,还是去中军将那边?” 楼令也是第一次当中军尉,由于中军尉的职权不固定的关系,讲实话就是暂时没有完全搞清楚该怎么来当这个中军尉。 “你建议我待在哪?”楼令问道。 既然郤至特别过来说这事,应该是有什么意见的吧? 果然,只听郤至说道:“那边才是主战场,不对吗?” 楼令能够理解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郤氏杀胥童最大的障碍其实不是来自晋君寿曼,相反是来自栾书。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栾书都已经离开,郤至却是仍旧需要楼令去牵制。 “这是有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楼令私下猜测。 只不过,楼令认为郤至忌惮栾书是正确的,并且由衷地希望郤氏对栾书保持越大的警惕心越好。 在栾书带着两个军团离开之后,待在原营区附近的晋军虽然还是两个军团,规模却是减少了三分之二还多。 原因是晋军的各支军团并非满编,新军编制下的兵力最少。 只是,那并不是楼令该操心的事情,他在统计完俘虏与战利品之后,留下必要的人手看着,自己则是带人追向栾书所在的部队了。 “确认秦军所在的位置,规模约三万。” “他们在雒水的中下游。” 这一条雒水就是洛水。 估计不是什么碰巧,白翟的主力也在洛水的上游,沿着洛水沿岸南下,不出五天双方就能够完成会合。 楼令带人追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说不好是在哪里与主力部队碰上,丝滑地融入大军。 等待楼令看见栾书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晋军已经开始与秦军在交战了。 “中军尉来了啊?”栾书看到楼令没有多么惊讶,看似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你通报白翟主力所在的位置对全军的帮助很大。” 有么? 不是说,高层压根不在乎白翟的主力在哪? 栾书给出了理由,说道:“确认白翟主力所在的位置,找秦军一下子就找到了。” 这样一说,楼令还真的是立下了双重的功劳,只是仍旧没有什么卵用。 毕竟,晋国又不是单纯累积功劳能够升官或获赏的国家。 在这个世禄世卿的时代,当前所有国家得到升迁或赏赐都不是由功劳来决定,看得是血统啊! “这一次你率领多少家族部队来纳赋?”栾书问道。 楼令答道:“一个‘旅’。” 栾书点头,笑着说道:“我给你拨一些部队,凑成一个‘师’。” 楼令没有拒绝。 其实,栾书那样做是一种暗示:会给你好处,别来坏老夫的事。 至于栾书担心楼令做什么而去坏了事,看栾书本来想做什么吧。 这里其实就很能够说明问题。 在晋景公时代,晋国就弥漫了各种阴谋,先氏与赵氏在阴谋环绕中先后遭到覆灭,区别是赵氏在赵武手上完成复立。 轮到栾书成为中军将开始,晋国高层的主流特色就是权争。 那很难怪晋国从霸主宝座上被掀翻,讲实话就是活该。 这些事情是因为多了楼令这么一个人而出现吗?只能说楼令何德何能,可以单凭一己之力搞出那种局面。完全就是有没有楼令这么一个人,晋国都是那个样子。 楼令过来的第二天,要去找智罃的时候,半路看到了胥童这个家伙。 “原来胥童在这边……”楼令之前还以为胥童会躲在晋君寿曼身边的。 似乎也对…… 郤至在另外那个营地,是不是? 要是胥童没有犯下什么错,有晋君寿曼的庇护,会担心郤至迫害,忧虑却不会太深。 问题就出在胥童犯了错,心里必然会更发虚,下意识就想躲得离郤至远远的。 楼令在看到胥童的同时,也看到了追在胥童身后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看上去气势汹汹,看样子也追了胥童有段距离。 在他们路过的沿途,大喊大叫有在追逐,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郤氏要杀我!郤氏要杀我啊!”胥童一边跑,一边进行叫嚷。 “我们不是郤氏,真的不是郤氏!”三人中的一人大声解释。 一边逃,喊叫的期间要躲避攻击。 一方追,喊叫解释的同时,还有剑会挥劈攻击。 那种场面应该很紧张,结果硬生生是被搞出了笑点。 如果郤犨司马尽职的话,出现那样的情况,早该有人出来进行制止。 可是……,郤犨明显不是一个尽职的司马,不止平时总是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看样子各个军团的监督和执法体系也懈怠了? 胥童看到了楼令站在不远处,一瞬间能够看出两种情绪,先是惊喜,随后惊恐。 惊喜,估计是胥童想到楼令武力值惊人,有能力保护自己? 后面变得惊恐,一定是胥童想到楼令与郤氏的交情非同一般了。 “非得用这种方式杀掉胥童?”楼令讲实话是被郤至的操作搞得很迷糊。 只是,楼令转念一想,不得不承认虽然很荒谬甚至搞笑,但真的是最优解啊! 暗中刺杀的话,谁不知道郤氏想杀胥童,必然认定是郤氏下得手。 大庭广众之下的杀死,有人愿意出来顶锅,哪怕仍旧认定是郤氏下的手,起码没有人敢轻易牵扯到郤氏身上。 楼令在看,脑子里计算追杀的三人能不能追上胥童,得出的结论是一时半会恐怕追不上。 这次要是再杀不死胥童,事情已经闹大,下一次想动手更难。 楼令低头看了一圈,走到有小石子的位置,动作不大但是非常快速地踢出小石子。 下一瞬间,听到胥童先“哎哟”一声,随后扑倒在地上。 追得太急的三人没有来得及刹住,其中两人被倒在地上的胥童绊倒,剩下的那个人好歹及时刹住。 仍旧站着的那个人先大吼一声:“我不是郤氏的人!”,手中的剑刺向了跌倒在往前爬的胥童背后。 胥童被刺中发出惨叫,试图爬起来进行抵抗。 刚才那一剑,刺的力道好像不太行?没有从后背刺穿。 受了伤的胥童抵抗力度增加,一边抵抗一边喊叫“郤氏杀我”的话,他在另外两人爬起来加入攻击之后,很快就在三人的攻击下摔倒在地。 “可算是杀了啊?”楼令想过胥童会有很多死法,委实没想到最终会是这般。 包括楼令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只是安静看着倒在地上的胥童被三人拿剑不断刺,听着胥童的声音从大到弱,再完全消失…… 第377章 属于是虎父犬子了 那三人杀掉胥童之后并没有逃走,他们留在原地讲述为什么要杀掉胥童的原因。 “遭遇敌军的时候,胥童想都不想,丢下我们就跑啊!” “晋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主将,极力争取担任主官,没有开打就抢先夺路而逃。” “我们后面去找胥童,他各种推脱,死活不肯认错。” “这样的人配活在世上吗?不杀掉,下一个被害惨的就是你们!” 那些话很容易引起中小家族的共鸣。 有人开始喊:“杀得好!” 随后便有人附和:“该杀!” 谁不知道胥童是晋君寿曼的头号宠臣呢?他们更加应该清楚一点,遇敌夺路而逃的胥童不会遭到有力处置,乃至于后面会因为受宠还有统兵作战的机会。 没有人愿意摊上那么一位主将,谁不怕被害惨了,偏偏后面没有地方说理,一丝半毫的损失都无法得到弥补。 楼令刻意走近了观看。 周边的人看到楼令之后,一个个闭嘴噤声。 怎么说呢?楼令担任过司马一职,在他的手上完善了晋国的军律,一定会有威慑力留存下来。 “司马……,不,中军尉!”动手的三人,其中一人慌忙对楼令行礼,迟疑声道:“这……” 楼令就是过来看一下胥童有没有死透,发现还有抢救的可能性,会待在原地拖时间到胥童真正咽气为止。 遭到乱剑攻击的胥童,他的状况看上去很惨,身上满是窟窿与切开的伤口,睁开的眼睛变得灰蒙蒙。 那个“灰蒙蒙”不是一种修饰词,纯粹就是践踏起了尘土掩到眼睛,人死后没有闭眼,眼眸有了尘土。 “还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楼令认为被胥童害死的几百晋军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那可是对阵白翟,但凡主将有点用,哪怕最终得了个战败的下场,己方阵亡几百人,怎么都能拖至少两千白翟人陪葬。 结果是什么?胥童遇敌先逃,导致全军出现大乱,原本还有晋军在抵抗,后面被勒令立刻后撤又让战线崩溃,才导致出现阵亡四百余人的情况。 楼令蹲下去,伸手摸向胥童的颈动脉,确认已经死亡才站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楼令将手指粘上的血迹抹在那三人其中一人衣服上,随后迈步离开了。 死人而已,哪天不死人呢?每一天都有人寿终正寝,病死,各种意外而死。 战争状态之下,人命显得更加犹如草芥一般。 “要是司马仍旧由中军尉担任,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是啊。” “幸好中军尉已经不是司马。” “是吧?” “不过……,现任的司马那样,谁都要惶恐自危了!” “这话你也敢说?” 这一下,郤犨尸位素餐的名声算是要坐实,以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只不过,郤犨极可能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取得什么成就,取决的是郤氏有多么强大。 现实就是那样,自己不要脸,家世背景又足够好的人,名声真的对他们影响甚微,无论有多少人恨得牙痒痒,他们总是能够接着奏乐接着舞,顿顿山珍海味吃不完。 只有地位受到动摇,家世背景扛不住,名声才能够显示出一些作用,充当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楼令来到智罃的营帐外,自然有人向里面通报。 “胥童死了。”楼令进去看到智罃,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件事情。 正在处理公务的智罃抬头看向楼令,惊诧问道:“你杀的?” 楼令直摆手,说道:“是死于仇杀。” 关于胥童统兵作战期间做了什么,事实上早就传开了。 那是胥童德不配位所导致,一个国君宠臣可以统兵作战,不知道使得多少人嫉妒。 有多少人嫉妒就有多少人怀恨在心。听说胥童出了丑事,那些人一定会尽力传播出去,用这种方式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不是,你怎么认为我会为了郤氏杀掉胥童啊?”楼令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智罃继续处理公务,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欠了郤氏,总该找机会报答。要不然像……”,忍住没有说出名字,继续往下说道:“不是无法避开,谁愿意跟他相处?” 说得是栾书吧? 矛盾的地方在于,旬氏现在跟栾氏穿同一条裤子。 现在的晋国有两个典型的人物,一个是知恩图报的韩厥,另一个恩将仇报的栾书。 那两个榜样显得非常极端。 韩厥为了报恩,不惜一再损害自己家族的利益。在这个先家后国的时代,愿意损害自家利益去帮助他人,不止是难得,更是成了一个显眼包。 得到郤氏尽力扶持的栾书,他却是恨不得郤氏马上灭族。 也就是楼令明确知道不该问,要不然他真的很想问一问智罃,旬氏明明知道栾书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敢与之穿同一条裤子。 看智罃的反应,他很明显知道栾书的为人,并且对栾书没有丝毫的好感。 “你过来是?”智罃有些不明所以。 楼令却是低叹了一声,说道:“有人不想我做中军尉该做的事情啊。” 刚才,栾书见到楼令的第一时间,不是给楼令补充了一个“师”的兵力吗? 晋国的中军尉并不需要统兵作战,只要管理好各部上交的俘虏与战利品即可。 更早之前,同样是栾书给楼令下拨了部队,还给了出战的任务。 所以,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栾书用自己的权利在干扰楼令做好本职工作,额外给派了活。 如果是军功为重的时代,有战功才能够升迁,有那个实力当然是参与作战任务,功劳会来得快一些。 关键在于当下的时代不是那样子啊! 智罃迟疑问道:“你是想我出门找家主,再由家主去跟中军将说说?” 楼令摇头,说道:“哪能够让舅哥为难。” 这一下,智罃不解了。 “我过来,是想问一问秦军那边的情况。”楼令说道。 事情是明摆着的。 栾书接下来还会给楼令出战的任务,后面抵达的楼令却是对情况完全不了解。 临时抱佛脚发生在军事上会显得很致命,有渠道能够了解相关情况,最好是及早去进行了解。 智罃的为难消失不见,停下手头的工作,为楼令介绍当前的情况。 总得来说就是没有太特别的事情可说。 晋军这边从白翟主力所处的位置,推断出秦军可能的所在,一找还真找到了秦军主力在哪里。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针对秦军而来,短暂的商讨过后,栾书带着两个没有满编的军团过来了。 当下的态势是,晋军的中军已经开过去跟秦军交战,双方处在一种互相试探的阶段;晋军的下军由韩厥统率,他们待在战场的西北方向,等着白翟过来支援秦军。 “这么说,中军对秦军,下军对白翟人?等待下军击溃白翟人,再对秦军形成包夹?”楼令进行总结。 智罃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 私底下,智罃对楼令的敏锐感到非常吃惊。 那些看似很容易看明白的战略部署,没有一定的见识和一颗聪明脑袋,不是谁都能看的出来。 人聪明和见识广,还要对军事不陌生,要不然一样看不出来。 智罃很确认楼氏没有什么传承,一切都是在楼令这一代人才开始进行积累,吃惊的地方在于楼令进步太快了。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事情是,并非楼令进步快,他只是地位低的时候不想表现。 “你被划拨到了哪个军团?”智罃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中军将只是给我划拨了一个‘师’的兵力,没有告知归属哪个军团。” 这种安排最为尴尬。 同时,栾书没有给楼令明确的划分,成了“游离”状态的楼令可能完全没事情做,也有可能比谁都忙。 智罃问道:“我找中军将,将你安排在下军?” 楼令就是这个意思。 有明确的划分,起码不用被提溜了。 再则,下军这便是韩厥为下军将,智罃为下军佐,楼令两人都能够说得上话,起码让楼令不用担心被坑。 智罃说行动就行动。 只是,智罃行动之前,他需要带楼令去见韩厥,将事情讲清楚。 韩厥当然跟智罃在同一个营区。 而楼令先找智罃,再跟着智罃去见韩厥,很符合当代亲亲相互的定律。 “当然没有问题。”韩厥某种程度来讲还算是求之不得。 毕竟,楼令不止个人武力值极高,统兵作战的能力也一再得到证明,哪一位军团长不希望麾下能征善战的人更多一些呢? 后面的事情却是比较出人意料,栾书不管是用什么理由或说法,反正是拒绝了韩厥和智罃的提议。 同时,栾书仍旧没有确认楼令到底是归属在哪一个军团的编制之下。 “他想干什么啊?”楼令真的没有品懂。 没有将事情办成的韩厥和智罃同样不懂,他们后面有些羞愧,不怎么愿意见到楼令了。 说来也是,信心满满去办一件事情,结果却是没有办成,换成谁不会尴尬呢? 在那种情况下,楼令只好先担任本职工作,每一天接收各部带来的战俘与战利品,再随时等待出战的命令。 中军与秦军已经进入到正面交战的阶段,双方的营寨最近处相隔不足十里,每天清晨互相出营列阵交战,傍晚时分各自收兵回营。 那种交战模式之下,当场阵亡的人数远超猝不及防的遭遇战,产生的俘虏却是数量极少。 “秦人的发冠歪斜,后脑勺大多有辫子。不少干脆就是披头散发。这就是胡化了的证据吧?”楼令肯定要进行巡视。 诸夏的小语种太多,楼令无法单凭语言去分辨某个秦人来自哪里,只能从打扮与发型来进行辨识。 能够束发的秦人,起码有点文明气息。 披头散发的秦人,多数就是被融合进秦国不久的狄人或是戎人。 “前方是怎么个交战方式?”楼令对当代的秦国非常好奇。 诸夏文明这一边,最先武装大批骑兵的国家还没有出现,日后率先使用大量骑兵的是赵国,将骑兵应用得最好的却是秦国。 赵国的骑兵被称为塞外边军,他们一般是打正面作战。 秦国的骑兵则是被应用在切断敌军粮道,以及进行各种干扰敌军方面。 在马蹄铁、马鞍、马镫成熟之前,讲实话就是骑兵打不了正面。 又或者说,突骑兵与重骑兵出现之前,用骑兵去正面破阵显得太奢侈,且不一定能够冲破步兵组成的军阵。 作为晋国中军尉的楼令,他面对比较繁琐的工作是在给敌军贵族阶层相应待遇上面,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 因为相关工作的因素,楼令很难免需要跟担任“侯奄”职位的人打交道。 中军目前的“侯奄”的便是栾黡。 不用猜,那就是栾书的任人唯亲,在当代显得再是正常不过了。 以楼令对栾黡的了解,不认为栾黡有能力担负起“侯奄”的相关工作。 一再接触下来,楼令也看出真正干活的并非栾黡,他们是来自栾书的家臣。 “挺合理。”楼令真心这么觉得。 栾黡是栾氏的宗子,他的能力不足,有人进行帮衬,只要本职工作不出错,谁能说出什么不是来呢? 这种事情只能羡慕,嫉妒是嫉妒不来的。 没有得到出战的命令,每天只是做接纳工作,再用“侯奄”那里获得供应战俘吃喝的物资,类似的日子让楼令过得并不无聊。 “有没有对你有所表示啊?”栾黡一边说,一边眨眼睛。 话都说得那么明白,楼令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那种事情还真有! 什么事情?就是各部在上交俘虏或战利品的时候,明示或暗示将给楼令什么好处,恳求进行记录的时候更明确一些,战俘的品相与物资的种类写清楚。 楼令暂时不知道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能够确认的事情是不会光辛苦。 “祁氏大概是恨死你了?”栾黡这个人什么话都敢讲,显得没有丝毫的忌惮。 那可不是吗?祁奚当了十多年的中军尉,为了将位置传给祁午都搞出那种操作,结果中军尉落到了楼令手中。 那十多年的时间,祁氏从一个小家族发展成为中等偏上的家族,以发展速度来说极快了! 楼令对栾黡进行斜视,等待着下文。 栾黡眼巴巴地看着楼令,只差做出一个搓手的手势,或是张口索要好处了。 “老子老奸巨猾,很要命的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儿子性格乖张又贪婪成性,尤其不懂做人。”楼令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搞得栾黡也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都看不到栾氏的未来能够有多好。”楼令才不愿意视作在诅咒,纯粹猜测栾氏的将来而已。 第378章 心态稳得很! 后继无人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集体都显得极为致命! 不是吗? 有再好的底子,顶多就是更经得起败家,可是也遭不住一再败家。 所以是,无论前几代的人多么努力,经营得如何美好,只要某一代人可劲糟蹋,一代人就能够毁掉无数前人的努力了。 上述的道理懂的都懂,任何集体也在用自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培养接班人,架不住有的人在长辈面前太会装,乃至于一众小辈之中连一个可堪造就的都没有。 很显然,晋景公与栾书太忙,疏忽了对继承人的教育。 手中有权自然是会增加无数的诱惑,春秋时代没有清正廉洁那么一说,谁都是有机会就扒拉好处进入家族。 在那种环境之中的楼令,他可以吃拿卡要的时候,才不会清高到不愿意去做。 只是,作为有思想的人,谁不知道那行为其实是错的呢? 谁都在那么干的同时,有没有必要说出来? 完全没有必要的嘛! 贵族阶层的要面子更甚,好些贵族就靠着那张脸活,到了丢命事小,丢面子事大的程度。 这种事情讲来有点道理,面对于贵族来说不止是尊严、排场等等,还是他们的保护层。 一旦某贵族丢了面子无法讨回,谁都将认为他们衰败到无法维持体面,自然是要开始干墙倒众人推的活了。 栾黡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并且为人还显得非常有幽默感? 楼令倒是没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情绪。 毕竟,谁会跟一个大聪明多计较呢? “看来‘侯奄’没少获得好处啊。”楼令真的不是在讽刺。 栾黡笑着说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这一句话却是让楼令听得愣住,心想:“原来春秋时代就有这句话了吗?” 只不过,楼令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怕的事情是自己也变成一个大聪明。 “中军尉。”栾黡却是不想放楼令走,喊住之后,说道:“你我要是能够参详参详,可以得到更多啊。” 楼令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幸好周边除了楼氏与栾氏的人,没有其余家族的人在。 一朝有权把权使这种事情,只要有权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会干一些,物质上却有区分,到底是拿公家的东西,还是求办事的人给予好处。 上面两种情况,到底是哪种情况比较严重,讲实话就是不好说。 楼令看出栾黡的意思,猜测就是想在俘获的战俘和缴获的物资上动手脚,看样子还要动大手脚。 “过犹不及啊!”楼令劝了一句。 栾黡却是笑出了声,说道:“我是中军的‘侯奄’,你是中军尉。中军将是我父亲,大半的卿大夫倚重或是看好你。中军尉的胆子怎么……” 这是胆子的事情吗? 说起来,好像跟胆子也扯得上关系。 有句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话,很多时候却是胆大的人吃撑,就此走上发达的道路。 不过,那是看不见多少胆子大的人死于贪婪,只看到有人明明能够拿好处没有那个胆量。 楼令注视着栾黡,说道:“今天我们见面只是闲聊。” 也就是说,楼令不打算将栾黡想干什么说出去,同时不会干涉,更不会阻止。 说完的楼令没有任何犹豫就走。 栾黡有一个当中军将的爹,真的出什么事情有那个当中军将的爹能够兜住。 楼令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而来,本身就是第一代。 至于说那些姻亲或交情好的人?互相之间的关系能够跟父亲一样嘛! 压根就是两回事,好吧?! “栾黡绝对会死于贪婪。”楼令真的不是在诅咒。 如果栾黡有栾书的能力和手腕,贪婪对于一名贵族来说并不是罪过。 要是栾黡能力平平,办事手法不更成熟一些,没有了自己的父亲去遮风挡雨,下场一定是要糟糕的。 毕竟,栾书做了太多的事情,得罪的家族并不少。他们在栾书活着的时候不敢做什么,不代表栾书死了之后不会报复。 楼令回到自己的营帐,回想起与栾黡的一些对话,没有忍住笑出声来:“鹅鹅鹅……” 有什么笑点? 对于楼令来说,没有看到栾书以前憋屈的时候,倒是对栾书崛起的过程看在眼里,甚至是参与了进去。 那么一看,制定了晋国军律和参与军队扩编的楼令,他可是帮了栾书不小的忙。 所以,栾书有意无意一直针对楼令的理由是不是找到了? 什么理由?就是栾书惯于恩将仇报啊! 那样也让楼令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栾黡今天这一出,到底是不是栾书在布什么局,乃至于是挖坑让自己去跳。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栾书想用“同流合污”的方式将楼令拉上栾氏的战车。 “用任何想法去揣度栾书的恶意,反正不会有什么错。”楼令并非因为栾书的名声这样想,他纯粹就是看出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来到主战场的楼令并不多么忙碌,每一天就是记录抓捕了多少战俘,缴获物资的种类与数量。 要说有其余什么事情,楼令就是需要时不时去战俘营巡视了。 “这么说,你所在的部落融合进入秦国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楼令对面坐着一个戎人的首领,更准确来讲是秦国的贵族。他看着矮小且长相粗犷的秦国贵族,笑着问道:“秦国向西扩张到哪里了?” 该秦国贵族叫秦张,听说是融入秦国之后才改得称呼。他想了想,答道:“‘冀’地再往西约三百来里?” 那是哪呢? 楼令倒是知道秦国的“冀”地在哪。 所谓“冀”地是秦人最初的栖息地,也被秦人当成祖地,它的所在远在“洛邑”以西两千多里之外。 从“冀”地再往西边,目前是犬戎的栖息地,日后会被设立一个叫“陇西”的地名。 楼令来战俘营的时候,会随机找秦人的贵族聊一聊。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秦国贵族愿意跟楼令聊天,只能说大多数秦国贵族表现出相当强的敌意。 只要有秦国贵族愿意跟楼令聊天,多多少少会透露出一些秦国的信息,有利于楼令对秦国有更多的了解。 “这么看来,秦国目前实力很一般?他们的主要注意力,其实是放在了西边。”楼令有了对秦国更确切的了解。 另外一点,楼令首次知道秦国半数以上的人口放牧为生,导致超过五成的人口是在移动状态,并不是待在固定的某个区域栖息。 “那样的话,他们到底是算农耕文明,还是游牧文明?”楼令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反正总得来说,秦国的胡化显得非常严重,要是没有谁将秦国的战车调头,说不定越打越西边越像是异邦文明了。 某方面来讲,楼令倒是乐见秦国一直向西扩张。 要是秦国扩张到西域那边,必将发现一个新的“世界”,乃至于可能与欧罗巴文明迎头撞上。 毕竟,欧罗巴以后会出现一个叫亚力山大的“双头插”,他率军一度打到印度,留下相当多的希腊各城邦人口在亚洲。 到了西汉时期,希腊人甚至在西域以西建国,西汉称呼为“大夏”,其实正式的国名叫巴克特里亚。 “是谁将秦国这乘战车重新调头的呢?”楼令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瞎胡猜:“是秦孝公?” 其实不对,秦穆公拉了一次秦国的战车方向,调头向东被晋国挡住,后继几代秦人简直是被晋人打得满头包。 一直到“三家分晋”之后,到了秦献公又拉了一次,随后秦孝公确认东出的国策。 “商鞅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一举改变了诸夏大地的形势,没有他的话……,最终哪个诸侯国会一统诸夏?” 楼令多少有看过科普,再结合自己魂穿后的了解,确认变法前的秦国只在秦穆公时期崛起了一下下,要不然春秋阶段几乎全程拉垮。 而变法完成之前的秦国,屡次东出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中原人暴打,又一次次龟缩了回去。 “没有秦国,也许完成一统的诸侯国会是楚国或齐国。” 楼令觉得楚国办成的机率更大一些。 没有其它因素,只因为楚国是第一个敢于公开说要取代周王室的诸侯国,并且他们也真的付出了努力。 至于说齐国也有可能,主要是他们的扩张速度一点不输给楚国,野心方面也足够强。 根据楼令所知,齐国正在谋划吞并莱国与莒国,不用说早就盯上了鲁国。 从“成周”之后,吞并周边邻国最多的便是楚国与齐国,相反晋国东打一下西扒拉一箩子的作为很多,可是晋国已经很久没有再灭掉哪个周王室分封的列国了。 了解到晋国历史的楼令不免会猜测,以后的魏国就是延续晋国的思维,搞得魏国明明有能力吞并周边的邻国,一次次过错过了咬到嘴里面的肉。 “如果那一次魏国灭掉秦国,想来魏国最终下场也不怎么样。”楼令是根据形势以及魏国地理位置进行推想。 处在四战之地,没有实力镇压一切,表露出想要一统的倾向,魏国不死该是谁死? “秦国现在那么拉垮,我能不能将家族的扩张重心朝向西边呢?”楼令开始寻思这个。 讲实话,这一次出征明确,只是对于楼令来讲相当的无聊。 事实也是,每天重复做一件事情,谁不会感到无聊呢? 在这种无聊的状态下,楼令更有明确性地接触秦国贵族,进行情报方面的收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战争态势几乎一成不变,哪怕白翟的主力移动过来,晋军的下军顶了上去,三方两个阵营不过就是每天交战,并未出现决战的迹象。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楼令接收到的战俘与战利品数量在增多。 “几乎没有伤员,可惜了。”楼令刚归纳了新一批来自白翟的战俘。 楼氏可是一支有医匠随军,一方面救治己方伤员,另一方面则是趁机做一些研究。 什么研究?由于内容过于残忍,不便进行透露。 “令。” “中军将。” 这一天,栾书将楼令召唤过来。 楼令进入大帐被招呼了一声,一看里面不少人,没有找个座位坐下去,坐在主位上的栾书已经在说召唤的原因了。 “明天与秦军决战,你亦参战。”栾书说道。 中军尉到底有没有参战的任务?楼令没有问过,委实是不清楚的。 军帐内的众人脸色如常,想来以前的中军尉没少参战吧? 楼令先应下来,随后走到没人的座位坐下,听着栾书与众人进行讨论。 关于战事的进展态势,楼令并非不了解,讶异没有任何事先的征兆,怎么突然间就来到决战时刻了。 听着听着,楼令渐渐搞清楚了状况。 “又有近万秦军在增援路上,郤至率一个‘师’将他们拦截下来了啊?” 楼令早就明白栾书的战略意图,先让下军对战白翟,寻机对秦军完成包抄。 秦军有新的援军增援过来,不能说出乎晋军高层的意料。 只不过,晋军目前还没有击溃白翟主力,甚至没有对白翟主力造成重创,结果就要跟秦军展开决战,是不是真的太轻视白翟一方了呢? 会议结束之后,栾书没有留下任何人。 楼令到了外面却是被旬庚招呼了过去。 “我听说你与栾黡闹了不愉快?”旬庚问道。 楼令愕然了一下,再错愕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旬庚比较严肃地说道:“事关重大,你且好好想想,不要有所疏漏。” 事情好像会有严重后果一样? 楼令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栾黡过来找我……” 之前与栾黡接触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楼令如实讲述出来。 “原来是这样……”旬庚听说栾黡要跟楼令合伙搞事情遭到拒绝,看脸色就是没有觉得丝毫意外。他没有做相关评价,只是说道:“中军将那边我会解决。日后……,你能躲栾黡就躲着点。” 这……,楼令好歹是晋国的高层之一,结果要躲一个二代? 类似的事情,好像也不奇怪? 毕竟,高层与高层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楼令接受了旬庚的好意。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楼令脑子里出现了《桃花扇.续四十出.余韵》的一段词。 第379章 如戏耍孩童一般 楼令能够杀掉栾书吗?答案是:能! 那么问题来了,栾书死掉之后,谁的获利将是最大?能够肯定的事情是,不会是楼氏获得最大利益,乃至于连汤汤水水都喝不到几口。 所以了,没错,楼令是在被栾书算计,只是双方的关系并非你死我活。 栾书在算计楼令的过程中,其实是帮楼令脱身,甚至在官职上更进了一步。 因此,栾书掌握了一定的分寸,不敢将楼令逼得太过。 这样一来,楼令为什么要去承担无比大的风险,做自己不会获得多少利益的事情? 只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恶气就非得杀人?真要抱有这种想法,一定具有反社会的人格。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顺遂,只要不是涉及自己与家人的性命,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偏激。 “栾书得活着!” “他死了之后,最开心的人无疑是国君,再来就是各个卿位家族了。” “没有栾书搞东搞西,卿位家族该是针对各个中小家族,该难受的就是我了啊!” 政治这种玩意历来就不是那么简单,可惜的是能够玩得懂的人太少,更多的人喜欢不计后果的快意恩仇。 所以,快意恩仇也就有另外的解读,比如只图一时爽快,不顾忌出现任何后果。 简单来说可以是:我看一个人很不爽,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至于后面的纠纷,该付多少误工费、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等乱七八糟费用,付完费用又要蹲几天之类,打之前压根就没有去想。 胥童死了,尽管看上去与郤氏没有直接关联,大家还是知道胥童死于郤氏的设计之中。 然后,猜猜情况怎么样。 没有相关的证据,有人出来顶罪,可是大家认定就是郤氏动的手,无论谁都对郤氏产生了极大的警惕心。 他们在怕什么?怕自己要是与郤氏有了矛盾,日后也会横死街头! 所以,郤氏是解除了来自系统的威胁,他们却也得不到众人的信任了。 说直白点就是,政治真不是那么玩的,使用武力去解决麻烦属于最不可取以及最下层的手段。 武力其实就是在没有其它方式来解决争端或矛盾之后,不得不使用的最后手段。 楼令有想杀的人吗?他有认真且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暂时没有。 楼氏的发展并未受到阻碍或是干扰,甚至连来自外部的威胁都没有。 同时,楼令很清楚自家目前就是安稳发展,等于需要避免与哪个家族发生冲突。 在那种情况下,楼令又不是每天不杀个人就浑身不舒服的杀人狂,为什么要屡屡起杀心嘛。 近期,楼令连率军上战场都不怎么乐意。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坐着收礼,并且由衷的乐此不疲。 从担任中军尉以来,仅仅是参加这一次出征,楼令小本本上记录了各家的承诺,人口合起来四百三十二,粮食千余石,杂七杂八的物资更多。 那些是楼令坐着就给收到的好处,不用有其余的付出。这不是比上阵冒着生命危险进行厮杀,可能会让家族出现伤亡,更加美得很的事情吗? 而在今天,楼令又一次身处战阵之中。 现场的晋军与秦军已经摆开阵势,晋军在东,秦军在西,双方出战的兵力大体相当。 “又是鱼鳞阵。”楼令早就清楚了一点,晋军每战必摆出鱼鳞阵。 对面的秦军有阵型吗?他们看着不像是正经阵型的样子,仅是列出三条长线,每一条长线就是一排士兵,他们就是凑堆那么站着。 秦军的服色看上去很杂乱,又以白或灰的颜色居多。 “相当一部分秦军,他们穿的是兽皮啊。”楼令亲眼所见。 那么,秦军有骑兵吗?反正楼令没有看到秦军之中有骑兵,清一色是徒步的战士。 阵前,两军的主将正在进行致师。 不是栾书与对方的主将武力单挑,两人正在数落对方的不是,喊话的声音极大。 当然了,一个人的嗓门再大,能够传播的范围也是相当有限,需要有人将一些关键的话传播到全军。 “秦军的主将是谁啊?”楼令真的不知道。 只不过,秦国目前并没有名传列国的将领,最出名的将领是被俘又被赎回去的杜回。 “谁?白溪啊。”智罃巡视到楼令附近,被提问也就给了答案。 楼令纳闷地问道:“孟、西、白的那个白氏?” 智罃很奇怪地说道:“要不然还能是哪个白氏。” 楼令心说:“是白起的那个白氏吗?” 春秋时期,包括战国中前期,顶住秦国半边天的家族便是孟氏、西氏和白氏。其中的西氏是戎人的跟脚,白氏则是秦国公族之一。 到战国中后期,秦国因为商鞅变法期间大肆打击和削弱老牌势力,同时对外吸纳各种人才,一再与楚国联姻,导致秦国内部的楚系一度控制秦廷,后面的山东系话语权方面极重,一直在白起和王翦重新站起来才让“老秦人”在朝堂的话语权有一定比重。 智罃继续去巡视了。 由于有段距离的关系,楼令真听不清楚栾书与白溪在喊些什么,只见双方下车,各自的车组成员抬车调头,分别回到本阵。 “中军尉。”有人过来,行礼之后说道:“中军将请中军尉出阵进行武将对决。” 楼令应道:“诺!” 春秋时代,阵前进行武将单挑是很频繁的事情,楚国的养由基就是因此而出名。 “除了演义作品之外,没有听说哪个朝代像当今还有武将阵前单挑吧?”楼令其实不是那么确定,根由在于对历史不熟。 因为是要秦军进行武将单挑的关系,哪怕楼令对自己的武力值相当自信,还是预备了一些后手。 毕竟,秦国可是有在武将单挑期间耍诈的历史,有几次说好要进行武将单挑,结果给全军压上了。 想来包括栾书、旬庚、韩厥、智罃在内的四位卿大夫,他们一样会对秦军耍诈进行必要的防备。 楼令的战车组单乘出阵。 作为驭手的追看上去很兴奋,小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他其实是在碎碎念关于扬名天下的事情,理由是养由基以此出名。 作为车右的楼冰看上去则是有些紧张,他还是初次担任楼令的车右,有些紧张挺正常的。 战场上除了偶尔的马嘶和牛哞之外,显得相对的安静。 两军将士等着看武将单挑的过程,大概每一方都坚信己方的战将能够取得胜利? 秦军那边有战车出阵。 楼令所在的战车后面与敌军战车相隔三步左右停下。 “代寡君问候秦君。” “代寡君问候晋君。” “我,晋国中军尉,‘平陵’、‘瓜衍’、‘吕’、‘太原’的主人,楼氏家主令。” “我,秦国庶长,名下没有封地,陶氏家主卫。” 这是在干嘛?进行必要的礼节而已。 要是想显摆的话,其实应该从自己祖上出过哪些名人,血脉体系介绍清楚,还能够将担任过哪些官职细细数来。 “请。” “请!” 两军阵前又出现相同的一幕,也就是楼令所在车组和陶卫所在车组下车,抬着战车进行调头。 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战车无法完成原地调头,是吧? 这一次,楼令可没有去干自己抬车调头的事情,一直正面对着陶卫等人。 对面的陶卫同样在防备楼令可能的偷袭。 所以,不管是晋人还是秦人,他们压根不信任对方的节操,哪敢将后背交给对方呢!? 两乘战车拉开百步(约150米),期间也完成了调头的举动。 楼令与陶卫再次遥遥互相行礼,随后脚下的战车开始动起来。 “别紧张,一箭……最多三箭就能够结束致师了。”楼令说着已经做出挽弓射箭的动作。 在楼令射出第一箭的时候,双方还有七十步(约105米)的间距。 射出去的箭矢自然需要时间来飞,它看着并不是完全的直线,先是往天空飘了五十步(约75米)的距离,随后箭镞向下,有引力加强动能,速度增快往下掉去。 陶卫的车右已经向上举盾准备挡下箭矢。 楼令射出第一箭,很快又射出第二箭,两次射箭间隔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第二支射出的箭矢?因为楼令与陶卫是战车加速靠近的关系,它被射出去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五十步,看弹道轨迹是一种直线的激射。 一声磕碰声,陶卫的车右成功挡下了楼令射出的第一支箭,可是该名车右脸上感受到了血液带来的温热。 那是第二支箭直接射中陶卫的额头,箭镞穿进去又直接贯穿,导致陶卫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便阵亡了。 死去的陶卫身躯被箭矢带来的力道“推”着向后倒。 当前的战车并没有后车壁,失去生命的陶卫倒下就从战车摔落,尸体随着惯性翻滚几圈,四肢呈现扭曲的方式,人也卷得像是一条麻花绳,面部朝下给躺着。 春秋时代有头盔吗?讲实话就是没有。 一直到战国后期,赵国才率先列装“兜”这种防具,随后中原列国进行效仿。 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哪怕到了一统时代的秦国,秦军仍旧没有列装头盔。 要是知道相关工艺,会发现制作一件合格的头盔,难度比制造身甲的工时更长,并且不保证头盔有靠谱的防御力。 事实上,一直到了现代之后,头盔也就只能防御擦边流弹或是弹片,更多的作用是防止被石头之类的东西砸到脑袋。 两军阵前的武将单挑随着楼令将陶卫射杀而结束。 失去战车主将的秦军战车,他们靠近之后没有攻击,楼令所在战车也没有攻击,互相间隔约两步擦着驰骋而过,出一段距离再来个大转弯,各自回到己方阵前。 在陶卫被射杀之后,晋军这边已经在示威,士兵用戈杆底部不断戳向地面,渐渐形成节奏统一,动静听着就像是万众在敲响战鼓。 秦军那边则是先哗然了一阵子,随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停好战车的楼令看到对方又有一乘战车出阵,示意追操控战车再次出阵。 按照流程的话,新出阵的秦军战将应该跟楼令完成互相问候的程序,随后再拉开距离进行致师。 可是,新出阵的秦军战车,它在一段距离之后完成加速,一点都没有降速的迹象。 发现这一段的楼令哪会死板,再一次使用之前的技巧,先抛射再进行攒射,相距约七十五步(约112米)射杀了对方的战车主将。 那期间,秦军战将一箭未发。 “不用退回本方阵前,在原地转圈游弋。”楼令对追下达了指示。 很明摆的事情,秦军那边不再装了,要显示他们的野蛮。 只是秦军仍旧不够野蛮,起码没有诱骗楼令靠得更近一些,再让大量弓箭手射箭覆盖。 秦军先派出一乘又一乘的战车组,随后变成两乘、三乘的战车组,后面秦军战车组没有主将也攻击,乃至于试图直接撞向楼令这乘战车玩同归於尽,只是先后在五十步外被楼令一一点名。 “如戏耍孩童一般啊!”栾书不是在进行调侃。 竞技啊,行就是行,不行真的就是不行。 旬庚当然知道那就是事实,提醒道:“敌军要前军压上了。” 秦军的第一排确实已经在向前移动。 位处最前面的楼令都看到向前移动的秦军队列中有不少弓箭手,吩咐追:“回去。” 楼令又不傻,少量的战车冲出来就射杀,面对秦军的弓箭手要进行箭雨覆盖,不用多想,肯定是撤啊! 秦军的战鼓被敲响。 晋军这一边的车组成员却是在下车,万众开始了战前的祈祷。 楼令的这一乘战车回到阵前,一样下车进行祈祷。 而秦军的前阵已经开始在向前推进,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这种时候,晋军怎么还要进行战祷呢?只能说是一种习惯,再来就是尽显从容不迫了。 晋军的战鼓声响起,结束战前祈祷的晋军第一排,他们在战车作为前导的情况下也开始向前。 第一波进行攻击的却是晋军中的弓箭手,他们射出去的箭矢从袍泽头顶飞过,射向了迫近到晋军约六十步距离的秦军,落下之后响起一声声的惨叫或闷哼…… 第380章 秦国比想象中弱! 展开冲锋的秦军,他们看上去没有丝毫的阵型可言,要说有什么是当代的特色,步兵跟随在了战车的后方。 其实,秦军的战车数量并不多,看上去也显得相对简陋,用这种方式来体现秦国的穷困。 要是再仔细观察,会发现多数秦军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使用的是类似于狼牙棒的东西,以及一些用于杈粪的叉子。 讲实话,用于杈粪的叉子挺危险,要是被命中再破点皮,天晓得会是怎么个死法。原因?它可是被用于杈粪,一定会带有很多细菌啊! 晋军这边的弓箭手只是射两波箭,随后便没有再射。 那是晋军与秦军已经进入到短兵相接的阶段,弓箭手为了避免误伤,肯定是不能再射箭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率先发起冲锋的秦军,他们甚至没有射出一波箭矢,只是在战车的引导下与晋军撞到了一块。 楼令并没有率军出战,他来到了栾书处,行礼说道:“幸不辱命。” 在刚才,楼令射杀了二十七人,其中有十四个是秦军的战车主将。 那么就是说,楼令至少杀死了秦国十四个“士”以上的人员,具体是“士”或者是“大夫”的级别,要等战后再进行打探了。 栾书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楼令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再笑着说道:“归阵吧。” 楼令再次行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现如今的中原,再没有人是令的对手了吧?”栾书对旬庚说道。 旬庚想了想,点头说道:“或许没有。” 当前的中原还是有不少比较出名的战将,只不过他们所在的国家可不敢与晋国开战,名气是来自中小国家之间的较量,水份自然是要多一些的。 那就跟现代有排位赛的游戏一样,青铜中的高手可不一定打得赢白银中的高手,以此类推段位的一层层往上。 栾书看着楼令的背影,心想:“这是一个不想惹事的人,我还真不能将他逼得太狠了。” 在栾书看来,晋国要说谁比较特别的话,还真的当属楼令了。 楼令的那种特殊在于和每一个卿位家族都能够进行沟通,崛起过程中竟然没有出现死敌。 “也不对……,楼氏曾经会出现死敌,按照趋势应该与魏氏斗上,只是楼氏与魏氏的矛盾被旬氏化解了。”栾书当然知道魏氏在蓄势,只是没有多么当一回事。 说到底,那还是层次不同的关系,换作栾书发现某个卿位家族在蓄势,心态肯定就变得不一样了。 在胥童死亡之后,栾书已经决定收敛。 原因太过现实,栾书怕把郤氏逼急了直接向自己的家族动手,真要是双方爆发武力冲突,依照郤锜的个性,一旦打起来的话,郤氏可要与栾氏不死不休了。 栾氏现在虽然有旬氏这个盟友没有错,但是栾书并未完全相信旬庚。 或者应该说,栾书压根不敢相信任何人。 “旬氏的程滑最好洗脑,我应该着重攻略他!”栾书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战场之上。 进入短兵相接的晋军与秦军,晋军保持了阵型的完整度,秦军仅有少部分有队形可言。 那种交战模式下,秦军的损失极大,每分每秒都有秦军士兵倒下。 从晋军士兵的视角看去,秦军被消灭了一批又一批,偏偏有更多的秦军士兵涌上来。 回到阵线的楼令看了好一回,呢喃道:“这是潮水攻势吧?只是与擅长打潮水攻势的郤氏相比,秦军只剩下不怕死这个优点了。” 因为秦军的不怕死,他们的死伤情况非常严重,讲实话却是没有给晋军的军阵造成太大的压力。 “看来秦人过得苦的传言是真的。”楼令完全有时间和心情评头论足,他又没有上去交战,也不用进行指挥。 晋人看不起秦人,又或者说中原人都看不起秦人,根由在于秦人总是表现出穷横穷横的一面。 要是秦国强大,能够给列国造成威胁,中原人一样还是会看不起秦人,只不过会带着一层心理上的忌惮。 现在的情况是,秦国是诸夏列国中第一个正式与异邦结盟的诸侯国,偏偏秦国并不显得多么强大,就问问是不是应该被瞧不起吧。 楼令有去过秦川,再结合本身对历史进程的了解,认为现阶段的秦人过苦日子属于有些活该。 该怎么说呢?泾水到大河的八百里平原,它只要被开垦出来,哪怕没有建设良好水利系统,一定也是一片产出不错的产粮地。 结果是什么?秦国连尝试一下都没有,由于惧怕晋国而不敢向东。 在那些阶段里面,晋国明摆着就是不想多搭理秦国,只想着稳固中原的霸权,再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 另外一点,秦国与晋国的关系一开始挺不错,双方的公室联姻了将近三百年之久,有这一层关系存在,哪怕没有携手共进,起码不会变成生死仇人。 晋国与秦国关系的转变从秦穆公试图利用扶持晋文公来控制晋国开始,后面又在晋襄公那一代出现根本上的转变,两国变得不再有丝毫的互信了。 “听说这一场战役打完,高层有意直接打到秦都啊?”楼令只是听说,没有去证实。 交战的场地上,组成军阵的晋军一直在前前后后来回折腾,每一次前进或者后退的距离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晋军前进是为了压迫秦军后退,完成战线的分割;每一次晋军后退则是前阵后方的秦人被杀或是被俘,做完则是继续向前推进。 非常诡异的事情是,秦军将领好像没有察觉到晋军在消灭己方的有生力量,仍旧有一波又一波的秦军从正面冲上来,直至秦军无力组织新的攻势。 “中军尉。” “说。” “中军将说您应该着手接收战俘了。” “回禀中军将,令立刻照办。” 在秦军无力组织新一波攻势之后,晋军并未向前发起攻势。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栾书在等下军那边消灭秦军的援军,以及击溃白翟人的主力。 所以,哪怕是发动了决战,其实也是分阶段性质,绝非一开打就闷头闷脑地往前冲。 “只要黏住这一支秦军,不让他们有机会撤离,其实就足够了。”楼令早就学会以全局的目光去看待事情,包括正在进行的这一场战争。 别看描述过程挺简约,从楼令与秦军进行阵前厮杀,到秦军停止攻势,其实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时辰。 楼令在夕阳的照射下回到营寨,不久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带着俘虏与战利品过来。 当然不用楼令去亲自进行记录,会有楼氏的人去操笔。 等待记录送到楼令手上,他先看总数,一看白天竟然俘虏了一千四百多秦军,不由说道:“这样的话,仅是一个白天,秦军的损失不会低于三千。” 楼森说道:“我方正在打扫战场,臣等一下去问问收拾了多少秦军的尸体。” 晋国与秦国虽然打起来没有规矩,有一项规矩则是仍旧为潜规则,那就是由获胜的一方去打扫战场。 “战俘里面是不是归化人最多?”楼令说的归化人,指的是融合进秦国的狄人或是戎人。 楼森回忆了一下下,答道:“家主说得是。” 猜测,楼令只是私下猜测,琢磨着秦廷是不是借机消灭内部的不稳势力。 “秦军主将的那种打法,太像是故意让人送死了!”楼令心想。 难道秦国目前的将领,水平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还是说,秦国真的只剩下那股子狠劲? 楼令很清楚每一个国家都会存在这一派那一派的势力。 既然存在派系,差别就是到底斗得凶不凶而已,对吧? 一个国家内部有矛盾,要么是爆发内战,不然就是利用外部来解决内部矛盾。 用外部来解决内部矛盾又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合作向外夺取利益,第二种则是设局让对手去送死了。 当然了,那只是楼令自己猜测,说不定就是当前秦国的将领水平很一般呢? 记录以及统计好了相关的战俘与战利品,楼令吃过东西,散步消消食,早早回到营帐休息了。 隔天醒来,楼令在梳洗的时候,有人过来进行汇报。 “家主,君上来了。” “这么说,白翟被击溃了?” “这……” “你去忙自己的事情。” 既然晋君寿曼过来,作为臣子的楼令自然是要去进行问候。 楼令来到本是属于栾书居住的中军大帐不远距离,帐内就传出了比较热烈的声音。 一些能够让人听清楚的话语声中,楼令进行了总结。 白翟人已经撤退。 同时,本该来支援的那一支秦军后援,他们正在被郤至率军追击。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对面的秦军不止失去了盟友,连带援军也来不了了。 “中军尉来了?”栾书看到楼令走进来,先热切地打招呼,随后示意楼令靠近,再说道:“今天你务必参战。我们争取一战击败秦军!” 讲道理,中军尉可以不用参战的。 栾书知道楼令有资格和理由拒绝,用上了“务必”这样的词。 虽然可以不用上阵,但是楼令在必胜的情况下,还是很乐意去俘获敌军,再缴获一些战利品的。 所以了,楼令满脸严肃地应道:“请中军将吩咐。” 栾书先扭头看了一眼晋君寿曼,再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楼令,甚至还亲昵地伸手拍了拍楼令的左臂膀。 楼令不得不想:“栾书做这种举动给国君看,原因是什么?” 看晋君寿曼的表情,分明是恼火中带着一丝的忌惮。 结合胥童之死,楼令好像猜了一些什么东西出来。 一定是晋君寿曼因为胥童的死发飙过了,搞得栾书需要安抚以及震慑,避免晋君寿曼在战时状态下搞出大事情。 平时总是不提起,可能会有很多人会忽视掉一点,也就是一名百发百中无虚弦的远程射手的威慑力能够有多么大。 这样的一位远程射手不止在战场上对敌人来说是死神般的存在,其实要是用在刺杀上面,压根就是属于防无可防。 毕竟,哪怕是不出门总有暴露在弹道内的可能性,说不准站在窗口就被射来一箭给射死了;别说是出门面对更复杂的环境,哪里都有可能射来要命的一箭。 楼令就说栾书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对栾书拿自己来对晋君寿曼进行震慑,讲实话就是没有觉得不妥。 在这个时候,楼令哪怕是看出来,要假装完全没有察觉。 因为楼令一旦有额外的表示,说不定真的被栾书推进大坑了。 “要是比拼智力与权谋,我还真的玩不过栾书啊!”楼令有这个认知,并不认为自己在每一个领域有那么牛逼。 穿越者的优势是什么?大概是在“见多识广”以及可以做各种“发明创造”上面了。智力这种玩意,不是说作为穿越者一定比“古人”更高,别说玩权谋了。 一个现代的普通人穿越混上了官场,别人沉浸了半辈子官场,玩了不知道多少次权斗,穿越者真的能靠一些小伎俩或小聪明轻松取胜吗? 那其实就像是业余选手去跟职业选手比拼,不输得太惨都算是挺厉害的了。 楼令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 要说优势的话,楼令最大的优势不是个人武力值,武力只是保证生存的其中之一。 楼令最大的优势是掌握更科学的管理学,思想方面更为先进,同时有能力制作出一些新式工具! 至于说眼界,知道脚下是小破球,诸夏文明只占据极小的生存空间,其实在当前真的没有用。 事实上,知道所谓的“天下”有多大,一直到隋唐时期真的没有用,原因是知道了也打不出去。 权谋之类,只能说楼令还在学习当中。 今天的晋君寿曼全程很安静,安静得极为不正常。 栾书倒是看上去很忙,一直在给相关的参战贵族发布任务。 根据栾书的决议,明日将由楼令统率一个“师”硬攻正面,他本人以及韩厥则是从左右两翼发动钳形攻势,要争取一战全歼对面的秦军。 “所以,果然还是我抗正面啊!” 讲真话,楼令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个国家有猛将,确确实实也是拿来这么用的! 第381章 攻击开始! 打了一整个白天,秦军的伤亡怎么才三四千人呢?因为那是“有序”下的一种交战,更多的时间是消耗在移动方面,再来是处在第一线的人大概率就是那么多。 一天就伤亡几万、十数万、乃至于更多,要么是出现了大溃败被追杀,不然就是到了热兵器的高效杀人时代了。 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场打了几个月,双方加起来伤亡不超过千人的战役,尤其是以西方文明出现这种情况的例子最多。 固然有西方参战兵力少的关系,其实也是一种正常的情况。 只有大胜或是大败的情况下,一天之内才会出现极大的伤亡,要不然常规烈度的交战中,伤亡情况真的不会有多么夸张。 所以了,历史上的一场战役才需要打个一年或几年,真要是一天之内伤亡数万,打一年或几年该填进去多少人呢? 当然,特殊情况需要特殊看待,如高梁河车神打一场战役让北宋主力近乎损失一半兵力,苻坚一战打没了百万大军;到了热兵器的一战和二战,几年下来死伤过亿人口。 “对面的秦军还有多少人?” “约有三万的样子吧?” “没有精确数据吗?” “只能目测了。” 怎么目测?不是让秦军聚堆或排队数人头,其实是看炊烟的数量。 毕竟,一口锅造出来的饭够几个人吃,大体上是能够算的出来的。 因此无论是古代或是现代,判断敌军有多少兵力,大体上都是从后勤去进行计算,再得出相关的猜测。 道理太过简单,人活着就肯定需要消耗食物,热兵器时代另外需要弹药的补充。 楼令在用餐,没有做大吃大喝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适量。 等一下还要剧烈运动,吃撑了不止影响灵活度,更多的可能是打着打着给吐了。 这个时候,天色还没有放亮。 由于今天要进行大战的关系,晋军比以往提前了两刻钟用餐,他们在吃完之后便会出营列阵。 如果秦军那边重视对晋军的观察,他们在窥探到晋军提前吃饭的情况下,一定能够猜出晋军想要在进行大肆进攻了。 楼令吃东西极快,用餐完毕出了军帐,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巡视。 篝火和火盆提供了照明,只是要看光源的远近,好些地方显得比较昏暗。 士兵肯定是在户外用餐,他们不是坐一整排或凑一堆,其实就是各自找个地方蹲或坐在地上。 因为当前时代的规则,战兵的随扈来自自己的家庭,他们吃的东西可能不一样,吃饭却是一定会凑在一起。 到了“士”的级别,好些不在露天位置用餐。 要是个“大夫”的贵族,他们则是一定会在军帐内用餐。 由于各自负责后勤的关系,大家吃什么看自家的能力,明知道今天会进行一场大战,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就会拿出来煮了。 一圈巡视下来,楼令捏着点来到中军大帐。 在楼令过去的时候,晋君寿曼还在用餐,里面的人却是不少。 “中军尉吃过了吗?”晋君寿曼就是随便搭理一句。 “回君上,已经用餐。”楼令停下来行礼。 随后,楼令找了个地方坐下,期间不免要观察军帐内的情况。 已经到来的人,其中就包括栾书与旬庚,他们的案几上并没有食物,不好说是吃完被收拾干净,还是一直干坐着看晋君寿曼吃饭。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寿曼,他的食物并没有多么丰盛,必要的谷物类主食,几块放在盘里的烤肉,一些时令水果,加上一大盆的肉汤,也就仅此而已。 放在盘里的烤肉看上去很大块,并非是切细碎了的烧烤方式,还能看出最多就是撒了一些盐巴,没有加上其余的调料。 老楼家在进行烧烤的时候,可不是只放盐巴,起码会撒上一些孜然。 “听说川蜀那边就有辣椒?我要不要特地派人去‘商丘’或‘临淄’、‘郢’尝试购买看看呢。”楼令在一片安静的帐内,思绪不免会发散。 为什么不是派人去川蜀寻找或购买?因为当前无论从什么地方去川蜀都很难。 作为当代最大贸易集中点的“商丘”或“临淄”,吸引了很多商贾前去做买卖,商品的种类自然也就更多了。 至于楚国的都城“郢”这座城池,它并非贸易型的城市,只是楚国一直在入侵巴国,有可能缴获到辣椒并摆在市场上出售。 一阵餐具磕碰声将楼令拉回现实。 “诸位。”晋君寿曼刚刚擦拭完嘴上的油迹,很刻意地坐正了身躯,继续往下说道:“今日,寡人将亲临战线,见证你们取得胜利。” 栾书、旬庚、楼令、郤犨等人已经站起来。 “寡人会亲自冲锋,所以……”晋君寿曼话说一半,遭到了截断。 栾书大声说道:“不!君上,你不能亲自冲锋!” 晋君寿曼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们无法保证寡人不会被俘,寡人要你们有什么用?!” 这……,某种意义上来讲,晋君寿曼话说得没有错啊! 只是,晋君寿曼要亲自发起冲锋,不对时机进行抉择的话,是不是一种作死呢? 从晋君寿曼登位到现在,他的能力与品行多少展露了大半,讲实话就不是一个合格君主的作态。 应该有不少人想过,要是晋君寿曼英年早逝多好之类吧? 然而,晋君寿曼可以有很多种死法,独独不能是死在战场,别说是被敌国俘虏了! 旬庚看上去有些慌了,视线一度在楼令身上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想来是要楼令去对晋君寿曼进行保护? 倒是栾书看着一点都不慌张,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说道:“君上,秦伯并没有亲征,战场上没有您的对手啊。” 在这个讲阶级差距的时代,除了诸侯之外,没有人可以俘虏另一位诸侯。 不是说无法俘虏,只是臣的身份俘虏一国之君,非但不是立下大功,相反会惹来杀身之祸。 什么道理呢?道理太过于简单了。 一旦有作为臣的人去俘虏或杀死诸侯,其余诸侯……,包括本国的国君,他们就会想:“这家伙脑子里就没有君权神圣的观念,今天敢对那位诸侯动手,下一次会不会轮到我了呢!?” 哪怕仅仅是出于对君权神圣的维护,不知道多少位诸侯会想尽办法让敢那么干的人去死。 所以了,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战场之下,敢对诸侯动手的人,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哪怕一时半会没有被清算,子孙后代也必然要受到牵连,例如被晋景公清算的赵氏。 到了后面,维护某种象征意义的人依旧存在,东汉末年的孙坚得到玉玺,他发誓自己要是得到玉玺就会死于万箭之下。 因为孙坚真的偷藏了玉玺,并且还搞得人尽皆知,回家路上真的被乱箭射死了。 那是汉室宗亲刘表无法做到更多的情况下,尽力让孙坚的誓言得以应验,得到一个死于乱箭之下结局。 晋君寿曼呆住了。 那是真正整个人给呆住,看上去就很懵。 有那么一小会,晋君寿曼才“呃,啊,呃……”一阵子,眨巴着眼睛说道:“是吗?是吧……” 要么晋君寿曼愿意自降身份,不然他就只能在营中待着。 也许有人该说了,既然谁都不想挑战君权神圣的反击力度,一国之君上了战场是不是能够嘎嘎乱杀呢? 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流矢?真有一国之君上阵,然后死在箭下。至于是不是死于流矢,只有天晓得了。 那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晋君寿曼不再坚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栾书直接招呼旬庚和楼令出去,来到外面轻笑了几声说道:“那也不错。” 什么不错? 晋国可不允许一个怂包当国君,一旦国君是个怂包,两条路能够给国君走,要么英年早逝,不然就及早退位让贤。 旬庚跟着笑了起来。 “中军将,中军佐,令去了。”楼令今天还要统率军队正面攻坚。 两位卿大夫对楼令笑着点头。 营寨内的多数人已经忙碌起来,只是从表情并未看到战前的肃穆或是紧张情绪。 只是参战而已,多数人已经不止一次身处战线之上,有些人甚至已经打了大半辈子,战争对于他们来讲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楼令回到自己的营区,麾下的部队已经整顿完毕。 说来也是,什么事情都能楼令去做,要那些军官做什么。 有那么一点,不算现代的话,春秋时代的军队里面,军官素质也许是历朝历代最好的时期? 毕竟,当代的贵族真不是酒囊饭袋,他们最需要学习的一项技能就是与军事有关,无法承担重任注定要被淘汰掉。 相对来说,管理和经营家族还要排在军事技能后面,原因是军事技能不过关,不是死在战场上面,便是封地被夺,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去管理和经营了。 楼令等来指示,率军出营再进行整队。 “秦军不出营?”楼令看向秦军营寨的方向,看到辕门悬挂免战牌,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么,晋军会在乎秦军高挂免战牌吗? 很快就让楼令知道了答案。 如果军中有其余诸侯国的人,晋国高层多少会要点脸,看到秦军高挂免战牌收兵回营。 问题是这一次没有其余诸侯前来会盟。 所以,楼令得到的命令是,按照原定计划实施攻势。 更早些的时候,栾书和旬庚分派统率部队离开,他们将从秦军营寨左右两边进行迂回。 本来的方案是,由楼令先从正面吸引秦军,打得激烈一些去拖住秦军,再由栾书和旬庚进行迂回包抄。 尴尬的事情是秦军高挂了免战牌,进攻方案改为楼令从东面攻打秦军的西面,栾书率军从北面攻打秦军的北营区,旬庚率军从南面攻打秦军的南营区。 秦军西面并没有晋军,属于是完全没有的那种,倒是贯彻了“围三阙一”的理念了。 在楼令带着军队来到秦军营寨前方约一里之外的时候,营盘内的秦军已经做好了相关的防御准备。 “想来,他们知道我们会无视免战牌吧。”楼黑豚说道。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两国就这样了,很多规矩不再是规矩。” 说到底,秦军不宣而战再对晋国的非战斗人员进行屠戮,不管有什么普世规则,晋国都对秦国不会再讲了。 站在秦人的立场,自从晋军伏击秦军之后,秦国也不会再对晋国讲什么规矩就是了。 当前的一里地有个三百米左右。 楼令确认秦军没有出营接战的打算,下令麾下的部队往前再移动百步。 “让弓箭手箭头缠上布,有油脂就浸泡一下。”楼令说话期间看了看秦军营寨的左右两侧,两边都有晋军在迫近。 楼黑豚“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我们这一边的兵力最少。” 他们就一个“师”的兵力,打野战还能依靠强悍战斗力以及适当的指挥拖住秦军,打营盘攻坚战的话,七千五百人真不够填进去的。 因为楼令不想率军突进去,所以弓箭手要射火箭。 当然,射火箭进去,会引发多大的火,看秦军营寨是个什么布置法了。 如果楼令要率军杀进去,自然不能射火箭,要不然就是阻断己方的冲锋道路。 “这样做的话,中军将那边……”楼黑豚多少有些担心。 楼令却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笑呵呵地说道:“我现在越怕他,他更会千方百计算计我。相反,我不惧怕他,该换成他怕我了。” 楼黑豚给听愣了,心想:“还能这样的?” 在恰当的时机,楼令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遭受火箭袭击的秦军,他们事先绝对想不到晋军会射火箭,匆忙射了几波箭矢反击,后面忙着去灭火了。 楼令知道现在下令全军出击一定能够取得不小的成果,只不过还是那一句话,手头有多大的实力就干适当的活,折腾进去再付出惨重代价,不符合当代“先家后国”的理念。 他们这边由于事先没有准备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多少火箭能射出去。 “不展开冲锋吗?” 那一刻,楼令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疑问。 楼令却是在看火势怎么样,也在等着北面和南面的友军的情况。 “看着火势不大,栾书和旬庚要是杀进去或吸引了秦军的主力,我这边就能够以小博大了。”楼令对这一战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只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第382章 你们谁是主将? 楼令这是怎么了,看不出参与到战争中的热情,看着甚至显得有些应付了事? 那不是心情低落,也不是受到算计的心灰意冷,楼令只是看不到太大的好处而已。 别怪楼令功利心重。 如果晋国内部的氛围一心团结,楼令会很愿意成为团结的一份子。 可现在晋国是什么样子呢?谁都在算计来算计去,一不小心就会踩坑,乃至于掉进坑里被人埋了。 “最主要还是国君和中军将啊!”楼令看着前方一道道黑烟升起,好些秦军士兵忙着灭火,更多的的秦军士兵紧张地补上防御空缺。 晋国的一国之君寿曼,他当储君期间就显示出各种不靠谱,成为国君之后一帮宠臣能搞就瞎胡搞。 有那样的一国之君,再加上一帮宠臣胡闹,天花板首先就脏了。 不要忘记还有一个以阴险着称的栾书,他势微的时候极尽忍耐,轮到能够腾风起云阶段开始各种折腾了。 其实栾书一再折腾的原因只有一个,使得家族的实力得以增涨,寻找机会弄死自己的那些恩人们。 楼令当然知道一点,也就是除非一国之君镇得住众贵族与群臣,要不然一样米养百样人,反正是一定会有人折腾搞事情。 “如果这是一个军功决定前程的时代,我一定极力在寻求建功方面,可惜并不是。”楼令刚才就能够命令军队发起冲锋,盘算了一下风险与收获,没有下达冲锋的命令。 在另外两个方向。 旬庚已经率军在攻击秦军的南部营盘,双方正在栏栅区域焦灼激战,一时半会看不出哪一方占据优势。 在北面,栾书也率军靠近了秦军的北部营盘,看趋势是即将冲锋而上。 从东面方位朝秦军发起攻击的楼令所部,他们射出去的火箭数量并不是太多,充其量也就七八百支火箭的样子。 遭到火箭攻击的秦军营寨,引燃的只有少数靠前的帐篷或窝棚,栏栅或拒马、鹿角只是被熏黑而已。 事实也是那样,不是事先朝某处泼上火油,哪怕是火箭钉在木头上,不可能说轻易就将木头点燃了。 什么木质玩意最容易点燃?其实就是越零碎越容易点燃,里面涉及到了空气流通的学科。 “家主,我们不冲?”楼黑豚能够察觉到楼令近来对参战的热情不大,更多就察觉不出来了。 楼令冷淡地说道:“那就冲一冲。” 不是楼氏自家的部队冲。 楼令下令张氏、凡氏、折藕氏等家族的部队发起冲锋。 “放箭!!!” 一波箭矢从秦军营盘内射出,四个呼吸左右落在了冲锋的晋军人群中,倒下的人却是不怎么多。 那是箭矢的数量太少,并且多数并未命中目标。 发起冲锋命令的楼令没有待在原地,他让追驾车向前,过程中用手里的长戈扫掉了射来的箭矢,抵近之后再破坏秦军营寨前的栏栅。 并不是楼令用蛮力去使用长戈破坏栏栅,真要那样做的话,会是长戈先折损。 楼令就是先快速地破坏绑住木头的绳套,再使用巧劲去挑起栏栅,没有每一次都成功,成功率却是不小。 “我应该打造一支全金属的长矛……”楼令那一刻在想。 不得不说的是那种想法并不对。 历史上有许多力气很大的猛将,他们有再大的力气,有条件去做到,没有使用全金属材质的长武器。 为什么呢?因为金属质量无法制作出不会弯曲的武器,长兵器的杆也不是越硬越好。 其实,长兵器的杆非常有讲究,它既要足够结实,也要有充足的韧性,死硬死硬反而是缺点。 只有等楼令真的制作出一把全金属的长兵器,他使用起来才会了解到相关的不合理了。 发起冲锋的晋军只知道一点,他们的指挥官亲自冲锋,破坏栏栅打开了缺口。 楼令那种无敌猛将的英姿,随之而战的士兵怎么都看不够,每一次看到都感到振奋,莫名觉得自己可以更加勇猛。 有一队队晋军从楼令打开的缺口冲进去,他们很快与迎面冲来的秦军展开厮杀,一时间叫骂与兵器的磕碰声响彻这一片区域。 做完应该做的事情之后,楼令没有跟着杀进秦军营寨,同时也没有让追控车回撤,缓速地游弋在秦军栏栅界线之外。 刚才,楼令还能够看到栾书所部和旬庚所部的动向。 目下,楼令只能从扬起的尘土来判断远处的交战,到底进行得激不激烈了。 很早之前,楼令其实一旦待在人多且嘈杂的环境就会整个人发懵,起初是强制自己适应,后面渐渐习惯下来,又变得更够在那种环境去观察局势。 那是楼令不知道自己的经历该怎么描述,说白了就是从士兵转变成军官的一个过程。好些人不管他再怎么能打,卡在了基层军官的位置上,说白了就是不具备观察战场局势与态势的缺陷,别说是纵览全局了。 “秦军的反击力度不强啊?”楼令射杀了一名比较显眼的秦军军官,朝追吩咐道:“回去本阵。” 既然秦军的反击看上去那么软弱,自然会让楼令想要额外再做一些什么事情,比如投入更多兵力进行攻击。 “黑豚,你亲率两个‘旅’上去展开扇形攻势。”楼令所说的扇形攻势,说白了就是挤压敌军,给己方后续部队腾出更大的空间。 楼黑豚一听有自己的事情,满是振奋地行礼应:“唯!” 到目前为止,楼氏都还只有楼令这么一名中大夫,对吧? 现在战场局势看着有便宜可以占,楼令本身无论爵位和官职都没有晋升空间,肯定是要给亲信攒功劳的空间了。 当然了,一旦楼黑豚真的成为有大夫爵位的人,反正楼令不会从名下划出封地转交,该是争取划个地方让楼黑豚去取代或开发。 所以,哪怕楼黑豚有了大夫爵,楼氏都不算分出小宗,等楼令给楼黑豚争取到一块封地,能够是楼黑豚成了独立的一家之主,也可以仍旧是楼氏的一员,看就看楼黑豚自己怎么去定义。 很多家族都是那种情况,一般情况下分出去的人,他们依然会死死抱住原来的家族,理由是没有实力独自应对各种压力。 到楼氏分出小宗,只能是楼令的一种子嗣成长起来,他们依靠家族的萌荫获得爵位,封地也是来自家族,并非是新获得的方式。 楼令没有再靠近前线。 现下的局势是,秦军高挂免战牌遭到无视,随后北营盘、南营盘和东营盘正在遭受晋军的攻击。 从高空进行俯视,能够看到秦军一开始在东面布置的兵力最多,等他们发现己方的北面与南面来了更多的晋军,营寨内四处有人向北部和南面集结,原先被分配到东面的部队也有相当部分被抽调。 那个其实跟楼令所部数量太少,尤其是一开始展露的攻击欲望有关,导致秦军主将认为东面的晋军属于佯攻,留下认为数量合适的部队留守,相当一部分部队则是被调走。 在那个期间,楼令知道有机会趁秦军兵力调动尝试突破或是制造混乱,采取了先行试探,确认有机可乘再继续增兵的方式。 “有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栾书事先没有明说哪里是主攻方向,我的部队最少,不代表无法成为主角啊!”楼令已经看到楼黑豚率部正在挤压秦军,看趋势取得了相当的成果。 楼令召唤来楼见,吩咐道:“你去找祁奚,请祁奚谒见君上,代为请求增派部队过来。” 楼见二话不说,行完礼就跑起来。 这种场面之下,没有具体官职的祁奚当然是待在晋君寿曼身边了。 楼令与祁奚有约定,日后会将中军尉一职交到祁午手上。 因为有那个约定的关系,祁奚搞骚操作玩砸,哪怕对上任中军尉的楼令在心里有意见,非但不会发作,相反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对楼令进行维护。 道理并不复杂,一旦楼令某天完蛋,事先的承诺自然无效了。 另一个层面,祁奚理智地认为与楼令交好没有坏处,真要是能够维持好关系,可以成为世交之类,日后祁午还能够得到来自楼令的照顾。 祁奚没有让楼令多等,两刻钟之后亲自带着三个“旅”的兵力过来了。 “中军尉。”祁奚这么问候的时候,内心里其实是怪怪的。 怎么说呢?祁奚在中军尉这个官职上待了十多年,以往都是别人这么问候他的。 “奚大夫。”楼令先问候祁奚,再看向与祁奚同车的祁午,说道:“午,你随我冲锋。” 这叫什么?无非就是投桃报李。 毕竟,祁奚可是将祁午带了过来,肯定不是来只干看着。 祁奚大笑了几声,说道:“老夫为中军尉掠阵。” 楼令只是笑了笑,转头对一众在等待的军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到本部等待信号。 前方,楼黑豚指挥三个“旅”已经彻底打开局面,杀进秦军营寨内又向前推进了约一百步的样子。 很多晋军士兵在拔除栏栅,清除掉会形成阻碍的帐篷、窝棚、鹿角、拒马之类。 秦军主将后面有做出新反应,向这个位置增派援军,只是后续到来的援军受到溃兵冲击,一时半会无法整队发起反冲击。 在秦军营盘的北面与南面,两个投入最多兵力的方向上,秦军成功扛住了晋军的攻势,互相之间已经进入到消耗战。 由于北面与南面都打成消耗战的关系,不管晋军或是秦军,他们只能被迫投入更多的兵力维持,免得前方的战线崩溃,再对全局造成致命的影响。 “中军佐怎么样,中军尉那边什么情况?”栾书手上没有远程通讯设备,所处地势也不高,暂时真不清楚状况。 在战场上辨认方位存在难度,瞎胡跑随时有丢掉小命的可能性,栾书派出去了几波人,暂时还没有人将信息回馈过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旬庚这一边,他也不知道北面与东面的战况,更多的精力还要用在尝试突破,不行就维持好当前的僵持。 要说谁最难受,肯定是秦军主将白溪了。 眼前是秦军在遭受三面夹击,他们虽然有营盘固守的优势,兵力的不足却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将主,北面已经顶住,南面兵力仍旧显得不足,东面的敌军随时有更深突入的可能。”秦肥并不肥,亲自跑了三条战线,衣甲有些乱,身上也有血迹。 白溪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悬挂的战场态势图,相握的双手,指甲插进了手心之中。 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后继援军被晋国下军击溃并且在追杀,以及白翟主力撤走的消息。 因此是,白溪一直在等待援军的到来。 如果白溪知道能够指望的盟友和援军都崩了,他多傻才会率军继续留在原地呢? 所以说,信息延迟在军事上面很致命,并且真的会要了很多人的小命。 一阵喧哗声从军账外面传来,很多人的叫喊听上去很惊恐。 白溪霍地站起来,走到悬挂武器的架子拿起剑,环视正在愣神的其余人,吼道:“听动静一定是有敌军突破到中军了!还傻愣着做什么?准备作战!” 以常理,之前还是各部僵持的态势,哪怕有晋军威胁到中军位置,想来晋军的数量绝对不多吧? 白溪将要撩开帐帘走出去,豁然间有一道利刃划开帐帘,只差一点点就切中他的鼻子,胸前倒是被划到,剑尖划开了披甲与战袍,破开了皮肉。 凶险来得太过突然,直至感觉到疼痛都没有让白溪回过神来,人倒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帐帘又被划了两剑,掉落下去让光线照射进来,外面站立的身影也映入帐内秦军将校的眼中。 楼令刚才挥剑已经感受到阻力,猜测大概是稍微擦中了谁。 “你们谁是主将?”楼令迈步而入,后面冲进十数名楼氏的士兵。 胸前被划了一剑的白溪可算是从惊魂中醒来,第一个举动是拔剑,再大吼:“杀!!!” 所以是个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楼令率军击穿秦军,再杀到秦军的中军大帐里面了! 第383章 大收获啊! 敌人非但不投降,他们还想要进行决死抵抗啊? 楼令很顺手地用剑背将冲上来的白溪拍飞,举目四望观察到底谁是秦军的主将,还有闲功夫开口吩咐麾下:“别杀死,生俘虏。” 军帐里面的秦军是一些什么人?他们能够待在秦军的中军大帐,不少人的身份绝对不低,俘虏一个起码能够换来几百奴隶和其它物资。 所以,楼令眼中的这些秦军将校不止是敌人那么简单,他们还是能够换来很多奴隶以及物资的生物货币。 交战在大帐内展开,处在人数劣势的晋军这一边因为有楼令存在的关系,只要楼令每次活动一下,一定会有人被拍飞或是踹飞。 片刻之间,地上躺满了秦人,他们或许有受伤,人却是全活着。 “你们谁是主将?”楼令又一次问了。 倒在地上的秦人只用愤恨的目光盯着楼令看,没有一个人开口给予答复。 楼令却是捕捉到几个秦人看向了白溪,目光跟着转移过去:“就你是秦军主将白溪了吧。” “你是……”白溪喘了几口粗气,压制被拍飞之后的胸闷,说道:“你是谁?” 秦国那边不知道楼令的存在吗?他们肯定知道。 只不过,当前可没有相机,楼令的照片不可能传遍天下。 至于说画像什么的?没有人专门给楼令画过,他不站着让人绘画,哪怕有画像也会显得很抽象吧。 楼森昂起头说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原’、‘平陵’、‘瓜衍’、‘吕’的主人,楼氏的家主,晋国的中军尉,爵位乃是中大夫,当今的天下第二。” 白溪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楼令,苦笑说道:“是你……” 所以,秦军这一边到底是怎么打探的消息,好像不知道各方面指挥作战的晋军指挥官是谁。 能够肯定的事情是,秦军绝对知道楼令参战了。 毕竟,楼令可是现身进行了阵前斗将,杀掉的秦国贵族不下于十四位。 说到这一件事情,当时的楼令更想对那些秦国进行生俘,好让他们交赎金换取自由。可惜的是秦军不按套路来,逼得楼令只能一个个痛下杀手了。 军帐之外正在爆发激战。 那是周边的秦军可算反应过来,赶紧集结人手过来进行救援。 楼令确认了谁是秦军主将,笑呵呵地向白溪问道:“是你自己保持体面,还是由我来给你体面?” 让白溪自杀吗?并不是的。 白溪懂得什么意思,稍微迟疑了一下下,选择了沉默又丝毫不动弹。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秦国之外的列国会显得很稀奇,其中包括了楚国。 在中原列国以及楚国,其实被俘真不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知耻而后勇。 当然了,主要是被俘不会死亡,交赎金能够得到自由,回去之后再奋发图强,祈祷某天能够雪耻。 楼令走过去弯腰直接捏住白溪的脖子拎起来,再将白溪换个角度拿捏住双手,提溜着走出帐外。 其余被控制住的秦军将校之类,自然有其他人去押解。 “秦军主将已经被俘!”楼令还是提溜着白溪,丝毫没有给予体面。他直接将白溪举高,再大声对周边的秦军将士喊道:“你们想活命就放下武器投降!” 双臂被控制又被倒掉的白溪充满了羞耻感,尽力扑腾挣扎,换来的是身心上的更为难受。 通常情况下,一支军队的主将被俘,代表指挥结构已经被瓦解,几乎代表败局已定。 如果这一支军队的主将被俘,并且还在遭受三面夹击,不投降绝对会死更多人。 先是一个秦军贵族收起武器,随后便是一些士兵丢掉手里的武器。 越来越多的秦军贵族收起武器,更多的秦军士兵丢掉武器。 贵族确实只将剑归鞘就行,他们哪怕是被俘虏也能够保留佩剑,算是特殊阶层的一种特权。 在这个特权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的时代,投降之后的士兵其实能够留有体面,也就是在被登记的时候,表示会交赎金换取自由,得到比较不错的待遇,一段期限内不会被黥面。 “去人汇报君上,再寻找中军将与中军佐,告知俘虏秦军主将,接受秦军的投降。”楼令并未多么意气风发,说完还将白溪交给楼黑豚控制。 站在一旁的祁午眼神比较热切,一度甚至想抢白溪的控制权。 只不过,楼令愿意带祁午玩,不代表会将俘虏白溪的功劳让出去。 楼令看着楼黑豚心想:“操作一下,足够让黑豚获得大夫爵了。” 前提是楼令不请求晋君寿曼挑选出一块有主的封地给楼黑豚进行赐封,要是请求赏赐有主封地,不用想也知道没戏。 楼令这边已经开始在管束俘虏,收集秦军丢弃掉的武器。 他们这边能够受降,不代表其余区域的交战会马上停下来。 只能是楼黑豚押解着白溪去一处处,让秦军将士看到白溪已经被俘虏,再劝告那些秦军投降。 劝降进行得颇为顺利,原因当然是秦国贵族会对形势进行判断,知道继续抵抗将遭受何等代价。 “中军将。” “你啊……,中军尉。” 楼令与栾书的重新碰头发生在秦军的中军大帐里面。 在之前,楼令让手底下的人将中军大帐内有价值的东西打包带走,主要是收集一些书籍和地图之类,其余诸如青铜的灯台或其余皿具则是放着。 能够看出栾书的情绪很复杂。 “中军尉可是给了老夫一个大大的惊喜。”栾书笃定这一战晋军必胜,只是真的没有想过交战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楼令笑着说道:“投降的秦军应该不少于两万。” 问题来了! 以结果而论,楼令俘虏了秦军主将迫使秦军投降,那些俘虏该怎么来算归属? 栾书屏住呼吸一小会,重新呼吸之后,说道:“六成算在中军尉战果之下?” 一万二? 楼令脸色僵了一下下,说道:“中军将这是要害我啊!” 秦军投降了两万人,一万两千算是楼令的战果,哪怕就是楼令发挥关键作用,其余参战的晋人还是要恨死楼令了。 栾书满脸奇怪地问道:“立下多大的功劳,获得多大的好处,不对吗?” 道理很对。 可是,有时候很正确的道理,不能没有将人性考虑进去。 楼令严肃地说道:“算中军将与中军佐各三成,令取二成,剩下归其余参战的大夫。” 刚才,栾书提议算楼令六成,不是进行试探的话,确确实实是在害楼令了。 而楼令那样提议,才是当前各国的规矩。 怎么说呢?说白了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春秋时代,还是其余什么时代,反正就是那个样子,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功劳不被完全吞占都该庆幸了。 楼令又说道:“兵器与其它物资,令要五成。” 俘虏方面,楼令为了避免被众多人记恨可以让步,该拿的战利品一点不能少! 栾书面无表情地问道:“确认吗?” 楼令反倒是满脸笑眯眯,应道:“确认!” “你是中军尉。俘虏与战利品分配,自然是由你说了来定。”栾书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两人没有再交流,只是走到帐外看战后的场地。 大概一刻钟之后,旬庚匆忙赶到。 旬庚先看了一下栾书的脸色,对楼令说道:“把秦军主将交给中军将。” 楼令就等着旬庚过来说这件事情了,没有任何犹豫,应道:“自然。” 程序确实是那样,该是栾书先押着秦军主将到晋君寿曼那里邀功,再讲清楚是谁俘虏了秦军的主将,为其进行请赏。 流程不出现意外的话,晋君寿曼会赏赐被俘的秦军主将一顿饭菜,随后让楼令过去接人。 因此,楼令交出白溪,不等于是转交归属权。 旬庚先过去与栾书低声交流了一小会,随后走到楼令身侧。 “中军将很欣赏你?”旬庚看着不像是在说反话。 楼令低声说道:“中军将刚才想将六成俘虏的归属权放在楼氏名下。” 这句话让旬庚瞬间皱眉,脸色也变得比较不好看。 只有憨憨会去接受栾书的提议,只要有点敏感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楼令真的接受的后果。 旬庚压低声音,说道:“没事,我来解决。” 得到旬庚承诺的楼令心里有了一些温度。 姻亲嘛,除非是明确表示不往来,要不然有一方出现了麻烦,有能力帮一手的话,总不能是光看着吧? 楼令却是问道:“会影响到什么吗?” 旬庚愣了一下,苦笑说道:“你有点想多了。” 楼令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怎么可能是楼令想多了。 现在谁不知道旬庚是栾书的忠实跟班,搞得旬氏好像是栾氏的附庸那般。 关键在于旬氏的实力比栾氏强大,仅仅是栾书的卿位排序比旬庚靠前。 要说旬庚真的对栾书服服帖帖,结果只能是旬庚从宗主位置被踹下去,换个人来当旬氏之主。类似的例子不是没有发生过,即便会有脑残当了一家之主,家族里还有其余明白人,才不会任由脑残的家主瞎胡来。 所以了,不止楼令猜测旬氏对栾氏有什么需要或图谋,很多人都有相关的猜测,差别在于到底猜出来了没有。 讲事实就是楼令也不知道自己猜得答案对不对,同时没有人会去告诉他答案。 夜幕降临之后,纳降还在进行,期间有秦军进行突围,也有投降的秦军试图摆脱晋军控制逃生。 局部再次爆发交战并没有影响到举行宴会的晋军高层。 “这么说,中军尉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杀到秦军的中军俘虏了足下啊?”晋君寿曼是个年轻人,不少时候显得很情绪化,以一国之君正在埋汰参加宴会的白溪这位被俘秦军主将。 包扎之后又重新换了衣裳的白溪,他露出了羞愧的表情,说道:“确实是这样。” “外臣早就听闻令大夫的威名,要是知道令大夫主攻东面,怎么会调重兵去北面与南面呢?一定不敢啊!”白溪说着还分别看了栾书与旬庚一眼,再最后用诚恳的表情看向楼令。 作为老狐狸的栾书脸色不变,说道:“你们秦人就是喜欢玩小伎俩。” 之前,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他们听栾书讲那句话,哪能还不明白什么情况。 白溪那是在制造楼令与栾书、旬庚的矛盾。 然而,晋君寿曼一脸认真地说道:“他说得对。天下人知道中军尉率军攻打哪里,有谁敢不慎重呢!” 那是楼令用一次次又一次战绩打出来的事实,齐国已经吃过大亏,轮到秦国吃亏,以后怕是列国都要特别注意了。 “来,中军尉……”晋君寿曼举起酒爵,邀请道:“饮胜!” 现场只有晋君寿曼是酒爵,其余人只是酒觞。 楼令举起酒觞对晋君寿曼示意了一下,再一饮而尽,心里却是想道:“国君现在倒是很像是一名国君了。他平时怎么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靠谱啊?” 相信与楼令有相同想法的人一定不少。 白溪看到晋君寿曼的表现,由于他根本不知道晋君寿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脸上呈现出了担忧的表情,心想:“看来晋君很贤明,能够拉拢人心,对我们(秦国)简直是天大的噩耗啊!” 因为有那样的认知,哪怕白溪在后面看出不对劲,只当晋君寿曼刚继位不久,不是那么会当一国之君,没有往其余方向去想。 大胜状态下的晋国君臣让被俘的敌军主将战场,认真来讲并不是一种侮辱,换而言之是给予一种尊重。 晋国高层的兴致很高,后面还有人表演剑舞,喝到深夜才散场。 “家主,粗略统计了一下……”楼森的嘴皮子在颤抖,深呼吸一口气才说道:“我们要发啊!” 楼令喝了不少酒,要说醉意多少有一点,思维却是没有浑浊或迟钝,抿了抿嘴说道:“很多?” “多!很多!”楼森左右看了看,说道:“秦军或许是进行持久战的准备,武库里面的戈不下于七千,各类粮食超过八万石。” 那还只是秦国的公家物资,没有将各个家族的物资算进去。 所以,楼森说得很对,楼氏哪怕取得其中的五成还要给国君交税,还是要发啊! 第384章 懂不懂什么叫时代特色 以楼令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是再出现战利品被侵夺的事情,只能说是他的性格问题了。 因此,楼氏真的要发! 楼令以最大的热情来统计战俘数量和战利品的种类、数目,花了三天才将数据大概确认下来。 有那个“大概”的原因是,每天都有伤重的战俘在死去,战利品种类太过于混杂了。 “这一战,一共俘虏敌军三万两千,各类战利品数量之庞大超乎意料!” 由于职衔的关系,楼令无法得知己方的伤亡情况,只能是进行猜测。 这一战,晋军的伤亡应该是有个万儿八千的样子?其中与白翟交战付出的伤亡反而最大。 什么原因致使晋军在与白翟的交战反而付出最大的伤亡呢?仅仅是胥童先跑导致的伤亡就有三四千,别说还有其他国君宠臣的骚操作,以及其余统兵将校失误造成的伤亡了。 晋军与秦军的交战又分为两个局部战场。 楼令参与了主战场的作战,战后又能够就近收集信息,数据自然是会更靠谱一些。 “三万两千啊?这个数字有点夸张!”楼令有尽量在找史书看,知道历史上一战俘虏三万以上敌军的例子并不多。 楼令笑着对楼见说道:“这一战,我们能够分到六千四百左右的俘虏。” 那并不是全部俘虏的二成数据。 迫使秦军投降的二成是四千左右的份额。 楼令也参与了对白翟的作战,前后俘虏了四千多白翟人,能够分得其中的六成。 帐内的众人脸色呆滞了。 那可是六千多人,好多中等家族都未必有这样的总人口数量。 不要忘记一点,楼令是晋国目前的中军尉,哪怕不全部优先给自家挑质量最好的俘虏,挑上个七八成质量好的俘虏,没人能够过多的苛责。 毕竟,有权就用属于当代的正常操作。有权而不去使用,反倒要被说是个傻子。 秦军主力投降,战争却是并未结束。 赵旃和郤至还在率军追杀被赶跑的那一支秦军偏师。 反倒是变成韩厥与智罃在围剿逃散的白翟各部落。 当然了,楼令在得知他们这一支主力即将退回晋国之后,明白对于多数人来讲,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们退回国内属于正常操作,原因是俘虏和战利品太多,一来是俘虏也要吃喝,再来就是想要落袋为安。 因为取得大胜的关系,每一个人日常都是喜笑颜开。 对于楼令而言,行走在路上,每一个人看到他都行礼,似乎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要说什么不一样,他们对我更尊重了。”楼令还是能够分辨出行礼对象带着什么情绪的。 晋人对于能够带来胜利的将领一直很尊重,要是这一位将领能够一直胜利下去,哪怕一时半会没有给他们的家族增加人口或资源,一样会被尊重下去。 那是晋人知道国家强大意味着什么,明白只要国家持续保持强大,方方面面都能够受益。 当然,那得是高层不增税,另外就是别动不动就征发徭役。 很现实的事情,国家强大之后,人们生活质量没有上去,反倒是各种负担增加,人们为什么要为国家的强大感到喜悦呢? 决战后的第六天,晋军开始撤军。 队伍之中的车辆多到排成了一条从头看不到尾的长龙,汇集起来的战俘跟晋军数量差不多。 “大丰收啊!”楼令不禁感慨,心里又想道:“西欧、中欧与北欧各势力是因为本身条件不好,抢了几次,认知到抢比自己辛苦劳作来钱快,才演化成为强盗文明的?” 比如所谓的大航海时代,背景就是欧罗巴各国的内部矛盾激增,外加产出不足以支撑人口消耗,一批又一批人不得不上船踏上未知旅途。 欧罗巴屡次大批向外进行人口迁徙,没有例外都是以穷困潦倒的人居多,甚至要将囚犯一批一批用船送出去,生活过得去的那些人则是选择留下。 所以了,到了现代之后,欧罗巴本土的人仍旧有两种根深蒂固的认知:第一种,大洋洲尽是罪犯的后代;第二种,北美则是乡巴佬和罪犯的后代。 别说,追溯跟脚的话,欧罗巴本土那些人的认知确实没有错。 “诸夏这边,其实也有转化成为强盗文明的可能性,例如春秋时期,只是……”楼令听到呼唤声,转头看过去。 楼令的那个认知没有错。 诸夏文明并不是一开始就占据广袤的生存空间,一样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地进行扩张,真不是走到一个地方当白捡。 到了春秋时代,诸夏文明才算是走到大扩张时期,有一个扩张进程视频的话,能够看到诸夏文明从大河周边为起点进行开拓,一举扩张了原本生存空间的十倍以上! 当然了,那也是殷商时期给打下的基础,姬周最开始的版图还没有殷商的三分之一大小,对外部的认知也是殷商时期形成。 看一看殷商的主要敌人,再看看姬周前期主要跟谁打,其实就能够知道怎么回事了。 殷商跟东夷和南蛮的交战从未停止过,后面被姬周取代也是因为殷商主力在征讨东夷。 姬周一开始被各种戎摁在地上暴揍,乃至于被打得迁都。 楼令看向了招呼自己的长鱼矫,眉头给皱了起来。 国君的这一帮宠臣,死掉的胥童最能搞事情,以武力着称的是这个长鱼矫了。 “中军尉!”长鱼骄恭敬行礼,随后说道:“君上有请。” 正在行军状态,晋君寿曼也是乘车代步,车架只是比其他人的车大一些,可不是什么能够移动的宫殿。 所以,晋君寿曼特地喊楼令过去做什么? “一定是跟战利品有关。”楼令可不止一次被晋君寿曼交代,说是要好好看着战利品之类。 等待楼令见到晋君寿曼,果然是跟战利品有关。 “先君与寡人待你不薄。”晋君寿曼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楼令,说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回国之后,到“新田”城外有凯旋仪式,举行完仪式才会分配战利品。 在这一段期间,怎么分配战俘与战利品,相关质量方面确实是由楼令进行实际操作。 所以就是说,谁会得到什么质量的战俘或战利品,真的就看楼令怎么进行安排了。 楼令也是第一次负责战利品的安排,一定会给自家都搂一些好处,只是其余需要特别安排的家族也不能做得太过份,讲实话就是很考验情商了。 “臣明白。”楼令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晋君寿曼高兴地笑了起来。 “君上。”楼令汇报了怎么打到秦军中军并俘虏了白溪的过程,着重突出楼黑豚的表现,不免要给祁午一些戏份。 一开始,晋君寿曼没有理解楼令再一次提起做什么,听到楼令着重为楼黑豚请功,笑呵呵地说道:“楼氏仅有你这个中大夫,确实是不够。” 所以,晋君寿曼明白了楼令的意思了。 楼令说完等着晋君寿曼给予回应。 晋君寿曼很明白地说道:“寡人倒是可以给予爵位,只是名下没有可以拿出来的封地。”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楼令接话,说道:“臣请君上赐予楼黑豚开拓权利。” 晋君寿曼先点头,再说道:“可想好往哪去?” 楼令说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关于要将楼黑豚安排在哪里这一点,楼令已经思考很久了。 晋国周边有许多无主之地……,也就是不属于诸夏列国控制的土地,完全有合适的地方让楼黑豚带人去发展。 楼令给楼黑豚选的地方在“瓜衍”往西的两百里左右,当地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形,再往西约百里便是大河。 以当地的环境,哪怕没有实力展开农耕,光是放牧与采集都能过得比较安逸。 当然了,楼令给楼黑豚争取一块封地,绝不是要让他们过去安逸生活,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质。 那里是现代吕梁的西南面,现如今位于白翟的东面。 “让楼黑豚带人前去开发,家族再尽力支持,打造一个向西扩张的前沿基地。”楼令这一次与秦军交战,看到了秦国堪忧的国力与秦军堪忧的战斗力。 德不配位能够使用在很多方面,包括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哪能占着肥美的土地呢! 因为抱有那样的目标,楼令肯定要给楼黑豚分去足够的人手,只是绝非以分家的模式。 要是以分家的模式,等于楼令给了楼黑豚多少人手,那些人手从此便是楼黑豚名下,不再属于楼令了。 由于一开始没有算清楚,导致后面扯不清的例子太多,不是没有家族因此而爆发内战,一般是双双拉着对方去死。 回撤的大军走走停停,期间楼令已经开始在实际了解战俘的质量,很用心进行了合理的分配。 “女人该是没有人愿意要的……”楼令拿起一片竹简,手指在记录数量的位置摩擦:“适龄女子,我全要了!” 秦军的俘虏里面有女人,数量占了约一成。 白翟那边女人的数量更多。这个也是文明不同带来的变化,多数白翟家庭是阖家出征状态。 楼令提笔进行操作,记录中二十八岁以下的女性全部划入楼氏可得的名单之中,数量能够有一千四百余。 为什么是二十八岁以下?因为以当前的生活质量,岁数再大一些的话,讲实话就是属于高龄产妇。 “回去之后发媳妇?”楼令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干! 楼氏确确实实也需要有更多的家庭。 一个家庭代表着一个稳定单位,可能变成中产阶级,再为整个家族创造利益。 不是那样子的话,楼令不至于去给人发媳妇。 众多的黎庶,他们随意凑活过日子,一样会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一样是家族“财产”的一部分。 然而,讲效用的话,其实还是有家庭的单位对一个家族更大。 “所以说,欲望还真是发展的第一动力!”楼令整理好了文牍,站起来活动一下身躯。 这个就跟楼令因为有欲望会想方设法发展家族一般,那些人有了各自的家庭也将有更大的发展动力。 一个个家庭奋发向上,整体必然会跟着增加实力。 因此,楼令知道组建一个又一个家庭会让家族划出去土地,可是更清楚实际产生的利益更大! 一个半月之后,大军班师回到“新田”郊外。 那是全部的大军撤回,直接让“新田”郊外立起了一座座的营寨,每一天都显得人声鼎沸。 因为打了大胜仗的关系,晋国自然是人人欢愉,大军刚刚停驻就有人过来谈买卖了。 “什么玩意?”楼令压根不认识眼前的人,以前都没有接触过。 董新陪着小心,说道:“中军尉,互利互惠嘛。” 发生什么事情呢? 其实就是这个叫董新的公族封君,他过来请楼令帮个忙,给某个家族划出多少战俘和战利品,说是他们将会完成交易。 说白了就是,董新与那个家族额外给予楼令好处,然后楼令在分发的战俘与战利品在质量方面适当操作一下。 董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来找楼令操作操作的封君或是贵族。 其实,楼令早就明白了一点,钻空子就是人的天性,不管能不能够谁都想尝试一下。 楼令对董新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滚蛋。 那么,楼令真的就那么“大公无私”吗?怎么可能的事情嘛! 像董新这种来了只开口,一点实际东西不拿出来的家伙,压根就不像是懂得办事的人。 其余那些懂得办事的人,谁不是见到楼令先送礼再谈事呢?变成这样的一个过程,哪怕最后事情没有谈拢,起码会让楼令还愿意给张笑脸。 国君和一众卿大夫知道楼令这边在发生什么事情吗?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除了晋君寿曼之外,没有任何一人进行干涉。 说到底,以前的中军尉能够利用职权来获利,凭什么轮到楼令就不行了呢? 当然,要是楼令损害了那些卿大夫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干看着就是。 所以说,看就看楼令会不会办事,掌握其中的那一个度! 第385章 行将就木 即便是楼令有能力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讲实话就是他绝不会去那么做。 说白了就是人与人一定要有所不同,体现出待遇上的差别,真要是人人都一样的话,问题反而更大了。 当然,楼令完全是懒得耗费太大精力去做,更没有想过在中军尉任上得到一个“至公至圣大善人”的称号。 在凯旋仪式结束之后,楼令先将属于晋君寿曼的那一份交上去。 如今的年代,无论一国之君是否有亲征,军队缴获的四成都归于国君。这一点在列国属于不变,也是保证一国之君实力的根本。 注意,是给一国之君,不是纳入国库成为公共财产。 当然有国库,一般是平时众贵族交上来的税,只是国君仍旧可以随意取用,区别在于大臣也取得同意之后调用。 家国天下嘛,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公私不分属于基本格调了。 楼令将属于晋君寿曼的那一份交上去,事后没有得到召唤,说明晋君寿曼哪怕不满意也不感到恼火。 接下来就是众卿大夫的那一份了。 栾书与旬庚获得最多,会多是因为主战场有两万多秦军投降,他们每一人获得了其中的三成。 在这一件事情上,讲实话就不算是楼令被抢夺战利品。 栾书才是那一战的总指挥,哪怕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只要晋军击败了秦军,因为他是总指挥官的关系,最大的那一份功劳肯定也是属于他就没错了。 道理太过简单,栾书是总指挥,其余人是他指挥链下的一份子,等于是在听命行事。 因此,栾书不抹掉某个立功之人的功劳,最大的功劳还是要算在他头上。 相应的,一旦是晋军战败,哪怕栾书付出了诸多的努力,战败之后需要承担的责任肯定也是最大。 “我在这一战的受益仅是排在国君和中军将、中军佐之后,比其余卿大夫的收获还要大。”楼令没有什么心中不安,拿得理直气壮。 没有楼令杀穿秦军俘虏白溪,哪有两万多的战俘? 当然了,仅是那样不够,要是有卿大夫找事,家族实力与官职差距摆在那里,一定会让楼令难受。 可是什么?韩厥、智罃、郤至与楼令的关系摆在那里。 到目前为止,韩厥仍旧需要楼令,他俩还是赵武共同的老师。 智罃干脆就是楼令的舅哥,他对楼令有意见,要看能不能过阿娇那一关。 郤至与楼令的交情非常不错,以郤至的性格有意见早在归途就会说,一直到战利品分配完毕没有表达不满。 其余人?别说是作为中军尉的楼令不用太过在乎,以楼氏的实力除了各个卿位家族之外,真不用对哪个家族太过发怵了。 “家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归属感和向心力了。”楼令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来收买人心。 那是楼氏崛起的时间真的不长! 别说其他国家,仅是晋国内部来看,历史最短的家族竟然是张氏与楼氏。 另外,张氏要比楼氏更早崛起,只不过他们的崛起速度和趋势可不比楼氏,到目前都还没有经历完沉淀阶段。 要算时间的话,楼氏的崛起应该是从楼令担任司马一职开始,不算前期楼令的各种积累,其实拢共也就八九年的时间。 因此是楼令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造就了现在的楼氏。 当前的楼氏怎么样? 不区分阶级来计算人口,算上这一次能够获得的四千多人口,楼氏的总人口已经突破八万! 不是获得了六千多,怎么变成四千多?因为楼令一样需要给晋君寿曼上贡其中的四成。 要是区分阶级,楼氏的人口结构却是显得极其的不健康。 楼令以及一众亲族加起来也就不到两百人,其中的绝大多数与楼令的血缘关系已经隔得比较远。 有“士”这个身份的人,楼令有本家族的精确数据,楼氏一共有“士”七百零九人。 在“徒”这个数量上面,一样要有绝对精确的数据,楼氏有“徒”五千四百七十七人。 “春秋时代就有下士、中士、上士,主要还是我孤陋寡闻了。”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真的以为下士、中士、上士是到近现代才有的。 然而,姬周王朝确实是已经有了下士、中士、上士的爵位,下士是“伍长”,中士是“两司马”,上士是“卒长”。 知道楼氏有七百多“士”和五千多“徒”意味着什么吗? 在晋国军队没有扩编之前,意味着楼氏能够组建出两个“师”的军队。 晋国的军队扩编之后,有七百多“士”和五千多“徒”的楼氏,再加上征召“羡”这个阶级,起码武装出三个“师”的骨干已经有了。 楼氏已经在构建“羡”这个体系了。 或者说,晋国每一个家族都在构建“羡”体系,除了楼令有比较明确的方案之外,其余任何一个家族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所谓的“羡”就是预备役。 楼令对预备役可真的就是很熟悉了,不用费脑子就能够拿出一套经过考验的方案出来。 对于其余人来讲却是要慢慢去摸索,期间还不知道要犯多少的错误。 “这一次回去,可以提拔几十名‘士’和三百多‘徒’。”楼令还是有一种紧迫感的。 并不是谁成为“士”或“徒”就立马有了一身格斗技和相关从军经验,有了相应的身份之后,肯定也是需要一个学习和熟悉的过程,那也就需要大把的时间。 “家主,祁氏之主来访。” “嗯?” 楼令事先并没有收到祁奚的拜帖之类,琢磨着两家的关系是不是到了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步。 讲身份地位的话,楼令不必到门口亲迎,他还是来到门口将祁奚迎了进去。 “感谢中军尉为我儿美言。”祁奚也就口头感谢,礼物都没有送一个。他“呵呵”笑了几声,继续往下说道:“这一次过来拜访,主要是请中军尉帮一个忙。” 楼令就知道祁奚无事不登门,微微颔首示意祁奚可以说了。 祁奚沉吟了一下下说道:“苦成之主即将从司马一职卸任,司马即将空悬。中军尉能不能在君上问起的时候,推荐午呢?”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楼令被祁奚的举动惊到了。 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好,到了楼令可以不求回报去举荐祁午的地步了呢? 再者说了,司马一职早有人选,栾书会力推程滑。 由于程滑是旬氏的人,旬庚和智罃多少也要推一下。 有了栾书、旬庚、智罃的推荐,想来其余卿大夫不会多事,哪里轮到祁奚联合楼令去跟他们唱反调啊?! 祁奚莫名其妙地先“哈哈”笑了几声,随后说道:“中军尉不要误会,我哪敢与几位卿大夫竞争,只是想让午走个过场。” 这么一说,楼令倒是懂了。 获得提名也是一种资历,哪怕这一次没戏,下一次再有职位空缺,说起某人某次获得什么提名,一定能够因为曾经的资历增加更多可能性。 更通俗易懂一些来说,某部影片获得权威评奖机构的提名,例如获得奥斯卡的提名,有了奥斯卡提名作为认证,是不是瞬间变得高大上,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去看了呢? 然而,那个并不是什么小忙。 在政治领域上面,没有任何的小事,做什么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楼令笑眯眯地看了祁奚好一会,心想:“这老头明知道没有几年好活,彻底撕下脸皮在为儿子铺路了。” 必须说明的事情是,楼令没有瞧不起祁奚的意思。 作为一名父亲,为子嗣去进行任何的争取,论起来就是为子孙在操心。 只不过,凡事还是需要顾及其他人的看法。 祁奚操作祁午接任中军尉一职没有成功,声望遭到偌大打击不提,祁氏几乎到了颜面无存的地步。 换句话来讲,哪怕那一次被祁奚操作成功,接任中军尉一职的祁午也将被人瞧不起。 所以了,祁奚该是多么了解祁午有多无能,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祁午这个人是挺……,怎么说,情商和智商确实不怎么样。”楼令有点走神:“栾氏、郤氏、韩氏正在从公族转变为卿族,祁奚该是看到日后的格局才会不顾及脸面吧?” 因为楼令没有马上答应下来的关系,搞得祁奚有些着急了。 “这件事情对中军尉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祁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进行相关补救,说道:“我会先求见中军将、中军佐与下军佐说明,决不会让中军尉遭受牵连。” 还是那一句话,政治方面哪有小事,别说祁奚拜托楼令去做事情几乎是在挑战中军将、中军佐和下军佐的权威了。 “我会提名。”楼令知道祁奚急了,有些话却是要先说清楚,道:“奚大夫要清楚一件事情。我这一次提名,可能会在日后对提名午来接任中军尉有影响。” 没别的。 楼令可以为了让祁午增加资历给“假”提名一次,以后再提名祁午来接任中军尉一职,其余高层是不是可以装糊涂,假装理解楼令的提名是在走流程混资历? 祁奚像是没有想过那么一回事那样,人给呆愣在了现场。 有没有那种可能? 即便是只有极小的可能性,祁奚愿意去冒那种风险吗? “这……”祁奚在极力思考利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纠结。 楼令将难题丢给祁奚,自己则是拿来一些文牍处理起来。 别以为高层很清闲,每一天没事干瞎逛游,或是逮着一个清新小可爱去谈恋爱。 事实上,一个人要是闲,代表着只是实现财务自由,无法代表其他。 看似高层却闲到可以随时随地谈恋爱,只能说他压根没有掌握什么权力。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们每一天都有固定要处理的政务,要是一时间发生很多事件,堆起来的公务载体都能够把人给埋了。 那不单纯是在忙碌,其实是一种手握权柄的体现! 要是总裁只光每天谈恋爱,公司不倒闭简直就是奇迹。 修行了几百、数千、几万、十万……亿兆年的人、仙、神……或什么生物,他们、她们、祂们、它们还能被某异性迷得找不着北,该发出灵魂一问:前辈,你是怎么修炼到这个境界的? 楼令除了是晋国的中军尉之外,他还是楼氏之主,需要国务和家务一块处理。 大约过去两刻钟(半小时)的时间之后,祁奚可算是恢复正常。 这种事情对祁奚来说一定很难择决,否则也不用耗费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来思考。 “今天实在是冒昧了!”祁奚进行道歉。 祁奚的意思似乎已经表达到位,放弃让楼令推荐祁午在竞争司马一职走个过场? 楼令刚要说点什么…… “还是请中军尉仍旧举荐午。”祁奚说道。 楼令可是控制得很好才没有嘴角一抽一抽,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祁奚说道:“如奚大夫所愿。” 那么,楼令对祁奚承诺要将祁午推上中军尉可就要打折扣,相关的风险是祁奚自己愿意去进行承担的。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等祁奚要告辞的时候,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问道:“这个长鱼氏……” 楼令顺着祁奚的视线看过去,低头看到的是记载长鱼矫战利品份额的文牍。 “他啊?作战很勇猛。”楼令只负责分配战利品,不兼任相关的军功记载或评定。 祁奚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做了一个抿了抿嘴的动作,就等着楼令进行提问。 “这副要我欠下人情的姿态,我要真的让他如愿才是傻了。”楼令并不在乎长鱼矫怎么样,那是栾氏和郤氏该去担心的事情。 等了一小会,祁奚有点不确认楼令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作态,只要用表情表现得更明显,只差开口:我都这样了,你倒是问啊。 楼令礼貌性地说道:“奚大夫今夜在我家用餐。” 祁奚确认楼令不会问,只能说心里很失望。 近来,祁奚就专心做一件事情,为祁午的未来进行更好铺路,免不了腆着脸一再去走人情谈交际。 楼令只是礼貌性质的邀请,猜想祁奚没有事先说要过来,该是不会答应才对。 很是失礼的却是祁奚顺口应邀下来。 当夜在用餐期间,楼令控制不住会时不时看一眼祁奚,看对方的老态,再结合近期的所作所为,心中叹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386章 可别被馅饼砸死了 多数父母奋斗了一辈子,其实都是在为子孙后代进行积累。这多少也算是一个循环,原因是谁都有父母,想来也会有后代。 为了后代而进行奋斗?成长阶段不会有这种想法,乃至于会将长辈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要等到自己有了后代,才明白作为长辈的心理。 “我何尝不是为了子嗣而在进行各种努力呢?”楼令知道自己大概也是这种角色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楼令需要几乎从零奋斗,他这一代新晋崛起,天花板已经摆在那里,很难将天花板撑得更高了。 那个也是春秋时代所限制。 怎么说呢?比如,只是一种比如…… 比如,楼令再发展个二十来年,治下人口数十万,能够爆出十来万军队,他能不能尝试篡了晋国?答案是不能! 如果楼令篡了晋国,下场必然是被诸侯围攻,以当代的局面看,天时和人心都不会在楼令这边。 天时当然是指列国实力尚存,有人篡国的话,哪怕诸侯互相间有仇,一定会联合诛灭篡国的叛逆者。 人心就显得更为现实一些,楼令虽然被认可为杞国公族后裔,关键年代过于久远,考证下来的祖先也显得无足轻重。在这种情况下,楼氏内部众人都对篡国都会心中惴惴,不可能全部铁了心闷头走到底的。 如果楼令蓄积了足够的实力出去立国呢?这样做的可行性要比篡国大许多。 只不过,前提是在周天子那边获得爵位,哪怕只是一个子爵。 问题又来了,楼氏带着名下的封地立国,一定会变成晋国的死敌。 那么,楼氏能够扛得住晋国的报复吗?别说晋国还有一大帮的小弟了。 所以了,楼令自立的前提是晋国内乱严重,或是晋国彻底衰弱下去,要不然纯纯就是找死。 在楼令这一代,无论篡国或是自立的风险性都极大,另一个层面来讲就是并非丝毫没有机会,看就看局势的走向了。 更多的层面上,楼令是奔着为子孙打牢基础的方向在做事,核心就只有一个:图强! “十五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百多人的村子发展到拥有八万多人,我是独一份了吧?”楼令真找不到另外一个例子。 这个例子包括,发展起来之后不被过分针对,有继续安稳发展的空间。 楼令知道当初自己走得一步棋很对,也就是获得杞国公族后裔的身份。 事实上,要不是楼令有那一层身份,他连司马一职都无法担任。 没有办法的事情,春秋真的是一个讲血统的时代,有能力就是比不上有好的血统! 说白了就是阶层固化而已,春秋时代看血统,以后看资本,没有资本想成功就是做梦。 楼令忙碌了十来天,期间还要应付各个贵族的投诉。 他们投诉什么?当然是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上交的时候质量怎么样,分配到的战俘、战利品质量太差,等等之类了。 “不用管他们。也就一张嘴逼逼叨,什么都改变不了。”郤至邀请楼令到家中作客,聊到楼令被投诉的事情。 那些贵族向谁投诉?走程序是先找司马,由司马上报给兼任“士师”的卿大夫,随后兼任“士师”的卿大夫上禀给一国之君。 晋国现任的司马已经变成程滑,他是旬氏小宗程氏的族人。 在晋国,兼任“士师”的人只会是来自范氏,士燮得到程滑的汇报选择压了下来。 晋君寿曼知道楼令被投诉了吗?他不算是长在深宫,身边也有一帮宠臣作为班底,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楼令被投诉了呢? 那么,觉得受到不公待遇的贵族,他们的投诉有用吗?反正楼令没有受到来自晋君寿曼的警告,甚至士燮或程滑都没有进行召唤问询。 简单来说就是,楼令喂饱了高层。而这些高层是真正能够进行处置的群体,他们要是不做处置,投诉方也就只能是进行投诉,压根得不到什么回馈。 “所有时代都是这样子的。”楼令心想,也真的没有把收到的投诉太当回事。 楼令非常明白一点,那些进行投诉的贵族也知道投诉不会有什么用,只是进行自己的发声,没有更多的奢望。 他们起码还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事后也不会遭到报复,更多时代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连发声渠道都不会有。 “你怎么给那些人不错的分配呢?”郤至说的是晋君寿曼的其余宠臣。 楼令就知道郤至有机会了会问,说道:“我不这么做,不会有下一次被投诉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 郤至秒懂,点了点头,撇了撇嘴,说道:“我家都忌惮,没有理由你不忌惮。” 他们必须忌惮君权,要是表现得对君权没有丝毫顾忌,会跳脚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楼令主动问道:“卿位确认下来吗?” 这一次,晋国狠狠地教训了秦国,顺便对白翟进行了削弱。 那对晋国新一波的动作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动作会更大! 解决完了来自西边的麻烦,晋国将要集中力量与楚国争霸,免不了也要收拾中原的一些国家。 由于有明确的目标,新一轮卿位变动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一些在其位又显得不合理的人退位,由新的人选递补而上。 郤至却是说道:“中军将搁置了卿位变动。” 这…… 楼令一时间有点难以理解。 “中军将以为还是需要继续征讨秦国,直至确认秦国无法捣乱。”郤至看样子支持栾书的这个决定? 楼令说道:“秦国这一次损失了将近两万四千人,有能力……”,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我理解了,秦国做出了必要的损失,实际上内部更团结了。” “就是这么回事!”郤至就知道楼令能够猜得出来。 关于秦国那边怎么回事,相关的信息还要更晚之后才能传过来。 参加那一战的秦军成份,晋国这边却是能够根据俘虏的状况进行分辨,得出的结论是兵员素质极差,大部分属于刚归化不久的新秦人。 简而言之就是,秦国的主力其实没有折损多少,他们借机丢出了那些潜在威胁的人群。 “这样看,不是明年就是后年,要再次西征啊?”楼令问道。 郤至没有给予答案,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能知道呢。” 那就是晋国确认要再次西征,他们又不想率军入侵秦国腹地,只有秦国有意集结精锐进行交战,战争才会打起来了。 “说来也是,目前的战争基本不以侵夺对方多少疆域或城池为目的,更多是抱着打服对方或是打得对方无力再次交战为目标。” “秦国的两大聚集地,一个在‘雍’,另一个在‘冀’。” “即便是‘雍’也远在‘新田’至少三千里之外,晋军要是打到‘雍’附近,哪怕最后晋军取得胜利,该有多少中小家族会被后勤给拖垮啊?” 楼令知道晋国高层的顾虑很有必要,思来想去搞得苦笑出声。 郤至不知道楼令为什么发出苦笑,也不想去问。 近来,晋国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少,与秦国、白翟的一战并不算什么大事。 要说什么事情最需要特别说,只有栾书对郤锜认怂,交出了属于中军将的部分权力了。 栾书交出去的权力,包括集结大军进行国战以及很大一部分的邦交权。 因为郤锜强势取得了成效的关系,作为郤氏一员的郤至自然获利。 现阶段,郤至将作为晋国的“总外交官”身份,协调各个家族的对外邦交。 郤至今天喊楼令过来,目的之一就是分派任务。 “什么?我?确认是我出使齐国?”楼令惊讶到指着自己的鼻子。 以潜规则而论,郤氏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哪怕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麻烦,齐国该给郤氏的好处一点都不能少。一旦齐国给少了,郤氏会给齐国小鞋穿。换作齐国一点不给,该是晋国发兵攻打齐国了。 郤至笑眯眯地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楼令必须问清楚,也就问道:“也就是,以后由我负责来与齐国进行邦交?” 郤至给了明确的答案:“是!” 因为答案足够明确的关系,搞得楼令整个人都懵了。 必须再强调一次! 也就是,晋国哪个家族与哪个国家进行邦交,真的不是仅仅履行公务。 负责与哪个国家对接的家族,他们可以从那个国家合情合理获得好处,同时也将担负起相应的协调工作,诸如他们今年交多少分量的上贡,召唤这个国家进行什么外交活动,需要时出动多少兵力助战,等等之类。 “你……”楼令真的是太惊讶了,以至于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似得:“我……” 知道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能够获得什么好处吗? 齐国肯定打不过晋国。 可是,齐国对上大多数国家,该是变成齐国能将那些国家摁在地上暴揍了。 然后,齐国是目前经济实力最强的国家,能够与齐国比肩的不是晋国,也不是楚国,相反是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宋国。 晋国的强大不在经济,也不在各种资源的产出或储备,完全是靠军事实力在撑着。 楚国则是显得均衡一些,资源的产出配上相应的军事实力,有了楚国的强大。 当然,不能说晋国只有军事实力强大,凭借军事实力占夺来的各方资源肯定也要算在其中。 那样一搞,晋国有了明显的缺点,一旦失去来自列国的上贡,只能是表现得穷横穷横,活成曾经讨厌的秦国那副模样。 楼令从郤至那边离开,整个人还是显得晕懵晕懵的状态。 “不是……,凭什么啊?”楼令实在搞不懂郤氏将齐国的邦交移过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后面,楼令在参与社交期间,慢慢得知郤至重新给所有家族进行了邦交上面的分配。 有些家族本来是负责与哪个国家的邦交不变。 有些家族被剥夺了对外邦交的权利。 一些家族负责邦交的国家进行了交换。 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楼令心理压力变得极大! “这一波下来,我看似占了极大的便宜,日后的麻烦却是不小啊!”楼令到现在已经搞清楚齐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了。 真要有一种评价,齐国就是一个叛逆的孩子。 那是齐国一直不忘恢复霸权,时时刻刻想要挑战晋国成为中原霸主,继而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 抱着那种心态的齐国,他们的君臣时不时就要跳一下,真不是一次就能够完全镇压下去。 所以,要是能够压得住齐国,每一年都能够获得份额极大的好处,还能够从齐国调兵来进行助战;换作压不住齐国,需要承担的罪责不会小,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 恰恰因为知道其中的难度,楼令才会有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应该加快预备役的建设了!”楼令有了这样的觉悟。 郤氏有那个实力随时去镇压齐国,他们之所以选择将齐国邦交权移交,以楼令对郤锜、郤至的了解,认为大概率是两兄弟不想太过分心,并不是要坑了楼氏。 然而,郤锜和郤至不想坑了楼氏,也要楼氏有那份实力去扛起来。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不对吗? “风浪越大鱼越贵啊!”楼令想到了这个梗。 在楼令想要回去封地的时候,他的请求却是遭到了晋君寿曼、栾书、士燮、郤锜的一致反对。 “秦国已经发布动员令,明年必然东出。我们需要谨慎应对,你哪能回去封地?”这是栾书的说法。 晋君寿曼不愿意楼令离开的理由有点那什么,他要求盖新的宫阙,得知楼令对一些建设很拿手,希望楼令能够参与其中。 士燮与郤锜则是需要楼令在扩军事宜上帮忙,他们甚至想从楼令这里求得关于预备役该怎么建设的方法。 倒不是范氏或郤氏知道楼令有成熟的方案,他们就是看到楼令将楼氏的军事相关布置得那么好,自家手忙脚乱之下的一种应对措施而已。 对于范氏或郤氏来说,遇到了难题,知晓楼令能够帮得上忙,求助楼令去解决麻烦,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需要都是互相的,人情也是在一次次互相帮忙中建立起来。 “我想安稳地专注自家,怎么就那么难呢!”楼令感到无比的苦恼。 第387章 出师不利啊! 其实,有权有势的人都是那样子的。 权等于事,一直有事需要处理才是正常,没事处理就该怀疑是不是被架空了。 有权才能有势,势一般是权所带来,最大意义就是吓得别人不敢冒犯。 那么,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因为那种原因,有权有势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忙碌,一旦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不是前途毁了,便是家庭毁了,也能是家人把前途给毁了。 楼令其实还蛮享受忙碌带来的快乐,只是发现公务好像牵制了自己太多的精力,导致家族发展受到了阻碍。 “他们……,家族历史悠久,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手去补足空缺,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足够。我虽然培养了很多人手,但是家族发展速度太快,仍旧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了!”楼令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的烦恼。 近几年,楼令偶尔才会亲自讲课。 讲课大多是针对有一定基础的人,主要是给他们解析家族的未来发展方向,并不是去当启蒙导师。 真正担任楼氏启蒙老师的人手,他们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群体,说白了就是掌握了知识,要命的是无法真正去做事。 这种事情不搞笑,说到底就是:脑子会了,手它不会! 楼令当然知道让那类人当老师会有什么隐患,极可能教出一帮死读书的人。 所以了,到了每一个阶段,楼令安排了相关的实践课程,真不是让学员一直待在课堂。 这种教学方式,楼令知道用什么名词去形容,其实就是:知行合一! 只不过,楼令的事情实在太多,暂时没有时间去将成体系的理论讲出来。 “孔夫子大肆收徒,收得都是贵族或贵族的后裔。” “我在家族搞教育,不分出身,甚至没有区分来历。” 楼令不觉得自己比孔夫子伟大,相信有一天会比孔夫子还伟大。 那需要楼氏的实力积累到一定份上,楼氏再向外招收学员,同时也将学成的人员扩散出去。 一开始,楼令肯定也会要求出身。 那样做的原因过于现实,不区分出身的什么人都收,必将面临全社会的针对。 再之后?楼令会走孔儒特色,学成的人员出去收徒。到这个阶段,基本上就不讲出身,讲究的是数量。 “孔夫子当得至圣先师,怎么就我当不得?”楼令知道有一个前提,自己或楼氏三代内不成为一国之主。 搞稷下学宫的田午,他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作为出发点,学宫的存在确实存在裨益,然而教育界有田午的地位吗?答案是没有。 为什么搞稷下学宫的田午在教育界没有地位?因为他的弑君自立了! 楼令其实有一个想法,比如不篡位不自立,玩一手千年世家。 只不过,楼令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一代人最多也就控制家族的三代走向,人死之后就什么都管不到了。 “有千年……乃至于存世更久的世家,不见有千年的王朝。” “从哪个朝代开始,王朝覆灭会被赶尽杀绝呢?” “秦?还是司马的那个晋啊?” 楼令是真的不知道,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司马家被屠光属于活该。 季节又来到了冬季。 想回去封地回不成的楼令,他踏上了前往“临淄”的旅程。 这一次,郤氏将齐国的邦交给了楼氏,讲实话就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谁都知道控制齐国能够得到很大的好处,问题是谁又都知道齐国并不好控制。 强如郤氏,一样屡屡被齐国折腾得很难受,不得已使用武力去镇压。 楼氏才崛起几年,一次次纳赋也只是拉出一个“旅”的兵力,搞得谁都要怀疑楼氏能不能镇得住齐国了。 “外面有传闻,说我一个人再能打也没有用。”楼令驻营期间聚集了核心成员,笑吟吟地问他们:“他们讲得对吗?” 论话语权,将楼令和楼黑豚、楼鱼排除在外,一代众人之中当属林姒的话语权最大。 “这是实情。”林姒没有故意针对谁的意思。 为什么林姒的话语权能够那么大?因为她是楼氏的总管家,论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消息会先汇集到她手上,后面才是转交给楼令这位一家之主。 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异议,比如林姒总要嫁人,不该待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之类。 后来,林姒用自己的行动消除了那些异议,与人成亲怀孕之后,一脚踢开了丈夫,不久后丈夫也病逝了。 讲实话就是楼令被林姒这一手也惊到了。 真被惊到的楼令第一时间展开调查,要是查出来的结果是林姒处理掉丈夫,完全不敢让林姒继续手握重权。 幸好调查结果不赖,也就是林姒的丈夫要染指楼氏权力才被踢开,后面他的死亡没有人为痕迹。 楼令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调查结果,作为上位者对一件事情保留存疑态度,讲事实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要是碰上秉承“欲成大事者,亲人亦可杀!”理念的人,就问问谁不怕。(武则天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存疑。真正这么干的男性多不胜数) 楼令看了看其余人,很希望有人继续出来表达意见。他一圈扫过去,只看众人要么没有举动,不然就是点头附和林姒的那句话。 “都怕林姒了。”楼令有些失望。 不管林姒的家事存不存在误会,她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还需要你们共同图强啊!”楼令说得语气深重。 这一下,搞得众人露出羞愧的表情。 不能说他们没有用或不堪重任,只能说是上限估计也就摆在那里。 那个跟楼氏的底蕴有关,真正崛起也就近几年的事情,前期能够收集到的教材有限,楼令当时也比较手生。 楼氏真正崛起之后,能够收集到的教材增加,同时楼令也从过往中看到了什么不足,教育资本的积累,一些不足的弥补,自然会让楼氏内部的教育体系愈加的成熟。 因此能够肯定一件事情,楼氏要从第二代开始,才会迎来人才的大爆发。 时不时鞭策一下,能够使人认清不足,有雄心的人必将更加奋发向上。 类似的事情楼令会时不时做一下,只是掌握一个合适的度,不把人打击得信心全无,导致彻底躺平当废人。 这一次,楼令仍旧在敲打之后,给他们谈一谈未来或理想,挑一些可圈可点的事情当例子,点名来表扬一下某人。 每一个被点名表扬的人,他们在那一瞬间眼中像极了有光,一下子信心完全上来了。 所以,得到认可对一个人真的非常重要! “家主,齐国无法驯服,我们这一次过去……”楼南停顿了一下,组织好了语言,继续往下说道:“是怀柔,还是?” 楼令没有回答,反而问众人:“你们觉得呢?” 由于楼氏总有各抒己见的场面,现场自然不会冷场。 大体上来讲,他们非常明白一件事情,楼氏根本没有资格对齐国采取怀柔的实力。 现实也是那么回事。 以单对单的话,楼氏打不过齐国。 同时,楼氏可以拉上晋国其余家族,或是楼氏推动晋国以国战模式去教训齐国,关键在于楼氏办起来容不容易。 能够肯定的事情是,齐国对楼氏与郤氏的态度,必然是会不同的。 “所以,我们到了地头会被刁难,对吧?”楼令脸上的欣慰真实不虚。 哪怕得出那种结论并不困难,起码一众人的认知很清晰,没有傻子认为齐国会对楼氏服服帖帖。 楼令问道:“那要怎么解决呢?” “国氏与高氏崛起,与其他家族矛盾不断。”楼见时常跟在楼令设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与其余同辈存在不同。他继续往下说道:“听闻齐君不止一次针对高氏、国氏。我们能不能利用齐国本身的矛盾,去制衡齐国呢?” 楼令没有给予任何评价,更不会说对不对。 先后又有人发言,大意上的意见跟楼见所说差不多。 楼令说道:“到了‘临淄’之后,你们各自行事。” 这也算是楼令给他们交代的功课。 从“新田”出发,他们耗时一个半月来到“临淄”十里处的郊外。 因为早就会知的关系,齐国自然需要安排人员迎接。 “怠慢了,怠慢了,请不要见怪。”晏弱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齐国这边得知楼氏代替郤氏与自己对接的时候,讲实话就是君臣喜笑颜开。 郤氏很强大,他们的成员很难伺候。 楼氏开始在晋国崭露头角,代表着没有悠久的家族历史,想来实力也会比较一般? 所以,齐国真的是当成头顶一座大山被搬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楼令不认识晏弱,直接问道:“足下是?” 晏弱进行了自我介绍。 “看得出来,你们很高兴,也很放松啊。”楼令直接指出齐国君臣的心态。 晏弱是谁?他是齐国的一名大夫,朝堂的官职不上不下,也就是中层。 齐国派晏弱来迎接楼令为首的晋国使者团,态度展现得极为明白了。 “实在是近期事情不少,几位上官抽不开身,没有轻慢贵使的意思。”晏弱进行了毫无诚意的解释。 这个时候,一名年轻人站了出来,说道:“令大夫,出十里相迎是礼节。我们并没有疏漏……” 晏弱将年轻人拉到一旁,满是歉意地对楼令说道:“犬子孟浪,请使者不要见怪。” 那么,年轻人就是叫晏婴了。 讲道理,齐国已经安排十里相迎,确确实实在礼节上没有疏漏。 只是呢,以前出十里相迎晋国使者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位高权重之辈。 楼令看向晏婴。 晏婴保持与楼令的对视。 “我要是杀了你,你一定是白死。”楼令不是在进行威胁。 晏弱赶紧将晏婴护在身后,怕的就是楼令真动手杀人,也知道一旦晏婴被杀绝对是白死。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知道吗?”楼令真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叫晏弱,只是进行了善意的提醒。 话又说回来,楼令知道晏婴是谁吗? 或者说,楼令知道晏婴在历史上做过什么吗? 并非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楼令,他当然知道晏婴是谁。 晏婴比阑相如出名更早,出名一样是在出使状态之下。 “安营,扎寨!”楼令不再理会齐国众人。 晏弱刚才被吓得不轻,没有胆气劝阻什么,只能带着人离开,回去进行禀告。 “楼氏比郤氏收敛太多了。”晏弱抹了额头上的冷汗,苦笑对晏婴说道:“要是郤锜或郤至,他们真的会当场杀掉你。所以,以后说话看场合,不要脑子一热就站出来。” 晏婴进行了评价,说道:“晋人霸道得就像完全不知礼节的蛮夷,没有霸主应有的气度。” 这种话让齐人来讲很合适。 齐国可是春秋时代的第一任公认霸主。 齐桓公称霸期间,他们起码在中原是讲礼义廉耻的。 在齐国作为霸主国的时候,他们不止一次伸张正义,甚至收到了燕国的求助,尽管讶异燕国怎么还活着,还是毅然决然出兵救援。 晋国接棒成为霸主之后,一次次讲道理都是伴随着拳头的挥舞,没道理都要强词夺理。 所以,史学家将齐国的称霸和晋国的称霸解读为两种模式。 齐国讲究王道。 晋国讲究霸道。 后面某皇帝对春秋时期历任霸主的风格结合当代风气进行解析,得出“霸王道杂之”的理念,可惜的是太子真就成一个“乱我家者”了。 来迎接的人份量不够,楼令拒绝被迎接,选择在“临淄”郊外十里处驻营。 “楼森,你大张旗鼓回去。” “楼见,你带人入城,散布我要求君上集结军队赶来齐国的消息。” “余下众人,我要你们在齐人面前越嚣张越跋扈越好。” 楼令进行了一系列的吩咐。 当然,楼令清楚一点,晋国不可能今年或明年进军齐国,估计也很难吓到齐国,只是表达自己的态度而已。 那样一来就取决于齐国君臣做出什么选择,不想翻脸赶紧补救,想翻脸就最迟两年之后战场上见! 第388章 齐国真会玩 楼令有能力让晋国对齐国发动战争吗?只能说必然有。 那不是楼令能够对高层起到多大的影响,纯粹就是晋国不允许齐国再次变得伟大。 因此,一旦楼令无法压住齐国,到了需要晋国对齐国开战的地步,只能说楼令丢人就丢大了。 只不过,有郤锜的例子在前,讲实话就是楼令丢的起那个人。 有意见能够肯定的事情,楼令不希望事情进展到那种程度,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压制住齐国当然才是最好。 当夜,齐国那边就做出了反应。 不知道齐国君臣怎么进行商讨,可能是早有另一套准备,国佐连夜来到晋国使者团这边的营地。 “晏弱必定会遭到处置!”国佐先展露态度,随后一鞠到底,说道:“还请令大夫明晨一早入城,好谒见寡君。” 现在的人韧性好像极为不错?年纪不小的国佐一个鞠躬就是九十度,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楼令走上前将国佐扶起来,笑呵呵地说道:“还以为贵国瞧不起楼氏,原来是有宵小作祟。” 发生了什么事情,两边都心里很清楚。 只是不想彻底翻脸,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对吧? 国佐很是诚恳地说道:“楼氏崛起迅猛,令大夫短短几年履任司马与中军尉,有谁敢瞧不起呢?” 以事实而论,国佐说得没有错。 问题是什么?不敢轻易得罪楼氏的人或家族,他们的实力基本上也就那样;敢得罪楼氏的家族,他们则是一定实力不俗。 换而言之,敢得罪楼氏的家族并不少,不止是在晋国内部,列国一样存在。 当然了,列国敢得罪楼氏的家族,他们还要顾及一个层面,也就是担忧晋国以国家层次入场。 那也是强国一员的必然福利。 说得更直白一些,其他国家可不敢随意杀死晋人,他们会害怕晋国出动军队讨公道。 小国寡民可就没有强国的待遇,原因当然是哪怕他们占理,没有实力去要个公道。 只要能够挽回,楼令没有非要诸以武力的打算。 齐国这边有国佐过来,应该是他们进行了试探,结果楼令表现得够强硬,致使齐国不敢再过分? 那涉及到另一个现实,现如今的齐国真的打不过晋国! 所以了,齐国进行试探,认知到楼令并不软弱,在齐国打不过晋国的前提下,肯定要及时收手了。 楼令知道什么叫外交博弈,无非就是互相尽可能试探对方的底线,等待探出真正的深浅再坐下来敲诈或是被敲诈。 “佐大夫,我听闻齐国近来很乱啊?”楼令不是在试探,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国佐知道瞒不过,低叹了一声,说道:“正如我先前所言,有宵小作祟啊!” 现如今的齐君名讳为环,他的上位并没有什么波折,顺顺利利接棒。 每一个国家都会经历相同的事情,也就是至高权力更迭的时候,出现利益层面的洗牌,俗称叫:一朝天子一朝臣。 齐君环继位之后干的事情与晋君寿曼差不多,不同的地方在于齐君环取得了一些成功,晋君寿曼却是颗粒无收。 恰是因为齐君环取得了部分成功,导致旧有利益集团的洗牌有些大,他们出现了纠纷与矛盾给互咬了起来,搞得齐国目前出现了乱局。 现在的齐国,国君想要再搞一次大动作。 上一次利益受损严重的国氏和高氏一方面抗衡君权,另一方面两家对立了起来。他们虽然不到只能存活一下的地步,局部冲突却是摆开阵势使用武力了。 楼令说道:“我听闻齐国出现新贵?” 国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道:“令大夫说的是陈氏?” 楼令知道国佐说得陈氏就是田氏。 根据史学家的考证,起码春秋时期的发音中,陈通田,齐国只有陈氏没有田氏。 后面陈氏怎么变成田氏,史学家仍旧在考证当中,楼令魂穿之前并没有答案。 而田氏正是陈国的公族,他们在齐桓公时期逃到了齐国。 这一支田氏从陈完开始,他们已经在齐国经营了将近百年时间,以前只能说发展得一般般,到现在也就是一个中等家族的体量。 楼令有经过消息收集,知道田氏当代之主叫湣,他是陈完的孙子。 田氏这一代作为活跃的人叫田须无。 曾经,楼令以为田氏是一个大家族,起码在齐国是一个大家族,没有想到田氏非但一点都不出名,他们在齐国也是丝毫不显眼。 那是楼令真不知道田氏的发家史。 田氏真正发力还要到田乞接任成为一家之主,他们利用国库的资源搞“大斗出小斗进”那一套收买人心,纠集了一大帮利益共同体的党羽,等田恒接棒才奠定了“田氏代齐”的基础。 楼令知道的是齐国田氏一点都不简单,出现了田穰苴(司马法作者)、田文(孟尝君),王莽(传说中的穿越者)等名人。 不了解田氏这个家族历史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将不当人的司马氏也当成是田氏后裔?比如楼令就以为不当人的司马氏是田氏的后裔,甚至以为司马缸砸光也是。然而,后两者真不是。 国佐不知道楼令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田氏,只知道田氏近来动作不断,尤其是田氏站到了高氏那一边。 “能够让晋国的中军尉特别关注,看来田氏真的有大动作啊?”国佐理所当然地这么以为。 楼令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问,会让国佐产生那种想法。 哪怕楼令知道,其实也不会在乎,或者说很乐意看到田氏倒霉。 因为楼令以为篡魏的司马氏和司马缸砸光都是田氏后裔,才会希望田氏倒霉。不得不说,田氏要是因此真的倒霉,他们可真的是挺冤的。 或许不冤?毕竟,这个家族干篡位是专业的,两次都取得了成功,还将过程搞成众望所归的局面。 当夜,国佐就在楼氏的营地歇息。 两人聊了不少的事情,不免要涉及一些国际局势。 齐国在齐顷公执政中后期,采取的国策就是谋求复霸,一次操作失误……,也就是齐顷公让母亲围观郤锜,引发郤锜发动了一场“雪耻”的战争,直接被晋国打得面子和里子都没有了。 齐君环上位之后,他定下了新国策,决定在真正有足够的实力进行挑战之前,齐国要对晋国伏低做小。 自然了,齐国也不是摘掉脑子,要无条件服从晋国,不然也不会在楼令过来的时候,进行那一次试探。 这里是楼令不知道齐国有了新的国策,包括晋国君臣都不知道,否则郤氏也不会进行邦交权力的移交,楼令不用感到那么紧张。 就实而言,楼令不知道才好,知道或许就将起到更多的影响,比如态度不够强硬,致使齐国君臣出现误判,不再愿意对晋国伏低做小。 齐国在关注晋国与秦国的恩恩怨怨。 讲实话就是,齐国认为秦国打不过晋国属于正常,晋国赢得不够漂亮才是不正常。 齐国当然觉得晋军最近赢得那一战很漂亮,尤其是楼令再次杀穿大军俘虏一军主将干得最为漂亮! 没别的,主要是齐军享受了一次,真心不希望只有己方有那么一个例子。 自己淋过雨,看见谁举伞就想捅破,主打就一个:要湿一块湿! 楼令从跟国佐的闲聊得出一个结论,齐国君臣对自己又爱又怕。 爱是因为楼氏取代了郤氏,齐国君臣认为楼氏应该明白什么叫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不敢像郤氏那样对待齐国。 怕就很简单了,他们对楼令的印象是绝世猛将,而猛将难免要被贴上没有脑子的标签。 谁都不想跟没有脑子的人起冲突,尤其是没脑子的家伙背后人际关系挺硬。 翌日。 楼令与国佐同车。 齐国安排了比较隆重的迎接仪式。 晋国使者团在合乎规格的条件下进入“临淄”城,楼令第一时间得到了齐君环的接见。 “代寡君问候齐君。” “嗯嗯,晋君无恙?” 楼令第一次见齐君环,初次接触的发现是:这人有点跳脱啊? 有多少一国之君会跟使者用这种方式说话呢?恐怕是有点难找。 不少齐国的臣子咳嗽,他们显然是认为齐君环没有维持好一国之君该有的样子。 然而,齐君环当作没有听见,笑呵呵地对楼令说道:“寡人得知令大夫要来,可是期盼了有一段时间。” 楼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说令大夫俘虏了秦军主将,能够描述一下过程吗?”齐君环说完,殿内咳嗽的人更多了。 第一个被楼令杀穿再俘虏的人就在殿内,对吧? 齐国君臣立志再复霸业,对不对? 让楼令讲述怎么俘虏秦军主将,很多人听了会觉得尴尬。 注定要挑战的对象,他们的大臣在本国的大殿之内阐述威风历史,怎么都是一种政治不正确。 楼令自然不会驳了齐君环的面子,尤其是当着齐国君臣的面来阐述,很有利于增加声望。 当然,楼令不会往真实的过程去说,要说是想应付,看到有机会去捡便宜,自己不愿意讲,将来也缺乏精彩程度。 “所以是,令大夫与晋卿书配合默契,一战奠定胜利,俘虏秦军主将白溪啊!”齐君环听得很认真,最后进行了总结。 楼令大声说道:“齐君说得是。” 殿内众人刚才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楼令用词很多,描述得很详尽,能够让他们在听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画面感。 齐君环感叹道:“所以说,佐大夫与固大夫输得不冤。” 人在现场的高固和国佐表情很复杂,心态就更复杂了。 他俩担任全军主将与战线指挥官的时候,一个输得无力招架,另一个干脆就被俘。 好些齐国的臣子出声,一一附和齐君环的话说得对,再吹捧楼令果然英勇善战。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非常好。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诸侯与诸侯之间可没有互相递国书这么一回事。 说到底,他们都是周天子的臣子,属于分封制度下的国主,哪来的资格互相递国书?甚至连互相派人都不能称为“使节”,仅仅是“使者”而已。 等互相以国书形势的时候,其实就是进入到了战国阶段,派出的人也能以“使节”身份自居了。 “令大夫今夜留在宫城。”齐君环听到了哗然声,再一次选择性无视。他笑眯眯地对楼令说道:“今夜寡人设宴款待,令大夫再给寡人讲一讲出征趣事。” 楼令却不敢答应留宿宫城。 “君上!”高固不想当出头鸟,问题是不阻止的话,简直就是不成体统,也就说道:“臣会好好款待令大夫,君上若是喜欢与令大夫聊天,明日再让令大夫入宫?” 国佐却是不答应,说道:“该由老夫款待令大夫。” 然后,大殿内国氏与高氏的两排人开始吵起来。 楼令特别观察过齐君环什么状态,只发现齐君环津津有味地看着,好几次还鼓掌叫好。 “这就是个不靠谱的?”楼令认为齐国君臣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演这一出。 毕竟,齐君环可是一国之君,怎么都要顾着点尊严。 另外一点,国家与国家竞争可不是光依靠阴谋,本身要有一定的实力。 道理太过于现实,阴谋也需要实力去支撑,不然等对方崩溃,好处是其余有实力的人,没实力就活该干瞪眼。 楼令就安静地看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大殿内的争吵很激烈。 只不过,哪怕每一个人都是腰间悬剑,一样没有人敢拔出剑来。 楼令看到有人在互相喷口水,看得控制不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可是真的在喷……,不,应该说是吐口水! “打他,冲上去打他!”齐君环也看到在互喷口水的人,进行了鼓动。 可能是因为齐君环鼓动的关系,大殿还真就上演了五行,只是双方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没有使用武器,用的是拳脚。 楼令更加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庙堂吗? 又或者说,齐国君臣这么会玩? 第389章 这就是齐国吗? 楼令在齐国宫城的大殿看到了全武行。 那些动手的齐国大臣或贵族,他们并没有将谁往死里打,好些看似鼻青眼肿的人,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这才哪到哪啊?”楼令当然是看戏。 齐国才在庙堂动手而已。 晋国那边不会在庙堂之上动手,出门宫门却是会拔剑互刺,死没死都在会后面约个地点打家族之战。 什么是家族之战?说白了就是两个家族集结私军,找个地方摆开阵势火拼。这种方式打起来,参与者数百、上千、过万,与一场小型战争没有区别了。 有一点,晋国各个家族进行私战,需要得到来自国君的许可,不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晋国处理矛盾的场面会闹得极大,要说劲爆却是当属楚国和吴国、越国。 楚国那边,他们不止会直接在庙堂拔剑互刺,死没死人都会让有矛盾的家族集结私军。 要说楚国与晋国的家族对战有什么不同,楚国的家族并不会约地点干架,他们玩的是突袭仇敌的封地。 吴国和越国玩得更野一些。他们可不会玩明对明的干架,玩的是派出或收买刺客玩斩首战术。 所以了,杀手组织这种玩意就是先出现在吴国和越国,后面才传到中原,齐国给予的生存土壤最好,其余列国只能说是一般般了。 看了一场大戏的楼令后面出了大殿,来到外面看到更大的场面。 那是非常多的门客在大殿之外的广场互殴,他们除了不动用开刃的武器之外,什么家伙都给用上了。 “啥玩意啊?”楼令没有听到沸腾的叫骂声,只是看到众多齐人拿稀奇古怪的武器在打架。 为什么说互殴的齐人,他们手中的武器千奇百怪?因为楼令看到了杈粪的叉子,夹火炭的木炭夹,栓的大型木栓,用于搂草的搂槎。 楼令说什么?只能说: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赤手空拳跟手里有武器打起来真的不一样。 能够赤手空拳打死人,下手要非常重! 手里面有家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一击致命了。 “突然间发现齐国很有意思啊!”楼令所谓的“意思”就是感觉迟早要完。 事实也是,多么没有威严的庙堂,才会在议事殿就大打出手,宫城之内也能进行群殴。 “死人了!” 一声大吼之后,广场之上的人慢慢停下斗殴,有人干脆拔腿就跑,随后很快除了跑不动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全作鸟兽散了。 楼令转头看向高固,说道:“你们齐国……,很有活力啊。” 讲实话就是,齐国是挺有活力。 另外,高固对此似乎见怪不怪,多少有点羞耻地说道:“先君好勇士,寡君……。因此,我国多有收录门客的习惯。” 了解,了解,真的了解。 齐国好几代国君都表现出很喜欢勇猛的人,塑造了齐国好勇斗狠的国风。 那些齐国之君,他们或许是想国人有尚武的风气,奈何到齐顷公这一朝画风好像歪了。 怎么个歪了的方式?齐顷公不看出身,只在乎谁的名气比较大,一旦名气足够大就能入宫当侍卫。 姬周王朝是嫡长子继承制,也就是次子与其他子嗣无法分到父辈的财产。 齐国本身因为这种那种原因,说来说去就是经济发达带动了其他产业链,齐国的次子以下有另外的生路,其中之一就是给各种店铺当帮工。 有勤勤恳恳的人,自然也就有喜欢走捷径的人。 齐国最不缺的就是打手,他们被用于各种竞争行业,干各种赃活累活。 等待齐国贵族也有收门客的风气之后,大量喜欢逞凶斗狠的人,他们可不就有了新的选项吗? 由于知识被垄断的关系,不要奢望识字的人能够有多少,那些想上进的人,他们只能依靠身体素质玩花样了。 “那你们的活力团体一定很多。”楼令说道。 活力团体是什么,懂的都懂啊! 高固神奇地理解了楼令说得怪话,不知道该怎么来美化齐国的风气,只能苦笑应对了。 知道那些门客为什么会武器千奇百怪吗?不是全部买不起一把剑,只因为他们的身份受限,连个“士”都不是,自然就不能佩剑。 事实上,佩剑代表逼格的待遇一直到秦末都还保存,韩信连饭都没得吃,一直抱着祖传的剑,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家祖上也阔过。 韩信的祖上当然阔过,一直抱着剑无法证明,有那么多兵书却是一种铁证! 一直到近现代,家里没有一本藏书的人都是占多数,秦末的韩信却是有成套的兵书,真别以为他吃不饱饭就代表混得有多差,只是他看不上试图的招揽的人,耐心在等待更合适的明主而已。 那绝对是事实,等于手里拿着专利或是有核心技术,不想随随便便就业,绝对不是找不到工作。 斗殴的那些人,能跑的全部跑光。 有大批的寺人与宫女出现,她们开始收拾场地,受伤的人被抬下去,有血迹就开始清洗。 许多被丢弃在现场的武器却是没有人捡。 不是寺人或宫女不捡,主要是等一下遗失武器的人或他的好友会回来拿。 那些武器是什么?是他们吃饭的家伙,到了人可以死,武器要传宗接代的地步。 只是那些武器奇怪而已,换作“徒”、“士”或“大夫”阶层的家庭,不少家庭也是一件武器要传好几代人。 高氏的家宅距离宫城并不远。 楼令对“临淄”要说什么印象比较深刻,来往商贾众多是其一,再来就是道路很宽很阔这一点了。 那也是“临淄”作为一座贸易型城池的必然。 要是道路不宽,来往商队太多,互相堵着就是一整天,其它事情不用干,商业也无法正常运行了。 楼令站在高氏家宅的门前,回身看向了周边。 如果楼令没有默算错误的话,从进入高氏家宅的围墙范围,一走就是约有两百多米。而这还只是一边的围墙,没有将其它位置的围墙算进去。 那么,高氏的家宅占地到底多大呢?反正一定不会小! “令大夫,请!”高固不知道楼令在看什么,只知道必须招待好。 楼令当然不是孤身一人过来,随行的武装以及随从合起来总数超过三百人。 也就是高氏的家宅足够大,要不然别说是三百人,普通家庭或许连三五位客人都招待不下。高氏却是将楼氏的队伍引进家门,招待起来轻轻松松,每一人都有个正式的下榻之所。 在刚才,只有楼令和高固走偏门,其余人则是从围墙的小门入内。 这种事情很合理,包括高氏没有打开正门让楼令走。 任何一个家族的正大门都不会随随便便打开,家庭主要成员出入就是走正大门两侧的偏门,其余人走围墙的小门。至于后门?高门大户的前门与后门其实很难分清楚,两边的门都不会随意开启。 楼令带人进入高氏的家宅,人数众多之下占了五个院中院,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齐人比我们更会享受。”林姒刚刚洗完澡,穿戴整齐来找楼令进行汇报。 怎么说呢?仅是从高门大户的家宅规格来说,占地大不大并非关键,建筑物的款式以及各种配套措施才能显示出区别。 在晋国那边,只有各个大家族的祖地家宅,使用的砖石瓦面等物会多一些,哪怕在“新田”城内的家宅也是以茅草屋居多。 齐国“临淄”的大街小巷两侧建筑物,能够看到不少屋顶有瓦片的建筑物,几个高门大户却是连围墙都有带瓦。 问题来了,瓦片好制作吗?讲真话就是不难,只是数量一多肯定会用到更多的人工,时不时维护一下的消耗估计不少。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这里是‘临淄’嘛。” 那可是“临淄”城,不是随随便便哪一座城池。 齐国的都城就是集政治与商业并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商业气息盖过政治氛围。 这么一座城池,建设得更为豪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更不用说,来做生意的人,他们为了展现实力,必然会将做生意的建筑往更好了来弄。 “明日你带人外出游逛,主要看一看东市与西市。”楼令虽然是作为使者而来,主要谈的却不是政治,涉及到更多的反而是商业。 因此,在楼令与齐国君臣正式展开会谈之前,了解“临淄”城内的各种商品价格,成了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想要敲诈也好知道什么更紧俏或值钱。 林姒答应下来,随后说道:“高氏送来了不少牲畜和家禽。” 牲畜指的是牛和羊。 家禽自然就是鸡、鸭、鹅之类了。 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谁都能够随随便便吃羊肉,不能吃又在公开场合吃,要承担相应后果的。 鸡、鸭、鹅这一些家禽则是没有相关限制,只是能吃或舍得吃的人肯定不多。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说道:“能宰的都宰杀,我们自己动手烹饪。” 其实,楼氏也有牧业,一度尝试大肆搞家禽养殖,吃了几次亏就没有搞规模化了。 在医疗不发达的时代,不止人生病了难以得到有效救治,牧畜或家禽的待遇也是一样。 没有兽医……,或兽医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搞大型牧畜产业或家禽产业,一次发瘟就要让产业主带着全家上吊。 不明情况的人,以为放牧就是让马、牛、羊去啃草,哪里知道要打疫苗,平时的医治,乃至于饲料的分类。 至于说家禽规模化,产业的规模越大,需要投入的方方面面真不比牧畜产业少多少。 楼令很清楚高氏送来牛羊和鸡鸭鹅不是在炫富。 晋国那边,有重要的客人上门,哪名贵族不宰牛杀羊款待?只是看能够款待几次而已。 在当代,反正中原不是以牛作为主要农耕畜力,吃牛肉是一件挺平常的事情。 当然,祭祀的等级要严格遵守,不够资格可不要上三牲。 另一回事是,有羊肉吃的话,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吃牛肉。原因是因为烹饪手法的关系,再来是炊具的限制,牛肉比羊肉更不好煮。 由于贵族普遍更喜欢吃羊肉的关系,导致只要是个贵族,身上没有羊膻味,别人与之相处就能够知道家庭环境怎么样了。 因为楼令主客的原因,入住高氏家宅的第一晚,高固自然是要设宴款待。 “有丝竹之声,有起舞美人,多谢固大夫了。”楼令很正式进行道谢。 大厅两旁真的有乐师,他们却是不敢用太正经的乐器,笛子和筝已经是上限。 要是搞两套编钟,来客人了就敲起来,隔天就要全家上法场了。并且不止是春秋时期会出现这待遇,一直到民国之前都是相同情况。 高固却是一脸发愁,说道:“我也知道风气不对,只是国风便是这般。” 什么国风?齐国的享乐之风啊! 现场跳舞的姑娘多达十余人,看她们的衣着,再看她们的身段,一看就知道平时有一套科学的训练手段。 其他人或许会看得入迷,楼令看她们模仿各种动物的姿态在跳舞,很难不出现“一帧一帧”在播放的感觉。 那可真的就是一帧一帧的画面,原因是她们的动作一直在卡顿,过程中模仿多种动物的姿势,看上去以鸟类居多。 至于说穿着?没有什么暴露的地方,讲究的就是飘逸。 跳舞就好好跳,谁像棒子那边就扭臀、提胯、伸腿、抚凶的套路呢? “令大夫,请同饮一盏。”高固进行了邀请。 楼令自然是举盏同饮。 高固一直在观察楼令,主要是看楼令在这种场合会不会失态。 天下间谁不知道晋人不会享受?再是有权有势,家里也不养一些乐师、舞娘之类的人,整天光会撸石锁外加舞剑操戈,活得实在是有够单调。 这也就导致好些晋人看到“花花世界”之后,要么是有些明显的排斥感,不然就是深陷了进去,只有久经场面才会表现得正常一些。 楼氏极少出使,甚至都没有出国几趟,对吧? 在高固看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几次的楼令可能会失态。 一阵观察下来,高固不太好猜楼令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没有陷进去。 那样一来,高固想污染楼令精神的目标没有达成,犹豫着是不是该谈一谈正事了…… 第390章 令大夫惜才啊! 想要解决一个国家,最为省成本的就是污染其高层。 什么污染?说白了就是使其腐朽。 那么,酒色财气的手段会显得极其有用,一旦沾上了其中的一样,破绽也就无限大了。 在诸夏列国这一边,齐国是第一个采用经济战打垮对手的国家,自是掌握了腐蚀敌国高层的手段。 他们用腐朽敌国高层的手段,其实并不是每一次都成功,要看愿意投入多少的成本。 因为有一个天大的事实,当前能做大官的人,谁还不是一名贵族,肯定有其经济条件。 这样一来,付出的代价不合适,想要腐朽的对象看不上;一旦付出的代价远超过可收获预期,该是己方要思考值不值得去付出那等代价了。 “手段还是太粗糙。”楼令在之前其实没有被尝试腐朽过。 没有魂穿之前,作为普罗大众的一员,哪有被腐朽的必要。 魂穿之后,晋国那边有人要巴结也是巴结卿大夫,哪里轮得到其余人获得那种待遇? 楼令来到齐国,齐国君臣其它的手段暂时还没有让楼令看到,仅以高固准备这种场面,只能说:你就拿这个来考验干部? 知道信息时代怎么回事吗? 美颜一开,谁都是帅哥美女。 讲诱惑?只要肯找,什么样的影片找不到。 想听曲,手指动一动,听不到? 所以,高固想要腐朽楼令的话,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直接呈上礼单还能够有点效果。 高固当然察觉到效果极差,讲实话就是觉得楼令有点装。 知道在春秋时代能够听到音乐有多难吗?难在很少有人有那个资本不劳作或不做其它事,专门沉浸在学音乐上面。 另外,学音乐是不是要乐器?制造乐器不成产业链,乐器肯定会极贵,也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 同理,想要学跳舞,至少自身的条件……,如容颜、身段不止要天生,少不得各种保养手段,等于不能干活,不生产外加各种消耗,是随随便便的家庭能够支撑的吗? 晋国有不少家族……,或者说全诸夏有不少家族都能养得起乐师和舞娘,养最多乐师和舞娘的贵族却是在齐国。 那当然是跟需要有关。 起码晋国的贵族不用搞那种场面的社交。 齐国的贵族,他们在贸易上有很多人情交际的需要,自然而然会衍生出各种手段了。 最终,高固还是没有提起什么正事,聊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 在风花雪月上面,楼令其实没有什么好聊的。 这是楼令多少活得像是一名晋国的贵族,不说满脑子都是武力至上,认定的就是没有武力作为支撑也就啥都不是。 “家主,齐国的家族都这样吗?”楼见有在宴会现场,他从未见过那般场面,震惊之余就是羡慕。 说起来也是,他们又不像楼令有“见多识广”的底子,可能是这一辈子听到正经的音乐,看到那么多舞娘一起合舞,一定是有心理波动的。 正是因为楼令与其他人有了明显对比,才会让高固有更清醒的认知。 楼令笑眯眯问道:“怎么,你喜欢?” 楼见就实说道:“太奢侈了。” 那可不是。 这么说吧,高氏花费在养乐师和舞娘的财帛,极可能够武装一千五百的部队。 既然耗费那么大,高氏怎么还舍得持续投入?那肯定是花得值了! 毕竟,并非谁都是楼令。 高氏招待客人的时候,乐师和舞娘齐上阵,一瞬间被震慑到的人多不胜数。 道理摆在那里,养乐师和舞娘的耗费够武装一千五百人,说明高氏的底蕴一定足够强大。 一夜过去。 隔天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时辰,楼令才睡到自然醒。 “家主。” “有谁在等吗?” “是的,家主。晏氏之主弱,前来赔罪。” “知道了。” 楼令没有马上起床,躺了好一会用来恢复清醒。 在之前,国佐有过表态,他们会对晏弱有所处置。 什么个情况呢? 晏弱明明是接到任务去迎接,哪怕期间有什么出错,最多也就是晏婴不该说话的时候张嘴了。 当然了,哪怕是晏弱得到任务,正因为他是得到任务,出了错难道要上司承担,一定是他来承担相应后果。 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楼令才出现在晏弱面前。 加上晏弱一大清早就过来,他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见过令大夫。”晏弱可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要满是歉意地赔罪:“弱有错,请令大夫责怪。” 楼令是不是该大人有大量,比如“哈哈”一笑表示事情过去了,不用介怀之类? “你承担不起。”楼令在讲天大的实话。 事关两国的邦交,再小的事情也是天大的事情。 楼令很平静地看着晏弱,说道:“他们这是想要你死。” 这不是在开玩笑! 作为使者的楼令必须追究,一旦他追究的话,以晏弱的身份与实力只有以死谢罪。 楼令懂得这种道理,没有道理齐国君臣不会懂,可是齐国君臣仍旧让晏弱自己去承担,不是将晏弱摆上桌面等着被宰割吗? “弱……,知道。”晏弱太知道了。 楼令看着满脸苦涩的晏弱,好一会才请晏弱坐下。 如果楼令不知道晏弱是晏婴的父亲,见面之初就会丢一把剑给晏弱了。 只要楼令那般表态的话,哪怕晏弱再怎么留念人世间也只能捡起剑自刎谢罪。 必须说明的事情是,楼令一开始还真不知道晏弱是晏婴的父亲,后面收集情报才知情。 楼令又是一阵沉默才问道:“你的上官是谁?” 晏弱说了一个楼令没听过的名字。 楼令再次沉默了好一会。 很多场合之中,沉默远比勃然大怒给人的压力更大。 关于沉默的用法,德意志有一名演讲大师进行过总结,他也将沉默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楼令的几次沉默,一次次都像是挥舞大锤将晏弱敲进地府,再次开口则像是让身处地府中的晏弱看到光明。 只要不想死,人肯定要想方设法自救。 晏弱真的不蠢,他已经看出楼令没有逼死自己的意思,或者说相关的意志不强烈。 有那一点认知的晏弱,他听到楼令问自己的上司是谁,瞬间就懂得了什么意思。 更深层次的东西,晏弱其实也懂了。 “令大夫……”晏弱看上去无比挣扎,很是艰难地说道:“日后,令大夫有所差遣,弱莫敢不从。” 楼令缺一两个人当狗吗?即便是谁,他看到晏弱那么犹豫,很明显不适合当狗,就要问问晏弱能在齐国发挥什么作用,适不适合继续去争取了。 很现实的事情是,晏弱不止在齐国显得无足轻重,他也不够资格让楼令耗费更多的精力去争取。 “我很欣赏婴的胆气。”楼令说得很认真。 要说晏婴的胆气,那必须是很足。 有胆气的人不少,有胆气又足够机智和聪明的人却是不多,晏婴多少属于其中一位佼佼者。 晏弱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一直以来都认定晏婴必将光耀门楣。 “这……”晏弱喜欢自己的儿子,没有自恋到认为谁都该喜欢,看到楼令对晏婴表现出极大的欣赏,讲实话就是惊喜又害怕。他左思右想,犹豫再犹豫,咬牙说道:“婴若是能够追随令大夫左右,是他的福气,亦是晏氏的福气。” “哈哈哈!”楼令该高兴就展露出来,很满意地说道:“我会向齐君控诉崔展。” 这个崔展就是晏弱的上司。 因为齐国搞出外交事故,必然需要人来承担其责任,得到应有的惩罚。 楼令有那个资格绕过晏弱去追究崔展。 看崔展有没有资格将责任再推给谁。 楼令是真的很想收录晏婴为己用,他要是收了晏婴,其实也让晏氏成了下属单位。 毕竟,家族继承人就此跟了楼令,哪怕是不作为家臣,身上有楼氏的烙印会成为既定事实。 楼令愿意教导晏婴,甚至愿意在其它方面给予支持,不管晏氏感不感恩,其他人可不敢进行忽视。 当然,要是晏氏有那个胆子不记恩,乃至于进行背叛,估计楼氏在当时已经没有闲功夫去计较了。 “你且回去。”楼令不会招待晏弱,原因是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太大。他等晏弱走到门边,说道:“你们不用急。在我回国之前,婴随时都能过来。” 晏弱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 这种恍惚,小部分是死里逃生之后的庆幸,更多则是迷惑楼令怎么愿意为了晏婴而放过自己。 “婴很优秀,可是……,真的能够优秀到晋国中军尉为了他而去耗费精力与君上纠缠吗?”晏弱虽然是晏婴的父亲,必定爱及了儿子,该有的清醒却是必须保持。 那么问题来了。 楼令有必要吗? 这个“必要”其实区分费劲程度。 在楼令这边,他要求齐国处置其余人,只是将难题重新丢给齐国君臣而已。 所以,晏弱看来很大的事情,它可能麻烦真的很大,不同的人处理起来却是动动嘴就能够轻易解决。这个就是所谓的阶级差距了。 “令大夫。” “固大夫。” 楼令在高氏家宅作客,不免会跟高固有更多的接触。 高固并不知道楼令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过来时却是看到楼令正在用餐。 “刚才……”高固本来要说晏弱的事情,他们甚至连收尸的人都已经备好,看到的却是晏弱活着走出家门。 楼令放下餐具,很严肃地问道:“崔展这个人是不是有癔病?” 啥玩意? 高固懵了一下下,反应过来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说道:“该是了。” 即便是在世禄世卿的时代,高层也不会有绝对的傻瓜,哪怕人再傻,能够坐稳位置,怎么都要得到锻炼了。 高固猜想晏弱一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得到楼令的原谅,同时楼令原谅了晏弱不代表事情结束,反正就是一定有人会倒霉。 “是吧?那崔展不用过来见我了。”楼令说道。 这又让高固愣了一下,心想:“据我所知,晏氏并不富有,拿不出让楼令原谅的代价。晏弱是怎么获得楼令的原谅啊?” 楼令表示不愿意接见崔展,其实已经说明不是财帛什么之类的事情。 那就让高固更需要搞清楚怎么回事了。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有一个叫婴的人,我很欣赏他。” 高固并不知道谁叫婴,也就不知道晏婴是晏弱的儿子。 这点不奇怪。 身份地位足够高,不代表必须了解每一个家庭的成员是谁,他们只会在需要了解的时候,吩咐下面的人去收集情报。 楼令第三次看到高固愣神,讲出答案:“婴是弱大夫的子嗣。” “啊?这……”高固刚才就没有想明白,搞不懂以晏氏的实力有什么值得楼令去争取。他只能相信楼令是真的欣赏晏婴才让晏弱逃过一劫,由衷地赞叹道:“令大夫惜才啊!” 这话讲得对! 晏氏无论对晋国还是齐国,真的显得无足轻重。 楼令欣赏晏婴,齐国这边需要承担邦交事故的人变成崔展,完全没有半点毛病。 对晏氏来说天大的事情,楼令甚至都不用去谒见齐君环,到了高固这个环节就轻松解决了。 什么?! 楼令从头到尾没有说要处置崔展,只是表达出对晏婴的欣赏,怎么就给解决了呢? 懂不懂什么叫邦交? 知不知道什么叫谜语人? 了不了解到了一定层次之后,他们的交流方式? 真不用事事说得太明,讲太明会显得层次太低,玩得就是精神上的领会。 “今日下午,一品阁有鱼脍盛宴,令大夫一定要前往品尝。”高固需要转移话题,进行了极力的推荐。 楼令不奇怪昨晚怎么没有上鱼脍这一道菜。 正式的宴会之中,中原这边可不会上鱼肉,只有南方那些不讲究的国家才会这么干。 在齐国这边,鱼脍其实就是一种非正餐的佳肴,说是零嘴也成,只有在非正式的场合才会动用。 楼令答应下来,只不过一旦是淡水鱼的话,绝不会吃什么鱼脍,去看一看热闹却是可以的。 “楚国和齐国大肚便便的人最多,天晓得肚子里面到底有多少。”楼令下意识看向高固的大肚腩…… 第391章 这是哪一出?! 齐君环在继位之后,他改变了齐国的旧有国策,决定暂时不挑战晋国,乃至于跟晋国保持同一步调。 晋国君臣当然不知道齐国暂时不会捣乱,甚至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配合晋国。 如果晋国君臣知道的话,郤氏会将与齐国的邦交权力转给楼令吗?想来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谁会愿意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呢? 楼令当然也不知道齐国制定了新的国策。由于在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出,他甚至做好了很坏的打算。 时间来到正午。 在当前时代,即便是再富有的家庭,没有午餐这么一说。 家庭条件过得去的人,他们会在下午吃点东西,不会是什么正餐,吃什么也不固定。 楼令并没有在楼氏普及一日三餐,他以及自己的家人则是前几年就开始吃午餐了。 别说什么双标,一整个家族搞午餐,楼氏负担不起。 楼令的家人不多,总共也就不到十人。他们是主家的成员,增添一顿午餐,压根不叫行使特权。 出门在外的时候,尤其是去了某个家庭作客,楼令肯定是客随主便。 只不过,一到正午的时分,楼令就会开始肚子饿了。 昨晚,高固邀请楼令前去一个叫“一品阁”的地方吃鱼脍。 脍的前面为什么要加个鱼字?因为脍不止有鱼的一种,其余动物的肉也能够做成脍。 晋人没有吃脍的习惯。这种习惯在楚国、齐国、吴国、越国较为盛行,尤其是楚国与齐国。 然后,齐国和吴国、越国其实还好,他们因为靠海的关系有海产,一部分鱼脍是咸水鱼。 楚国没有海岸线,他们吃的鱼脍皆是淡水鱼。 无论是哪个国家,他们没有驱赶或杀死寄生虫的技巧或产品,喜欢吃鱼脍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大腹便便,时间一久也要经受寄生虫的折磨,好些人便是死于寄生虫过多之下。 煮熟能不能杀死寄生虫?只能说很大一部分寄生虫,温度不到一定程度杀不死。 楼令来过齐国,只是当时乘坐战车,挥舞手里的兵器收割敌人的小命,真的没有心平气和地逛过。 “临淄真繁华啊!”楼令当着高固等齐国贵族的面,发表了由衷的赞叹。 要说当今时代哪一座城池看上去最为繁荣,不是周天子所在“洛邑”王城,也不是晋国的“新田”或是楚国的“郢”,真的就是齐国的都城“临淄”了。 那么“洛邑”、“新田”或“郢”有排在第二繁华的吗?答案就是没有。要说能够与“临淄”争锋的话,其实是宋国的都城“商丘”。 当然了,国都是否繁华在当代而言无法代表更多,只是商贸比较发达而已,并非代表整体的国力。 要是国都繁华就代表一切,齐国不会屡屡被晋国摁在地上捶,宋国也不用处处小心翼翼。 经济实力在国力占到更多比例是很久之后的事情,起码要将参军入伍的门槛降低,军队也是由国家来武装,不是以个体门户来为基础单位了。 当然了,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契不契合的制度。 便像春秋时期这般,贵族集结私军参战,有强国和弱国之分。 到了比拼一个国家总体实力的时代,一样会有强国和弱国的区别。 楼令在来“一品阁”的路上,所见便是街道两侧充满商铺,一些能够看到的巷道之内亦是做买卖的每家每户。 那样一看的话,“临淄”的商业氛围简直就是充斥着各方各面,城内众人也是乐得如此。 有一点,楼令发现齐国还没有区分商品界线或范围,也就是分出普通商品区、中档商品区与奢侈品区。 不会区分那些,自然也就玩不了品牌,单纯吃口碑能够获得的利润,一定比不上品牌效应。 楼令的赞叹发自内心。 在场的齐人听了高兴又骄傲。 要是其余人称赞,他们固然会高兴,只是不会产生由心的愉悦感。 由霸主国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效果肯定是会不一样了。 二层建筑为“阁”。 他们所选的位置能够看到对面的街道。 那边似乎是纺织产品的仓库,没有看到往来有多少客人,只见时不时就要出一次货。 齐国不止是产盐大国,他们还是一个纺织大国。 以史料的记载,齐国的纺织产业一度占全国经济总量六成。 那可是一个国家经济利益的六成! 某种产业占到全国经济总量的六成,只能说相当的不健康。 只不过,目前没有相关的概念。 再来是,齐国不缺粮食或其它物品。 如果齐国急缺某一种必需品,他们才会察觉到什么叫不健康。 情况却是齐国商贸发达,各种商品汇聚过来,其中包括大批的粮食。 这种情况之下,哪怕齐国好多家族田地里种的是桑麻,只要他们不出现粮食紧缺的现象,不会有人去在乎。 “那个是旬氏在‘临淄’的仓库。”高固特别点了出来。 楼令知道晋国旬氏以纺织作为家族核心产业,也知道他们在“临淄”有产业。 齐国本身就是纺织大国,他们要是能够阻止别人来分杯羹,一定会进行阻止的。 那么,旬氏能够在齐国的纺织市场占有份额,是他们的产品好吗?恐怕就是未必。 说到底还是齐国扛不住晋国,不得不允许旬氏来分杯羹。 其余列国也是相似的情况,他们本国具有核心产品,只是无力阻止外来竞争者。 “范氏的陶,赵氏的牧畜,韩氏的弓,旬氏的纺织,郤氏的粮食,魏氏的防具。我家该以什么为核心产品?纸张?铁器?”楼令突然间有些失神。 上面那些家族,他们的产品对于任何家族来说都不一定有竞争力,能够做大做强绝不是单纯依靠商品的质量,更多的是仰仗武力作为支撑。 楼氏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拳头产品,然而楼令却是暂时不打算推出什么商品。 对于楼氏来讲,钱其实够用就好。 楼氏最为欠缺的是粮食,要命的是楼氏并非齐国,能够吸引来自带粮食的商贾,等于粮食不是想买就能够买到,更多需要的是自产自足。 “‘临淄’的繁华不在一个地方,想要领略需要走的地方很多。” “每一天进出城池的人,不下于万计。” “他们来自燕国,来自越国,来自秦国,来自百越。” “我们不像宋国处在交通枢纽之地,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完全是依靠自身的努力。” 楼令也就安静听齐国贵族在自我感动。 那些话基本是实话。 以当前列国的分布,燕国是被东北边的国家,与燕国作为邻居的齐国一样是在东北方向的位置。 那么,齐国在这种方位,能够将商业发展起来,绝不能说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 齐国确确实实是依靠人为的努力,才有了商业方面的发达,其中最为应该感谢的人,无疑就是管夷吾了。 楼令听到不少齐国贵族在鄙视宋国。 讲一个天大的实话,宋国目前的外部环境已经很不错。 更早期的时候,周公旦可是安排不少诸侯在盯着宋国,只能找到借口就将宋国这个殷商后裔之国给铲除掉了。 因为那种氛围,黑宋国就是属于政治正确,不少故事里面的宋人一定是最为愚蠢的代表,例如守株待兔。 宋国很清楚局势怎么样,他们好几代人进行了隐忍,可算是忍到了局势发生变化。 诸夏这边局势变化最大当然是周天子无力统领诸侯,再来就是晋国实现称霸了。 宋国在晋国称霸之后,义无反顾地抱了上去。他们的行动获得了很大的回报,包括不再被特别又刻意地针对。 “确实没有在‘临淄’看到多少宋国的商贾。”楼令心想。 齐国还有盐巴以及纺织两种拳头产品。 宋国确实没有自家的拳头产品。 以事实来论,宋国确实是占到了地理位置极大的便宜。 他们算是“天下枢纽”,往来的人多不胜数,自然会有人愿意去做生意。 另一个层面来说,因为宋国所处的地理位置,他们自保都成问题,有大动作就要被四面围攻了。 楼令挺为宋国感到可惜,不是别的,要是宋国懂得什么叫“服务业”的话,光是做这个工作就能够赚得盆满钵溢。 宋国却是只光抽税,不懂得发展其余的产业链,简直是白瞎了那么好的位置。 众人不是聚堆聊天,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座位,没有多少人站起来乱走动,很安分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一定讲究座位排序,比如会有一个主位。 楼令是客人,客人不是关键,身份地位才是,没有独享主位。 现场的主位分三个,坐着楼令和高固、国佐。 楼令不是在中间位置,坐在了左边。 坐在“c”位的人是国佐,高固坐在了右边。 目前还没有左或右为尊的观念,中间尊贵则是必然的认知。 刚才,楼令就发现高固和国佐有在争到底谁坐中间。 可能是人太多,尤其是楼令也在场的关系,高固和国佐的竞争保留极大克制。 国佐率先抢了中间的座位,只是让高固皱眉怒瞪,两人没有口语上的较量,更没有其余的举动了。 楼梯口那边传来了比较大的脚步声。 只能说,踩踏起来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完全是店家故意进行设计,主要是就让阁楼里面的人知道有人正在上来。 众人停止交谈,一个个看向楼梯口。 先上来的是一名贵族,他两手空空。 怎么知道是贵族?因为他腰间佩剑。 后面跟上来的那些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端着盆子,盆子里面有活鱼。 “当场制作鱼脍啊?”楼令还以为是先冰镇的呢。 每一个有座位的人,案几上都摆上盆子,里面的水中那条鱼还活着。 这是一个看人下菜的场合,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案几上的盆子越大,里面的鱼也是越大。 楼令懂得的鱼不多,恰好知道盆子里面是鲤鱼,也就是淡水鱼。 这也是事实,吃鱼脍的话,大部分就是鲤鱼,其余的鱼类更多是尝鲜。 那些端上盆子的人,旁边跟着拿刀具的随从。 正式开始制作鱼脍之后,从手法就又再次看到不同人的不同待遇。 安坐着的楼令就看到自己眼前的人下手极快,手法非常娴熟地宰鱼,去掉里面的各种内脏,清洗之后再行云流水地制脍。 “好腥!”楼令有点想捂住鼻子了。 现场宰鱼,又是那么一阵操作,没有鱼腥味才是怪事。 他们这样搞,能够保证案几或地面的干净,完全是那些动手的师傅技术过硬了。 楼令看了看现场的情况,看到有的人案几上是贝壳类的东西,不由神情一愣。 谁规定吃脍就只有鱼这一种呢?脍确确实实是有贝壳类,很多人还很爱吃的。 楼令至少没有看到有人吃生的牛肉之类。 话又说回来,生吃牛肉,营养是很足,敢下那个口的人却是比鱼脍少。 楼令还发现现场没有蘸调味料等物,不太清楚是暂时没有呈上来,亦或是压根没有准备。 “淡水鱼啊?哪怕没有看到寄生虫,我也不会吃。”楼令知道吃一两次问题不大,还是坚定地抱定初衷,说不吃就绝对不会吃。 所以了,大家都在动筷之后,只有楼令安坐,看上去无比的显眼。 “令大夫?”国佐坐中间,更好搭话。 一声招呼,更多的人看向了楼令。 心理素质差得人,一下子被所有人瞩目,哪怕顶得住也会脸上变色。 楼令心理素质早就被锻炼起来,不带任何歧义,阐述事实那般地说道:“我是晋人嘛,不习惯这个。看一看就好,诸位请自便。” 话是那么说,还有有人鄙夷,也有人愤怒。 他们当然不敢开口说什么。 之前为楼令制脍的那个人,他重新来到楼令的案几前方。 在楼令以为这人要将鱼脍端下去的时候,这人却是用之前切鱼脍的刀具给了自己手臂好几刀,刹那间手臂也成了脍。 楼令继续安坐,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严肃。 搞什么? 想搞什么! 第392章 便宜捡大了! 楼令懵了一瞬间,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的楼令顺势拔剑一挥,一道利刃斩中肉体的声音出现,刹那间好像是水管破了的喷水声涌现,随后便是两声重物掉落地板的响动。 在齐国这边,某些人的耍狠是认真的。他们会残害自己的身体,试图以此来恐吓他人。 同样是在齐国,在某个领域的玩法比较先进,他们会用伤害自己的行动博取同情心,再将本不愿意做某件事情的某人搞得名声败坏。 楼令没有功夫跟他们玩智斗。 正所谓一力破万法,任他多智如妖,直接又简单地弄死,什么计谋都没有用了。 阁楼内本就有鱼腥味。 那个制鱼脍的师傅脑袋与身体分离又喷出了大量的血液,人的血液比什么都要臭,以至于阁楼内的味道逐渐在变得呛鼻。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一致先看向无头的尸体,再将目光转到楼令身上,一个个看上去显得很是目瞪口呆。 “他的血溅到我了。”楼令身上真的有血。 这样就对了。 刚才,楼令与那人离得比较近,一剑挥出去斩断对方的首级,怎么可能不会溅到血迹呢? 众人看着面无表情的楼令,有人有心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咽了进去。 他们知道楼令是什么身份,更知道死掉是一个杀鱼的。 后面的朝代中,权贵在公开场合杀人需要缴纳罚金。 在姬周王朝,贵族无论在哪里杀人都显得无比普遍。 “吃啊,继续吃。”楼令没有擦拭血迹,只是平静地坐在原位。 高固和国佐刚才也被溅到血迹,尤其是坐在中间的国佐身上血迹最多。 他俩只是一开始变了脸色,后面缓过来脸色就正常了。 “该死。”国佐咬牙说道。 高固点头,附和:“确实该死。” 其余人也知道那人该死。 不说其它,他们要是被搞这么一出,一样会动手杀人。 所以是,那人可能用类似的方法耍横惯了,以为谁都会被相同的方式吓到? 又或者,那人自残只是想要进行道德绑架,逼迫楼令去吃那些鱼脍? 不管那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反正他死了都不算完。 “泽失察,请令大夫责怪。”崔泽作为‘一品阁’的主人,不得不站出来请罪。 楼令看向崔泽,笑呵呵地说道:“拉出去喂狗吧。” 崔泽再次行礼,然后示意身后的仆从赶紧收拾尸体。 现场没有人觉得楼令残忍,换作他们遭遇类似的事情,他们会表现得更为残忍,例如追究其全家,让一家子整整齐齐。 说到底,他们是同一阶层,也就是全为贵族。 贵族自然要维护属于贵族的尊严。这个也是刚才有人想说什么,话到嘴边重新咽回去的原因所在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出现,品鱼宴会被打断吗?答案是:不会。 死一个杀鱼的人而已,又不是有贵族被杀。 再者说,楼令没有追究崔泽的意思,等于不涉及到同层次的较量。 更现实的事情是,他们都觉得那人太蠢,毛病了才会站出来多事。 那人不蠢的话,怎么会身上没有爵位,敢对楼令那般做。 其余杀鱼的人,他们有因为经历的关系产生共情,很残酷的事情是没有人敢说话。 “二桃杀三士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楼令知道这个典故与角色,只是不知道发生的时间。 那个“二桃杀三士”就是晏婴的手笔,不出意外晏婴日后会给楼氏效力,只是很难说晏婴最终会不会回国。 这么一个小插曲,完全不会影响到宴会的继续举行,他们甚至都没有换个地方。 在气氛方面,死了一个人之后,相反气氛更为浓烈了。 有侍者上来将楼令案几前的东西撤掉。 一些人上来进行打扫。 很快,楼令案几摆上了符合晋人口味的食物,现场也重新恢复了整洁。 要说什么的话,就是现场的气味闻着仍旧不好闻。 “令大夫。”国佐举盏邀请。 楼令自然是举盏响应。 国佐脸色多少有些复杂地说道:“数年前,令大夫已经崭露头角。现如今,令大夫在晋国得享高位。” 楼令不是那么确定国佐想表达什么。 “短短十数年,令大夫为晋国中军尉,可见晋君与众臣识才,亦惜才。”国佐说道。 这么说……,好像也对? 要一个又一个国家去认识的话,晋国这边的上升渠道确实要优于列国。 好些的列国,无论谁展露出何等的才能,便是再逆天也无法实现阶级飞跃。 晋国这一边,只要表现足够突出,起码不会连爵位都无法获得。 拿孔夫子的父亲叔梁纥为例子。 叔梁纥追溯起来乃是殷商某公子的后裔,祖上在鲁国也是贵族。 到了叔梁纥这一代,他已经不是“大夫”的爵位,屡次纳赋表现不错,一直没有能够恢复祖上的荣光。 那么,孔夫子后面为什么有封地?那是叔梁纥在某次战役同样表现突出,只是这一次救了某人,那个人成了叔梁纥的贵人,才使得叔梁纥获得了爵位。 这么一件事情只证明了一点,很多时候光闷头努力并没有用,要努力对方向,比如成功抱上大腿,再被贵人提携。 楼令听出来了,多少有些纳闷地说道:“据我所知,齐君与众大夫亦是广纳人才。” 这还是真事! 不说齐桓公与管夷吾,他们几乎是相知相信相惜的典范了。 好几代的齐君同样表现出对人才的重视,不知道那些人才不顶用,还是被放在错误的位置,反正就是取得的成绩很有限。 只是到了齐懿公、齐惠公、齐顷公的时代,齐国的画风开始走歪,欣赏的不再是心智方面,变成了绝对看重武力。 然后,从齐顷公这一代,欣赏的目光下移到了普罗大众的阶层,例如各种抱膀子的“红棍”之类,也就是活力团体中战斗力强的那一批人。 可不能够称呼那些人为游侠,他们一点都不“侠”,干得是看家护院或欺软怕硬的活。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齐国就此变了画风。 要是那些人有了新的渠道能够把握住,或者某人做出了顶大的成绩,变成了被效仿的对象,齐国或许能够就此腾飞。 非常要命的是活力团体中没有顶尖人才,他们之前在商铺、商队之类干活,变成为权贵杀人放火而已。 大概是齐国君臣多少还要点脸,可能是逗那些人玩,反正时至今日还没有人成功获得阶级飞跃,也就是没有人获得爵位。 国佐表现出忧虑,到底在忧虑什么却是不难看出。 有出使任务的楼令必须收集齐国的情报。 现如今的齐国画风很歪,歪到权贵之间的竞争动辄派出打手对抗,各种大街小巷每天都在发生群体斗殴事件,死人的次数只能说频繁。 那不,楼令进宫谒见齐君环,看到了议事殿内斗殴,外面的广场打得更为激烈,偏偏齐国君臣还习以为常。 齐国君臣认为的正常,换作在其余国家就是不正常。 要是晋国发生议事殿斗殴,宫城广场也能数百人互殴,能够肯定的事情是全国都要陷入战火之中了。 侧面来说,某些小国都不会那般,成了那种模样的齐国变得更为特殊。 品鱼宴现场,众人吃脍,只有楼令吃羊肉。 要是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只有楼令吃羊肉叫不合群,也能解释为被排挤。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只有楼令吃羊肉,只能解释为逼格最高。 国佐找到机会,低声对楼令说道:“令大夫,宴会后请到雅间,有些许事情需要参详。” 楼令低头看了看有血迹的衣服。 坐在另一侧的高固领会,笑着说道:“自然是令大夫洗漱之后了。” 吃饭的地方,能够洗澡吗? 至于说衣服什么的,贵族携带随从不是为了好看,身边有可以更换的衣物更是常规操作了。 哪怕“一品阁”没有浴室,他们必须为楼令临时腾出一个房间,热水之类的洗漱用品更是要现场就有。 差不多来到下午,洗漱又换了一身衣服的楼令重新出现在高固、国佐的面面相觑。 现场的人不多,有开口说话资格的人只有三位,其余就是负责服侍的人了。 楼令坐下,再好奇地扫视案几上的东西。 “茶汤?”楼令闻到了茶的味道,只是那杯里面有油脂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诸夏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喝茶的习惯呢?这个有点不太好说。 炒茶却是有明一代开始,并且取代了之前什么都往茶里放的做法。 在“纯喝茶”之前,诸夏这边真就是什么都往茶里放,喝茶也是碾碎了来喝,真不是泡茶叶。 楼令所知道的是,春秋时期会喝茶……,哪怕是随便往里放东西的茶,类似的人仍旧极少。 春秋到秦末,招待客人的话,最美的就是呈上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怎么老是整我不会吃进肚子的玩意啊!”楼令敢肯定一点,喝了杯里的玩意,恐怕是要窜稀! “这是楚国高层正在盛行的新玩意。”国佐看见楼令好奇,进行了解释。 楼令看向国佐,问道:“叫什么名字?” 国佐答道:“抹。” 啊? 不是叫茶汤? 这也是楼令没有看到制作那杯饮品的过程,要不然会看见有人将茶叶碾碎,拿东西进行搅拌,再放进特制的壶里面煮沸,随后加入乱七八糟东西的环节。 因为茶叶被碾碎,煮沸过程中会一直搅拌的关系,它真的会呈现泡沫状态,称之为“抹”也就很贴切了。 事实上,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民,他们将春秋时期中原的饮茶习惯一直保持到现代,一直都称那种茶为“抹茶”。 当然,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些岛民,他们还将唐、宋……,尤其是宋时的喝茶习惯融合了进去。 那也是挺令人糟心的一件事情,诸夏大地的很多文化在本土消失,相反是自称继承中华文化的小日子岛民,他们将诸夏各王朝舶来的文化保留到了现代,其中包括号称复刻李唐“长安”风貌的“小长安(京都)”。 另一个不孝子,也就是南棒,他们嘴上喊得凶,一直在争抢文化认证,事实上却是一直在干“去中化”的事情,乃至于将首都名字都改了。 楼令知道高固和国佐想干什么。 晋国不会无缘无故派使者来“临淄”出使,一定是身负任务。 关于晋国的使者带着什么任务,由于齐国经历的次数太多,他们压根不用多猜,要么是来敲诈,不然就是进行征召,或者是两者都有,反正不会是平白无故走一遭。 高固与国佐对视了一眼,随后高固开门见山地问道:“令大夫今次前来,是为了听成的事情吧?” 所谓的“听成”含括上贡与助战。 楼令点头说道:“寡君派令前来,主要是明年要召集诸侯会盟,请齐君务必前往。” 高固事先就是这么猜的。 国佐说道:“攻秦?” 这不是晋国与秦国又打起来了吗? 齐国派兵出战的话,肯定是跟着晋军去殴打秦国了。 楼令看出了一点意思,颔首道:“会盟的举行地点设在‘麻遂’。” 那个“麻遂”在哪?它在泾水之边,总的来说就是比较靠近秦国的“首都圈”了。 高固与国佐齐声说道:“自是要前往参与会盟。” 啊? 按照以往的情况,齐国应该傲娇一番,起码该挣扎一下下。 楼令以为今天又被挑衅,齐国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真的没有想到高固和国佐会一下子代表齐国答应下来。 这这这…… “齐国的新君,好像有新的想法啊?”楼令知道该换一种思想来与齐国君臣相处,不该是完全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毕竟,只有一头热不可取,只有互相的奔赴才能够愉快玩耍。 楼令现在无法肯定的事情是,齐国对晋国的配合会保持多久,中间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也是齐国一直以来反复造成的问题,绝不是楼令杞人忧天。 “我……”楼令想到了什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心想:“我这是捡便宜了啊!” 第393章 天大的事情 随后一段时间,楼令继续与齐国君臣接触,亲身体会到了齐人的傲娇。 该怎么说呢? 齐国君臣已经确认了新国策,也就是暂时消停下来,不与晋国继续搞对抗。 另一方面,他们还是放不下身段,时不时就要搞出一些事情来彰显自己的个性。 所以了,楼令后续提出国家层面的要求,一个个都得到了齐国君臣的通过,包括今年的贡品种类与数量,以及齐君环率军到“麻遂”参与会盟。 齐国对晋国的上贡,不等于齐国不再向周天子上贡。 那种上贡分为两种层次,齐国对晋国的上贡属于交保护费的一种,给周天子的上贡则是“君臣有别”的一种交税。 现如今,周天子得到来自诸侯的上贡,并不需要在后面进行馈赠。这个也是收税的一种证明。 到后面,诸夏的王朝获得周边国家的上贡,中央王朝再给予那些上贡者馈赠,不再属于是“交税”的一种。到这个阶段,中央王朝给予那些上贡者的馈赠,某方面来讲更像是求平安或是维持脸面,原因是给予的馈赠是送来贡品价值上的几倍之多。 所以是,齐国要付出两份贡品,该给楼令的好处也不能少,只是给楼令的好处叫行贿。 “我也成为可以受贿的人了啊……”楼令之前已经收到了几个小国的行贿。 那些小国不可能跟齐国比。 简单来说,楼令从那些小国收到的贿赂并没有多少,算起来三个小国行贿总价值还没有齐国行贿的十分之二多。 楼令对齐国在大事上的配合确认了一件事情,只要齐国不在大事上搞幺蛾子,自己真的就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毕竟,郤氏负责对齐国邦交的时候,齐国搞的事情并不少,闹到要用国战去解决了。轮到楼氏来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齐国却是能够配合,期间楼令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或是遭遇多大的麻烦。 从楼令来齐国出使,双方一应大事谈完,到楼令踏上归程返回“新田”城内,总耗时不超过两个月。 “你立下大功了。”晋君寿曼对楼令说道。 卿大夫全在。 郤锜很是不解地朝楼令问道:“他们没有耍性子或提要求?” 其余卿大夫多少带着一点好奇心。 这样一看,齐国闹幺蛾子才是正常,不闹点什么事情反而是不正常了? 楼令之前只说齐国答应了晋国的所有要求,没有提到出使过程。 “是这样的……”楼令开始阐述,期间免不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用以加高含金量。 每一个得到任务的人,他们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一定会确认任务的困难程度。 那么一来,任务失败自然就是情有可原,完成任务变成自己能力极高。 众人听到楼令到“临淄”郊外被为难……,或者说被羞辱了一次,一个又一个将心里的想法摆在脸上:果然是这样啊! 等待他们听到楼令与齐君环的相处情况,不免就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了。 “这样说来,齐国有新国策。”栾书讲出自己的猜测。 郤锜和郤至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郁闷。 郤氏认为齐国就是一个麻烦,他们虽然能够压得住齐国,只是不想被牵扯到多的精力。 结果怎么回事?郤氏将与齐国的邦交转给楼氏,齐国却是要消停了? 郤锜很直接地对楼令说道:“你捡大便宜了。” 想来,栾书直接指出齐国的新变化,便是在提醒郤氏吧? 楼令并不反驳,说道:“上军佐所言甚是。” 那种事情今天没有人说出来,后面也能够从齐国的表现得知,瞒那是真的瞒不住。 栾书直接说出来,多少是想看郤氏与楼氏的热闹。 只不过,郤锜只是那么一说,没有其余的表示了。 换作是其余人,也就是接手与齐国邦交的人不是楼令,事情才不会是这般的发展。 面对其余人,郤锜绝对有那个脸将与齐国的邦交权重新抢到手,换成楼令就需要犹豫一番了。 主要是楼令一直与郤氏交好,再来就是郤至与楼令好到几乎穿一条裤子,导致郤锜需要顾及郤至的感受,没有第一时间对楼令下手。 侧面来讲,郤氏要不要抢回与齐国的邦交权,郤锜要问一问郤至的意见。 楼令看了几眼栾书,后者发现后笑吟吟对视。 “这家伙,找到了机会,谁都想突然给那么一下子。”楼令心里想的当然是栾书了。 因此是,栾书对谁都那样,不独是对楼令。他这个老银币当得也不是那么合格,要么就一下子打死,否则光得罪人了。 “那很好。”晋君寿曼没有看出众臣刚才有多少心里戏份,开朗地笑了几声,继续说道:“齐国没有问题,宋国、卫国、鲁国、郑国、曹国、邾国、滕国的诸君不敢拒绝。明年在‘麻遂’的会盟……” 韩厥不轻易打断别人讲话,打断一定是有理由,说道:“君上,天子主持会盟,可否?” 晋国一直以来在当诸夏体系的扛旗者,喊出的口号也是“尊王攘夷”这一个。 很久之前,秦国与楚国进行结盟,双方到现在都还是盟友的关系。 不久之前,秦国与白翟公开结盟。 那么,秦国先后与楚国、白翟进行结盟,无疑就是完全背离诸夏体系。 韩厥的意思是,抓住机会将秦国彻底打为异端。 虽然周天子已经与招牌无异,但是周天子还是诸侯明面上承认的正朔。 所以了,要将秦国彻底钉在耻辱柱,无疑没有比周天子亲自认证更合适了。 晋君寿曼皱眉说道:“天子一直以来并不喜欢我国,他只是被迫接受这种现实。” 那也是事实。 周王室那边一开始还是承认晋国为扛旗者的角色,只是晋国发生了“曲沃代翼”事件,后面晋国君臣截留诸侯给周王室的贡品,乃至于是晋国下调了本国的上贡质量与数量,肯定是要被周王室所讨厌了。 不敢直接夺旗的周王室,他们一直在鼓动齐国和鲁国给晋国捣乱,有些时候甚至站到了楚国那一边。 与楚国交好这种昏招也就周王室干得出来,还不止一次做过,彻底证明周王室确实是没落了。 周王室的昏聩还有另一个证明,齐国一直试图西进,齐国西进的障碍就是鲁国,周王室却是试图一块扶持齐国和鲁国。 讲道理,周王室要是支持齐国将鲁国吞并,显得魄力十足的同时,能够彻底拉拢齐国;周王室搞双重扶持,没有得到任何一方的感恩不提,齐国和鲁国大概率还会恨上周王室吧。 韩厥一脸平静地说道:“予一人会派人参与会盟的。” 晋君寿曼很是不解。 有的卿大夫已经反应过来。 士燮说道:“邀请天子派人参与会盟,是一招妙棋啊!” 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郤锜问道:“什么意思?” 士燮笑呵呵地说道:“当今的天下霸主是楚国,我们虽然让投靠楚国的一些诸侯重新转变立场,那些诸侯却是依旧蛇鼠两端。”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问题是郤锜好像还没有懂得的样子。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什么,比如郤氏对宗子的教育比较失败。 晋国另一个对继承人教育失败的例子,发生在了晋景公对晋君寿曼的教育失败上面。 简单点来讲,楚国是奔着取代周王室待遇而去,一旦天下间的诸侯真的服从楚国,损失最大的并不是晋国,其实是周王室才对。 换而言之,晋国的精力要是一直被秦国牵扯住,没有将楚国从天下霸主的宝座踹下去,极可能楚国总有一天真的会取代周王室的地位。 所以说,周王室有充分的理由站出来给晋国撑场面,起码要让晋国重新恢复与楚国的竞争。 那么,晋国及早解决秦国,无疑是对周王室有利的。 韩厥看清楚了这一点,有自信成功劝说周天子派人参与会盟。 懂得的都懂了。 不懂的人,他们有的绞尽脑汁继续想,要么就是干脆放弃思考。 士燮也看出晋君寿曼和郤锜没搞懂情况,有心解释却存着极大的犹豫,后面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没搞懂状况的人是一国之君与一家之主,由外人去详尽解说,不等于在大吼:看看看,谁是废物很一目了然啊! 楼令看到郤至离开座位来到郤锜旁边,再看两人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低声进行交流,差点没抬手遮脸。 “哎呦哟!两兄弟搞这一出,郤锜没有脑子要被彻底坐实了!”楼令怎么都觉得郤氏还会有麻烦,并且要遭遇的麻烦一定很大。 其余人假装看不到郤氏兄弟在搞什么。他们越是假装没看到,心里的想法绝对越多。 “周王室?他们才几个‘师’的兵力,兵员素质也是极其不堪,参与会盟就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晋君寿曼当众就这么说了。 以规格而论,周王室先是有“天子六师”,后面转为可以拥有六个军团。 规格是那么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种情况。 周王室已经养不起六个军团,平时也就两千五百的武装人员看护“洛邑”了。 到了要用兵的时候,周王室可以发布征召令,问题在于有多少国人愿意响应属于未知。 历史上就多次发生周天子进行征召,响应国人寥寥无几的情况。 到后面,周王室要出兵的话,竟然只能使用“雇佣兵”的程度了。 因为周王室是用“雇佣兵”的关系,无论有没有强国结伙,屡屡就是周王室损失惨重。也就是说,不管同一阵营是输是赢,反正输得最惨的一定是周王室。 很多事情就是看破不说破,偏偏作为要维护周天子威严的诸侯寿曼直接讲了出来。 殿内众人一阵无语。 楼令就看到韩厥多次欲言又止。 晋国这边负责与周王室进行接触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韩氏。 哪一个家族负责与谁邦交,潜规则就是负责邦交的一方越强大,不止能够得到的好处越多,逼格方面也是越足。 韩厥的多次欲言又止,大概是想为周王室挽尊吧?要命的是周王室太拉,挽尊都不好挽尊。 后面,君臣聊了一会明年出征秦国的事情,话题转到了验收改编的成果。 “君上,扩编已经有三年之久,不应该再放纵了。”栾书的大功绩之一就是主持晋国的军队扩编。 晋君寿曼看向楼令,问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晋国军队扩编的功臣之一有楼令,他也借此成为中军尉。 “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了啊?”楼令多少有些恍惚,感慨光阴如梭了。 楼令行礼说道:“中军将所说甚是。” 刚才,栾书暗算楼令,楼令竟然没有回击? 楼令肯定会在其它事情上面对栾书进行回击,事关军队的大事才不会昏了脑子瞎胡搞。 “书卿的意思是,不要四个军团一起出动,出动的军队必须满编?”晋君寿曼这一次的反应很及时。 栾书干脆站起来,对晋君寿曼行礼,再扫视殿内众人一圈,大声说道:“三年过去了,好多家族还没有当一回事。事关重新夺回霸主宝座,他们不当一回事,不止是在耽误君上的大事,也是在拖全部人的后退。” 晋君寿曼的脸色变得比较奇怪。 晋国最不把扩军当一回事的就是一众公族封君,其余贵族可不敢不当一回事。 因此,晋君寿曼怀疑栾书就是在故意针对那些公族封君。 当然! 有一个当然! 那些公族封君明明接到命令,他们却是不配合新国策,可不止是不给栾书面子,打从事实上也没有给晋君寿曼面子,更是在拖国家的后退。 这一点就让晋君寿曼感到很矛盾,迟疑要不要护着那些公族封君了。 栾书还在继续发言。 卿大夫要么表态支持,不然就是沉默应对。 到现阶段,卿大夫已经在合流,他们要在晋国创造一个新的阶层,也就是:卿族。 不知道晋君寿曼看出来了没有?他的反应并不激烈。 楼令知道今天的事情很大! 一旦栾书获得清算的权利,晋国真的要大变天了! 第394章 同样是人,命不相同 晋君寿曼有产生警惕心,只是他一定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说到底,晋景公对晋君寿曼的教育真的挺失败,再来就是没有大臣对晋君寿曼进行提醒,以至于当庭就通过了由栾书全权负责的提议。 “旬氏、范氏乐得郤氏、栾书和韩氏转为卿族,他们怎么会去提醒国君呢?”楼令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脸色。 只要卿位家族独自成为一个阶层,他们就天然有共同的利益了。 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是,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几个卿位家族会表现出极大的团结性。 他们团结起来,不止国君和公族要糟糕,其余的中小家族大概也不会好受到哪去。 楼令站在自己的立场,思来想去决定不多嘴。 这里是楼氏与旬氏。范氏为姻亲,楼令与郤氏有很好的交情,同时楼令与韩氏有合作的空间。 要是没有那些关系,楼令哪怕不敢当场拆穿,私底下也绝对会给晋君寿曼进行提醒。 另一个在场的祁奚,他一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他属于单纯的不敢提。 祁奚甚至连私底下提醒晋君寿曼都不敢,并非祁奚胆子小到连私底下都不敢说,主要是晋君寿曼表现得极为不靠谱! 恰是因为晋君寿曼在表现上的一贯不靠谱,卿大夫才有足够的胆量那般谋划并付出实际行动,最终也搞得看出卿大夫谋划的人不敢提了。 所以,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国君无能必定是国中多妖魔鬼怪。 “寡人给你名单,里面有必须处理的家族,也有不能动的家族。书卿明白?”晋君寿曼好像不是不懂,拿来当排除异己的机会了? 栾书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讲真话就是,殿内众人刚才都愣住,回过神来一个又一个人的脸色相当奇怪。 议题结束。 晋君寿曼回去后宫。 与会众人则是出大殿来到外面。 “令。”郤至招呼了楼令一声,招手示意一块走。 楼令看了郤锜一眼,随后走到郤至身侧。 “你占大便宜了,不能没有表示。”郤至满脸严肃地说道。 “这个自然。”楼令获得齐国的邦交权本是郤氏让出来,郤氏要好处属于合情合理。他笑呵呵地说道:“上军佐若是有意收回齐国邦交权,亦是可以的。” 郤至拍了楼令的肩膀一下,苦笑说道:“偏偏是你啊!” 所以是,郤氏没那个脸再将齐国的邦交权从楼令手里夺回去。 郤至那样说不是在讨人情,应该是两兄弟一阵商量过后,把一应利弊都讲清楚了。 “必须设宴啊!到时候,我与兄长、叔父,一块前去赴宴。”郤至重新恢复大大咧咧的模样。 楼令当然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那么,楼令设宴款待三郤之后,等于齐国邦交权转移的事情尘埃落定,楼氏用一顿宴会解决了首尾。 他们刚才是一起出的大殿。 郤至与楼令勾肩搭背的场景被众人看在眼里。 智罃对旬庚说道:“令与新军佐的交情,情比金坚啊!” 别误会。 好多的成语或词,它会因为不同时代有不一样的理解方式。 例如,情比金坚这个成语,它最开始确确实实是用在形容友人上面,友情可以是男男,也能是女女,更加可以是男女;到了现代之后,情比金坚则是专门用来形容夫妻或男女朋友。 智罃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泛酸。 旬庚沉默了好一会,苦笑说道:“齐国的邦交权就那么决定了。” 谁都知道负责与齐国的邦交权麻烦很大且一直都有会,问题在于获得的好处也不会小。 他们都清楚一件事情,郤氏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家族,只要他们脾气上来,别以为同为卿位家族就能够让郤氏轻易放弃。 那样一来,郤氏愿意放弃从楼氏夺回齐国的邦交权,真不是与实力差距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出于交情。 韩厥一直在观察,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论起来,韩厥与楼令是同僚,他们还是赵武共同的老师,天然能够走得更近一些。 当然了,那要韩厥或楼令愿意去经营,要不然形容陌路也不值得去奇怪。 韩厥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将事情办成,能够不得罪人的话,一个都不想得罪。 至于说跟谁建立交情,很多时候真不是一头热就能够办到,即便是能够建立交情,肯定是要有所区分。 这么说吧,韩厥有事情请郤氏帮忙,哪怕能够办成,代价方面不会小;换作楼令在同样的事情上郤氏帮忙,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奇怪吗?天大的真理就是:一点都不奇怪! 要说谁最急?好像谁也不用因为郤氏对楼令另眼相待而急眼。 论谁最乐见其成,或许就是旬氏和范氏,再加上韩氏。 “不能招惹楼令了啊!”栾书今天就是想看一看郤氏与楼令的情况。 那可是负责与齐国的邦交权,尽管麻烦会有非常多,能够获得的好处却是超乎想象。 所以了,郤氏和楼令的交情要非同一般,才能够接受齐国邦交权的转交成为既定事实。 栾书也看到了旬氏、范氏、韩氏对郤氏没有为难楼令而感到高兴,心里的危机感立刻就强烈了起来。 没有任何一把手会愿意看到多数人的团结,只有下面的人分帮结派才能让他们有操作的空间。 事实就是,一旦下面的人成了一伙,将会变成一把手独成一伙,一把手不是被架空就要被从宝座踹下去了。 晋国因为晋君寿曼不怎么样的关系,不正是栾书总揽全权吗?就问问栾书会不会愿意看到旬氏、范氏、郤氏、韩氏结伙。 “我有什么好处能够给楼令?多大的好处才能彻底打动他?”栾书在思考这个问题。 很明摆着的事情,楼令可以成为几个家族的纽带,他就注定要成为被争相拉拢的对象,哪怕不拉拢也没有谁敢得罪大了。 “杀牛宰羊,菜色往好了弄,准备好款待上军佐、新军佐和犨大夫。” 楼令回到家宅,第一时间进行了吩咐。 林姒必须问:“家主,有其他客人吗?” 楼令摇头说道:“不邀请其他人了。” 这一场宴会是答谢郤氏将齐国的邦交权给楼氏,再邀请其余人过来,性质方面就变了。 因此是,哪怕有人主动想来,楼令必须进行婉拒。谁知道楼令要宴请三郤,当天又不告而来,压根得罪了楼氏。 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他们不会傻到没有收到邀请主动凑上去。 毕竟,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人情交际,不应该凑又非要凑上去,不是傻就是蠢了。 这一场宴会,楼氏当然要往隆重了来办。 只不过,越是正经的宴会,菜色方面决不能搞什么特立独行,以该有的规格去准备也便是了。 楼令很清楚一点,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 哪怕是对于父母,不是他们的孩子,能够是理所当然吗? 所以,楼令知道不止宴会要好好办,该拿出来的好处也不能吝啬。 在宴会举行的当天,自然是宾主尽欢。 临到宴会即将结束,楼令亲手给郤锜递上了礼单。 “不用!”郤锜没有喝大,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缺这么点。” 啊? 郤氏很强大,可是能够有进项总是好的。 “你一直以来挺好,一直好下去,好处少不了你。”郤锜像是不会笑,讲话的语气也比较僵硬。 楼令是了解郤锜为人的。 换作不了解郤锜为人的话,该以为不情不愿或是故意在摆脸色了。 “我多受郤氏大恩,怎么敢忘记呢?”楼令首先肯定这一点,一些话也是必须要讲出来的。 郤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用举起酒盏饮尽,来表达自己的高兴。 “令啊。”郤至看似喝得有点大了,说道:“明年西征,你到新军来。” 讲道理,晋国的中军尉可以什么都管,也能什么都不管,一旦被限制在某个军团的话,权力却是一定要缩小了。 没有等楼令回答。 郤犨笑呵呵地说道:“令不用专门划归到新军,他能够随意走动。” 在郤氏的所有核心成员当中,楼令与郤犨的走动最少。 两人的年龄其实并不是什么障碍,年龄差距再大,想要多接触有得是理由。 说到底是楼令去接触,察觉到郤犨兴致一般般,好几次过后就知道进退了。 郤至疑惑地看了郤犨好一会,可能是真的喝大了,放弃思考继续喝酒。 在当夜,郤锜、郤至和郤犨都没有归家,他们连同家臣、族人与随从一起在楼氏过夜。 看似平常的事情,外人知道情况之后,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点都不平常。 不是交情足够,没有人会去做客又留下过夜。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只有交情到了一定份上,有足够大的信任,才会进行留宿。 说难听点,留宿就是将人身安全托付出去,谁敢不慎重啊? 所以了,他们知道三郤留宿在楼氏过夜,更深切地明白楼氏与郤氏的交情。 用当代的话来讲,楼氏与郤氏俨然就是刎颈之交了。 这种绑定让无数人羡慕和嫉妒,哪怕是卿位家族也要泛酸。 楼令就发现从那一天之后,谁都对自己笑眯眯,尤其是栾书彻底消停了下来。 因为明年要搞会盟的关系,没有卿大夫离开“新田”,连带好些人也需要留在“新田”时不时参与会议。 “会盟时间定在春播之后。” “消息已经传出去,想来秦国会严阵以待。” “君上派去的使者已经到楚国,楚国愿不愿意缓和关系,很快就会有消息回馈。” 晋国打秦国是一定要打的。 一个国家做什么总要将方方面面尽可能地考虑进去。 晋国要将秦国彻底打瘫痪,动用的兵力不会少,能够麻痹楚国的话,为什么不做呢? 另外一点,晋国邀请郑国参与会盟,总要帮郑国进行考虑,要是郑国前去“麻遂”会盟,后一脚楚国出兵郑国,晋国能够不帮郑国吗? 栾书微笑说道:“楚国有自己的麻烦,你们会很愿意接受和平。” 多数人最近才知道楚国近期又发生内乱,再来就是吴国一直在跟楚国过不去。 在之前,晋国有意扶持吴国,可是吴君寿梦自号为王,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 去年的时候,申巫臣再次前往吴国。 申巫臣是以私人名义前去吴国,目标当然是劝说吴君寿梦去掉王号。 只要吴君寿梦一天自号为王,吴国就是晋国的敌人,晋国非但不会扶持吴国,相反要连吴国一块打了。 而晋国其实一点都不想打吴国。 晋国与吴国的距离相当遥远是其一,再来就是打吴国无法让晋国获得任何的好处。 毕竟,吴国没有什么好被抢的物资,再来就是吴国也不像楚国有能力争霸。 所以事实就是,晋国真的懒得去打吴国。 晋君寿曼实事求是地说道:“楚国没有聪明人?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打垮秦国呢?” 不要忘记一点,最先玩扶持某国来给另一个国家造成威胁的正是楚国。 后面晋国要扶持吴国,其实就是跟楚国学,想用吴国去牵制楚国。 这样一来,楚国真的很难坐视秦国被晋国打垮,成了那一种场面,不等于是楚国之前的用功白费了嘛。 栾书还是很有自信地说道:“他们知道,但是不会干涉。” 晋君寿曼眨了眨眼睛,问道:“书卿怎么能够这么自信。” 栾书沉着脸说道:“因为诸侯现在同情我们。” 什么说法? 说法就是,晋国失去了霸权,之前被秦国屡屡偷袭,偏偏秦国还跟白翟结盟,站在政治正确的立场,诸侯必须同情晋国。 当然了,诸侯的那种同情会让晋人心里难受,并且视为耻辱! 看看栾书说了答案,现场所有人是什么脸色,基本上也能了解是个什么心态。 现场的人,他们听栾书那样讲,不是羞愧,就是愤怒。 “你们……”晋君寿曼不是傻,只是蠢。他充满嘲讽地说道:“真是寡人的好臣子。” 没有人吭声。 现在这种情况,确确实实是大臣们搞出来,继位不久的晋君寿曼可没有那般的能力。 晋君寿曼满意众人还有羞耻心,严肃地说道:“这一次寡人亲征,你们可能不能继续丢人现眼了!” 第395章 时刻准备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来到了新的一年。 在春播阶段,包含卿大夫在内的大多数一家之主,他们返回了自己的封地。 一天之计在于晨。 一年之计在于春。 西征的事情在去年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商讨和准备,好多人也是一直待在“新田”进行商议,该想的事情已经尽可能去想,该做的准备也有了规划。 因此,不是必须做点什么的话,没有一家之主敢对春播有所疏忽。 楼令自然也是返回封地。 “父亲今年要率军出征?”楼小白又长了一岁,身高窜起一大截,十四岁该是有个一米六五的个子了。 伙食好的话,到了发育阶段,个子确实是会猛涨。 比如,到了公元2021年之后,中国男性的平均身高比二十年前就增加十厘米,女性的身高增加六厘米左右。这个当然是物资得到保障之下的成果。 在春秋时代,贵族的平均身高达到一米七五左右,个别身高两米以上,自然也存在一米七以下的男子。 由于在纳赋是择优而选的关系,列国军中基本看不到个子矮的人,青年的身板也会显得很是壮实。这个同样是伙食好的原因。 并不是春秋时期的伙食普遍比较好,只能说是优先供应给了有资格纳赋的群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非常现实,没有一个好身板无法在冷兵器对抗中占到优势,身体素质差很难在战阵上保住自己的小命。 “小白的个子一定能够长到一米九以上。”楼令有在做衡量度,只是不敢保证跟现代一样。 在单位上面,楼令已经在楼氏内部推广毫米、厘米、米、里、公里,只不过从“毫米”这个单位开始,由于是“重新”设定的关系,真不敢保证跟现代是一回事。 也就是说,楼令在制定标准,至于这个标准是不是现代的标准就很难说了。 如果楼令制定的这个“标准”普及出去,并且一直传承下去,他就是第一个制定标准的人,流行的也是他所制定的标准了。 楼小白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出神,抿了抿嘴没有再问。 到了楼小白的年纪,正是对世界感到最为好奇的时候,肯定想要多接触外界。 楼令回过神来,想起了儿子刚才说的话,仔细思考了一番,说道:“你可以随我出征。” “啊?”楼小白先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极为惊喜地说道:“谢谢父亲!” 这一次西征,晋国将出动中军、下军和新军,上军则是会安置在晋国南部。 上军的那种安排是在防着楚国,再来就是盯紧其余列国,防止晋军与秦军大战的时候,有诸侯不老实。 晋军的编制已经扩编,一个满编军团达到三万七千五百战兵,为周礼制度下的三个军团总合。 栾书已经对所有一家之主发出警告,受到征召被安排带上多少部队,部队又该是什么质量,等等一系列有着明细的要求。 那些要求的一部分还是楼令帮忙完善。 例如说,某个家族需要出动一个“旅”的兵力,他这个“旅”里面的“士”不能少于两百,到了“徒”不能低于七百,其余可以是“羡”。 然后,一个“旅”里面至少要有五十名披甲的人,等等之类。 有了明确的要求,谁要是无法办到,将视情况作出处罚。 当然了,所谓的“披甲”可有是布甲或木甲、竹甲,要是规定起码皮甲起步,还必须是甲士的级别,郤氏都拿不出两百名甲士来。 那个不是在开玩笑! 并非披上甲胄就是甲士,需要披上多少层甲,连带武器负重多少斤,随后又在跑个多少里之后仍有作战的能力,本身掌握着何等的格斗技巧,才能够算是一名甲士。 很多人能够负重百斤或以上的斤数,但是更多的人负重百斤走两步都困难,跑个几十米都要气喘吁吁。 另外,许许多多的人哪怕不负重跑个几百米之后,他们都能够被轻轻一推就倒。 那种身体素质别说是当兵了,跟人打架都是输的概率极大。 楼令带着楼小白巡视封地。 没有魂穿之前,楼令并不会农耕。 魂穿之后,楼氏一开始的条件并不好,楼令倒是学会了农耕。 到了楼小白出生,楼氏的条件开始变好,楼小白其实并没有亲自下地农耕过。 在发展自己的家族上面,不需要去进行作秀,楼令和楼小白也就不用每到了一个地头,卷起裙摆和裤腿下田。 他们只需要管好相关的负责人,看好实际开展农耕的田亩数量以及每一亩的收成,其实也就足够了。 事实也是那样,只要知道每亩的大概产出,再看实际产出怎么样,一下子就能够分辨出谁不用心。 一旦有什么不对,楼令不会去处置干农活的人,只会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 至于相关负责人怎么去追究真正干活的人,楼令却是会进行干涉。 说白了就是,楼令只需要盯紧各阶层的负责人,适当为黎庶阶层做主,家族不会乱到哪里去。 如果楼氏发展到现阶段,楼令还需要盯着所有人,他哪来那种精力嘛! 楼氏现在有“太原”、“平陵”、“瓜衍”、“吕”四块封地,其中发展得最好的当属“平陵”这一块封地,以“瓜衍”和“吕”的发展最为不变。 近些年,楼氏主要发展“太原”那边。 五年的时间过去,楼氏已经在“太原”完成筑城,开垦出来的耕田不下于三十万亩。 同时,楼氏一共有八万多的总人口,其中有四万集中在“太原”这一块封地。 这一次,楼令主要的视察地点不是在“太原”那边。 “我们需要盐巴,大量的盐巴。”楼令正在‘平陵’这边。 因为“平陵”是楼令获得的第一块封地,它的发展必定是会比较多样性。 楼令在后面又获得那些封地,想要进行什么试错的时候,一样是会安排在“平陵”附近。 这个跟“平陵”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有极大关系,它在汾水的边上,旁边还有一座范围极广的无名湖泊。 楼令在晋景公那里获得了对湖泊的使用权利,后面晋景公并未收回去。到了晋君寿曼的时代,楼氏对湖泊的使用权利,暂时也没有被收回。 将近七八年的经营,楼氏在湖泊发展出了规模的渔业。 船当然是没有多少,有船也是小船。 舟的数量很多,原因是它制作的难度比较小。 因为大肆开展渔业的关系,每到适合渔业的季节,楼氏都会有数量极大的渔产。 鱼嘛,想要让它活着运输,哪怕是到了现代,门槛并不是谁都能迈过,投入方面也比较大。 死了的鱼?没几天就要臭了。 至于说冰镇了再运输?就算楼令会用硝来制冰,没必要这么搞啊! 楼令要大量的盐巴做什么?他没有发疯,想要在这个盐巴比鱼更贵的时代,大肆搞咸鱼产业。 “父亲是想找借口,从齐国获取到更多的盐巴?”楼小白听懂了,也说破了。 制作什么咸鱼啊?搞鱼干产业就好了。 所以是,楼令真就想找个借口从齐国获取到更多的盐巴而已。 而齐国那边,他们因为是产盐大国的关系,盐巴的价格要进行区分。也就是盐巴在某些人那边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该吃不吃盐巴的人则是依旧吃不起。 楼令要找到就是那些想要多少盐巴都能提供的人,以最为便宜的价格得到盐巴,获得之后部分自用,其余找合适的地方出售。 因为晋国本身有盐池的关系,楼令肯定不会在晋国内部大肆贩卖盐巴,最为合适的出售对象一定是负责邦交的那些小国,再来就是狐氏了。 到了楼令现如今的地位,楼氏在盐池肯定也有份额,能够获得的盐巴数量只能说合适。 而在晋国内部,包括好些列国,占据盐巴市场份额的一定是一国之君。 “在‘太原’开发起来之后,我们家已经不是那么缺粮,只是积累仍旧堪忧。”楼令并不喜欢库存无法应付天灾的这种局面。 整个春秋时期,其实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大饥荒,只是史料上少有记载。 为什么呢?因为史书都是记载大人物,一定是困难到影响到大人物的生活质量,史书上面才会记载几笔。如果只有黎庶受苦,要么是一个字都不记载,不然就是几个字概括了。 所以说,史书尽是帝王将相家内事,很难说有什么错。 春耕结束。 各个受到征召的家族,他们马上投入到备战当中。 主家只负责发出征召令,接到征召令的家庭则是需要忙碌更多。 只不过,并非新晋的“士”或“徒”的话,他们到了新的一年就会做相关准备,免得接到征召令手忙脚乱。 今年有点特别。 栾书出台了相关的方案,各个家族需要征召大批的“羡”出征。 那个“羡”有别于“士”和“徒”,他们本身属于一个家族的属民,大多数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自然也就无法自行武装,别说是自己承担出征期间的后勤保障了。 因为“羡”是亦兵亦农的预备役,他们的武器和后勤保障都需要主家来提供,好多家族一下子承担不起来,只能是糊弄自己也糊弄高层了。 “父亲,我们需要集结多少人马?”楼小白对这一次出征充满了期待。 楼令看了楼小白一眼,重新将视线转到文牍上面,问道:“你自认为能够统率多少兵力?” 楼小白先是呼吸一窒,再不那么确定地说道:“一个‘卒’,可以吗?” 晋国的编制在扩编之后,一个“卒”有三百名战兵。 在教育儿子上面,楼令肯定想要用心教导,要命的地方在于楼令太过忙碌,只能让楼小白跟着族人一块在学堂学习。 楼令平时会给楼小白布置额外的功课,随后再进行验收。 当然了,只要楼令有时间,一定会给楼小白开小灶。 楼令的其余子嗣,他们一样会有额外的功课和被开小灶,只是楼令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跟让楼小白更全面一些不一样。 那种教育方式在现代的西方被称为“精英教育”,所谓的“精英教育”追求的就是术业有专攻这一特点。 楼令魂穿之初,统率的就是一个“卒”的兵力。 当时的楼令懂个屁的统率军队,完全就是不得不承担起来,再去进行搏命。 老子的奋斗就是为了给下一代创造更好的条件,子嗣获得来自父辈的扶持属于理所当然。 楼令笑着说道:“我给你一个‘旅’。” “真的?!”楼小白先是惊喜,随后很是明白地说道:“还是不了,我先从一个‘卒’开始带。”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就一个‘旅’。” 有些人需要一步一个脚印。 有的人却是注定要大跨步往前走! 楼小白深呼吸一口气,保证似得说道:“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也就是楼令仗着自己年轻,同时他也会在旁边看着,不怕楼小白犯下致命的错误。 说白了就是家大业大,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让子嗣冒险,好过等老子人不在之后,子嗣没有人进行兜底。 楼令已经下达了征召令,一次征召出了三个“旅”的部队。 明明中军尉征召多少部队都可以,楼令为什么这一次征召这么多? 因为楼氏虽然有那些交好的卿位家族,到了现阶段必须亮一亮肌肉了! 三个“旅”的兵力看似不多,在众多的中等家族之中却是显得极多。 另外,楼氏能够征召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一个“师”,里面当然是“羡”的数量占了多数。 楼令统率三个“旅”出征之后,还需要留着两个“旅”看着北部,避免狐氏或是哪个游牧族裔突然袭击。 晋国各个家族的兵力会先汇聚到“新田”郊外,必然进行正式的誓师,随后由晋君寿曼进行统率,开拔前往“麻遂”这个地点。 而在事先,晋国已经派出使者前往秦国都城“雍”了。 充当使者的人来自魏氏,他叫相,是魏锜的儿子。 并不熟知春秋时代历史的楼令,他并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名留千古的事件…… 第396章 过于错综复杂 大军云集,晋国都城之外营盘一座又一座,城内也变得热闹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在“新田”里面有产业的家族,他们就进入到大赚特赚的时刻。 当然了,因为是都城的关系,城内的产业当然大部分是国君的产业,再来就是各个公族封君。 卿大夫在“新田”里面也有产业,只是非公族出身的卿大夫产业很少。 楼氏在“新田”并没有产业。 这个跟楼氏新近崛起有关,与楼令现如今是什么地位无关。 事实也是那样,都城说白了就是国君的自留地,他想给谁就给谁地皮,要收回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时局在变啊!”楼令对楼小白说道:“晋国将迎来又一次的大变局,不抓住就等于要被淘汰,尤其是各个中小家族。” 楼小白听懂了。 一家之主没有太多需要瞒住继承人的地方,继承人要是不懂的话,相反一家之主也会非常难受和担忧了。 “中军将是这一次变局的操刀人了?”楼小白问道。 楼令颔首,说道:“他只能这样才能拉拢住郤氏。” 至于栾书为什么要拉拢住郤氏,绝不是为了还郤克的恩情,说白了就是拉人垫背。 楼令非常清楚一点,只要晋国出现“卿位家族”的话,等于是一头巨兽诞生。 另外一点,一旦卿位家族真的成为独立阶层,任何一方都要朝不保夕了! 那些道理,楼令也只是跟楼小白讲了一些,没有将最严重的后果讲出来。 “接下来一定会有大批中小家族需要选边站,站错队就意味着要被淘汰,站对了队伍也要被吞并,想要保持独立自主将会变成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楼令倒是不担心楼氏。 有楼令在,郤氏、旬氏、范氏和韩氏都不会特别针对楼氏。 楼令有绝对的信心在自己这一代将家族发展起来,时刻也在寻找机会跻身成为卿大夫的一员。 因为栾书是一个爱搞事的人,他一定会继续搞事情,卿大夫阶层随时有可能失控,给予另外一些家族上进的机会。 “我们要小心的是魏氏,对吗?”楼小白当然要知道这一点。 楼令重重点头,说道:“正是!” 现如今的晋国,实力强大又对卿位有野心的家族很多,其中魏氏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个家族。 “他们已经准备了三代人之久,只差一个最好的机会了。”楼令某方面来讲挺为魏氏感到可惜。 当初追随晋文公的“五君子”之中就有魏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魏犨没有为魏氏成功占据一个卿位。 “现任国君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乱起来的机率更大。”楼令没有将这一句话讲出来,只是在心里再一次认证。 关于这一件事情除非是楼小白自己看出来,要不然楼令就没有必要讲给楼小白听了。 毕竟,目前列国还是非常重视君权,国人阶层可以诽谤一国之君,身份越高的人却是越不能随意谈论国君。 原因太过现实,个别的国人威胁不到一国之君的统治,身份足够高或是实力足够强却是有! 在“新田”郊外集结的晋军多达四个满编军团。 誓师完毕之后,中军、下军和新军开拔向西,上军则是开拔向南。 期间,答应参与会盟的诸侯仅有曹国之君抵达“新田”观看晋军的誓师出征,其余列国之君则是没有到场。 那些没有观礼的列国之君,可能有反悔不参加会盟的可能性,一旦有谁答应又不来,事后一定将遭到晋国的清算。 半个月后,西征晋军特地停驻在“令狐”这个地方。 “听说了吗?魏相在秦廷将秦国君臣骂得狗血淋头。” “啊?有这么一回事吗?细说,细说。” “魏相写了一篇文章当庭朗诵,秦国君臣听得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有一些秦国大臣事后还说,秦君非常喜欢那篇文章。” 楼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营盘内开始流传关于魏相在秦廷干的事情。 谈论的人非常多,贵族聚会更是会拿出来大谈特谈。 这一下子,魏相可算是彻底出了名。 “绝秦书吗?”楼令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当然知道《绝秦书》这么一个着作。 只不过,楼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里面的内容又是什么。 “我怎么隐隐约约记得《绝秦书》将成为历朝历代的外交‘宣战书’范本呢?”楼令心想。 这个的话,楼令还真就没有记错。 因为魏相将《绝秦书》写得太好了,导致被骂的秦国君臣都爱不释手。 后面,秦国几乎是没有改几个字,屡屡照抄魏相的《绝秦书》去骂人再进行宣战。 因为《绝秦书》实在是写得太好的关系,更后面的朝代很多执笔的人没少抄,各个势力开战都要抄一抄。 “君上要将‘令狐’赏赐给魏氏?”楼令刚刚从智罃处得知这个消息。 智罃有些赞叹地说道:“魏相的那一篇文章写得太好了,不得不进行赏赐。” 连被骂的人都觉得好,怎么可能会写得不好呢? 历朝历代屡屡拿《绝秦书》当范本,更见其含金量到底有多高了! 晋君寿曼再傻,他都知道魏相为自己争光,也为晋国彻底争了光,一高兴要拿出“令狐”来赏赐给魏氏。 注意,是赏赐给魏氏,不是赏赐给魏相个人。 那当然是因为魏锜还没有自立小宗,魏锜是魏氏的一份子,魏相自然也是魏氏的一份子,关乎封地的赏赐,肯定是由魏氏全体去获得。 楼令问道:“魏氏有几块封地?” 智罃用奇怪的表情看了楼令好一会儿,纳闷地说道:“你跟魏锜的矛盾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这件事情还是智罃操刀,他真的以为矛盾已经化解掉了。 楼令关注魏氏,早就不是为了那么一点矛盾,事关到底是楼氏抓住机会上位,还是魏氏经营日久成功上岸。 这种矛盾远比私人方面更大,到了必须是分出结果才能消停下来的地步。 当然了,智罃是万万不敢相信楼令已经盯上了卿位,倒是多少知道魏氏想要干什么。 如果魏氏不是想要谋求卿位,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用抱住旬氏的大腿,甚至保持中立反而会让各个卿位家族去争相拉拢。 旬氏对于魏氏想要谋求卿位,只要没有威胁到旬氏,采取的是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魏氏可是准备了三代人,怎么可能不被人察觉呢? 智罃觉得其他卿位家族或许也有察觉到魏氏的野心,至于其他卿位家族为什么不在乎,他就没有想明白了。 也许就是各个卿位家族认为魏氏不敢挑战自己,只是暗中进行警惕,没有马上采取什么行动。 魏氏当前有多少块封地?这种情报想要查的话,其实并不难查,问题是身份地位要足够。 楼令只知道“魏”、“毕”、“庐柳”在魏氏名下,其余真的就不知道。 只不过,光是一块“魏”地,讲实话就是非常广袤,将许是某一块封地占地面积的七八倍。 明明以城池为中心的方圆百里才算是封地范围,为什么“魏”地能够那么大?因为“魏”地周边没有其他家族的封地,那一片平原又在北面被山脉阻隔,魏氏私下进行利用,没有人去进行追究,没有名分却有产出。 楼令有能力阻止魏氏拿到一块新的封地吗?要是没有魏相干得那么漂亮,自然是能够操作一下。 现在,魏相干出了能够名留千古的大事业,哪怕是有卿位家族不想魏氏坐大,他们要阻止也只能强硬阻止,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不是,你跟魏氏还没有完?”智罃分明察觉到了这一点。 楼令该怎么说呢?他不能否认,只能说道:“我也只是进行防范。毕竟,魏氏一直以为我现如今的所获是属于他们的。” 智罃想到魏锜都敢在国战瞎胡搞,哪里不知道胆子有多大,认可了楼令对魏氏的防范之心。 与此同时,智罃知道不能开口劝,要不然就将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该不会楼氏也想争取卿位吧?或许不是应该,哪个有实力的中等家族不想争取?只是……楼氏也太快了!”智罃不傻,能够想到肯定会想到。 楼令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舅哥脸色有点不对劲,直接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智罃虽然猜到了,话却是不能讲出来。 很多时候看破了,一旦说破的话,无法进行解决,场面将会非常难看。 要是智罃说破,他该怎么表态,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另外,要论起来的话,旬氏肯定是跟楼氏比较亲,相反魏氏只是利益结合而已。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亲情可比不上利益,尤其是将会获得的利益足够大的前提下。 “舅哥,不瞒你说,我觉得国内未来一定还会大乱。”楼令同样不傻,之前在聊什么话题,聊着聊着大舅哥却是变了脸色,一定是想到什么了。 智罃脸色变得更奇怪。 晋国几年或是十来年总要乱一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并不需要特别预言的。 那些乱,大多就是小乱,大概就是这个家族与那个家族产生矛盾,闹到了要用家族私战解决争端的地步。这种乱,其实有卿位的家族根本不当一回事。 大乱的话,还有比晋景公解决先氏和赵氏来得大吗?一国之君可不敢针对所有有卿位的家族,只针对一个就是让其余卿位家族有吃肉的机会,搞得有卿位的家族认定目标不是自己,还会很期待呢。 楼令察觉到智罃不太当一回事,严肃地说道:“我是说……”,话到这里,楼令左右看了看,再压低声音说道:“君上很冲动,还有那一批宠臣要上位,公族封君也不会甘于寂寞。” 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就太犯忌讳了。 “什么?”智罃听懂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会涉及所有有卿位的家族?”,他同样没有将话说尽,到了那种地步的话,弑君会是一种必然。 楼令一时间不太好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我的妻子出自旬氏,小白身上有两个家族的血脉。” 仅是这一点,但凡楼氏与魏氏开打,旬氏就该站楼氏这一边。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楼小白有两个家族的血脉,他是比阿娇更好的纽带。 智罃完全听懂了怎么回事,感到震惊的同时,很多东西需要仔细思考,其中包括要不要跟旬庚说清楚。 “先这样。”智罃不敢再继续与楼令聊下去,临走前又说道:“暂时不要动魏氏。” 楼令一脸微笑地点头。 为什么智罃要特别交代?因为楼令真的可以去动魏氏,还是带上郤氏或范氏一起去针对。 而智罃特别交代,原因当然是魏氏目前是旬氏的小弟,起码看上去是旬氏的小弟,小弟出了事情,大哥可不能光看着,要不然旬氏的名声就该臭了。 楼令犹豫了一下,追上去对智罃附耳说道:“其实,我家和魏氏未必需要互相针对,也许能够精诚合作。” “别说了。”智罃是真的不敢继续听。 楼令那么说有一定的根据。 卿位又不是只有一个,楼氏与魏氏不必真的打生打死,也能合作掀翻其中两位卿大夫再顶上。 他们甚至都不用处心积虑去针对,耐心等待时机再进行深度合作,其实也是可以的。 其中的难点只有一个,两家互相的信任度能够有多大。 “坏事了?”楼令指的是让智罃察觉到自家的野望。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也许不是坏事。我不能将所有人当作傻瓜,楼氏的实力到了一定程度,没有做什么也要被视作挑战者。先阶段让大舅哥知情,反倒是一件好事。” 纯傻瓜坐不稳高位,能够坐稳位置的人,他们绝对不是只光凭家世。 其实,楼令也看出智罃跟旬庚在一些事项上有分歧,奈何旬庚才是旬氏之主,导致智罃被压得死死的。 “三家分晋之前,只见智氏被赵氏、魏氏、韩氏围攻,看不到旬氏了。” “那么就是说,有一天智氏取代了旬氏?” “大舅哥的想法很多,他不会一直无条件服从旬庚的吧?” 楼令真不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要不然他会知道中行氏之前已经被打得在晋国除名了…… 第397章 只能说是巧合了 晋军在“令狐”休整了六天,重新开拔前往“辅氏”。 走上几天,停下来休整几天,不是有太着急的任务,大军便是这般行军的。 人数一旦多了,各种事情绝对是一大堆,管理起来难度极大。 而军队涉及的事项更多,任何的疏忽都代表着可能的致命风险,怎么可能马马虎虎? 所以了,正常的行军姿态,没有统帅会故意制造紧张氛围。 要是真的需要尽快赶路,强行军状态下,有多少人落下,那也一定是在所不惜。 “受邀列国已经皆尽出发,不出意外是前后脚抵达‘麻遂’的样子。”郤至近期总管邦交。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个家族负责与哪个国家邦交,郤至都有权进行过问。 这种权力很大! 大到有负责对外邦交的家族,他们多少要给郤至一些好处。 郤至只看楼令懂不懂得做人,没有索要明确的好处。 对其他家族?郤至也分交情,关系疏远的话,才不管哪个家族实力的强弱,一开口就是索要三成。 得知那些事情的楼令,他对郤至有感激,更多的是为郤氏感到担忧。 哪怕是一种潜规则,要命的地方在于郤至拿到的好处太多,一定要被眼红的。 现在的郤氏扛得住,代表永远扛得住吗? “要是某天郤氏倒霉,落井下石的家族该有多少啊?”楼令无法劝,也没有立场去劝。 这一次,晋国也不是每一个国家都邀请,里面有很详尽的考虑。 例如说没有邀请宋国,主要是希望宋国能够抵御可能北上的楚军,再来就是盯着一些吴国了。 将郑国与齐国一块拉上,晋国怕的是与秦国打起来之后,两个国家可能的捣乱。 与此同时,晋国邀请了郑国,需要警告宋国别去找郑国的麻烦。 仅是从晋国警告宋国别找郑国的麻烦这一点,其实能够看出晋国将一碗水端得比较平。 在这里,历史出现了偏差。原历史上,宋国有参加在“麻遂”的会盟。 出现偏差的最大因素是,楚国没有像历史上跟晋国讲和,两国的关系仍旧处在很火爆的阶段。 相同的地方发生在齐国与鲁国,晋国一样要求两国在那一段时间都消停一些,可别前往打得血淋淋,后面两个小弟也在打生打死。 楼令听说了一件事情,鲁国君臣等齐国君臣率军离开自家势力范围两百里才出发。 鲁国君臣那般做,肯定是怕齐军突然入侵鲁国,他们的担忧也不能说丝毫没有道理。 类似的事情,齐国对莱国和莒国都做了几次,有两次也是齐军都到了鲁国势力范围边缘才宣战。 那是齐国君臣保持了极大的克制,要不然该像是秦国那般,不对晋国宣战玩偷袭,杀进晋国再无差别地杀人与破坏。 现如今的“辅氏”还属于公族封君的名下,并非是旬氏的封地。 大军停驻在哪里,其实对当地的地主来说都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比如出售粮食或其它什么东西给出征的家族。 还是那一点,当前的人或许不知道服务业很赚钱,可能是不想劳心费力去搞,以至于服务业都显得比较粗糙,乃至于是根本就没有。 “这块地方真不错。”智罃站在高处举目四望,眼眸中充满了贪婪。 那句话其实不能说,要不然会被视为盯上了这一片土地。 只是,智罃既然当着楼令的面那样讲,显然是没将楼令当外人。 楼令附和着说道:“是很不错。” 天大的实话! 这个“辅氏”位于晋国西部,处在大河以西,与大荔比邻,算是面对秦国的前沿。它的地形相对平坦,周边的河系也有许多。 智罃皱眉说道:“辅氏之主不懂利用啊!” 楼令差点笑出声来。 从“辅氏”的现状来看,城池只有一座,村庄不会超过二十个。 有多少人口做多大的事情,当地封君开垦出了极多的耕地,看似已经超过他们的极限,哪怕有更多合适的地方没有开垦出来,不能算作是浪费,纯粹就是有心无力罢了。 “大舅哥这是真的盯上‘辅氏’了啊?”楼令心里进行猜测。 几个有卿位的家族,他们一定在私底下达成共识,未来将针对哪些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没有人会对楼令说那些,他只是从一些事情上看出端倪,包括“辅氏”极可能被安排给了旬氏。 当然了,跟智罃在楼令面前不多做掩饰有关,从中也能看出智罃没有将楼令当傻瓜。 智罃在某种意义上一直向楼令发出信号,该提示的在提示,选择权却是交到了楼令的手上。 智罃的那种做法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警告楼令要悠着点,另一种则是提醒楼令想干什么要抓住机会。 在晋军休整期间,郑君胜带着队伍赶了上来。 负责与郑国进行邦交的是韩氏,出面招待郑君胜的人自然是韩厥了。 韩厥乃是晋国的下军将,出面招待郑君胜只能说堪堪合适,不能算是一种侮辱。 当然了,晋国现如今的卿大夫还不是位比诸侯,无论是从地位,还是各种待遇,严格执行着上大夫的极限。 “赵武这一次也随军出征。”智罃说道。 论起来,楼令是赵武的老师之一,智罃还是赵武的未来岳父呢。 楼令颔首说道:“他带着一个‘旅’纳赋。” 晋国的军队扩编之后,一个“旅”的兵力多达一千五百。 赵氏复立是将近三年前的事情,目前赵武仅有“赵”这一块封地,能够出动一个“旅”的兵力已经不算少了。 那跟赵氏旧部重新投奔赵武有关,不然仅以“赵”地战后的人口和质量,三年的时间哪里够赵武拉出一个“旅”的兵力呢? 只能拉出一个“旅”也侧面证明了一点,覆灭了一次的赵氏,他们现如今显得无比羸弱。 从另一方面来讲,从无到有的速度确实没有人比赵武更快! 赵武在复立赵氏之后,仅是依靠一个名头,接受了无数的遗产,真不是白手起家啊! 并且赵武不止是在接收来自赵氏的遗产,韩氏、旬氏都有进行各方各面的资助,尤其以韩氏的资助最为大方。 其余人,别说是完成阶级飞跃,真的有了“大夫”的爵位之后,九成九的家族都是花费好几代人的时间才真正站稳脚跟。 赵武从孤身一人出了“下宫”之后,短短三年之内拥有了两万多的属民,能够拉出一个“旅”的兵力。要是再算上他日后的人生轨迹,一代人不止将赵氏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实力,还让赵氏成为晋国内部第一强大的家族。论一论,像不像开了挂? 要是去看赵武一生的历史,自身能力怎么样真的不是关键,会发现一生几乎都是在遇到贵人,把握得住算是本事的一种。 楼令并不知道赵武的人生轨迹,只知道祖上阔过的话,想要咸鱼翻身真的太容易了。 那不止是赵武的待遇,很多祖上阔过的人,即便他们没有成功咸鱼翻身,谁还不是过得比普通人舒适了? 这些天,楼令只见过赵武两次,两次都没有深聊,随便交谈几句就忙各自的事情。 “韩厥看似只拉我凑人头,没有要让我过多影响赵武的意思?”楼令其实比较怀疑韩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在当前,韩厥还没有老好人的称呼,作为一家之主做事情也有着很明晰的目的性。 要等赵武发达起来,一直致力于帮助赵武的韩厥才给世人老好人的印象。 楼令看出韩厥像是老母鸡似得护着赵武这个小鸡崽,怎么可能不觉得韩厥另有目的呢? 毕竟,报恩的话,那种报恩方式也太特殊和奇怪了。 晋军在“辅氏”休整,期间等来了周王室、齐国、郑国、鲁国的部队。 周王室的代表是单公朝,他在晋国出现的频率比较大。 “公子?”楼令收到拜访,得知是公子周,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晋国有许许多多有继承权的人,尽管没有被死死地限制在某个地方,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乱跑。 现在,公子周竟然跟随单公朝一块出现,还不是藏头露尾的方式,怎么不让楼令感到惊讶呢?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出去请。”楼令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来到帐外就看到正在等候的公子周了。 这是楼令知道公子周就是晋悼公吗?他知道晋悼公,只是并不知道晋悼公的名讳。 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地方,君主出名一般是谥号,不知道名字很正常。 “公子。”楼令率先行礼。 公子周赶忙回礼,一脸腼腆地致意:“令大夫!” 几年不见,楼令眼中的公子周已经是一名帅小伙,比起以前在境遇上也好了很多。 “多受令大夫照顾,特地前来感谢。”公子周一脸的感激。 什么情况? 楼令在与公子周结识之后,不是成为了朋友嘛。 别说是楼令不知道公子周日后会成为晋国的国君,应该说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能够想到继承权靠后的公子周会有那般境遇? 因此,完全是楼令看公子周顺眼,让楼小白与之成为朋友之后,会在一些节日派人送去礼物,恰好礼物的价值能够帮公子周改善生活。 公子周的老师明明是单公朝,生活怎么可能会差?那是不了解实际情况。 已经讲得非常明显,晋国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都会被安排出国,并且这样做的事情很久了。 那么长的时间内没有一名公子起复,自然也就无法吸引到投资,负责照顾他们的人估计也是当作一个包袱。 单公朝对公子周其实不错,奈何单国自己的经济实力有限,作为老师的单公朝不会短缺了公子周什么,要说提供更优异的生活条件则是很难了。 外面当然不是讲话的地方,楼令将公子周请到帐内。 各自落座之后,公子周说了不少话,包括楼令派人送去抽水马桶和安装自来水,羡慕了多少旁人。 “很多公卿拜托周,见到令大夫的时候,能不能代为求购。”公子周知道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只是又觉得多让楼令认识一些周王室的公卿没有坏处。 公子周之前已经代好些人向楼氏求购物品,抽水马桶只是其中的一样。 单单只有抽水马桶,公子周也不敢开那个口。 “那么多家族需要,涉及到很大的水利系统,光我愿意可是没有用的。”楼令纯粹是在讲实话。 也就是公子周居住在单公朝的家中,恰好单公朝又有自家的池塘,仅仅是接通抽水马桶的用水水管,不会对用水造成太大的困难,尤其不是用来饮用,只是冲走秽物而已。 “太多家族有那个玩意,怎么处理秽物也将成为一个难题。”楼令很认真地看着公子周,问道:“公子能够明白吗?” 毕竟,周王室的“洛邑”没有地下道系统,楼氏去帮公子周安装的人手,他们是将秽物排泄管道连接到一条附近的臭水沟。 对环境的影响肯定有,只是单公朝和公子周各一个,每天能够排泄多少秽物?安装抽水马桶的人家族一多,情况真的就不一样了。 “是周孟浪了。”公子周直接放弃。 楼令却是笑着说道:“其实,你可以跟你老师商议。如果公卿们愿意在城内搞水利设施以及排污管道,我可以与单公一块来做这个买卖。” 给人安装马桶丢人吗?一种工作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嘛! 公子周只觉得不好意思,原因是那玩意拿出来讲,不是那么合适。 在楼令看来,一旦涉及到水利设施的建造,加上排污管道的工程,其间可是充满了大利益。 “这……”公子周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迟疑了好一会,说道:“那我问问老师?” 楼令乐呵呵地加码,说道:“公子也要有自己的收入啊。” 很早熟的公子周当然知道手中没钱什么都难办。他哪怕是没有更多的野心,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呢? “多谢令大夫!”公子周站起来行礼,很是感激地说道:“只是,无以为报啊!” 楼令可不能坦然受礼,避开之后继续乐呵呵地说道:“你一直与小白在通信,在我眼中可不一样。” 这一下,公子周更为感激了。 第398章 历史性的一刻 人啊,有时候就是那般奇怪,一旦看顺眼了之后会百般照顾;看不顺眼的话,哪怕本身没有什么矛盾就会去找麻烦。 楼令对公子周多少有些当晚辈的意思,只是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应该给予的尊重也不会缺少。 当然了,楼令也不是平白无故对公子周好,肯定有其目的。 晋国好些有继承权的人,有一部分回到晋国担任职位,其中的绝大部分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发展,只是他们的后代普遍会得到重用,其中包括了郤氏、韩氏、祁氏等等家族。 “我需要在公族有帮手,已经起势的公族成员轮不到我去投资。投资公子周再设法让他回国,我这一代可能得不到回报,后人却是一定会萌泽的。”楼令就是抱着这般的打算。 晋国并不缺少类似的事情,失败的案例比较多,搞得没有多少家族愿意去操作了。 其实,本身有实力的家族不需要那样操作,他们已经具有自己的位置,更多是依靠本身的实力,对于借力不太迫切;想那般操作的大部分家族却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原因是想让某公子回国有难度,等那位公子回国之后还要能够安排位置,不然公子回国也是吃闲饭。 楼氏现在的地位不尴不尬,那些卿位家族几乎不可能扶持楼令上卿大夫的位置,不找额外的助力,可能到了楼小白这一代都没有机会。 很事情在有些时候,有那个条件去投资一把,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说不定就变成了天大的惊喜了。 “公子可愿意出征期间与我一起做事?”楼令问道。 公子周先是迷惑,随后迟疑声问道:“可以吗?” 楼令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如果公子周在继承排序相当靠前的话,讲实话就是楼令还真不敢与之太过接近。 论晋君之位的继承权,公子周也就是有继承权,并且排名相当的靠后。 因为公子周对晋君之位的继承权非常靠后的关系,不单单楼令可以与之亲近,其余人也是可以,不会引起晋国之君或卿大夫的警惕。 公子周却是没有马上答应答应下来,很懂分寸地说道:“谢令大夫的美意!只是……,周需要请示君上,也要问过老师。” 楼令心里对公子周更加感到欣赏了。 谁不喜欢懂分寸的人?要是那种被欣赏就各种炫耀,乃至于是仗着他人欣赏去干仗势欺人的事情,马上就要被抛弃掉的吧。 这时候,楼小白走了进来。 “周。” “小白?” 说起来,两少年只是进行通信,还没有见过。 楼令开始处理公务。 两名少年开始接触,起初显得比较生疏,聊着聊着,聊起了一些在书信上写过的话题,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呵呵,网友……,不对,笔友见面了。”楼令肯定要留出一部分的注意力在两名少年身上。 两名少年聊得火热,聊到了关于战车的话题。 “父亲,我与公子去外面。”楼小白不是在请示。 楼令抬头看过去,说道:“不要自己驾车。” 倒不是楼小白不会驾车,会与不会,还要看技术怎么样。 在驭车方面,只能说楼小白只是懂,说技术则是压根没有。 公子周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然……,不用去了?” 一个很小就被丢出国外,生活在异国他乡的人,哪怕是拜了一名老师,说到底还是寄人篱下,很难不会出现心理问题。 在楼令的观察中,算起来公子周不是有性格缺陷,一旦小日子过得去,估摸着很快心理问题就能够痊愈了。 现代有一句话,穷病最为可怕。这个是天大的事实。 然后,还有另外一句话,权势最能够养人。那也是属于人间真理的级别。 楼令看向楼小白。 而楼小白直接拉着公子周就走。 少年郎,不闯点小祸的话,怎么算是少年呢? 惹大祸?不知道闯了大祸的后果,或是接受错误信息导致三观歪了,自己完蛋不提,祸及家人也属平常。 一小会之后,楼令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家主,新军佐来了。”楼见人没有进入军帐,声音先到了。 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郤至风风火火地进来,人一到就开口说道:“令,帮我个忙。” 楼令不问帮什么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很直接地站了起来。 路上,郤至才说是什么事情。 “不是杀人。”郤至愁容满面地说道:“郑丘缓突然间患病,好些事情我理不清,你必须帮我。” 楼令笑着点头。 那个叫郑丘缓的人,他虽然不是郤氏的首席家臣,不过在郤氏的地位比较特殊。 楼令在脑子里回忆郑丘缓在郤氏负责的事项,猜测郤至目前将是面临什么难题:“应该是‘羡’这里有问题了。” 这一次出征,每一个家族都是“羡”在军中占了多数。 那种情况是,哪怕有足够的“大夫”或“士”、“徒”都会大肆征召“羡”入伍。 不为别的,贵族都会详细地进行算账,征召“羡”要家族进行武装以及担负后勤,算下来得出是征召“羡”比较划算,还是征召“大夫”和“士”、“徒”划算,做出最能够节省的选项。 摆在很多贵族面前的有一个现实,他们敢在“羡”上面做文章,比如马马虎虎进行武装,后勤方面也是保证不饿死就好,面对“大夫”、“士”、“徒”可就只能做出要求,无法做更多的文章了。 楼令跟着郤至来到军帐,做事情前却是要先确认一件事情。 “各种文牍,我可以观看?”楼令问道。 郤至用奇怪的表情盯了楼令好一会,反问:“你还能做什么?” 这话问得有意思。 能够解读为:楼令是要对郤氏用什么坏心思? 也能够是:你以为楼氏跟郤氏能扯得清? 说得是啊,到了现如今,没有人拿楼氏当做是郤氏的附庸,问题是两个家族异常亲密,出了事一定会影响到对方。 话讲得难听一点,楼氏出事的话,郤氏可帮可不帮;郤氏要是出事,楼氏不帮就一定不是人。 原因当然是楼氏崛起的过程中受了郤氏太多恩惠,一旦楼氏在郤氏出事后坐视,其余人该怎么看? 当然了,郤氏众人不会觉得自己能出什么事,其余人或许也是这般认为。 楼令做出微微怔住的表情,后面对郤至点了点头,埋首文牍开始忙碌起来…… 第399章 掌握郤氏核心信息 郤氏不止是晋国目前最为强大的家族,他们还是一个从封地、资源到人口都很充足的家族。 要论的话,郤氏在占有土地面积上或许不比一些中等国家,可是武力绝对要比那些国家充沛。 现如今能够集结出一万五千军队的国家不算多,能够集结出三万七千五百军队的国家更是少。 楼令也不知道郤至是怎么归纳的文牍,一阵翻阅下来或许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了。 “仅是郤氏就能够召唤‘大夫’、‘士’、‘徒’超过两万,再加上‘羡’这个新兴的阶层,能够征召的士兵多达六万!”楼令没有被震慑住。 作为一名华夏苗裔,只要不是太过闭塞,能够知道冷兵器时代,诸夏这边动辄出现十数万、数十万规模的军队,哪怕是上百万规模的军队都出现过几次。 楼令却是不得不感到吃惊! 那可是能够征召出六万大军,并且是在春秋中晚期。 当然了,能够不代表可以轻易做到,只能说是一种极限。 拿楼氏来说,楼令能够征召出七千五百的兵力,进行武装会有难度,开战后无法保证后勤一直能够及时供应。 说白了就是,能够集结多少人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在于军备以及后勤能够稳定供应多久。要不然就是人越多,输得越惨越快。 “郤氏都能单挑除了楚国、齐国、郑国、宋国之外的其余诸侯国了。”楼令无比的羡慕,嫉妒则是没有。 历史比郤氏悠久的家族,没有一家能够比得上现如今郤氏的实力,楼氏真正发迹才多久,产生嫉妒心就是一种心态上的毛病了。 楼令可算是翻找到了郑丘缓处理新军的文牍。 这一次西征,所有的军团都是满编,其中包括了新军。 依惯例,一支军团的主将,他必须带至少两个“师”纳入编制;军佐则是至少带一个“师”来纳入编制。 那么,一支军团就有来自主将和军佐的三个“师”兵力,剩下的两个“师”则是由在同一军团编制内的家族去补充。 哪怕是一个“卒”的兵力,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够征召出来,也就存在多个家族同在一个“卒”编制内的情况,以上的“旅”、“师”就是更正常了。 至于说“徒”或“羡”的话?他们没有单独纳赋的资格,必须是挂靠在某个家族之下。 哪怕楼令已经魂穿了十多年,到现如今还是不习惯各个家族在文牍以及数据上的记录方式。 该怎么说呢?楼氏早就在采用现代的归纳以及计数方式,其余家族用他们自己的老办法。 多数的家族,包括强大如郤氏,他们的信息记录以及各种数据文件,没有成系统的方式,不是第一手的记录者,谁接手都亲身体验什么叫乱。 楼令花费了一个上午进行归类,又花了一个下午才理清楚需要处理的文牍,忙到深夜可算将最需要处理的文件给处理好了。 “这么快!?”郤至知道楼令的能力,还是被吓到。 楼令也想慢慢来,问题是军队随时可能开拔。 “你看一下。”楼令将放满文牍的盘子递上去。 需要处理的东西,大多就是进行信息分类再归总,需要楼令处理也是这一部分。 军帐内有油灯,只是光线并非足够,郤至将油灯拿得更近一些,静下心观看起了文牍。 楼令干脆就躺在旁边的草席之上小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郤至满是赞叹地说道:“难怪楼氏发展这般迅速。” 楼令睁开眼睛看过去。 只是阅读文牍的话,其实不用花费多少时间。 郤至之前遭遇到的困难就是文牍太杂太乱,找不到想要的信息,越看脑子越晕。 难道就没有人想过从一开始将温度归纳好,方便需要的时候更容易找到吗?那肯定是有,只是关乎到自己的饭碗,做事的同时增加他人查阅的难度变为不成文的规矩。类似的情况到后面都成了一种产业链,其中包括专门给人做假账。 郤至看完文牍,知道了想要的信息,说道:“你再帮帮忙,将分好编制。” “行。”楼令没有理由拒绝。 楼令早就看出郤至不是处理文科的料。 另一点,哪怕郤至当前总负责晋国对外邦交协调,他的邦交能力其实也比较一般。 非常现实的事情是,郤至哪怕是能力不足,只要郤氏继续保持强大,怎么都能够将需要负责的事情办好。 现在不是那种情况吗?郤至知道自己做不好,找来了楼令进行帮忙,需要处理的事务就解决了。 有人觉得某上位者事事不行,偏偏还坐在那个位置上,要分那人是不是搅得乱糟糟。 作为上位者,最重要的地方在于用人,真不是自己必须事事精通,将合适人的放在适合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关键。 这一次,楼令帮了郤至的忙,顺便也得知了郤氏最为核心的信息。 什么核心信息?就是郤氏能够征召多少兵力,各种物资的库存之类。 讲实话,类似的信息要是落到想要算计的人手里,足够来决定郤氏的命运了。 楼令用极快的速度将郤氏的“大夫”、“士”、“徒”、“羡”重新归类,随后按照地域性质进行编组,再总合起来进行分配,只是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一个“师”的编制方案处理好了。 “以后类似的情况,你一定要继续帮忙啊!”郤至这一次是真正见识到了楼令的能力,起码是处理类似事情的实力。 郤至满脸迷惑地说道:“你那么能打,处理公务也这般强,很没有道理啊?” 非常能打的人,一般会给人一种莽夫的印象。 要是文事的能力强,很容易给人一种在武力上绝对不怎么样的感官。 那种观念其实有一定的道理,没有人天生就掌握相关技能,想要学习相关技能需要耗费时间。 每一个人的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谁也不会比谁多出一个呼吸的时间。 那样一来,有再好的天赋,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够文武精通? 郤至太清楚楼氏的根底了,他也就想不出有魂穿这么一种事情,怎么可能不会感到迷惘呢? 对此,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我有天赋,也很努力啊!” 其实是现代已经将各种事项分类,楼令学到了相关的知识,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 郤至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第400章 尽所能之事 晋军重新开拔,随行的有来自齐国、郑国、卫国、鲁国、曹国的部队,甚至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商队在尾随。 “要是在现代,他们该称呼为鬣狗了。”楼令现在已经不是司马,只是以前担任司马期间习惯到处巡视,成为中军尉仍旧没有改过来。 “中军尉。”华元恰好碰到了正在巡逻的楼令,打了个声招呼。 这个华元是谁?他是宋国的大夫之一,权势方面很足。 这一次宋国没有参与会面,华元是以私人身份跟着西向。 “元大夫。”楼令当然跟华元认识。 华元笑呵呵地说道:“人多势众啊!” 可那不,向西的队伍非常庞大。 楼令回以笑容,说道:“不多般走动?” 算起来,两个人并没有私交,几次见面都是在处理公务的场合之上。 华元是宋国公族的华氏之主,有这般的出身,再加上他本身善于交际,自然也就得势了。 在宋国那一边,同样有专门负责对外邦交的家族。 华氏所负责的便是与晋国的邦交,同时华元很积极跟楚国那边交际,很经常出现在晋国与楚国的谈判场合之中。 与此同时,华元还负责与郑国、吴国的邦交。 晋国、楚国、郑国、吴国,两个有资格角逐天下霸主宝座的家族,还有与宋国一直存在冲突的郑国,另一个近期比较活跃的吴国,能够看出华氏到底参与了多大的事情了。 楼令其实需要在宋国有朋友,考虑到负责与宋国邦交的家族是范氏,一直忍着没有伸手过去。 “令大夫这是?”华元不是好奇,纯粹没话找话说而已。 想要结识,可不是需要有共同的话题吗? 楼令也就主动说了一些事情,不免要提到那些跟在大军后面的商队。 怎么会有来自列国的商队?只要不是突发性质的冲突,哪里要进行大战,一般会有商队进行尾随。 交战双方并不会驱赶尾随的商队,甚至很欢迎有商队尾随。 说白了,那是交战双方约定地点再摆开阵势交战,几乎就没有什么秘密,不用怕行踪被泄露。 如果不是约定地点又明摆车马的交战方式,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让什么人尾随了。 要说随军的商队哪几家规模最大?无疑问就是晋国的卿位家族。 毕竟,谁收战利品不是收,卿位家族的众人也要吃饭,能够低价收战利品再高价卖,类似的买卖凭什么不做呢。 同理,楼氏也有商队在跟随,一样是想捡便宜。 所以了,说是晋国的中军、下军和新军带着盟友朝秦国的方向进军,总人数方面却是有个将近二十四万人。 那是光晋国的三个军团就多达十一万两千五百战兵,一应随扈三四万。 齐国、郑国、卫国、鲁国各自带来一万两千五百的战兵(一个周礼制度下的满编军团),总数约七千的随扈。 曹国、邾国、滕国则是分别来了两个“旅”和一个“旅”,加上随扈约有一万两千人。 剩下的,便是随军的商队了。 “伯国这一次出征,简直是史无前例了!”华元说的是姬周王朝时期。 楼令闻言只是笑了笑。 在更久之前,殷商屡次东征的军队也有过几十万人,只不过大多是奴隶兵。 华元事先已经知道晋国完成扩军,等真正到场亲眼见证,只能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讲事实就是,谁不会被晋国这一次的大动静吓到? 那可是十多万有经过训练的部队,并非是随便拉人凑人头。 越是了解其中意义的人,他们就越能够明白其中的含金量。 一些不知道晋国为扩军准备四五年时间的人,他们以为晋国一下子能够拉出那么多合格的士兵,更是被惊掉了下巴。 晋国的一个满编军团就是三万七千五百战兵,四个满编军团多达十五万战兵。编制是一个回事,能够真正拉出四个满编军团是另一回事,怎么可能不将人给吓到? 华元说道:“据我所知,楚国也在大肆训练将士。” 楼令含笑点头,说道:“却是不知道楚国新晋训练了多少士兵。” 类似的消息已经被晋国高层得知。 那不是晋国君臣主观意识去窥知楚国有什么动作,其实是楚国君臣自己将消息传播出去。 能够理解楚国君臣的想法,他们哪怕是尽力捂住,等待某天出兵与晋军交战,有所动作还是会被晋国获知。 同时,楚国君臣可不想弱了威风,更要提高列国对楚国的信心。 要是列国对楚国失去信心,他们肯定是重新站到晋国这一边,对楚国形成雪上加霜不至于,起到的影响还是会让楚国君臣比较难受的。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其实就是晋国和楚国展开了军备竞赛,双方拉足马力大肆扩军,谁都不想在明面弱了气势。 两个有实力角逐天下霸主宝座的国家那样做,其余国家很难不受到影响。 所以是,当前有能力扩军的国家,每一个都在扩军。 而这一次,晋国要拿秦国开刀,动员了四个满编军团,比楚国更早亮出了肌肉。 仅以向西进发的进军有十一万多,其余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有二十四万人! 到了战国阶段,或是进入大一统时期,二十四万人朝同一个方向进军会很常见。 在春秋时期,类似的场面可就不多见了。 应该说,晋国的编制没有扩编之前,各方组成阵营交战,总参战人数合起来都极少超过十万。 这一次,仅仅是晋国向西的三个满编军团,战兵数量却是突破十万了。 人一满万就是无边无际,多达二十四万以上的人朝同一个方向进军,队伍被拉了将近三十里的长龙。 楼令与华元聊了一会,知道交际要分节奏,约定什么时间一块吃吃饭,随后互相进行告辞。 “其实,真的算是开启新纪元了啊!”楼令说的事情是动用军队之多。 因为人数太多的关系,有一项事情变得很窘迫。 什么事情?那就是用水啊! 部队在临近傍晚,进驻了前导部队搭设的营寨。 中军大帐这边。 “行军路线是由中军尉规划?”韩厥问道。 栾书抬头看了韩厥一眼,笑呵呵地说道:“中军尉嘛,什么都能管。” 韩厥是说这事吗?他的意思是,没有想到楼令还有这般本领,同时意外楼令怎么对秦国的山川地理那般熟悉。 后面,栾书回过味来,说道:“中军尉有才。” “……”韩厥承认楼令是有才。 只是关于那一点,不愿意承认的人有许多。 话说,楼令是一员猛将已经是世人认可的事情,他们哪怕看出楼令在其它方面也有能力,好多就是嘴上不承认的。 武力已经那么强大,其它地方再强,给不给其余人发挥的空间了? 什么风头都被抢,其余人怎么出头啊! 韩厥一时间没有搭栾书的话,心里想道:“我是不是不该太明显地拦着,多少要楼令教导赵武一些知识?” 在以前,韩厥真的以为楼令在个人武力相关比较强,其它方面只能说合格,反正无法跟韩氏或赵氏的底蕴相比。 讲事实的话,楼氏确实在各方各面都无法跟韩氏、赵氏比拼底蕴,哪怕赵氏已经覆灭过一次,还是没得比。 如果楼令能够闲下来,把脑子里掌握的知识整理出来,也只能说知识比现在先进了两千多年,到底适不适合当代之类,可真的就不好说了。 那跟没有完美的制度道理一样,每一种知识也有分适不适用。 比如,公平公正在很多时候就不适用,尤其是在封建王朝的时代。 很现实的道理,封建王朝更应该突出阶级的差别待遇,主要作用是在激励人们奋斗向上方面。 另一个更现实的道理,无论是在什么时代,普通阶层看着能不能影响到高层,区别只在于高层要不要重视,一旦不重视在什么年代都一个样。 “应该给中军尉分更多的担子。”栾书说道。 韩厥笑了笑说道:“中军尉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忙碌起来才是最应该的事情,手头负责的事务也是越多越好。 坐在高位却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做,等同于压根就没有实权,其实是很惨的。 “主要是中军尉很有上进心,你没有发现这一点吗?”栾书都不算是暗指了。 韩厥笑着说道:“一位愿意做事且懂分寸的中军尉,不好吗?” 栾书别过头,皱了皱眉,重新回头看向韩厥,笑眯眯地说道:“但愿他一直懂分寸。” 对此,韩厥不好搭话。 韩厥多少了解栾书的为人,懂得区分跟栾书或楼令谁更该亲近,之前下意识为楼令遮挡一二。 “懂分寸是吗?那便罢了。”栾书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内心里更加坚定要做点什么,不能让楼令将除了自己之外的一众卿大夫团结到一块。 栾书现在最怕的事情是几个卿位家族勾连,那样子他最好的下场也是恢复刚刚担任中军尉时期,做一个没有实权的招牌;最坏的下场当然是在国君与同僚的包夹中,得到先氏或赵氏的下场。 晋国权争的血淋淋是由晋景公率先开启,有过类似的例子,敢问谁敢马虎大意? 同时也是因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以至于互相之间哪怕在合作也会进行提防。 韩厥不想被卷入任何事情之中,能做的也就是在言语上为楼令遮掩一二,真正起冲突的话,一定是旁观的。 “我听说,中军尉最近一直在帮新军佐处理公务?”栾书这可不是没话找话说了。 韩厥不想搭话,也不看栾书一眼。 栾书继续笑呵呵地说道:“这算不算中军尉提前了解卿大夫需要做的事项?” 算吗? 作为郤氏家臣的郑丘缓,他一直在帮郤至处理公务,能说是在提前熟悉卿大夫该做什么? 韩厥先错愕,随后看向栾书,问道:“中军将什么意思?” 栾书却是只笑,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有些事情留有想象空间最好。 那些事情,说开反而没有什么意思。 只有提一个开头,再让人去想,想越多就脑补更多,通常也就会产生危机感。 很多离间的操作,就是那样干的! 在那些卿位家族之中,韩氏算是实力偏弱的一个。 如果有谁盯上了卿位,是不是代表韩氏被踹下去的风险更大呢? 韩厥当然是起到了那般的担忧,努力静下心来思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用诡异的表情扫了栾书一眼。 韩厥扫过去的那一眼并没有被栾书察觉到。 “栾书有太多的动作,他也一直在树敌。” “之前,先氏和赵氏并不是卿大夫中最弱。” “倒下的却是先氏与赵氏啊!” 这一刻,韩厥更加坚定一点,一定要低调再低调,免得做越多风险越大,过程中也一再得罪人。 军帐内安静不到一刻钟,栾书重新开启了话题。 人数越多,出现的事项肯定也就更多。 栾书这几天只在摸索楼令安排行军路线的理由,一阵了解下来之后,讲实话是佩服的。 在行军路线的安排上,楼令主要是派人寻找水源,保证二十多万人的用水情况。 别以为只是寻找水源很简单,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需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却是极多! 他们的交战对象是秦国。 想来秦国一旦找到机会,才不会放弃偷袭或埋伏。 那样一来,楼令除了要保障全军的用水之外,行军路线的规划要避免中了埋伏,后续的后勤供应路线规划等等。 至于说秦军在水源下毒?哪怕是水潭,该下多大剂量的毒才有用? 另外,傻子才会去流动的水源投毒。 不要被各种小说误导,什么鹤顶红,啥玩意之类,一点点就能够杀人。 事实是什么?在化工用品出现之前,想用毒杀人的话,一点点剂量可不行的。 楼令现在负责的事情并不多,他也不想去负责太多的事情。 中军尉什么都能管,真的负担起太多的事情,管得来是分内之事,管不来可就要糟糕了啊! 第401章 时机未到 西向大军抵达大河,他们光是渡河就耗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没有足够的船只,搭设三条浮桥以及用了两千多小舟和木筏、竹筏,二十多万人用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渡河,讲实话就是合情合理。 如果二十多万人用几天的时间就完成渡河,绝对是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事实上,哪怕是到了现代,几万人渡河都不是几天能够完成。 拿军队来说,装备越是精良,渡河的速度就越快不起来。 有现成的大桥,只是显得稍微便利一些。 在有现成大桥的情况下,其实大军渡河也会新设桥梁,真不是只走现成的大桥,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战车。战车可不是小舟、木筏、竹筏能够承载,只能走架起来的浮桥。 由牲口去拉动的车辆,御兽技术可要过关,一旦过河期间马或是牛控制不住,瞬间就要栽进河里被冲走了。 这一点不止是体现在战车,拉物资的车马也是同样。 在渡河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哪一个建制的部队先渡河,渡河之后做一些什么;渡河的时候,哪个国家的人落水,什么货物被水冲走;驻营等待那会,谁与谁发生冲突,又是谁借机报仇。 太多太多的事情在那一段时间发生,楼令这个“不管部长”到后面不止要管晋人的事情,其他列国的事情也没有少管。 “可算是能够歇息了。”楼令近些天至少瘦了三斤。 人忙起来,吃饭时间不固定,睡眠也不够充足,怎么可能不减重? 这几天,楼令一天最多只睡两个时辰,什么时候吃饭也不定点。 难道就楼令一个人忙吗?当然不是了。 要命的地方在于,有些人不忙起来还好,一旦忙起来就是在帮倒忙。 郤至很是嫌弃地说道:“程滑就是一个废物。” 该怎么说呢? 很多时候哪怕没有对比,能不能办事还是观察一下就能够看得出来。 晋国的前三任司马,也就是韩厥与楼令、郤犨在担任司马期间,有韩厥很是尽职和楼令能力太强,郤犨摆明就是纯镀金,接任者要是不够突出,哪怕合格都要被嫌弃了。 只不过,程滑的表现跟合格不挨边,甚至可以说办事能力比较差,很难怪要被郤至骂废物。 以目前来看,程滑只是表现出对旬氏的忠诚以及对栾书的服从,其它连马马虎虎都算不上。 程滑上任不足一年,出错的地方非常多。 如果只是业务不熟悉,用心去熟悉业务也便是了。 要命的地方在哪?程滑的定位就是一个黑手套,尤其是将事情干得过于明显! “你给他擦屁股收尾,听说还被嫌弃了?”郤至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程滑处理私人恩怨,过于明显地偏袒栾氏那边的人,闹到董氏的人过激杀人。 什么董氏?晋国有好几个董氏,无一例外全是公族的封君家族。 本来闹出的动静不大,各打五十大板能够和稀泥的事情,反而是给闹大了。 楼令后面进行干涉,处死了过激杀人者,警告受害者亲友不能再找事,甚至约谈了程滑,才算是将事情平息了下去。 如郤至所说的那样,程滑非但不感激楼令,相反程滑认为自己的权威遭到蔑视。 到现在,程滑与楼令已经闹得两看相厌。 “他是栾书的狗没错,办事的方法太糟糕了。”郤至对程滑的所作所为做出评价。 然而,楼令只能苦笑应对。 能够处理程滑的那些人,他们在作壁上观,谁都不愿意动弹那么一下下。 应该制止程滑的旬庚或智罃,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甚至鼓励程滑再接再厉。 到了那种份上,楼令出面约谈程滑已经是极限,做更多会像是在站位,选择站到了公族那一边。 当前晋国的大势是什么?郤氏、栾书和韩氏要从公族转为卿位。 这种大势之下,谁站到公族封君那一边,等于是在跟郤氏、栾氏和韩氏作对。 恰是那种情况,以至于发现情况不对劲的人们,不管是公族还是非公族,没有人敢给晋君寿曼提个醒。 历史进程走到当下,晋国的公族总体来说其实还是占优,哪怕是剔除了郤氏、栾氏和韩氏,一众公族封君联合起来的力量还能占晋国的五成左右。 奈何那是非常多的公族封君联合起来的总力量,封君的数量太多太多,他们又不是显得多么团结,看似联合的实力强大,但也只是“看似”而已。 现实情况是公族封君并非铁板一块,乃至于好些公族封君存在极大的矛盾。没有人能够进行整合,摆明就是一盘散沙。 楼令到现在都还闹不懂一件事情,也就是郤氏、栾氏和韩氏到底从公族转为卿族了没有。 之所以很难令人看懂,主要是郤氏、栾氏或韩氏才不能公开囔囔,他们还在维护公族的利益,一边与旬氏、范氏、邯郸氏合作又对抗。 这种现象对晋国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对任何人,包括几个卿位家族,一概都不是好事。 很显然的事情是几个卿大夫已经察觉到形势不对劲,有意想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在楼令看来,哪怕卿大夫们能够坐下聊一聊,仅仅是聊一聊仍旧不会起到什么转变。 任何的事情都需要契机,发生了某一件事情,迫使有些人撕破脸,有的人则是互相取得真正的信任。 楼令还能够确认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栾书一天不死,一众卿大夫就绝不存在稍微有基础的互相信任。 那是栾书的阴险已经被众人所窥知,无论他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怀疑和警惕早就深植众人内心了。 近期,楼令有空就会分析形势,包括有卿位的几个家族,他们的实力排行怎么样。 栾书是中军将,栾氏在几个卿位家族中的实力却是比较一般。 旬氏目前一门双卿,他们的实力在几个卿位家族中算是保三争二吧? 郤氏是几个卿位家族中的实力排行第一,算是没有任何的争议。 哪个家族排在卿位家族实力的第二呢?他们是一直不怎么显山露水的范氏。 排在第四的便是栾书所在的栾氏,他们其实也是近五年来才高速发展起来,之前是所有卿位家族中实力的垫底。 韩氏目前是排在卿位家族的第五,不好说是韩厥为了帮助赵武耽误了自己的家族,还是他们本身自己有问题了。 现在垫底的卿位家族是邯郸氏,也就是从赵氏脱离出去的邯郸旃这个家族。 “我家现在就比邯郸氏强,另外一个明显强过邯郸氏的家族便是魏氏了。”楼令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仅是论人口,在晋国有好些家族超过了邯郸氏,论可以征召出来的私军数量也有不少超过。 尽管有些非卿位家族的实力超过了邯郸氏,比如魏氏和楼氏这两家,他们却是没有盯上邯郸旃屁股下面的卿位。 邯郸氏的定位在高层不是秘密,邯郸旃只是帮赵武占着一个卿位。这一点是公族众封君与韩氏共同认定的事情,谁去抢邯郸旃的位置就等于是在与他们为敌。 有一些更不好说的事情,例如栾氏、郤氏对赵武重新获得卿位并不反对,只是不确认出了事情会不会帮;赵武已经跟智氏之主智罃的嫡女定亲,一旦赵武获得卿位受到障碍,九成九会引得旬氏入场。 当然了,要是楼令去争卿位,旬氏就该好好思考帮哪一边。 那取决于韩氏帮赵武的决心有多大,众多公族封君的态度怎么样,一旦他们选择坚定帮助赵武的话,郤氏或范氏不下场帮楼氏,旬氏大概率是选择两不相帮。 楼令跟几个家族都有比较频繁的交际,很清楚要获得卿位,近期决不是什么好时机,更不能去跟赵武抢夺。 那叫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实,楼令的情况跟赵武一样。 除非是郤氏要灭掉楼氏,要不然栾氏、范氏、旬氏、韩氏或者其余家族动楼氏,仅是郤氏可能会入场帮楼氏,就要恫吓住他们了。 “霞最近怎么样?”郤至所说的霞便是霞姬。 而霞姬是楼令的媵之一,她出身自郤氏。 虽然霞姬是媵的身份,她却是楼氏联系郤氏的纽带,不止楼令会宠爱,阿娇也会给予该有的尊重。 提到了霞姬,不免就要涉及到霞姬与楼令的孩子。 楼氏日后肯定会分出小宗,其他人没有分到,仅仅要维护好与郤氏的关系这一点,霞姬的孩子绝对有份。 话题兜兜转转,转回了郤至对程滑的评价。 楼令面对郤至说程滑是栾书的狗,不得不给出回应,说道:“或许那正是旬氏想要的。” 有那么一件事情,每一个家族的成员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有的人负责风风光光,有的人担负低调蛰伏,有的人注定是要站出来牺牲。 旬庚决定与栾书为同一阵营,想要获得栾书足够的信任,旬氏肯定有人要做出牺牲了。 一个家族的重要成员不能轻易被牺牲,小宗程氏程滑的身份就很合适,不太丢旬氏的脸,牺牲了也不会起到太大的影响。 那一点不止旬氏知道,其实栾氏与其他家族都心里清楚,他们都是以家族为单位,谁还不知道谁呢。 而栾书要的也是旬氏的那种态度,好有机会得寸进尺。 在得寸进尺的操作上面,只能说栾书玩得很溜,要不然晋国也不会是当前的格局了。 “我家不屑这么玩。”郤至充满了嫌弃。 楼令心想:“郤氏要是这样玩,其他人还能睡得着?” 郤氏的硬实力很是强大,再被其他家族发现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该是所有家族联合起来进行针对。 后面,楼令告辞去巡视营盘。 巡视营盘这种事情本该是程滑去做,程滑也有在做,只是他不做反而更好。 中军尉这个职位注定了一点,查遗补漏只是基础,多干涉各种事务才能显示存在感,事事干涉则是存在感太强。 现在是程滑那边出现了太明显的漏洞,导致楼令必须补上。 毕竟,大战期间有那么一个司马总是拉偏架,不是在刺激多数人的神经吗? 司马这个职位很关键,成了某一方打击报复的工具,用起来会极其地致命。 大军过了大河,休整了六天的时间。 在休整期间,晋君寿曼处每日宴会不断,来往不是列国诸侯,便是身份够高的达官贵人。 年轻的晋君寿曼很爱炫耀,他的那一批宠臣时不时也会闹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长鱼矫杀人了,杀了齐君环的一个勇士。”楼见得知这件事情,第一时间找到了楼令进行禀告。 为什么楼见要第一时间找楼令?因为楼氏目前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出了事情也就必须出面。 楼令立刻赶往,来到现场却不见有什么紧张的气氛。 “怎么回事?”楼令找到了随军的旬偃。 这人是谁?他是旬庚的嫡长子,随军出征的情况与楼小白类似,主要是为了增长见识。 “中军尉。”旬偃满脸困惑,说道:“没什么事啊?” 楼令也就提到死人了的事情。 旬偃听了笑呵呵地说道:“齐君炫耀自己的奴隶,君上说自己也有勇士,两位国君派人较量,长鱼矫技高一筹杀了对方。” 之前,楼见说的是齐君环的勇士。 现在,旬偃说长鱼矫只是杀了齐君环的一个奴隶。 同一件事情,称呼已经代表了一切。 当前死贵族才是大事,不是贵族出现伤亡就不算什么大事。 晋国之君与齐国之君或许是意气之争,派人下场进行厮杀。 长鱼矫是晋君寿曼目前最受宠的身边人,本身也是一名贵族,他死了才算是事。 齐君环喜欢收集勇士,那些勇士的身份却是很杂,绝大多数并非贵族。 楼令对旬偃点了点头,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里面的气氛该怎么说呢?看不出什么剑拔弩张,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齐君环自己没有当一回事,我露个脸就可以了?”楼令不是那么确定。 第402章 一言而决 大帐内的一国之君不少,该说是全在。 因为列国的君主都在,少不得陪同的一应大臣了。 “中军尉。” “令大夫。” 不同的称呼方式,代表着打招呼分内外,同为晋人称呼中军尉,来自列国的人则是称呼令大夫。 现场并没有空的座位。 “出了什么事?”栾书将楼令招呼到旁边。 楼令觉得栾书是在明知故问。 谁负责对谁的邦交,出了事情总该出面,不对吗? 栾书那样问只在表达一个意思:不是什么大事,当前别去过问,坏了大家的兴致。 如果楼令惧怕栾书,自然要憋着。 “不得不问。”楼令忌惮栾书没有错,才不会当提线木偶。 栾书脸色不变,用摆了摆手的方式表达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楼令挪动了位置,先走到晋君寿曼身侧。 “君上,方才……”楼令凑得更近一些,期间还看了长鱼矫一眼。他站定之后稍微俯身下去,对转头看过来的晋君寿曼说道:“有需要臣出面的地方吗?” 一直以来,晋君寿曼表现得并不是那么守规矩,乃至于在带头破坏既定的规则。 “出什么面?”晋君寿曼一开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看了楼令一小会,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恍然大悟说道:“你去慰问一下齐君环吧。” 这是晋君寿曼拿齐君环当小孩,输了应该有个安慰奖? 如果不是一国之君,仅仅是“孩视”的话,其实就冒了大不敬之罪了。 当然,哪怕寿曼是晋国的国君,以“孩视”的态度去对待齐君环,一样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比如齐君环不堪受辱就此对晋国开战。 发生那种事情的概率大吗?这个简直是太大了! 别说是有实力的齐国,哪怕是没有多少实力的诸侯,谁能够忍受那种屈辱?因此即便是以卵击石都要展现出该有的态度。 楼令移动到齐君环这一边,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之后,说道:“尊下的勇士视死如归,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啊。” 齐君环听了心里很高兴,嘴上嫌弃地说道:“技不如人,死了活该。” 楼令问道:“有什么事情是外臣能够效劳的吗?” 坐在一侧的国佐接过话题说道:“如果能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将鲁人与我们隔得远远的,就是在做好事了。” 楼令与国佐有点距离。 国佐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不远处的鲁国君臣肯定听到了。 这不,鲁国君臣侧目过来,有人不解,有人愤怒,就是没有人吭声。 那很符合鲁国当下的国风。 如果冒犯了谁一定会挨打,鲁国君臣会紧紧闭上嘴。 要是冒犯了不用承担后果,鲁国君臣可就会“吧啦吧啦吧啦”一大串喷人了。 齐国可不会惯着鲁国,没有借口都想打,找到借口更是往死里打。 所以了,鲁国一般情况下不会跟齐国计较,原因是真心打不过,导致不敢轻易进行招惹。 楼令没有搭理国佐,无声对齐君环行了一礼,退到了新准备的座位坐下。 好歹是中军尉,卿位之下的第一人,人来到现场怎么可能没有座位呢? 在楼令出现之后,早就有人安排新的座位。 而新设座位不需要原有座位的人移动,布置宴会现场的时期早就预留,应对的就是有人在宴会举行一半的时候到来。 楼令坐下,旁边的祁奚立刻搭话。 “处理完了?”祁奚必须关注楼令在干什么。 楼令对祁奚点头,说道:“两位君主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不单纯是运气,问题在于祁奚真心觉得楼令的运气一贯不错。 在楼令治下只有百来人的时候遇上了郤至,随后各种因缘际会让楼令爬到了中军尉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晋国的格局出现很大变动,可以说楼令百分百能够等来坐上卿位的那一天。这种际遇不止是祖坟冒青烟,说是阖家升天都不为过,说阖家升天不是贬义,纯粹就是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阶级飞跃。 哪怕中军尉变得不再特殊,仅以楼氏崛起十数年的时间,楼令坐稳了中军尉的这个位置,讲事实就显得很离谱。 那些真不是单独有能力所能够决定,多少有能力的人,他们做成的事情不少,不见自己坐上高位。 因此,有能力的同时,真的还需要运气,乃至于运气将显得更为重要一些。 只不过,爬上一国高层这种事情,说运气有些轻佻,也许用“气运”来形容更为合适? 帐内没有人交盏共饮,倒是有人不断走动交际。 楼令坐下之后,不少人举着酒觞前来致意。 要是身份地位差不多,楼令会一觞饮尽。 换作是身份地位差太多?楼令只会抿一口就算回应。 肯定不会有比楼令地位高的人前来致意,该是他过去致意才对。 类似的酒桌文化一直在中华文化圈延续下去,不止诸夏大地,连带周边国家也是。有一点,越是重要的场合,更加不能够出错。 好多人说那种情况是陋习,到底是不是,只能说存在即合理了。 当晚的酒宴又是举行到深夜。 话说,出征状态之下,怎么还能那样喝,不少诸侯与大臣喝得看似烂醉如泥呢? 只要是诸侯会面,类似的场面绝对不会少。 诸侯根本不怕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只要是个贵族,运气不是太差,出事了顶多破财。 同时,贵族不想自己损失惨重,他们必然要在平时做预防,也就是进行提防。 以至于多少算是一种各行其是之下的“生态平衡”了。 大军在“辅氏”的休整结束,重新开拔往“麻遂”进发。 晋国招呼一帮小弟西征,动静闹得非常大。 秦国再是消息闭塞,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渡河,怎么都该让秦国君臣收到消息了。 差不多是联军抵达“辅氏”休整那一段时间,秦国进行了大举动员,该派出去的使者一应不少。 秦国分别派出使者前往楚国与白翟,向两位盟友进行求援。 楚国离秦国很远,使者再怎么着急赶路,起码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以上。 哪怕楚国愿意出兵援助秦国,楚国君臣总要商议,一旦他们进入商议流程,依照一贯的尿性,反正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拿出最终最终决议。 白翟与秦国比邻,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西征,等同于秦国与白翟同时陷入危险。 在那种基础之上,白翟出兵几乎是百分百,动作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晋国之前已经派魏相前往秦国都城,骂了一通再宣战。 因此是,秦国早有做战争准备,只是等他们发现向西开拔的联军数量之后,脸一定要都绿了。 以晋国的出兵规模,别说是秦国,楚国看到都要发怵。 参与会盟的众诸侯部队?楼令所知道的情况是,晋国高层还真没有太当回事,多数只当摇旗呐喊的角色,仅有齐国、郑国、鲁国的军队会安排一些外围的活,并不拿他们当战场主力。 这一次西征,晋国高层对于有战斗力的会盟一方,安排便是众多盟友针对白翟,秦军则是由晋军来对付。 要说什么的话,只能说那样的安排很合理。 打秦军,可能齐军不会真正出力。 一旦是打白翟,齐军绝对不会应付了事,并且他们对上异族军队可是有很大的战力加成。 为什么齐军对上异族会有战力加成?因为他们还遗留着“天命”之论。 那种“天命”是管夷吾首创,得到齐国各阶层的认可。 后面,晋国称霸延续了那种理念,又加上了晋人所需要的论点,有了属于晋人自己的“天命”理论。 到现如今,晋人在“天命”上面还在继续增加“分量”,不是其它别的,主要是让自己争霸看上去更站得住脚,同时找到更多的理由或借口去剥削一众盟友。 争霸嘛,打生打死可不是光为了一个名头,必然有其各方各面的好处。 作为霸主,首先就是能够获得上贡,再来就是召集小弟出兵助战。 最初的时期,晋国对一众小弟军队的战斗力有点盼头,后来发现小弟们不止很难帮到大忙,相反大多数小弟充当拖后腿的角色,明白了上战场一定要靠自己的道理。 领悟到那个道理的晋国高层,他们转换了思维,能够以上贡形式抵消出兵助战,愿意让出了兵也没有什么用的诸侯以“罚金”形式供给粮食或其它物资。 当然了,晋国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一众小弟来壮声势,比如这一次“麻遂会盟”就挺需要,不然像是周王室、邾国、滕国这种出兵不到两千的盟友,讲实话就是作用极其有限。 现代的欧洲有许多关于盟友的笑话,与谁结盟非但不是助力,相反不如与之为敌。因为与之结盟还要派二十个师保护,与之为敌十个师就能够横扫全境。 晋国没有那么惨,好些小国其实并没有多少麻烦,能够一直给晋国持续输血。 要说哪个盟友对晋国来说最麻烦,无疑问是以前和将来的齐国与郑国了。 晋军、齐军、郑军、卫军、鲁军……,反正就是一帮联军未经一战,安然地抵达了泾水之边的“麻遂”附近。 那个“麻遂”有城池,说是城池,其实它是一座很小的要塞,或许连要塞都不是,原因是城墙太矮太窄,占地面积方面反而不是关键了。 “‘麻遂’边上还有‘泾阳’、‘棫林’、‘侯丽’等小城。” “其中,‘棫林’与‘侯丽’在泾水之西。” “是不是先渡过泾水,占领那两座小城?” 楼令听着众人议论。 到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秦国和白翟已经进行动员,只是不知道对方合兵没有,部队屯驻在哪里。 楼令低声对旬庚说道:“我们这一次过来,想要消灭秦国有生力量,不能堵死他们向东的通道,一旦拿下‘棫林’、‘侯丽’的话,秦军敢不敢来呢?” 旬庚听得不住点头,出声将楼令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楼令不自己开口说?并非是地位不够之类,跟楼氏近期需要与谁处理好关系的意义更大。 楼令一直在抱郤氏的大腿,维护与旬氏的关系更多是阿娇在做。 以往可以那般,近来楼令却知道要变一变了。 晋国的时局越来越汹涌,其余家族能够无所谓,刚刚崛起的楼氏却是要保证足够高的警惕心态。 尤其是楼令这种跟几个卿位家族都能够扯上交情的人,其实才是最为危险。 因为某家要对付这家,他们已经知道楼令能够起到搭桥牵线的作用,动手之前必定要预防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肯定要先将楼令打死,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楼令不相信在能够获得足够多利益的前提下,某个家族会顾及交情或是姻亲,该动手的时候不可能犹豫。 换作是个人倒是可能会顾及,只是个人在整个家族面前太渺小,过分坚持反而会连累己身。 这种情况不常见,因由当然是“不合群”的人爬不到家族的高位,爬上来也会被踹下去。 将某人踹下去的事情,每一个家族都时有发生,只是不像国家权争那般血淋淋。 “不率先动手,等秦伯率军抵达。”晋君寿曼没有与谁商量,很直接地拍板。 几名卿大夫互相对视,他们对晋君寿曼没有通气就当众下决定,讲实话是有很大的不满。 晋国又不是楚国或吴国、越国,能够是一国之君说了全算。 在中原……,或者说周王室麾下的很多分封国,一国之君都无法拿全部的主意,格局是一种国君与众多家族共治的情况。 共治的格局,怎么可能是一两个人可以做主?能够保证应有的效率,该是举国上下感到万分庆幸了。 要不是有其他诸侯的代表在,或是郤锜在的话,一定要站出来说点什么。 没有吭声的几位卿大夫,他们后面全程保持了安静,以至于好些人都能感觉到现场气氛的变化。 “君上,一众卿大夫……”长鱼矫胆子很大,眼睛在几位卿大夫身上来回瞄,一边说道:“他们好像对您的决议有意见啊?” 晋君寿曼扫视了几位卿大夫一眼,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第403章 两个插曲 能够一言九鼎的话,谁不想呢? 晋君寿曼被长鱼矫那么一激,能够做的只是暗自生闷气,发作什么的要极力忍住。 不因为其它什么别的,哪怕是晋国没有卿大夫,一国之君也无法做到一言九鼎,一样会有这种那种的贵族来与一国之君争夺话语权。 君主能够一言九鼎该是从大一统王朝开始,同时能够真正可以一言九鼎的君主并不多,历史长河中也就那么几位。 强如唐太宗李世民,他一样无法达到一言九鼎的程度,乃至于被门阀世家狠狠地牵绊住,屡屡想要颁布什么政策而不成,甚至闹出了皇族贵女不如五姓七望的笑话来。 如果纵览历史会发现一点,真正的史官家族消亡之后,许许多多强势的君主,无论他在位做了什么,最终只会得到一个暴君的定论。因由当然是强势的君主会损坏太多强权者的利益,利益受损也就不可能在君主的盖棺定论上给予什么好话。 在有门阀世家的时代,门阀世家就是强权者。后面读书人取代了门阀世家,掌握了最大的定义权。没有千年的帝国,只有千年的世家,等没有了世家还有读书人这个群体,谁好或是坏,就是由他们张嘴去说的。 长鱼矫这一类君主宠臣,他们只有君主得势才能够获得利益,自然而然希望君主振作起来,从而再去占据什么位置,取得想要的利益之类。 以前有胥童,他与郤氏本身有仇,一直挑衅郤氏却不止是为了报仇,更多是在制造晋君寿曼与郤氏的矛盾。 所以,没有了一个胥童,必然会有人来取代他的角色,可以是长鱼矫,也一定有某某谁跳出来。 “长鱼矫比胥童聪明或更大胆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死盯着一个家族咬,时不时会开一下地图炮。”楼令认为长鱼矫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不是特别针对一个卿位家族,不会有卿位家族轻易动手。 毕竟,卿位家族那么多个,他们谁都不会郤氏解决胥童之后,去当下一个出头鸟。 因此,长鱼矫是一直在招惹卿位家族没有错,踩钢丝似得掌握那一个度,不止个人安全会有保障,能够从晋君寿曼那里获得的好处也不会少。 会议结束之后,栾书喊了旬庚与郤至私下交流。 三位卿大夫聊了点什么,该透露出来,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传闻。 事后,楼令只知道晋君寿曼的决议并没有被推翻,联军来到“麻遂”之后,不会展开什么军事行动,将会等待秦君盘率军前来。 当然了,联军并不会干等着。 “单公派出使者前去秦国都城?”楼令从公子周这里获知这个消息。 公子周说道:“是中军将请求老师那般做。” 现在的情况是,联军这边知道秦君盘早在一个月前已经率军离开,等于秦国的一国之君与多数重臣并不在“雍”待着。 派人去秦国都城邀请秦君盘前来“麻遂”会猎有用吗?如果是晋国邀请,想来作用应该不会大,原因是晋国与秦国的交战早就不讲规矩。 单公朝虽然是单国的一国之君,他还是周王室挂了号的公卿。 由单公朝派人前去邀请秦君盘率军前来会猎,只要秦国还想作为诸夏的一份子,秦国君臣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楼令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说道:“中军将的手腕真是灵活啊。” 公子周苦笑出声。 这一次,单公朝多少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他不肯为栾书办事,会在联军中会显得地位堪忧;帮了栾书那个忙,单公朝会得到晋国的礼遇,其余列国则是要用别样的眼光看待了。 “老是被我拖累了。”公子周又讲了这么一句。 楼令挑了挑眉头,知道公子周在等着自己开口问,故意坐着就是不吭声。 任何人都会区分远近亲疏,关于这点毋庸置疑。 对公子周来讲,无论单公朝是作为老师,亦或是与之相处的时间长短,哪一方面楼令都比不上单公朝对公子周的重要性。 很显然,公子周想要求助,对象则是楼令,心里那杆秤已经分出了轻重。 楼令愿意友善地对待公子周,力所能及的忙也乐意帮,不代表愿意为了公子周跟栾书对上。 “老师多次拒绝,被逼无奈才答应中军将。”公子周用祈求表情看着楼令,继续往下说道:“虽然老师照做了,还是得罪了中军将。可能的话,请您为其转圜?” 楼令没有答应什么,笑呵呵地说道:“你且去与小白玩耍吧。” 公子周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行礼,告辞离去。 别看单公朝是一国之君,还是周王室的公卿,他竟然敢得罪栾书? 周王室只剩下名份,其余什么都不是。 作为周王室的公卿,他们其实只在一些比较特殊的时候才能显示权柄,例如某国的君位交替之际,并且也只是能为难,压根无法成事或是败事,其余时间根本无法为难列国诸侯或是贵族。 知道这一些事情之后,是不是发现得罪周王室公卿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栾书是谁?他是晋国的中军将,晋国是当前公认的两大霸主国之一。 晋国的高层都知道栾书是个老银币。 单公朝的地位足够高,他一直负责与晋国接洽,不可能完全没有收到相关的风声。 “是公子周私下过来,还是单公让他过来的?”楼令很难去寻找到答案。 现在,楼令要等楼小白的信息反馈,多少也算是对楼小白的一个考验。 如果楼小白认为该帮公子周的忙,楼令会试着操作一下,反之则是坐视。 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联军在“麻遂”驻扎的第二十一天,得到秦国与白翟的大军正在过来的消息。 “秦军之前进入白翟势力范围,他们躲在群山里面,想来是要偷偷渡河偷袭我们本土。”魏相第一次在重要会议现场露面。 尽管魏相是疑问用词,看其语气和表情,摆明笃定秦军与白翟军就是要那么干。 众人也就看向了栾书。 之前已经提到过,晋国去邀请秦国来正面交战,碍于两国的互信几乎为零,想来秦国君臣不可能答应下来。 栾书耍了手段,逼迫单公朝以周王室公卿的身份派人前去秦国都城,显示出了应该有的效果。 “秦国君臣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晋君寿曼看上去很生气,站起来说道:“有言道,可一可二不可三。他们已经偷袭了我们两次,还想来第三次!?” 晋军其实也偷袭过秦军,只不过是在战场上的手段。 秦军倒是没有成功偷袭过晋军,他们却是两次进入晋国势力范围,逮着非军事的相关人员大肆杀戮。 由于旬氏和魏氏的封地就在晋国西部的关系,两个家族与其它封地在西部的公族封君或贵族,一起落得了两次损失惨重的下场。 旬氏再怎么说也是晋国的卿位家族,秦军在大肆杀戮的时候多少收了一些手。 要说晋国哪个家族在秦军的大肆杀戮中损失最严重,毫无疑问是魏氏了。 这里是魏氏不是卿位家族,再来就是他们的封地比较大,无法在其它方面让秦国感到忌惮,封地大一定是安置的人口多,损失自然也就惨重。 因为已经吃过两次大亏的关系,魏氏比谁都重视秦国的动向,他们也不得不投入较大的关注力。 在秦国动员却失去行踪之后,魏氏真的感到异常紧张,他们甚至请示晋君寿曼与栾书,允许各处封地展新一轮动员,防止封地遭到秦军的偷袭。 恰是由于知道怎么回事,晋君寿曼和栾书通过了魏氏的请求。 换作是由旬氏进行那样的请求,出发点也是为了防止被秦军偷袭封地,晋君寿曼和栾书却不大可能通过。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旬氏是卿位家族。他们封地很多,可以纳赋的人员也充足,远比魏氏突然干点什么的破坏力更大。 换而言之,郤氏、栾氏、范氏、韩氏、邯郸氏……等一些实力太强的家族,他们跟旬氏一样,做什么都更容易引起猜测,再引来应该有的忌惮。 这里也不是说魏氏的实力弱小。他们才不弱小,只是政治声望无法与卿位家族相比。 纯以可征召兵力的话,魏氏胜过邯郸氏,大概跟韩氏相差无几? 惹不惹人忌惮这种事情,历来并不是单纯看持有的武力,相反声望才是最容易引发忌惮的原因。 那也是历史上好多人为什么求名的原因,因为只是光一个名号,真的能够达成太多的事情。 “秦军与白翟人最迟八天之后会抵达。”魏相说完退了下去。 楼令知道《绝秦书》在历史上的地位,今天第一次见到魏相本人。 当然了,楼令不知道“吕”地到手改变了一些事情。 如果历史没有被改变,魏锜获得“吕”作为封地,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会是同一个人,称呼却是该换成吕相。 因为魏相的惊艳表现,他成了年轻一代最先崭露头角的人,并且没有之一。 上一个想要高调亮相的人是祁奚的儿子祁午,只不过祁午的亮相很失败。 栾书先等晋君寿曼发泄完,沉稳地说道:“君上,修建会盟台吧。” 论哪个国家势力范围内的会盟台最多,一定是宋国。 那跟宋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宋国作为“天下枢纽”的定位,诸侯进行会盟肯定要考虑交通因素,多数时候就是选择在宋国的势力范围内进行会盟。 秦国也有几座会盟台,只不过会盟对象比较“专一”了,不是楚国就是晋国,没有跟其余列国在本土举行过会盟。 白翟、赤狄、义渠、林胡、楼烦之类?秦国虽然做事手段很灵活,道德观的底线也很灵活,他们至少知道修建会盟台跟上述那些势力会盟很丢人,屡屡欺负那些势力不懂,没有正儿八经修建过会盟台。 晋国君臣带着一帮小弟来到秦国境内,修建会盟台的事情由晋人去办。这里都不用多猜,摆明就是在羞辱秦国。 毕竟,秦国才是东道主,修会盟台这种事情,该由他们来干。 会盟台修建起来之后,除非是刻意去拆除,要不然会作为地标存在很久。有人路过看见,每增加一个看到,知道会盟台是为什么修建,又是谁来修建,便是对秦国多一次羞辱。 从联军知道秦军与白翟军的动向,到他们抵达“麻遂”的外围,时间过去了九天。 魏相的猜测是八天,尽管多了一天的时间,他却是已经表现出对秦国了解的一面,以后事关秦国的话,晋国君臣有很大概率将对魏相过问意见。 “又一个成功出道的。只要不出意外,他将前途无量啊!”楼令对楼小白说道。 楼小白很有自觉地说道:“论写文章,我不配与魏相比;论个人武力,我能够轻易收拾他;论率军而战,我也笃定能够嬴他。” 前两个论点,楼令很赞同。 第三个论点?楼令不想打击楼小白的自信。 对,没有错,魏相和楼小白都没有独自统兵作战的例子。 魏氏或楼氏各自有一套教育体系。 楼令没少教导楼小白军事相关的知识。 问题出现在哪里? 这一次,楼令得知魏氏出动三个“旅”的兵力,其中有三个“卒”的士兵搭配重甲。 三个“卒”是多少名将士?晋国扩编之后,一个满编“卒”的兵力为三百人。 那么就是说,魏氏拉出了一千左右披甲的士兵! 当然,那不是一千甲士,可能甲胄也是五花八门。 事实却是摆在那里,魏氏拉出了一千名披甲的士兵,仅仅这一点就释放出很强烈的信号! 这也是晋国第一个纳赋期间,携带一千名披甲士兵的例子,偏偏不是由卿位家族去那样做。 考虑到魏氏本就以制作甲胄而出名,他们那么干倒是没有显得多么突兀。 “父亲,我们明明有能力打造铁甲,也打造出了一批,为什么不拿出来使用?”楼小白也想到了这一点,感到异常的困惑。 楼令面对楼小白的提问,一串“哈哈”大笑,反问道:“你说呢?” 第404章 万事俱备 秦君盘带着部队来了。 白翟人跟在秦军的后方。 晋国这一边并没有袭击正在赶来的秦军或是白翟的部队,包括晋国的小弟也只是那么干看着。 “秦军约有六万,白翟人七八万。”楼令进行了目测。 时至今日,秦国的玩法已经跟多数列国不相同。 应该说,秦国是最先打破旧有规则的国家之一,他们很早之前就允许普通黎庶入伍,也就是不再严格限定“徒”以上身份的人才能作战。 晋国搞了“羡”这个阶层之后,其实也是打破了旧有的规则,只不过仍旧要求上阵的人起码要经过训练。 所谓的“训练”可不是单指格斗技巧,晋国的“羡”除了学习格斗技巧之外,还要训练阵列,听得懂基础的军令,等等之类。 搞“非限定”的秦国,他们不像晋国对入伍者的要求,弄得是一种想来就来的方式。等于说,好些秦人或许有个人的武勇,他们却是不会列阵,连基础的口令都无法理解。 秦国君臣难道不知道士兵不会列阵和听不懂口令的障碍吗? 不会列阵,无法组织起阵型,各自为战容易被有组织的敌军各个击破。 听不懂口令?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协调性,一打起来就各种乱糟糟了。 秦国君臣当然知道不会列阵以及不懂口令的害处,只是秦国自有其国情在。 秦国向西不断扩张,戎人或狄人可不会跟他们约个地点,摆开阵势再进行交战。 实际上,秦军在向西开拓期间,每每打得就是突发的遭遇战,等同于没有那个时间列阵,更多需要依靠士兵的个人武勇。 秦穆公之前,秦国就已经在向西扩张,到秦君盘的时代,秦人向西开拓的时间已经长达百余年。 秦国融合了大量的狄人或是戎人,再加上秦国有许多保持游牧状态的秦人,很难像是其余列国那般维持军队的“纯洁”度。 再者,别说是百余年,几年的时间都足够改变很多,其中就包括了人的观念。 到了今日,秦国君臣哪怕知道士兵不会列阵以及听不懂口令,有人想要再改,讲实话就是难度挺大。 原因是一个规则的破坏,总有新的条例会成为规则。有新规则的形成,代表着一个崭新的群体站起来,想再去做什么修改,与之为敌的就是那个崭新群体了。 秦国还有一个很迫切的现实因素,半数以上的秦人以游牧为生。他们无法像农耕人口占多数的国家那般,某人有在非农耕期间能够打熬身体和修炼格斗技,随时随地能够找到人再一块训练列阵,同时教导他们得到某个口令要干什么事情。 其实,用看待游牧族裔的眼光,来定义当前的秦国会显得更合适。 历史长河之中,游牧族裔之中,极少才拥有精锐部队,哪怕是强盛一时的匈奴或蒙古,时不时会集结起来训练的士兵都不多,通常还是因为有某件事情必须去做。 比如冒顿训练军队,会响的箭射哪里,一众士兵必须无条件跟着射向那里,为的杀死自己的父亲夺位。 铁木真组建怯薛军,一开始真不是用来冲锋陷阵,其实是太过没有安全感,拿来保护自己用的。 再提一件可能是冷知识的事情。二十世纪时期,德三的特殊卫队,他们最初其实是找“衣架子”用作宣传用途,真不是奔着打造卫戍部队或野战部队去的。 “秦国君臣不缺血性。”楼令转头对魏颗说道。 他们一群人站在某个矮坡之上,几位卿大夫独处一个区域,其余人站在另一侧。 魏颗皱眉说道:“他们已经是蛮夷了。” 楼令并不是要夸赞秦人,纯粹就是讲事实。 拿现在来说,秦国君臣能不知道晋国来了三个满编军团,加上一众小弟的部队,合起来有超过十五万的大军吗?他们肯定知道! 既然秦国君臣明知道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有超过十五万的作战部队,没有足够的血性哪敢以劣势的兵力,明晃晃地就那般过来。 至于魏颗说秦人变成了蛮夷,有充足的证据来展示。 秦国融合了太多的戎人或狄人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秦国民风的转变,他们甚至还公开跟白翟结盟,做的很多事情也没有诸夏的“浪漫”了。 事实就是,保持诸夏风格的列国,没有一个国家偷袭是奔着大肆杀戮而去,秦国不止干了,还经常在公开场合引以为傲。 秦军选择在联军营盘附近的十二里驻营,方位处于西北方向。 白翟隔着秦军的营盘约八里,位处正北方向驻营。 晋国阵营这一边的众人,他们在秦军驻营期间就返回了营寨。 “还要麻烦单公派出使者前去,协商会盟的规矩。”栾书再一次点了单公朝的名字,还给指派了任务。 单公朝明确知道栾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说道:“秦人与白狄结盟,他们还举兵一同前来,不复华夏了。” 尽管晋国才是这一次会盟的阵营老大,不是有单公朝代表周天子率军前来吗? 秦国君臣明确知道有周天子的代表在,他们抵达之后没有派人前来问候,不止是失去了君臣之仪,其实代表着失去更多。 所以了,仅仅是从秦君盘没有派人前来问候,真的可以让单公朝那说。 相反,举兵对垒这种事情,无论是谁打谁,其中包括诸侯打周王室,由于发生过的次数不少,不好拿出来做文章了。 大帐之内,没有人对单公朝定义秦国的性质提出反对意见。 其实,多数诸侯早就不拿秦国当“自己人”来看待。 或者说,打从秦人建国的那一刻起,多数诸侯并没有把秦国当作“自己人”过。 最初,只有姬姓公卿以及核心大臣的分封国才属于“自己人”的成份,他们有着严格的私下协约。例如郑国、卫国要盯着宋国,齐国要死盯住东北方向的东夷后裔之类。 太多年过去,即便是姬姓诸侯国,互相之间可以说已经没有了血缘上的牵绊,采取的措施变成了服从与不服从两种。 到了那个阶段,诸夏大地其实就是开启了“征服之战”的战争模式。 所谓的“征服”在春秋时代很好理解,无非就是征讨过程中打得屈服,屈服的一方向胜利方上贡,听从调度等等。 春秋时代的“邦交模式”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在被使用,只是不一定要诸以武力的方式,打经济战也是可以的。 比如漂亮国虽然没有使用武力攻打欧罗巴,但是欧罗巴众多国家已经被经济战所打得屈服,欧罗巴一直被迫持续给漂亮国输血,需要的时候也要听从指令出兵。 “看出怎么回事了吗?” “父亲?” 近来,楼令会带楼小白参加一些会议。 类似的事情只要身份地位足够高,谁也不会多说一点什么。 无非就是让继承人增长见识,只要不在会议上乱插话,有条件那么干的人都会做。 楼小白刚刚只是听得入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秦国被开除出诸夏了?”楼小白不是那么确定地说道。 “对,没有错。”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晋国)必须消除来自西边的干扰,可是很难将秦国从地图上彻底抹去。只有将秦国开除诸夏国籍,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不用背负道德指责,怎么打秦国都可以了。” 诸夏内战必须讲究师出有名,哪怕是找个再烂的理由都可以。 诸侯打蛮夷的话,非但不用找理由,打不过还能邀请列国助战。 一般情况下,某国打不过哪一个蛮夷,只要他们肯进行求援,遭到求助的诸侯再不愿意也要派兵增援。这个就是春秋时代的政治正确。 楼小白并不是什么小白,哪怕年龄不大,吸收的理论知识却是许多。 “中军将一再逼迫单公,不止是想将秦国开除……,开除出国籍吧?”楼小白还是会觉得有些词汇比较奇怪。 楼令没有给予答案。 很多时候,直接给答案的话,听到答案的人并不会真正解除困惑。 最好的学习方式是自己领悟出答案,再得到最终的确认。 楼令必须让楼小白学会用脑子,有时候答案猜错了也没有关系,总比忘记自己有颗脑子要好。 “是在警告其余诸侯吗?”楼小白想到了这个。 楼令乐了。 栾书或许有那般用意,更深层次的用意却不是能够被随随便便猜出来。 “旬氏跟栾氏很亲密,旬氏近期在谋求‘辅氏’来作为自家的封地。”楼令给楼小白这个提示。 那个“辅氏”在哪里?它在白翟势力范围的南面,秦国的正东方向。 再提示一点,秦国与晋国中间有着长达三四百里的无人区。 那么,答案是不是呼之欲出了呢? 楼小白瞪大了眼睛,说道:“旬氏要向西开拓!” 这就是其中的答案之一! 今天的会议比较简短。 会议结束之后,楼令让楼小白去找公子周玩耍。 “新军佐。”楼令追上去喊住了郤至,等对方看过来再说道:“齐军负责攻打白翟,我能不能接过指挥权?” 郤至点头,话却是说:“你找我有什么用?直接去找中军将。” 楼令笑着说道:“这不是新军佐之前提到,要我多配合新军嘛。” 这件事情郤至当然记得,一下子也领悟楼令为什么要找自己特别请示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郤至明显有其它紧要的事情,对楼令摆了摆手,快步离开了。 楼令也就是有头有尾地进行一次备注。这是需要他人的时候,一种处事方针,说白了就是给予必须的尊重。 后面,楼令当然是前去寻找栾书。 “指挥齐军作战?”栾书正在处理公务,听到楼令的请求,放下了手中的刻刀,笑眯眯地说道:“那是不是还要将郑军、鲁军、卫军的指挥权一块给你?” 楼令知道栾书什么意思,说道:“如果中军将允许,我会去拜访中军佐以及下军将。” 栾书先“哦”了一声,笑呵呵地说道:“这样说来,你已经获得新军佐的同意了。” “不。”楼令才不会留下明显的漏洞,说道:“我只跟新军佐提到要指挥齐军作战,没有涉及到列国的指挥权。” 目前,一个卿位家族将会负责与多个诸侯的邦交,几乎像是分蛋糕那般,进行很合理的利益分配。 楼氏显得特殊的地方在于,之前楼氏获得了邾国、杞国和鄫国的邦交权,后来郤氏又将与齐国的邦交权转给楼氏。 更特殊的地方是什么?楼氏是晋国唯一一个没有卿位,可是拥有对外邦交权力的家族。 那当然有君权交接之际的特殊原因,少不了郤氏的硬核的相助,以及旬氏、范氏的纵容。至于栾氏、韩氏、邯郸氏?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楼氏获得对外邦交权几乎成为事实,强硬反对只会惹人嫌。 栾书还是一脸的笑眯眯,说道:“你不用解释。只要君上通过,我这边没有异议。” 楼令并不感到多么欣喜,行礼之后原地退几步,转身离开栾书的大帐。 “成了吗?”楼黑豚刚才就在外面等着。 楼令说道:“先去谒见君上。君上允准的话,再逐一拜访列位卿大夫。” 为什么楼令想要获得对白翟的交战指挥权力呢?不是白翟很好打,更不是楼令想要抖威风。 他们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性。 楼令不会拿栾书当一个傻瓜,相反很清楚栾书无比聪明,比较意外的事情是栾书竟然没有阻止。 所以,楼令在试探栾书目下对自己的态度,同时取得对白翟的交战指挥权有额外目标。 前几年,包括去年,楼令已经试探出白翟在山地的战斗力,多少也是尝到了甜头。 白翟人在空旷地带的战斗力肯定会提高,楼令就是想见识一下白翟人对战马的应用方式,更重要的则是获取到更多的人口! 楼令获取更多人口的目标并不难被看出,才会让他意外栾书为什么不阻止。 随后,楼令在晋君寿曼这里得到允许,再一一去拜访应该拜访的人,同样没有被拒绝。 关于诸侯的态度?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格! 第405章 史无前例的规模 楼令走了流程,获取到对盟友参战部队的指挥权。 齐国、郑国、鲁国各自来了一个周礼之下的满编军团。 以周礼的编制。 列国的一个军团一万两千五百战兵,拥有五百乘战车。 因此,齐国、郑国、鲁国合起来的兵力有一千五百乘战车,含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三万七千五百名战兵。 卫国来了两个“师”的兵力,一个“师”是一百乘战车,含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两千五百名战兵。 这样的话,卫国的兵力,两百乘战车,一共五千名战兵。 曹国来了两个“旅”,一个“旅”有二十乘战车,含车组成员在内五百名战兵。 来了两个“旅”的曹国,他们便是二十乘战车以及一千名战兵。 邾国和滕国都是小国,其中滕国更是袖珍型的国家。两国各来了两个“卒”的兵力。 一个“卒”四乘战车,含车组成员在内有一百名士兵。 那么,邾国和滕国就是一共来了十六乘战车以及四百名战兵。 现在能够理解晋国君臣会不拿某些盟友当回事了吧? 编制扩增之后的晋军,一个满编军团的战车数量不变,战兵却是多达三万七千五百名。 像是邾国和滕国这次来参加会盟的部队,加起来的战兵数量也就跟晋军的一个“卒”差不多,甚至晋军在兵员素质上远远超过。他们怎么让晋国君臣慎重其事进行对待? 其实,晋国愿意拿他们当一个国家,给予应有的待遇,算起来已经是很仁善。 晋国的仁善还表现在其它方面,收了保护费就一定会保其平安,要不然好些国家老早就要被灭掉了。 那些诸侯,他们对于军队交给楼令指挥,实际上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只是仍旧不免会存疑。 “如果损失惨重,该怎么算呢?”国佐知道有些话应该明白又清楚地提出来。 楼令露出诧异的表情,说道:“兵凶战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者说,打白翟,齐军怎么会落得损失惨重的结局?” 国佐苦笑了几声,干脆明说,道:“寡君很爱惜当前的和睦,绝对不会给伯国捣乱。” 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齐国君臣害怕晋国君臣算计,故意在战场上消耗齐军。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我无法保证齐军没有损失,能够保证的事情是一定会公平对待。” 当前年头,一名贵族的公开保证还很有信誉度,只要开口说出去,轻易不敢让信誉破产。 现场的人不少,应该说列国该在的都在。 楼令当着他们的面那样做出保证,一下子就让国佐信了。 “我们自然是相信令大夫的。”国佐在讲废话。 其余人也开始附和,说来说去就是相信楼令的能力,对战白翟一定能够取得大胜。 “兵凶战危啊!”楼令必须再一次强调这一点,随后又说道:“如果是因为不听从指挥闹出来的问题,可不能怪我了。” 这个叫丑话说在前头。 从楼令出道至今,大小战事打了数十场,取得名传天下的大胜就有两场。 列国众人相信楼令很能打,又见楼令丑话说在前头,只能纷纷做出保证,不会捣乱之类。 “这就很好!”楼令知道态度也仅仅是态度,不会因为表态而改变内心的真实想法或意图。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懂得格局,会进行分内之事的配合。” 今次的会议就是让他们将一些话讲清楚,不认识的人互相认识一下。 至于说磨合?楼令才没有那个时间让他们去磨合。 “准备好相关的粮秣和军备,我们三天后出发。”楼令直接给出日期。 众人齐声应:“诺!” “林父卿,佐大夫、桥如大夫、摽大夫……”楼令点了一些人的名,说道:“诸位留下,其余人请离开。” 无关等人退下。 楼令让人抬来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招呼留下的众人一块过去,指着山川舆图,说道:“你们先看一下堪舆。” “很是精细啊!”国佐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他从未见过那般详细的地图。 孙林父之前看着很是心不在焉的感觉,等看到山川舆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当前列国的地图,讲实话就是有地图而已,其余真的不能奢望太多。 他们的地图大多就是不靠谱地标注哪里有城池,大型的河系所在区域,哪里又是有连绵的山脉。 在城池的坐落方位上,顶多就是靠猜,坐标之类都能够弄错。 河系的话,别奢望能够画得正确,反正就是绘画不出河流的走向。 标注山脉,画几个不标准的三角形也便是了。 楼令命人抬出来的山川舆图,上面肯定会标注城池、河系、山脉,一样不能奢望坐标一定正确,只是互相之间的距离一定靠谱;侦查到有村庄或是部落的地方,山川舆图之上同样有做标注;当地的地形是怎么样,用水墨的方式做图形注解。 那是楼令没有拿出更详细的山川舆图,要不然哪里有水源,何处适合埋伏,等等之类都有标注。 哪怕不够详细,楼氏的山川舆图还是让众人开了眼界,知道山川舆图还能那么画。 “这些格子……”孙林父指着山川舆图的那些虚线框框,问道:“是什么?” 楼令当然不会给予答案,随便糊弄几句混过去了。 那些格子是什么?其实就是每个四方形的格子,它们的长度和宽度皆为一百里。 这是楼令算不清楚经纬度,只能是那般做。 在楼氏,大或小的地图,一样有相应的格子,只是比例方面存在区别。 因为有格子的存在,山川舆图上面哪里和哪里相隔多远,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当然了,地图上的距离不等于实际走起来的路程。 毕竟,哪怕是到了现代,路都不可能修得笔直,不对吗? 所以了,不是天上飞的话,两地的距离多少是一回事,实际走起来要走多远是另一回事。 楼令在给众人介绍白翟营盘所处位置,周边是什么样的地形,再根据地形来说明该采取什么样的战法。 类似的工作,目前列国的指挥官都会做,只是没有楼令介绍得那么详细。 “需要将秦军与白翟的联动考虑进去。这个就是届时在战场上需要随机应变的地方了。”楼令扫视了众人一眼,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可以提问。” 现场先是安静了一小会。 公孙桥如第一个提问,说道:“令大夫这张舆图的制作方法,是传自哪里?” 难道不能是当代人创作吗? 多数人,他们看到新奇的玩意,下意识就会以为是古人的智慧,某人得到传承之类。 鲁国有着太多的复古派,坚定认为古人就是比今人聪明。 类似的思潮肯定是有人故意推动,影响了无数的鲁人,其中包括孔夫子。 公孙桥如问的是传承,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认定就是古人的智慧。 不是那样的话,楼令就该教公孙桥如做人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只要是一名贵族,他们就有享受“专利”保护的待遇。 那种“专利”的保护待遇,防止的就是发现什么好东西就去抢。 也就是说,某人拿出了什么好东西,他有爵位作为护身符,其余人哪怕一看就学会怎么制作,可不是说仿制就仿制。真的这样干的人,他会遭到贵族自发性的制裁。 一旦有谁不怕被制裁,就是想要仿制?那当然是以武力来说话了。 公孙桥如开了这一个歪头,其余人开口提起的话题也就彻底歪了。 他们不问军情,提到的大多与当前战事无关,歪到后面聊起了风花雪月。 “令大夫。”曹爽来到楼令身侧低低招呼了一声,等楼令看过来才说道:“寡君交代,一定要有冲锋陷阵的机会。” 曹爽说的“寡君”自然是曹君庐了。 “这……”楼令满脸诧异,说道:“我们对战的可是狄人,还有拿自己当蛮夷的秦人。” 曹爽一脸无奈地说道:“寡君是那样说的。” 狄人可不会管对面是不是一国之君,会遵守“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的规则,更不会因为某人是什么身份只俘虏不杀死。 楼令知道曹爽也就是代为传话,开口说道:“我会谒见曹君,向其陈述利害关系。” 一国之君亲自冲锋陷阵?诸夏的国君很少会这样玩了。 楼令并不了解曹君庐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曹国是一个小国,但凡曹君庐出现什么意外,作为实际指挥作战的指挥官还能落得个好? 大帐内的话题早就歪得不像话。 讲实话,楼令不知道来参加会议的列国之人,他们到底是信心百倍不当一回事,或者是一直这样的风格,心里不免要看低了许多。 作为上位者,平时再怎么荒淫无度都是自己的事情,爆发战争敢拿即将发生的交战不当一回事,危害到的不止是军队的安危,可以说祸及国家将成为必然。 “诸位。”楼令轻看了众人,提出一个要求,说道:“我会派遣人到你们身边担任辅佐。” 小国的人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最多几千人,少的几百人,无法堪当什么大任。 齐国、卫国、郑国、鲁国这四个国家的代表,看他们的脸色分明是拒绝的。 “主要是方便及时沟通,免得沟通不及时出现疏漏。”楼令又不是晋国的一国之君,没有资格派去监军。 那些楼氏的人去各处,他们最为重要的责任是盯紧列国的指挥官,不是要求他们必须如楼令的命令行事,怕的就是楼令不知道谁擅自主张做了什么,搞到后面因为某人擅自主张搞得满盘皆输。 因为楼令的那个说法,哪怕有人仍旧心里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后面,来自列国的人退去。 楼令召唤了楼氏的一批年轻人过来,告知他们将有什么样的任务,最后说道:“不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有机会学到一支偏师的主官该做什么。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你们不用直接进行阻止,应该做的事情是尽管让我获知。” 一帮人大声应:“唯!” 当天,楼令谒见晋君寿曼,随后又分别见了那些卿大夫进行请辞。 话说,楼令要去哪? 一场战争,排除掉规模太小的因素,它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交战。 这一次,两个阵营的参战部队,合起来超过三十万。 那可是三十万的参战部队,别说还有其余非直接参战的随行人员,光是扎营的占地范围,知道会有多广吗? 拿晋军当例子,一个军团各自有属于他们的一片营区,三个军团光驻营就分布了十五里以上的跨度。 晋国阵营这边还有那么多盟友,兵力少的诸侯依附在晋军边上扎营,自认为兵力足够的诸侯则是自己选了一片地方驻营。 那么一搞,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他们最东边的营寨距离最西边的营寨超过三十里。 这样的分布一点毛病都没有,以军事角度来认知,其实就是一种战场纵深。 所以了,很多演绎作品里面一次夜袭,派出几百人就能够将数万敌军彻底击垮,压根就是在闹着玩嘛! 那种闹着玩,包括几百人不可能悄声无息去到敌军主将的中军位置,也就不存在玩什么夜间偷袭之下的斩首战术。 不信的话去查军事历史,冷兵器时代从未有过军队将领在自己军帐被斩首的例子;一次夜袭击垮敌军的例子同样不存在,顶多就是逼迫敌军放弃某一部分营区,双方在某个营盘打起了消耗战。 三天后,楼令带着自家和列国的部队拔营离开。 也是在当天,晋君寿曼带着众诸侯与秦君盘前往会盟台见面。 因为是摆明立场的关系,史官进行记载的时候,使用的不会是“会盟”这样的词汇,记录史书的是“会猎”这样的字眼。 那些诸侯参加完见面会,有的诸侯将留下来与晋君寿曼同处,个别诸侯则是会回到自家的军队。 “我还没有谒见曹君庐。”楼令很忙是一个原因,再来就是曹君庐更忙。 楼令率领军队要抵达的位置是北部,恰好就卡在了白翟势力范围与预设交战场地的中间。 因此,楼令不止有指挥作战的责任,还有防止白翟人在战败后逃回势力范围的任务! 第406章 一个字:滚! 这一次,楼氏动员参与西征的部队达到四个“旅”的规模,算上一应随扈的话,总参与人数有个六千余人。 那么就是说,楼氏参与到西征的总人数占了家族人口的差不多一成。 楼氏首次动员这么多部队,算是一次检验的性质。 由于是第一次的关系,动员期间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遭遇到小问题却是不少。 那些问题自然是多数得到解决,要不然楼氏的四个“旅”也不会抵达集结地点,再跟随大军渡河来到秦国的势力范围了。 楼令深知一种情况,有再多的计划或是预案,不如动真格来试一次。 毕竟,计划只是计划,预案也只会是预案,少数几个人商量出来的东西,动用大量人手之后必然存在变化,计划或是预案只不过是防止情况往更糟糕的趋势发展。 “家主,齐军、郑军、鲁军已经抵达相应位置。” “他们已经按照家主的吩咐,派出机灵的人探索相应的范围。” “我方的斥候一部分探索重叠的区域,相信不会出现疏漏。” 楼令带着联军离开,行军了两天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形。 这里面向南边,拥有长度约三十里的平地,宽度约是十八里左右? 类似的地形很适合大兵团会猎,最为主要的事情是楼令让联军把控了大型的河系,只留下一些溪流让秦军或白翟军去使用。 可以将楼令所做的事情视作在预设战场范围,同时操作了敌军可能驻扎的地点选项,为接下来的交战进行服务。 在他们行军期间,秦军和白翟人当然不是光坐视,一样有对营盘做出调整。 秦军分出万人左右,他们与白翟军向北移动了将近两里地,果然如楼令设想的那般,驻扎了最有可能的位置。 战事还没有真正开打,秦军与白翟军就落入楼令的算计之中,将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其实跟可使用水源有关。 行军作战的话,水跟粮食一样重要,某种程度来讲水比粮食重要一些。 那是军队对水的消耗量更大,再来就是没有水无法进行烹饪。 另外,取水容不容易一贯显得相当重要,原因是用水量太大,运输艰难就需要投入大量人手,势必要影响到其它地方了。 “会盟台那边,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楼令对于没有见证会盟并不感到可惜。 要是楼令在场,顶多也就是看几位诸侯面和心不和,列国的大臣互相舌枪唇剑。 其余?大概会有那么几场武将单挑,有想要借机博出位的人,他们在两军阵前,诸侯的注视之下,上演打生打死的一幕幕。 楼令早就不需要用武将单挑来让世人见识个人武力值,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寻找场合来展现自己的指挥能力。 那不是什么原因,简单就是楼令已经不止一次证明过自己的能力,该控制好出场的场次了。 事实也是那样,哪有顶级战力随随便便出场,或者说叫谁挑战就必须应战的呢?真的是这种情况,顶级战力是不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显得太过于掉价。 楼令已经开始让人在制作沙盘。 而沙盘这种玩意在穿越作品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一次次不分朝代都要让古人感到惊叹。 要是在春秋时代,使人惊叹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到战国时期,先辈已经将制作沙盘玩得很溜,秦王宫有“天下堪舆”的沙盘,齐国的“稷下学宫”也有提供学者研究的沙盘,列为统帅或是将军在战时也会制作沙盘。 也就是说,战国时期制作沙盘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轮不到穿越者去“发明”了。 所以,好些穿越者穿到战国之后的朝代,他们制作出沙盘之后沾沾自喜,完全是不知道“发明权”早被人占了。 当然了,作者或是编剧不知道的话,知道实情的读者或观众,看到那样的剧情一定要觉得很尴尬。 关于沙盘在战国期间被发明出来有相关的明证。 秦末时期的章邯当少府令再到当秦军统帅,行军作战必定制作沙盘也是记载在史书之中的事情。他在当王期间,最大的爱好就是制作沙盘,只不过从应用于军事用途,转到了怎么盖房子上面。 因为沙盘是到了战国时代才成为将帅标配的关系,楼令在春秋中期就将沙盘给“发明”出来,列国的将校过来看到,自然要连连惊叹了。 如果楼令没有当前的地位,他会感到沾沾自喜,乃至于能够拿来当作晋身之资。 现下,楼令却是脸色平静,指着制作到一半的沙盘,为众人介绍当前两军的大略布置。 “这个东西,它……”公孙桥如再次认定楼令一定是使用了古人的智慧。 讲事实的话,公孙桥如这样的认知没有错。 楼令所学到或接收到的知识或信息,还真就是先辈不断积累而来。 “我将它称之为沙盘。”楼令简短地介绍一下沙盘的用途,随后扭正又要歪了的话题,说道:“敌我两军的布置便是那般。诸位以为我们是主动出击,亦或等待敌军来攻?” 涉及到军事相关,公孙桥如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巴。 鲁国的权贵,他们的技能几乎全点到了朝堂斗争或是嘴巴上面,导致鲁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得去的将领。 “不知道晋伯那边有什么指示?”国佐所说的‘晋伯’不是指爵位,特指霸主国的君主。 楼令说道:“寡君已经将作战权力交给了我。” 好些人已经听说,国佐只是在做最终的确认。 这一道程序无可或非,代表了楼令的正当性质,同时列国要是有非必要的损失,不是楼令个人去承担责任,有了来自晋国以国家单位的背书。 从国佐一再确认一些事情,能够看出齐国的众人心里还是不放心。 站在齐国的立场,他们的担忧当然是有其必要。 同时也说明齐国君臣并不会放弃继续挑战晋国。以己度人的话,换作齐国是晋国,君臣肯定要找机会削弱晋国,才会出现那种心虚的情况。 恰是因为齐国君臣的表情,使得晋国君臣知道必须提防齐国。因此多少算是齐国君臣自己露馅了。 以后的事情归于以后。 楼令现在只需要确保齐军会进行配合。 “佐大夫?”楼令看向了国佐,说道:“我们休整两日。如果白翟或秦军不主动发起攻势,佐大夫率军前往叫阵?” 国佐对这个安排没有反对意见,应了声:“唯!” 楼令看向了侯摽,说道:“届时,郑军在左侧围齐军掠阵?” 侯摽也是应:“唯!” 然后,楼令看向了孙林父说道:“林父卿,请你率军陈列右侧为齐军掠阵。” 孙林父是卫国的卿大夫。 列国当然有卿大夫这个爵位,说白了就是上大夫。 只不过,列国的卿大夫跟晋国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列国的卿大夫不是某个军团固定的军将或是军佐。 可以将晋国的卿大夫理解为军头,列国的卿大夫只是一种周礼制度下的待遇享受。 其余没有得到任务的将校,他们当然是跟在楼令左右,随时等候下达指示了。 翌日。 秦军那边有使者前来。 楼令接见使者,没有过问称呼,很直接地说道:“要打规则之战,或是各凭本事?” 秦国的使者却是先自我介绍叫秦霜,随后开始陈述晋国无礼入侵秦国,巴拉巴拉一大堆。 讲道理,秦霜这个名字很适合用在一些武侠小说之中。 楼令甚至从中听到了魏相在《绝秦书》的一些篇幅,只不过是从作为使者的秦霜嘴巴里说出来。 “哈,呵呵!”楼令故意笑出声来,很是玩味地说道:“你我双方说这些,说给谁听?” 秦霜看着列国的众人,意思比较明显。 “说给你们听啊。”楼令对来自列国的人说道。 列国众人很配合地发出“哈哈”大笑。 其实真的不用再长篇累牍,完全是秦国自作自受,关于他们的评价并不是凭空捏造。 秦国有没有对晋国不宣而战,再进入晋国对非军事人员大肆杀戮,破坏所能看到的生产设施?仅仅是这一点,其实就犯了众怒! 要是每一个国家都像秦国那般,互相之间的战争要死多少人,生产设施被破坏又该间接导致多少人成为饿殍? 春秋时期的人,他们不知道无差别杀戮能够削弱敌国的战争潜力吗?肯定有聪明人洞悉。之所以没有去做,不是他们想要当傻瓜,应该说道德水平比较高,再来就是多数国家无法承担那么做将要承受的代价。 至于秦国跟白翟结盟?有楚国挑战周天子地位之后,秦国跟楚国一结盟就是两百多年的时间,反而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你可以滚了。”楼令也就是必须见一见秦国的使者,根本不想与之多废话。 秦霜怒斥:“以你的身份地位,敢这般无礼的吗?!” 楼令只有一个字回应:“滚!” 秦霜还想再废话。 楼令让帐内的武士将之乱棍打出。 那可真的是戈的杆,称之为棍也是可以的。 在这个还要脸面的时代,有了那般多黑历史的秦国,他们的君臣怎么就有那个脸派出使者来斥责晋国在做事情? 国佐等秦霜走后,轻声朝楼令说道:“我看你的布置,有一举击垮敌军的打算。击败当前的敌军之后,要率军直扑‘雍’都吗?” 其余人赶紧集中注意力,等着听楼令怎么说。 “我们的紧要任务是击败当前的敌军,再截断白翟人的撤退路线。”楼令说着沉吟了起来,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如果因为我们堵在这里,战败的敌军向秦都撤退,自然是要追击的。” 国佐立刻就是一副:果然被我猜中了的表情。 “单公已经代表天子开除了秦国的国籍,他们不复华夏的一员。”楼令说得是事实,相信好些人也听到了相关的言论。他看到不少人点头,笑呵呵地问道:“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对秦国讲理呢?” 这一次,晋国动员了那么多的贵族,前来助战的国家也那么多,仅仅是十几万秦人与白翟人,哪里够他们分的? 哪怕楼令立下大功劳,绝大部分一定要分润给指挥链下面的列国贵族,还要上交四成给晋君寿曼,少不得私下给几个卿位家族好处,真正能够拿到手的收获并不会有多少。 楼氏已经没有了缺粮的危机,是时候再次增加人口,楼令自然要想办法来做到了。 “秦国很穷。”国佐有资格来讲这句话。 齐国很富有,作为两大得势公族之一的国氏,他们不说富得流油,只是一定不缺财帛。 孙林父笑着说道:“我国正好缺牧畜。” 一些人也开口,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在秦国能够获得战利品,除了人口之外,只有牧畜和皮草有价值了。 楼令很喜欢当前的气氛,只是必须做出强调:“决不可疏忽大意!” 众人当然是嘴上应了下来。 又是一天过去。 当夜,联军早早生火、埋锅、造饭。 东方天际出现鱼白的时间,齐军如事先安排出营,随后便是郑军与卫军。 在过去的两天,楼令又重复跟三方的统帅开会,一次次讲解应该怎么打,遭遇到什么情况用何等方式对待。 这也导致齐国、郑国和卫国的将校发现一点,楼令的作战风格与谁都不一样,一点都不像是晋国的指挥官。 当然了,他们才不会因为楼令过于在乎细节而感到不耐烦,相反聪明人会极力从楼令这里汲取知识。 要知道那可是涉及到了怎么摆阵,营盘以及战线的布置与调动,发生意料之外的应对方案,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从哪里学到。 类似的知识说得玄乎一些,完全能够拿来当传家之宝了! 楼令当然也不会大方到什么都详细说,只是他认为皮毛的知识,对其他人真的不是皮毛。 联军这边有大动静。 秦军与白翟军又不是全部又瞎又聋,他们发现联军早早造饭的时候,跟着加紧造饭。 所以了,联军的部队出营前往预设区域,秦军和白翟军落后片刻也有大军加急出营…… 第407章 以利益驱使 “齐军已经与白翟接战。齐军三千,白翟约五千。” “再探!” “诺!” “秦军约三千绕向齐军左侧,郑军以相同数量前往拦截。” “再探!” “诺!” 这一次,楼令没有身在前线,待在营盘的中军大帐指挥作战。 类似的指挥方式十分依赖信息回馈,指挥官再根据回馈上来的信息,做出认为合适的反应。 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交战并不需要楼令对原有方案做出改变,只有发生了什么意外,预备的方案才会被拿出来。 为了这一战,楼令以及参谋团忙碌了好几天,包括预设战场,兵力该怎么进行部署。 由于场地宽阔的关系,涉及到的交战范围大概是二十里方圆? 两个阵营打得不是古典战争,也就是没有约个地点,军队列好阵型再开打。 如回馈上来的信息那般,齐军是在行军状态下遭遇同样是移动状态的白翟军。两支不同归属的军队碰上,下一刻就是赶紧调整好队列,一部分军队则是第一时间朝对方发起冲锋。 “有敌军主力的动向,立刻向我禀告。”楼令吩咐的人是楼见。 任何的集体都分架构,既是进行合理的分工。 现在,楼令无疑是这一支联军的大脑,他需要很多人来作为神经中枢传达指令,出动的列国军队可以视作手脚。 这般的指挥风格,其实才是一军统帅正确的指挥方式。 当然了,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特色。 例如春秋时代时代的战争,统帅喜欢在阵列中的巢车之上,亲眼目睹交战过程,当场进行认为合适的调整。他们敢那样,或许是仗着被俘不会死,交赎金能够换取自由? 等待古典战争落幕,一军统帅被俘的话,生死很难预料,同时也没有交赎金换取自由的可能性了。 有另一种情况,也许获胜方认为不该进行俘虏,最该做的事情是仍旧由手下败将去统领敌军,好为己方的下一次胜利充当保障? 齐军、郑军与秦军、白翟军交战之后,大量的信息被回馈到楼令这边。 “齐军对上异邦果然有战力加成啊!”楼令刚刚得到最新消息。 人数处在劣势的齐军,他们三千打五千白翟人,交战片刻之后就获取到优势。 因为白翟陷入劣势的关系,他们又投入两千人增援,可是仍旧被齐军压着打。 现在的情况是,三千齐军对阵约七千白翟,交战态势逐渐陷入僵持。 楼见听到了楼令的话,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列国对上异邦,以寡击众并且占据优势,不是很应该吗?” 是的,到了当前的历史阶段,诸夏列国对上异族,进行交战以少打多能够占据优势,确实是一件挺平常的事情。 问题是什么?诸夏列国的军队装备其实没有更新换代,异族的武器也是古早的状态,偏偏诸夏这边能够压着异邦打了。 说得更清楚一些,列国还是在使用青铜武器,异邦大多使用石器、骨器和少量青铜器,不变的武器装备和战法之下,双方只是在精神状态出现了更变,形式也完全颠倒了。 所谓的颠倒,主要是齐国称霸之前,诸夏列国被异邦打得面临文明被颠覆的危险,仅是这点就能够证明异邦在交战中取得极大优势,列国则是陷入很窘迫的劣势。 诸夏重新取得优势也不是短时间内形成,前前后后耗费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 在那一段时间,卫国和燕国都面临过覆灭的危险,更多的诸侯国遭到覆灭。 要是有一张地图的话,看看现下的态势,其实就能够更加明晰一些。 地图 中原腹地还有异邦势力盘踞,他们并未被清剿干净。 在中原的周边,一些异邦已经在从部落转为邦国的形式,更多在谋求整合组建与诸夏列国一般无二的国家体制。 别看从部落转为邦国,再从邦国发展为拥有更完善体制的国家。这个说白了就是一种文明的递进方式,一次次都需要与之匹配的生产力或科技实力支撑,才能够完成更新换代。 楼令对上白翟的部队,讲实话就是很难感到忌惮。 即便是当前的秦军,楼令也只是稍微重视,论重视程度绝对比对上楚军或齐军更低,可能也就跟对上郑军差不多? 交战信息的回馈也证明了楼令态度方面没有犯错。 正在第一线的国佐,他后面持续投入兵力,齐军增加到五千,对过近万白翟军仍旧打得有声有色。 楼令从信息反馈还知道一点,齐军并非用结阵的方式与白翟人交战,交锋过程中两军一直是在移动状态。 也就是齐军了,换作是其余国家的军队,打非结阵的交战方式,哪怕最后能够获取胜利,不免要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下场。 齐军本身就擅长运动战,近些年来还比较追求个人武勇,自然对结阵的需要不是那么大。 那也是楼令说,齐军对上异邦进行交战有战力加成的原因。 换作是晋军?打得过肯定是打得过,适应则不是那么适应。 郑军对上秦军,一开始双方结阵而战,打着打着变成混战。 只是相对于齐军与白翟的战争烈度,郑军与秦军的交锋节奏比较慢。 同时,郑军与秦军都没有投入新的兵力,双方看着就是纯粹消耗时间。 楼令并不认为郑军刻意消磨时间。 当天的交战从早晨进行到下午,随后双方各自收兵。 实际上,上了规模的战争,哪有一天之内分出胜负的呢?各自投入的兵力越多,交战时间绝对就越长。打到一定份上的时候,较量已经不再是战场上交战的军队,考验的是整个国家的国力了。 因为投入作战的主力部队是来自齐国,清算战果与损失自然是由他们自己点算,最后再将数据汇报到楼令手上。 “不要对列国的效率……,或者说不要对我家之外各人的效率有什么奢望。”楼令说的是战情汇报。 今天,晋国阵营……,至少在楼令麾下充当主力的是齐军,郑军与卫军为之掠阵算参与,其余列国的军队就纯粹是看客了。 楼令按照惯例派人去问,得到的答复不出所料,齐军那边只说在统计,一个最后期限都没有给。 “不出意外,可能分出胜负之后,我都得不到什么数据。”楼令并非笃定齐军将校不会配合,主要是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效率可言。 这种情况不独发生在齐国,其实包括晋国在内都有相同的毛病。 随后的几天,双方的交战一直在持续。 交战的规模有大有小,小型战事分为多个局部,每一个局部两边参战的兵力不超过千人;大一些的战事,双方加起来的兵力数千过万。 这是战争的正常发展过程,长期小规模的交战,积累出大量的伤亡,期间各部的士气有升有降,等待某一方的统帅认为时机合适发起决战。 “白翟越来越不经打了。”国佐当然会时不时跟楼令接触一下。 楼令点了点头,只是说道:“还不到时候。” 应该说,楼令近期会环绕来自列国的将校,哪怕没有什么事务,一定会有列国的将校在周边晃悠。 借这一段时间,楼令跟参与会盟的列国多位将校熟悉起来,建立了私人方面的交情。 人只要活着,总是有互相需要的时候,对吧? 虽然楼令在晋国多少算位高权重,问题是鸡鸣狗盗之辈都有用处,天晓得什么时候会用到何等的人呢。 一直以来,楼令的心态就很平稳,不会因为手中有权刻意去刁难谁,也不会因为有权了而瞧不起谁。 当然,那是没有人招惹的前提,一旦有人进行招惹,楼令肯定也会干审时度势的事情。 说白了,明知道打不过不会头铁,有谁不知死活非要招惹,不彻底打死还留着过年吗? 国佐沉默了一小会,问道:“主战场那边的情况,将主知道吗?” 知道啊,楼令怎么会不知道呢? “开战之后,两边每日列阵交战,战事的进展比我们这边还慢。”楼令只是给出这个答案。 肯定会有其它的细节,例如哪个国家充当主力,其余国家损失情况。 不过,就像楼令说得那样,主战场那边打得很沉闷,每天就是列阵互拼,远远不到分出胜负的时间。 有那么一件事情,参战各部每天打生打死,诸侯却是日夜饮宴不断。 一些时候,两边的诸侯甚至会互赠酒肉。 关于互赠酒肉这件事情,一开始本来是用来羞辱人,顺便再试探胆量。送的人没有想到对方真敢吃,羞辱没成也就说些漂亮话,后面演变成为一种交战礼节了。 那种礼节到后面还会变,例如赠送酒肉的时候顺便送去一套或多套女装,用以进行羞辱。 轮到赠送女装的环节,少有人可以忍受,也就让羞辱者完成既定目标。 “我没有记错的话,诸葛亮就送过女装给司马懿,得到女装的司马懿还真就穿着来到两军阵前。只是,那是史实,还是演义啊?”楼令跟其他人的毛病一样,由于《三国演义》太过出名的关系,分不清史实与演义。 主战场与偏师交战区域,两边的交战就是那样一直不温不火。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他们其实很乐意将这种态势延续下去。 毕竟,晋国为首的联军兵力多,每天交战付出的伤亡也比秦军和白翟人少,一直打这种消耗战明显对河东联军有利。 开战后的半个月,楼令从信使那边获知秦国又来了两万援军,听说是骑马而来。 “骑马过来的?那就是后续到各部落召集来的人手了,只是不知道是来自北边,还是来自西边。”楼令只知道时机已经降临了。 新抵达的秦军是来自各部落的人手,能够猜测“雍”附近缺少兵源,哪怕有部队进行留守,想来数量不会太多。 楼令召集了列国的将校,没有多余的废话,说道:“明日决战。” 习惯了慢节奏交战的一众将校,他们先是愣神,随后才稀稀落落地应声。 “诸位,打起精神来!”楼令到了用人之际,万般不想这些人过于散漫,严肃地说道:“明天作战,我要求你们务必有灭此朝食的决心!即便敌军退守营寨,战事仍旧不会停止!” 这一下,列国将校不得不专注起来。 一段日子交战下来,以不靠谱的结论进行猜测,他们这一边付出了伤亡四千余人的代价,对面的伤亡应该是七八千? 讲实话,仅是那种伤亡的话,并不适合展开决战。 楼令发动决战的底气在于,一直处在劣势的秦军和白翟士气很是低落,尤其是秦军和白翟人也习惯了交战的慢节奏。 要是习惯了什么,免不了会出现惰性。 从军事的角度出发,秦军和白翟人摆明就是陷入了楼令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很难猜到楼令会突然间发动猛烈攻势。 公孙桥如迟疑声说道:“有点突然,相关准备……” 不用楼令答复。 国佐用鄙夷的表情看着公孙桥如,说道:“已经开打那么久,鲁军还没有做好参战准备?只能说,真不愧是你们啊。” 公孙桥如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是又不那么干。 鲁国面对晋国会怕,但是不如害怕齐国那么严重。 说白了就是,晋国会打鲁国,可是晋国不会往死里去打鲁国;齐国可不是无缘无故喜欢打鲁国,齐国想西进只能打鲁国,后面因为鲁国君臣嘴炮的关系,纠缠进去了太多的私人恩怨。 楼令半点和稀泥的想法都没有,别说站起来帮公孙桥如说话。 “只是通知你们,不是询问意见。”楼令发现公孙桥如那样讲之后,尽管被国佐讥讽,有些人却是想要退缩了。 多势力组成的联军是这样子的。 哪怕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一贯以来都很难达成共识。 楼令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旦下达军令,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尽力去完成!” 众人没有吭声。 楼令又说道:“决战打赢当前的敌军,我将率领你们杀向秦国都城。” 有这一句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站起来,大声吼道:“敢不从命!” 第408章 父子同上阵 楼令不是没有想过玩奇谋,例如夜袭之类。 很现实的地方在哪里?楼令指挥系统下的部队,他们绝大部分来自列国。 一名将军使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让部队作战,有许多的时间用来做事前准备,自然是部队来适应将军的战法;换作将军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让部队熟悉自己的风格,只能是将军来适应部队了。 明确知道互相之间的契合度不高,将军又非要玩很多花活,直白说就是在自取灭亡。 当然了,楼令知道夜袭只是打乱敌军的节奏,不可能用夜袭去击溃敌军。 通常情况下,夜袭就是用来打乱敌军的节奏,占据更多的主动权,再趁机进行更大的行动,达到取胜的最终目标。 “让列国的军队去夜袭,该是他们自己乱起来;使用自家的部队去夜袭?这种玩法历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楼令还真不记得历史上有多少取得重要成功的夜袭战例,倒是玩砸了的反面教材有许多。 事实是什么?用幸存者偏差的说法,很多人玩砸了不被记得,极少数的成功偏偏会被津津乐道。 楼令不止在兵力上占优,敌军的战斗力也不及本方。在这种形势下玩什么谋略,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强压上去即可。 另一个天大的事实是什么?历来只有弱势一方要绞尽脑汁来拉平差距,乃至于冒险去获取可能的成功。已经明白说是在冒险,意味着失败的可能性极大,纯属就是放手一搏而已。 当夜,楼令指挥体系的各部并没有提前造饭,如往常的节奏那般在固定时间造饭,将士们吃完出营前往预定地点。 由于两军这般的交战节奏已经维持了半个多月的关系,秦军和白翟人按照惯性在跟联军差不多的时间造饭,双方部队的出营时间只能说是一前一后。 上午,敌我两军的交战节奏如以往那般。 临近正午的时分,楼令让在营区的将士用餐。 吃午饭?其实,有特殊行动的时候,将帅不止会给将士加餐,很多时候还会大肆放酒。 “等一下我将亲率本部直接突袭秦军营寨,请列位各尽其职。”楼令已经用餐完毕。 中军大帐内的人不少,他们是等一下要亲临前线的各部指挥。 有些人吃得快。 有的人却是吃得慢。 有一点相同,长期养成的习惯,使得众人的吃相很有涵养。 楼令站起来,导致没有吃完的人只能放下餐具也跟着站起来。 “诸位,武运昌隆!”楼令稽首行礼。 众人赶紧回礼,齐声吼道:“祝将主,旗开得胜!” 战前的期盼与祝福,说一些很有仪式感的话,类似的行为在诸夏一直都有。 只不过,时代越是往后,仪式感在诸夏逐渐缺失。 许多中华文明圈的国家,例如半岛人和岛国人,他们倒是将仪式感给保存了下来,搞得类似的礼节像他们自创似得。 吃饭的时候,包括楼令在内的众人并未披甲。 因此,有任务的人,他们需要回到自己的军帐,穿上可能是祖传下来的甲胄。 楼令来到后帐,早在等待的人将甲胄从挂架上取下来,开始帮楼令进行披甲。 今天,楼令将穿上楼氏自家制造的新式甲胄。 其实就是一套铁片制成的鱼鳞甲,款式方面比较偏向隋唐时期的明光铠。 楼氏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在摸索怎么来制作甲胄,由于工艺方面的惯性,自然而然是研制扎甲类型的款式。 什么工艺方式?诸夏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在进行相关的探索,使用过锻造,也研究过铸造。 到了殷商后期,锻造技术大幅度提升,扎甲逐渐取代了铸造类型的甲胄,成为了诸夏的金属甲胄主流。 关于殷商有装备过铸造类型的甲胄,有许许多多的文物可以充作证明。很巧合的事情是在同一时期,东西方文明的甲胄类型很相似,殷商为斧钺款式的铜板胸甲,西方各城邦也是造型各异的铜板胸甲。 甲胄这种玩意,真的不是套上去就算完事,光是上身甲就包括保护躯干、肩部、颈部、双臂、两肋、胯部的部分,到腰间还有裙甲,双腿有护腿,脚上是鞋底有铁片的战靴。 主部件与其余零件,构成了能够保护人体的甲胄,部件越多的话,重量必定越重。 楼令这一整套甲胄,它的重量多达六十余斤,讲实话就是超标了。 当然了,重量对楼令来说不是什么障碍,穿上不能太阻碍灵活度才是必备的要求。这个也就需要在各种部件下更多的功夫,其中不免牵扯到人体学。 着甲完毕的楼令活动了一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旁人的帮助下进行调整。 那么,楼氏有在大肆制作甲胄了吗?答案是大量算不上,成品的铁甲则是有了近百套,只是精良程度上必然与楼令、楼小白所穿的甲胄存在差距。 是的,楼小白也有一整套铁甲,他来到战场之后,出营必定披甲,只不过是外面又套了一层披风作为掩饰。 披风这种佩饰在诸夏早就出现,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达到挡箭的效果,并不是拿来当作耍帅用的。 今天,楼令会与楼小白同乘而战。 楼小白将担负楼令的车右。 所以了,楼令走出营帐,外面的楼小白已经等待多时了。 “将主!”楼小白以军职来进行称呼。 楼令走近了亲自帮楼小白检查甲胄穿得好不好,一阵检查完毕之后,拍了拍楼小白的肩膀,说道:“别紧张。” 这算是楼小白第一次上阵吗?以参与国战的形式,还真的是他第一次上阵。 先后登车之后,楼小白说道:“父亲十四岁纳赋,各个家族损失惨重,我家在事后增加几百人口,物资亦是众多。” 楼令听得乐了,说道:“要被你舅舅听到,一定会揍你。”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就是晋军在大河边上与楚军打得那一场“邲之战”的战役。 当时,楼令刚刚魂穿过来,对春秋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眷念,甚至想着死了能不能回去,可谓是莽得很。 那一场“邲之战”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起到最大影响的人莫过于智罃了。 因为楼令对历史的干预,使得智罃并未被楚军俘虏。 那样一来,智罃自然不用再楚国蹉跎人生,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比历史上更早获得旬氏的重用,也提早在晋国获得了卿位。 当然了,少了被俘的经历,一定会对智罃有所影响。 至于影响是好是坏,反正智罃一定不想有被俘的经历。 只是经历。 不是污点。 春秋时期有过被俘经历的贵族很多,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一旦多了,贵族阶层自然也就不当作污点。要是极少人才有那种经历,一定就是污点没有错。 父子齐出动的楼令与楼小白来到营寨之外,楼氏的部队早就整装待发。 更早之前,身负任务的列国各部已经出发。 楼令环顾四周,前方的天空弥漫着烟尘。 那是大军交战,太多人踩踏地面,风稍微大一些,导致的尘土飞扬。 所以,事实是什么?统帅即便是在前线,亲自参与战斗的话,目所能及也就那么一片区域;待在交战场地之外的高处,看去是尘土飞扬的情况,看不清两军交战的态势,能做得就是对敌军余部的动向掌握。 楼氏参与西征的部队有四个“旅”的规模。 今次,楼令并未四个“旅”齐出,出动三个“旅”的部队,剩下的那个“旅”安排在营寨作为戍卫部队。 现如今的晋军,一个“旅”便是一千五百名战兵。 楼氏作为一个新晋崛起的家族,只是经营不到二十年,能够拉出四个“旅”的兵力,讲实话就是很可观了。 这四个“旅”六千战兵,自然多数是“羡”的身份,披甲人员方面,包括身披布甲、竹甲、木甲、披甲、金属甲,着甲的人只有三百不到,其中紧紧跟随楼令所在战车的七十五名士兵全员身披铁甲。 这些士兵的甲胄为扎甲款式,相对于楼令与楼小白的甲胄精良程度来说,很现实的情况是他们身上的扎甲只能说合格。 奇怪吗?不奇怪! 拿护肩这种甲胄的部件来说,制作难度其实比身甲要高,别说是更有技术含量的头盔了。 简单点来讲,楼令与楼小白的甲胄属于全套,包含了头盔、护肩、护臂、护腕、护腿、裙甲等等,其余身穿铁甲的士兵则是只有保护上身的身甲。 要说其余还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是内衬的舒适度方面。 任何的甲胄都有内衬,一般是采用皮革,也能是坚韧一些的布料。 甲胄穿起来舒不舒服,或者说合不合身,取决的就是内衬。 还有一个冷知识,甲胄绝对不是贴身,也就是紧连着肌肤。 好的甲胄,它会有多层的内衬,例如甲片之后的皮革是一层,皮革后面还有另一层皮革,互相之间留出空隙,为的就是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 那些铁甲并不是士兵的私家财产,战时阶段得到家族的资助,战后就不归他们所有了。 其实,哪怕楼令下令大肆制作甲胄,无论是哪一种款式的甲胄,生产出来也不可能大规模无偿列装。 毕竟,当前的体制很特殊,楼氏是晋国的一份子,由楼氏召集私军来为国家服务。楼氏征召的私军,他们是由一个个家庭出人组成,需要自行武装以及担负后勤,以纳赋的方式代替交税。 等于说,那种体制之下,互相之间的义务已经很清楚,国家没有义务或责任去武装前来纳赋的各家族私军。 同理,主家也没有那个义务或责任去,来帮纳赋抵税的众人提供武器与保障后勤。 无论是各个家族,或是一个家族内部,互相之间就是在尽各自的义务与责任,也就不存在到底谁欠谁那么回事。其实,这就是春秋时代保家卫国的一种体现。 到现阶段,晋国的各个家族倒是可以为私军做更多了。 那是因为晋国多了“羡”这个阶层。 这个“羡”本身就是属民,要知道他们为家族劳作,吃、喝、穿等方面则是由家族来提供,哪怕是私下有些财产,别奢望能够自行武装。 只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可以做到的多数家族,他们绝对不会花费太多来对“羡”进行武装。 楼令这一次带了七十五名身穿铁甲的士兵,他们就是楼氏的“羡”阶层,每一名虽然说不是千里挑一而来,怎么都是几百个人里面脱颖而出。 因为“羡”是由家族来武装以及提供后勤的关系,他们也就无法获得固定配额的战利品分润权利,甚至都无法达到阶级飞跃。 楼令是魂穿而来,思想肯定与当代贵族不那么一样。他已经有计划训练一批“羡”,再进行较为精良的武装。 “论私军,各个家庭有相对的自主权,没有自主权的‘羡’才是真正的私军啊!”楼令一阵研究下来,得出这个结论。 说得更难听一些,要是想做什么大事,其实“羡”能够养成死士。仅是在这一点,“羡”跟得到身份承认的“大夫”、“士”、“徒”是不一样的。 司马家三千死士是怎么来的?就是从自家各处挑选,能够被训练为死士的人,追根溯底就是他们自己没得选。 晋国的改革为楼令提供了新的玩法,要是能够抓住这个机遇,楼氏不说一跃成为晋国内部的最强家族,那些卿位家族不做改变,追上总是问题不大。 能够做文章的地方就在于“羡”这个阶层! 限制楼令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粮食。 至于武器装备?当代国家对铁矿开采没有限制,属于找到愿意开采就属于自家的物资。 换作被管控的铜矿?哪一个家族偷偷开采又被发现,得到的会是先氏的下场。 晋景公之所以非要灭先氏不可,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先氏私下大肆偷采铜矿! 在青铜时代,铜代表着什么?实在是代表着太多了。 “出发!” 在楼令的一声令下,楼氏的部队动了起来…… 第409章 现场教学 秦人与白翟人刚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事态的变化,他们以惯性出动与前些天差不多的兵力,抵达了以往的交战地点。 到了地头之后,秦人和白翟人看到的联军数量与以往没有太大的改变。 双方最初的交战跟往常是老样子,甚至连打法都一个样。 交战进行约半个时辰(1小时)之后,两边的交战陷入胶着,态势开始发生了转变。 联军这边投入更多的兵力,一开始秦军与白翟人也跟着投入兵力增援,慢慢秦人与白翟人察觉到不对劲试图拉开距离。 好不容易让秦人与白翟人麻痹大意的楼令,他怎么可能让秦人或白翟人成功脱离呢? “我方投入交战的部队已经达到两万五千,两股敌军被拖着的兵力约有三万七千?”楼令对本方投入多少兵力心知肚明,敌军就只能是依靠目测了。 齐国、郑国、鲁国来了一个满编军团,每个军团一万两千五百士兵。 卫国来了两个“师”的兵力。 仅是上述那些国家,合起来的总兵力为四万两千五百。 再加上周王室和曹国、邾国、滕国合起来的三千四百,楼氏的六千,联军的总数便是将近五万两千名将士。 抵达这个战区的秦人与白翟人,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总数量应该有个六万左右?其中以白翟人占了多数。 半个月的交战之下,双方陆陆续续产生伤亡,失去了有效的战斗力,联军这边约是五千人左右,敌军那边该有个七八千。 半个月的时间,敌我双方加起来才那么多? 事实上,所谓的失去有效战力,不等于已经阵亡,也能是重伤或残废导致无法继续参战。 另外一点,以双方参战兵力的规模,在冷兵器时代打了半个月,失去一万两千左右的战斗力,讲实话就是已经挺惨重了。 正常情况下,数十万大军打个一年半载,产生的伤亡只会有三五万,由于一些因素无法再打下去,也就分出了胜负,真不是以某一方完全覆灭才算结束。 历史上就没有以一方完全被杀光而结束的战争,哪怕是最终分出胜负,生存下来的人数一定比死亡数量多。至于投降之后被杀,不能算在交战的伤亡之中。 拿参战双方兵力合起来超过百万的“长平之战”来说,赵国参战的军民约为四十五万,秦国投入战争的人数约有六十万。 在“长平之战”中,赵军与秦军打了五个多月,等到赵军粮尽突围失败投降,秦军俘虏到的赵人约有四十万。 也就是说,赵军与秦军打得那么激烈,期间还多次爆发大战,到最后赵军屡次突围失败,主将赵括战死之后,四十五万赵人还有四十万左右活着。只不过,投降之后的赵人被秦军全员坑杀了。 那么激烈的战争,交战双方兵力加起来超过百万,打了五个多月的时间,赵军战死了五万人左右,秦军的伤亡则为约是二十万。 注意,秦军的数据是伤与亡,不是阵亡了二十多万秦军。关于秦军此役阵亡人数,后人无法从史书找到更为详细的数据。 所以了,发生在“麻遂”北部的这一场战争,双方打了半个月产生一万两千左右的伤亡,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烈度吗? 秦军和白翟人加起来的数量略多于联军,只是联军的兵源素质全面优于秦军和白翟人。 楼令的安排是,每天轮换部队与秦军、白翟人交战。 数量不多的秦军哪怕想轮换也有点难,他们打了半个月,每天都要激战之下,闹得疲惫不堪就很正常。 数量更多的白翟人,他们每天都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伤亡,再加上体制落后的关系,想轮换也要玩得转,采用的是一种无序的作战方式。 什么叫作无序的作战方式?其实就是白翟的某个部落想打就上,有的部落想不打就逃避;或是总首领指派那几个部落上阵,连总首领都未必知道自己派出了多少人手。 所以,知道什么叫作文明层次的优势了吗?体现在军事上,说白了就是组织度以及更合理的编制。想玩奇谋之类,军队没有相关的组织度,真的能玩得起来? 至于两宋为什么那么怂,他们自己的内斗以及重文轻武只是一些因素,更多的其实是契丹人、金人、蒙古人在军队的装备和组织度、编制上并不落后那么多,真的不能只归咎于两宋的重文轻武。 “敌军现在投入兵力已经增加到四万以上。”楼令召唤来几名传令兵,吩咐道:“让各部紧紧咬住敌军。” 传令兵得令行礼,跑去战马驻脚的地方,翻身上马传达军令去了。 骑马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现如今,每一名贵族都要学会驾车,反倒是不用学骑马。 只是,由于不缺马匹的关系,会骑马的人并不在少数。 骑术不错的话,骑马代步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却不是最优先的选择。 毕竟,到了有双马镫和马鞍的时代,长途骑马赶路并不显得轻松,仍旧要磨得两只大腿内侧血肉模糊。 时间只是到当天的未时(13点)左右,距离日落还有两个时辰以上。 楼令在耐心地进行等待。 “父亲?”楼小白不是累了,纯粹是等得比较烦躁,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动?” 楼令说道:“为将者,最为重要的就是耐心。你看看当前的局势,看似敌军被咬住,他们却是还有一万以上的预备部队,有余力接应主力撤退。” 如果交战态势那么容易被看懂,人人都能够成为指挥官。 楼小白只知道打得很激烈,更多真的无法进行判断。 很多知识光学懂没有用,还要会去实际运用。 楼氏虽然没有兵书,楼令却是会将自己的作战经历写成笔记,视作经验其实也行,给予楼小白和其余的子嗣观看。 “你多看,多学。”楼令并不奢望楼小白读一些笔记或兵书就掌握统兵技巧。 实际上,学了相关的知识,不过是掌握了基础,做事的时候不用再处处碰壁,亦不像从零开始很容易被为难住。真的要把一件事情做好,离不开各种实践。 楼小白为了减缓紧张感,问了其它的问题,比如主战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以我军的主力论,在‘麻遂’西边的战场或许是主战场。敌军有持续增援,那边的秦军约有五万,不管有多少白翟人,那边一定是主战场。”楼令沉吟了一下,总结道:“所谓的主力,不是单指人数,要看精锐程度。另一点是目标明确,比如我们主要针对秦军,哪里的秦军数量多,哪里就是主战场。” 换而言之,晋国没有把白翟当太回事,哪怕是“麻遂”北部秦军与白翟人加起来最多,只要不是秦军占了多数,主战场只会是秦军数量比较多的“麻遂”西部。 别以为这种道理很简单,是一个人就能够分辨得出来。 事实上,能够分辨出这种道理的人,他们不一定真的就有明确的目标,可以找到真正想要针对的目标。 比如说,没有打起来之前,或是打起来之后,怎么去分辨哪一支敌军才是精锐,其实就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 这一次晋国高层很好辨认自己的首要目标,总之盯着秦军的主力就可以,反而人多势众的白翟一方属于次级目标。 那是晋国多数高层的看法。 楼令有自己的需要,比如想要获得更多的战俘,仅以他的私人立场而论,白翟就是首要目标了。 “白翟很不经打,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机灭掉?”楼小白指的是,今次交战过后,白翟不免会元气大伤,楼氏邀请几个家族行动,有那个能力将白翟这个势力从地图上抹去。 楼令反问道:“消灭或赶跑白翟人之后呢?” 看看战场上白翟人的表现。 在行军姿态期间,多数白翟人会骑乘马匹或牛代步,抵达战场却是会徒步而战。 那种状态之下,白翟人的增援速度很快,奈何他们硬扛的实力太差,哪怕是占据两倍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仍旧会被齐军摁在地上摩擦。 “骑马步兵的使用方式倒是正确了。我是不是也搞一批这样的快速反应部队?”楼令认为自家并不缺马匹,挑选出两千来匹难度不大。 楼小白在仔细思考楼令刚才的问题。 对啊,想要赶跑白翟人并不是难度太大,晋国为什么允许白翟人一直栖息在大河以西呢? 这种问题并不难想出答案,无非就是晋国看不上白翟栖息的那一片区域。 那么有一个衍生出来的问题,晋国能够把白翟人赶得远远的,晋人不去经营那一片土地,肯定会有新的势力补充进去。换上的新势力要是不好对付,晋人赶跑白翟人岂不是变成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了吗? 楼令有问过几名卿大夫,得到的答案或许没有那般明确,意思则是跟上面差不多。 当前的晋国高层缺乏继续开拓的热情,他们只想快点消化击败赤狄之后占领的土地,使之有所产出。 “我们是不是有意无意在阻止狐氏向大河以西扩张?”楼小白问得比较突然。 正在观察战争态势的楼令却是没有时间来多说,抬手向前一挥。 早就在等待指令的楼氏三个“旅”,他们得到指令之后,战车缓速移动起来打头,后面跟随着本部的步兵,一块向前进发。 战车肯定需要一个起步的步骤,不可能说一下子就飙起来,一般就是三四十米的加速,再以一种相对的缓速移动,需要的时候再全速冲锋。 由于战车构造的问题,当前的战车速度最快也就三十迈,更多纯粹徒增颠覆的风险,后面的士兵也很难紧紧跟随。 楼令与楼小白的这一乘战车自然也在向前,只不过并非处在队列的最前端,位处在第二梯队。 这一支楼氏的晋军,他们的行军姿态为“品”字形态。 事实也是那般,哪有在战场上以一字长蛇的方式推进的呢? 他们途经一个战场,当地是郑军正在与白翟人交战。 其实,只要有楼氏的一个“旅”在途经期间侧击白翟人的右翼,一定会让这边的白翟人乱起来,使得郑军获得击溃白翟人的机会。 只不过,楼令没有选择那样做。 “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趁敌军被纠缠住,找到机会直接袭击敌军的营盘,不是为了帮助某个局部的友军,去打赢那边的局部交战。”楼令尽可能地向楼小白解释自己的每一个选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又是因为什么那样选。 楼小白不停点头。 他们从一个又一个局部战场穿梭而过,期间肯定有敌军会想要进行拦截,只是那些敌军都自应不暇了,哪有余力来拦截楼令的本部。 楼令为了今天,足足运营了半个月。 所以,真的不是楼令临时起意,只能说是计划之内。 “让斥候散出去,截击任何想要回去通风报信的信使。”楼令只是在重复这一道指令。 要说当前谁家的斥候最专业,无疑是楼氏的斥候了。 没有太特殊的原因,诸夏列国还处在古典战争时代,不太忌惮被偷袭,自然也就不用刻意培养斥候。 楼氏的斥候都会骑马,不少也能够做到在马背上射箭,确实很适合用来拦截信使。 只是,楼令对斥候很爱惜,通常不会给斥候下达交战指令。 敌军的营盘已经近在眼前。 等楼令能够看到敌军营寨,其实营盘内的秦人或白翟人也就能够看到进逼而来的晋军。 可能是身处营寨内的秦人或白翟人没有收到相关汇报,他们更加没有料到晋军会直接袭击己方的营寨,察觉到突然出现的晋军向着营寨直冲而来,瞬间营地内就乱了起来。 那种乱指的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乱跑乱窜,指挥层手忙脚乱布置防御。 事先没有相关准备。 事到临头才想临时发挥? 个人的话,也许是问题不大。 涉及到群体,看到的就是平时的训练成果了。 其实,哪怕是有做准备,晋军都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代表着给予他们用来做反应的时间不会太多。 “父亲,敌军出营了!” “他们之中有聪明人。” 确实有秦军和白翟人在紧急出营,一出去就直接冲向晋军…… 第410章 永不会过时的战术 出营试图拦截的秦军或是白翟人数量并不是太多,他们在晋军冲到跟前之前,鱼贯而出的数量加起来约是五六百? 其实,从楼令指示全军加速进入冲锋姿态,到晋军撞上出营拦截的敌军,时间也就过去约二十个呼吸。 一个呼吸的时间是多久?它大概为现代计时的两秒。 从营寨内的秦人或白翟人发现晋军要袭营,到他们的指挥官做出反应,消耗的时间则是约为十来分钟。 怎么会那样?因为晋军进入营寨内秦人或白翟人视野的时候,双方的距离距离还很远。这个既是所谓的“望山跑死马”了。 能够看到不代表距离很近,看不到也不代表相距很远,要看实际的地形或环境。 楼令开始射箭,主要针对一些看上去像军官的敌人,每一箭都能射翻一人。 作为车右的楼小白则是扛着盾牌,再眼观四面八方,随时等着格挡射来的箭矢。 楼令使用的是强弓,最远射程可以射个一百六七十米,超过一百二十米则是射出去的箭矢会显得有些飘,等于距离越远杀伤力越低。 普通的弓,它们的有效杀伤距离大概就是七八十米,超过八十米之后的箭矢就会发飘。 不管是什么远程武器,它除非是带有爆炸弹部,不然都存在有效射程,包括失去威力和不存在准头两点。 所以了,冷兵器时代的远程武器,刨除掉射出石弹之类,特别是各种非弩车的箭矢,远距离覆盖只是看着吓人,它们实际杀伤力极其有限。 因此,什么射程数百米之类,唬人的而已,跟现代看电影那般,其实就是看个“特效”场面,起到的实际作用真就是恫吓比杀伤效果大。 等实际使用弓箭之后,楼令才知道很多影视作品,它们真的就是影视作品。 例如二十一世纪之初有一部叫《英雄》的电影,里面提到秦军攻城必先以箭雨进行覆盖,一射就是数十万支箭矢。 话说,电影工作者知道战国时期的生产力吗?又知不知道秦国每年才能够生产出多少支箭矢。 担任秦国相邦的范睢,他努力了十来年也就储备了一场大型战役的军备数量,随后被王龁和白起先后在“长平之战”消耗一空。 秦王政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灭六国,也就只有一个“十年”的时间,真的能每战消耗数十万支箭?简直是在开玩笑了。 单兵武器的弓或弩,其实弓使用的箭矢在远距离还有杀伤力和准头;弩箭因为比较短的关系,射出几十米就该失去准头,弩箭最强的穿透力也是几十米之内。 那么,秦军的单兵远程武器,怎么射出去几百米的? 别说什么蹶张弩,懂得一些常识该知道任何工具使用起来都会出现磨损情况,哪怕步枪或大炮也是。难道蹶张弩就不会磨损,秦军又有万部以上的蹶张弩? 懂得冷兵器时代的远程武器,一定知道够粗、够大、够长才能够在更远的距离保持足够的杀伤力。 或者说,秦军箭雨覆盖城池,全是使用弩车射箭? 秦国一整个国家能够有多少弩车,有没有那个国力打造数十万支弩车所射的箭? 所以,楼令明确知道“作品”就只能是“作品”,用更夸张和无法考究的方式博取眼球获得观众,万般不能去当真的。 生产力不高的春秋时代,一战射出去三五万支箭只有富国承担得起,从未有一战消耗十万支箭以上的战役。 当前,晋军射出去的箭矢稀稀拉拉,秦军或白翟射来的箭矢更少。 晋军在冲锋状态下齐射了三轮,随后便是各战车组继续以箭矢输出杀伤力,步兵不再进行射箭了。 站在防御一方的秦军和白翟人,他们本来应该射出更多轮的箭矢,可能是由于准备不足的关系,只是射了两轮就没有成规模的箭矢射出。 楼令收起了弓与箭,手中的武器换成长戈,战车冲锋而过期间一再收割附近的敌军性命。 战车说不上是横冲直撞,实际上在非必要时刻的话,驭手会极力避免去冲撞,他该做的事情选好路,顺带用车轮自带的兵器绞杀沿途的敌军。 总有人认为战车就该横冲直撞,有没有想过拉车的马或牛也是血肉之躯,它们受伤会出现负面影响。 一旦拉车的马或是牛重伤或是死掉,战车也就该陷入停摆,不能动的战车还有什么用? 因此,战车的主要作用并非用来横冲直撞,正确的使用方式是利用车轮上的武器。 楼令长戈的一次横扫或勾拉,能够很有效地收割攻击范围内的敌人,随着战车的途经,车后留下了遍地的尸体与伤者。 跟随在战车后面的步兵,他们的工作是杀伤未被战车组成员攻击到的人,只是绝不做停留,需要做的事情是紧紧跟随住战车。 每一乘战车都是独立的一个作战单位,该作战单位的核心自然是战车。 通常情况下,战车是破开敌军阵列的“利矛”,紧随其后的步兵从战车打开的空隙突进去,到时候战车就该找机会撤离,留下步兵以扇形散开,将敌军切割成一个个小小的部分。 上述那种战法到二战期间,乃至于是二十一世纪,仍旧还在被使用。这种战法说白了就是步坦协同,二战期间的德三便是以此战法为基础,打出了赫赫有名的“闪电战”来,横扫了几乎没有战略纵深的西欧,遇到老毛子这种有大纵深又道路异常糟糕的国家才玩不转。 出营的秦军有战车,只是他们的战车根本没有足够的距离用来加速,碰上晋军自然是要吃了大亏,一个又一个作战单位被冲垮。 将秦军作战单位冲垮的晋军并不恋战,他们继续笔直向前,将没有队形可言的秦军留给后续到来的友军蹂躏。 没有错,不存在队形,捧上来队形完善的对手,一定会被蹂躏。说白了就是没有队形注定各自为战,有队形却能够多人欺负一个,再是武勇的人,注定落得一个双拳难敌四手的下场。 阵型这种玩意,它本来就是为了创造配合空间而存在,不管是冷兵器战争或是热兵器战争,一直在对阵型展开追求与研究,只不过以后笼统称为:战术。 晋军几乎没有被拖慢脚步,撞上了敌军的营盘栏栅,一部分晋军在楼令的带头下从辕门杀进营寨内部。 交战到了这一个步骤,晋军需要尽快地破坏栏栅,打开更多的缺口,好让更多的战士杀进去。 “为什么不是组织阵型,挡住持续增援而来的敌军呢?”楼小白由于相对清闲的关系,控制不住思考问题。 是啊,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其实,楼令这一部分冲进去的晋军,他们就是要持续不断地进行运动战,冲得敌军疲于应对,无法去阻止正在破坏栏栅的其余晋军。 原因?冲进营寨的晋军数量远比敌军更少,哪怕是后继友军不断开来,总数量上面仍旧是少于敌军。 在那种很现实的状况之下,运动战变成阵地战,将导致楼令快速击溃敌军的计划破绽,陷入阵地战之后,遭到包围压根就是一定的事情。 “你看一下,各部散出去有多少被敌军拖住脚步。”楼令刚用长戈啄死一个敌兵,示意楼小白帮自己观察。 楼小白半蹲着身躯努力观察,就实说道:“目所能及的视野,我们没有成规模的部队被拖住。” 秦军和白翟的营盘很大,并且绝不止正在遭受攻击的这一座营寨。 一支数万人组成的大军,他们怎么可能只有一座营寨呢? 这就造成一个现象。 相当考验秦军、白翟人的指挥层反应速度。 同时,晋军的袭击速度非常关键。 如果秦军和白翟人的反应足够快,组织出相当的人手展开增援,亦或是判断出晋军下一个攻击目标,调取足够的兵力进行防御,一下子就要让晋军踢到铁板了。 “我们不是为了抓住谁或专门杀死谁,要做的事情是摧毁一座又一座敌寨!”楼令发现前面空了,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了一句:“当然,碰巧撞上敌军主将杀死,只能说老天想让我们取巧获胜。” 正常情况下,一座营寨内的屯兵不会达到三万人以上。这个跟地形限制有关,更多的是出于科学的考虑。 每一个营寨都能够视为一个枢纽,它不止要有足够的空间搭建帐篷或窝棚提供将士休息,还要留出足够宽的过道,必须有一座或以上的校场。 要是一座营寨安置的士兵太多,集结起来固然变得简单,兵力调动起来将会变得很复杂。道理在于交战是在营寨之外,可不是在自家营寨内作战。 与此同时,一座营寨内的士兵太多,完全是在增加水源运输的难度。 要是出现哗变的话,人数越多的情况下,想要平息也变得更为困难。 更现实的一点,将所有兵力集中在一处营寨之内,无疑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一个或以上的通道被堵住将会成为瓮中之鳖。 一支军队设置多个营寨,只要不是互相之间的距离拉得太夸张的长度,其实是可以起到一种“掎角之势”的作用。 “如果不是大部分敌军被拖住,任何袭击敌军营寨的行为会很犯蠢。”楼令感受着空气里面的烧焦味。 那是晋军的前队负责凿穿,后续的晋军沿途进行放火,为的就是摧垮敌军受到袭击的那个营寨,驱赶还能够活动的敌军到旷野之上。 楼小白问道:“为什么是犯蠢?” “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能够与敌军野战,一定不要去攻打城池。敌军立寨之下的情况,道理是相通的。”楼令答道。 用军事角度的方式解读,无非就是有防御工事或没有的区别。 那就是为什么防御一方,他们总是占地理优势上面的便宜。 “在战场上不要进行思考。”楼令重新手握强弓,谆谆教导:“任何在战场上失神的行为,都是在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 他们已经在奔袭下一个敌军营寨的路上,身后是冒起浓烟的敌军营寨。 楼令暂时没有告诉楼小白为什么要烧毁敌军的营寨,更加希望楼小白自己能够去懂得。 为什么要烧毁敌军营寨?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向在旷野作战的敌军释放信号:你们老巢被端了! 楼令要的就是在旷野作战的敌军知道老巢被端,分散那些敌军的注意力,乃至于引起他们的恐慌。 所以了,哪怕接下来楼令所部无法继续攻下一座敌军的营寨,他们仍旧会在野外放火,制造出多座敌军营寨被攻克的假象。 为什么不是只在野外放火,要真的去攻打营寨?无力攻取自然是使用取巧的方式,能够攻克肯定要去打了。 楼令每攻下一座敌军的营寨,便是消灭或驱散一部分敌军。 最重要的事情是,任何在军事上的取巧必定带有相应风险,例如楼令这一次取巧,敌军高层又不是傻子,必定要召唤前方的部队返回,各处营寨再出兵,合力将活动在范围之内的晋军合围吃掉。 在接下来,楼令会根据自己亲眼所见做出判断,条件允许就发起攻势,不然加假装绕开吸引该营寨出兵追击再调头吃掉。 楼令这样做就是在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再恫吓他们牢牢待在营寨之内。 这种行为能够起到极大的效果,直接将敌军从一个整体,切割成为无数个举棋不定的个体。 交战态势从楼令摧垮敌军一座营寨,进行野战的秦军或白翟人心态出现恐慌,处在各处的敌军营寨犹豫到底出不出兵,胜败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为什么明明察觉出来,不去攻击敌军储备物资的营寨?”楼小白万分不理解这一点。 楼令说道:“攻克并夺取敌军物资,使之缺乏物资无力作战,类似的想法是对的。” 楼小白觉得楼令话没有说完。 “我们连续奔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马匹和众将士已经到了体力的临界点了。”楼令先说这个事实,看到楼小白点头,继续往下说道:“你要是注意外围,会发现各处的交战正在朝这个方向移动,敌军的败局已经注定。我们为什么要烧毁一定能够拿到手的物资?” 楼小白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第411章 继续西进! 楼令的一应谋划没有问题,事态的进展也跟他所料想差别不大。 秦军与白翟人的营寨受到袭击,前线交战的秦人与白翟人在发现之后出现恐慌,多数秦军或白翟人的军官第一个想法就是回撤,问题在于他们被联军咬住了。 多数想回撤的秦军或白翟人,他们的处境必然雪上加霜,有些队伍甚至直接就当场崩溃。 那是很正常的情况,本身就处在劣势,交战期间后方出现了状况,哪能不是再次士气狂跌,一下子就要出现大问题了。 “敌军各部营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可以适当分散阻击在回撤的敌军了。”楼令心里想着,也是那么下达命令的。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一整个上午的交战,包括正午过后的将近半个时辰,交战的态势一变再变,临近下午时分秦军和白翟人的败势就已经相当明显。 “小白,你统领一个‘旅’去拦截溃逃的敌军。”楼令观察完交战态势,让楼小白去锻炼一下。 楼小白一瞬间变得紧张又兴奋,兴奋驱使他答应下来。 楼令看向楼黑豚,本来没有打算说什么,后面发现楼黑豚不懂眼神的嘱托,不得不开口说道:“少主交给你了。” 有默契的话,一个眼神基本上也就能够品会出很多,奈何楼黑豚跟楼令没有默契,或者说楼黑豚脑筋比较直。 楼小白倒是没有因为楼令派人守护而气恼。 从很小的时候,楼小白就一直被教导怎么当一名首领,哪里不清楚首领一个人无法完成所有事情,需要众多的下属呢? 后面,楼小白和楼黑豚带着一个“旅”离开了。 “继续给那些营寨压力。”楼令对其余人吩咐。他重新召唤来一些传令兵,下令道:“五里范围内的友军,让他们过来归入我的指挥之下。” 五里的范围大吗?以交战范围超过三十里而言,五里的范围其实挺大。 楼令对取胜已经没有任何疑问,接下来无非就是打得够不够漂亮。 战场依旧是处处存在交战,只是战场不断往南边推移,显现出来的态势并非秦军或白翟人兵败如山倒,一溃直接全盘崩溃。 “现在的军队素质很过硬啊!”楼令指的是哪怕崩溃,溃退方仍旧存在秩序。 要是军队素质极烂?稍微有点不对劲,全军就该四散而逃。相当多时代的军队就是那样,导致正面交战死于敌军的数量极少,反倒是自相践踏或残杀死的人更多。 楼令仍旧很忙,忙着震慑想要出营接应的敌军,拦截溃退下来的敌军。 在周边的联军汇集过来之后,楼令手头的兵力逐渐增加,有余力连敌军营寨和敌军的溃兵一块打。 “追不上就不用追,只逼迫能够逮住的人投降。” “已经投降的敌军,不要集中进行看守!” “另外,各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不许追击出战场范围二十里之外。” 楼令已经没有投入第一线的厮杀,临时让人圈了个地方,设立帷幔之类,成为临时的前线指挥中枢。 “将主。” 国佐与几个人同时过来。 楼令没有必要一一招呼,只是示意他们坐下。 这些过来的人,他人自然会按照身份尊卑挑选位置,能够肯定的事情是越靠近楼令代表身份越高。 “再有一个时辰便是夜幕,打夜战吗?”国佐坐下喝了点水,进行提问。 楼令对楼小白的任何问题都会详细解答,面对其余人则没有那个待遇,很直接地说道:“等候我的命令。” 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进行决战,胜负也已经呈现出来。 一场战争,决战只有一次,不代表决战完毕就真的结束了。 楼令环视众人说道:“还要劳烦你们派人调动营寨的部队,抓紧时间将仍有相当数量的敌军营寨围困起来。” 至于野外的敌军?楼令既然在今天发动决战,哪有可能没有做相关的事先部署。 当地虽然是平坦地形,不要忘记当前的植物多到吓人,其中包括哪里都有的树林。 以当前的时代,树林真的没有那么好钻,人进去可不一定能够安然无事走出来。 倒不是每一座树林都有极多的猛兽之类,很多不起眼的毒物才是最有威胁的品种! 由于树林是一座连着一座,里面除了树之外的植物多又密的关系,无法辨识方向导致迷路,渴死或饿死在树林之中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什么? 不会打猎吃之类? 以为动物会待在原地等死,打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真正去打猎就知道难度了。有养过家禽的人,不难知道追鸡逮鸭都有难度,何况是生存在野外的动物。 另外一点,野外并非随处都有小溪、河流,水洼、水池、水潭这一类不流动的水源,它们通常不能直接喝! 到现代,有各种药品的军队,他们在多山多树林的地形作战,得疟疾的比例仍旧占了恐怖的七成之多。仅从这一段就知道密林有多么恐怖了。 来到傍晚时分。 西边的夕阳呈现出一种昏黄的色彩。 “可惜不是夕阳如血。”楼令已经清闲了下来。 楼令一旦清闲,代表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件。 战场范围内的敌军已经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局面,想要逃出交战范围的敌军不是被俘就是堵了回来。 之前提到过,楼令敢在今天发起决战,必然会派兵把守交战场地的各处要道。 所谓的要道,由于地形平坦的关系,它们要么是树林的通道,不然就是有水源的地方,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守株待兔的成果相当斐然。 毕竟,交战了那么长的时间,体力巨量消耗之类,有食物吃也该补充水份。 败兵因为心理负面情绪增多的关系,他们会分泌出身体里更多的水份,比打胜的一方更渴望获得水份的补充。 时间越是往后,两个阵营的交战烈度变得越低。 相当一部分的敌军,他们明确知道不投降就是死的情况下,秦人会刚烈一些选择死战到底,白翟人则是会很干脆利落地投降。 因为大批白翟人不再挣扎直接投降的关系,搞到后面甚至发生了秦军与白翟人的火拼。 楼令在接到相关汇报之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愿意倒戈的白翟人直接攻击秦军。” 那么,那些愿意倒戈的白翟人就变成友军了?当然不是! 楼令要的就是继续打击秦军或白翟人的士气,减少己方的伤亡。 事实也是那般进行,有白翟人愿意倒戈,加剧了秦军的崩盘速度,同时增加了楼令手上能够拿来做其它事情的人手。 一整个白天下来,轮到傍晚时分,多数人已经被搞得筋疲力尽。 当联军确认胜利果实已经到手,很多列国的士兵直接瘫倒在地。 楼令后面前去巡视伤兵营。 在处理伤兵方面,没有哪一个家族比楼氏的医匠更为擅长。 关于楼氏在处理外伤的技术方面,楼令是有意建立起口碑,隐藏的深度用意很实在,哪天哪个重要人物受伤,他们会向求助秦国那般来找楼氏。 “赢了?”楼黑豚没有梳洗,回来后径直找了过来。 楼令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哪怕光线已经昏暗,还是能够看出楼黑豚浑身的污秽。 上阵搏杀这种事情,哪可能打完了全程,身上还干干净净呢? 也许有,也就是出现在各种神剧之中。 没有魂穿之前的楼令并未看过多少部神剧,只是有上网一定会看过一些。例如抗战阶段穿白丝、黑丝或一身皮衣、皮裙加墨镜,能够想象得到最艰苦的是一碗白米粥、几个雪白馒头加一碟咸菜。 上了战场少不得爬摸滚打,冷兵器交战必然会被溅得一身血,其实身上挂着敌人的碎肉、内脏或肢体也是正常不过。 楼令直接莞尔,说道:“你到现在才确认赢了?” 楼黑豚脸色一阵窘迫,讪笑了几声,说道:“愧对家主栽培。” 这种事情,楼令早就看淡了。 由于成长环境的限制,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成年之后将知识补回来。后学成才之类,其实是大多数人所无法完成的。 楼黑豚脸色变得严肃,说道:“世子没有受伤。” 这点很重要! 楼令点了点头,等待后续。 “世子初次上阵,亲手手刃了六名敌军,指挥部队消灭两百敌人,收降近三千。”楼黑豚很认真在看楼令的脸色。 楼令诧异问道:“三千?” 这……,哪怕是敌军兵败如山倒,仅是一个“旅”不到一个时辰收降三千人,讲实话就是有点夸张。 楼令不得不想道:“是其余人刻意驱赶敌军过去咯?” 别忘记楼令现在的身份,想拍马屁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直接拍楼令马屁的话,讲实话就是效果会很有限。 那么,相助楼小白取得更好的成绩,事后再被楼令知道帮了忙,楼令能够不给予回报吗? 楼黑豚知道事情的性质,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不排除有那种可能性。” 他们下午作战,确确实实是有一些敌军被友军追击,逃窜的敌军撞上了他们的队伍。 正在追击的友军,他们看到楼氏的旌旗,下一刻转换身份打起辅助,真真切切就是起到了相助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让出功劳了。 只不过,楼黑豚无法确认那些友军是刻意还是无意。 楼令同样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说道:“是什么人,你写成文牍交给我。”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楼令不能当做不知道或没有发生。这样干的人会没有朋友,惹人嫌弃属于理所当然,说不定哪天也要被坑了。 楼黑豚深深松了口气,怕的就是楼令的反应会比较激烈。 那当然不是楼黑豚平白无故多想或担忧,很明摆着的就是家主要锻炼继承人,极可能还想看到继承人经受波折之类。 天大的一个道理,趁有人兜底的时候,犯错起码还有人擦屁股,乃至于进行强有力的阻挡风险。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困难的人,一直顺风顺水直至某天遭遇困难,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完全懵逼,损失到无法承受,就此迈不过那个槛了。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多有发生,无论是一家之主,或是国主、皇帝之类,弄得一个一次挫折就搞得满盘皆输。 夜幕降临。 当夜,楼令设宴款待一众人。 目前可没有战时禁酒的说法,宴会上自然是有酒的。 要不要控制饮酒的量,看某某人的脑子好不好使,或者有没有人去劝阻。 “跟随将主作战,打得就是痛快!”侯摽大声说道。 多数人跟着应和,随后便是马屁如潮。 楼令只是矜持地笑着,没有给予太热烈的反应。 国佐当然也会拍马屁,只是不如侯摽那般露骨。这个跟国佐的身份直接有关。 “再有几日便能西进吧?”国佐比较关心这个。 楼令先点头再摇头。 国佐有点无法确认楼令是什么意思,用询问的表情盯着看。 楼令说道:“主战场还在打。如果寡君要求我率军前去加入主战场,只能等打完再西进。” 换而言之,晋君寿曼没有要求楼令率军去主战场,局部战场这边的联军自然是西进了。 国佐先“吔”的一声,随后说道:“我们轻易取胜,几位国君处的兵力更足,怎么会需要我们的回援呢。” 很多人都赞同国佐的说法。 楼令当然有在持续关注主战场的战况。 总得来说,主战场那边的交战节奏很慢,甚至可以说是慢到离奇。 二十多天以来,双方打得很是枯燥,每天的同一时间出营列阵,打到临近傍晚各自收兵。 这种交战的流程,可以说要是没有人搞幺蛾子,只是互相给对方放血,直至哪一方无法承受伤亡代价认输,来结束这一场战役了。 楼令其实挺奇怪一点,晋国和秦国早就不讲规矩,怎么还是那种打法。 后面,楼令搞清楚了原因,其实就是晋国喊了小弟,在小弟面前不能玩得太花。 当然了,那也是晋国占据着优势,换作晋国处在劣势肯定不装了。 “想来,旬氏和郤氏会帮我说话,很乐意我带着列国的军队继续西进?”楼令深深知道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重要性! 第412章 来到了收获的时刻 “敌军偏师覆灭了?”栾书也是刚刚才接到战报。 主战场与局部战场开启交战的时间一前一后,主战场开打的时间还要早局部战场四五天。 栾书环顾了一群同僚一圈,赞叹道:“中军尉不愧是名将啊!” 事实上,他们所处的位置之所以叫主战场,只是因为晋军和秦军的主力都在这一边,要是以两个战场的参战部队而论,真不好说哪边才是主战场。 之前有提到过一点,哪里有最为重视的目标,不以参战人数多寡区分,主要目标在哪里,当地便是主战场。 韩厥却是皱眉,说道:“太快分出胜负了。” 郤至冷笑了一声,说道:“让你们加快节奏,你们偏偏要慢慢来。” 那么就是说,主战场这边的晋军一直在跟敌军玩耍,并未真正去用过力?这种说法充满了假设性质,一定不能够当成结论。 韩厥那样说,怕的事情是对面敌军得知偏师被消灭之后,认清交战态势的走向选择撤退。 而郤至笃定一点,要是他们肯认真来打这一场战役,压根不用耍什么花招就可以将敌军摁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一点,晋国这一次可是动员了四个满编军团,哪怕上军去了南部没有实际参战,西征的仍有三个满编军团。 所以,即便没有那些盟友,仅是晋军的参战部队就多达十一万两千五百,数量方面比秦军和白翟人加起来少,质量或许也没有胜过太多,依旧能够轻易获取胜利。 说晋军的质量也许没有比秦军、白翟人好到哪去,主要原因是晋国动员太多的“羡”了。 “中军尉确实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栾书说道。 他们当然认定可以击败对面的敌军,甚至认为只要认真可以很快击败,之所以不那么做的原因有许多,其中包括想要勾引一下南边的楚国。 之前,栾书有派使者南下去楚国都城,目的当然是缓和与楚国的关系。 只能说,楚国那边对晋国释放的善意非常平淡。 比较诡异的事情是,哪怕楚国君臣看上去凶恶,近两年楚国却是不再主动北上了。 也许并不是诡异?根本原因在于楚国被吴国敲了一记闷棍。 另外,前几年晋军可是在楚国的家门口灭掉了沈国一次,心态膨胀阶段的楚国君臣自然不肯吞下那份委屈。 栾书在自己的案几上翻找文牍,一边说道:“中军尉除了送来战报,还进行了一个请示。” 众人看着栾书翻找文牍,没有提问楼令的请示是什么。 栾书找到了要找的文牍,示意自己的随从给几位卿大夫传阅。 文牍上面的内容归纳起来很简单,楼令认为秦国几乎倾巢出动,有鉴于秦国一再对晋国不宣而战,好几次还在晋国无差别进行屠戮,应该给予一次大教训。 所以了,楼令先请示战胜敌军偏师的部队是回到主战场参战,还是趁秦国腹地空虚进去破坏一番,报以前秦军在晋国大肆杀戮的仇。 “中军尉统帅列国的军队去报我们的仇?”邯郸旃的存在感很低,他这一次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郤至斜视邯郸旃,说道:“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邯郸旃可不想跟郤至起冲突,正色说道:“我们的仇,该由我们自己来报。” 栾书插话,问道:“新军将的意见是,拒绝中军尉率军突袭秦国腹地?” 邯郸旃赶紧摇头,说道:“旃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他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其它的理由。 晋人的仇当然该由自己去报。 只不过,战役的进展是主战场根本不需要援军,战胜敌军的偏师确实很适合用来突袭秦国腹地,不合适的地方在于偏师的列国军队太多了。 邯郸氏现在别说是得罪卿位家族,他们现在谁都不敢得罪。 当前,邯郸旃最害怕的就是被算后账,很努力想要跟某个有卿位的家族联姻,屡次试探都遭到拒绝,打定主意辞去卿位后猫在“邯郸”彻底不动弹,装死到大家遗忘邯郸氏背弃了大宗赵氏。 由于赵武还没有得到时机坐上卿位的关系,致使邯郸旃只能一直显眼。关于这一点,邯郸旃时常感到如锋芒在背。 邯郸旃当然知道彻底死掉的赵氏,对邯郸氏来说才是最好的赵氏,关键问题在于邯郸氏没有胆子去杀赵武,更不敢对看似虚弱的赵氏用兵。 “别废话了。”郤至看上去没有多少耐心,说道:“要么答应令的请求;不然就调回列国的军队,选派新的部队给令,让他去突袭秦国腹地。” 总之就是,郤至赞同突袭秦国的腹地。 旬庚笑呵呵地说道:“我家可以抽调部队给令,想来魏氏很愿意参与突袭秦国腹地。” 那就是有举足轻重的两位卿大夫赞同突袭秦国腹地了。 不对,旬庚赞同的话,能够视为智罃必然不会反对。 算起来的话,就是有三名卿大夫愿意接纳楼令突袭秦国腹地的建议。 不算在南边统兵的士燮与郤锜,在场的卿大夫也就六名,有半数持赞同态度,还有一个注定不敢站队的邯郸旃,只看栾书和韩厥的态度了。 以旬氏跟栾氏的关系,讲道理就是栾书不能无视旬庚的态度。 栾书也就看向韩厥,问道:“下军将以为呢?” 韩厥想了想,说道:“临时抽调部队不可取。” 哪怕两支部队的距离不遥远,战时状态哪能说调兵就调兵?要是被敌军抓住空子来一次狠的,可真的就是要笑死天下人了。 郤至一听可就不爽了。 韩厥都不用看郤至,明确知道说那句话会让郤至不爽,解释道:“尽管敌军已经无法反扑,调兵却是会让他们有安然撤退的机会。” “想来,中军尉有自己的考虑,才选择统率列国的军队去突袭秦国腹地。”韩厥环视众人一圈,说道:“看来,只有允准中军尉的请求了。” 大家都能看出韩厥怂了,以至于绕来绕去讲那些挽尊的话。 “可惜了。”栾书先低语一句,随后问众人,道:“这样决定了?” 能够看出栾书有其它的想法,只是碍于旬氏和郤氏的态度,没有其余人明确反对,不得不进行妥协。 郤至没有好脸色地问道:“中军将所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栾书反问道:“注定获得胜利的突袭,列国要占大便宜。” 这个说法让郤至愣了一下,颔首说道:“确实是便宜他们了。” 情况摆明就是那样。 秦国的主力出征,不说腹地空虚,其它地方也空虚得很,选择这个时候杀进去不会遭遇到强有力的抵抗。 智罃揶揄说道:“幸好秦国很穷。” 没有人给面子发出笑声,看上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思考的地方。 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一点,比如请示晋君寿曼? 忘当然没有忘。 晋君寿曼近来可谓威风凛凛,没日没夜与众诸侯举行饮宴。 众位卿大夫将选定的结果上报给晋君寿曼,没有什么波折获得了通过。 对于晋君寿曼来说,只要能够获取胜利,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他都能够获得愉悦感。 楼令收到回复是在送去请示的三天之后。 而这已经是他们战胜敌军的第五天。 获得允许的楼令,他没有选择当天立刻拔营进发。 “战俘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吗?”楼令比较关心这个。 这一战,他们一共抓获了将近四万的俘虏。 敌军加起来七八万,抓到四万个俘虏,其余不是战死就是逃脱。以抓获到的战俘来讲,四万显得不多不少。 这四万名俘虏,楼令能够得到其中的六成,剩下由参战的各个贵族去分。 同时,楼令获得的那六成,战事结束后要给晋君寿曼上贡其中的四成。 当然,免不了要分润一些给几位卿大夫,真正让楼氏能够拿到的俘虏大概是一开始的四成左右。 哪怕是四成,楼氏在这一战就能够获得一万左右的人口。这些战俘,他们肯定是要作为奴隶,什么时候能够在楼氏势力范围变成自由身,看他们的表现了。 当天,楼令召唤来列国贵族,告诉他们获得西进允准的消息。 列国贵族听后发出欢呼声。 好些来自列国的贵族,他们打了半辈子的战争,没有一次像这次那般取得收获。 楼令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指挥军队作战,表现出来的就是武德充沛。 现在,他们还亲自经历了楼令在战利品分配上的公正,非常愿意给楼令效力的同时,士气亦是在最为顶峰的时刻。 一位能够带着打胜仗的主将,他还显得很公道,谁不愿意卖力呢? 现场当然又是一阵马屁如潮。 经过这一次,楼令的口碑一定会在列国树立起来,日后有所召唤的话,想来列国的贵族会很乐意助拳。 对楼令的好处不止是诸侯会盟的战事方面,家族与家族在日常的交流或是贸易,只要楼氏不干太过分的事情,他们一样乐意卖楼令面子。 比楼令更有操作空间的那些卿位家族,他们在崛起阶段基本也是相同的做法,也就是博取众贵族的好感,好方便在各方各面进行操作。 只不过,成了卿位家族之后,后裔越来越傲气,他们面对国外贵族已经没有了谦逊,相反认为愿意讲道理就是在进行让步了。 认真而言,楼氏某天发达,一代、两代、三代……之后,想来也会变成那样。 说白了无非就是,生长在蜜糖包裹环境下的人,大多会将得到的待遇视作理所当然,再去轻视任何比自己身份低的群体。 不能说他们错了,根由在于绝对大多数人无法帮助到他们什么,互相之间又怎么保持平等呢? 当夜,楼令通知他们可以西进,需要连夜做好开拔的相关准备。 翌日。 兴奋了一夜的联军,他们在东方破晓那一刻拔营,士气高涨地向西南方向行军。 “父亲。”楼小白没有与楼令同乘,特地追上来请示道:“请父亲允许我率军充当前锋。” 楼令问道:“你知道充任前锋需要做的事情吗?” 作为父亲的楼令很愿意创造机会来锻炼自己的儿子,可是万般不敢拿战争当游戏。 楼小白信心满满地说道:“遇水搭桥,逢林开路。” 这都是楼令作战笔记上的内容,一直有在学习的楼小白当然有概念。 问题是什么?光知道“遇水搭桥,逢林开路”远远不够,还要懂得怎么去搭桥和开路。 自然不用楼小白亲自动手,他却是要懂得选择行军通道。 楼令看了楼小白,直至将楼小白看得心里发毛,才说道:“为父准了。” “……”楼小白说到底就是年轻,本来信心满满,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自信了。 只不过,请求已经说出口,还得到了允许,哪怕出现信心上的动摇,一定不能退缩。 楼令等楼小白离开,示意驭手追将战车驾驶到边上停下来。 “将楼森和楼见召唤过来。”楼令吩咐一直跟在身边的护卫。 没有多久,楼森和楼见到来。 楼令对他们进行了相关的吩咐,不是让他们直接去辅佐楼小白这位世子,只是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刻帮忙擦屁股。 类似的事情楼森做得最多,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也就是说,楼令虽然没有一直在楼小白身边,但是一直在进行一位父亲的关爱。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楼氏要进行发展,楼令很难在亲情与事业进行平衡。 至于说两者兼顾之类?有过相关经历的人,他们才知道想要兼顾多有么艰难! 那是事业陷入发展停滞状态的状态,哪有高速发展事业还能够去兼顾其它的呢。 联军向西推进,楼令有一个主要的要求,那就是:快!快!快! 倒不是怕秦军主力回防,怕的是秦人丢家舍业逃进城池或山林。 因为需要足够快速的关系,楼令自然会催促再催促,他没有制造人为的危机感,只是给众人一种去慢了就什么都抢不到的概念。 这无疑给充任前锋的楼小白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第413章 目标明确 嘴上评论一件事情或许很简单,只有等真正去做那件事情的时候,才会知道究竟有多么艰难。这也就是所谓的:嘴上容易,做事难。 楼小白以年龄论自然显得年轻,只是年轻人在两种环境下最应该懂事,更应该及早地承担起相关的责任来。 哪两种环境?第一种当然是家境环境艰难,不及早承担起相关的责任,要面临饿死的局面;第二种则是家庭环境极好,好到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学习,到了需要承担责任却没有能力,导致好好的家业给败得个干干净净。 “足够结实吧?”楼小白问的事情是搭建的浮桥。 他们本来在泾水的东岸,要进攻秦国腹地肯定要渡过泾水。 晋国是在春播结束之后在“麻遂”举行会盟,知晓天气规律的人都明白一点,不是气候过于反常的话,春季一定会有一场雨季,区别只是雨季的长短,降雨量的多寡。 有降雨?那各河系的河床水位必然上涨,再来就是水流的速度也将增快。 因为早就有渡河的心理准备,楼小白在行军期间就下令做好了搭桥的准备,沿途收集合适的材料打造木筏,来到泾水之前挑选了水性好的人员,耗费将近半个月才将浮桥搭设起来。 其实,搭设浮桥的时间跟掌握的技术有关,再来就是看随行人员的质量。 根据当前的年代,再以家族为单位,楼氏的成员识字普及度敢称天下第二,该是没有人会与之争抢。这是楼令十多年持之以恒的努力成果,说哪个家族是第一,该是姬姓这个家族了。 只不过,姬姓历经数百年的开枝散叶,他们的成员还自不自认仍旧是同一个家族,讲实话就是有点难说。 识字跟不识字的区别很大,体现在多种多样的方方面面,总得来说识字就代表开了智,学习和实践起来更快。 楼小白下达搭桥的命令,不说楼氏有些人在平时接受过相关培训,哪怕是事先没有培训过,由于他们识字的关系,摸索一下很容易就找到办法了。 最重要的一点,楼氏的成员在平时会接受各种培训与实际应用,哪怕这样都用了半个月才搭起三座浮桥。 讲事实就是,半个月搭建三座浮桥的速度已经很快,快到楼小白担忧浮桥的质量。 “世子,已经来回驾车进行实际试验,浮桥相当稳固。”楼冰进行了保证。 浮桥嘛,稳固是一回事,践踏起来会不会晃动就是另一回事。 还有一点,任何的桥梁都有它的最高承重量,关于这一点也是要经过测试的。 “不好的话,想改也来不及了。”楼小白心想。 由楼令统率的大军在昨天抵达。 他们之所以拖了半个月才过来,主要是清剿那些溃散了的敌军,避免他们在秦国贵族或白翟首领的号召下再次集结起来,等联军渡河截断联军的后路。 持续半个月的清剿不说完全消灭四散状态的秦军或白翟人,大股一些的敌军被联军发现,再被开拔而到的联军消灭,又给联军增加了数千的俘虏。 楼令抵达泾水之边,没有第一时间召唤楼小白询问相关情况。 大军要清剿四散的敌军,本身也肯定要分散,有清剿任务的部队进行游弋,半个月之内可能走了两三百里以上的脚程,他们实际上却是在一定的区域内晃荡。 只要是持续保持移动状态,人肯定会变得疲劳,人一旦疲劳就将产生各种精神上的负面状态,需要得到休息的时间,用以让紧绷的精神得到缓解。 楼令统率的大军来到泾水东岸,下达了休整三天的命令。 他们抵达泾水东岸期间,其实楼小白还没有将浮桥完全搭建完善,相关的测试更是没来得及做。 今天是大军暂开渡河的时间,楼小白担当前锋的任务,自然该由他们率先渡河了。 “出发!” 楼小白麾下仍旧是一个“旅”的直属兵力。 在刚领兵的时候,讲实话就是楼小白脑子里有带兵的概念,真正带兵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掌握了相关知识就足够。 比如说,书上写了士兵的需求,怎么去跟士兵相处才会得到爱戴,可是怎么去发现士兵的需求,该怎么才能够得到士兵的爱戴,一切都因时应事去对待。 战车在浮桥上行进期间,马蹄的践踏和车轮的轮动与木板发出磕碰声。 “世子,你步行过河吧?”楼见能够感受到车辆的起伏,讲实话是很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看看河面的水流速度,不说水流非常湍急,反正上面浮浮沉沉的杂物有点多。 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肯定是上游有在下雨,冲刷了杂物下来。 他们在搭桥期间,楼小白利用学习到的知识,事先在上游设置了拦截用的网。 只不过,设置的网不是太密的类型。这个是楼小白深知太密的网哪怕能够拦截,有太大太重的物体被拦截,太容易将网给撞坏,一旦拦截的东西多了,势必要将网给给撑坏。 所以了,楼小白有安排人每天清理。 那一项工作在楼小白率军继续充当前锋之后,必然要有人进行接手。 等于说,楼令势必要留下部队在浮桥附近驻守,看守和维护浮桥,防止后路被断了。 入侵一方便是这样,打下了什么地方,看中哪处要道,怎么可能不留下防守部队? 那样一来,肯定是越打部队越加分散。 楼小白来到西岸,停驻在河滩不远处观看渡河部队,大批的士兵正在牵马过河。 牵马?这是楼令专门给楼小白挑选了大批缴获的战马,导致楼小白这一个“旅”变成一支除了有战车之外,其余士兵都是骑马代步的部队。 因为是骑马代步的关系,楼令自然要特别挑选掌握骑术的士兵到楼小白的编制之下,不懂骑马的人也只能是一边赶路一边学了。 这是楼令在这一场战役中的尝试,敢于尝试的因素自然是联军掌握极大优势,更深层的原因则是要保障一旦事出意外,有大批战马可以让楼小白在逃窜期间身边有足够多的护卫。 在东岸,楼令也在观看部队渡河。 慢慢的,两父子发现了对方,远远地互相注视了起来。 麾下的部队完全渡河完毕,楼小白遥遥地向楼令行了一礼,吩咐驭手将战车驾驶起来,再一次踏上征途。 楼令自然是要亲自查验浮桥,只是并非他亲自各种折腾,委派他人驾驶战车,或是装载足够重量的车架从浮桥经过。 反复试验了多次之后,楼令才下令部队展开渡河行动。 当前,楼令手里的兵力约是四万,其余并不是皆尽战死,部分战死,一些受伤,多数在后方看押俘虏。 手头能够使用的四万部队,楼令会留下五千看顾浮桥,得到任务留下来的人便是楼黑豚了。 “敌军仍旧有溃兵,数量还不算少,你不止要看好浮桥,同样要进行上游拦截网以及浮桥的维护。不要忘记另外一点,时不时派人探索周边,发现成规模的敌军将之消灭。”楼令肯定要给楼黑豚一些嘱托。 “黑豚明白!”楼黑豚无法依靠主观性去思考问题,被动接受指令则是能够很好完成。 有三条浮桥,其实还有数量不少于五百的各种筏子,三万五千人规模的部队花费四天完成渡河。 在此之前,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楼小白统率的前锋已经抵近“雍”百里之内,传回的相关战报所指示是各地秦人正在自发性进行抵抗。 那么就是说,秦君不在的秦国中枢,他们即便知道有外敌入侵腹地,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 而各地方的秦人自发组织反抗,不是楼小白统率的晋军做了多么残暴的事情,纯粹就是秦国残暴地对待晋人,导致秦人害怕遭到报复,不得不自发进行抵抗。 楼小白遭遇到秦人村庄当然有进行过攻击,只是他干不出男女老少皆杀的事情,杀死坚决抵抗的人之后,其余进行了俘虏。 只不过,楼小白最为主要的任务并不是进行攻击,他们需要侦查秦人腹地的真实情况,包括秦国有没有进行部队的集结,当地的环境与道路等等。 “秦国腹地没有多少男人了。”楼小白是从遭遇到的秦人来进行判断。 楼见皱眉说道:“世子,我们不宜俘虏太多秦人。” 他们是前锋啊! 充任前锋需要足够灵活机动,别说是抓了太多俘虏,哪怕是有小部分的俘虏,一样会被拖慢速度。 “咱们家缺少人口,尤其缺少女人。”楼小白是出于这个考虑,说道:“等大军上来,俘虏到的人口只能分润,我们抓到则能保留大部分。” 楼见听得一愣,后面点头承认楼小白说得对。 如果秦国还有抵抗的余力,他们只是一个“旅”的规模,反正打不了什么大型接触战,该跑的时候不能有任何犹豫;一旦秦人无法有效抵抗,趁机抓获更多的俘虏,无疑对楼氏来说是最大的好处。 楼氏的核心成员都有一种使命感,遇到机会就想着增加家族的人口。 在那种使命感的驱使之下,楼见等人完全赞成楼小白大把捞好处的做法。 至于说试探秦国的任务?他们袭击秦国的村庄,不正是在进行试探吗? 结果等楼令率军过来,听到楼小白抓了六七千的俘虏,哭笑不得地说道:“胆子有点大了。” 责怪什么的?楼令了解情况之后,怎么会去责怪呢。 要是说楼小白打草惊蛇之类,秦人根本不用他们去吓唬,得知有敌军入侵必然躲进城内或山林之中。 待在秦国都城的高层,他们确认有敌军杀进来,一样会第一时间准备防御。 楼令派人接收了俘虏,调出两个“旅”给楼小白增兵,下达了一道指令:“尽情进行收获。” 这一趟过来是为了什么? 楼令的主要目标就是获取更多的人口,能够缴获物资当然也是极好。 打破多少城池,杀死多少敌军,相反是楼令的次要目标。 秦国有两大聚居点,一个在遥远的“冀”地,另一个就是以“雍”为中心的首都圈。 两个聚居点又存在区别,比如“雍”这边的农耕比较发达,必然是人口相对稠密;另一处的“冀”则是游牧的秦人比较多,栖息地的分布也就显得比较分散。 秦国当前约是八九十万的人口,他们在“雍”的人口占了约是四成。 考虑到秦国君臣动员了七万以上的人前往泾水战场,他们优先动员的也是秦人中的精壮,留下的不正是以老弱妇孺居多了吗? 恰好楼氏当前很缺女性的人口,哪怕是抓捕大量的少年和孩童,对于楼氏来说也能够接受。 楼令光明正大地使用权限,外围则是让楼小白带着私军进行收获,完全就是一朝有权把权使用的体现。 很多人当然知道楼令在干什么,免不了心里会有意见,只是他们不会马上表达不满,时间一久则是将忍不住诱惑,届时楼令自然会有选择性地开门放闸。 类似的做法,好多一军主将都是这般干,谁都别笑话谁,差别就是有没有完全堵死而已。 来自列国的联军?他们自然是被楼令带着来到秦国都城郊外,分散了几个地点,将“雍”给围困了起来。 秦国并不是将所有兵力缩回城内,他们要是这样做就真的太傻了。 因此,联军在展开围困期间,不免要跟城外的秦军交战,将城外的秦军消灭或是迫使他们退回城内,才算是真正将秦国都城围困起来。 “我们要攻破秦都?”国佐其实内心里比较抗拒。 多数列国的贵族,他们一样不怎么想进行攻城。 在当前时代,攻克敌国都城并不是一件无上的荣誉,相反在政治层面会留有隐患。 所以了,楼令这一趟过来,讲真话并不是为了攻克秦国都城。 如果楼令是抱着攻克秦国都城而来,才不会在行军事项上拖拖拉拉,一定是用最快的速度杀过来。 “没有这个意图。”楼令先讲出答案,再进行反问:“佐大夫认为应该攻下?” 国佐明显陷入了犹豫…… 第414章 来啊,众乐乐 楼令率军将秦国都城围困起来,外围则是楼小白带着私军不断袭击秦国的村庄。 这样的行动维持了将近一个月,能够袭击并取得的收获持续减少,到后面只有派人探查哪处山林聚居了秦人再去袭击了。 “多少?”楼令当然有在听取收获的汇报,一个月的时间下来,呢喃道:“四万余?” 讲实话,秦国首都圈的人口大概是五十来万,其中的四五万被调去泾水战场,剩下了约四十五万的人口。 这四十五万的人口,他们之中的四十万生活在各处的村庄,其余居住在六座城池之内。 当代的城池都不大,一座城池内居住三五千人都算多。 不过,战时状态可不会讲究那么多,城池周边的人一般会拥挤向城池,导致城内的人口暴涨,从三五千人猛涨到两万以上,乃至于数量更多。 楼令这边自然无法确认多少秦人躲进城池之内,不靠谱的进行猜测,包括“雍”这座秦国都城在内,六座城池的秦人该是庇护了接近二十万的秦人。没有成为俘虏的秦人,大概有将近二十万逃进山林之中。 “父亲,是不是让列国加入到围剿之中?”楼小白看起来成长了很多。 样貌方面,一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不止会变得黝黑,有被晒伤也算正常。 在气质之上,楼小白没有了以前的稚嫩,看上去成熟且有了统兵将校的气度。 历来就是权势最为养人,哪怕就是没有干成什么事情,看着绝对会显得自信许多。 要是手中有权,干成的事情还不少,免不了有了一种叫作威严的气质。 楼令知道楼小白办成的事情极多,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办砸了一些事情,总得来说就是得到了可喜可贺的成长。 “你是这样的意见?”楼令想听一下理由。 楼小白认真地说道:“我家取得这般收获,列国之人怎么可能不眼红?他们现在只是被父亲的威势镇压,可是长久镇压必然会有反弹。” 从楼小白讲的话,再到他的神态,明显有了极大的自信心。 “现如今,儿子能够轻易得到的收获已经不多,多数秦人躲藏在山林与城池,不如让列国之人加入盛宴?”楼小白给出这个建议。 事实上,二十多天之前就有来自列国的贵族要求加入盛宴,只是被楼令用很恰当的理由压了下去。 他们来到秦国都城并进行围困,期间肯定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交战。 在公开的宣传中,他们就是前来围困秦国都城,当然是以围困“雍”为主要目标,行动上也是环绕着这个目标在进行。 那样一来,一切以围困秦国都城服务,怎么就不是一个好的理由呢? 只不过,随着秦人城外的兵力被消灭或无奈躲进城内,城外的交战已经接近停止,楼令总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再压制下去。 楼令听完楼小白阐述的理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可以。” “我能够亲自将俘虏转移归去吗?”楼小白问道。 这是楼小白不懂得相关规则吗?他当然懂得,也会做出相关的安排。 “俘虏是有点多,一定会让知道的人眼红。”楼令认为哪怕是强如郤氏,得知楼氏在这一战竟然获得多达五万以上的俘虏,一定会心里不平衡。 “这样……”楼令沉吟了一下,对楼小白说道:“你挑选完之后,分批将那些人带回封地,剩下的交给黑豚带去给国君。” 楼小白一脸的喜色,再正经地答应下来。 “四成给国君,不能少。”楼令允许楼小白为家族的发展出力,并不希望他拎不清。 这一次,加上在泾水之边的收获,楼氏获得的俘虏超过六万。 在接下来的交战时间,楼令一定还能够分到俘虏,远不止收获六万那么多。 哪怕是交出去后面取得的六成,楼氏还能够留下三万,加上之前的将近一万,战役还没有打完就取得四万战俘的收获,很是吓人了。 “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楼令当然清楚这一点。 等楼小白前去挑选俘虏之后,楼令召集了列国的将校。 在之前,列国将校对楼令可谓佩服得很,直至来到秦国都城之外,那种热情才逐渐降低。 怎么个降低的方式?说白了无非就是看到楼氏一直有收获,他们却是只能干瞪眼,无法获利自然也就热情减退。 “诸位。”楼令先让众人注意力集中,再说道:“敌军已经不敢出城,我军是不是做攻城准备?” 公孙桥如一脸压抑地说道:“要攻打秦国都城?” 楼令没有搭理公孙桥如,目光一直在国佐和侯摽身上来回扫视。 其余国家的代表? 卫国的孙林父极少发表意见。 剩下那些更有自知之明,完全不发表什么意见。 “是该做攻城的准备,恫吓守军不得不出城作战。”国佐笑呵呵地说道。 哪怕齐国足够气大财粗,他们肯定想要获得更多的战俘。 其实,齐国远比所有国家更需要奴隶,根本因素在于纺织业和制盐业本就是使用劳动力的大户。 齐国跟鲁国之所以关系越来越恶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齐国拒绝鲁国赎回俘虏。 侯摽本来还在郁闷,听国佐那样一讲,品味出什么意思,开口赞同起来。 楼令意思意思地提问孙林父和其余人。 由楼令提议,再有国佐和侯摽赞同,其他人怎么敢拒绝? 有些人奇怪的事情是,之前不是提到过不攻打“雍”这座秦国的都城,怎么又换成要打了。 楼令在散会之后,要求国佐、侯摽和公孙桥如、孙林父留下。 “能够引诱‘雍’城内的敌军出来交战最好,想来他们也不敢出来交战。”楼令不是要讲自相矛盾的话,有其后文,说道:“秦国的城池不多,做攻城准备是为了恫吓秦国,主要目的还是分兵去清剿山林里面的秦人。” 国佐挽着胡须,说道:“将主英明。” 侯摽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时候分兵?” 到现在才明白怎么回事的公孙桥如也不矫情,笑呵呵地说道:“秦人类如禽兽,是该给予打击。” 这……,公孙桥如不愧是鲁国高层啊。 什么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能使用语言艺术,乃至于张口就给人戴帽子。 楼令就是展现出该有的态度。 任何只管吃独食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岂止是乐不乐呵的问题,牵扯的因素简直不要太多,包括能不能服众,会不会在睡梦中被干掉。 “将主,这样对待秦国,是不是……过于残暴了?”公孙桥如在散会之后,特地出去又返回,对楼令讲了一句这样的话。 什么残暴? 楼令悠悠地说道:“鲁国可以将俘虏无偿还给秦国,获得的战利品也是。” 高尚是吧?楼令给公孙桥如一个到顶的高尚。 公孙桥如满脸尴尬,话都不敢接,行礼再逃也似得跑了。 “鲁人一直这样虚伪的吗?”林姒在场。 楼令纠正道:“你应该说是鲁国高层。” 只是……,因为鲁国高层的那种风气,影响了整个国家,包括能够说话的普通鲁人,很喜欢将礼仪道德挂在嘴边,显现出来的格局就是越有权势越虚伪,区别在于没有权势影响不大。 在接下来的时间,楼令做的事情有点多。 第一个行动,不断地给予“雍”城之内的秦国高层压迫感。 然后,派出列国的军队清剿山林,亦或是安排去尝试攻打哪座秦国的城池。 真正给予秦国高层压力的方式,联军这边开始打造攻城所需的器械,并且是在“雍”城墙视野范围之内。 “他们一定要被吓死了。”国佐近期的心情比较不错。 不止是参与西征牺牲少收获大,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这个,另一个是齐国成功算计了莱国。 这个莱国在齐国的西边,以地理位置来算就是在山东半岛。 姜姓得到分封之后,他们起初并不好过多少,周边全是东夷的势力,好几次差点被灭了。 直至“武庚之乱”结束,齐国才得到强有力的支援,得以消灭周边的东夷势力,使得势力范围可以得到扩增,治下的人口也一再增涨。 齐国到后面已经不满足于只消灭东夷势力,吞并周王室的分封国也干了不少,声誉还是等到了齐桓公时代才重新建立起来。 要说齐国当前最想要消灭的国家是哪个,反正不是一直在打嘴炮的鲁国,乃是东面的莱国和东南面的莒国。 其中,莒国已经成功混入周王室体系,屡屡得到会盟的邀请。 至于莱国?这个跟莒国一样是东夷人建立的国家,他们几乎不参与周王室各分封国的活动,显得比较没有存在感。 齐国有很明确的目标,一再持之以恒地削弱鲁国,争取灭掉莱国和莒国。 近些年莱国发生了内乱,一阵内战打下来变得无比虚弱,只是齐国因为国策失误的关系,导致齐国被晋国狠狠地教训了一次,也就是齐国一样陷入虚弱状态。 眼见到手的果实可能会溜走,齐君环想要跟晋国和平相处,乃至于是捧着晋国,众臣与贵族经过思考采取赞同的态度。 想要抓住机会消灭莱国或莒国,甚至两个国家先后消灭掉。那就是到了齐君环这一代,齐国改变国策,不再跟晋国针锋相对的原因。 晋国这边除了楼令之外,极可能没有其余高层发现齐国的盘算。 而楼令之所以察觉到齐国的盘算,与知不知晓历史进程无关,其实是他亲身去了齐国一趟,打探消息得到一些零碎的情报,将那些零碎的情报结合起来,得出齐国对莱国或是莒国有大动作的结论。 到目前为止,楼令还没有将在齐国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其余高层。 讲事实,齐国攻灭莱国或莒国,一定会对晋国产生影响。 首先起到的影响就是齐国一旦成功,他们的国力必然暴涨。 实力更强的齐国,日后要是继续针对晋国,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场面。 楼令之所以没讲,有私心也有公心。 私心自然是楼氏现在负责对齐国的邦交,不想横生更多的枝节,只想着一边拿好处,再一边保持稳定。 公心则是目前的晋国只能专心于一件事,先解除来自秦国的威胁,再南下与楚国进行争霸。 “城内的可战之人,应该还有近万吧?”楼令说的是可战之人,不是专门指士兵。 国佐环顾己方的营盘,说道:“城外只留下两万,是不是有点少了?” 楼令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留下两万已经让太多人有意见。” 这一下换国佐闭嘴。 能够前去取得收获,谁想留下来继续围困“雍”呢? 楼令已经将没有其余任务的楼氏私军集中在“雍”城之外,兵力合起来约三千。 其余参与西征的列国,楼令要求他们留下半数,另一半去清剿秦人。 至于列国的人是去攻城或者进入山林,楼令并不做太大的干涉。 同时,列国出去的部队,他们无论是取得多少收获,一样少不了属于楼令的四成! 列国权贵当然知道取得收获要给楼令四成分润,他们心疼归于心疼,还是能够充分理解。 毕竟,胜利是楼令指挥下获得,局面也是在楼令的指挥下产生,换一个人来指挥,谁敢肯定会是相同的格局呢? 后面,城内的秦人又尝试出城三次,每一次都是溃败再逃进去,其中的一次有鲁人叔梁纥率队杀到城门,差点就成功夺取城门了。 幸好秦人拼死将叔梁纥这队人击退,要不然楼令等将校就要感到为难了。 真的让叔梁纥带人夺取城门,联军到底要不要顺势攻进去? 攻克一国都城,无法抓到他们的国君,多数权贵也不在都城之内,进去洗劫一番而已。 在都城内发生的杀戮,反正一定会算在楼令头上。这个也是他作为全军统帅必然要承担的责任,换而言之就是好的或坏的都要背着。 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直至泾水主战场那边分出胜负,晋君寿曼带着大军过来…… 第415章 雨露均沾 “君上!” 众诸侯过来,楼令自然该带着麾下众将校进行谒见。 楼令是见晋君寿曼,来自列国的其余人来见自家的君主。 因为众诸侯过来的关系,将导致楼令这一支偏师直接瓦解,说白了就是列国的部队各归本国诸侯指挥之下。 “中军尉打得很好。”晋君寿曼先称赞,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没有攻城?” 楼令说道:“自然是等君上过来。” 如同楼令指挥体系之下的众人干什么都要让他背锅这般,等晋君寿曼到来之后,无论晋军或哪个盟军干什么,一样是要晋君寿曼来背锅。 文艺点: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通俗来讲: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直白点:老大不背锅,谁背? 晋君寿曼懂得那些道理吗?不管懂不懂,反正他觉得受到了尊重,看上去很是开心。 “中军尉很会讲话啊?”长鱼矫酸溜溜地说道。 楼令看了长鱼矫一眼,视线重新转到晋君寿曼身上,说道:“君上,如果要攻城的话,长鱼矫很适合做先登。” 晋君寿曼没听懂“先登”是什么意思,也就开口问了。 事实上,由于春秋时代极少发生攻城的关系,很多相关的名词或称呼还没有出现。 楼令不得不解释“先登”究竟是什么。 “令是不是总会说一些新词?”郤至像是有些后知后觉。 智罃左右看了看,确认郤至是在跟自己说话,含笑点头说道:“是有许多新词,听着很是恰当。” 他俩算是跟楼令接触最频繁的人之二了。 主力可算过来,是不是代表泾水战场的交战已经结束了呢?其实并没有。 泾水战场那边仍旧在交战,只不过秦军和白翟人相继崩溃且四散而逃,进入了各种追击和清剿的垃圾时间。 晋君寿曼明白了先登是什么意思,鼓掌说道:“中军尉说得对啊!” “君上,攻城的话,投入多少兵力?”栾书问道。 刚才,晋国这边的卿大夫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现在,栾书分明是赞成攻城,只是对投入多少兵力,又是由哪些部队进行攻城,有什么考虑在内。 “中军尉麾下的部队已经持续作战将近三个月,自然需要进行修整。”栾书说着对楼令笑了笑,才接着对晋君寿曼说道:“我看很多封君急于表现,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机会呢?” 晋君寿曼一圈扫视下来,先点了点头,再说道:“我看魏氏也很雀跃,该有他们的一份。” 魏颗立刻站起来,说道:“臣已经迫不及待了。” 晋国公族的封君却是迟疑,有的已经在开口拒绝。 哪怕春秋时期极少发生攻城,谁还不知道城池有极大的防御优势,打起来并不好打呢? 拒绝出战这种事情,近来晋国的封君没有少干,逼急了甚至能自残来避免率部出战。 晋君寿曼明显是被连续的拒绝惹恼,站起来说道:“这种局面之下,你们竟然还胆怯?” 有一名公族封君怯弱地说道:“君上,攻城会付出很大伤亡的啊。” 立刻有人附和,甚至讲出让其他人去送死的话。 “中军尉已经围城将近一个月,消灭了城内大部分的守军,哪怕攻城会遭遇抵抗,难度已经很低了。”栾书说着还对楼令点了点头。 可能是那些公族封君误会楼令跟栾书一起在设局,有封君说道:“既然中军尉已经做了一半,为什么不做到底。” “废物,一群废物!”晋君寿曼直接怒了,拿起酒爵甩向那个封君,吼道:“你们不想也要打!” 国君已经发怒,众人是不是该立刻请罪,再做出瑟瑟发抖的模样? 公族封君没有当回事。 倒是几位公族出身的卿大夫先请罪,再用冷冷的目光打量那些想要硬顶到底的封君。 发生的事情尽入诸侯以及列国将校的眼中,他们看得什么脸色都有。 能够想象来自列国的君臣有什么看法,他们一定得出晋国公族已经腐朽的结论,深度思考晋国是不是也陷入了衰弱。 只不过,晋国近些年来对外开战,可以说是屡战屡胜,看起来已经一扫“邲之战”的颓废。 那么就是,晋国腐朽的只有那些中小规模的公族封君,大型公族封君仍旧强劲,外姓贵族也发展了起来。 “这种现象对晋国不是什么好事啊!”高书低声对齐君环说道。 齐君环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高书,吐出一个“噢?”字。 高书压低声音解释道:“晋国的大封君很强大,可是更多的封君看着废了。有大批的外姓贵族在崛起,一旦他们实力到了一定份上,怎么会甘心没有话语权呢?” 不知道提过没有?当前年代的列国,几乎所有国家都是公族保持强大,外姓贵族的发展空间遭到挤压。 有个别几个国家正在遭受某家公族封君过于强大的苦恼,其中包括晋国、齐国、郑国、宋国和鲁国。 那种苦恼就是,个别公族封君过于强大,搞得国君话语权被侵占,同时各项利益也流入那个公族封君的家族之中。 齐君环不得不用怪怪的表情盯着高书看,良久才说道:“幸好有国氏和高氏充当中流砥柱啊。” 这句话让高书意识到什么叫过犹不及,反应过来赶紧进行补救,讲了不少齐国公族封君的好话,只是自己都知道效果并不明显。 另一边。 一通发泄下来的晋君寿曼做出决定,每一个公族封君都要参与攻城,指挥攻城的人便是栾书了。 这让很多公族封君变得如丧考妣。 “中军将会好好指挥,对吗?”晋君寿曼意味不明地问道。 栾书赶紧说道:“臣只能说尽量。” 一场吵吵闹闹的议事,以那种方式结束。 楼令走出军帐之外,向前没有迈几步路,有人喊名字。 长鱼矫追了上来,先行礼,再说道:“感谢中军尉的信任!” “你有武勇之力,应该在战场获取威名。”楼令看上去比较冷淡。 长鱼矫再次行礼,满是愧疚地说道:“中军尉品行高尚,刚才是矫的不对,向中军尉赔罪了。” 那不是楼令打下了很好的局面,一直没有能够展现自己的长鱼矫羡慕嫉妒了嘛。 楼令并不想跟长鱼矫多说话,点了点头之后,直接迈步就走。 一样是晋君寿曼的宠臣,长鱼矫与胥童的风格很不一样。 胥童的行事风格归咎于阴谋一类,偏偏很多时候按耐不住会跳出来搞东搞西。 长鱼矫则是属于比较莽的类型,有什么冲突都是四肢开启,不是去使用嘴巴。 刚刚抵达的大军还在修建营盘。 过来的部队该是有个七八万,可想而知会占多大的地盘,分布又该是有什么讲究。 幸亏现在是古典时代,各个家族有足够的辅助人员,哪怕主将撂担子,辅兵仍旧有人指挥怎么去构建营盘。 其实,那也是楼令事先没有得到指令,要不然该是由他来给后续部队搭建营盘,等部队开上来直接入驻。 “令。”郤至找了过来。 这也是两人太熟了,要不然该是郤至召唤楼令过去。 “新军佐?”楼令大概猜出郤至来做什么了。 果然,郤至说道:“你近期送了不少战俘给君上?” 楼令颔首道:“杀进秦国腹地,抓获了大量的俘虏。数量多到我担忧会出事,先给君上‘奉献’了。” 对,没有错,关于“奉献”一开始的意思就是贵族对国君上缴战利品,履行的便是封臣的义务。 郤至知道楼令取得的收获很多,只是不知道明确的数字,很直接地问道:“很多?多少啊?” 楼令说了一个数字。 “这么多!?”郤至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楼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多少精壮,以老弱妇孺居多。” 这就是实情。 楼氏主要挑选适合生育的女性,再来就是半大不小的男女孩子,男性青壮则是挑其中的四成给国君。 老人?以为当代有多少能够活得很老,该说一百个人之中有十个都算多,多数在三四十岁就过世了。 那当然是医疗条件以及生活环境的关系,以至于春秋时代的平均寿命在三十五岁左右。 其实,同一时间段之下,诸夏这边还能够有三十五岁的平均寿命已经算很高,相当多的地方还处在原始社会状态,那些地方人们的平均寿命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岁或不到。 楼氏抓到的俘虏之中,超过四十岁的人绝对不超过两百。而这并不是刻意不抓四十岁以上的人!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给个地方。” 对此,楼令早就准备,也就说道:“我会派人当向导。”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楼令知道应该分润,不止对列国需要,本国的几个家族也不能漏了。 所以了,楼令早就做好了相关的侦查。 郤至明晃晃问。 其余的卿大夫,他们有的等楼令主动表示表示,也有人会期期艾艾等几天才派人询问。 不管是对哪种人,楼令该给予的人情不会少,再来也是淡化楼氏吃得满嘴流油的事实。 真正的事实是,好打的地方已经被楼氏扫荡了个遍,该获得的好处很多。 楼令分出去的那些地方,摆明了就是楼氏想继续攻击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作为人情送出去。 在一系列安排之下,楼令做到了雨露均沾,其中的轻重也分得比较明确。 例如该给郤氏、栾氏、旬氏更多的好处,楼令就派向导带路去满足他们的胃口;那一些中小家族,楼令很贴心地建议他们合流,一块去某个地方抓捕俘虏。 “这一次打下来,秦国绝对要元气大伤,过上三五十年都未必能恢复元气啊!”林姒对秦国的遭遇并不感到同情,只是讲述一个事实。 楼令低低叹息了一声,说了句:“可惜了。” 要是楼氏再强大一些,楼令都敢直接到秦地进行开拓,占下“辅氏”以西的大片地盘进行开发。 现在的情况是,楼氏还要继续加大对太原盆地的投入,相当的人力物力在未来十年内都将以开发太原盆地为主,没有多少余力去兼顾其它地方。 “我会去向旬氏陈述利害关系。”楼令的意思是不允许魏氏占便宜。 近来,楼令有意跟魏颗多交流,只是双方见面的次数极少,刻意去交流又不是那么合适。 晋国的形势很是飘忽不定,以情况的发展来看,楼氏和魏氏未必会是死敌,相反逐渐在增大合作的必要性。 讲得更清楚一些,晋国又不是只有一个卿位,与其楼氏和魏氏血拼来争夺一个卿位,不如在有机会的情况下通力合作,互相助力来争夺下两个卿位,再一家分一个卿位。 众诸侯带着部队过来,只是休整了一天便对“雍”展开攻城,采取的是北面和西面佯攻,主攻东面的战法。 因为都想获取好处的关系,多数家族的部队被派出去,每一支队伍里面都有来自楼氏的向导。 魏氏没有主动找楼令要向导,他们决意参与对“雍”的攻城行动。 今天,楼令便刻意逛游来到魏氏的攻城部队这一边。 攻城已经进行了多天,只是晋国公族封君的私军真心拉垮,好些天过去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倒是魏氏的攻城部队有几次杀上城墙,他们被秦人拼死给赶了下去,好歹让摇摇欲坠的“雍”城仍旧掌握在秦人手中。 为什么楼令不能攻城,等众诸侯过来却可以了?简单的就是因为诸侯到来了啊! “还要感谢中军尉派人制作的攻城器械。”魏颗已经跟楼令交流了有一会,不明原因特地讲了那么一句。 楼令目前的爵位与官职都比魏颗高,只是对魏颗笑了笑,看着魏相,朝魏颗问道:“这便是魏氏的千里驹吗?” 是了,因为魏相的表现,他得了一个“千里驹”的称号。这个称号不止魏氏认可,多数权贵也极为看好魏相的将来。 本来注意力在攻城方向的魏相收回视线,用一种很矜持的态度看着楼令,像是在说:会讲话,就多讲一点。 楼令莞尔,心想:“文科生的傲娇?” 第416章 楼氏与魏氏 因为不讨好很难获得上进的机会,楼令在早期需要刻意地去讨好多数人,到现在他已经不用再刻意讨好谁,该是由多数人来讨好他才对。 魏相没有证明过自己军事上的才能,哪怕因为《绝秦书》而获得重视,其实也就是名声初显的阶段。 在战争多发的时代,文科方面的重要性将会被极大的弱化,一应与军事扯不上边的能力都差不多要被归纳为垃圾技能。 那也是没有掌握军事技能的文人,他们不喜欢乃至于对战争深觉痛恨的原因。 说难听点,只会吟诗作赋,和平年代吟诗作赋还能吹捧和跪舔高层,也能够娱乐大众;一应军事技能都不懂,到了爆发战争的时候,不说没有出头之日,只能说给他们展现才能得空间绝对要往死里缩小了。 战争多发的时代,文人其实也有自己的发展空间,他们可以治理地方,宣传对己方有用的信息鼓舞士气,乃至于将聪明才智发挥在后勤或参谋等方面,不一定是要能够上阵杀敌才算发挥价值。 非常可惜的事情是,多数文人属于“纯粹”的类型,他们除了能够“风花雪月”之外,无法在其余的土壤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来。 生长在当前的时代,魏相不可能是“纯粹”类型的文人。 讲一句很实在的话,当前只要是形成家族传承,再是不受重视的血亲都将接受文武并重的教育,相同家族的成员有差距体现在学习资料的深度。 因为魏锜没有获得封地的关系,作为魏锜之子的魏相既不是小宗的世子,其实在魏氏内部也不算是多么核心的成员。 由于现任的魏氏之主、魏颗和魏锜是堂兄弟,魏锜自然算是魏氏核心的成员,到了魏相这一代又隔了一辈,再来便是魏氏之主有自己的嫡长子,肯定让魏相需要排在后面了。 不过,只要有那些关系存在,魏相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获得仅次于魏绛的地位。 话又说回来,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魏氏之主,听说一直是卧病在榻的状态,以至于魏氏对外不是魏颗便是魏锜在活动。 魏氏那种格局之下,好多人连魏氏之主叫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最为活跃也惹过大祸的魏锜最为有名,充任各种交流的魏颗名气也相对高,反倒是作为魏氏之主的魏口寂寂无名了。 是的,现任的魏氏之主就叫魏口,以现代的读音像是胃口,春秋时期的读音则不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齐国的陈氏到后面都能被读作田氏,可见每一个时期某个区域的读音在两千多年的时间出现了多大的变化。 “今天又攻上去了一次?”楼令当然是在问魏颗的话。 不要忘记楼令是晋国的中军尉,属于什么都不搭,又是什么都能管的一个官职。 换作楼令的官职有固定的直辖范围,反倒是不合适问那种话了。 魏颗苦笑说道:“秦人不惜命,又被打下来了。” 这一次西征,魏氏可是出动了不少披甲的士兵,不止在野外发挥出了极强的战斗力,攻城期间也比没有披甲的士兵更不怕被箭矢射。 当前的箭矢,它们大多数质量不行,主要体现在无法让箭杆笔直上面,同时大多数箭矢使用的材料是芦苇。 讲实话就是用芦苇作为杆的箭矢,哪怕它有青铜箭镞,杀伤力比起实木肯定存在差距,说白了就是箭本身的重量使得穿透力不足。 因此芦苇箭杆的箭,它在三十米之后威力会狂降,无法穿透布甲、木甲、竹甲,别说是穿透皮甲了。 魏氏几次攻上城头都是披甲的士兵担任主攻,他们的伤亡主要是城头砸下来的石头,死伤在秦军箭矢之下的人只占了少数。 有一点魏颗说得没有错,进行防御的秦人确实不惜命,好些晋军的阵亡是被秦人抱住给落下城墙。 楼令正在观看城池攻防战,不止一次看到刚刚登上城墙的己方士兵被秦人抱着一块跳下城墙,每一次都有惊恐叫声和决然大喝一起传出。 正在发生交战的城池攻防战,地面与城墙互相射箭,只是双方射出的箭矢都显得稀稀拉拉。 站在城墙肯定能够利用高度射得更远,只是他们很难直接朝墙脚的晋军射箭,要对付墙脚的晋军只能是用石头砸了。 其实,楼令已经在北面和东面巡视过,所见的战事烈度以南面的魏氏攻城最为激烈。 真正要实际看下来,整场城池攻防战以魏氏最为认真,相反在北面与东面的公族封君部队更像是在应付。 这倒是让楼令相信魏氏纯粹就是过来报仇了。 之前,楼令分蛋糕的时候,独独魏氏没有来分,其实已经体现出魏氏的意志了。 近些天的城池攻防战下来,魏氏付出了近千伤亡,阵亡率看着还挺高。 楼令一阵子看下来,没有看到魏氏制作出什么攻城器械,使用的楼梯、盾车等器械都是自己命人打造的产物。 这个还真不能怪魏氏。他们几乎没有参与过攻城战,不止没有相关的经验,对攻城的认知也是相当有限。 多数家族都是那种情况,楼令由于眼界过于“久远”的关系,好些打造出来的攻城器械都成了他“发明”的了。 “中军尉有什么指导吗?”魏相凑近了问。 楼令视线转到魏相身上,说道:“你想获得什么样的指导?” “啊?”魏相估计没有想到楼令真有可以指导的东西,一阵迟疑想要说点什么,没有开口就被魏颗训斥了。 “中军尉已经帮我们打造那么多器械,你别贪得无厌。”魏颗是这么训斥魏相的。 说来也是。 楼令并不是总指挥,他跟魏氏也不是统属关系,以往还有恩怨的存在。 要是楼令给出好的指导,魏氏立功也是魏氏自己的份。 出现相反的情况,魏氏在楼令的指导下出现伤亡惨重的代价,该是算谁的? “少年人,该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楼令看似并不介意。 魏颗有些讶异地看着楼令,不好再继续训斥魏相了。 “中军尉……,跟以前的态度有很大改变啊?”魏颗真的没有忘记楼令跟魏锜的矛盾。 事实上,魏颗多少觉得是魏锜不依不饶,旬氏进行调解的时候,还是魏颗力主解决那份矛盾,当时的魏锜还极度不服气。 因为有那么一件事情的关系,前期是魏氏极力忍耐不去找楼氏的麻烦;到楼氏发展起来,尤其是楼令跻身晋国高层的阶级,变成魏氏非但要极力进行忍耐,甚至反过来要讨好楼令了。 那么,魏氏有察觉到楼氏想要获得一个卿位吗? 正是因为魏氏想要对卿位发起冲击,他们才比任何人更加容易看出楼令的相关布局。 只是,魏氏真的没有料到楼令有能力花费十余年时间将楼氏发展到现今这般,等待他们完全察觉过来,魏氏已经没有能力一下子将楼氏摧毁了。 现在面临楼令释放善意,必须让魏颗变得小心翼翼。 “中军尉为什么要特别释放善意?”魏颗并不觉得楼氏有需要魏氏的地方。 讲事实就是,楼氏有郤氏当坚实的靠山,旬氏与范氏是楼氏当代的姻亲,纯粹以人际关系来算的话,经营了数百年的魏氏竟然输给了崛起十余年的楼氏。 当然了,指的是两个家族当下的状况,也就是楼令努力之下取得的私人成果。 哪一天楼令过世,或者说一代新人换旧人,现有格局肯定是要更新的。这也是魏氏面临的现实情况,魏犨和魏寿余先后过世,导致魏氏与其余家族的交往出现新变动。 “攻上去了!” 楼令与魏颗的交流被魏相的喊话打断。 他们一起将注意力转到城墙上。 那一边,有魏氏的披甲士兵杀了上去,十余人上城墙后成功将秦人阻挡在外,等于开辟出了一块可以让后续袍泽源源不断上来的空间。 有一段城墙段被魏氏的士兵成功占据,不少附近的秦人涌了过去,不可避免让某些城墙段守军减少,导致过于空虚的城墙段也被魏氏士兵杀上来。 楼令转头看向魏颗,说道:“不增兵吗?” 正在攻城的魏氏部队,他们的数量约是一千五百左右,也就是一个“旅”的兵力。 这样的数量已经非常合适,再多也是挤在城墙之下,少了则是会让攻击层次出现断层。 战争嘛,真不是一对一单挑,统帅怎么去分布攻击或防御的层次会显得无比重要。 所以,一人挥动一次武器能杀死多少人之类,该是对战争完全陌生的文人骚客才会讲出这般无知的话了。 魏颗这才如梦初醒,先对楼令致谢,随后下令增兵。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魏氏对攻城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 楼令笑呵呵地看向魏相,对方察觉到之后,尴尬笑着别开脸庞。 聪明人自然是聪明的。 只不过,再聪明的人缺乏相关配套知识,陌生领域上很难一开始就跟熟手竞争。 魏相肯定有学习过军事知识或理论,他却是一次亲自统兵作战的经历都没有,别说是进行城池攻防战了。 以魏相的聪明,他认为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与环境,一定可以学会任何可以学习到知识。 关于这一点不止魏相充满信心,了解他的魏氏众人也笃定。 其实,楼令在入侵秦国之前也没有打过城池攻防战。 那并不耽误楼令来到秦国之后,率兵攻打一些小城,再实地结合没有魂穿之前学到的知识或看到影视作品,整理出符合当代的结论,去真正的利用知识和见闻来懂得怎么打城池攻防战。 “中军尉以为接下来要怎么打?”魏颗对类似的话,没有确认楼令想要释放善意,绝对不会问出来。 楼令秒答:“守住已经占领的城墙段,主要攻打城池过道,下去从内部打开城门。” 这个步骤就是最正统的打法了。 魏颗再次对楼令致谢,赶紧对前方补充新的命令。 魏氏新的援军上去,更多的梯子被架起来。 秦人也在增援,只是城墙上的魏氏士兵站稳了脚跟,导致双方的拼杀进行得非常激烈。 到搅在一起混战的阶段,双方不再继续射箭,尤其是能够动弹的秦人,无论他们之前拿着什么武器,到后面都是换成近战武器冲向最近的晋军。 打得足够激烈的情况下,城墙上掉下来的人变得非常多,乃至于一些本来用于释放雨水的管道,目下正在倾泻猩红色的血液。 “班师之后,家主设宴款待中军尉,请中军尉务必到场。”魏颗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楼令不是一个低情商的人,才不会说魏口卧病在榻怎么设宴,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 讲实话,魏口已经好些年没有露面。 要不是魏氏没有发丧,好些人都怀疑魏口早就过世了。 哪怕魏口是那种情况,实际担任官职的人一样是魏口,并且魏口的官职比魏颗、魏锜等魏氏核心族人都要高。 这种现象会出现在各个家族,理由当然是因为当前看血统,也区分血统的高贵品阶。 “与魏口在同一个场合饮宴?”楼令不是那么确认自己释放的信息有没有被魏氏接收到,能够确认的事情是魏氏有意跟楼氏消弭矛盾。 这当然是一个极好的现象,要说一时间让两家放下对对方的戒备,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要继续接触下去,察觉到双方有共同的利益出发点。 “我听说楼氏世子也出征了?”魏相打算采取助攻。 楼令笑着说道:“确实来到前线,说出征则是言过其实。” 假话。 一开始,楼小白的确很像是来增长见识,战事进展顺利才得到亲自统兵的机会,后面打顺风战取得了非凡的战果。 当前时代不会过分藏拙,保持谦虚则是诸夏众人深入骨髓的一种性情。 魏相却是当真了,以为楼小白就是纯粹过来观光旅游,问道:“我可以与楼氏世子多交流吗?” 楼令怎么会拒绝? 魏颗与魏相对视了一眼,确定楼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因素,反正就是要跟魏氏进入正常交流的阶段。 第417章 这这这…… 魏氏攻上城墙之后,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攻下城墙过道,抢夺城门又耗费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在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城外爆发出了欢呼声。 早在进行等待的魏氏士兵,他们涌入了刚刚打开的城门,如同潮水一般杀进城内。 这一边的晋人,他们已经笃定己方能够获取胜利,只是无法判断将取得多少收获。 激昂的人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投身参与激战。 “城池过道比较狭窄,最后还是依靠披了三层甲的人硬杀过去。”魏颗告诉楼令这个消息。 穿三层甲?合起来的负重绝对超过六十斤! 不是块头大的人,很难支撑那种负重,体能不好穿几分钟就该气喘吁吁。 楼令看不到城墙之上的交战,更没有透视眼去看城墙后面的厮杀,问道:“有汇报伤亡吗?” 魏颗变得有些肉疼,说道:“秦人的抵抗意志太坚决了。” 这该怎么说才好? 秦人正在保卫自家的都城,怎么可能不拿命来拼? 那可是保卫都城啊!最能激发悲愤心态,平时再怯弱的人,到这个时候也会豁出命去拼的。 楼令看了几眼倒卧满尸体的城墙根,说道:“不分老少都拼命了。” 他俩聊着,一个消息传过来,直接让魏颗和魏相当场傻眼。 “什么?北面早就攻入?!”魏颗是真的懵了! 他们这一边攻了好些天,不敢说每一天都竭尽全力,至少给予了守军最大的压力。 结果怎么回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他们攻开城门的时候,另一边传来友军早就打进去的消息。 以事情的发展来看就是守军那边失误,中了晋军的谋略,才导致北面城门失守。 事实是怎么回事? 攻打北面的晋国封君部队,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真的在摸鱼,并不是担负佯攻的任务。 有总揽大权的栾书在最开始进行过干预,只能说没有下狠手,导致干预效果极其有限。 “中军将那是将计就计吗?”楼令很不确定这一点。 毕竟,栾书真的有进行干预,只差杀几个封君来明正典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到后面,栾书察觉到“雍”城北面的守军数量极少,派出栾黡率部进攻,哪曾想稍微一攻就攻上城墙并守住。 看到那一幕的栾书去鼓动想继续摸鱼的封君,好说歹劝才让他们进兵,并且在秦军增援之前成功夺取了城门。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是破开城门之外,以为能占到大便宜的封君派部队疯狂涌入了。 那种无序,尤其是没有明确目标的涌入方式,怎么看都将遭受反噬。 听到有友军……,或者说那些摸鱼封君,他们比自家更早率部杀入城内的消息,魏颗真的无法接受。 楼令事先有过这般的猜测,心想:“魏氏一直在猛攻,肯定会吸引最多的守军。北面这次占便宜占大了!” 事情不复杂,魏氏确实吸引了最多的守军,必然导致其它方向的守军减少。 更现实的事情是什么?那些封君一直不卖力,他们那种明摆着消磨时间的作态,守军一下子就能够看得出来,哪怕守军一开始不确认,后面总是能够笃定下来。 目下最搞笑的事情发生了,没有用心打的公族封君比拼命在打的卫士提前两刻钟左右夺取城门,更是杀入城内正在拓展战果。 楼令看了几眼脸色铁青的魏颗,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很多时候,运气确实比实力重要。 只不过,有运气也要有守住果实的实力,要不然还是会给他人做嫁衣。 楼令一阵思考下来,并不认为那些封君的运气会继续好下来,他们必将承受贸贸然杀进城内的代价。 “中军尉。”魏颗尽力调整心态,说道:“我将率部杀入。不知道中军尉有什么指导?” 楼令先说道:“中军将一定在调集兵力进城。我的意见是,你们如果想的话,可以直奔宫城而去。” 魏颗行礼道谢,喊来战车又登车,离去了。 这个建议就是废话,尤其多少带着对魏氏的试探。 说白了,秦国高层并不在“雍”城里面,哪怕攻下宫城只能抓到秦国储君以及夫人之类。 “抓到秦国储君和夫人,那才是尴尬的开始。”楼令真的懂得了当代的规则。 即便晋国与秦国的关系已经足够恶劣,能够不俘虏对方国君或储君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去俘虏为妙。 没有太复杂的道理,纯粹就是抓到了也只能恶心对方,很难获取到太实际的利益。 而抓住对方的国君或储君,完全是在逼对方跟自家拼命,无论时间长或是短,对方不狠狠地报复一次,事情绝对不会算完。 在楼令看来,魏氏有杀进秦国宫城的需要,理由就是秦国在魏氏的封地进行过无差别的杀戮。 换作其余家族?他们没有恰当的理由那么做。 至于说楼令在试探魏氏什么,只是试探魏氏报复秦国的决心有多大,从中看出魏氏的报复心态怎么样。 那是楼令在跟魏氏谈利益之前,进行各种评估而已。 完全不去做任何试探,一拍脑门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楼令要多大的心,才敢那样干。 站在原地的楼令好久没有挪步,看着鱼贯冲进城内的魏氏部队,又看其余家族的部队涌上来跟进去。 “魏氏敢攻打秦国宫城?”楼小白后面过来。 跟着一块过来的楼黑豚急声问道:“家主,我们为什么不进城?” 楼令笑了几声才问道:“都以为攻进去就可以大肆抢掠?” “不是吗?”楼黑豚问完看到楼令摆着一张臭脸,弱弱地又问道:“不对吗?” 楼令继续臭着一张脸,说道:“你这样,我怎么敢让你独当一面啊!” 楼黑豚不敢说话了。 “你听听动静,等一下来告诉我为什么不杀进去。”楼令对楼黑豚并不感到失望,只是也不敢寄予厚望。 楼黑豚退到了一边。 有了机会的楼小白再一次问刚才问题。 “魏氏要是攻打秦国宫城,会得到很多人的欣赏。”楼令没有提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需要楼小白自己去想。 楼小白也没有让楼令失望,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我们是霸主,霸主就该有仇必报。如果魏氏有机会却不去做,一定会被人小觑。他们有极大的野心,得到机会必须表示出应有的态度。” “这就对了!”楼令说着又看一眼楼黑豚,搞得对方下意识又挪了几步。 听听城内传出来的动静,喊声是那么大,声音又是那么杂乱,证明秦人仍旧在进行抵抗。 俯瞰秦国都城,里面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哪里发生交战,不久之后必然会有大批秦人赶去,以至于能够看到到处都有在奔跑的人群。 虽然楼令没有进过秦国都城,有一点却是能够笃定。 当前的城池几乎没有多大的规划,尤其是各种建筑乱盖,导致城内的地形非常复杂。 那种复杂程度别说外来人,哪怕是长期居住在城内的居民有迷路的可能性。 足够复杂的地形必将拖慢攻击一方的推进速度,要是守军依托复杂地形继续抵抗,除非是敢放火焚城,否则别想轻易消灭城内的抵抗力量。 后面交战态势的发展并没有出乎楼令的意料。 大批以为有便宜能占的公族封君,他们趁势率军涌入城内,遭遇到了城内男女老少的秦人拼死抵抗,非但战线难以向前推进,伤亡方面也是极大。 楼令来到中军大帐外面的时候,人还没有进去,看到一直有人进进出出,里面的吵闹声也是颇大。 “怎么回事?”楼令拉住要离开的祁午。 走得比较匆忙的祁午没有想到会被人拉住,好险原地摔倒,站稳才看到拉自己的人是楼令,疑惑问道:“中军尉?” 楼令重新问了一遍。 “太多人没有想到城破之后,秦人的抵抗还会那么顽强,他们的损失比较大,派人要求进行增援。”祁午说道。 楼令放开祁午,示意对方能走了。 祁午却是没有马上走,问道:“中军尉不率部入城吗?” 楼令只是摇头。 之前取得的收获足够大,讲实话就是楼氏已经被撑到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楼令预判到“雍”城之内的秦人绝对会拼死抵抗,有可能战至最后一人。 那可是秦人,不对吗? 无论是落魄状态的秦人,还是崛起之后的秦人,只要高层不是绝对拉垮,他们总是足够的坚韧。 楼令继续在外面站着。 “父亲?”楼小白有些不懂楼令站在外面干什么。 楼令示意楼小白跟自己走一段距离,周边没有人才开口说道:“现在晋国谁最能打?” 这个问题很奇怪。 “不是父亲吗?”楼小白的表情有些奇怪。 楼令笑着说道:“现在形势很混乱,为父要是进去,一定会有封君要求率军杀入。” 这种可能性极高! 楼小白也就懂了楼令为什么来到中军大帐外面又不进去了。 “近期魏相会找你,懂得怎么跟他相处吗?”楼令提到了这一点。 自从魏相在秦廷念了《绝秦书》再被传开之后,只要关注天下大势的人,恐怕多少有听过几耳朵。 楼小白当然知道魏相是谁,有些纳闷地说道:“为什么父亲要特别提起,因为他文章写得好?” 讲实话,楼令被问得愣住了。 是啊,魏相也就凸显了文章写得好,以当前时代的需求来看,会写好文章并没有显得多么重要。 “咱们家需要跟魏氏关系正常化,乃至于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魏相看上去很机灵,你与之相处多少能够学到一些东西。”楼令给出这个答案。 关于一个家族的未来战略,继承人肯定是要知晓,免得做了什么事情,碍于身份让家族拟定的战略无法实施下去。 楼小白当然知道楼氏现如今最大的目标是什么,大概就是极力发展太原盆地,再获得一个卿位。 发展太原盆地是正在实施的战略,看过楼令规划前景的人,能够了解一旦太原盆地被开发出来,楼氏几乎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与此同时,既然将太原盆地开发完善,等于楼氏的实力又上了不止一层楼,一定更有底蕴去争夺卿位了。 楼小白并不笨,大概想好了怎么跟魏相接触,随后再结识魏氏的宗子魏绛。 每一个家族其实都是那般,掌权的当代人关系好,会让二代去多进行接触,保证交情能够延续下去。 要是超过三代以上的人保持住良好关系,多少也能定位为世交了。 能够称之为世交的几个家族,其实也就是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绑定,起码有谁想要对付其中的哪一家,他们必须将其余几个家族将会做出什么反应考虑进去。 时间一直在流逝。 后面,楼令站在外面的事情被中军大帐里面的人知晓,得到召唤才进去。 “中军尉。”栾书制止众人继续吵闹下去,等所有人闭嘴才对楼令说道:“你麾下还有多少部队?” 楼令说道:“不到两个‘旅’的兵力。” 栾书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率部入城?” 然而,楼令却是比较诧异地说道:“城内本就超过三万秦人,之前涌入至少一万五千,城内已经相当拥挤了。” 秦国都城“雍”的占地面积不大,外面再建设多道城郭的关系,算起来约是有个六里左右的四边周长。 一座六里左右四边周长的城池,它容纳将近五万人,绝对会显得非常拥挤。 因此,楼令哪怕没有入城,用脑子也能猜测里面现在的状况。 正在爆发交战的城内,某些区域可能会没有人,有人的地方绝对是人挤人。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楼令看到城里有黑烟升起,并且升起黑烟的地方在增多。 到楼令被召唤进入中军大帐之前,好些晋军已经在出城,可见由于着火的关系,里面的情况正在快速恶化。 “着火?”栾书显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站起来再示意众人一块出帐。 来到外面的众人向“雍”城看过去,好些人的脸色变得无比精彩…… 第418章 灭掉秦国的最佳时机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看到城内冒起烟雾的人在想:“这是……,中埋伏了?” 比较大的问题是什么?秦人有那么狠,敢在自家的都城使用火攻吗? 楼令更倾向于是乱战期间发生火灾,没有人去救火导致火势蔓延开来。 “中军将,只把控城门,将城内的部队撤出来吧?”楼令给了这个建议。 栾书猛然间回过神来,赞赏地看了楼令一眼,下达了从城内撤军的命令。 “中军尉对攻城很有看法?”栾书问道。 楼令忍住吐槽,说道:“略懂。” 尽管现场众人暂时无法做什么,他们还是假装让自己忙碌起来。 现如今并没有攻城专家,哪怕楼令也多是纸上谈兵的看法。 要等城池攻防战多发之后,才会有人去专门研究相关的战法,一应攻城或城防器械将会渐渐丰富起来。 在攻城或城防器械方面,讲真话就是楼令能够主导制作出很多款式,许许多多还是经过上千年演变的产物。 只不过,楼令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暂时没有将那些攻城器械制造出来的打算。 等某一天,也就是楼氏需要一再进行攻城,或者是有死守城池的需要,一应器械才会出现了。 大批大批的晋军从“雍”城之内逃出来,他们看上去比较慌乱,好些人还是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 “真惨,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我们被打败了。”郤至不完全是在说风凉话。 有明显凄惨模样的晋军,他们一定是来自公族封君的私军,无论从外表还是精神状态,看着跟打了败仗没有区别。 这些公族封君遭遇了什么?看好多人被烧焦的衣着和烧伤,很明显是从火场里冲出来的。 “火很大吗?”栾书必须问这个问题。 董存哭丧着脸答道:“秦人不讲武德,引我们进入巷子,放火烧屋子啊!” 当代的多数建筑物充满了各种木头,少不了有许许多多的茅草,点火很快就会形成火势,一旦蔓延开来想扑灭太难了。 栾书脸色变得严峻,说道:“有预谋啊!” 只是,不好说是个别秦人不知死活,还是进行防御的秦军制定战术。 前一种还好说,无非就是不知死活的胡作非为。 要是后一种,秦人明显就是想跟晋军鱼死网破。 “要不……,上城墙看看?”智罃提议。 郤至率先应和,随后也就成了既定行程。 他们一伙人来到城墙之上,期间还陆陆续续有晋军在向外撤出,搞得城门附近有点混乱。 站在城墙之上向内看去,借着高度能够看到几处燃烧熊熊大火的火场。 那都是一些密集的住宅区,一座住宅被点燃,哪怕没有风吹着火星到下一座住宅,由于不存在防火带的关系,很快就将相连的住宅也点燃了。 “秦人太狠了啊!”栾书再一次发出感慨。 智罃假惺惺地说道:“何至于斯呢。” 话说,晋军都攻进秦国都城之内,好些晋军直奔宫城而去,能不能视为秦国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 以当前人们的思维来看,一旦一个国家的都城被攻占,他们将认为这个国家已经灭国。 那种看法不是只在乎城池的得失,其实跟都城失守关系不大,主要是攻进去的敌军会捣毁宗庙。 重视祭祀的当代,一旦宗庙被捣毁,视同无法再与祖宗建立联系,自然而然也就视为国家亡了。 这种情况适合用来看待一个家族的境遇,如同赵氏的“赵”城被攻占,因为“赵”城是赵氏的“都”因素,家庙落在其他人掌控之中,跟家族被除灭也就等同了。 说白了,能够将宗庙或家庙视为水晶塔,敌人打爆了水晶塔,自然就是游戏输了。 楼令没有看到秦人展开救火的行动,再一次确认至少秦国的指挥中枢并非刻意而为,属于就是不可控的突发状况。 他们这一群晋国高层在这边一边观看一边闲聊,列国的君臣发现“雍”城之内好几处在燃烧大伙也其它地方讨论起来。 最后,鲁国君臣先去拜访晋君寿曼,请求晋军停止攻城,给秦人救火的时间。 然后,齐国、郑国、卫国……,反正就是参与会面的各国,他们都做出了与鲁国相同的表现。 “如果必要的话,联军也该加入救火啊!”公孙桥如是这般说的。 他们跟秦国没有私人恩怨,前来攻打秦国也是听从晋国的召唤,自然立场上是跟晋人不一样。 不是说好不好笑,多数国家的君臣,他们真不会拿秦国当死敌,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秦国都城被烧成白地呢? 真要是秦国都城被烧成白地,秦人自然是最恨晋人,关键在于他们也参加了这一次战役,一定也要被秦人记恨,要有多少列国的人视为受了无妄之灾啊? 即使是被秦人记恨无甚所谓,谁都不想战争变得更加残酷,他们不止想要帮城内灭火,还想着能不能给晋国和秦国调停呢。 讲事实就是,站在既得利益者的立场,脑子坏了才会刻意去破坏既有的规则,相反他们应该来守卫对自己有利的规则才对。 晋君寿曼亲自来到城墙上。 跟随一块过来的诸侯不少,列国则是都派来自己的代表。 “是秦人放的火吧?”晋君寿曼进行了定义。 栾书没有亲自回答,喊来几个从城内逃出来的公族封君。 这些公族封君一个一个讲,情况很快就被讲清楚了。 “看吧,就是秦人自己放的火。”晋君寿曼对随行诸侯说道。 曹君庐说道:“秦君有家不能回,总不能让他在回来之后看到一片白地。” 如果历史没有被改变,曹君庐已经死在“麻遂之战”中了。 这一次的“麻遂之战”同样打得很惨烈,只是由于楼令带着列国之军开辟新战场的关系,晋国君臣没有让曹君庐亲自率部冲锋,自然也就没有发生曹君庐被流矢射死的事件了。 换作是其余的国君,哪怕心里恨得要死,嘴巴上还是会遵从礼节。 晋君寿曼却是说道:“秦人自己放的火,秦君没地方住,怪谁啊?” 曹君庐很认真地说道:“秦人可以放火,我们可以救火。” 齐君环、鲁君黑肱、郑君睔等人纷纷加入劝说。 “我们已经将部队撤出来,看见秦人在救火了吗?”晋君寿曼指向了城内,愤怒地说道:“秦人不止辜负了我们的好意,没有去展开救火,相反他们正在追杀我们撤离中的将士!” 晋君寿曼看着真的很生气,大大呼吸一口,说道:“说秦人是禽兽的是你们,要当好人的也是你们。你们让寡人很为难啊!” 谁看不出晋君寿曼很生气?他也有生气的理由。 之前,涌进城内的部队大多数来自公族,跑进去了一万三五千人,安然撤到城外的不足九千。 虽然说还有部队在陆陆续续撤出城外,但是后续撤出的人讲得很清楚,秦人根本不想放他们走,铆足了劲就是要玉石俱焚。 从所见与听闻,晋君寿曼其实是有些怕了秦人,有多么害怕就更加想要让秦人去死。 用晋君寿曼的理解,双方本就是敌人,有列国君臣在可以稍微讲一些道理,要是秦人不想好好过,则是晋人没有必要再做什么退让。 因为晋君寿曼态度足够强硬的关系,众诸侯有点不敢再劝了。 栾书站出来缓和关系,再实际指向正在发生追逐战的地方。 话题又给变了,变成众人在讨伐秦人的不知好歹。 世间有一个真理,只要是自带立场的话,由于本身就带着态度,完全不会存在所谓的公正。 站在秦人那边,他们认为自己在经受侵略,一切反抗的行为都属于正义。 晋人这一边,他们只知道秦国非但给晋国的霸业捣乱,乃至于好几次不宣而战,进入领地进行无差别的杀戮,使用什么手段来报复秦人都属于合理。 那么,晋国与秦国爆发战争之后,双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外人怎么去分辨对或错呢? 面对那种情况,其实只能比较谁的拳头比较硬了。 “火越来越大了啊!”郤至完全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楼令满脸严肃地说道:“还有将近三四千未能撤出来。” 旁边的栾书听到,插话说道:“形势太乱,只能靠他们自己。” 城内到处都在燃烧的火场,烟雾被风吹得到处弥漫。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有理智的指挥官都不会继续投入部队,怕的就是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搬来战鼓,给敲起来啊。”郤至说道。 诸夏文明确实是以鼓为号居多,一些特别的场合才会使用其它战争乐器。 晋国和秦国都是主要用战鼓来发号施令,一样都是战鼓的情况下,工艺方面的区别,导致两国的战鼓敲起来会让声音出现略微的差别。 城内弥漫烟雾的地方太多,哪怕不是身处烟雾之中,视线遭到遮蔽之下,真的很难去识别方向。 里面应该还有两三千晋人,他们由于各种原因未能撤到城外,等待弥漫烟雾的区域足够大之后,想撤出变得不容易,别说到处都有秦人了。 “好办法。”栾书立刻吩咐人去搬来自家的战鼓。 一直在观察火势的楼令皱起了眉头。 按照这么烧下去,其余的区域不好说,城南和城北怕是要陷入一片火海。 别忘记一点,不止被火烧会死人,火灾中殉难的人其实绝大部分是死于吸入太多的烟雾! “你在想什么?”郤至看到楼令脸色那么严肃,随口问了一句。 楼令转头看向郤至,说道:“尽管之前就跟秦人不死不休,他们日后绝对要更加恨死我们了。” 倒不是楼令怕被秦人恨。 经过这一战,秦国至少要失去二十万以上的人口,等于全国人口锐减四分之一。 那可是四分之一的人口,其中的多数还是青壮与适合生育的女性,不休养生息个三五十年绝对缓不气来。 楼令最想要干的事情是什么?能够做到的话,想要避免历史上魏国的失误,一下子将秦国给打死! 事实就是那样,历史上的魏国本可以将秦国彻底打死,偏偏君臣还是争霸的思维,选择了放过再推一把就会灭亡的秦国,搞到子孙去承受无法承担的代价。 “只有楼氏,自然没有能力灭掉秦国……”楼令心想。 那么,楼令能够拉上其他家族一块来干吗?答案是很难。 晋国现如今的主要目标就是再次争霸天下,压根没有闲功夫跟秦国继续纠缠。 想要彻底灭掉秦国,要杀到“冀”地,同时要不断追杀那些游牧状态的秦人,真不是短短几年之内能够办到。 楼令看向了旬庚与智罃,心想:“旬氏肯定愿意继续向西扩张,可是最大的好处要被旬氏占去,楼氏极可能连汤汤水水都分不到太多。” 所以了,非常要命的事情发生! 虽然晋国有那个能力去灭掉秦国,但是时机方面很不合适。 楼令最后还是走向旬庚、智罃的位置,低声说道:“秦国遭受重创,他们没有余力再看顾渭水北岸的平原,甚至连泾水周边都无力再把持。” 从大河到泾水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两百公里。以春秋时代的里程去算,大约是六百七十里。 当前有许许多多袖珍型的小国,他们所能够守住的势力范围也就几十里方圆。 要是旬氏肯向西开拓,他们完全有那个能力去占领,其间最大的问题是让晋君寿曼承认旬氏对当地的占领。 “我家自然是要西进的。”旬庚先定下基调,证明不止楼令有眼光。 随后,旬庚问道:“我要邀请魏氏,楼氏一起来吗?” 是了,当前魏氏可是抱上了旬氏这根粗大腿,他们在对待秦国是保持一致步调的! 楼令真真切切地犹豫了起来。 一块来河西,还是突进到泾水边上,正在开发太原盆地的楼氏有那份资源吗? 楼令看似坚决地说道:“来!” 甭管会以什么方式展开,能够占下一块地皮的名份,凭什么不去占?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是当地稍微开垦就能种地啊! 第419章 又出幺蛾子了! 其实,对于每一个家族来讲,封地并不是多多益善。 一个家族每增加一块封地,需要上缴的税肯定增多,要是封地没有产出就将变成负担。 由于很多因素的关系,并非所有家族都有明确的发展路线,乃至于连怎么进行生产都是随缘进行。 而一旦有明确发展目标的家族,他们大多崛起并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地位。 限制楼令发展家族的只有两个,首先就是人口,再来便是粮食。 这一战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楼氏算上楼令的血亲和家臣、属民、奴隶,总人口将达到十三万左右。 在晋国内部,一个家族拥有十三万的总人口只能排在中游的位置,只是一旦超乎晋国的界线,性质方面就不一样了。 拿有些袖珍型的国家来讲,他们全国的总人口也就三五万。 一些中等的国家,例如衰弱了很久的卫国,他们全国的总人口未必比旬氏或范氏多多少,郤氏的总人口却是绝对比卫国多。 当代的人,他们知道人口的重要性吗?只能说好多人并不知道,甚至某些时候觉得人口多了是一种负担。 那一类觉得人口多了是负担的人群,说到底就是他们的生产力跟不上,非但养不活太多的人口,由于人口过多又导致整体生活质量下降。 “烧了十三天,可算是完了。”楼令时不时会来城墙上观看,其余没有做什么干涉。 恰好智罃在场,讲起了发现秦国君臣行踪的事情。 秦国的国君以及好些大臣去泾水那边参加“麻遂之战”的战役,后面全军溃败进行逃窜,一开始是逃向了西北边,后面晋军失去了对溃散秦军的行踪掌握。 在六天前,重新整合的秦国残败之师出现在“雍”西北面的“吴阳”附近。 那一段时间,秦国都城内正在燃烧熊熊大火,泛起的烟柱直灌云霄,夜间数十里之外都能看到云层倒映火光。 不用去进行多想,出征战败又溃逃,随后抵达“吴阳”附近的秦国君臣,他们一定知道“雍”出现大火,并且一定会将都城被烧怪在联军头上。 当联军高层得知秦国君臣行踪之后,栾书建议派去使者阐述清楚,派去的使者却是只被送回一颗脑袋。 简单来说就是,秦国君臣根本不想知道都城被烧的真正原因,他们盛怒之下将晋国的使者杀了。 讲因果关系的话,自然是联军杀进“雍”城之内,才会导致城池被烧;可是要是再进行追溯,没有秦国趁晋国举行国丧灭了小弟滑国,哪会惹来晋国报复去伏击秦军呢;后面又是秦国一再对晋国不宣而战,两次在晋国进行无差别的大肆杀戮。 到了现如今,讲对错已经变成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在办事。 派去的使者被杀,晋国君臣自然暴怒。 一些想要对晋国与秦国进行调停的人,他们脑子又没有坏掉,非但不敢展露要调停的想法,相反必须谴责秦国君臣禽兽不如的行为。 任何时代,讲究的就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并且无论是诸夏文明体系或其他文明,但凡产生了文明观念,基本会遵守相关的既定俗约。 其实,说白了就是打归打,怎么都要留一条沟通的渠道,也就不会轻易杀死对方派来沟通的人了。 在历史上,杀死使者的事情极少极少,顶多就是残害使者的身体进行侮辱。 当前可是春秋时代,即便双方是处在交战状态,秦国却是杀了晋国的使者,还恶劣地派人送回脑袋,讲真话就是连禽兽都不如了。起码禽兽进行杀戮是为了吃肉,不对吗? 晋国君臣没有想到秦国君臣会那么干,更没有想到秦人骑马而来,丢下己方使者的脑袋就跑掉了。 目下,晋君寿曼已经进入暴怒状态,叫嚣着要派兵攻占秦国都城。 栾书进行了反对,说是秦国可以当禽兽,晋国却是不能,好说歹劝才将晋君寿曼给劝住。 “中军将当然能忍。”智罃潜台词没有说出来。 楼令多少要说点什么,也就说道:“忍人所不能忍,才有中军将的当前。” 要知道栾书在担任中军将之前可是忍了二十多年,期间不管谁怎么针对都是忍耐。 没有栾书那么能忍,讲实话就是栾氏早就消失在晋国的舞台,下场会跟那几个有当过卿大夫却又消失的家族差不多。 楼令问道:“我们在这,是等他们自己过来吗?” 智罃冷笑了几声,说道:“他们不敢来。一旦我们出兵逼近,他们也绝对要跑。” 秦国高层又不傻,他们明确知道打不过联军,很头铁地去“麻遂”打了一场,怎么可能同样的亏吃两次。 再者说了,秦国都城“雍”跟陷落差不多,要不是秦国储君和夫人还在城中,他们压根就没有救援的必要。 现在是秦国在赌,赌列国君臣会制止晋军抓住己方的储君和夫人,又赌晋人不敢捣毁秦国的宗庙。 如果仅是晋军杀过来,秦国高层还不一定敢赌。有其余列国君臣在,起码会让晋国高层心有顾忌,导致晋人不敢将事情做绝了。 当然了,要是晋国君臣不想再继续争霸,自然不用去管列国君臣会有什么看法或想法。 恰恰就是晋国要继续争霸,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去做的,包括俘虏一国储君和夫人,捣毁他国的宗庙。 那么,联军在等什么? 不止一次提到过秦国有首都圈,他们全国近半的人口就是栖息在首都圈以内。人可以跑却能追,人跑了带不走所有物资。 联军正在大肆追捕逃亡的秦人,劫掠秦人逃跑时遗留下来的物资。 有在进行关注的人会发现一点,每一天都有大批的队伍在向东,他们押解着大批被抓捕的秦人,随行车辆上装载什么东西都有。 “至少两代人,秦国才能恢复元气。”智罃一点都不同情秦国,很是舒了口气的表情说道:“他们没有继续捣乱的能力,楚国只能靠自己了。” 在“邲之战”后,秦国跟晋国打了两次大型战役,第一次是“辅氏之战”,第二次便是“麻遂之战”了。 那一次“辅氏之主”不谈经过或损失,摆明就是晋国不败而败,后面还导致,楚国、齐国、宋国、秦国、郑国、鲁国、卫国、曹国、邾国、薛国、鄫国、陈国、许国在蜀地(今山东省泰安市西)举行了盛大的会盟。 当时,晋国君臣简直如丧考妣,一度失去继续争霸天下的信心。 幸亏一国之君是晋景公,顶住了巨大压力,搞出不少事情让国内贵族分心,等一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晋国并未丧失多少实力,重拾争霸天下的信心。 两个月后,也就是时间逼近临近夏收的时间段。 “这一次便宜秦国了!”晋君寿曼用不忿的表情做出指示:“撤军!” 包括晋国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人吭声。 没有人去进行统计,也是没有那个时间来统计,不靠谱地进行估测,联军该是捕获了二十万左右的秦人,其余各种各类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撤军之前,联军已经在转运抓捕到的秦人以及劫掠而来的物资,运了将近两个多月还没有完毕,撤军路上的队伍之中还有四万余秦人以及几千车物资。 他们撤退途中又在泾水耽误了一个多月。 “赶不上夏收了。”郤至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笑意。 难道是郤至等着看谁倒霉?并不是的。 都说战争耗费极多,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血赚。 哪怕是耽误了今年的夏收,不用等到了辅氏将俘虏和物资一分,他们仅仅是自己进行估算,能算出战利品起码能够顶得上两次夏收,个别人则是获得更多。 楼令刚才在观看渡河的队伍,目光转到郤至身上,说道:“虽然征召了不少‘羡’入伍,各个家族进行夏收的劳动力不至于缺失吧?” 郤至随口说道:“反正我家不缺人。” 这种大规模的征召对中小家族影响最大,大家族确实不缺万人以内的劳动力。 “怎么,楼氏影响很大?”郤至是不信的。 楼令就实说道:“因为调配合理的关系,不会影响到夏收。” “你这次赚大了。”郤至说道。 由于楼令刻意掩盖的关系,知晓楼氏“贡献”之后还能留下三万以上俘虏的人并不多,郤至肯定是知晓内情的其中一人。 如果仅有楼氏取得那么大的收获,再是家大业大的人都该嫉妒,后期加入大肆收获的郤氏、旬氏、栾氏、韩氏、邯郸氏也各有收获,肯定比其余家族获得更多。尽管这几个家族仍旧对楼氏取得的收获侧目,嫉妒到眼红或许并不至于,感到羡慕则是肯定的事情了。 “多了那么多人口,粮食会紧张吗?”郤至问道。 这是郤至想借粮或卖粮食给楼氏吗? 楼令也就提出想向郤氏购买粮食的请求。 “可以卖一些,数量不会超过万石。”郤至在郤氏当然能做这个主意。 别忘记郤至在几年前已经获得‘温’作为封地,而“温”地是晋国两大产粮地之一。 所以了,楼令想要向郤氏求购粮食,数量不大的话,仅仅是“温”地就有余力提供。 楼令当然要进行感谢,又说道:“我也会向旬氏、范氏求购粮食,国外向齐国和宋国求购。” 郤至只是笑了笑。 旬氏和范氏不会拒绝楼令的购粮请求,只是出售的数量上想来不会太多。 楼氏负责与齐国的邦交,楼令亲自找国氏或高氏也就可以了。 宋国的邦交不由楼氏在负责,楼氏想向宋国求购粮食,涉及的量一旦大了,可不能绕过与之邦交的家族。 “往后能够囤粮就尽最大努力囤粮吧。”郤至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们同样是晋国的高层,怎么可能不知道晋国未来几年要做什么。 晋国解决了来自秦国的威胁,接下来会全力与楚国进行争霸,谁都不知道要打多少年才可以分出胜负,肯定是要进行相关的准备。 那可是要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备下足够的粮食只是其中的一项基础,战车、甲胄、兵器也要不断打造。 尽管拟定了相关的战略目标,知晓详情的晋国高层却是很默契没有向外透露。 他们是为了保密吗? 晋国要跟楚国打争霸战争,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能够判断出晋国高层会有多大的决心,更猜不出战争会进行多久,进行准备的相关力度肯定就不一样了。 “会有多少中小家族撑不住呢?”楼令在想这个。 他们渡过泾水一直到“辅氏”给停了下来。 而“辅氏”这一边之前是作为物资中转基地,大量的营寨被立起来,撤过来的部队能够入驻现成的营盘。 停驻的原因太现实,他们必须点算收获,再按照相关的身份,计算谁该获得多少。 某天,郤至和智罃很气愤地来找楼令,异口同声说道:“君上这是要自绝啊!” 楼令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行相关改革之后,晋国的司马担负起了统计战利品的任务,目前的司马程滑算不上不学无术,只是他在清算物资的能力上比较有限。 恰好晋国的中军尉属于什么都能管,本身楼令的能力又很强,自觉能力缺失的程滑只能找楼令进行求助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缴获的数量过于庞大,导致晋君寿曼贪念大起,他不止让一众宠臣大肆胡来,还亲自下场指定要哪些战利品,到最后更是对本该进行返利的流程进行了克扣。 什么意思? 流程就是有所缴获的贵族进行“贡献”之余,一国之君有权利进行挑挑拣拣,只是按照规矩该返回其中的六成。 在那个流程进行的过程之中,一国之君可以尽量往质量好了去挑,返回的六成在数量上却是不该缺失太多! “不止克扣,好些家族的战利品更是完全没有回馈!”郤至恼火之处在于郤氏的战利品被克扣了八成,才不不管其余家族怎么样。 郤至看向楼令,脸色不是那么好的问道:“你是不是事先猜到,才尽快将战利品上缴,又火速运回去?” 智罃也将目光盯在楼令身上。 楼令:“……” 第420章 仗义啊! 郤至和智罃这是来责怪楼令干了“知情不报”的事情吗? “我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君上会这般做啊?”楼令可不敢承认下来,一脸很是莫名其妙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才带着四个‘旅’出征,抓获了那么多俘虏,缴获了巨量的战利品,不先运输回去,谁见了不会眼红?” 郤至耿直地说道:“我就很眼红。” “……,这,楼氏的收获是有点多啊!”智罃也委婉地表示羡慕。 楼令摊了摊手,说道:“那也不是我平白无故得来。当时没有人愿意统率偏师作战,我击败了他们,入侵秦国腹地也是庙堂允许,只拿了该得的那一份,事后也给大家进行分润了,不对吗?” 关于这一点,任何人都要说楼令办得漂亮和通透。 真的不是只有楼氏一家取得收获,并且是在楼氏能够取得更多收获的前提下,实力足够的家族都跟着吃了一些肉,实力不是那么强的家族也喝了一些汤汤水水。 虽然不至于说楼令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但是起码做到了雨露均沾,多数人感到高兴之下,少数的人不开心就对楼令构不成威胁了。 “现在不是说你事先猜到君上心思的事情。”智罃气愤又无奈是说道:“君上连我们都敢克扣七八成,一些中小家族甚至全被扣住,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啊!” 郤至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方式对楼令说道:“大家都被克扣,只有楼氏因为提早运输回去的关系保住全额,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我提前运输回去了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楼令看上去被惊到了。 那些事情并没有刻意去进行掩盖,问题是要时刻关注才能获得全面的信息。 楼令沉着一张脸问道:“是谁在挑事吗?” 郤至与智罃对视了一眼,再双双对楼令摇头。 刚才,楼令都在猜测谁会那么干,左思右想只有栾书干得出来。 结果却是没有人在挑事?或者说楼令保住全额战利品的事情,多数人并不知情。 “也对,栾书这个时候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不会再主动来招惹我才对。”楼令心想。 再怎么说,栾书现在是晋国的中军将。 作为中军将的栾书,他负责直接与晋君寿曼沟通,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人不好直接怪在晋君寿曼头上,中军将很多时候就是用来背锅的。 晋国的中军将属于军政一把抓的一个职务,他还在负责压制一国之君不该起什么坏心事,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全体贵族的利益。 所以了,晋君寿曼那么干之后,要说谁最焦头烂额和着急的话,那人一定就是栾书了! 也就是栾书没有看过《三十六计》了,不然他一定会想到“祸水东引”这一计,拿事先运回战利品的楼氏出来现眼,干转移矛盾的操作。 毕竟,所有人对楼氏有怨言或感到愤怒,总是比将矛头对向一国之君,要对整个国家有好处。 短时间内想到了许多的楼令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想:“栾书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暂时没有想到那一招,不代表后面不会想到。” “下军佐,新军佐,中军将可有什么方法?”楼令问道。 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让郤氏和智罃一块过来吧? 可是,郤至和智罃又是对视了一眼…… “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不妙,来的半路上遇到下军佐,一块过来了。”郤至说道。 智罃则是笑眯眯地说道:“令啊,新军佐实在对你不薄,要记住恩情啊!” 论起来,楼令娶了智罃的妹妹,作为舅哥的智罃确确实实是有必要帮楼令排除一些风险。 楼令的媵之中有来自郤氏的女人,恰是因为“媵”的关系,导致两家并不算姻亲。 纯粹就是郤至珍惜与楼令的友情,察觉到什么不妙之后,选择亲自前来给楼令示警。 楼令给了智罃一个笑脸,再对郤至开朗地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中军将摆出要对君上宠臣开刀的架势,事情就能够得到解决了。”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寿曼可以胡来,他有国君这一层身份充当保护,那些宠臣纯粹就是宠臣而已,哪怕是得到庇护,不代表没有人能治。 现在的情况,摆明就是晋君寿曼在损害一国之君的威严,同时在破坏既定的规则,利益受损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家族,几乎所有家族的利益都在受损。 既然晋君寿曼不知道自己那么做将会引起多大的麻烦,该有人用行动去告知,再用一些的牺牲来敲响警钟。 “多数人受损,我只是拿了该拿的,怎么会是错呢?”楼令直接讲出来。 智罃和郤至当然认同楼令的观点。 本来的事情,规则就摆在那里,楼氏又没有抢夺同僚的功劳或是战利品。 事实就是晋君寿曼出现了不该有的贪婪,哪怕是贪婪也不该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展现。 晋君寿曼是一国之君,他还代表着一众公族封君,众人取得收获“贡献”其中的四成,其实不是给晋君寿曼这个个人,给的是晋国历代先君与一众公族。 通透一点来讲,没有了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哪怕众贵族还是身处这个国家,该是一盘散沙或内乱的状况,哪有余力向外取得收获,想着怎么自保才是正经事。 一国之君一再获得其中的四成“贡献”之余,一应积累到了国家面临风雨飘渺之际,该拿出来就必须拿出来,真不是只有获得这么一回事。 “并不能对中军将有什么厚望。”智罃还是点了这么一句。 这里能够看出一点,旬氏跟栾氏是盟友,旬氏却不是栾书的狗。智罃作为旬氏的小宗智氏之主有自己的想法,分远近亲疏的时候更侧重于楼氏这一边。 楼令最担心的事情是被栾书拿出来吸引火力,只是认为栾书没有决心那般做。 如果栾书为了转移矛盾将楼氏提上来,这一次由楼氏背锅,下一次又该轮到谁? 再者说了,楼氏有郤氏、旬氏、范氏能够帮忙,并非是孤家寡人,再来就是并没有破坏规则。 当然了,楼令虽然认为栾书轻易不敢那么做,该做点什么还是要做。 “下军佐,新军佐,愿意陪同令去见君上和中军将?”楼令问道。 郤至一副无甚所谓的表情。 “当然!”智罃慎重进行表态。 三人来到中军大帐,靠近了就听到里面很大声的争吵。 正是栾书在与晋君寿曼发生争吵,偶尔出现另外一些人的声音,反正里面吵得非常激烈。 楼令三人没有马上进去,他们在值岗武士用怪怪的眼神注视下,站在帐帘外听了好一会儿。 “很难得啊?中军将这一次竟然还算有担当。”郤至说道。 里面的栾书正在痛斥晋君寿曼的所作所为,甚至将利害关系讲得非常清楚。 首先就是,晋君寿曼那么干要惹怒所有贵族,作为一国之君带头破坏规矩,不止是在损害君权神圣,对于整个国家都将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并且一定会遗祸给子孙后代。 晋君寿曼知道那些影响或代价吗?以他以往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没想那么多。 那么,栾书陈述利害关系之后,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听晋君寿曼的吼叫,他分明不管那么多,吃到了嘴里不可能再吐出来。 没有多久之后,栾书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看到智罃、郤至和楼令在外面,很明显地愣了愣。 “你们……”栾书没有收敛怒气,甚至做出了甩袖的动作,大声说道:“国有不似人君之辈,围绕阿谀奉承之小人!” 帐篷里面的晋君寿曼吼了声:“滚远点!” 瞬间,栾书脸色变得铁青。 郤至和智罃的脸色同样变得很不好看。 栾书可是中军将,代表着一众卿大夫的脸面。 晋君寿曼能够对栾书那样,可谓一点面子没有留,不止是栾书遭受了奇耻大辱,连带一众卿大夫的脸面也要丢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关不关乎楼令呢?他一样是晋国体系下的一名官员,自然是关乎到的。 一阵脸色变幻的栾书,他表情最终归于平静,说道:“这次是阻止不了了。” 郤至说道:“挑几个宠臣弄死?” “不。”栾书先拒绝,再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暂时什么都不做。” 郤至明显不懂栾书是个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吭声的智罃眉头皱了起来,心想:“中军将……,太能忍了!” “我无所谓,总是能够从其它地方补回来。你是中军将,其他人绝对要找你。”郤至在讲大实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楼令,说道:“这一次楼氏没有损失,小心陷入众矢之的。” 楼令知道郤至很仗义,也知道郤至当着栾书讲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开口说道:“要不然,我重新上缴给君上?”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郤至主动提出来,就是想跟楼令唱双簧,但凡栾书要脸就不能拿楼氏没有受损来作文章了。 可能是没有那么想过,也可能是栾书权衡利弊之余认为不合适,说道:“谁能事先想到那个不似人君的君上会这样?个人有自己的因缘际会,中军尉能担着便好。” 智罃猛然间明白一件事情:“令跟郤至走得近,不是没有理由的啊!” 第421章 情况似乎不妙 要是平时吆五喝六,碰上了事则是退缩,一次两次之后就没有人愿意与之玩耍了。 碰上事情真会上的人,谁不愿意与之多亲近呢?作为领导者也是更能服众。 同样的一件事情,喊“跟我来”或“给我上”所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同,喊“跟我来”会让己方士气大振,便是艰难也能坚守;喊“给我上”纯粹就是一种驱赶炮灰的感觉,稍微有些挫折就该一哄而散了。 “这事情就这样了?”郤至指的是栾书要忍,没有中军将带头,要被晋君寿曼得逞。 在这件事情上,楼令无法多发言。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靠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中军将要搞大事啊!” 郤至立刻问道:“怎么说?” 楼令不好三言两语讲清楚,问起了曾经有一国之君干出晋君寿曼相同的事情吗? 从史书去翻找,好像是找不到的。 “这件事情很大啊!”智罃一看就起了极大的担忧。 本来没有细想的郤至,得到楼令的提醒,再看智罃的表现,陷入了沉思。 如果晋君寿曼首创吞没臣下战利品,他绝对是打破了君臣之间的信任,必将对晋国的未来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首先出现的影响就是,日后不会有家族上了战场敢于搏命,他们会小心翼翼地控制伤亡。 道理太过于简单,搏命争取来的战俘和战利品无法得到保障,说不准又全被国君给克扣了。 起到的影响则是,谁都不敢搏命,再能打也会打得小心翼翼,顺风仗不敢冲,逆风了转身就跑。 真的要是形成那种局面,晋国还怎么跟列国打?或者说,敢跟列国开战吗? 但凡有脑子都能够想到晋君寿曼那么做之后,将要出现何等严重的后果,最该进行制止的中军将却漠视了。 “找其余的卿大夫,一起去问中军将到底什么意思。”郤至进行提议。 这种层次的事情,暂时不到楼令来参与。 只不过,楼令进行了劝阻,说道:“中军将已经有所决定,二位或许可以等着看看?” 郤至是个急性子,没好气说道:“事关重大,怎么可以等!” 智罃则是问道:“你是不是猜出了什么。” 只是有个模糊猜测的楼令沉吟了一小会,问道:“有过类似的事情吗?那么做的国君……,他有什么下场?” 历史上肯定有出现过糊涂或荒诞的一国之君,乃至于是有过那样的天子。 对了,楼令有机会翻阅过史书,不知道是没有翻到,或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没有看到“烽火戏诸侯”的篇章。 那是《史记》的一篇记载,问题是其它的史书并没有相关记载。 西周被犬戎攻破镐京,周幽王也因此被杀,倒是写在了《国史》之上。 至于犬戎攻打镐京的时候,诸侯为什么没有起兵救援,没有一名史官进行总汇上的定义,看不到列国史书的楼令只能从晋国史书《乘》去寻找答案,倒是从《乘》看到当时晋国被戎人和狄人频繁袭扰陷入困境的艰难处境。 其实,关于“烽火戏诸侯”是一个典故,也就是并未被司马迁作为正史,只是《史记》上的一篇典故。典故与正史则是两码子事,偏偏总是有人傻傻分不清楚。 郤至和智罃可比楼令更有机会阅读史书,他们或许还有途经……,比如家族收藏了其他国家的史书,大多是来自被灭的那些诸侯国。 “你的意思是,中军将想要抓住机会择优选贤?”郤至话讲得很清楚了。 作为储君期间的寿曼就不合格,当了一国之君之后更是没少乱来。 当前无论在任何一个国家,反正没有屁股坐上君位就稳了那么一回事,不少荒唐的一国之君被罢免,乃至于弑君都发生过不少次。 罢免一般是执政去做,好些执政做了还不用承担后果,原因是国君太过于荒唐。 弑君则是一种比较激烈的做法,做的人也必须去承担代价。 一直在若有所思的智罃赶紧拉了拉两人,低声说道:“这种事情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啊!” 他们周边的旁人站得比较远,身处的地方真就是不适合来说那种事情。 郤至压根就忍不住,满是嫌弃地说道:“中军将会做?他一直遇到事情能避则避,不像是个能担事的人。” 智罃再次劝阻。 在这种场合确实不应该来谈论那种事情。 三人后面也没有找个地方详细讨论,各自分别离开了。 “父亲。”楼小白在与公子周闲聊,看到楼令赶紧站起来行礼。 公子周也站了起来,只不过没有行礼。 这不是公子周没有礼貌,他对楼令行礼的话,反倒是在害楼令了。 “你们接着聊。”楼令还有其它事情做。 “令大夫。”公子周呼唤了一声,等楼令顿步,才问道:“事情很糟糕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公子周相信楼令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楼令温和声说道:“这不是公子应该过问的事情。” 话并不好听,说话声音当然要温和。 那是楼令对公子周的一个善意规劝。 在外的公子少关心晋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被国君知道必然被针对,一众大臣也该来找事了。 公子周抿了抿嘴唇,心里清楚那是楼令出于爱护,无声对楼令行了一礼。 两天之后,联军进行了解散,列国的部队在他们的君臣率领下开拔,各自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确认被克扣的战利品无法讨回,晋国众贵族当然是哀声哉道,想干点什么事情的人被栾书压制下去,晋军也开始拔营后撤。 打了打胜仗本来开开心心,结果发生了国君克扣战利品的事情,一众晋人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因此,哪怕是有回去“新田”郊外举行凯旋仪式的后续,不少贵族在半路就脱离大队各自回家了。 “这叫什么事啊?”祁奚很老了,这一次西征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出征。 楼令同样没有前往“新田”的意思,到了“旬”地就脱离大队向北。 祁氏的“都”跟楼氏的“都”处在同一个方位,两个家族也就结伴而行。 队伍之中其实有来自其余中小家族的成员,只是他们与楼令身份差距有点大,自然很难跟楼令朝夕相处。 楼令偶尔会出现在中等贵族的聚会现场,只是通常不会待太久,态度上一定是采取温和面貌。 至于小贵族的聚会?楼令不会刻意去,路过却是会进去看看,待了片刻就会离开。 为什么要那样做?当然是楼令要给中小贵族留个脸熟的印象,只是不好过于热情,免得吓到了他们。 至今为止,楼氏吸纳的中等家族并不多,小家族数量也没有多少,总归是有吸纳那么一些。 那些中小家族是以加盟的模式进入楼氏,充当的是一种附庸的角色,并非是被楼氏给吞并了。什么加盟模式?请参考苏联。 在楼令的判断中,未来晋国的形势会变得越加严峻,不少中小家族会消失在历史舞台之上。 楼氏并非像栾氏、旬氏、郤氏、范氏等等卿位家族会是那些中小家族的优先选择,平时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显得很有必要,多少是在中小家族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有更加大的机会被选上。 这一次西征虽然打赢了,一众晋国贵族却是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相反因为战利品被克扣的关系,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充满了愁容。 祁奚的忧心忡忡不在于祁氏被晋君寿曼克扣了多少战利品,其实一众公族少有被克扣战利品。这多少也算是晋君寿曼懂得谁才是自己的基本盘,没有将所有人得罪个遍。 像是郤氏、韩氏这种同为公族的家族在被克扣之列?或许是晋君寿曼觉得郤氏和韩氏不在乎那么点东西,可能是察觉到郤氏和韩氏要脱离公族,没有明白又清楚的说出来,只能靠猜测了。 “中军尉要是仍旧担任司马便好了。”祁奚说道。 楼令苦笑摇头,说道:“中军将都无法阻止的事情,我又何德何能啊。” 祁奚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律法由你所创,怎么会不尽力维护呢?”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不过,楼令不算是从空白将律法给创作出来,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尽可能的完善。 因为那一层关系的存在,楼令仍然为晋国的司马,还真能够名正言顺站出来阻止晋君寿曼干那种糊涂事。 “如果国君理智,用不着我来劝;看国君那副模样,摆明谁劝都没有用。”楼令当然不会将这句话讲出来,只能是在脑子里面想一想。 到现在,晋君寿曼已经不止一次表现得不似人君,看样子还听不进意见。 这一次,晋君寿曼做得无比过分,几乎招惹到了所有有实力的贵族。 要是郤氏和韩氏不想转为卿族,问题或许不大。 现下的情况是那些忠于晋君寿曼的公族封君看起来不像能顶事的样子,讲事实就是问题大了! 一路上,祁奚跟楼令讲了不少自己的忧虑,要是没有掺杂关于祁午未来前途的担忧,看着就是像是在忧国忧民。 “奚大夫的私心好重啊?”楼小白看着正在远去的祁氏众人,发出自己的评价。 楼令对自己的儿子不会说假话,道:“现在是家国天下。” 家国天下是什么模样?自然是先顾家再来考虑保国的事情…… 第422章 要的就是盘根错节! 社会风气那般,并且是周王室认定的规则,绝不是楼令的思想显得特殊。 以国为先要等到大一统王朝之后,并且还要有那么一个国家值得热爱,才能够将那种精神塑造起来。 在封建时代,掌握话语权的是权贵阶层,他们爱国的话,国家将会受益无穷。 第一个将国家形象树立起来的便是秦国,很多思想也是由庙堂塑造起来,使得生民感到自傲之余热爱国家,其中一个便是立下军功可以得到赏赐。 到后面的西汉在秦国的基础上加强塑造,尤其是在封狼居胥之后,霍去病一人便带飞数十人封侯,更是点燃了全民的爱国热情;其后还有勒石燕然的事迹,使得“汉”这个招牌在东汉灭亡之后仍旧被认可,尤其是来自异族的认可;搞到五胡乱华期间异族多次以“汉”为国号,闹到后面以汉室后裔自称的刘裕都不敢再将国号选定为“汉”了。 在楼令生活的这个时代,晋国其实也有了比较原始的爱国热情,根由在于晋国对外屡战屡胜,晋人产生了自豪感。 只不过,晋人的爱国很现实,多数人愿意牺牲的时候,再不愿意牺牲的家族也会头铁跟上。到了没有人带头,乃至于高层起到坏榜样,多数人一样会理智地退缩。 楼氏的封地集中在北部,正在开发的太原盆地则是有点像是孤悬于外。 国内因为贵族分散国家的关系,关于晋君寿曼干了什么事情出来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更大的舆论风暴正在酝酿,一定会让多数家族对下一次应征纳赋充满了迟疑。 消息相对闭塞的楼氏各封地,等楼令率部回去,纳赋的重任四散各归各处,相关的消息才传开。 “这一次能够待多久?”阿娇刚刚与楼令温存完毕,脑袋垫在楼令的肩膀上,双眼朦胧地发问。 夫妻嘛,该有的生活还是要有,次数少了免不了感情也就淡了。 楼令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出几道骨头的响动,说道:“待到临近冬季之前。” 讲真话,楼令能够待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妇人守节,要不然头上早就变成青青草原了。 当了,可能也是阿娇以及几位媵年纪不大的关系? 再来就是楼令给她们安排了好多日常节目,可以打麻将或玩牌之类,甚至还懂得怎么玩狼人杀和剧本杀。 她们最爱的娱乐是麻将和狼人杀,尤其是狼人杀。 楼令有时候会觉得女人天生就是爱争斗,狼人杀玩得乐此不疲,更加需要推理逻辑动的剧本杀则是相对没有兴趣。 近些年来因为聚少离多的关系,楼令已经没有新的子嗣诞生。 话说,恰是聚少离多,没有子嗣才叫正常,换成有新的子嗣才叫不妙。 有那么一件事情,从春秋到两宋以前,丈夫长久出门在外,归家发现多了儿子或女儿,他们却是会认,尤其是春秋、战国、西汉、东汉、隋、唐期间。 到了北宋之后,丈夫长久出门,归家之后发现媳妇给自己介绍儿子或女儿,非但不会认下来,媳妇还要沉塘了。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两种完全不同的后果,其实跟所在当代的风气有关。 北宋、南宋、元、明、清才是对女性最不友好的时代。 至于更后面,有两宋到清的观念传下来,自然是定型了。 两宋之前不在乎,因由在于养恩比生恩大。有个别朝代生育过的女人算是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她们是很受欢迎的一批。再来就是缺乏劳动力的时候,多一个劳动力是有好处的。 作为现代人的楼令必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生了他人的孩子,他要庆幸起码在春秋时期的男女分工明确。 在春秋时代,作为贵族无可避免需要外出,男性出门通常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继承人没有长大之前由女主人担负管理家族。 很多考古发现早就证实,从殷商到满清时期,好些“工具”已经被创造出来,它们就是给女性排解需要的。 楼令就见过家里有“工具”,一直以来就假装不知道有那些东西。 何必说出来呢,对不对?总比自己不在家,女人乱搞要好多了! “再生几个孩子!”阿娇并不是出于欲望。 楼令没有直系的男性长辈健在,要是再不多子多孙,楼氏还有什么未来? “我过一段时间要去‘太原’。”楼令得先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阿娇坐了起来,说到:“是该搬家到‘太原’了!” 不是说了吗?楼令长时间在外,楼小白还无法代管家族,尤其是楼令没有直系的长辈,家里自然是阿娇在管。 楼氏对太原盆地的开发已经进行了四年,城池的轮廓都已经筑了起来,缺得只是更细节的完善。 完全是因为楼令太过于忙碌的关系,否则楼氏早该迁“都”了。 怎么楼氏也有“都”呢?应该说当前多数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都”,区别在于是不是城池。 有家庙的城池叫可以称之为“都”,并不是一个国家才有“都”。 所以是,当前的“都”是安置祖先牌位的地方,并不是现代泛指意义上的首都。 讲实话就是楼令压根不知道父辈以上的祖先,供奉的牌位也就原身的父亲。 “搬吧。”楼令也想搬了,主要是搬起来简单不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阿娇不断给楼令进补,楼令则是负责在她与几位媵身上耕耘。 进补?那肯定是要进补。 而关于食补文化,华夏文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只是随着时间不断往后,研究出更多的进补类食材。 哪怕是有进补,努力耕耘了快一个月的楼令整个人还是瘦了一圈,甚至搞出有黑眼圈了! 那种事情短时间内操劳,讲实话就是失去了兴趣。 楼令的欲望体现在发展家族更多一些,先后确认妻子与媵有了身孕,搬家行动也就进行起来。 “我们要迁‘都’了?”楼小白不是后知后觉,早就知道会迁‘都’,只是没想到就在今年。 楼令近一段时间还在忙碌其他的事情,示意楼小白坐好,缓速开口说道:“你知道下军将有一女,名唤宣吧?” 父亲突然慎重其实那么一问,以至于楼小白瞬间就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要与韩氏联姻?”楼小白直接问出来。 楼令颔首说道:“我们家的底蕴终究是不足,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增加底蕴。” 那已经算是正面回答。 “娶谁无所谓,能够对家族有助益便好。”楼小白一直有这样的觉悟。 现在其实都没有恋爱的观念,更不必说追求什么恋爱自由了。 天大的一个事实是,只要家庭到了一定程度,无论男女都不存在择偶的自由权。 出生在那个家庭,自小获得优渥的生活,需要的时候为家族进行牺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再者说了,无论什么时代都讲究门当户对,只是以前明白提出来,后面的提醒方式更委婉一些。 一旦不是门当户对的结合,总有一方会觉得难受。例如男方养不起女方,男方不会自卑导致各种情绪吗?女方到了男方各种伏低做小,她真的能够开心得起来? “只是我不明白……”楼小白显然是真的不明白,也就问道:“为什么是韩氏?” 当前的格局中,韩氏算是众多卿位家族中排行倒数第二的那一家,能胜过的也就邯郸氏。 楼小白语速比较快的说道:“儿子一直以为会是郤氏。” 反正楼氏不姓姬,在晋国或国外能够选择的联姻对象极多,其中看上去最佳的对象是郤氏。 “以我跟郤至的交情,联姻是会更近亲,但是性价比……”楼令知道这样说比较残酷,还是摊开来说:“无法体现出性价比。” 楼小白倒是没有什么好觉得难过的地方,那无非就是事实而已。 自然了,主要是楼小白虽然成长在优渥的环境,他所接受到的教育却是极好,清楚且明白家族需要什么。 “为父猜测,接下来国内必然要大乱,只是不确认什么时候爆发。一场大乱过后,庙堂需要一位相对温和的中军将,韩厥将会变得众望所归。”楼令说道。 楼小白却是说道:“父亲不是说下军将对赵孟(赵武)比对亲子更好吗?” 意思就是,韩厥在亲儿子和赵武中选了后者,当韩厥的女婿估计不怎么样。 “即便是最差的局面,在我过世的之后,你可以跟韩氏、赵氏形成比较强的纽带。”楼令都想到自己死后对家族的安排了。 楼小白也就问道:“下军将同意了?” “我想不出韩氏会有什么理由来拒绝。”楼令说道。 现阶段,楼令依靠个人与郤氏建立了很强的关系,他和郤至不闹翻,楼氏与郤氏就是干休与共;楼令娶了旬氏的闺女,楼小白有旬氏的血脉,这一层关系能够维持三代人;楼氏的娃嫁给了范氏,尽管娃姒的丈夫不是范氏的绝对核心,只要楼氏不呈现颓势,两个家族肯定能维持住关系。 再加上楼小白与宣姬订婚。 可以说,只要楼氏没人作大死,三代人之内该是稳了。 更久远的以后?楼令能够为三代人进行布局已经挺不容易,留下了那么的知识,家族也发展了起来,到玄孙那一辈还想怎么样啊?! 这一次,楼氏从“平陵”搬离的人并不多,家族的主要核心成员,加上旁系的一些家庭,少不了随行的护卫或仆人。 物资方面,该搬去“太原”的物资在四年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运过去,剩下的就是应该储备在“平陵”等着被取用的份额了。 他们从“平陵”出发,沿着汾水西岸走了八天,抵达“太原”城内又是忙碌了将近半个月,可算是让楼令有时间外出巡视。 “武、朔,你俩要多学多看!”楼小白与之兄弟楼武、楼朔同乘。 楼朔驾车。 楼武充当车右。 在楼令这一代之后,老楼家的种顶好,男性长得高大魁梧,力气方面虽然不至于像楼令那般夸张,举起千斤重的东西还有余力。 同时,他们似乎继承了楼令的另一个天赋,射箭的准头极佳,再经过系统性的训练能够做到百步穿杨。 在今年,楼小白与楼武、楼朔同为十五岁,他们的身高却是突破到了一米七。 只不过,当前时代的贵族男丁,他们的平均身高并不矮,十五六岁个子长到一米六以上比比皆是,个别都能窜到一米八以上。 “父亲,上一次披甲,没有人注意到吗?”楼小白说的是带七十五名身披铁甲士兵参战。 楼令刚才就时不时会扫一眼三兄弟,要说话的时候,反而将视线移开,说道:“数量少,参战次数有限,怎么会引起轰动。” 在之前,楼氏主要在“平陵”地界展开各种设施,其中包括了冶炼以及锻造基地。 确认开发太原盆地,相关的部署肯定是要规划起来,自然而然包含了冶炼厂以及生产基地。 只是,他们最该首先重视的事情是农耕,其它方面都必须让步。 “再过上两年,可以将水力锻造大肆运营起来,无论是兵器或甲胄的打造,还是生产农具,才会到我们腾飞的时间。”楼令说道。 三兄弟由于教育的关系,只能说各有所长。 比如现在,楼武根本听不懂内政上的事情,看上去也不感兴趣,日后只会充当楼氏的武力担当。 楼朔能够听得懂的内容就是关于工具的生产,涉及到其它也听不懂了。 用现代西方的说法,那就是精英教育下的一种体现。 所谓的精英教育,说白了就是专项专科的施教方式,不是采取全面开花,懂得的领域会很高深,其它可能就是一片空白了。 楼令之所以会在楼氏内部搞那种教育方式,只是要确认一个“核心”的方针,最大可能上避免兄弟阋墙,同时未来的家主可以获得一众兄弟更大程度上的效劳。 这种家族教育模式,它在西方从中世纪一直流行到现代,其实很有可取之处。 当然!所指的是家族内部,可不是应用在全国无数个家庭。 “父亲,我们去哪?” “你到现在才问?!” 楼小白一阵愕然…… 第423章 难得的闲暇时光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农耕区。 近些年来,楼氏在太原盆地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首先就是保证农耕有所产出,减少从外地运输粮食来的压力,随后才展开筑城。 “我们家在这边现在有四十四万亩的耕地,到现在还显得远远不够。”楼令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骄傲。 想要开垦四十四万亩的耕地并不容易,主要是楼氏有着众多的工具可以利用,要不然投入三万人开垦个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够达到四十四万亩。 “一夫要至少五十亩。想要自产自足的话,太原盆地至少还要开垦出一百八十万亩。”楼令停下来看着楼小白,说道:“这个计划要用五年的时间来完成。” 楼小白听懂了楼令的意思,说道:“接下来还要继续调动劳力。” 其实,相关的工具生产速度也要跟上,要不然光有人并不足够。 楼令之所以有信心在未来五年至少开垦一百八十万亩,提供信心的便是各种新式和铁质工具。 那也就能够理解楼氏能够打造铁质兵器,产量为什么一直上不来了吧?说白了就是大量的铁料被拿去打造农具,打造农具的过程中再培养出更多的铁匠。 先民用再军用?虽然说涉及到了一些科技,但这是发展铁器最好的方式了。 这一类发展方式并非楼令首创,从青铜到黑铁,冶金的发展规律便是先农再军。 另外,铁这种金属很早就被发现,只是碍于冶炼和锻打工艺不成熟的关系,涉及到了相关的配方问题,更容易利用起来的青铜才成为主流。 说一个最能简单理解的理论,冶炼铜所需要的温度少于冶炼铁,无法达到一定温度会让铁残留更多的残渣。金属中的杂质要是无法去除,指定是难以利用起来的。 “用我的理解,当前就是集体农庄的体系,能够集中更多的劳动力去做最亟待的事情。”楼令已经在步行。 父子四人行走在浅陌之间,偶尔会下地走一段距离,脚下不免是要粘上淤泥,裤腿到小腿也会变得脏兮兮。 当前的季节,田地里补种了豆类,主要是种植黄豆。 然后,目前大麦和小麦都有,中原区域主要种植大麦,现阶段的中原不种植稻米。 其实,位处南方的楚国也不怎么种植稻米,当下不种麦子,便是各种小米,豆类则是属于补种的类型。 问题是什么?作为补种类型的豆类,它们反而是普罗大众平常的主食,贵族也不是顿顿麦或各种小米,同时贵族更不是顿顿吃肉。 为什么楼令刚刚魂穿那一段时间,恨不得立刻回到现代?没有各种电子产品进行娱乐并不是最严重,要命的地方就是伙食太差了! 现代人,排除掉那些实在拮据的人,多数家庭的餐桌上几乎顿顿有肉,家庭环境好又不注重养生少不得山珍海味。 所以了,封建时代的王公贵族,他们的小日子真心比不上现代的普通人。 楼令以前可看不懂庄稼的长势,他现在却是能够查看黄豆长得好不好。 即便不是在农忙阶段,田野之中仍旧有不少楼氏的农夫在忙碌。 他们的主要工作是除虫和除草,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区域,专门负责好担负的区域即可。 奴隶?其实奴隶只有在农忙时间会大批拉到农田,其余时候是在干各种重活。 目下,对于楼氏在太原盆地的工作还有许多,包括继续开垦农田以及城内各项设施的建设,周边的矿产开采等等。 是了,矿产才是集中最多奴隶的所在,使用奴隶开矿发生意外导致伤亡,起到的影响几近于无。 要是换作属民?别以为属民是一个家族财产的一部分就能够随意挥霍,他们过得不舒服可以采取逃亡行动,能够逃去山林当野人,躲一段时间再去投奔愿意收留的家族也可以。 因为属民是一个家族财产的一部分,讲实话就是没有家族会不珍惜自己的财产,要说在吃、喝、穿的供应有多么阔绰肯定不至于,该有的则是基本会有。 楼氏父子不会拦下农夫问一句“你幸福吗?”之类的话,谁过得幸不幸福,以何等身份去问,要对方敢不敢于讲实话。 要是楼氏父子问了,农夫一定会讲实话,得到的答案是不幸福,又能够怎么样呢? 上位者对少数几个人的好,归咎起来就是惺惺作态,也对是绝大多数人的不公平。 如果真的发现了大问题,其实也不一定会去改。 倒不是那种视而不见或听而不闻,跟当前最为重视什么的关系最大,要分出一个主次的顺序来。 因为要下田的关系,楼氏父子肯定是往简约了来穿,脚上也是草鞋。 “酸梅汤啊?”楼小白先给父亲与兄弟各呈了一竹筒,自己抿了一口发现不错又多饮了几口。 什么条件啊?楼氏竟然会在过道的每百米左右放一桶酸梅汤。 其实,那就是付出一些人工,野外采集梅子,清洗好再煮沸,方便的却是无数人。 “三天酸梅,三天绿豆,轮流供应的。”楼朔说道。 梅果与绿豆是诸夏自古就有的物种,并非是它处舶来。 而梅果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水果,它到现在并没有被刻意种植,很多人会去荒郊野外收集来当零嘴。 绿豆能够作为主食,楼氏在道路上放了绿豆汤供应,算起来则是显得比较奢侈了。 别小看供应酸梅汤和绿豆汤的作用,它们的存在可是极大提高了楼氏农夫的幸福度,增强了他们对楼氏的归属感。 其它家族?他们可不会准备那些,劳作的人口渴了就近寻找水源,不懂得死水潭的水不该没有经过煮沸就饮用,导致出现了很多卫生方面的问题。 他们逛着逛着来到汾水沿岸。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楼小白看到汾水沿岸的风景,想到了自己不久之后可能订婚,唱了起来。 随行的楼氏家臣与护卫、随从之类,他们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的世子,眼中有了更多的憧憬。 他们的那种心态很靠谱,一个家族没有什么比一代接着一代传承更加重要,能够与高门联姻则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情。 楼小白说是唱,其实跟读小令差不多。 至于说《诗经》的话?当前启蒙就是使用《诗经》的。 因此,只要是读过书,一定会读过《诗经》这一本着作。 只不过,哪怕都是《诗经》,每一个家族用作启蒙的篇章并不一样,极少家族才有完整的《诗经》,更多只是有那么几个篇章。 楼令一直致力于书籍的收录,楼氏搞了造纸术之后,花费很长时间将可以印刷的纸张类型研究出来,后面更是搞了活字印刷术,持有的书籍在当代最多,只是种类方面一定无法跟周王室和鲁国的典藏室相比。 那些书籍便是楼令的底蕴,尤其会随着受到教育的人增多,必然起到一种量变。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就下河?”楼令大声训斥刚才在河滩摔下去又爬上来的楼武。 “我会游泳。”楼武怕归怕,还是进行了解释。 楼令没好气说道:“善游者溺于水!” 作为嫡长子的楼小白赶紧站出来缓和。 环境养人,包括自小受到不同的待遇,很早就被告知身份上的不同,一样是儿子,要么是不甘之下自暴自弃,不然就接受现实找到正确的位置。 楼令没有魂穿之前是作为家庭的幼子,成长环境以及长大成年,亲自体会到了父母嘴上说得好听,但从实际上却是会存在偏爱。 没有成为人父之前,楼令其实有暗自发誓一定会一视同仁。 如果没有魂穿的话,楼令注定会背弃誓言,原因在于真的很难一碗水端平。 在魂穿之后,碍于时代的特殊性,楼令更加没有可能采取一视同仁,相反一定会让子嗣明白自己该采取什么样的定位。 像是现在,楼令固然是关心楼武,何尝不是创造机会加深子嗣的感情? 说白了就是,楼令负责训斥,楼小白出来说情,能够增加一众兄弟对楼小白的信重之情。 类似的事情以后的一位帝王常干,只不过这位帝王的教育很失败。 “那是正在试验的水力锻锤坊吗?”楼小白指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些水车以及一排房舍。 楼令点了点头,其余没有多说。 有条件肯定要利用,对吧? 恰好楼氏的几块封地都靠近汾水,虽说不是每一个河段都适合,找一找总能找到水流合适的地点来安置水车。 水车用来做什么?当然是作为驱动力了! “制造原理你不需要太懂。”楼令就是讲天大的实话,道:“你要是专研进去,我就该担心了。” 作为楼氏世子的楼小白,他要是一心扑在科研,老楼家肯定就要完犊子了! 晋国的家族可走不了科研专精的路线。 又或者说,当前时代根本就容不下那样的家族。 楼小白眨了眨眼睛,心想:“难怪父亲从不跟我专研那些。可是……,父亲就样样都懂啊?” 真实情况是,楼令大多只懂得相关观念,提出那些概念再交给其余人,并未亲自扑进去。 应该说,哪怕是到了近现代,诸夏大地就没有一个能够安心专研的环境。 尤其是在封建时代,屡屡改朝换代都需要站队,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与世无争。一旦站错队的话,甭管有多少学问,少不得拉出去划拉一刀。 即便是“世修降表”的那一家子,他们也要搞分头下注的操作,操作错了的一方成为旁支,下注正确的顶上来等着为下一个征服者修降表。 “连农家学派都无法传承下去,哪个家族又能呢?”楼令刚才在跟楼小白谈心,主要讲得是历史。 当前时代……,或者说很久之前,其实就已经有好些学派出现,其中包括了农家学派。 儒家则是周旦所创,他才是儒家的圣人,后面被篡夺位格,要等孔夫子的徒子徒孙组成超级大学阀了。 其实,楼令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给家族制定什么长远的计划。 目前没有家族会设置长远计划,一代人能够决定两代人的风格已经算久远,再多没有足够的眼界。 楼氏在楼令的帮助下,能够拥有的传承绝对要多于其他家族,尤其是好些知识来自两千五百多年之后。 一直以来,楼令所面临的问题是什么?主要是越先进的知识更加难以利用。 至于说制度一类?讲实话要看实际需要,生搬硬套那是绝对不可行的。 “父亲,我们家是不是要大肆列装铁质武备了?”楼武简直是无比的期待。 楼小白和楼朔立刻看向楼令,前者迟疑,后者眉头皱起来。 如果是发现铜矿,楼氏不想族灭的话,自然是需要上报,再取得正经的开采权。 其余矿产资源的话,例如铁矿,压根就没有相关的管制。 楼令搜罗了一些探矿的相关人才,之前在“平陵”附近寻找到了几处中小型的铁矿,一阵试验下来选择了一处质量最好的铁矿进行开采。 太原盆地这边,至今为止找到了四处中小型的铁矿,其中的一处质量优于“平陵”那一边。 要是太原盆地这一边没有比“平陵”更优质的铁矿,楼令都打算采取航运了。 毕竟,陆地运输矿石,哪怕是在现代都很麻烦,别说是在春秋时代。 任何的物品,绝对不能只看它们在当地的价值,要算上其运输成本。 航运的话,楼氏的封地都在汾水边上,大型船只造不出来,造出来可能也无法通行,只能是先用筏子,再研究造舶船,怎么都能够将航运搞起来。 恰是将要运用水力锻锤,几个孩子多少懂得关联,才询问是不是要大肆列装铁质的武备。 楼令预期到晋国不久之后将会发生大事,自然该考虑列装铁质武备,为的也是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加强楼氏的实力,免得那一波撑不过去。 真要是无法撑过去,楼氏也就没有了未来,再藏着掖着就显得非常搞笑了! 第424章 天灾之下 楼令预计在三年之内列装一千五百套铁质武备,第一年可以列装八百,到了第二年反而只能列装三百,随后的四百套在第三年完成。 为什么会那样?简单就是楼氏之前有库存,拿出来就能够进行使用,后面则是要再制作。 所谓的一千五百套铁质武备,不代表有一千五百套甲胄,仅是保证其拥有铁质的武器。 在甲胄方面,其实哪一种款式或材料制作而成的甲胄在工序上都不简单,需要消耗的工时也久。 一个铁器“旅”之中,楼令预计将分发三百套甲胄。 当然不是楼氏只有三百套甲胄,只是数量方面没有多么富裕,列装之后还要留下一些备用。 有多少用多少之类?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那般做的。 “其余家族……”楼小白知道楼令以前的顾虑,同时意识到未来会很多事,不得不问道:“那样子的话,有人索取呢?” 楼小白说的索取包括索要装备和技术。 楼令:“……” 会有人抢吗?那可真的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首先,晋君寿曼已经突破了为君者的底线,大肆且公开的掠夺下臣的战利品。 既然晋君寿曼连那种事情都敢干,他一旦知道楼氏在铁的技术上取得重大突破,再得知各种铁质的产品好用且质量有保证,怎么可能不会抢。 楼令选择摊开了来讲,他必须让楼小白三兄弟意识到未来事情的严重性。 “有这样的一国之君,国家注定会陷入动荡。”楼令先讲一个基础,这个基础无比的重要。 自小有接受过教育的楼小白,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可不止有周王室的国人暴动,只是天下诸侯为了获得更大自主权,只选择拿周王室的笑话来传播。”楼令说的不止是好几次国人暴动,周王室地盘不大,闹出的笑话却是非常不少。 楼令视线转向了远方,看着那边的一片青葱,说道:“中军将必须有担当。他不想担当,众位卿大夫就该拿栾氏开刀,其余的中小家族也必然加入行列。” 楼小白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逼迫中军将驱赶国君,还是弑君?” 能够有得选,栾书肯定选择联合众贵族驱逐国君,才不会去挑弑君的这一个选项。 楼令没有什么好隐瞒楼小白的地方,迈步往前走的同时,示意楼武和楼朔留在原地,只招呼楼小白随同散步。 “郤氏对栾书早就不想继续忍耐,顾全大局……,或者说忌惮旬氏才忍耐着。”楼令是从郤至那里获得郤氏对栾书的真实态度。他‘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以旬氏的需要来看,他们已经获得了绝大部分想要的东西,有郤氏的前者之鉴,哪会与栾书继续深度捆绑?为父猜测旬氏要丢出程滑当牺牲品,回报栾氏过往的帮助。” 楼小白知道程滑,亲眼所见或耳闻,真心认为程滑就是一个很莽撞且没有脑子的人。 “那都是有代价的。”楼令没有明说。 楼小白眨了眨眼睛,说道:“所以,程滑当了司马?” 以出身来论,程滑可不是程氏的世子,他以前在旬氏从未被委以重任。 那样的一个人,冒出来的第一时间成了晋国的司马,而晋国前三任的司马可不简单。 担任过司马的韩厥现在是下军将。 楼令在司马任上完善了军律,参与了军队扩编的大事件。 摆明就是混资历的郤犨已经预定了一个卿位。 轮到程滑担任司马之后,他倒是有心干出一点什么成绩来,奈何能力实在有限,非但没有干成什么事情,反倒一次次要让楼令去帮忙进行善后。 谈完那一件事情,楼令带着楼小白重新回到队伍之中。 看了那一幕的楼武和楼朔心里肯定有想法,只不过他们知道怎么回事,长期受到压制以及对兄长的爱戴之情,并不会酝酿出更大的负面情绪了。 他们沿着汾水向北走,游览沿途的风光。 因为是在楼氏势力范围内的关系,自然会有沿途村庄的人过来问候。 到那个时候,楼令会让楼小白出面。 这种做法很现实,早就形成威望的楼令该为下一代的继承人着想,有机会就该让楼小白与各处负责人多接触。 什么继承人等不及,干翻老父亲之类?当下的时代可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现下并没有刻意提倡孝道,因为那是为人子女必要的品德。 所以说,一般是越缺乏什么,才会更加的去进行提倡。 相反所有人都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专门提倡的必要吗? 他们来到一处河滩停驻下来。 “汾水沿岸决不能开辟农田,尤其是在上游位置。”楼令肯定懂得这种道理。 要是在河滩开辟农田?上游的雨要是下得大一些,必然弥漫上来掩盖农田,随后再造成大面积的塌方。 可不止是河堤塌方那样简单,还会让河床增宽,众多的淤泥将导致河道变浅,日久天长不是堵塞就是造成改道。 现如今的汾水两岸地形比较复杂,理由当然是植物过于茂密了。 楼氏虽然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用来处理木头的工具,绝大多数箭矢的箭杆却是使用芦苇。 大自然之中当然有不少地方生长芦苇,只不过需要大肆采用的话,很早之前就有人工干预的例子。 比如说,某个家族会动用劳力改造河滩,人为地去栽植芦苇。 “现在好像没人会将芦荟制作成饮料?”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经常会喝,包装是南棒的款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口转内销’的产品。 楼氏有自己的弓箭手,需要用到的箭矢数量却是不多。 现下,只有韩氏需要大量的箭矢。他们这个家族的弓箭手亦是极多,比较诡异的事情是没有什么出名的神箭手。 按理来讲,韩氏大肆培养弓箭手,数量一多总该有人脱颖而出,偏偏从很久以前到现在,韩氏真的没有涌现名气大的弓箭手。 有一点却是能够确定,韩氏制作的弓比其它家族更好,尤其是在制作强弓方面的技艺极强! 楼氏不需要用到大量的箭矢,自然也就不用对河滩进行人为改造,到了季节去收集一批适合用来制作箭矢的芦苇便是了。 “父亲,对岸的水好像退了。”楼小白不是第一次来巡视汾水两岸。 楼令之前已经注意到。 汾水分东岸和西岸,楼氏在汾水的东岸和西岸都有封地,大多是在汾水西岸。 “难怪祁氏会走东岸。”楼朔嘀咕了一句。 之前,祁氏的队伍与楼氏队伍同行,一直到“吕”附近才分别。 要是以往的话,祁奚到了“瓜衍”附近就该找位置过河到东岸,他们这一次到“吕”地过河去西岸,走“阴”地再往北的路线。 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大河改道的事情?当时河水冲刷了两百数百里的范围,受灾的国家包括晋国、卫国、曹国、鲁国、齐国,又以卫国和齐国的受灾情况最为严重。 在大河发生改道的四五十年之内,好多区域变成了湿地,不少地方甚至充满了沼泽。 晋国受到影响的区域集中在东部和东北部,其余区域一些连接大河的河系也是水位上涨,漫过本来的河堤掩盖周边。 在“平陵”西南方位的那个地方,它本来并没有湖泊,还是大河改道之后才形成湖泊,并且占地面积极其大。 祁氏的“都”就在那个无名湖泊的东北角方位,由于地势较低的关系,没有形成湖泊的区域变成了湿地。 了解地理环境的人一定清楚一点,湿地真不适合栖息,平时能够不走绝对不会有人刻意途经。 当前距离大河改道也就过去十八年,晋国的“邯郸”地以东还是一大片的湿地,霍太山的东北方向则是形成了一大片的沼泽地带。 受到更大影响的卫国,他们干脆就失去了大河北岸的所有土地控制权,一下子龟缩去了大河南岸。 同样受到巨大影响的齐国,他们干脆舍弃了济水以北的所有行政区,哪怕当地的主权仍旧归于姜姓吕氏,可实际上济水北岸干脆就是荒无人烟。 大自然灾害之下,人力很难去抚平,只能留给时间。 十八年的时间过去,今年要向北而行的祁氏,他们首次走汾水东岸。 “我思来想去,现代的晋中附近,确实是没有什么大型湖泊。”楼令之前不知道大河改道的事情,挺晋地怎么会有一个大湖泊的。 楼令看着汾水之上泛舟渔猎的人,说道:“去人问问,有没有虾或螃蟹。” 自然有人受命前去。 当前什么最好呢?没有受到各种污染的水系,水产真的不要太丰富。 尤其是受于各种“专利”限制的关系,反正普通庶民上山砍柴、捕猎或下水捕鱼、抓虾、逮螃蟹都算是触犯到了专利权,轻者剁手剁脚,严重上到会被处死。 山与水系的专利权并不是在贵族控制之下,其实是在一国之君的手中。 一国之君哪怕是派人巡逻,该派出多少人才能盯住所有? 一般情况下,各地贵族其实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治下的任何人上山或下水,只是决不允许他们用收获去做买卖。 楼氏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楼令在晋景公那里获得了除外铜矿之外的使用权,到了晋君寿曼这一代没有被取消。 不好说是晋君寿曼知道或不知道,反正楼氏对山林和水系的利用权没有过时。 因此,楼氏可以光明正大地利用山林和水系的资源,很大程度上能够改善楼氏各阶层的餐桌。 “父亲要亲自下厨吗?”楼小白瞬间兴奋起来。 在一众楼氏二代的记忆中,小时候为数不多与楼令相处的时间,时不时就能够吃到没见过以及好吃的东西。 现下很多调料没有引进诸夏大地,只是烹饪手法其实能够改善口味。 楼令没有魂穿前的成长环境中,父母异常的忙碌,奶奶几乎不会过来照顾,哥哥是个十足爱玩的人,他很小就需要掌厨了。 对于一个家庭成员来讲,楼令看上去有点惨,何尝不是得到了锻炼? 当然了,没有人想要获得那般的锻炼。 总得来说就是,楼令没有多么高超的厨艺,烹饪一些食物的技巧却是掌握。 春秋时代的食物就是白水煮。 注意了! 在春秋时代,什么食物都是丢进水里去煮,不注意火候,也不看是什么食材,反正就是煮到烂。 一些食材煮烂了会很好吃,更多的食材一旦煮烂了也就真的烂到难吃的程度。 同样是煮肉,楼令却会控制八分熟左右。 八分熟的肉,它吃肯定不会有什么毛病,口感方面一定比煮得烂熟要好很多。 蔬菜之类?其实也讲究火候。 或者应该说,什么食物应该煮到什么程度才好吃,它们真的存在讲究。 一行人回转,只是没有马上回去府宅。 这一座“太原”城的格局跟其余城池一样,城东和城西作为交易区,城北主要安置一些手工制造业,中间和城南则是住宅集中区域。 楼小白知道将要去哪里,离得比较远就听到密集的打铁声,促狭地对楼武挤了挤眼睛。 在楼氏只有两个人拥有精良的铁质甲胄,也就是楼令与楼小白了。 作为庶子的楼武心里也清楚不能跟作为嫡长子的楼小白攀比,只是很渴望拥有一套铁甲。 他们不用七弯八拐,走着宽敞的大道就直接到达目的地。 在城池的规划上,楼令知道七弯八拐有七弯八拐的好处,还是像有强迫症那般给城池各区域分划出坊、闾。 即便是在城外,楼令也根据当代的习俗,设置了明确的“社”这个行政单位。 周边的村庄之类?一开始有开拓团过来,当时可无法惬意地想选哪里就是那里,轮到楼氏大举发展太原盆地,再规划则是属于人为制造麻烦了。 “我让工匠打造了几套甲胄,有你们的份。”楼令走进去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楼朔知道自己发挥的地方不在战场,高兴归于高兴,没有多么激动。 楼武的脸色呆了呆,瞬间激动得涨红了整张脸…… 第425章 楼氏的科技 当前,楼氏的铁甲都是札甲款式。这个是取决于文明的哪种工艺最成熟来决定,并不是非要去使用什么款式。 在水力锻造坊设立起来之后,届时压模肯定也能够提上日程。 到那个时候,楼令会有两种选项,继续制作札甲款式的甲胄,亦或是制作胸甲款式的甲胄。 讲真话就是,能够压模的话,制作胸甲会比较简单,且能够极大地压缩制造的成本。 毕竟,先铸造一个铁板进行压膜而已,再来就是磨掉棱角与粗糙的地方,不需要像铁片每块去打磨再穿孔。 “没有魂穿之前,我还真不知道华夏古时候有一段时间是胸甲占多数的历史。”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真的不知道这点。 为什么后面札甲成了主流?其实就是跟铁矿的质量以及相关工艺有关系。 比如说,诸夏这边采取的是锻造技术,另外一些文明主要发展铸造技术,采取不同的工艺为核心,走的科技树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那并不是一时间形成,说白了就是与矿产质量息息相关。 诸夏大地这边并没有异常优异的铁矿,好些铁矿的质量甚至可以说极差,不得不采取反复锻造去掉杂质的工艺。 有些地方的铁矿优异,哪怕是跟诸夏相同的温度进行冶炼,偏偏他们那边在冶炼后杂质被去除,自然而然可以采取铸造的工艺了。 简单来说就是,采取什么技术为发展核心,取决的是可获取资源的质量。 北美那边因为几乎没有便于开采的铜矿,导致当地的土着栖息了好几千年连青铜科技都点不亮,其余大洲都已经进入到热兵器时代,北美大陆却是还过着石器和骨器混用的生活。 至于非洲和南美洲有点亮青铜科技却是一直落后?现代的白人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那里的人种不行。 人种在各方面有区别吗?虽然不太想伤人,但是人种还真的是存在差距,特别是默。 楼氏父子进入的是一个作坊密集的区域,耳边自然是充满了密密麻麻的打铁声了。 由于到处有火炉的关系,该区域的空气偏为闷热,待没有多久,哪怕是穿得再清凉,一会儿也要变得浑身汗水了。 正是因为够热的因素,多数人其实是光着膀子。 那些长期打铁的人,他们的右臂很是粗壮,倒是左臂看上去比较正常,以至于两条胳膊看起来真的不是一样粗。 “家主!” “你忙你的去。” “这……” “去吧。” 每一个作坊都有一名管事,起初大多来自楼氏,也就是楼令血缘关系不那么近的亲戚。到后面作坊增多,即便楼令仍旧想要任人唯亲,族人却是显得不够用了。 其它岗位也是那般,一开始肯定充斥着楼氏的族人,慢慢也就稀释了。 这纯粹是楼氏的崛起速度太快,短短时间内不止发展起来,体量方面也是一再膨胀,血亲自然是不够用。 那还是楼令有在家族内部展开教育,没有进行教育的话,出现“软件配不上硬件”的情况会显得更为严重。 “现在的铁有几个型号?”楼小白多少有听过一些,只是了解并不全面。 “到目前有七个型号了。”楼朔对这一方面熟悉。 什么,铁还有型号?那当然有。 不同配方制作出来的铁锭,它们会被记录自己的型号。 尽管比较违和,楼令还是采取了abcd这一类型。 由于abcd目前并没有被创造出来的关系,楼令率先使用,自然变成由他“发明”的了。 相信在很久以后,关于abcd是在哪里先出现,必然会存在争议。届时就看炎黄子孙争不争气,强自然是守护住,弱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恒河文明与沙漠文明,明明是印度人发明数字,结果偏偏被命名为阿拉伯数字。 要是明明很强,结果当权者不在乎、不在意、无所谓,导致文化果实被人夺取?那比弱得无法抗争更加使人感到憋屈! 可能是手痒?楼朔找了个位置也打起了铁。 讲实话就是楼令并不会打铁,他只负责提出相关的概念或理念,真正做事的是手底下的人。 到现如今,楼氏有成功生产出过钢,水平大概是东汉时期的质量,也就是俗称的百炼钢。 那是反复锻造,尽可能去掉杂质之后的产物。 那算是楼令意图明确下达的任务,有人专门奔着那样的目标而去。 期间还出现了衍生品,也就是软钢在无意中被生产出来。 事实是什么?软钢对目前的楼氏没有用处,它的制造流程被记录,随后被典藏起来,并未安排生产任务。 百炼钢的话,楼令并不打算生产多少,主要是打造一些兵器。 神兵利器嘛,相信男人都喜欢。 楼令主要是打造出来给自己与子嗣、近亲使用,有富裕则是拿来当作荣誉凭证,少量拿去送人或是贩售。 当然,随着水力锻锤的运用,百炼钢的产量绝对会得到增加,到时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楼令走了一圈,发现楼武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莞尔一笑,说道:“走吧。” 去哪? 成品自然不会放在制作坊,它们在完成之后会被储存起来。 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称为恶金跟没有找到合适的储藏手段有关。 由于没有妥善的储藏手段,再加上缺乏保养的相关常识,哪怕没有刻意去沾水,每年的潮湿季节刚过去,没有多久之后就会让铁器变得锈迹斑斑。 该用什么方法来储藏铁器呢?最佳方式当然是包好之后泡在油桶里面,哪怕是上百年的时间过去,掏出来拆外包装跟崭新的一般。 楼氏自然没有过剩的油装桶来泡,刷一刷油,平时放在足够干燥的地方,其实就算是一种很妥善的储藏手段了。 其实,只要是观察过也能发现一点,经常使用的铁器,它的生锈速度不会太夸张。 楼令领着楼武来到一间仓库,进去就看到悬挂在木架上的一套铁甲。 “哇!”楼武看得双眼放亮,疾步走上去进行抚摸。 因为没有上漆的关系,甲片自然是一种亮银色。 它是采取札甲的工艺,只不过为鱼鳞的款式。 楼氏的鱼鳞甲更偏向于隋唐时期的风格,标志就是胸前有两块面积大一些的铁片。 金属甲胄,它自然不会全是由金属来制作完成,内衬基本是采用皮革,一些部位则是使用韧性高一些的布料。 “试试?”楼令问道。 楼武猛点其头。 除非是非常简陋的甲胄,要不然一个人可无法穿戴上,楼令亲自帮楼武披甲。 “这是皮带扣,穿过金属环再用铁扣给扣住即可,不用像老款式需要系。” “觉得紧就说。” “皮带上穿孔的位置,它们就是用来调整舒适度的。” 楼武当然知道皮带扣,它同样是楼令给“发明”出来,已经应用在楼氏生活的各方各面。 还有很多的其它各种“发明”,相当数量还是楼令要用的时候发现没有,能够亲自动手就当陶养情操自己做,无法自己做则是提出概念和要求让别人去做。 很多人选择亲自动手做什么东西,真的就是在陶养情操,也就是当作一种休闲娱乐。 其它人有皮带扣,他们一定不会在穿孔的位置加上一个金属环,用来减轻拉扯力以及降低磨损,楼氏父子的甲胄却是都有。这里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安装一个小孔位的金属环,不是老师傅真就做不到,尤其是消耗的时间还长! 楼武的生长环境注定了一点,他不会像伴随楼氏崛起的那一批人,一点一滴去见证从无到有,只会将现有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那就好像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之初,智能手机取代了各种砖头机,一部手机有了录音机、相机、电脑等等的功能,亲自去见证那一段岁月的人,他们无不感到惊奇;后面成长起来的少年,他们才不会有那么多感慨,对于他们来讲生活本该就是那样子。 楼武穿上了身甲,调整了一番继续披挂,等穿戴全套甲胄又活动一番,适当地进行调整。 “给。”楼令刚才去拿兵器了。 楼武接过步槊和佩剑、强弓、箭囊、匕首,将它们安置在该待的地方。 楼武原地退后了几步,看着楼武再笑眯眯地说道:“很是英武啊!” 可不能说“像我”之类的话。 从长相而论,讲实话就是楼武跟楼令比较像,反而楼小白的长相更像他的母亲阿娇。 “走,到外面去。”楼令招呼,自己迈步就走。 来到户外。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跳一下,再跑一跑。” 一直跟随的楼小白一点都不羡慕,原因当然是他已经有了一套。 “还需要再制作两套皮质的身甲。”楼令看着又跳又跑的楼武,对旁边的楼小白说道。 楼氏的二代目前有六个,第一批有四个,分别为三男一女;第二批又生了两名闺女,她们比自己的兄长和姐姐少了两岁。 也就是说,楼令目前有三儿三女。 在今年,一妻三媵又分别怀孕,明年的春季就会分娩,届时楼氏又要增加核心人口了。 至于私生子?楼令一个私生的子女都没有。 另外,十年多过去,楼令的女人仍旧是一妻三媵,算上嬖人也就一共六个女人,以当代的环境来讲已经是极少了。 并非楼令不好色,他一开始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哪有心思扑在女色上面?等他后面有那个心思的时候,当代的美女可不会出自普通家庭,真要睡了一定得负责。 偏向于理智性格的楼令,他可不会为了去睡一个女人,盯着一个家族搞东搞西。 对于现在的楼令来说,发展家族才是最大的乐趣。 活动了一阵子的楼武回来,开心又雀跃地说道:“父亲,兄长,穿起来太合适了!” 那是当然! 做衣服之前不得先量身吗?制作甲胄也是相同的道理。 哪怕是有所需要调整的地方,不是有那些皮带扣嘛。 “有没有觉得重?”楼令问道。 一整套下来,武器和甲胄加起来总重量应该是达到六七十斤? 以楼令生下的种身体素质而论,哪怕楼武并未成年,负重六十斤对楼武来说绝不是无法承受的负担。 这不,活动了将近一刻钟再回来的楼武,他表示还能再更重一些。 “咱们家族一定会发展重步兵,再从中挑选出一批甲士。”楼令来回看着两个儿子,最后目光停留在楼武身上,接着往下说道:“相关的武备会打造出来。届时由你来统领重步兵。” 至于甲士?那肯定只能掌握在楼令手里,以后再转交给楼小白了。 都是身穿重甲,怎么还区分甲士或重步兵?有区分,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暂时便不长篇累牍了。 “今天,你就穿着这一身吧。”楼令不是看楼武舍不得脱下来选择放纵,及时发现问题,总比上阵才发现要好。 他们后面去会合了楼朔,一块去仓库区视察。 这一座城池既然是作为楼氏的“都”,怎么可能会没有武库? 只不过,武库并不是在其它的哪里,一定是安置在家宅之内。 他们前去的仓库不能算武库,只是临时存放刚刚制作出来不久的武器装备,储存到一定的量就会搬走。 “不用超过五年,咱们家就会全面淘汰掉青铜器了。”楼令说道。 楼小白略略迟疑地说道:“合适吗?” 不是其它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主要是铁质兵器暂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使用,存在一定的潜在风险。 楼令倒是很欣慰楼小白持有谨慎心态,说道:“什么时候咱们家的军队能够有两三万或以上,大肆换装才叫风险。” 现在?楼氏常规征召也就四千五百左右的战兵,极限动员大概能武装出三万来人员。 随着太原盆地继续进行开发,在“大夫”、“士”、“徒”和“羡”的数量上肯定会增多。 楼令有进行过未来前瞻,要是进展顺利的话,三年之后楼氏的战兵该达到七千左右的数量。 那还是楼氏封地和人口未得到极大增加的情况下,有机会获得经过开发以及存在人口的新封地,楼氏的战兵该增加多少就不好说了…… 第426章 真的遥遥领先 没有发布成功,简直无语啊! 。。。 只要有机会的话,谁都想要抢现成和有人口的土地,反倒愿意自行去开发处女地的人不会太多。 “哪怕是发生动荡,以我们家族当时的实力,抢夺到了好的封地也会变成祸端,守不住且可能被覆灭。”楼令有些事情必须跟自己的几个儿子讲清楚:“你们记住一句话,有何等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 归咎起来,只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什么样实力,挑选恰当的时机,去将合适的好处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实力不强却是过于贪婪,注定要死在过度贪婪之下。 要是实力强大的话,变成不该什么好处都要占,有足够的利益前提才该下场。要不然看到有好处就上,名声什么的压根就是别想要了。 “量力而行吗?”楼小白能够听得懂。 楼武则是听了半懂不懂的类型,只是他根本不需要去懂。 在楼氏众人的定位之中,楼武只会成为执行者,自小也是这般被培养的。 楼令说道:“对于我们家族来说,现阶段没有什么比发展太原盆地更加重要。想要将太原盆地开发出来,要有足够的劳动力,大肆采购奴隶却不可取。所以了,只能在各种生产设施上下功夫。” 相关的道理,楼小白还是懂。 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诸夏的每一个家族,不管他们在哪个国家,一定会刻意控制持有武力与奴隶的比例,至于是多大的比例看对自家私军的战斗力怎么理解。 一般情况下,每一个家族都是采取一比十这样的比例,并且很严格地去进行控制。 楼令翻阅史书,一度讶异怎么没有爆发过奴隶起义,后来等楼氏发展起来才明白是为什么。 首先当然是家族私军与奴隶的比例,再来就是在对待奴隶上采取的态度了。 在殷商时期,大型的奴隶起义就是牧野之战的倒戈,平时连局部发生小混乱的次数都极少。 那是文化所决定的因素,直白来说就是诸夏的贵族哪怕再怎么不拿奴隶当人,不会傻到同一时间去刺激绝大多数;其余文明的贵族像是脑子有坑,真正不拿奴隶当人,尤其很喜欢作大死,甚至连最应该安抚的属民阶层都能搞出“初夜权”这么一种玩意。 “开发太原盆地,便是父亲认为的量力而为?”楼小白问道。 这个应该怎么说呢? 说白了就是楼令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挑选出有利于将来的其中一个选项,尤其不会过度的扎眼。 如果时间往前挪上数十年,楼氏在晋国会显得比较特殊。所谓的特殊是指楼氏竟然愿意去蛮荒之地开发。 晋景公时期的晋国消灭和驱赶赤狄人,使得晋国在原有基础上拓土近一半,也让晋国进入了大开拓时代。 在过去的几年,实力不俗的范氏一直存在感不强,主要是他们超过七成的力量投入到新封地的开发去了。 攻打赤狄可是范氏力主,他们在最后也取得了满意的收获。 要说范氏不愧是晋国主持立法的家族,没有相关的远见可玩不转立法。 有远见的范氏极力避免与其他家族摩擦,专注于开发从赤狄手中抢来的那些新封地,好些年过去已经有所产出,随着时间越加往后,曾经挥洒的汗水必将获得更多的回报。 真要再论的话,范氏可不止是获得产出,他们把控了一条主要的交通线,既是太行山的壶口区域。 楼令听说范氏要在那边筑造关隘,并且已经取得了允许。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屡次在历史大事件中起到作用的“壶口”这一座关隘,它会在范氏的努力下立起来。 晋景公时代攻打赤狄的最大获利者当然是国君,力主攻打赤狄的范氏要说好处能排第二,排在第三的就是邯郸氏,其余的好处则是被众多公族瓜分干净。 短时间拓展原本疆域的一半大小,弊端在十年之内被解决,不服从的狄人不是死了便是屈服,成长起来的狄人则是已经拿自己当一名晋人。 在民族融合方面,晋国可比秦国厉害得多了。 秦国融合吞并的那些异族,搞得他们自己接近胡化。 晋国融合吞并的异族,虽说过程血腥了一些,诸如捣毁其祭祀(文化),灭杀其巫师和贵族(肉体),可是一代人之内就完成了融合,还保留了晋人的文明根本。 要是以面积来算,楼氏开发太原盆地,大概是为晋国拓展了十分之一的势力范围。 所以说,论开疆拓土的话,楼令已经在干了。 比较尴尬的地方当然有,比如异族不难打,完成开疆辟土不算什么大功劳。 事实也是,拿晋国来讲,国内还多得是没有开发的土地,对于土地的要求并不迫切,源于需求量的关系,怎么会重视开疆辟土呢? 城外城内巡视了一番的楼令带人回家。 “先去洗漱。”楼令进家门就交代,想了想又说道:“刚赶路回来,可别去泡冷水澡。” 楼小白等三兄弟自然是答应下来。 这个就好比如剧烈运动之后不要喝冰水的道理一样。喝了冰水固然感觉舒爽透心凉,问题在于血脉喷张再饮冰水不止会让食道和胃收缩,对于心肺来讲也是极其不健康的一种行为。 要是习惯在剧烈运动又马上用冷水洗澡?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几十年之后就该被关节的各种麻烦所折磨了。 论生活条件,列国之君都无法跟楼氏相比。 楼氏有自来水系统,能够支撑抽水马桶和冷热澡堂的不断水,甚至都能搞温室菜棚。 当然了,春秋时代的瓜果种类并不多,大肆搞菜棚绝对要血亏,楼氏只是少许搞了几个,还是专门用来供应核心成员。 至于澡堂?楼氏家宅内的澡堂超过八座,分别供应不同的人群。 在城池之内,几个闾也有澡堂,它们提供给城内居民或是外来人员使用。 城内不能缺的当然还有公共厕所,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进行维护,包括进行掏空运输之类。 这个虽然描述着恶心,专伺倒夜香这个职业却是存在很久很久了。 “不用伺候,我泡两刻钟,届时来喊我。”楼令半躺在温度合适的水中,只是泡着肚皮以下,含胸膛的上身却是暴露在空气之中。 室内游泳池而已,要说有什么奢侈的地方只是砌了砖,其余真就不算奢侈了。 既然一家之主那样吩咐,哪怕室内仍旧有人,他们只会安安静静待在远处,非必要绝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而楼令早就习惯自己身边时刻环绕着一些人。这种情况哪怕是在睡觉,他旁边不止会有熟睡的妻子或媵,一定还有醒着的嬖人在室内或门外。 以规模来算,楼氏在太原盆地的“都”,它有城墙的长度为四边周长三里(约300米1里),只是城外多了几道城郭。 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城郭是什么性质?它其实就是有城墙却没有城门的一种社区。 什么叫有城墙没有城门呢?城墙肯定不能完全合闭起来,要不然就无法通过了。可是一旦建设城门就会让城池的规模造成逾越,只能是干脆不造城门,算是一种钻空子的方式。 楼氏的“太原”不处在交通要道,要不然哪怕楼令没有规划,渐渐一定会在城外多出一些“町”来。 这个“町”就是有别于城内东市和西市的一种坊市,一般是外来人口做买卖的集中区,同时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娱乐项目,例如青楼和勾栏院。 青楼是青楼,勾栏院是勾栏院。 青楼属于卖艺的地方,并不卖身。 勾栏院则是纯粹做皮肉生意。 楼令有亲自去过齐国,不得不感慨经济条件好的话,娱乐产业确实是会增多。 作为当代两大贸易集中地的“临淄”城内,不说每隔多少米一定有家青楼或勾栏院,数量则是比其它城池要多得多。 其实,宋国的“商丘”也是相同的情况。 只不过,宋国不像齐国大肆鼓励开办青楼或勾栏院再抽重税,他们的民风比较倾向于保守,卖艺不卖身的青楼不做过多的干涉,关于勾栏院却是限制数量且抽很重的税。 青楼或勾栏院一多,还会衍生出另一种产业的兴盛,那便是餐饮业。 同样的,青楼和勾栏院也是最容易发生冲突的地方,一旦治安维持跟不上,该要变成群魔乱舞之地了。 楼氏封地自然也有勾栏院,倒是不存在青楼。 好像是有那么一种说法,讲的是窃贼与几女是两种最古老且不曾断绝的行业? 即便是楼令不允许封地内存在勾栏院,一旦禁了会显得格格不入,再来就是会迫使相关产业转入地下。 有些无知的人认为皮肉生意合法化极好,那是他们不想一想将会造成何等的影响。 毕竟,不是每一个出来做皮肉生意的人都属于自愿,也不能说没有自愿那样的人,只能说被迫或遭到胁迫的人会更多! 在“太原”城内便有两家勾栏院,集中处于西市,很凑巧的还是面对面。这两家勾栏院已经为楼氏交税两年,纯粹以交税计算的话,抵得上楼氏治下近三十家“士”的税额。 那么,明白管仲为什么会鼓励开设青楼和勾栏院了吧?正是当时的齐国缺乏财力,他们又要制霸天下,不得不另图蹊跷来搞了。 “回来了?”阿娇正与几位姐妹坐着一块闲聊。 阿娇可以继续安坐。 作为媵的薇姬、伊姬和霞姬却是要站起来行礼。 因为楼令不是出征归来的性质,自然不用妻子携带一众子女迎接,她们在天气闷热的气候下穿得比较清凉。 “本来还要多巡视几天,半途收到了来自‘新田’的消息。”楼令坐在旁边,正大光明地打量起了穿得清凉的女人。 她们见楼令在打量自己,非但不做掩饰,相反还做出了配合的举动。 其实,一旦结合之后,世俗与法律允许,女人远比想象中更放得开,乃至于比男人都要主动。 楼令当然会看,只是妻子与媵怀孕的月份不允许做点什么了。 “‘新田’又怎么了?”阿娇先问,再很是嫌弃地说道:“自从有了这位中军将,事情可真是多啊!” 楼令附和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多。” 随后,楼令又说道:“不过,这一次跟中军将没有关系,是新旧宠臣之间内讧了。” 新的宠臣自然是晋君寿曼的那批小伙伴。 旧的宠臣则是晋景公的那一批。 实际上,晋景公并不养嬖人,他最大的爱好是当妹控。 晋君寿曼的宠臣则是有点多,他们在寿曼继位之初异常活跃,直至胥童被解决掉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晋君寿曼这一次成功夺取众贵族战利品的事情刺激到了那些宠臣?他们又继续活跃了起来。 “谁?”阿娇想了想,猜测道:“丽蒲后向咱们家求援了?” 楼令再次点头。 说起这个丽蒲后,他一度是晋景公的得力助手,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潮流下,等晋君寿曼上位不免要被忽视。 既然是一代新人顶旧人,旧人自然也能够反扑,冲突也就无可避免。 阿娇不问楼令要不要插手,只问道:“咱们家能够获得什么好处?” 楼令立刻笑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在一处庭榭。 类似的建筑物在其它家族并没有,别说是人为修饰一下花花草草了。 楼令来自后世,哪怕再不讲究,闲暇下来总会对生活环境提出一些设想。 关于太专业的林园设计?楼令怎么可能会。 跟很多时候一样,楼令只是提出相关要求,具体该怎么去做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在“太原”的住宅之内,初始的林园工艺已经出现,像是庭榭或其它几处亭子也是现如今的独一份。 这个也是楼令在自家的城池能够做主要占多大面积,再来就是“太原”城新建,不然在“新田”可不是想占多大地就是多大的地,如“平陵”则是改造起来非常麻烦。 阿娇恢复懒散的姿态,问道:“什么时候启程,去多久?” 楼令瞬间乐呵了起来。 第427章 什么情况? 男人呢,一直待在家里会被说没有出息,换成脚不着家又要被骂没有责任心,总之是难得很。 当然了,明事理的女人会分辨自家男人为什么长久离家,或是为什么长时间待在家里。 聪明的女人,她们会在自家男人陷入困境的时候,选择多点耐心给予安慰,快点让自家的男人振作起来。而不是嘴碎个没完弄得负面情绪暴增。 阿娇无比理解楼令为什么会长期不在家,尽管有些许的怨怼,发泄一下也就好了。 女人毕竟是女人,哪怕能够理解,又怎么可能在心里没有怨怼情绪呢? 没有瞧不起女人的意思,纯粹就是受到荷尔蒙的影响,再来就是因为性别不同的成长空间,男人与女人真的就是不同。 楼令想了想,说道:“因为可能要爆发内乱,你们不能跟我一同去‘新田’长住。小白……,倒是应该跟我一块过去。” 十四五岁的楼令在干什么?他已经担负起了家族的一应事务了。 虽然说那是一种迫不得已,但是早早承担一些责任,真心可以使人得到更多的成长。 “有危险吗?”阿娇问道。 楼令有信心护住楼小白的安全,只是明白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情能够绝对说死呢? “早点参接触那些事情,对小白有大好处。”楼令只能这么说。 阿娇很纠结地点了点头。 “武也跟我一块去。”楼令补了一句。 霞姬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楼令当然有注意到霞姬的表情,只是并没有多说一些什么。 在当前,一家之主无论与谁生下了孩子,那些孩子只能够有一名母亲,也就是一家的主母。 那么,孩子们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吗?那肯定是知道的。 只不过,碍于规则……,或者说习俗的原因,生母或孩子可以亲近,但是绝对不能挑战一家主母的威严。 楼武是霞姬的孩子,等于说有楼氏和郤氏的血脉。 恰是因为楼武身上有郤氏的血脉,才楼令选择会安排楼武走武力担当的路线。 说得更明白一些,楼令有点怕楼武太聪明,后面因为楼武有郤氏血脉的关系跟郤氏搅和到一块又发生点什么事情。比如,郤氏看楼武可以扶持,起了让楼武取代楼小白的心思。 当然了,楼令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故意弄成一个傻子,只能说是往术业有专攻的方向培养。 阿娇注意到了霞姬的异常,没有第一时间做什么表态,等楼令离开之后才说道:“武以后会有封地,成为小宗之主。” 关于这一点,霞姬怎么可能不知道? “主母……,我……”霞姬平时挺泼辣和大胆,涉及到真正的大事却不敢胡来,吞吞吐吐了好一会,才说道:“武和成……” 阿娇立刻大笑起来,说道:“这些事情令去考虑,咱们操什么心。” 在场的薇姬和伊姬脸色如常。 在一个家族之中,不是嫡出女的话,她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极大可能性会被选去当陪嫁了。 不当陪嫁的媵也行,不过只能下嫁,也就是嫁给中小家族的人,极小可能才能嫁给嫡出子,没有可能嫁给一个家族的继承人。 讲天大的实话,自小习惯了优渥的日子,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愿意过苦日子。哪怕是有得选择,多的是愿意当媵继续过优渥生活,不愿意去中小家族吃苦的女人。 薇姬和伊姬生下的孩子能不能获得封地,讲实话就是大概率没有了。 那是很现实的事情,楼令需要安抚郤氏,也就必须让楼武成为小宗之主。 而楼朔和楼成的生母来自旬氏,等于不需要进行特别的安抚。 楼令深知一个家族经不起拆分,一旦分出小宗的话,哪怕大宗和小宗一两代人之内仍旧团结,时间久了必定会真正分家。 晋国不久前就已经发生过邯郸氏脱离赵氏的事件,距离赵穿从赵氏别出建立邯郸氏到邯郸旃也就第二代人,哪怕是事出有因,还是让众多家族起了警惕心。 大家族都经不起拆分,中小家族就更加经受不起,楼氏想要在晋国变得举足轻重更是需要集中力量。 六天之后。 一个天气晴朗到万里无云的上午。 楼令携带楼小白、楼武以及三百名护卫、近两百男女随从,踏上了前往“新田”的道路。 这是楼武第一次出远门,看表情显得极其雀跃,一路上没有问东问西,光顾着亲自驾车驰骋了。 “为父平时大多在外,也不知道你与一众兄弟姐妹的感情怎么样。”楼令并非不关心,主要是一众子女没有发生让他必须处理的事情。 楼小白说道:“母亲将我们教导得极好。” 关于这点,楼令倒是相信的。 旬氏的门风没有问题,他们的家族历史还很悠久,有足够的底蕴去对成员进行教育。 通常情况下,一个家族在男女教育的侧重上会有分工,例如男性偏向于各种管理或军事,女性则是倾向于相夫教子以及一定的管理知识。 也就是说,在春秋时代,贵族家庭的什么成员未来将承担何等角色,他们可能没有出生那一刻起,人生就已经被长辈做好规划了。 好些个家族,可能好几代人都未能实施有针对性的专项教育,不是不想做或想不到,纯粹就是没有足够的积累。 楼氏因为楼令的关系,至少提前了两代人让家族步入“正确”的轨道,也就是着手安排家族成员的教育方针,实施所谓的精英教育。 比较诡异的事情是,楼令又在家族大规模实施多面的基础教育。 现如今,楼氏识字的人绝对有个两三千,并非全部是楼氏血亲,绝大部分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 最先接受教育的那一批人已经成长起来,他们有的充入各种行政岗位,更多则是作为师资的一部分。 暂时阶段之下,楼令只是希望更多的人识字能算,没有教导太过高深的知识。 其实,楼令也不傻,真正高深的知识肯定是只教导给儿子,让他们从学识上领先所有人。 身处封建时代,要是楼令不进行区别对待,最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必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人,他们学了并掌握知识用在反抗楼氏的统治上。 所以了,不怪历朝历代的统治阶层都喜欢玩愚民,原因就是一旦民众聪明,肯定不甘心接受剥削了。 楼氏父子耗费了十四天抵达“新田”城内。这是交通线被建立起来,换作以前可是要走将近一个月! 楼令来“新田”之前并没有通知外人。 得知楼令到来的那些家族,他们还是有人在城门看到楼令本人,回去禀告才知道这么一件事。 刚刚抵达“新田”城内家宅,没有来得及缓解旅途的疲劳,楼令得到了求见。 “丽氏之主亲自来了。”楼冰长期留守都城。 前脚刚进家门,丽蒲后却是马上前来拜访? 楼令问道:“近期有发生什么大事,没有来得及禀告吗?” 一定是有什么急不可耐的大事,要不然丽蒲后怎么会那样着急呢。 “正要禀告家主。”楼冰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才说道:“近期城内频繁有人被刺杀,当街截杀亦是多次发生。丽氏之主在两天前被截杀一次,护卫拼死作战才成功突围。” 楼令只是看着楼冰,没有提问谁截杀丽蒲后,更没有问地点。 需要楼令去问,只能说楼冰该被拉出去砍了。 “是国君的宠臣内讧,不得宠的丽氏之主遭到其他宠臣截杀,发生的地点就在宫城附近。”楼冰说道。 话题到这里即可。 现如今的楼令当然不用亲自到大门迎接丽蒲后的到来。 有人将丽蒲后领到会客厅,他看到楼令就加快脚步,距离楼令约三米“噗通”就给跪下,悲戚地喊道:“请中军尉吝惜我啊!” 楼令不为所动。 在场的其余人则是脸色比较不好看。 近期,两任国君的宠臣各种争斗,暂时没有涉及到宠臣之外的家族。 因为当前是晋君寿曼在位的关系,自然是新一批的宠臣气焰最嚣张,失去依仗又把持很多资源的旧宠臣只有明确知道没有活路才敢拼命。 楼令能够猜出晋景公留下的宠臣正在遭遇什么样的状况,同时也能猜测出他们的心理。 “中军尉?”丽蒲后等了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应才抬头看向楼令,看到的是楼令一副面无表情的漠然表情。 楼令轻声问道:“我能获得什么?” 是,楼令跟丽蒲后有交情,不说交情泛泛,没有到刎颈之交的程度,没有好处……或好处不够大,凭什么让楼氏蹚浑水? 丽蒲后低下头,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中军尉需要,蒲后无不应允啊!”丽蒲后这么保证。 楼令站起身来,说了声“送客”,没有多余的话,迈步就往侧后的走廊离开了。 仍旧跪在原地的丽蒲后一脸错愕,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厅内只剩下一些仆从。 “这……” 丽蒲后没有搞明白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甚至觉得自己态度挺好,表现得很是识时务啊? 第428章 以何等方式入场 楼令已经知道那是新旧国君的宠臣在搞斗争,看似还玩得很是血腥。 讲实话就是,一群新旧宠臣斗得再狠,不波及到其他不相干的家族,真心就不算是多么大的事情。 “你要记得,危急时刻说什么无不应允,危机解除之后极可能反悔。哪怕没有反悔,内心一定会很不甘,帮人拿酬劳将会演变成为仇恨。”楼令在给楼小白解释刚才怎么直接走掉。 楼令说得那种事情太经常发生了。 很多时候,确实是帮忙都会帮出大事,乃至于帮助的对象没事,帮忙的人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 楼小白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最终还是会帮忙的,对吗?” 楼令笑了几声,说道:“要让丽氏开出明确的价码,乃至于是多次主动加码。” “我再教你一个道理,帮人的话,不是亲近可信的人,应该在他陷入最艰难的时刻才忙。不是那样,多少会带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有没有得到帮助都能够渡过难关。”楼令讲得这些为人处世,好些人反复吃亏才搞明白,甚至可能到死都不明白。 楼小白猛点头,说道:“丽氏有许许多多的匠人,不吃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很早之前,楼令就很馋丽氏的匠人了。 只不过,丽氏是历代晋君的白手套,别说是进行染指,稍微窥视都会引来一国之君的雷霆打击。 现在的情况出现变化。 也不知道是晋景公薨逝得太突然,又或者晋君寿曼没搞懂状况,反正丽氏没有获得继位之君应该有的重视力度。 这样一来,楼令肯定要认为机会来了。 “之前只是获得消息。”楼令脸色逐渐转为严肃,说道:“过来亲自看看怎么回事,该下手的时候决不能迟疑!” 那么,晋君寿曼知道怎么回事吗?他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后面放纵乃至于支持自己的宠臣对晋景公的宠臣动手。 要不然的话,那些人怎么敢在“新田”城内动手,乃至于多次在宫城附近下手。 那可是宫城,一个国家核心中的核心! 楼令回到“新田”的第六天,得到前往参加会议的召唤。 地点并不是在宫城之内,乃是在召集者栾书的家宅之中。 目前并不存在公廨。 也就是说,有官职的人,他们都是在自己的家宅中办公。 其实,哪怕是一国之君,他们何尝不是在家里办公? 公廨这种设施,要到春秋末期才有,最先出现的却是在吴国。 以后,到了阖闾执政的时代,大批量地吸收列国的贵族,尤其是吸收了楚国大量的逃亡贵族。 由于吴国体制比较特殊的关系,他们在吸纳列国贵族并不是封予爵位再赏赐封地。 拿比较出名的伍子胥和孙武来当例子,他们在投奔吴国之后,甚至都不是第一时间获得爵位,立功之后获得爵位,可是只被赏赐府邸,并未获得封地的赏赐。 伍子胥和孙武后面立下了攻破楚国都城的战功,一样没有获得封地的赏赐,乃至于伍子胥受辱悲愤而死,孙武只能受监视情况下隐居山林。 吴国那也是自有国情在的关系。他们长时间以绝对的劣势对抗楚国,肯定要搞人力与资源高度集中化,有比一国之君去掌握资源更合适吗?指定是没有了。 因为吴国之君掌握了最多的军队与资源,吴君自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握重权,杀起国内贵族跟宰羊杀鸡一般轻松,有昏君苛待功臣也就更为寻常了。 楚国和越国在那个阶段也是相似的情况,结果就是楚国、吴国、越国进入相爱相杀的局面,发生的历史事件着实太多,使得中原列国反而没有存在感。 当下,晋国这边还有楚国叛臣巫臣在吴国活动……,或者说游说吴君寿梦去掉王号尊重晋国。 随着晋国的重心再次转向与楚国争霸,申巫臣的作用再次显现出来。 只不过,今天栾书召集众人并不是为了申巫臣在楚国取得什么进展的事情,根由在于那些新旧宠臣近期闹得太不像样了! “太不像话了!”栾书气得拍桌子,近乎于咆哮,吼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晋国又不是到了亡国边缘,一国之都那么多妖魔鬼怪各种乱搞,任何当权阶级都看不下去。 郤锜嗤笑了几声,说道:“君上鼓动的。” 好些与会者立刻用衣袖遮脸。 真的是晋君寿曼授意去搞自己老爹的宠臣吗?以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方针,看着极有可能啊! 栾书低叹了一声看向程滑。 众人跟着将视线转到程滑身上。 当下的司马是程滑,而经过改革之后,司马的职权扩增了许多,可不是只管军队。 兼任司寇的邯郸旃在装死。他一个等着辞职回去封地养老的人,压根不想掺和进任何大事件之中。 能够看出程滑被众人看得很懵逼,呐呐地问道:“我该做什么?” 旬庚咳嗽了几声。 “中军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栾书看向旬庚发问。 其实,栾书已经看出旬氏不像以前那般听话,没有能够找到机会重新说服旬庚,再次获得旬氏的鼎力相助。 “没有什么建议,只是偶感风寒,会忍不住咳嗽。”旬庚给了个说法。 栾书皱眉顶视旬庚一小会,环视其余人,说道:“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开口说点什么。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栾书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其他家族看来只是得到了一个功过相抵。 “中军尉?”栾书本来要说丽蒲后去拜访楼令的事情,话到嘴边忍住了。 要是栾书说出来,岂不是自爆派人关注楼氏吗? 如果栾氏可以监视楼氏,是不是也在监视其他家族? 楼令笑呵呵地问道:“中军将有什么吩咐?” 这一时间,栾书有些不好判断是不是要从楼令这里寻找突破口了。 根据栾书的判断,丽氏必然向楼氏进行了求助,尽管不知道楼令与丽蒲后到底交谈了什么,想来楼氏是有意插手的。 “楼氏要什么?” 栾书明确知道一点,当前的楼令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同时楼令确实有那个能力引得其余家族入场…… 第429章 要不要推一把? 栾书慎重其事地召开一场会议,到最后却是弄得一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没有人给出什么建议,不叫不欢而散,顶多就是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而已。 完全是后面郤锜数落邯郸旃的无作为,朝栾书开了炮。 在郤锜嘴中的栾书变成一个没有担当的人,遇到任何事情只要没有涉及栾氏都会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中军将该有的模样。 谁都知道郤锜是在讲天大的实话,也就没有人帮栾书缓和。 再怎么样,栾书都是在任的中军将,哪里能够接受获得那般的定位,肯定是要进行反驳。 一来一回变成争论,感觉自己忍不住要动手的郤锜强忍住怒气甩袖而走,其余人见气氛尴尬也就告辞了。 “家主对栾书有意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忍那么久才爆发,很不容易了。”郤至邀请楼令和智罃一块吃饭。 地点是楼令在经常去的那一家食肆。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食肆没有倒闭,得亏是众贵族捧场了。 那也是习惯去哪里消费,没有更好的地方能够选择,惯性一再前去。要不然以当前的经营情况,饭菜不好吃也就算了,时不时还要爆发斗殴乃至于杀人事件,该是门可罗雀了才对。 今天有两位卿大夫过来,来的还有中军尉,委实让食肆的气氛变得比较严肃。 没有其它原因,纯粹是三人带来了近六十名护卫,食肆内进了三十,外面又站了三十。 当前毕竟是特殊时期,哪怕是作为卿大夫,谁能保证不会遇上疯狗?不发生点什么事情也就罢了,没有特别采取安保又出事,不光是倒不倒霉的问题。 自然了,以往出门也有护卫随行,只是安保措施没有太过严格。 现在?反正他们附近都是来自郤氏、智氏和楼氏的护卫,没有其余人在三米之内。 “把中军将逼急了,不会有什么好处。”楼令也就对郤至才这么说,可不觉得能够对郤锜这么讲话。 郤至该怎么说郤锜呢?反正以地位无法强制郤锜做什么或不能够做什么,劝说也知道郤锜听不进去。 “你们觉得……”郤至稍作犹豫才说道:“中军将会针对我家吗?” 智罃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随后开始假装左顾右盼。 旬氏目前已经逐渐在跟栾氏拉开距离,只不过两家并没有解除盟友关系。 所以了,智罃假装没有听到,其实就是给郤至面子了。 楼令当然看到智罃的作态,看着郤至一脸认真地说道:“栾氏无力正面对抗郤氏,中军将要么不做,一做绝对是做绝。” 简单来说就是,栾书想要对付郤氏的话,一定不会让栾氏冲锋在前,甚至郤氏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大概率看不到栾氏参与的痕迹,只是后面会由栾书站出来收拾残局。 郤至明显没有听懂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直接地说道:“你跟我绕什么?直接讲清楚。” 这里是谈论那些事情的地方吗? 又或者说,郤至信任楼令与智罃的话,能够信任旬氏与楼氏吗? 要是郤至敢信任旬氏,该说他是有多大的胆子,乃至于是有多么缺心眼啊? 郤至与旬氏的接触的时间肯定早于楼氏,只是超过一代人的交情就不能再作数,别说以往郤氏跟旬氏只能说关系一般了。 再者说,旬氏目前跟栾氏是盟友,没有正式解除盟约为前提,旬氏脑子坏了才会背刺栾氏。 楼令猜测郤至是想从智罃这边争取旬氏,哪怕争取不到旬氏也恫吓他们跟栾氏解除盟约,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事方式略微欠妥了。 “这里不是聊那些的好所在。”楼令干脆点明。 郤至不爽地瞪了楼令一眼,倒是没有继续逼迫智罃了。 这种场合自然有这种场合的好处。 有些话,本来就是特别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讲,用意就是让人传播出去。 需要用到那种场合讲一些话,说白了就是进行离间。 关于这一点,相信不止楼令看出来,想来智罃也该明悟了才对? 接下来就是吃喝,再聊一些跟耍心眼无关,与晋国曾经或未来有关的事情。 “申巫臣是范氏在对接,听说寿梦已经答应去王号,愿意接纳我们的善意。”郤至说道。 楼令控制不住发出“呵呵”两声。 意图被楼令搅了的郤至可不想隔夜再报仇,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 楼令又是“呵呵”了两声,才说道:“说是去掉王号,肯定还是关起门来称王。” 智罃赞同地说道:“这是吴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智罃敢发誓不是因为跟楼令亲近才那般讲,主要是他了解吴人的性格。 而吴人其实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性格,他们甚至会故意表现出市侩和狡黠的两面,只是不知道想用这种方式进行什么伪装了。 “不管吴国君臣,我们对扶持吴国势在必行。”智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要扶持吴国,晋国这边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多参加几次会议就能够明白了。 要说的事情是,最为赞成扶持吴国的人却是智罃。 “吴国太弱了。”郤至说道。 智罃却说:“吴国虽然弱,吴人却是足够狡猾与兼坚韧。最重要的是他们离我们足够远,扶持吴国能够一直袭扰楚国,哪怕某天吴国足够强大也无法对我们造成实际的威胁。” 对春秋时代历史了解不多的楼令,他的记忆中依稀有吴国成功称霸的片段? 如果吴国成功称霸,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晋国失去了霸权? “那是多久之后呢?”楼令真不晓得这一点,甚至都不知道晋国当时还健不健在。 以三家分晋作为历史分水岭,使得历史进入战国阶段。 吴国是春秋时代的国家。 那样一来,吴国成功称霸,肯定是晋国失去霸权了。 问题来了,吴国有成功称霸过吗? 所谓的称霸成功,起码需要多数诸侯臣服,位处东南一隅的吴国要成功称霸,只能是他们成功威逼到中原区域。 新的问题又出现,即便是晋国遭到肢解,战国之初的魏国可是能够吊打任何不服的存在。那般强大的晋国怎么会失去霸权呢? 其实就是楼令的记忆出错,也有可能被一些自媒体发布的信息误导。 吴国从始至终就没有成功称霸天下,他们只是达到了“横行南方”的成就。 吴国打残楚国之后,试图北上的吴军倒是灭掉了好多国家,想要攻打齐国获得桥头堡,屡屡被齐国成功挡住。 吴国与齐国对抗期间还爆发了人类历史上首场双方参战舟船破千的大海战,也发生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上万士兵规模从海上登陆作战的战例。 在吴国与齐国打海战之前,吴国舟师却是已经与楚国舟师在大江打了数十年。 讲了不少话的智罃成功说服了郤至,使得后者认可了扶持吴国的必要性。 “我赞同又有什么用?”郤至一脸的揶揄,说道:“你与我只能充当附庸。” 那可不是嘛! 郤氏之主是郤锜,郤至只是小宗温氏之主。 同理,旬氏之主是旬庚,轮不到小宗智氏之主智罃去拿旬氏的主意。 他们只是有建议权,家主愿不愿意采纳就是另一回事了。 智罃听得脸色呆了呆。 讲真话就是,智罃并不赞成旬庚靠拢栾氏,奈何旬庚意志足够坚决,作为小宗智氏之主的智罃只能在家主旬庚做出决议全力配合。 不傻的智罃当然接收到了来自郤至的信号,纳闷郤至离间手段太粗糙,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些本不该的想法。 那跟旬氏近期发生的事情有关。 旬庚表达出想要在旬偃举行加冠礼之后,分出一个中行氏来,中行氏之主却是旬偃。 怎么说呢?就是旬偃会先成为中行氏之主,等旬庚过世又接手整个旬氏大小宗的统治。 这种事情先不提有没有例子,反正就是旬庚表现得过于贪婪,尤其是对旬氏其余小宗来说更是那般。 那么,能不能理解为旬庚做了初一,使得智罃萌生了敢做十五的念头呢? 当然了,旬氏要分出一个小宗中行氏的事情,暂时只有旬氏的几名核心成员知晓,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一场聚会在吃完饭就结束。 “令。”智罃出了门,特意喊住了楼令。 郤至本来想邀请楼令去自己家中,多看了几眼智罃,想了想登车离去。 “有些事情想征询你的意见。”智罃跟楼令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正在离去的郤至背影。 大概猜测会讲些什么话题的楼令,他开始在脑子里打腹稿。 场景转到旬氏的智罃宅区。 刚才,楼令跟智罃一路走过来,两人并没有进行交流。 他们将要进入旬氏府邸的时候,恰好旬庚正要出门,双方只是互相问候,一样没有顿步交谈。 “之前西征的时候,你建议我争取河西的土地?”智罃坐下后,第一时间问道。 楼令本以为智罃是要提郤至今天的举动,神情怔了怔才说道:“是的,我非常推荐你多争取河西的封地,尤其是靠近泾水附近。” 那已经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晋国君臣商议要不要驻守一些部队,有人进行反对,自然有人持赞同意见,到最后留下了三个“旅”作为驻军,其中包括楼氏的两个“卒”。 秦人因为战争失利的关系,他们失去了对泾水以东的控制。 要是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全面撤退,后面秦人自然会重新进行控制。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有在泾水附近留下驻军,哪怕数量只是有三个“旅”……,也就是四千五百战兵的数量。以大败之后的秦国根本无力去将晋军三个“旅”赶走,别说是进行消灭了。 晋君寿曼无所谓到底要不要占领秦国的地盘,反正有没有占领下来,三年内无法抽税,三年后怎么样则压根没有去想。 极力反对占领秦国地盘的人是栾书,他的理由是会影响到与楚国的争霸。 毕竟,进行占领的话,分到地盘的家族,他们多少要移民一些过去,起初阶段也要驻守卫戍部队。 现下的情况依旧是楚国势大,栾书可不敢轻忽大意,自然希望所有家族能够集中力量用在跟楚国的对抗上面。 当时的楼令先说通智罃,随后又鼓动了郤至,才有了三个“旅”驻守“麻遂”。 等于说,驻守“麻遂”的部队来自郤氏、旬氏、韩氏和楼氏,而韩氏是最后面才决定留守两个“卒”的兵力。 那样一来的话,可以预料到晋国决定实施占领,土地由郤氏、旬氏、韩氏和楼氏分得多一些,其余家族再去分边边角角了。 智罃犹豫再三才讲出旬氏内部将会的事情,到后面一脸抑郁地说道:“家主先要牺牲程氏,又安排偃分出去,我不得不担心啊。” 楼令之前还在奇怪旬氏怎么没有一个中行氏。 三家分晋写在教科书之中,有提到过范氏和中行氏要消灭赵氏,反而被赵氏联合其余家族消灭的事情。在那个过程中,智氏接收了中行氏的大部分遗产,一跃成为晋国各家族中的最强。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暂时没有分出去。”楼令心想。 到后面,也就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日后中行氏和智氏明面上仍是同为旬氏,两个家族却是早早各行其是,反而旬氏消失在晋国的舞台(司马迁写史记,仍以旬作为中行氏和智氏族人的前缀)。 “这……”楼令充分地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很是收敛没有进行任何鼓动。 即便楼令娶了阿娇,再怎么说那也是旬氏的家务事。 “你决定开发‘太原’之前,不少人说你就是个蠢货。”智罃当时也劝楼令三思而行。他直勾勾地盯着楼令,继续往下说道:“现在看起来,分明是有魄力的一个决定。” 楼令懂了,也就说道:“秦国已经残了,没有二三十年无法恢复元气。泾水周边是一块好土地,有二三十年的时间来开发……,甚至不用十年的时间,肯下力气就能够变成一块膏腴之地。” 分明是智罃在为智氏的未来忧虑,有心发展属于智氏的核心封地,选择一块全新的封地,为的就是能够减少旬氏内部以后发生纠葛,智氏被迫交出旧有封地。 “所以,旬氏的分裂是从当代开始?”楼令真的不知道过程,只能是根据掌握的信息来猜测。 第430章 有区别吗? 魂穿的楼令会因为不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而可惜或是懊恼吗?那是肯定的事情了! 如果穿越,并且熟知所穿越时代的历史轨迹和名人,几近于等于玩即时战略游戏用了全地图外挂,哪怕没有多么大的野心,找成功者抱大腿都能够混个青史留名。 曾几何时,楼令就想抱赵氏的大腿,等亲自接触下来却发现情况很糟糕。 当时的赵氏内部乱糟糟,身为赵氏之主的赵朔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小宗之主赵同、赵括、赵婴齐各种乱跳,还有晋景公那个妹控各种微操。 委实是楼令已经陷进去,他在那个时候没有资格抽身,只能是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发现情况的楼令也就没有展开什么行动,服从晋景公的指派,纯粹完成分内的事情。 那也是楼令有分辨能力,要不然掺和进去,不管是站在赵庄姬这一边,还是站到赵同、赵括或赵婴齐的阵营,赵氏覆灭的那一段时间,恐怕楼令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楼令这个魂穿,没有掌握先知先觉的“开地图”优势。 要是有“全地图”挂又想争霸?难度多少会有一些,还会随着“开挂”而改变历史轨迹,使得穿越者掌握历史轨迹的优势变没有了。 毕竟,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人,他们绝对有其可取之处,尤其是现代人真不一定在各方各面胜过古人。 穿越者面对古人所占据的优势并不多,最为重要的当然是“全地图”这种外挂,再来就是眼界上面,其余诸如智商、情商一样要区分人。 要是楼令熟知春秋的历史,哪敢跟郤氏走得那么近? 楼令会选择去娶旬氏的贵女,不是选择更为强大的郤氏贵女来娶,其实就是他知道有“三家分晋”那么一回事。 赵氏、魏氏、韩氏并不是一下子就分裂晋国,他们先联合消灭了智氏,后面又耐心经营了数十年才裂土封君。 哪怕是赵国、魏国和韩国建立之后,晋国作为一个诸侯国仍旧还是存活了数十年之久,直至晋静公被废为庶民,晋国才正式消亡。 楼令知道智氏被赵氏、魏氏、韩氏联合消灭,怎么还敢娶旬氏的贵女?或许是穿越者多少有一种改变历史的想法吧。 更为实在的事情是,要赵氏、魏氏和韩氏联合才能够消灭智氏,那么智氏该有多么强大。 那种格局之下,想要保卫既有果实总是有办法,说不定就是当时的智氏之主智瑶足够自大或愚蠢,对方却是各种没有下限,才导致智氏被灭呢? 楼令的道德底线可以很灵活,不突破底线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真到了某种程度,能够玩得比谁都阴险。 不是楼令有多么的阴险,主要是没见过猪跑,总是吃过猪肉。 后人肯定比前人具有更多的优势,集中在能够以史为鉴。 在《三十六计》没有出现之前,想玩什么计谋要去绞尽脑汁。 等《三十六计》广为传播,有人进行了什么样的行为,众人一看就会:噢!不就是三十六计之……嘛! 同理,楼令可以借鉴实施,其余人玩弄何等阴谋易于察觉。 长久以来,楼令很克制地在规则之内做事,理由当然是没有掀桌子的实力,再来也是没有掀桌子的必要。 “你母亲写信过来了。”楼令将信件递给了坐在一旁的楼小白。 信的内容没有儿女私情,主要是汇报太原盆地的发展状况,再来就是询问应该怎么应对狐氏。 楼氏跟狐氏的接触时间已经很长,起初是狐氏站在强势地位,后来变成狐氏需要讨好楼氏,更后来狐氏以为能抱到粗大腿逐渐疏离楼氏,目前又到了狐氏必须讨好楼氏的阶段。 “狐氏打听能不能扩张到河西?”楼小白看到这里停下来。 楼令说道:“我们西征打残了秦国,白翟的受损情况一样严重。狐氏必然想要趁机进行扩张,只是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他们不敢而已。” 之前,狐氏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实力却是仍旧弱于白翟,别说秦国随时能够支援白翟进行作战。 正是在那个阶段,狐氏觉得自己朝不保夕,很努力想要回归晋国。 他们这个曾经的晋国“舅族”被迫离开晋国,以地缘关系来算,其实仍旧是泛晋国势力,一度还帮晋国顶住了来自西北部的压力。 分离之后虽然有所冲突,只是仇恨绝对不大,留下了狐氏回归晋国的可能性。 早先是狐氏面临的危机不大,他们对回归晋国的意念不强;另有几个家族一直在阻止狐氏回归,其中就包括了赵氏。 晋景公没有薨逝之前,也就是在晋景公薨逝的稍早一段时间,当时关于要不要狐氏回归已经在进行讨论。 说是讨论,其实还是晋景公说了算。 结果嘛……,当然是晋景公没有来得及做出决定,人就给没了。 楼小白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道:“我们要让狐氏扩张吗?” 现阶段,狐氏已经失去了其它依仗,他们跟晋国的沟通渠道只剩下楼氏一家。 那并不是地缘所决定了的格局,完全是楼令努力得来。 “我们现在无法吞并狐氏。”楼令说道。 楼氏倒是能够击败并且将狐氏驱赶走,办不到完全消灭,吞并也就无从说起了。 楼令还在思考要不要允许狐氏进行扩张。 有一句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虽然说狐氏再怎么扩张都无法跟整个晋国对抗,但是他们实力增强到一定份上却是能够威胁到楼氏了。 “好像……也不用太在乎狐氏要不要扩张?”楼令深信楼氏不会原地踏步。 “父亲。”楼小白建议道:“我们可以派兵参战,出动少量的兵力,与狐氏在战利品上面五五分。” 楼令听得眼前一亮。 有整个晋国当靠山的楼氏,自然可以压迫或者说压榨狐氏。 想来现在的狐氏也愿意让楼氏占到好处? 毕竟,晋国不允许的话,狐氏真的不敢扩张。 然后,能够获得扩张对当前的狐氏来说很重要,尤其是白翟陷入无比衰弱的时刻。 楼令笑着说道:“那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 楼小白深呼吸一口气才答应下来。 那可不是什么小事,事关楼氏到底是在养狼还是在养猪,也算是楼令对楼小白的一道考验,有问题随时能够接手。 得到任务的楼小白可无法继续坐下去,他有自己的一些小伙伴能够商量。 一众二代中,只有楼小白有伴当,其余兄弟则是没有。这个就是继承人与其他兄弟的区别。 楼令重新埋头于案几,直至外面传来脚步声。 “家主,丽氏之主求见。”楼冰进行禀告。 彼时,楼令正在写书。 是的,楼令就是在写书,类型便是自传那一款,书写自己怎么管理家族,碰上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抉择。 写出来当然不是为了出版,楼令只是想要给子孙后代阅读罢了。 当然! 楼令可不会留下什么祖训,要求子孙后代一定要按照书里的规矩去做事。 “请去客厅。”楼令放下了笔。 这是时隔两天之后,丽蒲后再次前来拜访。 还在那个客厅,只不过这一次室内只有楼令和丽蒲后两人,倒是侧后走廊站着一些人。 那些人并不是楼令安排埋伏的武士,纯粹就是一些仆人。 “中军尉!”丽蒲后看上去人很憔悴,看着有点瘦脱相的意思。 楼令笑着说道:“别来无恙?” 就事实而论,楼令对丽氏没有恶意。 是,楼令是馋丽氏名下的那些匠人,只不过那些匠人虽然名义上属于丽氏,其实是属于晋国之君。 简单来说就是,哪怕丽氏都是属于晋国之君,并非包括匠人或其余什么人,反正并不属于丽氏,乃至于丽氏都是晋国之君的私产。 楼令馋归馋,历来没有使用过什么手段。 丽蒲后是帮过楼令一些忙,只不过那是在晋景公授意下,服从指派的一种。 那种情况下,楼令欠人情也是欠的晋景公,不算欠下丽蒲后的人情。关于这点肯定是要算清楚的。 楼令请丽蒲后坐下,再让走廊那边的仆人端上来一应的待客之物。 “中军尉。”丽蒲后手伸进袖子里面,拿出一捆竹简,说道:“请中军尉过目。” 恰好有仆人端上热汤,他看向楼令,得到示意才接过丽蒲后递上的竹简,转呈在了楼令的案头。 楼令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观看,笑呵呵地对丽蒲后说道:“我听说这两天已经没有人打扰足下了。” 丽蒲后立刻一脸感激地说道:“幸亏有中军尉派去武士巡视,震慑了那些想找事的人。” 这两天确实有楼氏的武士在丽氏家宅逛游,他们只是现身而已,其它事情并没有多做。 有心针对丽氏的人,他们肯定知道丽蒲后拜访了楼氏,后面有楼氏的武士出现在丽氏家宅之外,那些人不得不多想,起码要弄清楚状况,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可以稍微等一等。”楼令说道。 丽蒲后不是装傻,主要是没有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等什么?” 楼令笑容不变,说道:“你再一次过来拜访,或许会有人在你来之后……”,话音未落,楼冰走了进来。 “家主,长鱼氏之主谒见。”楼冰进行禀告。 楼令看向丽蒲后,问道:“针对丽氏的人之一是长鱼矫吗?” 丽蒲后可算反应过来,先惊讶地说道:“中军尉神算啊!”,指的是楼令猜到会有人跟过来。他沉着一张脸,继续说道:“主要是董氏。没有想到……,长鱼矫会跟过来。” 董氏?晋国有好几家董氏,其中大部分是公族。 公族的话,跟身为晋君寿曼宠臣,身份上没有冲突。 或者说,公族封君去当国君宠臣才是正常操作。 论起来,栾氏、郤氏、韩氏、魏氏以及赵氏、旬氏、范氏……等等家族,他们的先辈都是从宠臣的身份先做起,后来发达了才有新的定位。 讲事实就是,公族封君天然与一国之君亲近,他们也是最该维护国君的群体,可真不是简单的宠臣身份而已。 然后,实力膨胀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是个人就不愿意一直当狗,也会想着当人,乃至于想要成为人上人。 没有多久,长鱼矫被领了进来。 在那一段时间,楼令已经让人新添了座位。 “中军尉。”长鱼矫只对楼令行礼致意,完全无视了丽蒲后这个人。 这点很没有礼貌,不过也将长鱼矫此行的目的展露了出来。 遭到无视的丽蒲后却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丽蒲后能够自保,他不会来找楼令求助,更不会坐以待毙了。 显然就是丽蒲后无力抵抗且被逼到了墙角,采取了自己认为迫不得已之下的应对方式。 楼令比手势让长鱼矫就坐。 坐下的长鱼矫明显不想浪费时间,很直接地说道:“我代表很多人过来,恭敬询问楼氏想从丽氏获得什么。” 这么一看,长鱼矫好像不怎么嚣张? 人不在“新田”常住的楼令,一再获得的信息之中,包括长鱼矫在内的那些国君宠臣都很嚣张。而他们的那种嚣张是在胥童死掉之后,学会区分对象了。 楼令其实被长鱼矫的开门见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需要掌握主动权,也就问道:“君上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吗?” 长鱼矫没有迟疑,说道:“君上已经知道了。” 楼令说道:“瞒不住,才被知道的?” “这……”长鱼矫倒是想否认,要命的是知道楼令随时能够见到晋君寿曼,有些话可不敢乱说。 他们这些宠臣之所以还没有完成积累,其实就是因为能力的问题。 要是所有人都像晋文公的那些宠臣,不说新君继位立刻手握重权,怎么都该比长鱼矫这一批人要混得更好。 而晋君寿曼的一众宠臣,他们虽然得到了比较蛮不讲理的庇护,但是先被郤氏痛击,后来也遭到几个卿位家族的极力打压,闹到新旧宠臣内部撕咬,丝毫不敢涉及外部。 “你们想要蒲后的命,还是要他的财呢?”楼令问道。 第431章 不知好歹 那一刻,长鱼矫和丽蒲后可以说是齐齐愣住。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该怎么说呢?像丽氏这种白手套家族,一旦失去了使用的价值,基本上就是阖家入土的局面。 那么也就是说,一旦丽氏失去了财帛以及一应劳力,阖家入土将变成必然的事情。 有另外一种情况,一旦养的狗变成了狼,肯定也是要被主人立刻打死了。 目下的情况是,丽氏成了被遗弃的那一条狗,他们又不想被打死,只能寻求局外人的帮助。 “最佳的求援对象当然是那些卿位家族,问题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帮我。他们没有落井下石,还是因为利益不够大,一旦认为利益足够……,我的下场只会更惨。”丽蒲后连进行试探都不敢。 丽蒲后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找楼氏帮忙。 在丽蒲后的思考中,处在上升阶段的楼氏肯定贪婪,胃口却不会像那些卿位家族那般大。 “另一点是我与中军尉多少有点交情,也许不用付出代价,依靠交情就能够得到帮助。”丽蒲后心想。 就目前来看,丽蒲后看出楼令想介入,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介入方式,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中军尉……”长鱼矫搞不明白楼令是弄不清楚状况,还是想要保住丽氏。他皱眉说道:“既然君上已经不想要丽氏,中军尉何必蹚浑水呢?” 听了那一句话的丽蒲后露出了面如死灰的神色。 他们这样的家族一旦被抛弃,几乎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毕竟,作为一个白手套的家族,他们没有自己的积累,平时也受到极强的监督,乃至于连血亲也被分化得很严重。 “中军尉……”丽蒲后心态崩溃后已经顾不得太多,大声说道:“丽氏无罪啊!” 楼令却是示意丽蒲后稍安勿躁。 现阶段跟在谈判无异,楼令站在了裁决者的位置,操作得当不用流血就能够解除掉丽氏面临的危机。 “这就情绪崩溃了?是因为平时积累的压力足够大,还是误会了什么?”楼令心里定义的误会有许多种。 看起来,丽蒲后分明以为楼令不管丽氏的死活? 其实,长鱼矫也以为楼令想要知难而退了。 那跟楼令所展露的态度以及说的话有关,确实是很容易让人想差了。 楼令意识到两人想差,更为直接地问道:“我料想,君上根本不知道丽氏有什么资源,又是多少积累吧?” 长鱼矫听得呆了呆,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心态崩了的丽蒲后要开口说话,及时被楼令眼神制止。 晋景公薨逝已经是三年多的事情,中间历经了很长的混乱期,包括丽氏在内的好多白手套家族,他们在那一段混乱时期压根没有人去管。 也是在那一段时期,晋景公培养的好多白手套家族,他们被卿位家族、公族封君以及晋君寿曼的宠臣给吃掉了。 用更能够理解的方式,大概就是国有资产入了私人腰包。存在区别的地方在于,目下不分公有或私有,只区分是谁的掌控之下。 尽管楼令没有特别关注,只知道晋君寿曼并未得到那些白手套家族的供养,怀疑正是因为那样,搞得晋君寿曼要吞占众贵族的战利品。 也是在刚才,楼令抽空看了几眼丽蒲后提交的礼单,再一次笃定上述的猜测。 怎么回事呢? 在丽蒲后提交的礼单中,各类财帛二十余车,各类匠人(隶)四百名,各类谷物合起来八千石,劳动力(奴)两千三百。 那绝对不是丽氏在当下的全部积累,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乃至于在总量的占比中更少。 仅是以数量而言,讲实话就是不少了。 只不过,跟丽氏当前遇到的危机相比,他们想要寻求楼令帮忙度过危机,显然是缺乏了诚意的。 如果丽蒲后在那些资产的基础上再加个三五倍,才会让楼令认为可以下场。 现在嘛……,看了礼单的楼令在极短时间内衡量完毕,那些资产只够他发挥语言的艺术。 长鱼矫搞不懂楼令的意图,一直用困惑的表情注视楼令,期望能够得到明确一些的提示。 “你们想要私下肢解和瓜分丽氏。无奈君上获知你们正在干什么,对吧?”楼令根本不是在猜,自顾自往下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点?丽氏不是丽氏,丽氏是国君的丽氏。” 说白了就是,丽氏为国君保管的资源将要被瓜分,过程中丽氏死了多少人,完全就是殃及鱼池了而已。 目前的晋君寿曼可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年龄和见识增长,有一天总会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那个时候嘛…… 楼令笑吟吟地盯着长鱼矫,问道:“还想继续吗?” 看到这里的丽蒲后表情变得很不对劲,可能也是意识到这一点,赶紧低下头,不让旁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管长鱼矫之前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听了楼令的话一直在变幻脸色,显然是将楼令的话听明白且进去了。 伸手的一众人之中,公族封君是最为肆无忌惮的一类人,反倒晋君寿曼的那些宠臣要悠着点。 止于目前,知道能够肆无忌惮的公族封君侵占最多,委实是让那些宠臣打从心里嫉妒和眼红。 事态发展到现在,小鱼小虾所剩无几,剩下一些之前多少会令他们存在忌惮的白手套家族。 因为一众宠臣不满足的关系,再有成功了那么多次的例子,他们变得更加胆肥,看似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中军尉会谒见君上吗?”长鱼矫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我不是士师,也不是司马,只做分内的事情。” 其实,中军尉也能管,只看管不管。 长鱼矫站起来,对楼令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大礼,说道:“多谢中军尉告诫。” 重新站好的长鱼矫冷冷地扫了丽蒲后一眼,再次向楼令行礼,面相楼令倒退了几步,随后才转身迈步离去。 “这……”丽蒲后尽管知道长鱼矫要退缩,只是仍旧感到迷惘,看向楼令说道:“我这是安全了吗?” 楼令没有给予答案,只是说道:“我做了符合你给出价码的事情。” 很多时候没有必要打生打死,尤其是身份足够高并且有进言渠道的时候。 楼令真的够资格随时谒见晋君寿曼,可不是谁想在晋君寿曼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明显长鱼矫知道上面那一点,他们一伙人确确实实是在侵占属于国君的资产,不敢去赌晋君寿曼愿不愿意相信楼令所说,只要楼令表露出态度,他们只能选择退缩。 当然,楼令也不能事事都管,一旦做得太过分,一些行为也就不存在震慑力度了。 “中军尉的恩情……,无以为报啊!”丽蒲后这一刻其实是愤懑多过于感激的。 楼令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刚才就察觉到了丽蒲后心态的不对劲,以至于态度表现得比较冷淡。 “我不喜欢听‘无不应允’或是‘无以为报’这类话。”楼令可没有忘记一个人总是那么说。 那个人就是栾书,最喜欢对帮助过自己的人那样讲话。 丽蒲后又一次低下了头,重新抬头的时候带着谦卑,说道:“请中军尉继续吝惜。” 楼令连应付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对丽蒲后进行注视。 这一次,楼令只是做到拿了好处之后该做的事情,甚至一旦长鱼矫后面反悔,楼氏根本不会动用一兵一卒去保护丽氏。 原因?不是楼令没有信用,礼单上罗列的物资只够那种表态,简单说就是丽蒲后拿出来的价码不可能让楼氏付出更多了。 那么,讲几句话而已,真的就够抵上丽蒲后拿出来的价码吗? 楼令讲那些话是用楼氏之主的身份去说,他背后有整个楼氏,多少也牵扯到了几个交好的家族,等于是那些在为讲出的话背书。 所以,不够吗? 应该说,简直是太够了! 楼令不需要来自丽蒲后的感激,甚至无所谓遭到怨恨。 事实上,在这一次之后,楼令与丽蒲后的私交就要翻篇。 日后,真不是丽蒲后想要求见就能够见到。 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人情归零。 看来丽蒲后并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再保证答应赠予的物资必定及早送到。 楼令看向楼冰,吩咐道:“送丽氏之主出去。” 这倒是让丽蒲后心跳慢了两拍,直至回到家中将经历复盘了一下,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军尉太贪婪,还是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丽蒲后自然有族人,召集了信得过的那些,讲完过程又发问。 正在面临生死危机的丽氏,他们三天两头就要进行闭门会议。 丽差(chài)小心翼翼地说道:“中军尉已经帮忙了,不是吗?” 实话就是,丽蒲后认为楼令只是轻飘飘讲了几句话,他们却是要付出那些资源,觉得实在是太便宜楼氏了。 这种事情不奇怪的。 跟上面提到过的那些差不多,有些人以为只是轻飘飘讲了几句话,没有看到讲那些话的人背后的底蕴。 直白说就是,同样的一句话,经由不同的人讲出来,分量真的就是天差地别。 曾经的丽蒲后也能够三言两语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只是他们现在成了被定义的对象了而已。 丽差苦口婆心地劝道:“家主,目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谒见君上。” 丽蒲后脸色一苦,说道:“问题在于我见不到君上啊!” 这个对丽氏才是最致命的! “中军尉愿意收钱办事,何不再求中军尉帮忙呢?”丽差说道。 丽蒲后犹豫了一下,难掩愤懑地说道:“我们付出极多,又是换来中军尉轻飘飘的几句话吗?” 丽差大声吼道:“那不是几句话,是渠道,是渠道啊!” 完全没想到会被大吼的丽蒲后神色呆滞了一下,起到更激烈的反应,咆哮道:“我相信你,结果你站到外人那边!?” 丽差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够清楚,没有想到换来这样的定论,刹那间简直心如死灰。 其余在场的人,他们则是被吓到了。 说事就好好说,对吧? 结果,一家之主摆明就是失去了理智,不止分不清楚好赖,什么是有用的建议也听不进去了。 好几个人进行对视,能够从对方的眼眸里读到惶恐以及想要另找出路的情绪,他们会互相点头来表示大家想法一样。 一夜过去。 那一夜,丽氏内部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开小会。 天刚微微亮,丽差就出了门,径直朝楼氏的府宅而去。 “我是丽氏的差,求见楼氏之主。”丽差当然不敢从正门叫人,甚至都不敢靠近大门,只是接近站岗的门卫。 有站岗的门卫?其实平时并没有,只不过当下属于比较特殊的时期。 门卫根本不想搭理丽差。 他们的职责就是不准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靠近,其中当然包括丽差,也就进行了驱逐。 遭到驱逐的丽差并没有走,只是不敢继续待在大门附近,转道来了围墙的小门。 每一个家族,天放亮都会活跃起来,其中包括外出采买或倒垃圾。 围墙小门被打开,几个仆人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讲实话就是被吓了一跳。 当然,骂人肯定不会骂,只是会冷冷地注视。 “有管事吗?”丽差扫了几眼,并未看到像是有点身份的人,复道:“有大事需要求见楼氏之主,请喊来主事进行通禀。” 几个仆人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人返身回去,其余该干嘛就干嘛。 不久之后,楼森过来了。 “给你讲三句话。”楼森也就是暂时没有事情,要不然哪有这个闲功夫。 丽差知道不得不谨慎,反复斟酌才开口说道:“我们家主不懂感恩,心里对楼氏之主有所愤懑;家主变得非常不理智,可能会给楼氏造成麻烦;丽氏已经没有存在的可能性,我想为楼氏获取更多的好处,换取成为楼氏的附庸。” 楼森上上下下瞧了丽差几眼,招手说道:“进来吧。” 丽差并没有露出大喜的表情,反而是满脸的苦涩…… 第432章 一语惊人 如果不是必要,楼令根本不会见任何非一家之主。 不是其它什么原因,主要是身份不对等。 在讲究身份对等的时代,平易近人几乎没有市场,乃至于会让所有人认为很跌份。 所以了,出面与丽差进行交流的人便是楼森。 要等事情进展到一定的程度,楼氏后面出现的人,他们的身份地位才会逐渐变高。 关于这一点,其实丽差也万分清楚。他一开始就提出要求见楼氏之主,只不过是表示事情很大,渴望得到足够的重视而已。 “丽氏之主对我产生愤懑情绪?这很好啊!”楼令并不感到愤怒,乃至于觉得好笑。 楼森却是满脸寒霜,说道:“要不要放话出去?” 什么放话? 其实,无外乎就是楼氏表示与丽氏没有瓜葛,暗示想对丽氏做什么事情的人,他们可以上了。 “不。”楼令先拒绝,再用审视的眼神打量楼森,问道:“你就是这样应用所学的?” 之前,丽蒲后不是付出价码,使得楼令做了符合价码的事情了吗?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与道德无关,却是一种良好的品行。 拿了好处的楼令做了价格范围内的事情,有没有恫吓到任何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讲事实就是另一码子事情。 问题是什么?问题在于不能是楼氏鼓动或暗示谁去做! 不然的话,性质就完全变了。 楼森赶紧调整情绪,低头说道:“臣错了。” 当然了,要是丽氏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定义楼氏有没有参与,讲事实就是扯不清。 因此,轮到最后面,仍旧是用拳头来确认谁才是正义的一方。 楼令来到“新田”一段时间,每天都能听说哪里爆发了械斗,谁又死了之类。 仅是以这样的局面,晋国真就有点国将不国的趋势。 直至一道从南方传来的消息给私下仇杀摁下了暂停键。 “郑军入侵许国,攻破‘许’都逼迫其割地。” 又一次的高层会议在宫城议事殿召开。 栾书刚才只是讲结果,并未阐述过程。 “许国是楚国的附庸,楚军一定会北上反击郑国。”栾书环视众人,问道:“如果郑国求援,我们要出动多少兵力?” 郑国现如今是晋国的盟友。 只不过,讲一句真心话,没有晋国高层真正拿郑国当盟友。 那个并不是晋国高层不想遵守盟约,纯粹是郑国君臣将自己的信誉值搞得奇差无比。 这样的话,面对一个没有信誉值可言的盟友,晋国高层多傻才不心中警惕又随时在提防呢? 栾书将话讲得非常清楚了。 郑国一旦进行求援,晋国必定要出兵援救。 那当然不是晋国有多么爱护郑国这位盟友,只是不想楚国占到便宜,同时想要阻击楚军的又一次北上。 “中军将认为出动几个军团南下妥当?”士燮问得很认真。 他们都清楚一个事实,出兵阻击楚军属于势在必行。 问题在于一点,楚国会出动多少军队北上,谁会充当主将。 每一次出动军队,其实就是对资源的一次使用。 如果来的敌军少,己方却是出动大量的部队,哪怕是将敌军完全消灭干净,出现消耗资源过量的情况,不就显得很是浪费了嘛。 所以了,任何时候动用合适的军队数量也就显得很关键。 在场的人都在等着栾书说出答案。 “这一次出兵,寡人会安排一些人随军。”晋君寿曼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嬉笑了几声,继续说道:“不允许拒绝!” 好多人皱眉,一时间却是没有人开口说什么,他们只是看向栾书这位中军将。 “君上,出征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栾书不得不做什么,一脸认真地对晋君寿曼说道:“我们首先要保证获取胜利,其它事情必须放在一边……”,话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给停下来。 停顿大约三四个呼吸时间的栾书,他换上了一脸的笑眯眯,改口说道:“当然了,既然君上希望培养出更多的将领,臣会极力配合。” 前后态度转变太大,搞得好些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楼令便是在进行思考的人之一,想道:“这是要玩借刀杀人了?” 相信那一时间,好多人的想法绝对跟楼令是一样的。 那么,晋君寿曼是什么想法?看他一脸的笑呵呵,压根就没有往坏处去想,甚至可能觉得镇压了栾书在高兴。 因为晋君寿曼表现出那一副模样,很难不让看到的人,他们心中生出小觑的心态。 倒是士燮站出来劝了晋君寿曼几句。 “中军将全力配合,你多什么话呢?”晋君寿曼有些不客气。 本着公心的士燮脸色一阵呆滞,回过神来说道:“军国大事,必须慎重啊!” 晋君寿曼比较嫌弃地看了一眼士燮,扭头去跟自己的宠臣嬉笑了。 “上军已经连续两年在南边驻守,是时候给上军发挥的机会。”栾书重新提起怎么来应对北上楚军的话题。 那倒是一个事实。 晋国两次西征都是上军驻守南疆,每一次都是纯粹的卫戍性质,并未发生任何交战。 士燮是上军将,有没有提早预料到南下的军团会是上军,大概是有的吧? 毕竟,那根本不难猜,不是吗? 一想到会有大批的国君宠臣会充斥军队,讲实话就是士燮稍微一想就感到头皮发麻。 晋君寿曼的一众宠臣,不能说每一个都是废物,个别人其实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价值,只是大部分真的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郤锜站起来,很直接地说道:“我拒绝那些人进入上军编制。” “寡人不允许你拒绝!”晋君寿曼说着,头昂了起来,本就是一种俯视,变了姿态更是显得骄傲。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死了可不能怪我。” 什么意思? 难道郤锜要故意分发必死的任务给那些宠臣? 或者是,郤锜只是将话讲在前头,提醒战阵之上无比凶险,哪个宠臣被杀之后,晋君寿曼不要过多进行联想? 晋君寿曼霍地站起来,问道:“上军佐这是在威胁寡人?” 如果郤锜答一句“臣没有这样的意思”之类的话,不是认怂也就给出一个解释。 偏偏郤锜冷哼了一声,人重新坐回座位去。 “我就该学一学楚君或吴君,把敢于违逆或看不顺眼的臣子杀了!”晋君寿曼很生气,以至于口无遮拦。 曾经的楚国之君,他们确实有那个能耐随时、随地又随意处死大臣。原因便是当时的楚国之君拳头最大,并且牢牢占据道德制高点。 吴国则是过于弱小,贵族不团结在一国之君身边,国家就要灭亡,不得不忍受一国之君的予取予夺。 晋国历来没有一国之君镇压所有贵族的局面,更多的时候是晋君利用众贵族(含封君)的力量在扩张与称霸。没有形成压制,口含天宪的格局自然也就无法形成了。 若晋国是如楚国、吴国那般的朝堂格局?晋景公根本不用搞那么多布置,想杀谁就直接杀谁了。 与会众人听到晋君寿曼那种言论,一个个脸色当即变得很阴沉。 “即便是天子,历来是以德服人,何尝有过这种不似人君的言语?”栾书不得不站出来训斥。 晋景公没有指定辅国大臣。 可是,寿曼年纪不大,看着更没有明君气象。 作为中军将的栾书,他要是足够强势,确确实实可以充当辅国大臣的角色。 郤锜冷笑问道:“这么说,君上想杀臣?” 不管晋君寿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反正宠臣之中有头脑清醒的人。 有宠臣赶紧劝说晋君寿曼,压低了声音,说道:“君上想杀,可以偷偷策划来杀,怎么能够诸之于口呢?” 晋君寿曼一听有理,嬉皮笑脸地对栾书与众臣说道:“口误之言,谬谈而已,诸位不必介怀。” “君上要是想杀臣,臣不用君上下令,当场可以自杀。”郤锜看着很认真,大有言出必行的决心。 现场好些人直接呆了。 郤至从座位离开,来到郤锜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结果却是被郤锜一把推开。 “我固然会死,昏君却会遗臭万年。”郤锜直勾勾地逼视栾书好一会,再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晋君寿曼身上,说道:“那些废物别想进入上军。” 军佐那么强硬,军将可不能没有表示。 士燮站起来,说道:“臣亦反对那些人编入上军。” “你们……,你们……”晋君寿曼极可能没有意料到情况会是这样,看上去很生气,多少也有些慌,看看这个,又瞅了那人几眼,视线来到程滑身上,喝道:“司马,你是死人啊?做点什么!” 程滑用一种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表情,说道:“我是司马,又不是阍卫。” 虽然司马有了诸多权限的扩增,但是真的不太适合管宫城内的事情。 再者说,随便哪一个人都能觉得这件事情是晋君寿曼错了。 当下又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好好劝说不听,闹到后面废了在任国君,转为支持宗亲上位,类似的事情在春秋时代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阍卫呢!?”晋君寿曼左看看右看看,真的没有找到阍卫的身影。 长鱼矫很耿直地说道:“刚才还站在大殿边上。现在?应该是跑了。” 现任的阍卫叫董昭。 没错,董昭是公族封君之一。 只不过,董昭才不傻,没有那个胆子对郤锜做什么,也知道晋君寿曼不是一个脑子清醒的人。 所以了,察觉事态不妙的董昭,他不跑等着留下来扛起黑锅吗? “什么都能管的中军尉!”晋君寿曼看向楼令,只能说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楼令站起来,所有人也就都看过去。 “君上!”楼令先行礼,不等晋君寿曼开口,继续往下说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一段话,说得九成九的人都震惊了。 那一句话出自《孟子》,而孟子当前并未出生。 “什么意思?”晋君寿曼有听没有懂,或者说暂时并不想去品味。 楼令直视晋君寿曼,说道:“臣的意思是,君上要冷静。”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那一句话出现,其实就将君臣相处的方式进行规划。 “说得好!”栾书率先从震惊状态脱离出来。 不断有人附和。 遭到所有人注视的楼令却是重新坐了回去。 郤锜也在问:“那一大串话,是不是在讲,一旦国君不当人,可以合情合理的驱逐或……”,弑君两个字就不用讲出来了。 郤至哭笑不得地说道:“主要是告诫互相尊重。令那么力挺,家主就不要害他了。” 问题在于,郤锜真就是那样理解的。 “到底什么意思啊?”晋君寿曼问一众宠臣。 禀然先是很钦佩地注视了楼令好一会儿,才凑上去向晋君寿曼解释。 听完一个版本的晋君寿曼呢喃道:“道理是那样的道理,可要真的是那样,寡人这国君岂不是要当得很憋屈?” 禀然严肃地说道:“君上,先君一直重用中军尉,好几次听取中军尉的意见,办成了很多的大事。” 有这种情况? 似乎还真的有。 如果晋景公不是欣赏楼令的话,哪有楼令制定军律和参与扩编的事情。 当然了,办了那些大事的楼令,他获得的奖赏只能说很一般。 换作是在战国阶段,以楼令办成那些事情,直接提拔到相邦的位置都不过分。 本来在讨论军国大事的议事殿,后面话题集中在楼令讲的那一句上面。 偏偏没有人觉得不对劲,乃至于认为搞清楚那一句话的含义很是重要。 “看来,应该加担子给中军尉啊?”栾书特别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楼令案几前,当众说了那一句话。 楼令可不会托大,看到栾书走近就已经站了起来。 “令已经担任了什么都能管的中军尉一职,不敢奢望更多了。”楼令当然要谦虚。 那当然是一句假话。 只是,很多时候就是应该讲假话。 栾书却是像要把楼令看透一般,一直盯着楼令在看…… 第433章 简直是太突然了! 栾书……,或者说在场作为臣下的所有人,他们对楼令刚才说的那句话,简直是爱得要死。 毕竟,为人臣子本身就在站在下位,怎么可能不爱听呢? 要是碰上了强势且蛮不讲理的一国之君,身为臣子顶多就是咬牙忍受,也能爆发一波再被带走。 人臣要尊重主君,一国之君也该尊重臣子,类似的道理早就存在,只是没有人将道理讲得那么好。 “很难怪孟子不被统治者喜欢,先提出互相尊重,后来还搞出‘民贵君轻’的理论,不被挖坟挫骨扬灰算是名望在支撑了。”楼令当然也知道孟子一开始提到的‘民’就是贵族阶层。 起码在春秋时代,没有爵位在身的人并不算“民”这一阶级,进入战国起码要是有资产的人,他们才能够挤进“民”的阶级。 所以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民”特指有爵位或有资产的人,跟后面时代对“民”的定义,真的不是一回事。 到了两汉之后,能够交税的阶级才是“民”的一份子,无法交税的一样不属于“民”的。 后面的历朝历代,排除掉那些“非正朔”之外,沿用两汉对“民”的定义。 只不过,两汉定义“民”是采取“良家子”的划分方式,收税的同时也给予入伍建功的渠道,其余朝代只有隋和唐保留,其它就只光抽税,乃至于到了某些王朝产生了当兵属于不入流,乃至于被鄙视属于理所应当的观念。 没有例外的事情是,一旦当兵要被鄙视或遭受各种不公,类似的庙堂一定是采取“内王外圣”的国策。 那个“内王外圣”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对内极尽镇压和压榨,对外各种认怂和奉献。 楼令是人臣,自然希望能够获得来自君主的尊重。 如果楼令没有记错的话,孟子在世的时候,受到的礼遇可是远超孔子? 孔子倡导的理念中包含对君主的无条件服从。 孟子却是提倡君臣互相尊重。 结果孔子活着的时候混得极差,相反孟子到哪里得到的待遇都不错。这点其实是比较奇怪的。 当然了,两人处在不同的时代,并且是不同的两位个体,人生际遇各不相同,好像也是一种理所应当? 楼令安静听着别人进行讨论。 讲出那一句话之前,楼令就将其中的利弊思考透彻了。 要是碰上一位有能力并且强势的国君?楼令多傻才会将那一句话讲出来。 完全就是晋君寿曼非但能力一般,他还时不时就会用一些昏招,偏偏无法镇压不服。 这样的主君最适合的定位,其实就是被人臣拿来时不时刷声望了。 只不过吧?从春秋到五代十国,人臣可没有那个胆子动不动拉主君出来刷声望,要到两宋才开启那种潮流。 其实,也是赵宋得国不正,偏偏还闹出“烛光斧影”那么一场戏,得位更不正的赵匡义不止戕害了兄长的后裔,还全面收买文官阶级,可不就要被文官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了嘛。 至于有明一朝?文官胆子变肥是在“仁宣之治”后的事情了。那是“土木堡之变”将明朝“三权分立”中的勋贵几乎葬送干净,才有了“三杨”之后的文官全面优势。 其实,那也跟两宋之前的文武区分不是那么明显有关。 在两宋之前,多得是上马能统军和下马能治民的人,他们能文能武自然要自己悠着点,可不能过分刺激主君;当纯粹的文官,他们自己都清楚不染指军权很难受到主君的太多忌惮,搞“批龙鳞”什么的不一定会死,愿意去赌一赌而已。 “这一次之后,我就是‘贵族之友’了啊!”楼令心想。 只要楼令讲得那一句话传播出去,受到贵族阶层欢迎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是一名贵族都该念及恩情。 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贵族必然会对楼令多一分尊敬。 一旦列国之君因为楼令讲那一句话,平时多尊重一些臣子?那楼令的声望绝对就要如日中天了! 所以了,知道孟子为什么到哪都能够获得好待遇,哪怕列国之君不喜欢也要以礼相待了吧? 简单来说就是,贵族阶层认同孟子的理念,导致一国之君再讨厌孟子,只要一国之君不是脑子不清醒,作为主君再厌恶也要礼遇孟子。 楼令有将晋君寿曼的为人和性格考虑进去。 如果说作为一国之君脑子又不清醒,晋君寿曼就是那样的人。 因此,楼令是担了风险。 只不过,晋君寿曼暂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且一众宠臣之中,哪怕有人明白那句话的威力,考虑到他们也是身为人臣,心里也会有自己的倾向性质。 需要利益足够大,才会有人去跟晋君寿曼讲清楚利害关系。 利益不够大? 或者讲了只有坏处? 明知道不止会被楼氏报复,其余贵族也不会放过自己,不是所有人对主君的忠诚可以到无视自己与家族安危的地步。 “诸位!诸位!”栾书很喜欢楼令所讲的那一句话,只是正事还没有说完。 栾书制止了讨论得热烈的一群人,重新将话题掰回商议南下的布置上面。 “他们南不南下,我并不在意。”郤锜重申道:“想编入上军?没有可能!” 晋君寿曼冷笑了几声,问士燮,说道:“上军将也是这般意思?” 士燮硬着头皮说道:“正是。” “那就不编入上军。”晋君寿曼看向邯郸旃,说道:“编入新军,新军将没有意见吧?” 邯郸旃哪敢有意见,只是用弱弱的表情看向郤至了。 在郤至表态之前,不想事态搞得无法挽回的栾书必须说点什么。 “君上。”栾书一本正经地说道:“新军毕竟是新军,兵力本身并不充足。再者……,新军将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新军并不适合出动。” 栾书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语速极快往下说道:“我认为这一次南下,出动上军与下军最为合适。” 郤至抓住机会,说道:“所以,那些垃圾要编入下军?” 这一对郤氏堂兄弟,他们主打的就是有一说一。 然后,那些被称为垃圾的人,他们一句屁话都不敢放,只能用委屈的表情面向晋君寿曼。 栾书皱眉想说点什么话。 “你们很好!”晋君寿曼说的是郤锜和郤至,随后看向邯郸旃,问道:“新军将也要拒绝?” 邯郸旃肯定想拒绝,只是没有那个胆子,用沉默来应对。 “上军佐和新军佐这样子,会将君上得罪死了。”智罃走到楼令身侧,轻声说道:“你劝一劝。” 楼令转头看向智罃,同样压低声音,只论事实,说道:“我像是能够劝得动上军佐吗?” 智罃愣了一下,说道:“劝不动吗?” 那就奇了怪了! 楼令是与郤氏的交情很好,问题在于又没有好到说话能让郤锜听进去的程度。 “是中军佐的意思?”楼令问道。 智罃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楼令是该找机会劝一劝郤锜了。 议事以吵吵闹闹结束。 众人走出去,楼令快步追上郤至,说道:“中军佐让我劝一劝上军佐。” “什么?”郤至有听清楚,就是不理解旬庚什么意思。 楼令用猜测的语气说道:“或许是中军佐知道了什么,用这种方式进行提醒。” “你跟我来。”郤至示意楼令,再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堂兄,招呼道:“家主,令受中军佐委托,有些话要对你讲。” 郤锜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楼令,看上去表情有些冰冷。 别误会,郤锜对楼令没有恶感或不满,纯粹就是心情不佳。 楼令还算了解郤锜的性格,不会有过多的联想,将在议事殿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中军佐是中军将的附庸。”郤锜先讲自己的认知。 楼令不得不打断,说道:“旬氏与栾氏只是合作关系。我私下猜测,近期旬氏与栾氏的合作可能要终结。” “是吗?”郤锜明显有些困惑,也不过多议论,说道:“我会亲自拜访中军佐。” 那么就是说,楼令的使命完成了? 正当楼令要告辞…… “我听说你要为小白讨得韩氏的宣当妻子?”郤锜问道。 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只不过楼氏还在试探韩氏的阶段,并未进入正式的流程。 郤锜皱眉说道:“怎么,是我家的女子不好吗?” 楼令:“……” 这是郤锜有意要与楼氏联姻? “这一下……”楼令心里清楚,既然郤锜开口,事情压根就是定下来了。 楼令露出一张笑脸,说道:“万般幸运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郤锜这才给了楼令一个笑脸,只是一闪而过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 不远处,旬氏堂兄弟正在遥望。 “国中现在可不能出事。你觉得令能劝得动上军佐吗?”旬庚在问智罃。 现阶段,旬氏需要国内保持一种平衡,也就不能让国君对郤氏发飙。 “君上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一旦对郤氏动手,一定会闹得很大!”旬庚有这种认知。 智罃问其它的事情,说道:“大肆开拓河西的事情,家主是赞成咯?” 旬庚用奇怪的表情打量智罃,反问:“我为什么要反对?” “如果君上对郤氏动手,我们……”智罃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抉择?” 旬庚却是不答。 这也是旬庚在担心的事情。在他看来,一旦晋君寿曼动手,情况将会变得异常复杂。 “只要中军将不双边挑拨,没人有那个胆子参与进去。”旬庚说道。 智罃发出“呵呵”两声。 与郤氏堂兄弟说完话的楼令过来。 “中军佐,舅兄。”楼令用了不同的称呼。 那个,其实也是旬庚一直以来对楼令不冷不热造成的结果。 “怎么样?”智罃直接问。 楼令先点头,随后说道:“上军佐主动提醒我该让小白娶他的女儿。” 这一句话让旬庚和智罃双双呆愣住。 “楼氏与韩氏进展到了哪一步?”旬庚问出了关键问题。 要是楼氏正式对韩氏求亲,哪怕没有走完一应礼节,由楼氏主动来提,没有等韩氏给予答复却调头去找郤氏,压根就是在结仇。 楼令很是庆幸地说道:“只是在试探阶段,并未明说。” “那也要慎重处理,可不能让下军将由于嫌隙而恶了楼氏。”旬庚说道。 因为已经有过试探的关系,韩氏绝对明白楼氏的打算。 楼氏这边可不能说中断就中断,不给出一个能够让韩氏接受的理由,双方必然要出现嫌隙了。 “我会处理妥当。”楼令并不是在对旬庚做出什么保证。 楼令之所以过来说这件事情,无非就是因为娶了阿娇,楼小白是旬氏堂兄弟的侄子。 因为这一层关系的存在,日后楼小白注定会跟旬氏扯不断,有些事情也就属于必须知会了。 众人各自散去。 回家的一路上,楼令没有去追究其中的利弊,只能思考怎么来避免与韩氏结仇,能够从郤氏那里多少好处。 别怪楼令功利心那么重。 贵族的联姻会有太多的理由,感情则是不被考虑其中的一件。 这种结合,后面能相处出感情当然最好,没有感情也是那样过一辈子。 春秋时代其实还好,嫁过来的女子心里再不喜也会以夫家为重。 从战国时代之后的绝对多数,不过是互相代表各自的利益。 回到家之后,楼令唤来了楼小白,直接说道:“与韩氏联姻的事情到此为止,转为与郤氏联姻。” 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楼小白听后脸色陷入呆滞,好久才呐呐地问道:“怎么回事?” 楼令没有安慰楼小白的意图,乃至于给了一刀,说道:“因为只要上军佐主动提起,我们根本无从拒绝。” “是这样啊……”楼小白又不是生长在温室的花骨朵,该懂得的道理哪里会不懂。他苦笑着说道:“幸好我还没有见过宣姬。” 说得也是。 一旦两位小年轻见面,等于已经进入谈婚论嫁的流程,届时再反悔,必然就是结仇了。 “你准备一下。”楼令走过去拍了拍楼小白的肩膀,说道:“我先派人谒见下军将,约定见面的时间与地点。然后,我们父子好好给韩氏道个歉,再寻求怎么样来弥补裂痕。” 楼小白知道且清楚,只能是那样子了。 第434章 换个联姻人选 “既然中军尉这么讲,老夫自然不会责怪。”韩厥看上去多少有些生气,只是又没有到必须发泄的程度。 韩厥沉默了一小会,苦笑说道:“也是中军尉敞亮,愿意亲自带楼氏世子过来道歉。” 这一件事情不太好定义。 毕竟,双方只是在试探阶段,真的没有进入到谈婚论嫁的环节。 如果进入到谈婚论嫁的环节,韩氏可不会那么容易吞下那股气,他们不做点什么也要被看轻了。 楼令不能说迫于郤氏的压力,楼氏才转而选择郤氏的女子。 “我今天带来了楼武,请下军将品鉴。”楼令说道。 韩氏的众人早就看到了楼武,起初还在奇怪楼令为什么会带楼武一块过来,一听也就懂了。 “他日后会有自己的家庙,对吧?”韩无忌问道。 这一点很重要! 庶出的身份,婚姻的选项上注定不多。 要是出现特殊情况,例如尽管是庶出,很早的时候就确认将获得封地,有建立家庙开宗的资格,情况肯定要变得不一样了。 楼令给予了正面的答复,说道:“一旦武加冠,我会划出一块封地使其拥有家庙。” 至于楼武作为庶出为什么有那种待遇,韩氏众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出是因为郤氏的关系。 韩厥不得不想道:“那样子的话,嫁个非嫡长女的女儿,倒是门当户对了。” 不要小看拥有家庙这一点。 人们将祭祀看得很重,不够资格的人是不能进行祭祀的。并且祭祀有着很严格的等级,不同的身份绝对不能去逾越。 因此,能够建立家庙,起码拥有了主动祭祀祖先的资格。这个资格可不光是进行祭祀那么简单,还代表着拥有了相关的继承权和解释权。 能够进行立宗,等同于有了自己的封地与班底,以后也将拥有属民与私军。 韩起已经邀请楼武到旁边聊天,一些该问的话会问,肯定还会进行其它的试探。 在主会场这边,楼令与韩厥不再提及私事。 “明天由上军和下军前往郑国,你认为楚国会动用多少兵力?”韩厥之前已经表达不信任郑国的态度了。 在多数的晋人看来,郑国并不值得爱护,只是得知楚军即将北上,必须做出回应而已。 楼令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子重或子反担任主将,北上的楚军不会低于八万。” “我听说卫国出了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楼令问道。 韩厥颔首说道:“孙林父被驱逐了。” 楼令诧异道:“为什么?” 韩厥摇头说道:“卫国庙堂一直很混乱,谁能知道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孙林父近亲我们,中军将已经接手相关事宜,一定会让孙林父回去掌权。”韩厥说道。 尽管晋国已经不是公认的天下霸主,一直以来却是没有丢掉中原霸主的宝座。 中原多数诸侯国与晋国有盟约,其中的一条内容就是晋国有资格保证列国的稳定。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一旦某个国家出现什么问题,晋国完全可以合情合理地去干涉该国的内政。 如韩厥所说,那个孙林父确实是亲近晋国的一名卫国大臣,晋国君臣一定不会允许卫君臧将孙林父驱离出国。 聊了有一会的韩起与楼武重新回来。 那个时候,韩起对韩厥点了点头。 同样收到信号的韩无忌笑着邀请楼武,说道:“过一段时间我们会组织外出狩猎,到时候武一块前往吧。” 楼武看向楼令。 “既然无忌相邀,你怎么可以拒绝呢?”楼令说道。 楼武已经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应该说对楼令的安排完全服从,没有出现一丝半毫的排斥心理。 这一件事情……,也就是娶韩氏的女子,讲实话对楼武也有非常大的好处。 韩氏那边当然是有全盘考虑。 楼氏的崛起速度非常快,并且是从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双向增长。 硬实力自然是封地、人口、资源,最能够代表的当然是私军的数量与质量。 软实力就体现在人脉以及影响力上面。 “中军尉从微末奋斗,不到二十年让楼氏有这般规模。”韩厥等楼氏父子离去,挥退了闲杂人等,有心跟韩无忌和韩起好好聊一聊楼氏。 韩厥摸着下巴的胡须,多少是有些精神恍惚,说道:“谁敢相信一个家族不到二十年,能够发展到现在这样呢?” 两个儿子自然要小鸡一般点头来赞成父亲的观点。 “最重要的事情是中军尉现在三十多岁,起码还能看顾楼氏二十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韩厥很是感慨地说道:“换作其余家族,哪怕是同为卿位家族,这一次的事情哪能这般算了。” 所指的事情是双方要联姻,中途却是出现意外,没有楼令带楼武来韩氏求亲,都能够算是变卦。 当然了,也就是楼武的情况比较特别。 换作是家族嫡出却非长子,哪怕以后也会别出成为小宗之主,韩氏仍旧不会甘心。 楼武的生母来自郤氏,日后会是大宗楼氏与郤氏的桥梁,等于会受到来自郤氏和楼氏共同扶持,境遇上绝对差不到哪去。 那种前提之下,韩氏嫁一个嫡出女给楼武的话,名声方面有楼氏、韩氏和郤氏共同去维护,相信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韩氏掉分的负分,完完全全可以用发展前景去弥补。 那也是有过相关的例子,当前的魏氏其实在一开始并非大宗,他们最初的大宗是毕氏。 那么,魏氏怎么转换身份成为大宗呢?没有“曲沃代翼”的过程那般血淋淋,纯粹就是魏氏比毕氏发展得更好,内部完成了各种权力的交接。 “楼氏与郤氏、旬氏、范氏都是姻亲,一旦宣嫁给楼武,我们也成了楼氏的姻亲。”韩厥到现在都还无法判定楼令是运气好,还是楼令太过算计,也许是两者皆有。 反正吧,当前的楼氏真的不是谁能随便动。 韩起有些迷糊地说道:“我们也会成为楼氏的力量之一?” “你以为呢?”韩厥先问,又说:“何尝不是楼氏成为我们能够借用的力量。” 经过很详细思考的韩厥,认定韩氏与楼氏联姻不是谁占便宜那么简单,大可能是一加一大于二! 第435章 规则! 越是重要的人,婚姻历来越加不可马虎大意! 对于楼令来讲,子嗣固然都是子嗣,所处的位置却是不允许将一碗水端平。 如果楼令对待每一位子嗣的态度都相同,势必要让楼氏内部陷入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只能早早就表现出对谁的倾向性,来确认某位子嗣的权威。 因为社会风气的关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 在封建时代的阶段,嫡长子天然拥有一切是一件既定事实,很多时候哪怕嫡长子比较平庸,长辈仍旧不会给其余人丝毫的机会。 那是出于维稳的需要。 毕竟,一旦给予了非嫡长子希望,他们肯定会挑战嫡长子。 即便是某非嫡长子更为贤良,争位必然产生内耗,也将助涨内部争斗的风气。 所以了,选贤选能固然是对的,尤其是在遭遇特殊时期的时候不允许太平庸的一家之主误事,可那真的是埋下了祸根。 任何作为次子的人,他们肯定会觉得不公,自小生长的环境进行精神植入以及无数人耳提面命,付出行动进行抗争的人却是极少。 “武本身注定会得到郤氏的帮助,我再让他娶韩氏的女儿……,希望后面不要闹出太大的事情吧。”楼令这一次属于在众多选项中,选出认为最合适的一个选择。 有一个成语叫:强干弱枝。 为什么要那么干?不用搞得太多复杂,仅是从字面就能懂得相关的意思。 之所以有无数人会去强调的重要性,恰是因为那么干属于绝对的正确。 地方比中央强,甚至不止一个地方比中央强,试问中央还是不是中央,到底会不会乱起来? 同理,一个家族内有多方派系,不用主家一系衰弱,一个或多个旁系比主家强,旁系会没有想法吗? 楼令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到家门口却是看到楼冰正在等待。 “家主,约两刻钟之前,中军将派人前来召唤。”楼冰进行汇报。 楼令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楼小白和楼武说道:“你们进去吧。” 看太阳所处的位置,用现代的计时方式,时间应该是下午的三点左右? “去中军将府邸。”楼令吩咐驭手追。 一众护卫自然是继续护送。 楼氏与栾氏的家宅,互相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远。 应该说,不止日后的达官贵人喜欢凑堆,很早之前就是这般情况。 有一点还很相同,越是达官贵人,他们住宅的占地面积肯定越大。 结果就是,楼氏与栾氏的家宅不过是隔着几户人家,然而却是驾车将近一刻钟,楼令才来到栾氏家门口的场地。 “怎么都来了?”楼令看到了其余家族的车架与人手。 那些人看到楼令,有些行礼,有的则只是目视。这是取决于他们所在家族与楼氏的关系怎么样,行礼的人基本是来自旬氏、范氏或郤氏。 下了车的楼令当然不会傻乎乎奔着中大门走。 事实上,栾书不可能没有派人等待。 在等待的栾氏家臣,他迎上来对楼令行礼问候,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彼时,偏门被打开。 好多穿越者……,或者说穿越作品,主角去某个人家作客,认为主人家不打开中大门迎接就是对自己不尊重;或者,那些作品中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动不动就大开中门任由人进进出出。只能说相关知识真的是太匮乏了。 封建时代的大户人家,中大门很难得才会打开一次。 尤其是家中有人当大官或是当过大官的人家,不是皇帝或有人来传旨,亦或是出现大喜大悲的事情,可能从建宅那一刻起,中大门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这种情况即便是到了现代,越是严肃和重要的场合,相应的观念依旧被执行。因为它是礼节或礼仪的一部分! 所以了,懂得了相应礼节的楼令,他没有因为从偏门进入而有恼怒。 栾氏在“新田”的家宅,它的占地面积可比楼氏大得多了。 只不过,由于是处在春秋时代的关系,可不要奢望能够看到多么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修得极其漂亮的园林更是别想了。 楼令被领着来到一个大厅。 刚才在走廊的时候,楼令已经听到很多人在讲话,他从走廊拐角出来,视野之内全是在晋国举足轻重的人。 众人当然看到楼令进来,熟人之间互相笑笑完事,不太熟则是给个笑脸再互相遥遥行礼致意。 自然会有人带着楼令去某个位置坐下,对于座位则是肯定存在讲究,绝不是随随便便挑个地方。 楼令刚坐下,没有来得及与右边的程滑和左边的智罃打招呼,看到韩厥从走廊那边进来。 那么就是,楼令离开韩氏家宅的前后脚,跟栾书派去韩氏邀请韩厥的人错开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楼令直接问自己的舅哥。 智罃也没有压低声音,说道:“还能是什么情况,卫国那边又爆发内乱了。” 这件事情楼令知道,讶异的事情是怎么会让栾书这么慎重其事。 “听说涉及到了君权。”智罃都不是暗示,而是直接说了。 涉及到君权?那真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那些袖珍诸侯国,他们为什么还能够得到尊重?因为他们至少是一个被承认的国家。 讲通透一些,世界上不可能没有规则,差别就是规则到底怎么样。 只要拳头大的少数一致认可那个规则,即便是再不合理的规则,它也一定是正在被执行的规则,有谁敢于破坏就要被教做人,不想做人就送去投胎。 其实,楼令表现出对楼小白的偏爱,它本身就是正在被执行规则的一部分。 应该是该到的人已经到齐? 栾书先吩咐仆人呈上一应待客之物,等待东西上齐了之后,才说道:“世间多舛,命运无常。卫国那边又发生大事,我等不得不慎重对待。” 消息不灵通的人,一定要困惑死了。 然而,事情其实无比简单,卫国老君在临死之前各种作妖,损害到了晋国的利益,晋国君臣打算利用孙林父来介入卫国内部纷争,加强对卫国的控制。 栾书当然不能讲得太明白。 有傻瓜没有听懂,怎么办?那肯定要被淘汰。 栾书在玩的也是既定规则的一部分…… 第436章 攘外必先安内 后面,栾书分享了自己获得的消息,说是卫君臧病重无法起床,重病之下发布了不少的命令,其中很多是交代后事。 “并非卫君驱逐卫上卿(孙林父),乃是卫储君衎授意大臣造势。”栾书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包括楼令在内,他们之前所知道的信息是卫国庙堂不允许孙林父归国,并不知道卫君臧病重,理所当然会认为是卫君臧的态度了。 郤锜很直接地问道:“孙林父将卫储君得罪得很深吗?” 其实,栾书都根本没有讲完。 话被打断的栾书心里无奈,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回答郤锜的提问,道:“孙林父的封邑是‘戚’。” 哪位贵族没有封地?孙林父还是卫国上卿,也就是上大夫,有封地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问题就出在孙林父的封地是“戚”了。 这个“戚”不止在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源于地理位置的优越,它还是卫国各方面发展最好的城池之一,很多重要的活动在当地举行。 那么,这个“戚”是怎么落到孙林父手里的呢?不是偷,不是抢,纯粹就是继承而来。 现如今的卫国,他们的各方面实力约是排在现存诸侯国的中游位置。 一个中等国家,不用奢望得到太好的发展。 那么,一片暗淡之下,独有“戚”看上去很明亮,不用想也知道多么引人瞩目了。 因此,楼令一听栾书那么讲,瞬间也就明白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卫国的储君衎馋孙林父的“戚”这一块封地,正在使用手段,想要拿到手而已。 如果卫国储君衎是一国之君,他这么干不止丢脸且会受到极大的反弹。 现在卫衎只是卫国的储君,虽然一样是要从孙林父手里将“戚”抢夺过去,情况却不是那么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卫衎在储君的阶段可以犯错也能够将贪婪表现出来,继位成为一国之君确实要懂得什么该做或不该做,做了之后将要承担何等的结果了。 在场的人,除了极少数几个仍旧迷糊,其余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卫衎会出兵抢夺‘戚’吗?”郤锜问道。 关于这个,栾书怎么可能知道? 使用非武力手段去抢得封地,与使用武力去强取豪夺,不用多说也知道性质绝对不同。 栾书倒是希望卫衎脑子发昏使用武力,真这样晋国压根不用再找其它借口,当即就有足够的理由介入进去。 至于卫衎使用武力造成了什么损失?讲实话就是,不关晋国什么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晋国必须介入卫国正在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保证亲善晋国的孙林父能够安全回到卫国。 栾书环视众人,问道:“有哪一位想发表意见吗?” “我们又要与楚国争霸,不能让中原任何国家乱起来。怎么处理卫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足够谨慎。”旬庚定下了一个基调。 士燮第一个发言,说道:“能不出兵,最好不要出兵。” 轮到郤锜,他只是“呵”了一声。 按照顺序,该是韩厥发言,也就说道:“选一位威慑力足够的人送孙林父归国吧。” 智罃看向了楼令,用眼神询问意见。 “我来!”郤至进行自荐。 在郤至看来,他自己肯定有极大的威慑力,事实也是这般。 尽管郤至没有显赫的战绩,他却是在卿位排行中是倒数第三,并且还是郤氏的核心一员。 栾书也不去邯郸旃的意见了,先赞成下来,再说道:“再选一位副手。老夫较为青睐中军尉,诸位以为呢?” 这都摆明态度了,不是愿意得罪栾书,谁会进行反对呢? “蛮好!”郤至看上去非常高兴,说道:“恰好我与令各分东西了很久,可以借送孙林父回国加深一下感情。” 当前毕竟是公私不分的时代,没有人会认为郤至讲那一句话有什么毛病,相反很是羡慕郤至与楼令的交情。 旬庚像众人那般发出善意笑声,给补充了一句,说道:“既然要表达出重视,再增添一名副手罢。我比较属意魏氏的颗。” 之前,楼令被点名,起了怀疑栾书有什么用心,再听旬庚对魏颗进行举荐,完全就是石锤栾书和旬庚要在国内搞事情了。 不然的话,哪怕孙林父对晋国渗透卫国显得很重要,已经有新军佐出动为前提,再加一位中军尉显得过于“超量”了一些,又给加上家族实力排在中上游的魏氏,不怕卫国被这一份“重量”给压死吗? “栾氏和旬氏要联合起来搞谁?”楼令不太确认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没有半点头绪。 当然,因为有旬氏参与的关系,楼令倒是不怎么担心栾氏和旬氏联合起来要搞的对象是楼氏。 不是楼令心大,只有栾氏想搞事情才会让楼令担忧。 有旬氏参与进去?主要是楼氏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旬氏的事情,一旦旬氏毫无理由对自己的姻亲动手,以后有哪个家族敢再与之亲近? 那么一件事情确认了下来。 这是楼令近几年来见过拿出决议最快的一次,不得不猜测谁到底要倒霉了。 “舅兄,麻烦你多看顾阿娇与小白了。”楼令可不会问智罃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只能以这种方式暗示。 智罃凝神注视了楼令一小会,压低声音说道:“不关楼氏什么事。” 如果是旬庚讲这一话,不会让楼令安心下来。 由智罃来说的话,不提信不信得过之类,反正会让楼令安心许多。 “这一次会有不少公族封君被除名。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智罃说道。 那么,楼令也就懂了。 其实就是栾书起个头,旬氏力挺,其余卿位家族应该也参与进去,秘密起先留在各个卿位家族高层,没有卿位的家族并非获知消息。 他们要剪除掉的那些公族,超大概率就是一旦得到晋君寿曼授意会起兵的家族。 “清君侧啊?”楼令不知道这一次闹出来的动静会有多大,倒是很期望能够吓到晋君寿曼,不再使其动不动就闹出幺蛾子。 换而言之,一旦卿位家族这一次的行动吓不到晋君寿曼,乃至于让晋君寿曼变得更疯狂,将要演变成某位卿大夫挑起重任,干更弄险的事情了! 第437章 必要的准备 楼令不得不思考的事情是,为什么要将自己从国内调离呢? “他们觉得我会成为障碍?”楼令自认并未有交情极好的公族封君。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们连祁氏也要对付?”楼令多少感到了诧异。 一众公族之中,与楼氏有较好交情的公族也就祁氏。这个交情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楼令暂时只想到几个卿位家族认为楼氏会插手他们针对祁氏,其余真的就想不到有哪个家族值得楼氏插手。 “那么,有没有可能对付郤氏?”楼令很清楚目前一旦郤氏出事,楼氏说什么都避不开。 楼令寻思了一圈,认为卿位家族不至于现在内讧。 要说卿位家族什么时候最有可能内讧?一定要他们进行清场过后,也就是极大削弱公族封君,再肆意吞并中小家族。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等他们发现没有能够轻易可以对付的目标,互相侵占对方的利益,一次又一次之后摩擦到无法收手,只能是选择实施大规模军事行动了。 以楼令的看法,距离卿位家族无处扩张还很遥远,起码三代人之内根本不用担心,原因当然是能够扩张的所在还有许多。 另外一点,当前并没有一个卿位家族占太过量的优势。 拿郤氏为例子,尽管他们显得非常强大,占晋国总体实力其实并不到一成。 这个是晋国没有历经大吞并,存在许许多多的中小家族。中小家族一多,实力分布肯定就广,等于力量被分散了。 楼令在临走前肯定要做最稳妥的安排。 “我离开之后,小白立刻回去‘太原’,无论谁召唤,或是发生什么事情,决不能离开城池一步;武留在‘新田’,我会跟下军将讲好,你就一直跟在下军将身边。”楼令先安排跟在左右的两名子嗣。 在家族的安排上,楼令很明确地说道:“家族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无论是哪个家族请求,不允许他们进入我们家族的封地。一旦警告又进入,视同在进行入侵,必须第一时间给予痛击!” 楼小白、楼武和一些族人、家臣全神贯注在听。 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敖感叹地说道:“家主英明啊!” 越是到无法判断的时候,丝毫的犹豫都将败北。 在家族存亡面前,认为是敌人就应该展开最猛烈的攻击,好过举棋不定被收拾了,想反击已经错失机会。 隔天,楼小白启程返回封地。 在楼小白离开之前,他先去郤氏进行拜访。 其实,楼小白去郤氏家宅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见一见未来岳丈,提起楼氏将会进入境界状态的事情。 郤锜却是错愕楼氏为什么要那样,保证只要郤氏在,没有谁敢动楼氏。 面对这样的郤锜,讲实话就是让楼小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会存在感动了。 这一次是楼小白首次跟郤锜单独见面,相处了一段时间,很容易摸清未来老丈人的脾性。 “很好哄啊……”楼小白知道这样定义不尊重,想法却是这般。 有一点,楼小白有着很深的担忧。 老丈人看上去冰冰冷冷,可是实际上很好哄的样子,会不会轻易被人忽悠瘸了? 另一个,楼小白察觉到郤氏众人很自信,也许应该说异常骄傲。 郤氏众人当然有骄傲的本钱,只是他们除了对少数人之外,相处起来给人一种极其嚣张跋扈的体验,可想而知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一直强大下去倒没有事情,某天却是极可能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这些认知,楼小白会在后面与楼令探讨。 待在“新田”的楼令一直在准确出行事宜,免不了极力发现防务的漏洞,一些事情也需要事无巨细跟楼武进行交代。 “请父亲放心,能够不说话,孩儿会紧闭嘴巴。”楼武进行保证。 关于这个?楼令倒是相信。 由于培养风格的关系,楼氏二代都有自己的特性。 比如楼小白需要八面玲珑一些,肯定是往这个方向进行培养。 像是楼武?他是作为战将被培养,进行武力值的培养之外,植入的理念就是守护家族了。 这几天,楼令忙碌之余,会特别抽出时间带楼武去韩氏家宅,用意当然是尽快让楼武与韩氏众人熟悉起来。 几天相处下来,韩无忌和韩起极快地接纳了楼武,看上去三个人好像玩得还挺不错。 韩厥尽管知道楼令猜出了一些什么,相关的话题哪怕楼令提起,仍旧会紧闭其口。 “明日便启程?”韩厥明知故问。 楼令颔首说道:“一大早便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能够抵达‘濮阳’了。” “卫君的身体极其欠妥,有可能撑不过今年的冬季。”韩厥进行提醒。 楼令笑着说道:“尽管有些不敬,对我们却是一件好事。” 韩厥听得一愣。 正在搞事情的人是卫国储君,怎么是现任卫君薨逝对晋国是好事呢?这逻辑好像不怎么通。 楼令看出了韩厥的困惑,说道:“现在只是小打小闹的级别,等卫储君继位之后,再闹就是涉及两国邦交定性。他继续闹,我们肯定强力介入,必定可以庇护孙林父。孙林父在卫国得势,他只能依靠我们,我们又可以让孙林父屹立不倒,肯定会有更多的列国大臣愿意亲近我们了。” 还能这么解释的? 韩厥怔怔地看着楼令,一时间只能说心情复杂,想道:“所有人都觉得楼令武力奇高,视作一名莽夫。我尽管早就看出楼令懂得审时度势,委实没有想到在判断国事上面也能这么老辣!” 其实,这个才哪到哪。 现代东国,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谁还不能对国际局势谈论几句? 搞纸上谈兵不需要成本,只需要脑洞足够大,总是能够扯上一点边,乃至于瞎猫出现碰上了死耗子的情况,给一丝不差地猜中了。 楼令不相信韩厥没有听说楼小白回去封地的事情。这一件事情上,韩厥仍旧一字不提。 不提,纯粹就是韩厥认为互相之间的交情没有到某种程度。 信不信换成赵武的话,韩厥立马就能够掏心掏肺了? “比起看似冰冰冷冷的郤锜,其实看着为人温和的韩厥才是更不好相处。”楼令心想。 第438章 启程! 跟谁都能玩得很好,等于在所有人看来,相关待遇或出事后都一致,也就没有人觉得那人是自己真正的至交。 一旦对谁都是温和对待,那么谁都不会认为交情到了某种深度,有什么事情自然也是平淡回应。 所以说,任何的事情都是比较出来,有对比才能显示出区别。 到目前为止,楼令仍旧搞不清楚韩厥对赵武为什么会那般特别,只是已经没有心思去搞明白。 作为赵武老师之一的楼令,其实楼令并未认真教导过赵武什么知识,后来两人的见面次数也是越加减少。 那是楼令暂时并未看出赵武有多少重要,再来就是韩厥护犊子似得一直紧盯,不想引起韩厥的过度反弹,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 楼令认为韩厥那样对赵武是在打造一种人设。 经营人设而已,信息时代没有人会不懂吧? 各种偶像,他们打造人设的方式无比原始。 大肆玩人设打造的封建时代,动辄就是谁谁谁不出,万古如长夜。风流名士各种互吹,没有什么真本事也能够有极高声望。 其实,楼令何尝不是在打造人设,并且在塑造家风呢? 楼氏先走的风格是以武勇而显名。这个也是从楼令开始,他的血裔各种身体素质好,有先天的优势。 没有血脉优势?只能靠摸索出打熬身体的方法,类似这般其实是在消耗生命,年轻时期或许各种龙精虎猛,稍微有点年纪就该是被各种伤痛折磨了。 当然,在战争多发的时代,依靠武勇建功立业的人,极少能够活得很久,倒是不用怕年老了被伤痛折磨。 几天之后。 楼令早早来到南城门等候。 第二个带着队伍过来的人是魏颗。 作为整支队伍领导者的郤至姗姗来迟。 “你们在聊什么?”郤至过来时,看到楼令与魏颗正在交谈。 楼令转身看向郤至,先行礼才说道:“聊卫国的事情。” 魏颗恭敬地对郤至行礼,问候道:“新军佐。” 三个家族的人马汇集,南城门处变成到处都是人。 楼令带了一百名护卫以及六十多的男女随从,车马一共十三辆。 魏氏的人员跟楼氏差不多,只是多了两驾车辆。 郤至带来的人手就多了,武士约有五百,随行的仆从约是两百,车辆则是多达五十。 多数的车辆是运载粮食以及各种物资,并不是拿来代步。 如果是只有楼氏,楼令会安排全员骑马,车辆肯定会有增加,原因是多了马嚼。 “卫国的事情没什么好谈,我们一到‘濮阳’就能够让他们消停下来。”郤至左右看了看,换上了不悦的表情说道:“怎么孙林父还没有过来?” 这一趟的主角当然是孙林父没错。 楼令与魏颗怎么知道孙林父为了哪般会拖拖拉拉? “去个人催一催。”郤至吩咐自己的家臣。 郤氏这一次随同郤至前往卫国的家臣乃是郑丘缓。 这个郑丘缓以能言善辩而出名。 通常能言善辩的人,他们不止口才好,眼界也比较广,还要对当前局势有充分的了解。 那些都是基本素质,才能够做到言之有物。 没有上述那些素质,讲什么都是在胡说八道,也许能够忽悠到蠢货,面对聪明人就一定要立刻露馅了! 楼令与魏颗对视了一眼,相顾笑了起来。 郤至的话很糙,理却是那么一个理。 作为一个中等国家的卫国,他们没有任何资格跟晋国掰腕子。 所以了,从实力的角度出发,卫国确确实实难以拒绝来自晋国君臣的诉求。 某种程度上来讲,晋国派出新军佐与中军尉,再加上一个实力不差的魏氏中大夫,一块去“濮阳”干涉卫国内政,可以说是很给面子了。 换作晋国不给卫国面子?过程该是随便派出一名有大夫爵位的人,上了卫国庙堂痛斥外加威胁一番,一样要让卫国君臣乖乖按照晋国的意志办事。 日上三竿的时候,孙林父可算是带人过来了。 “抱歉,实在抱歉,临出门之际得到晋卿召唤,过去了一趟,来迟了。”孙林父绝对要道歉并讲清楚原因。 郤至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来了,那赶紧上路。” “新军佐……”魏颗想说什么,意识到跟楼令的交情比较一般,重新将话吞咽回去。 该怎么说呢? 说好听点,郤至那叫耿直。 要将郤至定义为目中无人也不是不行。 楼令笑着帮魏颗补充,说道:“太直来直往了,对吧?”,这是往好了说。 魏颗只有苦笑应对,心里则是想道:“中军尉与新军佐的交情真是好啊!” 其实,魏氏也想牢牢抱住一个卿位家族当粗大腿,一度将旬氏当作目标,后来发现旬氏的旬庚或智罃都不好忽悠。 这不,发现付出太大也难以被视为真正的自己人,魏氏众人已经开始在止损。 魏氏正在进行观察,哪一个卿位家族比较好忽悠。 当然了,并不代表魏氏能够随随便便从旬氏那边脱离,不止是看时机,相应的理由必须有,尤其是还有另外的卿位家族愿意接纳。有没有卿位家族愿意接纳,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队伍启程。 起先,郤至与楼令的车辆并排,一路走一路聊,话题并不限制在一个。 到后来,魏颗尝试加入进去。 楼令倒是愿意跟魏颗多接触。 只不过,郤至好像不怎么看得上魏颗,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嫌弃,就是有些爱搭不理。 那是魏颗并非魏氏之主,仅是魏氏宗子的身份,不够资格来让郤至特别给面子。 他们来到靠近大河的附近。 “这个地方要是修筑一个关隘,能够把控住南北要道了。”楼令指着一个山峡说道。 郤至和魏颗顺着楼令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是范氏需要考虑的事情。”郤至说道。 好像……也对! 当地是范氏的封地,哪怕是一国之君想要筑造关隘,一样需要得到来自范氏的允许。 这不是在讲笑话,封建时代就是那般,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对贵族的封地指手画脚。 他们所处的位置其实是在太行山的西边起点区域,日后那个山峡确确实实也修筑了一座关隘,成了范氏把控晋地南北交通的军事重镇之一。 “收集舟船,准备渡河了!” 第439章 战栗吧,卫国群臣! 晋国的大河北岸,其实村庄并没有多少。 一般情况下,晋人想要南下会选择走单国那边的“孟津”跨河大桥,没有多少人会碰运气去走其它地方的沿岸。 这一支要去卫国的队伍比较不同,不同之处在于有权力或者说面子,临时征调周围的舟船来提供使用。 郤至派人去范氏的各座城邑,讲清楚了自己的来意。 范氏那些城邑的负责人,他们一边写信,一边赶紧派人去征调船只。 多数城邑的负责人,他们明确知道只是调集舟船协助过河,没有等来家主的回应,舟船已经抵达了指定位置,开始帮忙渡人过河了。 范氏之主得知没有自己的允许,各城邑负责人就开始帮忙,会有什么想法?想法绝对会有,只是以士燮的性格,基本上就是笑一笑了事。 “我们没有大船?”楼令不是第一次渡河,真的没有看过大船。 郤至满脸古怪地反问道:“我们要大船做什么?” 尽管晋国在大河边上,论起来却是没有家族持有大船。 这个跟大河的河况有直接关联。 大河跟大江不一样,大江是有一些比较险峻的江面,可是大河处处险峻算不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不适合行船却是大河的现状。 那也是为什么大江被利用起来航运,直至现代的大河却仍旧利用较少的原因。最为要命的事情是,大河几百年总要有一次改道,每一次改道都是惊天动地,并且还让两岸生民苦不堪言。 大河最近的一次改道就发生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多次提到,不再长篇累牍了。 楼令站在小舟之上,感受着行舟期间的颠簸,低头看着清澈的河水。 没有错,当前的大河并不浑浊,乃至于水看上去很是清澈。 大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游大量泥沙被冲刷而下?楼令并不清楚这一点。 这一河段不算宽,但是也绝对不窄。 渡河之前,楼令有进行过目测,两岸的宽度约是三百米左右? 河面驾舟或操船,其实是一项技术活,并不像看着那么简单。觉得简单的人,他们实际上手之后,会发现怎么想保证往要去的方向行进都办不到。 三百米的河面,楼令默算下来,心算约是花费了十五分钟才完成渡河。这还只是搭载人,要是换成车架或牛、马,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了,尽管前来帮忙的舟船将近两百,渡河期间有发生落水事件,一共消耗了两天才算将人和物资全数运到南岸。 “汛期就更难了。”魏颗很努力在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下了小舟来到陆地的楼令,走在陆地上并没有觉得发飘之类。 十五分左右而已,下了舟能够走路发飘,乘舟期间绝对是会表现得很难受。 “径直去‘濮阳’吧。”郤至不是在商量。 人和物资刚刚全数抵达南岸,不休整一下再走? 只是,郤至都已经拿了主意,楼令不进行反对,其余人也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他们渡河的地点是一个叫“棘津”的附近。 再过上一百多年,该处会架起一座跨河大桥,史料记载还是石头桥,只是到现代已经看不到相关遗迹,甚至连使用了多少年都没有相关记录。也就是说,兴建的时候有史书提到,没有写清楚谁或哪个家族兴建,什么时候被捣毁同样未有见其文字。 来到南岸,算是进入了卫国的势力范围。 郤至走了一段路程,比较突然地说道:“驻营罢。” 该休整的时间是在全员渡河完毕之后,地点该选在河滩附近的某处。那样既能够缓解疲劳,用水方面也不会出现困扰。 楼令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提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连水源都没有。 要知道一点,他们这一支队伍的总人数可是有个一千多,哪怕不进行洗漱,饮水和烹饪用水的数量绝不会少。 “周围五里范围内找一找,看哪处有足够的水源。”楼令吩咐自家的武士。 楼氏的武士自然应“诺!”,做好足够的准备去执行任务。 “你派人,我就不用再派了。”郤至刚才有注意到楼令这边的情况。 先前不在的魏颗走过来,说道:“我已经派人收集木材。” 郤至看了一眼魏颗,没有多余的表示。 队伍里面肯定有运一些木头,主要是用来扎营。 车辆上也会装载一些干柴,怕的就是下雨的时候,野外找不到干燥的木头。 那些干柴并不是给所有人准备,真要准备所有人使用的干柴,要拉多少车呢?携带的干柴自然是给身份足够高的人使用。 “他们要是识相,该派人过来。”郤至说的是卫国君臣。 楼令习惯性地与魏颗对视了一眼,讲实话就是认同郤至的想法。 强国对待弱国,一贯的方式就是以势压人。 在春秋时代其实还好,多少会留下足够的情面,不会将人往狠了羞辱,乃至于羞辱的时候都会干得斯斯文文,如魏相写文章去骂秦国。 到了草莽也能争夺江山的时代?自然是花样百出,纯粹是他们的素质底蕴,不能支撑他们也一样将羞辱人玩得文质彬彬。 晋国这一群人在“棘津”附近驻营,周边的卫人可没有眼瞎,一层上报一层,最终消息传到卫国庙堂之上。 卫君臧病重得无法理事。 国中大小事务由卫国夫人以及储君一同处理。 卫国夫人姓姜,名讳却是不由外人得知,她的意见当然是赶紧派人前去会面,既是迎接也是试探晋国来人的意图。 卫国储君衎不敢明面反对,私底下却是警告前往接洽的人不允许走得那么快,示意完全可以慢慢走。 只要有所行动,哪有可能绝对保密呢? 一些卫国大臣得知储君衎竟然私下那么操作,脑子一转立刻猜出为了什么,无不心里感到恐惧。 要知道代表晋国来的人之中有郤至和楼令。 天下人,尤其是列国大臣,有谁不知道郤氏的嚣张跋扈吗? 鲁国得罪了郤氏,结果鲁国挨了打。 齐国得罪了郤氏,都城“临淄”差点没被晋军攻克。 卫国众臣暂时不知道来了多少晋人,只知道楼令就在队伍之中。 “可不敢得罪得太狠,赶紧都做点什么,要不然等郤至带着楼令过来,咱们要被吊在城墙上抽了!” 那一刻,许许多多的卫国大臣行动起来…… 第440章 一国之君的正确死法 安营扎寨的晋人,他们足足等了一个多月才将身份足够高的卫人给等过来。 “你们可知道什么叫罪无可恕?”郤至当然要生气了。 以脚程来算,在“棘津”的卫人通知“濮阳”所在的卫国君臣,急赶一些三天之内就能够去进行禀告;同理,从“濮阳”赶到“棘津”的脚程也就是三天的时间。 那么,卫国君臣如果重视的话,顶多就是多出两三天的时间用来商量,十天之内完全可以来接洽待在“棘津”的郤至等人了。 结果怎么回事?卫人拖拖拉拉超过了一个月,才有代表庙堂态度的大臣抵达! 孔烝鉏满脸惶恐地解释道:“并非不想速来,只是……、只是……,唉!家丑不宜外扬啊!!” 话到这里,郤至是不是应该表示理解? 郤至却是更加愤怒,说道:“你们内部出事,就能够怠慢我们了?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论我们之间的事情!” 这个孔烝鉏是姞姓,所以都是孔氏,他与黑夜明灯孔丘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别说是同一个祖宗了。 面对盛怒状态下的郤至,孔烝鉏只有连连道歉,只不过话就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孔烝鉏哪敢述说近期储君衎闹了哪些幺蛾子? 卫国的储君衎并没有派人袭击要赶来接洽晋国队伍的事情,只是一些宠臣相隔几里就拦下,要么进行宴请,不然就是有许许多多的琐事。 卫君臧身体状况明显不妙之下,反正孔烝鉏是不敢彻底将储君衎给得罪死的。 所以了,孔烝鉏连带储君衎的那些宠臣也不敢得罪得太狠,一次次被拦了下来,不是逗留上一天,便是被拖延了两天以上。 讲道理的话,储君衎那么干还挺有脑子。 至少并没有付诸武力,不是吗? “我懒得跟你计较。”郤至招呼站得有些远的孙林父过来,再看向孔烝鉏,说道:“孙林父犯了什么罪行?以至于统率的卫军先被召回,后面拒绝他归国。” “这……”孔烝鉏能够说原因吗?指定是不能了。 哪怕不是出于为尊者讳这个理由,要是让晋国君臣知道卫国将来的国君有反晋的倾向,即便晋国君臣不至于干涉卫国君位更迭,一定会采取措施针对卫国。 以现在卫国的实力,天大的实话就是经不起折腾,别说是被晋国折腾了。 孔烝鉏只能是又一阵道歉,为什么要阻止孙林父却是支支吾吾了很久,没有讲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碰上这样的人,郤至是越相处越气,偏偏又不值得对孔烝鉏大动干戈。 这个时候,楼令站了出来,问道:“我听说有匪盗正在袭扰‘戚’地?” 哪里是什么匪盗,完全就是卫国储君衎能够调动的力量在试图攻打‘戚’地。 只不过,有些话要是讲得太明白,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势必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孔烝鉏又是支支吾吾了半晌,到最后才讪讪然地说道:“些许匪盗,国中已经出兵前往驱赶。” 孙林父“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是吗?” 卫国庙堂只是不允许孙林父归国,他又不是无法与自家的族人或家臣取得联系。 那些在“戚”地的武装绝不是匪盗,也不是袭扰那么简单。他们试图攻打城池不成,后面连续洗劫了多处村庄。 只是,孙林父最紧要的事情是归国并站稳,很清楚当前阶段不适合将事情继续闹大,没有捅破那层纸而已。 郤至有气没地方发泄,看着孔烝鉏发出“哼哼”两声。 有人唱白脸,自然需要有人来唱红脸。 楼令笑呵呵地对孔烝鉏说道:“抵达‘濮阳’之后,希望‘戚’已经看不到孙氏之外的武装。烝鉏大夫认为呢?” 孔烝鉏不敢给出什么承诺,再一次支支吾吾起来。 “难怪卫国一天不如一天。”郤至突然间没有那么生气了。 这一次,孔烝鉏是负责过来试探,短暂的交谈下来,能够万般确定晋国就是要给孙林父站台。 如果孙林父在卫国是权臣的角色,遭到驱逐会显得理由充分,问题在于储君衎盯上了孙氏的“戚”地,才搞了那么一出。 这种事态之下,卫国公族封君或贵族大夫,他们其实同情乃至于站在孙林父这一边的。 毕竟,储君衎拿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要硬抢孙氏的“戚”地,下一次又该盯上哪一家的封地了? 晋国这一次插手,多少算是一种拨乱反正。 只是卫国正在面临特殊情况,也就是卫君臧身体状况非常不妙,大有随时薨逝的可能。 储君衎随时有可能继位,晋国介入就不会只是针对储君衎,一旦储君衎出事的话,必然是要殃及整个卫国。 因为明白那层利害关系,多数的卫国特权阶层,他们肯定想要试图为储君衎进行掩盖了。 当夜,孔烝鉏派人将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庙堂进行汇报。 包括孔烝鉏在内,可能只是排除卫国夫人,大概率是绝大多数人希望卫君臧赶紧薨逝。 为什么?因为只要国君薨逝,无论来的晋人再怎么生气,于情于理都不该在卫国处于国丧期间闹事。 而孔烝鉏派人汇报的情况,着实是让卫国绝大多数人慌了起来。 对他们来说,悲痛又侥幸的事情发生,晋人的队伍距离“濮阳”只有一日路程的时候,卫君臧变成了卫先君。 等晋人能够看到“濮阳”,远远看去可以看到一片缟素。 “好胆啊!为了避免被处置,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国君!?”郤至看到一片缟素,大声叫了起来。 郤至的那一叫,差点没有把孔烝鉏的魂给叫飞了。 或者说,听到郤至大叫的卫人,一个个魂都差点飞了。 真要被定性成那样,接下来就该是晋国召唤列国,他们再组成联军,为卫国的未亡夫人以及储君衎讨一个公道。 届时会发生什么事?最大可能性是搞东搞西的储君衎没有事,卫国的公族封君或贵族大夫却是要被清洗掉一大批。 因为郤至的那一句话,搞得卫人看晋人,脑子里面出现了晋国内部正在磨刀霍霍的画面…… 第441章 别急,先看戏 有没有被郤至说中的可能性呢? 相信很多人要怀疑卫先君臧怎么个薨逝过程,只不过没人会去验尸,排除掉有明显伤口之外,很大概率也无法从尸体验出什么来。 说白了就是当前的医疗条件极其有限,仵作手段也没有被整理加规划出来,缺乏相关的专业人才,自然碰上事情也就没有相应的方法去辨别。 不管怎么说,晋人进城了。 国君薨逝,卫人没有闲功夫来给晋人的到来搞排场,必须的安排却是应该有。 卫国有安排晋人的下榻场所,郤至、楼令、魏颗居住在孔烝鉏家中,一同进驻的还有六十名护卫和三十名男女随从。 其余的晋人,他们有的扎营在城外,有的则是被安排在其他卫国贵族家中。 可能是疏忽的关系,卫人暂时并没有找晋人商议日常供给。 在“濮阳”城外,城墙之上飘荡着白幡,入城则是各种白布幔。 其实,普通家庭不用因为国君的薨逝而布置,有爵位的家庭才需要。 只是呢,一个国家的都城,恰是达官贵人最多的所在,导致整座城池看上去就是一片缟素了。 “卫人真的会因为想要逃避惩罚而弑君吗?”魏颗对郤至的话半信半疑。 哪怕是半信半疑,说明魏颗是有点相信了。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魏颗并不觉得楼令还想计较以前的事情,双方的相处不说非常愉快,反正是没有出现什么嫌隙来。 以前的什么事?不就是魏锜一口咬定楼令从他手里抢夺了秦将杜回嘛。 为了那么一件事情,魏锜都闹到跟楼令在宫城广场单挑,反倒是让楼令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值。 因为那一次武力值的展示,楼令被晋景公看上,再加上郤氏的助力,后来与旬氏联姻,打开了奋进向上的通道。 所以,楼令有今天或许还要感谢魏锜……,或者说感谢魏氏? 当然了,打铁还要自身硬是硬道理,否则哪怕是给予了机会,抓不住机会或被压垮,一样没有什么用,乃至于成灾祸了。 优胜者天然能够轻易放下仇恨,只有失败者才会念念不忘。 楼令无疑是站在优胜者的一方,他还考虑到未来可能与魏氏合作,自然不会再紧抓以前的事情不放。 至于魏氏? 如果楼氏仍旧是一个小家族,魏氏分分钟能捏死,直接捏死也就是了,那还会有什么仇恨。 要是楼氏与魏氏各方面差距不大……,说白了就是楼氏没有郤氏、旬氏、范氏当靠山,韩氏也在亲近楼氏,魏氏仍旧会寻机进行报复。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在总体实力上不如楼氏,差距方面还有些大,自然熄了报复的念头,转为想要与之交好。 “或许楼氏不会成为我家的障碍?”魏颗所想的是卿位又不是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卿位,自然是众人要打生打死。 有多个卿位,只有魏氏发起挑战,应对的是所有现任的卿位家族。 “应该继续交好楼氏,看看有没有合作一起挑战卿位的可能性。”魏颗看着正在与郤至聊天的楼令,心里暗自想着。 这只能说,魏颗和楼令是想到了一块。 事实不是那样吗?楼氏或魏氏想要获得卿位,可能出现的最大阻碍并不是来自对方,是那些有卿位的家族。 一个家族冲锋要迎接所有压力,哪怕最后成功也不知道要让出多少利益,乃至于在过程中付出多大的代价。 楼氏与魏氏进行合作,无疑能够互相分散压力,被针对的话,目标也不是那么明确。 魏颗越琢磨越觉得有搞头,一时间既是亢奋又是感到振奋。 只是呢?魏颗万般不敢直接付出行动,还要慢慢相处,再一步步构建合作空间,随之慢慢变成水到渠成。 现如今,卫人的纷纷扰扰暂时跟到来的晋人没有关系。 目下的晋人就是休息,再尽力收集更多的信息,梳理过后拿出一个后续的处置方案。 不管是什么方案,反正不止要对晋国有利,郤氏、楼氏和魏氏也要得到好处。 没有自家的好处? 他们不是白来了嘛! 由于郤至对卫先君臧发出质疑,哪怕卫先君臧是自然死亡,卫人再怎么装模作样都要查一下。 楼令事先真没有想到郤至会发出那种质疑,不清楚是不是郤至刻意为之,只感叹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查的话,超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有答案也是查无存疑。 真要是查出一点什么,卫国绝对会进行掩盖,不然真要等着列国组成联军来正本清源了。 不管是认真,还是装模作样,耗费的时间不会短。 即便是卫人查无疑点,事情的进展也是进入国丧期间,晋人一样不能处理卫国的事情。 或者说,晋人不能明目张胆在卫国进行国丧的时间搞事情,只能给孙林父当坚实后盾,由孙林父去进行冲锋陷阵了。 孙林父也意识到了那一点,他回到“濮阳”就开始各种活跃起来。 认真来讲,孙林父也有自己的政治盟友,甚至因为储君衎不干人事,得到同情增加了更多的盟友。 现在,晋国的郤氏、楼氏和魏氏还亲自来给孙林父站台。 这可是来自中原霸主的站台,晋国还是最有可能摘取天下霸主桂冠的国家之一。 因为那一层关系,可想而知该加多少卫国公族封君和贵族大夫靠拢向孙林父了。 楼令与郤至在聊什么?他俩聊的事情就是孙林父短短几日团结起了一大帮群体。 “他倒是很会借势。”郤至又不傻,只是懒得去动脑筋。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林父大夫能力强,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关于这点,楼令已经向郤至解析过了。 卫衎在当储君时期算计孙林父,正因为算计没有成功,两个人注定不会和解。 作为臣子的孙林父无法明着针对作为储君或是一国之君的卫衎,不想再一次被迫害,只能选择更多的人抱团,乃至于将成为一国之君的卫衎的架空。 那是很现实的道理,一旦成为一国之君后的卫衎手握大权,他必然要对孙林父进行清算! “我们先看戏。”楼令已经搞清楚卫国的情况,认为暂时看着就行了。 第442章 还是要有所遮掩的 “老夫已经获得晋国所有卿大夫的支持!”旬林父用极其严肃的表情对下方的人进行保证。 一众人听后,多数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只有少数才呈现喜悦。 那些在担忧的人,他们很清楚国外势力介入并不是什么好事,肯定是要在内心里排斥。 而喜悦的人?一定有喜悦的原因,比如晋国的介入会让他们获利。 蘧无咎就说道:“晋国所有卿大夫都要介入我国事务?” 真要是那样,卫国能够承受得起吗?那绝对是不能够的了! 晋国的卿位家族当下只是权重,权重的因由多数来自于血脉优势,倒不是完全依靠硬实力。 只不过,晋国卿位家族已经进入到势力迅猛增加的时期,恰好蘧无咎看出了这一点。 正在极速增加实力的家族,他们的实力绝对不是凭空而来,有所增加必然是谁被削弱乃至于消亡。 孙林父知道蘧无咎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道:“老寿星别着急。” 什么老寿星? 对了,蘧无咎今年已经七十多岁,这般年纪在某些年代是很一般,春秋时代真就是当之无愧的高寿了。 当然,七十多岁的蘧无咎还不至于被称为寿星,只是他们这个家族拥有长寿基因,外人总是会那般善意调侃。 蘧无咎当然看出孙林父想要维持气氛,也就不对称呼过多纠缠,直接说道:“你是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可是要为整个国家着想啊!” 听了这一句话的好多人,他们心里可就不乐意了。 不提现在是先家后国的时代,要是为国家着想的代价是破家,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要是人人都能够做到,历朝历代又何必提倡又强调呢? 极其显而易见的道理摆在那里,以至于孙林父心里难堪,面上表情也变了。 “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家族不是蘧氏。”孙林父先讽刺了一句,再说道:“要不得话,无咎大夫先去劝一劝储君,要求他能够自律,不要盯上臣子的财产,并且使用武力想要强取豪夺?” 蘧无咎一下子没有话说。 现在,蘧无咎能够出现在这里,无非也是怕储君衎这一次盯上孙氏,下一次有可能盯上蘧氏,想要与众人抱团取暖。 孙林父没有再对蘧无咎穷追猛打。 并非孙林父被蘧无咎做出要求愿意忍气吞声,是孙林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 这是在孙氏的府宅。 今天,孙林父邀请了自己的一众友人,以及近期表达出想要近亲的群体,到自己的家中用饭。 只是用饭。 毕竟,卫国的一国之君薨逝,根据《周礼》有许许多多限制的地方,其中包括不准吃酒。 是的,就是吃酒。 由于当前的酿酒工艺,粮食类的酒会存在很多的残渣,要么是米粒明显,不然就是非常浑浊,也就不叫饮酒,使用的字是吃。 参加宴会的人极多,使得这一个大堂看上去有些拥挤,只是暂时没有人会计较这一点。 晋国那边的郤氏、楼氏和魏氏都有人送孙林父归国,有脑子的卫国公族封君和贵族大夫,他们怎么可能不看出一些什么? 其实,哪怕没有郤至、楼令和魏颗送孙林父归国,卫国储君衎搞了那么一出,早就将卫国一众特权阶层搞得人心惶惶了。 看看刚才蘧无咎怎么样就能够知道,有心维持国家稳定,心里还是无法肯定储君衎会不会收手。 现在的情况是,深怕自己利益受损的卫国特权阶层需要一只领头羊,孙林父愿意站出来,尤其是获得了晋国强力人物的支持,领头羊自然也就是他了。 当然了,其实有一个前提,也就是孙林父是卫国的公族封君。 如果孙林父不是卫国公族,而是外姓贵族?那么作为外姓贵族,根本不会有人阻止储君衎的所作所为,乃至于很多公族封君愿意从中打掩护或进行帮忙。 在好多诸侯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们属于公族全面占优且抱团,国中的外姓贵族自然只能夹起尾巴过日子,遭受不公正待遇也只能忍气吞声。 每一个诸侯国内乱,基本上就是某强力公族封君受了委屈,依仗公族身份与人脉展开反击,结果愈演愈烈再加越来越乱。 宁殖低叹了一声,说到:“国夫人的意思是,最好压制一下储君。” 这位宁殖也是卫国公族的封君,与之卫国夫人走得比较近。 孙林父说道:“我昨天在停放先君梓宫的大殿,没有看到储君有什么悲伤,相反为即将继位而欢喜。” 当前没有特别提倡孝道,只是孝道仍旧作为一个人的标准,谁要是做出不孝的事情会遭到唾弃,相反就是为人父母没个样子也将被人嫌弃。 所以,真不是只要求孩子孝顺,同样对父母也有相应的标准。 只是在那个“标准”里面,委实是对庶出有些恶意满满。 同样的,不止诸夏文明针对非主母生出来的孩子,其他文明没有“庶出”这个词,他们使用的是私生子女。起码在华夏文明内部,庶出子女的生活起居会得到照顾,分家也能够获得一些财产,其他文明的私生子女连日常生活的照顾都没有,别说是分得财产了。 孙林父的一句话,直接将众人给干沉默了。 以理解而论,一个人连自己父亲死了都不感到悲伤,怎么还能够奢望他对其他人好呢? 卫衎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连装都不装,乃至于在停放父亲梓宫的场合表现出对即将继位感到雀跃的一面。 如果是普通家庭的子女那样,顶多就是别人认为白养了。 可是,卫衎是卫国的储君,表现出那般冷血的一面,试问其他人该怎么想呢? “先君夫人很忧虑自己的养老问题。”宁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是卫国夫人的人的事实。 卫国不是一个王国,自然也就没有王后,作为国君的丈夫薨逝,妻子不叫太后,称为先君夫人。 宁殖满脸阴沉地说道:“如果闹到先君夫人要回去齐国养老,我们这就被天下人所耻笑了。” 国与国的联姻是一种正常现象。 现如今,绝大多数诸侯国都是姬姓,列国储君能够挑选的妻子人选并不多。 有一个叫“秦晋之好”的成语,阐述的事实就是晋国与秦国经常性展开联姻,只是不妨碍两国成为死敌。 到后面,秦国与楚国互相有竞争,一样没少婚嫁往来,闹得秦国庙堂好几次被楚系所控制。 当前的列国宗室比较有节操,身为女子也明白既然嫁过去应该以夫家为重。 讲事实,女子出嫁是生活在夫家,夫家所有的一切也将由自己生出来的孩子继承。有能力帮一帮娘家没有什么,破了夫家去肥了娘家,脑子有多大的坑才这样害丈夫与子嗣啊? “诸位。”孙林父已经确认一点,一个新的势力集团成型,并且是以自己为领头羊。他站起身来,说道:“以后就拜托诸位了!”,说着环顾行礼。 本来坐着的众人站起身来,一个个要么满脸严肃,不然就是一脸慎重,一起朝孙林父回礼。 之后的环节就是吃,碍于国丧好些食物不能端上来,基本是以素菜为主。 虽然说贵族也不是顿顿吃肉,禁了荤食却是一点荤腥都占不到,导致只吃谷物变得食量大增。 因为是特殊时期的关系,宴会也不能进行得太久,临近傍晚时分就散了。 回到家的众人,有资格去守灵会洗浴一番,换上了素色的衣服,再披麻戴孝齐备,前往宫城给卫先君臧守灵。 卫国已经朝列国派出使者,通知卫先君臧薨逝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列国,他们自然会商量由谁前往卫国吊唁。 那么,晋国已经有郤至、楼令和魏颗在“濮阳”城内,卫国需要再派人去“新田”会知卫先君臧薨逝的消息吗?答案是需要。 原因是郤至等人过来前,卫先君臧还活着,等于郤至等人并非是带着吊唁的任务而来。 一码子事各归一码的前提下,礼节方面可不能出错,对吧? 孙林父洗漱之后并未披麻戴孝,轻装又隐秘地前往孔烝鉏的家宅。 这一次拜访,孙林父自然不是为了孔烝鉏这个人。 事实上,孔烝鉏并不在家,他人在宫城内给卫先君臧守灵。 “拜见晋新卿,参见中军尉,见过颗大夫。”孙林父肯定能够见到想见的人,礼仪方面也进行了很明显的区别待遇。 晋国的新军佐可以让孙林父用“拜见”这个词,中军尉自然用“参见”的说法,轮到不是位高权重的魏颗就用“见过”了。 那并不是看菜下碟,正常的礼仪规范而已。 郤至很直接地问道:“能够操控他们吗?”,所谓的“他们”所指就是那些参加宴会的卫国公族封君和贵族大夫。 “他们并不会对我言听计从。”孙林父不敢夸大其词,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道:“在约束卫衎上面,我们有共同的诉求。” 约束储君很正常。 约束一国之君也并非属于不正常的范围。 卫国又不是楚国、吴国或越国,他们与许许多多诸侯国一样,玩得是一国之君与众封君(贵族)一同治理国家。 那种现状之下,没有人会任由一国之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相互之间存在互相制约。 明智一点的一国之君,他们干脆就会与特权阶层约法,曾经的周武王以及周公旦就不止一次那么干过,多少落得一个众志成城的局面,国家也被治理得蒸蒸日上。 “约束吗?是啊,约束!”郤至想到了晋君寿曼。 现阶段的晋国,何尝不是卿大夫联合起来在约束晋君寿曼,奈何中军将的私心太重,导致对晋君寿曼的约束并不见效果。 晋国又因为中军将栾书的私心,应该团结起来制约一国之君的卿大夫,他们之间的竞争愈演愈烈。 郤至说道:“我们帮了你很大的忙,对吧?” 孙林父整个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表情完全绷不住,用一种羞耻的神态问道:“不知道三位想要什么?” 着实是郤至说得太直接,有点把孙林父整懵了。 他们什么身份?谈及利益的时候,不应该更委婉一些吗? 再者说了,孙林父很清楚晋国为自己站台是为了什么,一定也不会让郤至、楼令和魏颗白忙一场,必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我们的目的是维持卫国与晋国的团结。”楼令不是看不下去,主要是看孙林父过于羞耻,接过话来修饰得好听一些。他笑呵呵地继续往下说道:“要知道,楚国一日不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有义务维持‘天无二日’啊。” 看,同样是要好处的意图,涉及到天下大势,是不是变得高端了很多? 孙林父这才调整好情绪,一脸正色地说道:“晋国乃是伯国,为了天下稳定,林父自然义不容辞。” 接下来,楼令也就跟孙林父就着天下大势慢慢聊。 也就是楼令截断话题并接过去能够让郤至接受,换作是其余人的话,郤至早就发作起来。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魏颗又再一次羡慕楼令了。 魏颗不止羡慕郤至对楼令的态度,看到楼令能够将天下大势说得条条有道理,纳闷楼令哪里能知道那么多的同时,剩下的只有羡慕。 想对天下大势发表意见,不了解相关的信息,想胡说八道都说不出来。 能够将天下大势梳理出来,可以使用语言来进行阐述,无论在什么时代,类似的人都会令人高看一眼。 而在没有广播、电视、网络的时代,想要了解局势的难度可想而知。 孙林父还需要去宫城守灵,尽管正在谈兴上,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为什么孙林父会依依不舍?自然是楼令对天下大势讲得言之有物。 目前哪怕是列国的顶尖人物,他们能够知道的信息也是在势力范围圈内,超出那个圈子就很难获得信息了。 刚才楼令怎么回事?提到楚国属于必然,可是涉及到吴国、越国、齐国、宋国等国家,楼令也能讲出听着像是事实的事迹。 那样子就不得不令人思考楼氏到底怎么回事,楼令是怎么收集到那般多的消息了…… 第433章 都要脸啊! 楼令对信息的收集历来重视,并且早早就安排了相应的人手前往各处。 碍于交通不便的关系,楼氏众人能够前往的所在不多,只是商业气息浓烈的城池一定会有,再来就是处在交通要道的城池或村庄了。 同样是因为交通不便利,守在各处的楼氏众人,他们哪怕是获得了什么样的消息,通常是在获知消息至少一个月后才送到楼令手中。 所以了,类似的情报收集,所获得的基本是“过时”了的消息,无法第一时间去做出反应。 只不过,哪怕消息会过时,楼令起码能够从各处传回的情报,得知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传回的消息越多,楼令肯定是对天下局势的发展有更明晰的判断力,甚至能够推测接下来将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这些事情,楼令却是没有必要刻意去对谁说。 楼令只是会在教育楼小白的时候,大量去使用与举证,有点像是充当了教材。 类似的教育方式能够很好的提高楼小白的眼界。 而一个人的成就,其实跟他的眼界高低有极大关系,不然就不会有“坐井观天”这么一个成语的存在了。 每一次,只要楼令对天下局势发表看法,听众结合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先肯定楼令言之有物,接下来就会越加信服。 这样子的楼令在外人看来可不再只是武力强横,能够对天下局势发表言之有物的看法,还代表有了执棋的能力了。 “你……”郤至并非不了解楼令武力值之外的优秀,只是挺纳闷地说道:“跟他讲那些做什么?” 楼令能说是讲给魏颗以及孙林父听的吗? 想要让孙林父更听话,只是表现出强横的一面,算是一种逼迫。 给孙林父谈论天下大势,再引导到卫国自身上面,他起码能够理解晋国君臣对卫国有全盘的考虑,可以更安心当晋国在卫国的代言人。 轮到魏颗?如果他印象中的楼令只是武力值超高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审视能不能与楼氏合作,哪怕想跟楼氏合作也会极力争取有利位置,乃至于只想利用楼氏。 楼令是真的想跟魏氏携手获取卿位,并不想两家先耗上一波,及时让魏氏众人了解自己在武力值之外的能力,是不是显得很有必要了呢? “我知道你是想让他增加信心,可是没有必要。”郤至显得极其自信,甚至昂起了头,说道:“我们的存在就能够给予他最大的信心。” 话说得没错。 晋国愿意在某个诸侯国扶持谁,得到扶持的对象都能够起飞。 只不过,还是那一句话,哪怕是想要利用人,被利用对象心情忐忑,或是更明白自身定位,两者会有非常明显的区别。 魏颗刚才一直盯着楼令在看,等楼令视线移动过来,倒是自己将头别开了。 “我为什么不敢与之对视?”魏颗等反应过来,情绪不由非常复杂。 纯粹就是楼令再一次表现得光芒四射,不止孙林父重新认识楼令这个人,何尝没有让魏颗耀眼到了呢? 因为魏颗有更多的想法,潜意识里就不敢与楼令对视,下意识会别开脑袋了。 “他是在心虚?”楼令当然看到了魏颗表现,不得不这么想。 楼令也就走向魏颗,笑眯眯与之交谈。 一阵聊下来,楼令却是感受到了来自魏颗更多的尊重,以及更为明显的善意。 有本事的人,他们必然获得更多尊重。 魏颗现在就很需要尊重楼令,除了试探有没有合作的空间,还想要让楼令作为带路人,争取与郤氏更正式的搭上线。 在魏颗看来,魏氏与旬氏和平分手之后,范氏和韩氏才不敢接纳魏氏,只有郤氏有那份担当。 因为魏氏众人想要靠近郤氏的原因挺多,其中就包括当前的郤氏核心人物都比较耿直,他们也极其骄傲,不会去顾虑更多,有极大可能性吸纳魏氏进入圈子。 要说最重要的事情,主要是魏氏众人亲眼看着楼氏在崛起过程中获得了郤氏的多少帮助,认定自己有机会成为下一个楼氏。 许许多多的贵族,他们的想法跟魏氏一样,也就导致投靠或依附郤氏的家族不断增多,更进一步让郤氏的实力得到膨胀。 楼令当然看出那些事情,非常讶异或纳闷的事情是,他从郤锜或郤至这边得到的回馈,两人一致认为那些人依附郤氏再正常不过,没有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站在受益者的角度,不好让楼令明白去提,暗示则是必须做,只能哪一天郤锜和郤至能够搞明白了。 卫国进入国丧阶段。 他们排到列国通知的人,一般是会随之跟着使者团一块回来。 任何一个诸侯国的一国之君薨逝,一定要通知到周天子。 而周天子通常只会派出合适的公卿慰问,并不会亲自赶到臣下的葬礼现场。 半个月后,第一批抵达“濮阳”的使者团来自鲁国。 代表鲁国而来的是叔孙侨如,他第一时间前往宫城对卫国先君夫人以及储君衎进行慰问。 随同叔孙侨如一块前来的还有鲁国的史官,他将负责记录卫定公葬礼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列国谁来了,他们在葬礼上有什么表现,回国之后储存到典藏室。 另外会出现的史官来自“洛邑”,他所记录的一切也是放在典藏室,只不过这个典藏室在“洛邑”城内。 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大概率是会追求身后名。 以前只有周王室拥有记录历史的资格,后来加上了一个鲁国,到现在列国也在自行记录,只是权威性质方面各自存在差距。 以顺序的话,自然是周王室最重,再来是鲁国,后面才轮到列国自己。 而列国的史书,它们在灭国之后会被胜利一方拿去,可能是毁掉,也能是胜利国藏起来。 等秦国扫灭列国之后,其实始皇帝一开始有派人将列国史书妥善保管,后面因为儒生侮辱始皇帝的生母,再加上一众术士乱跳,尤其是后面儒生在泰山封禅上耍了始皇帝一通,才出现了“焚书坑儒”事件。 所谓的“焚书坑儒”,焚的就是列国的史书,坑杀的大部分人乃是术士,少量儒生也在其列。 至于后面的儒生一直拿“焚书坑儒”说事,其实就跟二战之后鱿鱼一直强调乃至于夸大自己是受害者,不提到底做了什么才被惩罚一样。 当然了,后世儒生强调“焚书坑儒”,讲真话是有点乱认祖宗的意思。原因如上所述,始皇帝所坑杀的人,他们大部分是术士。 其实,一再进行强调,只是在保留“追究权”这么一个法理。 毕竟作为受害者,保留追究权不合理吗?不止需要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当借口,平时也能塑造内部的思想,遇事了天然可以使内部更加团结。 越后面,来到“濮阳”的列国代表更多。 “我们的代表是上军将(士燮)。”郤至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士燮的队伍经过“孟津”期间,在那边的楼氏情报人员已经向楼令送来消息。 所以是,楼令比郤至更早知道来人是士燮,只是没有说出来。 “这倒好,一下子在卫国有两位卿了。”楼令在提醒郤至,非必要就别出现在公众场合。 魏颗需要有自己的存在感,也是在进行又一次的试探,顺着楼令的话说道:“是啊,要是列国知道‘濮阳’有两位卿,他们要被吓到了。” 那个就好像只能扛起一百斤的重要,多出一斤都将被压垮,结果又被增加一百斤重量,直接给压死了。 尽管很多人知道郤至本就在“濮阳”城内,他们也知道郤至过来是为了什么。 问题就在于,一旦晋国的两位卿大夫同时出现在一个公共场合,着实很难不让众人多想。 郤至压根没有注意听魏颗在说些什么。 这倒让魏颗以为自己的试探取得进展,决定以后胆子更大一些。 有一说一,非但郤至不适合出现,乃至于楼令和魏颗都是不出现最好。 毕竟,他们三人是来惩戒卫国……,至少要惩戒卫国的储君衎,碍于卫国处在举行国丧期间,他们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以为卫国的储君衎变成一国之君就算完事了吗?怎么可能嘛! 到时候,他们是不好直接针对成了一国之君的卫衎了没有错,完全可以将惩戒目标换成卫衎一系的人。 讲事实就是,卫衎自己被惩戒,顶多也就是丢点名誉;换成他的亲信被惩戒?大概率会是丢命! 来到“濮阳”的士燮并未与郤至、楼令或魏颗接触。 作为前来吊唁的晋国代表,士燮走流程按套路,一丝不苟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其余一概不进行丝毫干涉。 也许是士燮那般表现给了一些人错误的信号,某天有人代表还没有正式继位的卫衎过来孔烝鉏府宅,拜见的却是借居在此的郤至等人。 “你是乐师,代表储君衎?”郤至看着来人,问道。 来人已经完成自我介绍,自称为曹,以职业该称为师曹。 当前的乐师都是那般,以“师”为前缀。这个前缀不是姓,也不是氏,指的就是作为乐师的身份而已。 楼令对坐在边上的魏颗说道:“国内也有一名乐师很活跃,叫旷,对吧?” 魏颗还真有听过这个人,点头说道:“如果中军尉说师旷,我恰好知道这个人。” “喔?”楼令像是来了兴趣,催促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说说?” 魏颗并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说的地方,也就说道:“听说师旷眼睛盲了,心却很明亮。他不止弹得一手很好的筝,听闻还能够从音乐声中品读出个人或国家的未来运道。” 啥玩意? 在楼令的认知中,音乐的话,它就只是音乐。 既然是音乐作品,可以乐由心生,也能够刻意去雕琢成想要的曲调。 楼令听着听着,心想:“原来是一个正在打造人设的盲人乐师。” 作品,它真的只是作品,可能创作者压根没有想那么多,完全是听众强加附会上去的解读。 只是,诸夏这边认同一个道理,也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这一理念。 说白了就是,人们认为音乐创作者是根据自己当时的想法或心情来作出音乐,想要了解创作者在想什么,能够从音乐去辨识。 这个何尝不是弹奏者刻意使用手法,来让听众品出自己当时的心态呢? 只是在这个很难得才能够听到音乐的年代,过于讲究“逼格”这种境界,附上了很高雅的理解,例如“伯牙知音”这个典故。 正是建立在当前音乐逼格极高的现状下,好多乐师被高看不止一眼,他们也就能够借机参与到很多事情里面去了。 拿这个师曹来说,他就是个落魄贵族的后裔,搞到他这一辈连“氏”都丢了。 然后,师曹利用乐师的身份,参与到了卫衎想要解决危机的事情之中。 在刚才,师曹已经转达了卫衎的一些话,大意就是能过得去就让事情那般过去,日后卫国会逢迎晋国的需要,郤氏、楼氏和魏氏也能够得到相应的酬谢,等等之类。 通透来讲,核心在于一句:适可而止。 卫衎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他认为自己绝对有那个面子,愿意派人商议也极其给郤至面子了。 在君臣有别的现实之下,不能说卫衎的想法错误。 比较要命的地方只有一个,晋国的那位一国之君很不靠谱,直接导致君权神圣在晋人心里出现动摇。 他们连自家的国君都不是那么尊重了,怎么可能会被他国之君派个乐师过来,就想简简单单地翻篇了呢? “能够给多少好处?”郤至是在嘲讽,倒不是问价码。 师曹却理解为郤至在谈价码,觉得有戏的同时,对郤至那么直接心里鄙夷,口中问道:“不知道你们想要多少好处呢?” 郤至被问得愣住,反应过来差点掀桌。 不讲郤至是晋国的新军佐,他也是郤氏的一员,现如今的温氏之主。 以为只有国君的面子值得维护吗? 贵族同样极其要脸! 正在交谈的楼令和魏颗被一声响动吸引,下一秒耳朵里出现惨叫声,不由双双将目光移动过去…… 第434章 太直接很不好! 楼令转头看去,只看到郤至将师曹踩在了脚下。 在刚才,师曹没有看出郤至是在进行讽刺,很认真跟郤至谈价码。 一开始的时候,郤至没有马上发作,见师曹没完没了才忍不住,直接给了师曹的下巴一拳,人站起来将之踩在脚下。 “卫人……,看着脑子都不正常。”魏颗进行感慨。 近百年的时光以来,作为一个国家的卫国屡出昏招,以至于势力范围越来越小不提,国中的人才也是大量出奔。 这种现象会一直伴随着卫国,直至卫国变成只有一座城池和几座村庄的袖珍型小国。 在始皇帝横扫天下之后,众诸侯纷纷灭亡,独留只有一座城池的卫国。这个是为什么呢? 主要是卫国两三百年间为很多国家输送了太多的人才,例如卫鞅、吴起、吕不韦等人,其中的卫鞅就是商鞅。 商鞅本是卫氏,他还是卫国公族成员,先到魏国学习,不得重用才去的秦国,立功获得“商”地,也便以“商”为氏了。 前有商鞅为秦国的崛起打造坚实基础,后面有吕不韦为秦国的军工业体系立下汗马功劳,秦国自然是要顾念一些情分,再来也是卫国不值得去灭,卫国也就留到了秦末才被秦二世除灭。 楼令绝对有听过商鞅、吴起、吕不韦,只是三人距离楼令的时代最近也要两百多年之后。 近阶段卫国会涌现出什么人才吗?关于这个,讲实话就是楼令不知道了。 “现在身份越高的人,停棺的时间越长啊!”楼令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主要是需要发出讣告,一些人需要千里迢迢才能够来参加丧礼,丧礼的举办时间必然是被拉长了。 诸侯级别的葬礼,即便是敌国也会派人前来吊唁,生前打得再凶,吊唁的时候也会说一些怀念的话。 在举行国丧期间,一般情况下国战会停下来。这倒不是完全出于尊重,主要是一个国家暂时没有领导者,打赢了也无法压榨出利益,再来就是很容易致使同仇敌忾,再惹得一些第三方反感。 所以了,春秋时期进行“征服”之战,所谓的“征”就是打得对方“服”气,随后接受压榨与剥削,签订胜利方准备的契约。 卫定公的陵墓大门合闭,葬礼对于外人来说就是结束了。 想要回国的人,他们接受完卫国君臣的感谢,能够启程踏上归国旅途,不是非必要留下参加卫国储君的继位仪式。 不想立刻回国的人,他们自然也能够留下,只是一些事情暂时不能去做。 关于禁酒与禁荤腥,在丧礼结束之后只针对卫定公的血裔,包括在卫国任职以及有爵位的其余人无关,别说是卫国之外的人了。 所谓一些事情不能做,指大肆举办饮宴。 毕竟,卫国才刚刚举办完国丧,有人却是举行大型的饮宴,岂不是在恶心卫国君臣吗? “上军将归国了?”郤至没有特别去注意士燮的行踪,他认为那些事情楼令不会遗漏。 楼令颔首说道:“接下来,卫新君的继位,以及一应的后续处理,正该由我们来负责。” 从士燮来到“濮阳”,到他带人离去,双方并没有见过面,有的只是派人当传声筒。 并不是有什么忌讳的地方,也没有在忌惮什么,大概就是士燮不想多参与而已。 魏颗说道:“卫新君的继位仪式定在半个月后。” 卫国在选定日期之后,他们肯定是要进行公布。 该邀请一些什么人前来见证,卫国众臣也要及早拿出名单。 其实,一个国家的君主薨逝,一般就是举行葬礼之后的不久让新君继位。 那是因为参加丧礼的人极多,多数就属于有必要见证新君继位的人。 两个活动的间隔时间不久,省得与会者来回跑了。 “新军佐与中军尉都在受邀之列。”魏颗很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多么泛酸。 以地位而言,魏颗还真没有到必须获得邀请的份上,只是能够拿主意的卫国众臣显然不懂做人,既然魏颗就在“濮阳”城内,混带进行邀请而已都不做。 楼令说道:“看来孙林父还没有控制住局势。” 其他卫人不用过多在乎魏颗的感受,一路被保护归国的孙林父哪怕只是还人情,能够做主怎么都该邀请魏颗的。 魏颗听得一愣,反应过来所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魏颗没有受到邀请。 楼令用眼神询问郤至,得到认同,转为看向魏颗,说道:“颗大夫何不派人邀请孙林父过来?” 只要魏颗邀请孙林父,后者肯定能够会意,该操作将魏颗也列入观礼名单之中。 刚才,郤至其实不知道楼令给自己眼神是为了什么,本着楼令反正不会损害郤氏利益,给予支持的表情而已。 “你近来很照顾魏颗啊?”郤至直接问出来。 楼令笑着说道:“同殿为臣,没有矛盾,能帮衬自然帮衬一把。相信颗大夫会念及交情,日后多有顾念吧?” 魏颗不太确认郤至和楼令是不是在唱双簧,又要怎么把自己绕进去。 由于魏颗一时半会看不清楚,只能是保持一脸笑容不说话。 “楼氏可别与魏氏太亲近。”郤至多少有些口无遮拦,讲出原因:“楼氏崛起速度太快,魏氏是老牌家族。一旦你们两个家族走得太近,知道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吗?我认为首先失眠的一定是赵氏和韩氏了。” 郤至的话让楼令与魏颗面面相觑。 只能说,郤至讲得很对! 因为一些潜规则的因素,大多数人知道赵武等着递补邯郸旃退休之后的卿位。 韩氏的韩厥承担起重任,下决心一定要将赵武扶上卿位。 韩厥有那个决心,不是韩氏强大到能够与所有人对抗,纯粹就是赵氏有相关的遗泽,多数实力强大的家族认可赵氏再次获得卿位。 赵氏的赵朔看上去很无能,他却是先后对栾氏、郤氏有恩,栾书和郤锜、郤至也就不好太针对赵武了。 如果栾氏和郤氏不阻止赵武获得卿位,旬氏自然也就愿意帮忙,范氏与其他家族才不会在栾氏和郤氏默许,旬氏和韩氏帮赵武站台之际,跳出来进行搅局。 只不过,一旦楼氏横插一杠子,尤其是联合了魏氏,情况势必要出现改变。 楼氏与魏氏联合起来,实力大概与范氏相当? 不要忘记楼氏与郤氏很亲密,并且与范氏、旬氏还是姻亲这一点。 加上楼氏的世子已经跟郤氏确认了婚事。 楼氏还有楼武同时在也跟韩氏商议婚事。 看看,那是多么盘根错节,仅是楼氏一个家族,近乎于扯上所有卿位家族了。 现在,不好让楼令横插一杠子的因素就剩下一个,他是赵武的老师之一。 “新军佐在说什么,颗实在听不懂。”魏颗哪敢默认? 郤至满脸嫌弃地说道:“这就是你们与令的区别。令想要获得什么,他哪怕没有明讲也不会否认。魏氏明明努力了好几代人,一直在为获取卿位而奋斗,连承认都不敢的吗?” 不太好反驳的魏颗,他能够有的只是尴尬。 魏颗是魏氏的下一代家主,作为世子的身份。 当下,郤至直接点出来,一旦魏颗进行否认,被看不起倒是其次,日后郤氏成了魏氏获得卿位的障碍才叫大事。 而郤至不爽之下,决定日后阻击魏氏获得卿位,讲真话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因为郤氏众人总是很容易情绪化的关系,他们才会被人那样忌惮,所以其他家族忌惮郤氏,真不简单是由于郤氏很强大,完全是强大又容易情绪化,使得人们不好预判郤氏被惹到会干些什么事情来。 半个月之后。 郤至、楼令和魏颗出现在了卫国的宫城。 魏颗能够在场,自然是接受了楼令的建议,邀请孙林父过去一叙,达成了获得邀请的目的。 在新旧国君交替的场合,免不了来自周王室的天使。 这一次代表周天子而来的人选依旧是单公朝。 衰弱到变成了一个中小国家的卫国,他们越来越不受到重视,没有大国的一国之君或执政来参加仪式,大国来的人基本就是权利中心的排序末位。 一些实力跟卫国差不多的国家,他们的一国之君同样没有亲自前来,只是倒派来了执政。 只有一些小国之君亲自过来,他们也必须对比自己强的国家保持尊敬。这是因为尊敬比自己强的国家,乃是这些小国自保之道。 卫君衎的继位仪式只能说比较一般。 由单公朝代表周天子认可卫国的君位交替,随后就是接受来宾的恭贺,整个仪式到这里也就算完成了。 全程面无表情观礼的郤至,他在仪式结束后看向不远处的孙林父,却是对楼令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楼令倒是脸上挂着笑容,仍旧目视着卫君衎,没有将视线移动到郤至身上,答道:“等着卫君衎任命孙林父为‘上卿’,马上就会有行动。” 权力交替嘛,肯定会出现领导班子的变动。 现下,孙林父不止获得了外部强有力支持,他还在国内团结了一大帮人。 卫君衎本来不乐意任命孙林父为执政,奈何郤至亲自去阴阳怪气了一次,好些卫国大臣也极力推荐孙林父担任执政。 这样一来,卫君衎不想被晋国入侵,或是闹得众叛亲离,只能是进行妥协了。 这不,刚完成继位仪式,换了个场合之后,卫君衎亲自任命孙林父为执政。 而成为执政的孙林父,他开口下达第一道指令就是将一群人抓了起来。 “上卿,多少给寡人留点颜面。”卫君衎早就意识到孙林父会报复,哪想到刚上任执政就这般迫不及待啊! 孙林父根本不想搭理,不搭理却是不行,还表现出应有的尊敬,行礼说道:“君上,臣是在为您着想啊!” 卫君衎目光环顾大殿,发现看自己的人不是带着恶意,便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选择了紧闭嘴巴。 当然是卫君衎预判错误,搞得没有安排一众亲信逃出国外。 一些聪明的人,他们倒是早就溜掉。 所以,选择留在国内的那些人,他们就是抱着侥幸心理,结果要遭殃了! 第435章 庙堂之上 楼令借郤至的口,给孙林父提到了“清君侧”这一理念。 关于“清君侧”这一个理念,后世的人会看作是一种篡位前的行动,其实周公旦曾经就那么干过。 所以了,起码在有人清君侧又篡位之前,春秋时代的人因为对周公旦的良好印象,他们对清君侧还是持正面看法的。 在作为储君之前,卫衎绝对谈不上是一位优秀的储君,乃至于连合格都达不到。 那种不合格并非体现在有诸多宠臣,也不是屡屡针对哪一位大臣,指的是过于贪婪,侵害了众多公族封君与贵族大夫的利益。 当下要说体制的本质,其实就是国君与众贵族共同治理国家,一国之君的身份固然高贵,一众大夫也不是奴隶或牛马,双方有着各自的话语权分割。 有能力和手腕的一国之君,他肯定是要显得强势许多,可是聪明的国君绝不会将治下贵族逼得太狠,相反会自行寻找一种平衡,再使得国家蒸蒸日上。 政治信誉这种玩意,建立起来无比艰难,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够完事。 多少君主一代代建立起了信誉,结果后代之君一下给清零? 好多的共识,其实也是因为一两人,完完全全给破坏掉。 比如,前有汉光武指着水系发誓,他以及后代也做到;后一脚某司马也指着一条水系发誓,转眼间背弃誓言。 那个司马做完之后,直接导致难有大臣能够善终。 所以,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恨司马懿恨得要死,偏偏想算账都在刘裕过后找不到司马懿的后代出气。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许多多! 由于太多的前例,人通常学好不容易,学坏却是极快,可不就让道德沦丧了嘛。 楼令看着很多武士冲进大殿在抓人,对旁边的郤至说道:“看样子,这一位跟我们那一位很像。” 这一位指的是卫君衎。 那一位则是指晋君寿曼。 郤至说道:“还是不一样的。” 到底什么不一样,郤至相信自己不用说,一定能够让楼令懂得。 看看正在发生的情况就知道了。 自己的宠臣正在被捕,卫君衎只是一开始讽刺孙林父一句,后面却是冷眼旁观。 卫君衎肯定清楚现在的局面,有来自晋国的力量在给孙林父站台,己方又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能够选的就是别把孙林父逼得太狠,要不然只会让卫君衎这一方更难堪而已。 简单来说,可能是卫君衎薄情寡恩,不在乎那些宠臣将落得何等下场;也能是卫君衎清楚自己一天是一国之君,进行暂时的忍耐,有那么一天总是能够清算。 如果是晋君寿曼遭遇了卫君衎一样的事情?了解晋君寿曼的人用膝盖骨都能猜得出结果,忍耐那是不可能忍耐,势必是要当场先无能狂怒,没多久就要召集大军兵戎相见。 晋人自然乐意见到孙林父展现强势,尤其是在卫君衎刚登上君位之际,一下子将卫君衎给打懵。 其余列国的人,他们在一开始就已经哗然,随后便是无休止的议论。 楼令侧耳听了一小会,说道:“震怖啊!” “什么玩意?”郤至倒是能够听懂,就是觉得楼令又说了一个很怪的新词。 魏颗笑呵呵地提醒道:“你们看看叔孙侨如。” 视觉移动到鲁人那一边,叔孙侨如一脸的幸灾乐祸,其余鲁人却是震惊和愤怒。 领头的一个样,其余人是另一个样,使得作为一个集体的鲁人显得比较违和。 “卫国的先夫人来自齐国。”魏颗也是一种看笑话的心态,说道:“鲁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嘲笑的机会。” 其余诸侯国的人?他们大多是惊讶,看上去对孙林父的行为也比较反感。 那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代表列国诸侯而来的人,他们绝大多数是一国之君的亲信,天然与国君的利益捆绑,肯定也就不喜欢看到孙林父的所作所为。 那是换位给带入了进去。 毕竟,他们国中要是有人跟孙林父有样学样,倒霉的不正是他们吗? 只不过,代表周天子而来的单公朝不表态,没有人站出来给卫君衎主持公道。 他们并不傻。 摆明就是卫衎作为储君的时候要对孙氏强取豪夺。这点不是关键,问题在于孙林父现在抱上了粗大腿,他们敢得罪孙林父,得罪晋国强力家族却是不敢的。 遭到逮捕的一众人并未反抗,他们很多时候视线盯在卫君衎身上。不反抗也许就是因为得到了卫君衎的什么示意吧? 孙林父走到了晋人这一边,苦笑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如果那些人反抗,武士就能够在抓捕的时候用刀剑无眼作为借口,大杀特杀上一批。 这些人不反抗,孙林父无法不顾影响大肆下杀手。 “太含蓄了,对你日后掌权不利。”郤至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杀几个。 哪一次事关权力的斗争不是血淋淋? 未有鲜血浇灌的权力争斗,日后必定要起到反复! 对于从后世而来的楼令,他更加清楚上述那一点。 不把敌人彻底打死,再摧毁他们的意志,抹去他们的精神,代表着事情并未真正结束。 在春秋时代干毁灭肉体和抹去精神意志会显得非常残忍,不止外人无法接受,自己人都要变得人心惶惶了。 适当地杀一批人确实是极其有必要,不止能够团结内部,还能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 孙林父当然知道需要杀一批人,打算一件事情分割利益来办,低声问郤至,道:“不知道晋卿可有看得上的地方?” 郤至倒是被孙林父一问,问得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我觉得‘棘津’就很不错。”楼令给出建议。 话说,孙林父竟然想要割土? 尤其是孙林父刚刚担任卫国上卿,马上就那么干? 郤至犹豫地说道:“对你不好,我也不好办啊。” 现在的孙林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来自晋国的支持,否则会不知道割土将对名声产生多大负面影响吗? 非常要命的地方在于,孙林父需要晋国一直支持下去,明知道做了什么会对名声有损,还是必须要去做。 “晋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支持我?想要继续获得郤氏的强力保护,哪能不割肉呢!”孙林父不天真,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路能选了。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卫卿有心,新军佐何必辜负呢?” 魏颗也出言附和,说道:“两相得宜,是一件美事啊!” “这……”郤至可以明抢,轮到有人主动要送却不好意思了。 孙林父只是笑。 自然了,主要是楼令提出了明确的报酬,使得孙林父不能只是说说而已,做出承诺就必须做到! 楼令提出“棘津”很不错,后面大概率会是郤氏获得,只是晋国就此多了一个南岸的据点。 大殿内该被抓捕的人已经清空。 孙林父走到台陛之上,安静站着注视卫国的众臣,注视了好一会儿,转身面向卫君衎,说道:“君上,今日便到这里?” 卫君衎笑眯眯地说道:“你现在是上卿了,也想拿主意。自然是你来拿主意。” 这话有坑。 孙林父赶紧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大声说道:“岂敢啊?自然该是由君上来作威作福。” 卫君衎也就看向众臣,一圈巡视下来,最后发出“呵呵呵”的讥讽笑声。 满大殿的卫国群臣,反对孙林父的那些人已经被逮捕,剩下不是支持孙林父的人,便是采取了中立。 他们倒不是非得跟卫君衎过不去,多数人其实也就只想压一压卫君衎,不使得卫君衎真以为可以随随便便作威作福而已。 蘧无咎选择站出来缓和,说道:“诸位,是不是换个地方?庆贺上卿就任?” “呵呵!”卫君衎笑完,一甩袖直接走掉。 这一下,倒是弄得蘧无咎满脸尴尬。 “坏了!他们不会以为我成了孙林父的走狗吧?”蘧无咎充满了担忧! 第436章 泛酸,持续泛酸 深度掌控卫国对晋国来说有极大的好处。 并不是卫国有多少底蕴,经得起晋国多少次的压榨。 简单就是因为卫国的地理因素问题。 “拿到‘棘津’之后,我们在大河南岸就有桥头堡了!”楼令刚才在跟郤至解释为什么要接受孙林父的好意。 晋国获得“棘津”可以在大河南岸有桥头堡是其一,还能够对郑国、卫国和宋国有更大的威慑力。 其实,没有楼令这一次操作,晋国在未来几十年后一定会在大河南岸获得桥头堡,只不过是换成从郑国那里夺取土地。 “孙林父必须给予我们土地。”楼令停顿下来,看了看郤至,又扫了魏颗一眼,继续往下说道:“仅是依靠孙氏无法镇压卫国的不服,他极度需要狐假虎威。” 好,又一个成语被楼令提前说了出来。 从字面意思去看,狐假虎威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只是缺少了相应的典故。 “我们没有闲功夫操控卫国。”郤至说的是郤氏。 说来也是,郤至当前负责晋国的总外交,哪一项邦交事务都能插一下手。 另外,郤氏直接与鲁国、郑国、宋国进行邦交,另有四五个小国。 如郤至亲口所说,承担那么多的郤氏已经有了足够的负担,他们要自己设置一个能够承受的极限,免得最后把自己给压死了。 在另一方面,尽管郤锜根本不在乎谁看郤氏不顺眼,他却是能够听得进一些的劝,知道不能吃独食。 感觉自己吃不下之后,郤氏没少找其他家族交换利益。 比较任性的事情就是,一旦郤锜觉得谁没有诚意,或者是被惹到了,宁愿白送给其余人,反正咽不下去被占便宜的气。 这种做法,不是任性又是什么?偏偏郤锜有任性的资格,这就令人很气了。 魏颗眼眸一亮,想到了什么很快就又熄灭了心思。 郤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卫国,看郤氏摆明就是帮亲不帮理的架势,肯定是从亲厚的家族去选。 再怎么排,魏颗知道压根就轮不到魏氏。 “这样……”郤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将卫国当成小白与福订婚的礼物吧。” 楼令:“……” 魏颗:“……” 郤氏出的女子便是福姬。 现在看起来,福姬确实是能够给楼小白带去福气。 晋国要深度掌控卫国,卫国难以挣脱晋国的掌控,被当成礼物送人……,说着不好听,好像却是一种事实啊? 只不过,郤至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止会在卫国引起轩然大波,晋国内部也该是一阵侧目,列国变得惶恐不安了。 这种事情郤氏不那么在乎,楼氏却不能完全不在乎。 只是当下,楼令可不能跟郤至多说什么,要不然就变成是在教训了。 楼令短时间内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那就不辜负郤氏的美意了。” 楼氏与郤氏联姻,订婚就给了这么一份厚礼。 那代表着只要卫国臣服晋国,楼氏可以每年从卫国的进贡中得到其中的一份。 每一年的份量或许不会太多,一年又一年积累起来却是不会少。 再者说了,额外的进项才显得珍贵! 从由单独一个家族负责哪个诸侯国的邦交开始,其实就是正式进入到高速的膨胀时期,注定了卿位家族把控晋国的格局。 因为那不止是物质上的好处,还有政治上的份量! 往粗俗了来讲,卿位家族能够调动某个国家的军队,同时可以临时抽调物资,盘外的力量被增强了。 郤至能够代表郤氏吗?那肯定是不能。 能够代表郤氏的只有郤锜这位大宗之主。 只不过,郤锜要嫁女儿给楼氏的世子,再结合郤氏当前的状况,他确实没有需要反对的地方。 “这……,简直是太让人嫉妒了!”魏颗低下了头,不使其他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表情。 能不嫉妒吗? 可是光嫉妒并没有用。 魏氏并不弱,碍于不会抱大腿,或者说抱错了大腿,收获方面看起来比较有限。 目前的旬氏自己什么都缺,哪有多余的来喂给魏氏?这也就导致魏氏尽管有了安全保障,想获取更多却是很难了。 实力并不弱的魏氏,他们并没有负责与哪个诸侯国的邦交。 现如今的楼氏却是负责与齐国和邾国、杞国、鄫国的邦交,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会加上一个卫国。 “实力势必要越拉越大,楼氏某天有了卿位,大概是众人能够接受的事情吧?”魏颗这么想不奇怪的。 并不是一开始在晋国只有卿位家族够资格与他国进行邦交,直至栾书担任中军将才变成只有卿位家族对外邦交。 后面,晋景公出于分散卿位家族权柄的考虑,采取让楼氏也担负邦交的做法。 到现在为止,能够负责邦交的家族,只有楼氏并非卿位家族。 因为郤氏力挺,旬氏、范氏和韩氏都不会反对,自然是坐实了楼氏有资格对外展开邦交的资格。 另外一些想要染指对外邦交的家族?无论是谁跳出来,无一例外都被几个卿位家族教做人了。 当然了,魏颗认为那些家族会接受楼氏也获得卿位,更清楚哪怕不大动干戈反对,预设的障碍绝对不会少。 事实就是那般,不刻意设置障碍,起码要满足既得利益者的设想,要不然凭什么给予平起平坐的机会? “没有其余的事情,我们便返回‘新田’吧?”郤至在卫国已经待腻了。 楼令却是说道:“或许应该再等一段时间?” 郤至不解地看向楼令,等着给一个解释。 又能够是因为什么呢? 他们离开晋国的第二个月,栾氏率先展开行动,吞并了几个中小家族。 随后,郤氏、范氏、旬氏、韩氏也有行动,甚至邯郸氏都有动作,好些中小家族要么轰轰烈烈,不然就是悄无声息地被除灭了。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晋国消失掉的家族多达三十六家,其中有五家属于中等家族,包括了刚刚获得独立的张氏。 当然,张氏并不是完全被消灭,他们有韩厥站出来说情,还真的说服了旬氏,结果张氏成了韩氏的附庸。 张氏这一次当韩氏的附庸,一当就是快三百年,日后甚至成了韩国的世代国相家族。 作为一家之主却是人在国外的楼令,他一直在密切关注国内的乱局走势。 只是集结私军自保的楼氏,楼小白很听劝没有离开“太原”城一步,倒是祁午前往“太原”拜访,提出两家进行结盟的请求。 楼小白只是世子,无法拿楼氏的主意,给予的答复是祁午可以在“太原”避祸,两家要不要结盟等楼令回去再详谈。 祁氏是在除灭赵氏一役中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下场,好不容易才占领“赵”城,来不及收拢收获弥补损失,结果晋景公又命令祁氏将“赵”地还给了赵武。 这样一来,祁氏无法获得补血,他们从那个时候衰弱下去,同时也对宗室有了极大的怨怼心理。 除了祁氏之外,一些在楼氏封地周边的中小家族,他们被局势所震慑,产生恐慌心理之后,一样就近寻求楼氏的庇护。 在那个时候,阿娇站了起来,联系旬氏,与范氏、韩氏、邯郸氏进行沟通,获得允许也就庇护了一些能够吸纳的家族。 简单来说就是,阿娇并不蛮横,商议的结果是哪个家族不能由楼氏来庇护,她礼貌表示知道,并未使用楼氏的力量进行庇护。 由于楼小白不能出“太原”城的关系,率军巡视的任务落在了楼黑豚身上。 楼黑豚则是巡视的过程中,提示那些受到庇护的家族,他们的一家之主该去“太原”拜会。 还是那个道理,并非一家之主的楼小白或阿娇不能举行封建仪式,获得楼氏庇护的那些家族,他们的家主只能等楼令回去,正式举行封建仪式,双方的从属地位也就确认了下来。 所以是,楼令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干,人也在卫国出差,楼氏却是吸纳了十三个中小家族。 “他们还没有吃饱。”楼令给了郤至一个正式的解释。 说到这个,魏颗心里不免又要泛酸。 真的不是谁都有资格坐上餐桌! 实力不弱的魏氏,他们因为没有得到卿位家族的允许,今次就没有坐上餐桌参与盛宴。 魏氏甚至要因为没有被端上餐桌感谢旬氏的庇护,可不能明着埋怨旬氏,说郤氏带楼氏一块玩,旬氏却将魏氏给摁住了。 如果没有郤氏与楼氏的相处模式当例子,想来魏氏也不会多想?奈何就是郤氏太大方,显得其余卿位家族有些小气。 有那么明显的例子摆在那里,越来越多有实力的中等家族,他们非要投靠一家的话,第一个选项就是选择郤氏。 现在的情况是,楼氏和郤氏都需要国内继续恐慌下去,他们好吸纳更多的家族成为附庸。 郤至看似并没有品味出那个道理,觉得在卫国已经无事可做,想要尽快回国了。 “等什么?”郤至直接问道。 看,郤至果然缺了点对时局的把控。 楼令因为魏颗也在的关系,不好将道理讲出来,只是给了郤至一个“你信我”的表情。 而郤至有鉴于楼令从未坑过自己的良好信誉,点了点头不再提归国的事情。 他们继续待在“濮阳”有利于孙林父继续压制各种不服,还可以让更多的卫国公族封君或贵族大夫团结到孙林父身边。 毕竟,晋国越是表现得支持孙林父,肯定是要让孙林父的底蕴更足,再恫吓那些不服的人放弃挣扎。 “现在有谁敢站出来反对孙林父?”魏颗总是会抓住机会,可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 郤至随口应道:“谁敢?” 他们没有带来千军万马,对国内发出召唤却是真的能够引来大军。 卫人也清楚这一波受难是为了什么,完全是担任储君时期的卫衎自己导致。 孙林父有胆子站出来。 晋国愿意力挺孙林父。 那么,孙林父不弑君为前提,他确确实实有资格做一些什么,包括来当这个权臣! 能够看清楚国际局势的卫人,他们万般清楚不是选楚国就是晋国,没有第三方阵营可选。 卫国能够选楚国吗?看看他们的地理位置,选楚国要时时刻刻担忧晋军的入侵,哪敢去选楚国呢! 好些理智的卫人就觉得,有一个跟晋国深度捆绑的执政,其实有利于卫国的生存。 他们的这一个看法在短期内没有错,尤其是晋国内部又在进行新一轮的洗牌,内部消停下来就将力量对外。 卫国根本不够资格去承受晋国的雷霆打击,相反处于晋国庇护之下能够减少非常多的麻烦。这种情况是,哪怕卫国要被晋国剥削,情况却要好于遭受入侵。 弱国就是这般没得选,只能一次次妥协,争取损失更少一些。 作为弱国却无法正视?强国可不会惯着。 “走,外出散散心。”郤至站起来。 楼令自然不会反对。 魏颗就更没有反对的资格了。 他们带来的护卫和人手只能说合适,出门却一定会有卫人护卫跟随。 “那三位要去哪里?”孔烝鉏第一时间获得汇报。 当然,不是孔烝鉏有那个胆子派人盯着郤至、楼令或魏颗的一举一动,主要是后三人居住在孔烝鉏家中,一旦三人想出门的话,孔烝鉏不知道才是最大的失职。 “去人汇报上卿。”孔烝鉏顿了顿,低叹一声继续说道:“调集百名武士,跟随警戒外围。” 孔氏并不是什么强力家族,他们只是作为外姓又在卫国混得比较好的家族之一罢了。 孔烝鉏自己或核心的家族成员出门,一般也就十名左右的护卫随行。 问题就出现在郤至、楼令和魏颗暂居孔氏家宅,没有出现什么事情算侥幸,一旦郤至或楼令、魏颗被谁冒犯,再不是孔氏的过错,很难保不受牵连。 这就显得很现实了。 那就好像谁在大街上行走,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因为走在那里,结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受到殃及。 孔氏有些不同的地方只是成为郤至、楼令、魏颗暂居的地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那些卫人,还是懂分寸的。”魏颗说的是在后面跟着的卫人武士。 郤至连看都不看,比较嫌弃地说道:“一群歪瓜裂枣。” 纯粹比体格,其实那些卫人武士跟晋人武士差距不是太大。 要说存在什么差距?完全就是在精神面貌之上。 那个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强国的人,他们在精神面貌上会更自信一些,尤其是身处国外的时候。 主要是强国的人知道自己有坚实的后盾,更清楚没人敢无故招惹,招惹到会遭受报复。 相反,弱国的人,他们即便个体实力强大,碍于国家过于弱小,他们在本国不敢轻易得罪外来的强国之人,出了国也没有那个底气去展现什么精神面貌。 当然了,其实国家强大与否,很多人是没有那个机会去体验的,尤其是在封建时代。 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固定的圈子,很难得才有机会接触到外人,乃至于一辈子能够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多,国家强不强大只有看被收取的税额到底怎么样。 在封建时代,国家的强大与否,其实跟多数人一样没有关系。 毕竟,那无法从能够购买到多少商品,商品的价格又是怎么样,等等方面体现出来。 “你别射!”郤至看到了一头鹿,先开口阻止楼令射箭,自己才做瞄准的动作,射出去也命中了。 当前的娱乐节目就那么几样,狩猎对于贵族来讲,其实是一种最合适的休闲娱乐。 在狩猎的过程中,验证自己各方面技艺是一点,多少也能增加熟能生巧的熟练度。 他们不是太吃得惯卫国的饭菜,酒喝起了也觉得一般,想要放松的最佳选择自然就是外出狩猎。 卫国都城“濮阳”的周边有些大量的小山丘,讲实话就是山丘太多,不好选择地点作为要道,再来也不利于展开农耕,委实不是那么适合来当一国之都的所在。 在迁都之际,卫国君臣其实就是没得选,一开始选了殷商都城之一的“帝丘”当都城,后来才在边上又筑了新城。 如果站在“濮阳”城头之上,看向西边的方向,明确知道“帝丘”在哪个位置,视线里却是一道又一道的山丘,反正哪怕“帝丘”在视野可视范围,一样是看不到的。 “新军佐好射艺!”魏颗大声叫好。 郤至却是瞥了一眼魏颗,说道:“这距离再射不到,岂不是连战场都不能上了。” 魏颗“呃!”了一声,改为其它方式拍马屁。 没办法的事情,双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魏颗又想靠拢向郤氏,哪能不伏低做小呢? 现在,魏颗所担忧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郤至明明能够从自己的所作所为察觉出来,怎么一直没有给予回应呢? 这里倒是魏颗缺乏考虑了。 并非是郤至不给回馈,他就是郤氏的小宗之主,吸纳魏氏这种家族,决不是一个小宗之主能够做主。 所以,即便是郤至愿意接受魏氏的靠拢,他该做的事情是会知郤锜,由大宗之主拿主意与进行相关的接洽。 一次狩猎下来,闷久了的众人多少得到了一些放纵。 只是接下来几天,受于雨季的影响,他们又得闷在屋里了! 雨季刚结束的隔天,孙林父亲自过来邀请。 “我举行了音乐会,还请三位赏脸。”孙林父看去十足的春风得意。 其实,孙林父也有得意的资格。 这一段时间,卫君衎彻底消停了下去。 与此同时,卫国先君夫人获得了孙林父的尊重,她亲自站出来为孙林父获得那么大的权柄表示认可。 当前没有“太后治国”的权威性,先君夫人认可执政却是一种极大的加分,哪里不会增加孙林父当权臣的合理性呢? 当权臣而已。 由于还没有权臣篡位的例子,不止一国之君不会鱼死网破,其余大臣顶多也是出于利益考虑才会抵抗,决不是出于保卫国祚的心态去与之对抗。 “去吗?”郤至有参与过卫国的音乐会,再次有机会不想错过。 楼令却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孙林父,说道:“演奏国乐不是应该在特殊场合吗?卫上卿……,你是不是想惹得内外厌恶啊!” 话不好听,甚至显得极其扫兴,道理却是那个道理。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 其中,进行祭祀必然演奏音乐,并且不是一次次都让国乐团出来表演,要很重要的场合才行。 卫国要举行什么重大的祭祀,或是有极为特殊的外宾到来,必须让国乐团出场吗? 楼令即便是担负起了与卫国的邦交,讲事实就是仍旧不够那个资格。 郤至在晋国卿大夫排序是吊车尾的存在,哪怕郤氏无比强大,同样没有那个待遇。 至于魏颗就不用说了。他都没有正式的职务,魏氏目前也不过于显眼。 觉得自己好心的孙林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道歉说:“这……,我是出于对你们的尊敬。再来……,近期非常忙碌,神经过于紧绷,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想要举办宴会来让大家放松。” 是,过去一段时间因为局势的关系,谁都过得异常忙碌,精神状态也是随时随地紧张兮兮。 人毕竟是人,哪能够一直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 所以了,觉得稍微能够放松的时候,确实是会想要娱乐一下的。 “你别那么严肃。”郤至倒是不想参加宴会了,心情却是有些烦躁,没有好气地对楼令说道:“可别跟上军将一个样,每时每刻一副严肃的模样。” 会有人因为郤至唠叨楼令,觉得两个人起了矛盾或嫌隙吗? 反正魏颗再一次泛酸。 实际上,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高度,很多话确确实实是要交情足够。 孙林父本来迟疑,看郤至和楼令的神态,确认两个人是太熟能够直接说话,不是感情破裂,一时间将吊起来的心重新放过去。 “是,令大夫教训得极是。”孙林父先给楼令道歉,再对郤至行礼,说道:“交接‘棘津’的仪式,什么时候举行呢?” 郤至烦躁地摆手,说道:“这个你跟令商量。” 这一下,孙林父有些懵逼地想道:“将‘棘津’给楼氏,不是给郤氏?” 第437章 全功而返 要将“棘津”给楼氏? 郤至可做不了那个主意! 甚至郤锜都没有那个脸面开那样的口。 所以是孙林父理解错误了。 事实上,尽管晋君寿曼越来越不受待见,真正能够确认新得土地归属的人,恰恰就是他了。 或者应该说,只要晋君寿曼不在相关契约上盖印,任何家族都属于私占,没有法理上的依据。 “‘棘津’很靠近郑国啊?”魏颗看着郤至,说道:“中军尉提议拿取‘棘津’的建议真是太好了。” 郤至无甚所谓地点了点头。 完全就是郤至不想去干那些琐事,随行而来的家臣郑丘缓有其它事情忙碌,事情交到楼令手上而已。 楼令很清楚拿到“棘津”对晋国的重要性,自然是应承了下来。 说起来也奇怪,此前晋国君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疏忽,一直没有产生要在大河南岸建立一个桥头堡的想法。 而晋国已经跟楚国打了数十年的争霸战争,晋国君臣竟然没有意识到在大河南岸有桥头堡的重要性! 如果晋国在大河南岸有一个桥头堡,不止能够对南岸的诸侯国形成更大的震慑,起码也有了一个开战前囤积物资的所在,战略意义显得极大。 只不过,当前的人们没有太多的前例可以借鉴,做任何事情都是在给后人创造经验。 从一到一百并不难,难得的是从零到一。 说白了就是,一旦有相关的例子,后来人就不用绞尽脑汁或是灵光一闪,能够借鉴前面的例子。 历史的作用,其实也就显示在这里,也是它最大的作用了。 历史传承足够悠久的国家,前辈几乎将会踩到的坑给踩了一遍,只要后人不是过于盲目自信,一定能够从漫长的历史中找到相似的历史事件,再去避免踩了前辈踩过的坑。 同理,一旦后人想要设局,压根就不用自己想破脑袋,一定能从面对的时局找到历史中相似的例子,根据现实情况套进去灵活调整,很多时候基本上就可以直接用了。 所以了,总能够听到什么历史财富,所谓的财富就体现在这里。它也一直摆在那里,差别就是有没有人去用。 提到桥头堡的重要性,楼令能够举出很多的例子,好的或坏的都有。 “搞到我需要在回国之后强调在南岸有个桥头堡的必要性?”楼令对此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感到暗爽。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爽感便是这般,不用自己绞尽脑汁,有足够的眼界来保证前瞻性,哪怕自己的智商一般,做的一些事情总会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孙林父哪敢出尔反尔?他都恨不得将一些好处硬塞进晋人的嘴巴里。 所以,楼令与孙林父在“棘津”的交接上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波折,甚至到了卫君衎都直接通过了。 这样子看,卫君衎选择了暂时躺平,其余能够说得上话的卫人噤了声。 “这块地方不适合单独一个家族持有。”楼令已经拿到了国书,内容写得非常清楚,卫君衎代表卫国将‘棘津’割让给了晋国。 郤至挑眉问道:“为什么?” 楼令笑着说道:“我们即将恢复与楚国的交战,作为桥头堡的‘棘津’一定会屡次作为集结地点。当地暂时不适合开展农耕,只会是作为军镇的性质。” 另外一点,地盘是拿到手了,恰恰因为它成了晋国的桥头堡,边上的河段也适合架桥,为了服务日后的征战,架桥将变成势在必行。 那种情况之下,修筑永固式的桥梁会变成刚需。 且先不提有没有相关的技术,即便是有技术,由单独一个家族去修桥,谁经得住那么造啊? 听完楼令解释的郤至很干脆地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魏颗低声说道:“也许范氏愿意呢?” 郤至抬头点了点魏颗,笑着说道:“你说得也对。” 他们三人一块在卫国待了将近四个月,每天都会聚上一聚,只要不是相处下来结仇,之前再陌生也要混熟了。 确认楼氏没有记仇,与郤至混熟,两件事是魏颗觉得来卫国最大的收获。 这一次没有楼令提出来,等待晋国君臣意识到在大河南岸建立一个桥头堡的重要性,要等到将近二三十年之后了。 到那个阶段,完全就是晋国跟楚国打得筋疲力尽,双方全靠一股子意志支撑着,属于谁先松口气就输的局面。 作为一个老牌投降国的郑国,他们在那一段时间持续在晋国与楚国两边横跳,彻底激怒了晋国与楚国,两个争夺霸主宝座的家国对郑国也是越来狠了。 所以,晋国无视了不可轻易使得主权变更的潜规则,出兵强夺郑国的大片土地,随后选择地形建立了一个关隘。这个关隘建成之后,它被取名叫虎牢。 而在晋国强取郑国在大河南岸的土地之前,晋军每一次南下都要历经波折,好些不该浪费的资源就是在等待中被消耗掉。 现如今,范氏的封地大多在晋国南部与东部。 晋国南部靠近卫国的地方,恰好就是范氏主要经营的封地之一。 楼令有相关的势力分布图。 那些图是楼氏的人在屡屡往来中暗中探勘与绘画,整理起来变成有据可依的山川舆图。 楼氏可不止有范氏势力的山川舆图,该说大半个晋国的地形已经被绘画起来,极可能比土地的拥有者更了解当地的地形。 这件事情,楼令自然是不敢让太多的人知道。因为一旦泄露出去,一定会让楼氏陷入众矢之的。 “邯郸氏也不能光看着,是吧?”楼令这不是过于了解各个家族的势力分布了嘛。 晋国从赤狄手里抢到“朝歌”之后,使之更名为“沫”。 在“沫”的边上有个叫“中牟”的地方,目前“中牟”属于邯郸氏的封地。 楼令看郤至和魏颗用不解的表情看着自己,说道:“我听说‘孟津’大桥是秦国派人帮忙督造?邯郸氏从赵氏别出,随后一直是邯郸氏在跟秦国联系。邯郸氏是不是能够跟秦国联络,求得人过来帮忙督造跨河大桥呢?” 那个传闻没有相关的史料作为凭证。 只是,空穴不来风,有相关的传言,一定是有其成立的基础。 “有这么回事?”郤至并未听说过有什么秦人擅长筑桥。 至于说邯郸氏取代赵氏变成跟秦国联系的家族?那不是之前赵氏覆灭,彼时赵武都不一定还以“赵”为氏,另一边有别出的邯郸氏幸存下来了嘛。 在秦国势微的时候,他们非常需要有一个跟晋国保持沟通的渠道,才不会去管邯郸氏跟赵氏有什么龌龊。 让秦国君臣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邯郸氏尽管有卿位,除了是一个“备胎”之外,邯郸旃还显得极其懂事。 很清楚己身定位的邯郸旃,有实力也没有那个胆子增强自己的存在感,他们甚至要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当透明人至少二三十年,省得赵武站稳之后进行报复。 恰是因为那个道理,郤至不觉得邯郸旃敢掺和进来。 “上军将开口,新军将怎么会拒绝呢?”楼令说道。 这里,魏颗有些不明白楼令是不是在坑范氏了。 至于说邯郸旃敢不敢拒绝士燮?那指定是不敢的。 以势力范围而论,邯郸氏恰好被范氏包了起来。 所以,范氏一旦有心灭掉邯郸氏,有太多的进军路线可供选择,并且还能一下捅了邯郸氏的腰子! 当然了,楼令绝对没有坑范氏的意图,乃至于是在给范氏一个长期饭票。 要是范氏单独修桥,在这个没有天然义务的时代,谁修桥就该由谁去收费。 桥梁修成之后,范氏完全可以收取过往人员的过桥费用,他们甚至都拿捏着一个战略要地,能够取得很大的政治主动权。 因此,范氏只要有聪明人,他们就不会拒绝楼氏的提议,尤其明确知道那是善意。 郤至想了想,说道:“回国之后,你跟上军将商议吧。” 楼令颔首道:“这个自然。” 因为士燮一直表现得很温和的关系,他并未给范氏树立敌人,乃至于跟每一个家族都算过得去。 也正是因为士燮过于温和的缘由,一些明明比范氏实力弱的家族,他们很难将范氏当一回事,经常会出现“君子欺之以方”的事情。 在旁观者看来,那般的范氏无疑给他们提了一个醒,万万不能随意妥协,要不然别人就很难拿自己当回事了。 魏颗猜测楼令是不是在坑范氏,其实也是基于上述那一点。 “难怪都对楼氏有善意?一旦有所好处,中军尉便会念及,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魏颗已经理清楚头绪,知道范氏会有付出,好处却是长期。 他们在卫国的事情处理完,雨季过后的道路也重新变得干燥起来,该择日返回晋国了。 在离开之前,郤至入宫拜访卫君衎,将该走的流程走完。 郤至回来后大肆嘲笑卫君衎的躺平,嘲笑完了却说道:“我们那位,怎么就不学一学卫君呢?起码能够生活优异到薨逝。” 一句话,说得楼令与魏颗面面相觑,前者用警告的表情盯着后者。 魏颗毛病了才会将郤至口无遮拦的事情说出去。 得知晋人即将离去的孙林父,他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多举办几次宴会,一方面展示自己的人脉,再来就是该贿赂的赶紧贿赂。 孙林父不是操作献给晋国“棘津”了吗?还用做其它的贿赂? 那是将事情看得简单了。 那个“棘津”是用来贿赂晋国这个国家。 属于郤至、楼令和魏颗的好处,懂事就该按照份量再给一份。 所以了,等待郤至三人离开“濮阳”城,队伍踏上归国路途的时候,队伍在原来基础上增加了五十余辆车驾,人数也增加了两千余。 “搞了那么多女人!”郤至对女色不是没兴趣,只是没有过度的需要。 是的,孙林父给的两千多人中,有三成是斗争失败者的女眷,其余则是各种技术人员。 男的哪去了?并未被孙林父斩尽杀绝,他们失去了继承来的爵位,要在卫国当个庶人了。 “姿色都挺好的。”楼令说完还“呵呵”了两声。 郤至揶揄道:“你试用过了?” 这个,楼令还真的有。 只不过,很碰巧让楼令看到了想要的类型,有时间又有精力,并且还有机会,也就用了几人几次。 “你没有吗?”楼令反问。 郤至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一边旁听的魏颗也笑得很开心。 他们其实都算很好了,起码没有干出开群趴的事情。 男人嘛,还是要一同经历过不少特定的事情,感情才会变得铁。 而人生三大铁,相信很多人都听过指是什么的。 他们并不是走“棘津”再泅渡到大河北岸的路线。 因为“棘津”从主权归属变成晋国的关系,郤氏的家臣郑丘缓被留在“棘津”当地。 随之一同留下的还有楼氏的楼见。 魏颗则是不需要留下人手。 其实,魏颗想留人都不够资格,很懂事没为难郤至和楼令了。这个也是没有正式职务的缺点之一。 因为要从“孟津”返回大河北岸,他们需要路过郑国。 不知道有没有提过,当前要有筑城,城池的百里范围才算是某国的疆域范围这一点? 基于上述因素,列国并非画线或立碑来确认疆域所属。 如果他们不用找郑国贵族采买物资,完全不用派人去“新郑”会知郑国君臣借道这件事。 只不过,出门在外的时候,少有人会带上全程使用的物资,基本上就是走哪里采买到哪。 “郑人派人在‘酸枣’备下了一批物资。”郤至刚刚看完手信。 那当然是郤至提前派人前往“新郑”对郑国君臣会知要路过的事情,算是一种尊重他国主权的行为,也是避免出现误会该做的事情。 魏颗问道:“上军将不是统率两个军团要南下吗?” 这不是之前晋国内部的大家族在肆意扩张,出兵的事情被延后了嘛。 只是算一算时间,士燮也该统兵南下了才对? 毕竟,郑国不是楚国的对手,一旦晋国任由楚国征讨郑国,有极大概率让郑国那些墙头草君臣重新屈服楚国。 “也许,我们会在‘孟津’碰上正在南下的大军?”楼令说道。 第438章 必然的偶遇 事情还真的被楼令给猜中了。 他们来到“孟津”附近的时候,前导返回进行报告,说是晋国上军将统率上军与下军正在过桥。 在“孟津”大桥的两边,空旷的地方驻起了好几座大营。 目前并没有布面的旗号,无法在很遥远的地方从旗号来辨识是谁的军队。 因为旌旗是动物皮毛、尾巴、翎羽的关系,要是家族底蕴不够的人,他们其实也无法从旌旗去辨识属于哪个家族。 而辨认旌旗这种教育,反正在大家族是必须的。 想要辨识是哪个国家的军队,其实在当前也有一些难度。 第一,好些国家的战袍颜色一样,乃至于款式都极为相似。 然后,很多国家的军队,他们是一个家族一种颜色,乃至于好些家族都无法做到颜色一致。 在这个生产力不强的时代,强制要求所有人用制式的产品,讲实话就是刻意为难人了。 楼令没有记错的话,郑国求援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 起因是郑国先入侵许国,俘虏了许国之君再勒索土地。 后面,得归自由的许君一方面准备举国迁徙,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前去楚国求救。 什么举国迁徙?真的就是全国上下一块搬家! 这种事情许国已经做了多次,每一次搬家都是举国迁徙,要不然他们之前其实是待在中原,后面才成为南方众国的一员。 要说整段春秋历史中,哪一个国家举国迁徙的次数最多,无疑问就是许国了。 而许国后面的消亡就是在举国迁徙途中,悄声无息就整个国家给没有掉。 这种亡国的方式,多少算是一种奇葩,然而却是真实发生了。 明明是郑国不占理,晋国怎么愿意出兵救援郑国呢?其实就是牵扯到了晋国的整体战略需要,并不是晋国有多么爱护郑国。 当然了,既然晋国真的出兵救援郑国,自然在宣传上要重点宣扬晋国爱护小弟的一面。 讲事实就是,晋国称霸之后,一直很努力在维持姬周王朝的秩序。 很多个小国,要不是晋国的话,他们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不可能苟延残喘到现如今。 他们将队伍留在后面,几个人带少数护卫来到河边。 “上军将!” “新军佐,中军尉。” 得。 没有职务的魏颗再一次被忽视。 这种忽视并没有让魏颗感到不舒服。 其实,不舒服又能够怎么样? 要是魏颗觉得受到羞怒,才是一种不正常,也将自己的重要性看得太高了。 郤至邀请士燮到一边,谈起了关于“棘津”的事情。 后面,郤锜、韩厥和智罃听到消息过来。 郤锜只是过来看一看,没有讲几句话就离开,不确认还会不会回来。 韩厥倒是留了下来,只是光站在那里看风景,没有与人交流的兴趣。 这边没有什么风景好看。 在修桥时期,肯定是选河段比较窄的河段,两岸的地形还不能够太复杂。 第一次走这一条通道的时候,楼令就已经用脚去丈量过,桥面的长度约是八十米,河面的宽度不超过七十米。 那么,桥怎么还多出十米?这是桥修到岸边,没有直接坐落在河滩,往外面延伸了一些位置。 桥,它是木头与石头一同堆砌,能够看出比较原始的孔桥款式,每一个桥孔约是四米左右,一个又一个基座架在河中,支撑起了一整座桥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人疏通的关系,好些桥洞其实已经有了堵塞,一般就是上游飘下来树枝等植物,它们堆积着再阻碍淤泥、流沙,使得下面有了滩涂。 这种玩意要是不及时处理,一定是越堆越多,直至将整个桥洞完全堵住。 楼令走向智罃。 “怎么好像长胖了?”智罃一见到楼令就进行调侃。 讲真话,楼令在卫国待了将近四个月,大部分时间窝在室内,还真的是长胖了不少。 “顺利吗?”智罃问道。 楼令也就将在卫国发生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孙林父魄力很大!”智罃先肯定这一点,随后说道:“他割让‘棘津’的用意很深。” 看情况的话,孙林父很长一段时间内要仰仗晋国的保护,没有什么比给予晋国足够的好处更重要了。 给予晋国的好处之中,要是能够让晋国长期重视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又早上发兵,晚上能够抵达卫国都城,简直就是再完美不过。 恰好“棘津”不但会使得晋国拿到手就难以割舍,它还能够满足孙林父的其它要求。 智罃眯起了眼睛,问道:“郤氏没有要独霸‘棘津’的意图吧?” 楼令摇头说道:“暂时没有从新军佐这里得到这样的信息,只看上军佐理不理智了。” 贪婪这种玩意,没有人会不贪婪。 区别在于能不能够看清楚局势,没有将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 刚刚从郤克手里接过权力的郤锜,他一段时间就不懂得控制自己,看到什么都伸手,抢不到就干脆砸碎。 还是等郤锜做了郤氏之主五年,慢慢才懂得控制贪欲,只是暴脾气就一点没改了。 智罃看了看周边,问道:“要不要让出位置,给你们先过去?” 楼令摇头说道:“哪有大军让道的道理。”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人做过。 目前,郤至、楼令还担负君命,由于使命的关系,大军给让道,其实说得过去。 只不过,楼令等人又不着急过河,乃至于有意停留一段时间。 楼令看着远处正在过桥的大军,问道:“满编吗?” 智罃点头说道:“肯定满编。” 两年前,晋国出动四个满编军团西征,当时暴露出来不少问题。 最为明显的就是,晋军的数量增加了没有错,战斗力却是出现了极大的下降。 那也是可以预见的一种事情,晋国君臣实事先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心理准备。 毕竟,好些人成为“羡”估计是当年的事情,他们之前就是农夫,并没有经过什么训练。 想要成为武士,也就是春秋时期符合标准的武士,并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肯定是身体素质要达标,再来懂得操戈只是基础,基础军令也必须听得懂。 上面那些基础,没有两三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很难进行掌握。 那还是不要求掌握射艺的情况下,再加上一个射艺,训练时长怎么再加个两三年了。 晋国进行改革已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早早根据改革要求做的家族,他们肯定有了一批合格的“羡”了,只是仅有少数家族当回事,搞到将“羡”拉出来之后,出现各种不达标的状况。 因为算是短时间内扩军的关系,楼令亲眼所见,多数“羡”并没有制式战袍。 所以,正在过桥的晋军看上去不再“整齐划一”了,变成了一片灰白色。 确实是灰白色,原因当然是在当前染色成本太高,多数人的衣裳就保留桑麻的原色。 智罃也看向了正在过河的部队,说道:“再过几年会好一些。” 动辄以几年为时间单位,不是他们愿意那么慢,纯粹就是处在慢节奏的时代。 楼令悠悠地说道:“还有家族不重视,接下来要吃大亏了。” 尽管楼令没有纳赋的压力,楼氏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其中,在“大夫”上面增加了四名,以下的“士”多了四百余位,到了“徒”猛增到接近五千。 以上面那些人为骨干,楼氏随时随地能够动员出近万的部队。 一万军队多吗? 在动辄出动数十万军队的时代,一万的部队当然不多。 得看看春秋时期的情况,好些国家连两千规模的军队都集结不起来,甚至举国动员都未必有五百名正经的士兵。 楼氏征召一万人的规模,起码每一个人至少受过一年以上的训练,手里的家伙不会乱七八糟,至少是手握战戈。 只是有一点,楼氏无法做到让一万人身穿同款式的战袍。 其实,好些国家也没有强硬规定参战的将士必须统一战袍,大多就是靠各个家族自觉。 这种情况,富裕的国家会及早形成战袍统一,起码颜色是统一的;换到不富裕的国家,像是秦国,他们到发动统一之战都未能完成军队的整体换装。 至于说制式,其实不存在什么制式。 只有等到军队由中央直接领导之后,武器装备等等也由国家来提供,军队才有可能达到统一的制式。 说有可能,主要是好些王朝,他们从兴起到灭亡,并未达到过统一的标准。 楼氏已经能够打铁,楼令下令的话,两年之内倒是可以有足够的储备,碍于时代限制的因素,军队还是无法形成制式化。 所谓限制,在于身份达标就必须自带武器,家主也就只能规定何等身份携带什么武装,更详细的标准却是不能限制得太死的。 上军和下军合起来有七万将士,再加上一应的随扈之类,总人数该是有个十余万人了。 “这么说……”智罃满脸奇怪的注视着楼令,说道:“你还要私下拜访上军将?” 有些事情,楼令不会刻意瞒着旬氏,尤其是瞒着智罃这位舅兄。 楼令点头说道:“修桥这件事情对范氏有好处,对其余家族也是极大的便利。” 没有人能够否认那一点,哪怕就是过桥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 现如今,不知道多长的大河,它就一座“孟津”的跨河大桥,想从其它地方过河,要么是舟船泅渡,不然就等特别的时期走浅滩。 因为“孟津”有一座跨河大桥的关系,仅仅单国就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也使得单公朝作为小国寡民之君,能够有比较强的存在感。 这不,楼令前一脚还在奇怪怎么没有看到单公朝,不久之后就见到了。 单公朝肯定会过来,只不过并非代表周天子,仅以自己的身份。 晋国这一边,没有人会太尊重单公朝,最多就是维持互相的体面。 有那么一种情况,只要晋军南下,单公朝能够出面,一定会到场。 而单公朝每一次都来,尽管无法进行任何干涉,多多少少带着帮周天子监视晋军的任务。 “公子周来做什么?”楼令看到晋周的身影。 也就一年多没有见面,公子周的个子猛窜了十厘米左右的样子? 因为有外人在场,大概也是郤至和士燮聊完了话题,后来又出现的郤锜主动提到开办宴会。 在很多时候,士燮表现得不争不抢,并未因为郤锜主观性太强表现出什么不满。 “我听说你在苦恼住宅的事情?”楼令没有跟谁社交,招呼公子周到了一旁。 公子周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小白跟您说了?” 他俩通信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每一年也会相约见一见,一些会跟朋友抱怨的事情,自然也就会在信里讲了。 楼令不会没品到去偷看儿子的书信,那件事情是楼小白偶然间提到,楼令也就记了下来。 “‘洛邑’的地价一直很高……”公子周苦着一张脸,说道:“中军尉能不能资助呢?” 这是有其交情基础,公子周才会开这个口。 以规模而论,作为王城的“洛邑”是天下第一大城。 那是《周礼》限制死了其余诸侯的筑城规格。 到后面,人口持续增加之下的“洛邑”也在外面新增城郭,其余城池也有的情况下,作为“首善之地”的“洛邑”仍旧是当前占地规模最大的城池。 周王室破败了下去,公卿的数量却是不见少,有太多的达官贵人挤在同一座城池,再加上多数公卿依靠“洛邑”里面的各种店铺维持体面的生活,一定会让“洛邑”的地价持续增高了的。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揶揄似得说道:“你找小白借钱,别找我。” 公子周跟着笑起来,说道:“是该找小白借钱。” 很多时候,熟悉了再算得太清,朋友也就不当朋友。 当然,前提是要知道有那个经济条件,明知道对方过得不怎么样还开口借钱,非但会让对方难受,自己也该尴尬了。 以公子周和楼小白的交情,甚至是楼令表现出来对公子周的喜爱,公子周遇到了困难进行求救,没有什么太过突兀的地方。 他俩在这边聊着聊着,比较突然听到了争吵声…… 第439章 关我什么事? 吵起来的人竟然是郤锜和韩厥?这就使得旁人感到很意外了。 说起韩厥这个人?由于他刻意经营人设的关系,谁都觉得很无害,看似也可以随便欺负一下。 郤锜绝不是在经营人设,他的脾气非常火爆,能够克制的是没有动辄杀人。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韩厥竟然敢跟郤锜发生争吵,怎么不让其余人看了错愕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楼令刚才真的没有关注,暂时撇下公子周,凑到郤至边上提问。 郤至用看戏的表情说道:“还能是怎么样?上军将要赵武担任上军尉,遭到上军佐拒绝了。” 是的,赵武这一次也南下了。 只不过,楼令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赵武的身影。 以年龄算,赵武今年十四岁,他却已经是赵氏的一家之主。 现如今的赵氏只有一块“赵”地,城池仅有一座,村庄不超过六个。 那种规模的赵氏,自然无法与巅峰时期相比。 只是呢?谁都清楚还有一大批财产等着赵武去继承,其中包括赵庄姬名下的六块封地。 所以了,现如今的赵武尽管只有一块封地,治下口众约万余。他在母亲百年之后,获得了那些资产,一下子就能够成为有七块封地,治下口众至少七八万的一家之主了。 楼令知道赵庄姬的身体状况。 这几年,也就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兄长薨逝之后,赵庄姬就失去了搅动风云的能力,不得不消停了下去。 可能是失去了手握权力的甘美,使得赵庄姬的衰老速度极快,身体状况也出现了问题。 去年,赵庄姬派人去“赵”城见自己的儿子赵武,提出要搬回“赵”城居住的要求,没有意外被赵氏的家臣劝阻了下来。 “赵氏内部将自家的覆灭怪罪在孟姬头上,怎么可能允许她返回‘赵’城居住?”郤至这般说道。 赵氏是因为赵庄姬才灭亡的吗? 讲事实就是,赵氏的灭亡属于咎由自取,赵庄姬只是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赵氏从赵盾那一代人开始就一直在树敌,尤其是屡次挑衅君权,乃至于一度总揽朝纲,但凡晋国的宗室还有血性,某一代国君绝对要清算赵氏。 当时的赵括和赵同看着就是脑子有问题,他们甚至无视了赵朔多次的警告,反而架空了想当糊裱匠的赵朔这位一家之主。 之所以说赵同和赵括脑子有问题,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嚣张,并非特指是看不懂局势,主要是他们竟然拿主母的贞洁做文章。 那个赵庄姬与赵婴齐私通的说法,它就是从赵氏内部传出去,会那么干的人不是赵同就是赵括了。 站在赵庄姬的立场,她被那般诋毁要是不报复,岂不是坐实了跟赵婴齐私通的结论? 在当时,赵同和赵括也联合起来在欺负赵庄姬与赵武这对孤儿寡母。 至于赵庄姬报复赵同和赵括的时候,赵氏遭到了覆灭,那是她能够控制的吗? 很多人会因为事先有自己的立场,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去无视其它,发表出对他们有利的看法。 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赵氏众人,主要是那些历经苦难又没有死掉的家臣,他们一定会怪罪到赵庄姬头上。 可是站到了晋国宗室的立场,他们看到的事情是赵氏太嚣张,翁主嫁过去之后受尽了委屈,灭掉赵氏能够出那口恶气,还能够获得一些好处,凭什么不把赵氏给灭了呢? 如果赵武的母亲不是赵庄姬,也就是没有晋国宗室的血脉,他也会随着赵氏的覆灭而死掉,哪能重新获得爵位,将赵氏复立起来。 楼令作为赵武的老师之一,本该进行一定的关怀。 可是,韩厥就像母鸡护住鸡崽子那般对待赵武,着实让楼令插不进手了。 比如现在,楼令已经知道韩厥是因为赵武的事情跟郤锜发生争吵,变得开不开口都不对。 “他之前在做什么?可有那份担当,十四岁来充作上军尉?”郤锜并不讨厌韩厥这个人。 其实,郤锜真要是讨厌韩厥的话,哪里可能坐视韩厥爬上卿位。 现在的情况是,郤锜很难得在就事论事,结果韩厥惹到了他的头上。 “缺乏相应的教养,没有任何军事上的履历,他拿什么来当一个军团的军尉?”郤锜用鄙视的表情注视着韩厥,杀人诛心一般地继续说道:“你想为赵武保驾护航,便是拿军国大事来保的吗?” 赵武缺乏教养吗? 幼年时期的赵武长在深宫,赵氏覆灭后也待在“下宫”很长一段时间,后面很艰难才可以去“赵”城居住。 因为赵氏突然覆灭的关系,不止众多的赵氏核心成员被杀,家族传承也被洗劫一空。 没有人相信赵庄姬会很好地教育赵武。 赵氏一众侥幸逃脱的家臣,他们缺乏相应的底蕴去教导一家之主,怎么去做身份足够高的人该怎么来做事。 晋国谁不知道韩厥对赵武比对亲儿子还亲? 其他人或许愿意卖韩厥面子。 郤锜是什么人?他不刻意去为难别人,别人就该感到庆幸,权责范围内的正当拒绝,倒是让韩厥跳脚了? 这个时候,韩厥招架不住,视线转移到了楼令身上。 那一刻,楼令只在心里冷笑:“现在记起我也是赵武的老师了?” 有责任才有义务。 责任分很多种,有些是被强塞。 楼令想要承担起作为赵武老师的责任,一次又一次被韩厥阻拦。 现在是韩厥招架不住郤锜了,要楼令出来履行义务? 并且看情况,郤锜说得没有错! 十四岁的赵武之前一直在“赵”城避难,缺乏相应的教育,没有过军国大事的履历,一下子要担任一个军团的军尉,韩厥愿意兜着,其余人可没有那种义务,不想冒任何风险绝不是在刻意刁难。 “中军尉?”韩厥也就是认为与楼氏要成为姻亲,换作以往哪会想扯楼令下场。 楼令被点名,用茫然表情说道:“为什么要让武担任上军的军尉呢?” 大家看过来。 好好评评理。 谁都知道韩厥这只老母鸡一直护着赵武这只鸡崽子,俺虽然是赵武的老师之一,但是完全不知道赵武的实际情况。 没有听说赵武有多么出类拔萃,更无法在履历上找到相关的服役记录,俺已经知道了情况,碍于很多原因只能装傻,你们可要理解啊! “听说令想见到赵孟需要你的同意?”郤锜虽然是用‘听说’这样的字眼,脸色却是极为笃定。 韩厥脸色一变,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只是深深地看了楼令一眼才挪开视线。 郤锜没有打算轻易放过韩厥,嘲讽道:“你要报恩,要提拔赵武,拿韩氏的资源当资本。其余家族没有那个义务投入,军国大事也不该这么玩弄。” 这种话完全是郤锜能够直接说出来,他也真的敢说。 脸色完全黑下的韩厥却是一声不吭了。 就是吧,哪怕卿位排序只是排序,并未有真正的高低,郤锜这么不给上司面子,再一次坐实了跋扈的名声。 等了很久的士燮可算坐不住,轻咳了几声,说道:“老夫以为赵孟还是能够充当一‘旅’旅帅的。” 论老好人,当前晋国能够称之为老好人的便是士燮了。 要不然的话,赵武完全不关士燮什么事,士燮不用站出来给予处置方案。 郤锜很无所谓地说道:“我又不是在针对赵武。他要是带来了一个‘旅’,或者韩氏愿意借兵给赵氏,自然可以担任旅帅。” 士燮笑着点了点头。 包括韩厥在内的其余人,在乎或不在乎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郤至将身体侧向智罃,低声说道:“赵孟是你家的未来女婿,不作点什么表示?” 智罃一挑眉,直接祸水东引,说道:“令还是赵孟的老师,没看到在上军佐的锋芒下选择装死吗?” 根本不用楼令去解释。 郤至很直接地说道:“赵武或许愿意有令这么一位老师,奈何接触不到啊。” 不好说什么的楼令点了点头,为郤至的话做背书。 只是一次两次,不会闹得举世皆知。 韩厥却是多次阻止,再加上楼氏有意向外透露,可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嘛。 所以了,楼令刚才装傻,极可能会恶了韩厥,问题在于楼令玩得是一种“将心比心”了。 平时连接触都有限制,遇到了事情却想拉着一块上。有比这种更恶心的玩法吗?想来是没有的。 因此,楼令也不怕因为这一件事情与韩厥交恶。 再者说了,韩厥想保证自己的人设,顾及韩氏的利益,反倒是他后面要给楼令一个过得去的解释。 一个不是插曲的插曲过去。 话题重新步入正轨。 只是,接下来的话题不关楼令什么事,他也就低声跟郤至聊起了天。 “上军将对‘棘津’属于我方很重视。我提到修桥,他直接表示范氏当仁不让。”郤至对着楼令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倒是不用再去找上军将特别强调了。” 楼令却是问道:“范氏会修桥吗?” 那可是大河的跨河大桥,哪怕有“孟津”这么一个作业能抄,完全不是多研究“孟津”跨河大桥几次,能够依样画葫芦去干的。 郤至说道:“我用了你的方法,建议范氏去联络邯郸氏。” 对于这一点,楼令只是抬手指了指郤至,并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要记仇之类的情绪。 两人太熟了,互相的认知中,只要不是涉及到家族的核心利益,拿一些对方的想法,朋友不该就是这般相处的吗? 楼氏已经不用靠一个好建议去跟范氏加深感情,其实再加深也不会超过姻亲的界线,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看各自家族的需要去做抉择。 郤氏则不然。他们现阶段很有必要跟范氏走近,有契机能够加深彼此的交情,怎么都要明智去把握住。 真要是每一件事情算清楚,楼氏从郤氏那边获得了一些列国的邦交权,该怎么来算清楚账? “你干脆辞去赵孟老师的身份好了。”郤至讲真话就是不太看得起韩厥,包括没有觉得赵武有什么拉拢价值。 楼令看似剖心置腹地说道:“当时,我不好拒绝。再来,韩氏之主以卿大夫的身份提出那样的要求,也不允许我拒绝。现在看来,倒是成了我的一个麻烦。” 讲真话,现如今的赵武确确实实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别的价值,尤其是晋君寿曼并不喜欢那位姑姑。 大家看韩厥那般对待赵武,持正面看法就是韩厥知恩图报,心思险恶不免在怀疑韩厥是不是要将赵氏吞下去或变成自家的附庸了。 会议结束。 楼令知道韩厥需要跟自己聊一聊,拒绝了郤至的邀请,特地拉上智罃一块走出军帐。 果然,他俩出军帐就看到不远处的韩厥在注视己方的方向。 楼令走近,没有给韩厥先开口的机会,说道:“上军佐,我看似无以教导赵孟,不若找机会解除师生关系吧。” 韩厥脸色一僵。 “说这是什么话?”智罃很乐意自己的未来女婿被韩厥看护,站在自己的立场却是不想赵武完全被韩氏拿捏,用不悦的表情对楼令说道:“真要是解除师生关系,人们该怎么看待你和赵孟?” 反正在这一件事情上,怎么看都是楼令处在受害者的地位。他虽然不是真的要解除与赵武的师生关系,但是真的不是挺在乎师生关系能不能维持。 “我要向你道歉啊!”韩厥脸色阴沉,可能是知道脸色不好,特意解释道:“以往是我不对,今后会让赵孟与你多加联系。” 这场面,倒是将楼令搞得增加很多顾虑了。 怎么回事啊?郤锜一发飙,弄怕了韩厥,也让韩厥意识到仅是靠韩氏腰杆不够硬,出了事无法转圜,要特意拉上楼令啦? 楼令直接转变话题,提到有一些带兵的心得,只要韩厥允许的话,能够拿去给赵武看一看。 “中军尉,还请你不要介怀,老夫是认真的。”韩厥再一次强调。 智罃开始打圆场。 “你我两家即将订婚,仅是这般,我怎么会对上军将意图多想呢?”楼令现在可不适合倔。 其实,楼令需要思考的只有一点,郤锜与韩厥爆发冲突,不管是为了什么,会不会影响到晋国的内部局势。 第440章 真的有点不对劲! 晋国历来不缺乏内讧,近来一次比一次规模大,卷进去的家族亦是越来越多。 楼令即便不了解当代的历史,还是知道这才哪到哪。 “越后面,内乱的规模还会加大,搞到后面一两个家族内战都比打国战用兵数量多了。”楼令想到的是赵氏、魏氏、韩氏消灭智氏的那一场晋国内战。 如果不是后世而来的人,当代谁敢相信会是赵氏、魏氏、韩氏在晋国笑到最后呢? 之前,先氏最为强大,遭到晋景公持续打压,直至最后覆灭。这个是比较漫长的一个过程,前后维持了将近四十年。 在曾经,出战将的先氏比晋国内部任何一个家族都要强大,他们的灭亡属于有迹可循,决不能算是一下子就突然给没有了。 赵氏的覆灭其实跟先氏差不多,一样是嚣张了很久,乃至于比先氏得势的时间都要久。 所以,无论先氏还是赵氏,他们的覆灭在一些明眼人看来都不算是意外。 而当前,有些人其实已经看到了郤氏灭亡的结果。不是他们多么聪明,主要是郤氏的核心成员,他们的一些做派跟覆灭前的先氏、赵氏众人太相像了! 楼令跟郤氏的交情极好,他能够影响到的郤氏核心成员只有郤至,其余中下层可以施加影响的并不超过二十人。 讲实话就是,作为一个外人,楼令能够对郤氏起到那般影响,事实就是很不错了。 问题在于楼令一些话不能说得太明,大概率就是讲了也不会有用,相反会让双方出现嫌隙。 楼令该怎么说?告诉郤至,说郤氏这样很危险,有步上先氏、赵氏后尘的可能吗? 即便是楼令将话讲得再有道理,郤氏正处得势状态下的局面,他们泰半要觉得楼令是在危言耸听,乃至于是在故意制造恐怖气氛,想要从中牟取什么利益。 楼氏现在与郤至深度捆绑! 这么说吧,有谁想要灭掉旬氏或范氏,他们会将楼氏考虑进去,可是也就只是算在或许需要对付的目标,不会认定必须连楼氏一块灭掉。 换作有谁想要灭掉郤氏,他们则是必须将楼氏一起考虑进去,发动之后奔着将郤氏和楼氏一块灭掉的决心。 所以了,楼令见到韩厥敢跟郤锜硬顶,能够不思考近期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吗? “难道是近期洗牌,郤氏得到的好处太大,让所有人眼红了?”楼令知道以前必然存在矛盾,只是更清楚需要有一个诱因。 他们等南征的大军全数过河完毕,队伍才经由“孟津”大桥抵达大河北岸。 “这一次打不起来吧?”郤至看着正在滚滚而去的南征大军,一副觉得会是武装郊游的模样。 魏颗附和说道:“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帮郑国。” 楼令则是在想公子周的事情。 有鉴于郑国信誉值太差的关系,导致晋国并不会真的认真看顾郑国。 再者说,晋国近期才历经洗牌,几乎每一个家族都需要进行调整,压根就不适合爆发大战。 因此,南下的大军要打也是小打小闹,会避免与楚军发生大规模交战。 郤至收回视线,说道:“帮郑国属于次要,震慑宋国才是主要目的。” 什么原因让晋国君臣认为需要震慑一下宋国?理由在于宋国的右师华元近期与楚国众贵族的交际有些频繁。 右师是殷商时期的官职,相当于姬周体系下的执政。 历史进程走到当下,好些官职实际上已经模糊化,例如晋国的执政渐渐与中军将的权柄合并,产生了一个新的称呼,叫同时掌握军政大权的人“元戎”。 他们过桥并不是直接抵达晋国的地界,其实是进入了单国的势力范围。 晋国的南征大军过桥进入“王野”区域之后,单公朝并未随行,他需要在本国招待郤至、楼令、魏颗等人。 单国很小,小到只有三座城池,村庄却是极多,多达四十多个。 算起来,单国也是一个袖珍型的小国,城池与村庄便是上面的数量,全国总人口只有将近两万。 恰是因为单国这么小的关系,再加上势力范围内没有太好的自然资源,单公很难资助公子周在“洛邑”置办房产。 单国的弱小体现在方方面面,作为都城的“单”明明能够四边周长六里以上,它的城墙实际周长却是只有四里多。 楼令不是第一次来到单国,只是以往并未进入城池之中。 “城墙很久没有修葺,城内建筑大多充满历史痕迹,街道两旁的杂草也没有清除。” “城内有多少常驻人口?应该不会超过三千吧。” “我听说单公够资格有一支乐团?好像从未见过拉出来弹唱。” 事实上,周天子的公卿大多有资格养一支乐团。 只不过嘛……,作为破落户的现状,多数公卿连养一大家子都困难,哪来的资源去养一支能撑场面的乐团? 楼令看着单公用来招待客人的场所,脑子里只出现“斗室”这样的字眼。 倒不是这个地方真的很小,称之为“殿”却是很不合适,长六米,宽四米,偏偏就叫大殿。 只是吧,小国寡民这样也算正常。 郤至等人完全可以不用来,碍于单公朝多次盛情相邀,不来就是践踏公卿的尊严,只能是来了。 “不知道单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郤至只是动了一些食物,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索性也就直接开口问了。 单公朝本来要举起酒爵邀饮,只得放下酒爵,说道:“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仰仗诸位。” 那件事情就是单国虽然小,近期遭遇的麻烦却有些大,同为周王室公卿国的毛国之主,由于双方在“洛邑”起了市场竞争,软的玩不过打算玩硬的。 要不是正好碰到有晋军南下,毛国的两千“大军”都已经集结完毕,该是开进单国展开武力逼迫了。 楼令一边听单公朝述说,另一边频频看向公子周。 在一系列的交流中,公子周并未提到这么一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那是单国的事情,不是公子周自己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向我求援呢?”楼令就是觉得公子周真能够藏得住事情,从头到尾一字都没有提过。 另一旁,郤至全程脸上带笑听完单公朝的叙述,问道:“帮倒是可以帮,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帮呢?” 楼令咳嗽了两声,说道:“天子近亲相争,臣下之臣想要介入,确实是需要合适的理由。” 同样的一个意思,话语有没有进行修饰,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只是,郤氏的风格便是这般,主打一个有一说一。 单公朝当然知道没有让人白帮忙的道理,他也准备拿出一些代价,碍于身份不会明白说,后面一定会悄悄奉上。 结果,郤至当场就那样问,气氛可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那个毛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的立国历史远比单国更加悠久,甚至都比晋国要久远。 当然了,不是立国越久的国家,他们就会实力更加强大。 毛国的体量跟单国差不多,也许比单国要强那么一丁丁点,只是面对晋国仍旧属于小虾米。 这么说吧?不用晋国出兵,只要郤氏愿意派人去警告毛国之主,一定会让毛国偃旗息鼓,甚至有可能向单国赔罪。 问题很现实,郤氏不负责跟单国邦交,负责周王室以及众公卿邦交的家族是韩氏。 “韩厥才跟郤锜闹出不愉快,且不论那个不愉快是怎么产生,后一脚郤至插手周王室两个公卿国之间的矛盾,岂不是要让郤氏与韩氏进一步交恶?”楼令已经有心阻止。 恰好单公朝觉得气氛尴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很是生硬地转到风花雪月上面。 这一场宴会,自然也就以不尴不尬的结果收尾。 “新军佐,一众公卿的相关邦交是韩氏负责吧?”楼令没有忘记郤至现在有权插手一应邦交。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 哪能不知道呢? 毕竟,郤锜与韩厥发生矛盾就在不久之前。 “我现在都不清楚单公怎么会向我求助。”郤至在讲实话。 魏颗嘀咕道:“也许那件事情是单公不站理,寻求天子或韩氏裁决,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楼令认为魏颗极可能猜中了。 在讲究明面规则与潜规则的时代,身份越高的人,他们会越愿意去遵守规则。 直白说就是,他们是制定规则的一方,规则本身就对他们有利,也是一应规则在保障他们可以作威作福,多傻才会无缘无故去践踏既定规则。 郤至很是玩味地说道:“我才不会去管那种小事。” 确实啊! 对单国或毛国生死攸关的事情,站在郤至的角度去看会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论是单国或毛国被灭,讲真话就是对郤氏没有丝毫影响,更不会对晋国产生什么影响。 郤至看着楼令说道:“你有机会问一问上军将吧。” 楼令其实不想管,听后也直接说道:“不去问了,免得以为要插手。” 遭到拒绝的郤至只是毫不在乎地笑了笑。 时间已经不早,并不适合当天启程。 当夜,一众入城的晋人没有出城,也不是住在宫城之内,单公自然会安排国中贵族去进行招待。 楼令住在了公子周家中。 作为在晋国有君位继承权的公子周,他的生活环境不该用朴素形容,明确来讲就是比较差。 “我其实很少在这边居住的。”公子周正是要面子的年纪,特别进行了解释。 轮到公子周需要解释,能够想象条件到底有多么简陋。 该怎么说呢?用四个字形容就行:穷阎漏屋。 楼令上上下下看了公子周一小会,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这一边看着长期有住人,只是从环境看不出主人长期居住该有的样子。 简单来讲就是,仆人居住可以随便,有身份的主人居住不能缺少一些该有的生活物资。 另外,公子周是没有加冠,问题是已经十四岁,不合适住在宫城之内,哪怕是老师的宫城。 楼令也就不太清楚公子周是另有居所,还是拮据到连维持体面的生活物资都无法置办了呢? 哪怕看在公子周是儿子密友的关系,楼令在知道情况后肯定不能视而不见,也就是招呼来楼冰,吩咐去置办该有的物资。 见证全程的公子周一再抿嘴,等楼冰离去,才对楼令进行感谢。 “我怎么会不照顾小白的朋友呢?”楼令如此说道。 其实,那些物资并不用花费太多。 然而,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铜板能买到的东西,该是没有就是没有。 “不管两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不会插手单国与矛盾。”楼令不是顺口提一嘴,只是让公子周提前做好相关准备。 楼令很认真地对公子周说道:“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很多事情真不是谁都能够掺和,卷进去要被辗得尸骨无存。 公子周是什么身板?他别说是去扛,稍微挨一下磕碰,大概率就是全身骨折。 “这……”公子周当然知道楼令是出于好意,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也就说道:“若是老师需要,周委实无法旁观。” 楼令劝已经劝过,也只是劝一劝,并不会过度干涉。 倒不是什么好言难劝该死鬼。 人家是师徒,关系非常紧密。 老师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弟子非但不帮还躲开,那么这名弟子一辈子就要活在世人的指责之下了。 这一晚,楼令与公子周聊到深夜。 话题有些大而广,从晋国聊到列国,再聊到列国的局势怎么样,哪一位诸侯干什么将牵动天下大势。 一阵聊下来,楼令确认单公朝教给公子周的知识并不多,倒是察觉到公子周对知识的营养汲取有些惊人。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惑,能够在给小白的信中提到。”楼令对公子周真没有抱着什么太明显的目的。 无非就是有眼缘,相处起来也舒服。 很多的人生交际就是这般,有眼缘在不损害自身利益前提下,愿意帮也肯扶持;一看就讨厌,顺道踹一脚也不令人意外。 因为没有太特别的事情,晋人在单国只是待了一天,隔天重新启程了…… 第441章 实在让人头大! 出使卫国的队伍回到“新田”已经是秋季中旬,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宫城向晋君寿曼复命,待在自己的家中三天才相约入宫。 “这么说,卫君不是一名能够持国的人?”晋君寿曼是皱着眉头问出这句话。 当前的诸侯在某种程度上很团结,也就是他们不允许有人冒犯到君权,该种默契体现在很多方面。 首先,进行战争的时候,下臣哪怕能够轻易杀死一国之君,哪怕只是进兵吓唬都会遭到本国的国君丢小鞋,真杀了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然后,一旦有人冒犯君权将不计国与国之间的矛盾,联合起来将那人给摁下去或消灭掉。 以为只有列国之君存在那种默契吗?并不是的。 贵族阶层也有属于他们的默契,比如非贵族不能杀死或俘虏贵族,战场之上多以俘虏为主,交赎金能够重获自由。 所以能够看出一点,得到某个层次的利益,既得利益者就会有天然的默契,守护已经到手的利益。 因此,限制与压榨从来都是上至下,历来不存在什么意外。 郤至根本就懒得去顾忌晋君寿曼当前的心情,说道:“卫君在君父薨逝后不显悲色,事后多次窃喜与人说自己就要成为诸侯。这般的人,怎么可能获得爱戴呢?” “卫君生母吓得已经准备回母国养老,索幸孙林父及时站出来维稳,才没有让卫国发生丑事。”郤至又给补了一刀。 晋君寿曼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说道:“为人臣子欺凌一国之君,与礼法不合。” 这么说吧?规则的制定,大多就是服务于上层的统治。 姬周是一个奴隶制的王朝,不要奢望会做什么伪装,任何规则的制定都是为了让统治阶层获利。 步入封建时代之后,统治阶层倒是愿意装了,带上了“民”这个阶层一块玩。 只不过,奴隶制和封建时代的“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要么是有爵位的勋贵,不然就是有官身或祖上有人当过官。 历朝历代所谓的为国为民,以为包括了众生吗?起码黔首、黎庶、庶人之类不被干涉就不错,哪来的胆子敢奢望有所优待。 所以了,在新中国建立之前,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当那个“民”的。 郤至冷冷地注视着晋君寿曼,一些不好听的话没有讲出来。 再烂的国君,他也是国君,不允许受到任何的冒犯,是吗? 以当前的礼法,还真的确确实实是那样。 郤至转头看向了楼令,示意说点什么。 “君上。”楼令站起身来,行礼说道:“卫君不孝已经为天下人所知道。” 晋君寿曼要开口说点什么。 楼令没给晋君寿曼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再者,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卫国,避免在与楚国争锋期间,中原动乱多发。” “孙林父并不敢欺凌卫君,只是维持卫国的稳定。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够维持卫国稳定,并且站在我们这边的大臣。”楼令再一次强调。 郤至接过话题,生硬地说道:“所以,君上就不要与卫君有所接触,免得名声被波及了。” 尽管当前没有特别强调孝道,孝顺却是一件为世人认可的事情。 因为大家都认可一个道理,出现有人做出明晃晃不孝的行为,怎么可能不会受到排斥呢? “话说,国君也不是一个多么孝顺的人啊?”楼令还记得晋景公举行葬礼期间发生的一幕幕。 只是呢,晋君寿曼起码不傻,明说自己不是什么孝子,不管卫君衎什么名声都要保。 “卫君一应所需,不能短缺了。”晋君寿曼说这一句,该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晋君寿曼换了一副表情,看着有些像是在贱笑,问道:“三位,今次去卫国的收获不少吧?” 换作是其它时代,一国之君那副表情问那种话,怎么都要得到一个不似人君的评价了。 在春秋时代则不然。 由于各种竞争日益激烈的关系,国与国的纷争早就脱离了道义,逐渐在向实际利益演变。 这个也是哪个国家遭到入侵,以道义发出呼唤,没有诸侯会无偿出兵帮助的原因。 说得更直白一些,哪怕是有好处,也要看好处大不大,与自家的战略符不符合,决定要不要发兵。 而无偿出兵帮助弱小这种事情,不用百年多前,四十年前还是有不少诸侯愿意干。 打破这种规则的不是别人,就是秦穆公襄助晋文公登位,结果秦国操控晋国的意图暴露。 秦穆公的所作所为给天下人提了一个醒,原来出于公义的国家行为已经终止,嘴上说得很好听,原来是有这个那个目的,搞得国与国之间很难取得互信了。 当然了,也有晋国称霸之后的一些功劳。 例如晋国对列国的压榨缺少礼法上的掩饰,想掩饰却已经来不及,等等之类。 历史的进程本就是那般,道德的底线只会越来越低,绝不是道德底线越来越高。 不因为其它,简单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前例摆在那里,知道无视道德将获得什么,道德太高又该如何受害。 郤至平淡地说道:“那是臣等劳苦所获。” 在追逐利益这一方面,晋君寿曼近来表现得越加贪婪,乃至于看着比较饥不择食。 楼令还没有坐下,问道:“君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魏颗心想:“坏了!” 果然,晋君寿曼大肆吐苦水,什么宫城花销太大,一众没有爵位又没有官职的宠臣多有抱怨,等等一大堆琐事。 “尤其是我的那位姜,她实在是太能花钱了啊!”晋君寿曼一脸的疾苦。 这个“姜”在春秋时代有多重意思,丈夫用“姜”来表示自己的妻子,意思是“宝贝”、“小心肝”之类。 那也是姬周王朝开创之初,连续多任周天子娶齐君之女,才让春秋时代的“姜”有了上面的那些意思。 楼令心想:“对啊!国夫人可是来自齐国,怎么可能不花钱!” 郤至却是比较耿直地说道:“为人妇,还带着在家的做派,逼迫君上到处找钱吗?” 齐国翁主不好养是春秋时代举世皆知的事情。 可是,齐国翁主带的嫁妆之多,也是世人皆知啊? “数百车的嫁妆,已经挥霍完了?”郤至憋住笑,又说道:“臣没有记错,夫人好像是第五次派人回齐国集资了?” 那些事情对于其余人或许是秘密,卿大夫怎么可能不知道。 楼令就看到晋君寿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晋君寿曼涩声说道:“新军佐的消息过时了。今年已经是第七次。” “臣无法理解,夫人一直居住宫中,随嫁的家臣也已经安置妥当,什么地方的花销会这般大?”郤至说着看向仍旧站立姿态的楼令,问道:“你压榨他们也太狠了吧?” 楼令哭笑不得地说道:“每年‘听成’的份额就那些,他们给予的好处维持‘听成’份额的一成。算是压榨吗?” 那一刻,晋君寿曼、郤至等等人,无论有没有开口说话,表达出来的态度都是:完全合情合理。 君臣奏对,结果张口利益,闭嘴谈钱,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可是呢,春秋到战国,君臣谈利益讲钱才是正常情况,压根不像其余朝代需要惺惺作态。 郤至可不觉得楼令会在那种事情上说谎,也就看向晋君寿曼,说道:“君上,你养的宠臣太多,他们又无法为您创造价值。那是又何必呢。” 论宠臣数量,晋君寿曼其实不是太多,真正宠臣最多的是楚君审和齐君环。 问题就出在晋君寿曼不像楚君审或齐君环有那么多来钱的渠道! 晋君寿曼一点都不遮掩,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我那些宠臣无法获得爵位,乃至于没有一官半职吗?!” 这是直接表达不满了。 君位交替,哪位新君不是大肆裁掉老人,任用自己的心腹呢? 出现问题的地方在于晋君寿曼太过着急,尤其是不分裁掉的人来自哪个家族,结果一再踢到铁板。 更大的问题还有一项,晋君寿曼的宠臣集合了太多的失意者,他们之中大多数跟当前的卿位家族都有仇。 有那么蠢的人吗?一样米养百种人,世间哪里能少了蠢而不自知的人。 晋国的局势变得那么复杂,或者说往坏的方向滑坡,晋君寿曼的一众宠臣的确应该付最大的责任。 郤至就直接讥讽道:“他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张口什么都要,看到什么都想直接伸手。” 讲的是事实! 那些宠臣最蠢的地方莫过于,直接对卿位家族表现出敌意,一副非要报祖辈之仇的模样。 讲事实,那些宠臣那般表现,几个有卿位的家族没有灭他们全族,算是已经非常克制了。 “连你都没有一官半职,那些歪瓜裂枣可能有?”楼令话是对魏颗讲。 魏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论实力,当前的魏氏并不算弱,只是他们一直在进行隐藏。 这种隐藏属于韬光养晦,不爆发则已,一旦爆发绝对要让世人大吃一惊。 更重要的因素还是魏口身子骨不好,他又一时半会不愿意死,魏氏怎么去进行激烈的动作? 另一个事实是,魏口阻碍了魏颗、魏锜等等人的上进通道,只是不知道魏氏众人发现了这一点没有。 “也许应该资助一下君上?”楼令问魏颗。 这个魏颗倒是能够做主,假装诧异地说道:“于理不合吧?” 所指的是,哪怕作为臣子,付出了劳动,该得到什么好处就应该揣进兜里,哪里能够拿出来呢? 他们要是将从卫国获得的好处进献给晋君寿曼,等于是打破了规矩,必将为后来者所痛恨。 楼令说道:“找另外的理由,随便什么借口都行。” 魏颗再一次失去语言能力。 天下局势不允许晋国连续发生动荡! 楼令知道今年的洗牌,好多晋君寿曼能够左右的家族遭到覆灭,其实挺讶异晋君寿曼为什么没有立刻爆发。 有一点能够确认,晋君寿曼绝对到了爆发的边缘,稍微有谁推一把就要爆炸。 不知道有没有其余人发现那一点?反正楼令可不希望晋君寿曼现阶段爆炸,哪怕是糊弄一下下,能够延缓爆炸的时间,怎么都该去争取一下的。 好好的奏对,话题一歪直接就歪到底。 楼令在话题歪了之后,一直在观察有在现场的一众宠臣,看到了人间百态。 “会出祸事啊!”魏颗当然要跟着一起表态,说的是郤至话讲得太直接。 楼令看向魏颗,说道:“事情已经那样,不是换一种说话方式,能够不发生祸端了。” 魏颗直接愣住。 郤氏的郤锜或郤至不是一次两次得罪晋君寿曼。 要说郤氏的哪一位核心成员最懂得收敛,无疑是郤犨了。 可是,郤犨收敛归收敛,他的贪婪却是远胜郤锜或郤至,表现得跟晋君寿曼一样饥不择食。 楼令看着逐渐陷入争吵状态的晋君寿曼和郤至,一点开口缓和的欲望都欠缺。 倒不是没有缓和的可能,只是一次两次有人转圜,还会发生第三次、第无数次。 “这两方,谁都是到处破绽,想要针对可真的是太容易了。”楼令没有理会魏颗的眼神求助,继续想道:“下场怎么样,完全是看谁敢第一个动手。” 发现这一点的楼令,他已经进行了相关的部署。 其中包括,楼氏有人盯着那些最为活跃的宠臣,得到的命令是稍微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上报。 要是楼令无法及早收到汇报,顺序是将情报给娇姬、楼小白、楼黑豚、熬。 “现在这位国君连公开贪墨战利品都敢干,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的?” “那些宠臣的上进道路被堵死,他们能够忍上三五年,不可能一辈子忍着。” “几个卿位家族一起在针对国君扶持自己的宠臣,郤氏却是上了前台。” “如果要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是从郤氏开始!” 楼令多傻才会去劝郤氏弑君? 最要命的地方在于,尽管郤锜和郤至都缺乏对晋君寿曼的尊重,他们却是尊重君权! 第442章 做最坏的打算 要说楼令所处的时代,哪些人对于君权最为漠视,毫无疑问楼令绝对会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办法的事情,生长在红旗之下的人,敬畏的绝对不是君权、王权、皇权之类,只会敬畏那个组织。 如果生长在红旗之下,到了新的环境却对君权、王权、皇权表现出跪舔姿态,无疑问就是进行伪装,追根究底就是想要从君主那边牟得什么利益。 没有太复杂的道理,只是生长环境所导致。 那个就跟求神拜佛的心态一般,有求必应才是神佛,有求无所回应就是泥胎雕塑了。 换作一些到了现代仍旧有国王的国家,君权或多或少会残留一些的影响,只不过王室更多是作为象征意义的社会,敬畏什么的恐怕也是极少的。 好像也不对?起码在南亚的某国,见国王不能站着,三步之内就得跪着说话。 楼令魂穿到春秋时代,他至今还没有跪过什么人。 在春秋时代面见国君并不需要跪,跪的是祖宗与苍天,一些神明或神灵也是鞠躬行礼便可。 听说,楼令只是听说,即便是一开始谒见周天子,其实也不用下跪。 到周王室衰败下去的当今,可以肯定的是见到周天子不用跪下。 以上,所讲的是贵族见国君或天子,普通人在什么朝代见到特权阶层都得跪,哪怕是肉体的膝盖没软,心里的膝盖绝对是软了。 因为对君权没有敬畏的关系,楼令面对晋景公的记恩只针对个人,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反馈,结果晋景公薨逝了。 楼令本来有心将报答用在晋君寿曼身上,要命的事情是发现一旦对晋君寿曼报恩,超大的概率会把楼氏赔进去。 人嘛,尤其是多数的人,必然是首先想着自己。 愿意为他人而牺牲,尤其是一家子人全赔进去,类似的人恐怕是极少极少的。 华夏文明的牺牲精神有一个培养过程,太多悲惨的事情发生,使得能够诞生仁人志士的空间。 一开始的时候,愿意为恩主而死的人居多,后面变成为国家甘愿牺牲的人更多。 讲一个事实就是,没有历史进程中的那些屈辱史,很难出现那般伟大的人。 其实,哪怕是一个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有许许多多的屈辱史,不一定能够出现仁人志士,极可能脊椎骨直接被彻底打断了。类似的文明不是一个两个,尤其以南美最多。 坐在君位的晋君寿曼已经不是完全在抱怨,吐完苦水开始埋怨起了一众公族。 栾氏、郤氏、韩氏这三家公族的卿大夫,他们目前还没有完全从公族转为卿族,哪怕是行动上已经割舍,需要一个公开宣誓才算完成。 他们成为卿族的难点就在宣誓上面,要让非公族的贵族大夫相信,还不能引起国君与其余公族封君的激烈反弹。 这样一来,栾氏、郤氏、韩氏从公族转为卿族,肯定是要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了。 “你为寡人的近臣,怎么就不为寡人解忧呢?”晋君寿曼当然能够这么直接地责难郤至了。 “君上,胥童一再挑衅我们的时候,没有见到您是一众之长来进行维护啊。”郤至更直接。 胥氏其实也是公族,只是与郤氏相比,血缘关系上要更远一些。 作为晋国公族一支的胥氏,胥氏的臣跟随晋文公流亡,后面在文公政权中占据重要地位。 可能是胥氏人才出现断层的关系,晋文公在位期间的末期,胥氏就呈现出颓势,稍微遭到针对在权势上也就一落千丈了。 有很多人在胥氏的衰弱中出力,其中使劲最大的当然是郤氏,赵氏也在期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晋君寿曼瞪大眼睛盯着郤至,说道:“你们使用手段处理掉胥童,寡人不是没有追究吗?” 郤至想了想,简单的回应:“也对。” 在晋君寿曼看来,一旦臣下进行相争,作为君主只要后面拉拢胜利者也便是了。 后来,晋君寿曼确实也对郤氏进行了拉拢,只是他发现郤氏一毛不拔,起了极大的厌恶感,不止一次针对郤锜或郤至发火。 今年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大批中小家族被消灭或吞并,晋君寿曼不聋不瞎,一次次进行了无能狂怒,可惜的是根本没有人给予哪怕假惺惺的反馈。 到了这一步,晋君寿曼恨极了很多人,最恨的则是身为公族却与外人勾结的栾氏、郤氏和韩氏,开始在酝酿着一些什么,挑选下手的对象。 在今天,晋君寿曼吐苦水,完全是他想给郤氏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郤至不代表郤氏进行正面反馈的话,接下来晋君寿曼势必要以激烈手段来表达不满了。 “现在总揽军政大权的家族是栾氏,君上有什么苦恼,找中军将吧。”郤至直接甩锅。 晋君寿曼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吼道:“那就是一个内外不一的阴险小人!” “你以为胥童敢于屡屡针对郤氏,是有寡人的支持?给予胥童最多支持的正是你口中的中军将!”晋君寿曼说着开始冷笑。 大殿安静了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晋君寿曼看到变了脸色又一直是若有所思表情的郤至,发出一声冷哼,站起来从侧后的走廊离开。 直至晋君寿曼与一众宠臣消失不见,郤至才站起来。 郤至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低着头走出大殿。 一同随行而来的楼令与魏颗对视了一眼,自然是跟上。 “新军佐。”楼令出了宫城,喊住将要登车离去的郤至,说道:“我打算资助君上,不若新军佐一起?” 郤至瞪眼问道:“你要献媚?竟然还拉我一起!” 那是献媚吗?某种程度上还真的是! 刚才郤至听晋君寿曼亲口所说的那些话,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倒是对资助晋君寿曼没有太大的抗拒。 楼令摇着头说道:“君上看上去不是假装穷,他是真的很穷。这般穷的国君,对他自己或国家,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对近来收获极大的郤氏。” 这一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 楼令也不怕被魏颗听去,继续往下说道:“西征的时候,君上已经干出公开昧下战利品的事情,你们不觉得以后会更极端吗?” 站在一旁的魏颗心里比较雀跃。 类似的事情楼令不避着魏颗直接讲出来,说明楼令有意将魏颗拉进一个圈子。 而这个圈子正是魏颗梦寐以求想进的啊! 魏颗索性也就开口说道:“新军佐,中军尉说得极其有理,尤其是……”话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郤至的脸色才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尤其是郤氏近来的收获真的很大。” “哈!”郤至翻了个白眼,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家收获怎么样,你们倒是知道了。” 可能有人觉得郤至是在装傻,了解郤至性格的楼令却知道是在说实话。 魏颗可能了解郤至,只是魏颗跟郤至的交情还没有到一定份上,可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一次,你就听我的。”楼令心里挺无奈,操自家的心不够,连带也要帮郤氏操心。 “行行行。”郤至比较不耐烦,答应下来又给补了两句:“仅此一次。有人问的话,就说是我的提议。” 此时此刻,魏颗再一次羡慕又嫉妒楼令与郤至的交情。 这个是建立在魏颗对郤至有所了解的基础之上,非常清楚不是楼令的话,很难让郤至听劝。 事实上,郤氏一族给人的印象便是,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扭转观念,脾气还都很火爆! “颗大夫?”楼令只是招呼,没有多余的话语。 魏颗抓住机会,说道:“魏氏愿意帮郤氏与楼氏出其中的三成。” 也就是,无论楼氏或郤氏本来要拿出多少给晋君寿曼当政治献金,魏氏要出其中的三成。 那么另一层,魏氏愿意追随郤氏和楼氏,一样对晋君寿曼进行资助。 楼令再一次觉得魏氏被魏口拖累了。 在当前时代,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无论子侄辈有多大的能耐,爵位倒是能够自己争取,官职却是极难极难。 一般情况下,只有等父辈过世,父辈担任的官职才会落到嫡子身上。 所以了,魏口不死,魏颗只能一直是身无半职。 “有时间多聚聚。”楼令没有直接答应魏颗要帮忙出三成的提议,只是再一次释放善意。 魏颗立刻说道:“今后恐怕是要多叨扰中军尉了。” 三伙人各自分别。 回到家宅的楼令召唤来林姒。 “拜见家主!”林姒大着肚子,无法真的拜下去。 楼令问道:“临盆是什么时间?” 林姒答道:“家中医匠说,应该是来年开春。” 目下距离开春还有五个月左右。 看林姒的肚子,不到六个月就看着比较大,有点让楼令怀疑是不是怀了双胞胎。 “唔……”楼令之前已经问过林姒,是不是要停下手里的工作养胎,遭到了拒绝。他看着林姒坐下,说道:“你先放下其它的事情……”,话到这里,抬手阻止林姒拒绝,才接着说:“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需要特别托付给你。” 林姒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很难想象无所事事的日子该怎么过。 要是解剖开来,没有品尝过权力的甘美也便罢了,一旦品尝过权力的甘美,又怎么可能会有愿意放下呢? 当然,楼令既然委任林姒当总管,说什么都不会任由林姒无事可做。 换而言之,林姒打算做事的那天,不是入土,便是被严密软禁起来。 道理就是做过楼氏总管的林姒知道得太多了! “请家主下令。”林姒知道话到那个份上,没有自己拒绝的理由。 楼令也就先从当前局势说起,每一件事情都尽量说得详细,再细细碾碎了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断定国君必定会动手,目标一定是郤氏。我们跟郤氏太过紧密,一旦出事无法处身事外,肯定要被波及。”楼令严肃地看着林姒,说道:“我知道你在孕期,只是这件事情只能交给你来办。那便是监控国君的宠臣,务必不能遗漏任何一人,即便那人并不起眼!” 林姒看似镇定,放在大腿上的手却是在颤抖。 监视国君的宠臣,不等于是在监视国君吗? 有史以来,做类似的事情都有极大风险,一旦暴露就是意图不轨,马上就要面临举族消消乐了。 林姒很想问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努力不将话给说出来。 一定是楼令认为楼氏面临着更大的危险,不得不冒着大不韪来做这样的事情。 那样做也是在避免楼氏真的陷入危险之中,既是在进行规避,也是想要提前察觉,抓住机会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楼令紧紧盯着林姒问道:“你能够做到吗?” 林姒再艰难也拜了下去,慎重地回应:“夙兴夜寐,不敢懈怠,誓死不辞!” 这件事情,楼令只能交代给林姒来办。 从以往的例子中,楼令看到了林姒的能力,一个个名单在脑海中浮出,到最后确认就是林姒了。 楼氏的其余人?他们或许可以挑起重任。 然而,说难听点就是林姒为女子,出了什么事情可以丢出去,其余男子想甩都无法甩。这个多少是春秋时代男女有别的一种使用方式,也是楼令从晋景公这边学到的一招。 别觉得楼令残忍,他只是在牺牲林姒一人与让整个家族被消消乐之中,选择了其中的一项。 作为一家之主,楼令只能那么选! 以林姒的智商和情商,得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心里会有相应的理解。 至于林姒愿不愿意被牺牲?她根本没得选。 哪怕是有得选,以楼令一直以来给予林姒的待遇,相信林姒是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家族的。 其实,多数家族的成员,面对自己死亡与家族被灭,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家族。 这一次,楼令亲自送接下任务的林姒到门口。 彼时,恰好楼森过来要禀告,看到那一幕呆了呆。 凡事讲礼法的时代,一家之主竟然送族人到门口,再迟钝的人也该猜到那位族人接下来很重要的任务。 楼令目送林姒离去,直至林姒的身影消失,才看向楼森,问道:“什么事?” 哪怕是再好奇,楼森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后面更不会去打听。 “家主。”楼森行礼,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一应物资已经备妥。” 什么物资?就是楼氏要献给晋君寿曼的东西。 “你跑一趟郤氏与魏氏,将礼单给新军佐与颗大夫过目。” 楼令说话的时候看着蓝天白云,眼眸里面多少带着些惆怅…… 第443章 不做无功用之事 楼令相信有这一次进献,怎么都能缓和一下晋君寿曼心中的怨怼。 毕竟,那可是郤至带头送礼,哪怕礼物的价值一般,起码是一种表态。 寿曼不是一位果决的君主,他真的果决的话,早该选一个家族动手,用血腥的方式来对众贵族进行震慑。 “国君看着也不像聪明人,要不然怎么会公开昧下战利品呢。”楼令倒是没有看出晋君寿曼非要针对郤氏不可。 说起来,晋君寿曼与郤氏的不对付完全是一种双向奔赴。 说白了就是,郤氏由于郤锜的很大原因,一再在不需要的地方得罪晋君寿曼。 所以了,哪怕没有了胥童的一再挑拨,晋君寿曼跟郤氏相处怎么都不会愉快得起来。 有什么区别的话,楼令认为就是晋君寿曼没有处心积虑想对郤氏动手,想动手也不会那么快。 “现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栾书这个搅屎棍了……”楼令心想。 因为栾书做了太多事情的关系,他再怎么藏都无法全部隐藏,为人怎么样早就被众人所知道了。 当一个善使阴谋诡计的人,他的风格被大多数人所知,基本上很难再办成什么事情。 问题出在晋君寿曼看着不聪明,为人处世也多有冲动,脑袋一热知道不该干的还请也会直接干了。 偏偏郤氏的郤锜和郤至有太多弱点,他俩知道了什么事情,不主动去堵住可见的漏洞。 “郤至愿意贿赂国君,起码是一个进步了。”楼令很庆幸这一点。 他们回到“新田”休息了三天,进宫城完成了使命。 有晋军南征,不能说完全不关楼令的事情,乃至于因为他是中军尉的关系,想管能管的事项还挺多。 只不过,楼令没有想要继续待在“新田”这边,要回去“太原”了解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及时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当。 “你要回封地?”晋君寿曼一脸的不情愿。 楼令想要回去封地,怎么会不需要向晋君寿曼汇报呢。 “听说进献是你提议,还力劝了新军佐?”晋君寿曼一副看忠臣的模样注视着楼令,笑着说道:“不愧是父亲看好的人,能够体谅寡人的难处。” 这里,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楼令劝郤至给晋君寿曼进献。 不要小看这一点! 那些卿大夫在晋君寿曼继位之后,可以说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他们连假装恭敬都懒得做,君臣纲常真的是崩坏了。 现在,哪怕郤至心里再不愿意,可是他私底下给了晋君寿曼敬献,相比其余卿大夫就显得很特殊。 从政治的角度来讲,郤至算是第一位向晋君寿曼“输诚”的卿大夫,既能够增加晋君寿曼的政治自信,多少也增加了君权的威望。 因此,晋君寿曼很高兴,日后怎么样也要给予郤至一些特别的优待。 与此同时,作为从中“说和”的楼令,他的能力与重要性在晋君寿曼这边属于得到认证。 “你是中军尉,应该承担更多的重任!”晋君寿曼慎重地说道。 楼令看了看一些在场的宠臣,扫过去看到的都是笑脸。 算时间的话,晋君寿曼已经登位了快四年。 作为储君期间的寿曼各种坏事,继位之后到现如今也看不到成为一位明君的迹象。 今天,就在今天,晋君寿曼竟然像一位君主那般,懂得收拢重臣的人心了? 拿刚刚晋君寿曼特别点到的一句话来说事,既然晋景公有向晋君寿曼交代过要拉拢楼令为己用,没看到晋君寿曼登位后付出什么行动。 有鉴于晋景公死得比较突然,哪怕有秦国医匠下了“病入膏肓”的论断,事实是晋景公非但不信还觉得自己很健康,无论是骗自己,还是装给其他人看,晋景公都不会做交代后事的举动。 晋景公掉进便桶被淹死,身处高层的人会有自己的结论,必定有其阴谋,只是没有人想要去深究或探索。 恰是晋景公死得过于突然,根本来不及交代继承人很多该嘱托的事情。 所以说,晋景公或许跟寿曼提到过楼令这个人,话题大概也就是值得拉拢与培养,其它恐怕是没有太多了。 从晋君寿曼一贯的态度来看,他绝对是近来才生出拉拢楼令的心思,极可能还是因为楼令带头贡献,尤其是拉上了郤至和魏颗一块,明白了拉拢楼令的价值。 什么价值? 晋君寿曼很穷,穷到不顾为君者的声望了! 这么穷的一位国君,谁能够给他钱,还是能够持续给钱,谁就会是他的忠臣。 “中军尉。”晋君寿曼眼巴巴地看着楼令,说道:“你可以回封地,只是不要回去太久。寡人需要你巡视山川河流,帮寡人看一看各处矿场,有没有人侵害寡人的山林与渔猎。” 楼令:“……” 之前提到过,一个诸侯国内的铜矿只有国君点头才能够开采,非贵族的封地的山中一草一木,任何水系或湖泊的使用权,它们一样是属于国君。 《周礼》有明确的规定,可是规定又是由人去执行,只要是人来做的事情,里面能够灵活变动或能钻的空子简直不要太多。 “国君以为自己穷是因为该得到的利益被侵害?”楼令倒是知道怎么回事。 晋景公薨逝得太突然,他的很多私产变成了公族封君的财产,许许多多每年该得到的山川河流“专利”费用,相关的名册也人为遗失了。 直白说就是,本该属于晋君寿曼继承的资产或资源,它们被贪掉了! 最明显的就是丽氏。 丽氏一直作为历代晋君的白手套,他们代管了历代晋君积累下来的财富以及各种匠人,轮到晋君寿曼继位却让丽氏失控了。 那种失控太复杂,有来自卿大夫与贵族大夫的阻拦,也有晋君寿曼的宠臣从中作梗。 应该说,晋国君位的更替出了问题,太多应该顺利转给晋君寿曼的资产,它们并未落到晋君寿曼手上。 要说还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晋君寿曼从齐国迎娶的翁主太能花钱了! 楼令无法拒绝晋君寿曼的指派,再来就是楼令也想了解晋国有哪些铜矿,山川河流具体能够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 “三个月很合适,中军尉以为呢?”晋君寿曼给了期限。 楼令却是说道:“君上,臣极少能够长期待在封地,太多事情未能及时处理,使得臣家中极难获得发展。” “半年?”晋君寿曼的印象中,确实是楼令一直在外面忙碌。 有个问题,晋君寿曼知道楼氏现在发展成什么模样或者说规模吗?看样子晋君寿曼知道得并不全面。 楼令鞠躬答应下来。 “中军尉,我等欲给中军尉送行,不知道可不可以?”长鱼矫代表很多人进行提问。 “为什么不行呢?”楼令反问。 这一帮宠臣,他们之中的多数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些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恰好楼令想了解他们近来的需求,再试探出将来想干什么,聚一聚没有坏处。 长鱼矫大喜,说道:“那便在那间食肆,时间定在明天,请中军尉务必赏脸。” 楼令想了想日程表安排,说道:“当天下午,我一定到。” 在长鱼矫的带头下,一群人对楼令行礼。 如果说一众有权势的人之中,谁对这一帮宠臣没有表现出明显敌意,某些事情也会释放善意,无疑就是楼令了。 当然是因为楼令清楚这一帮人的能耐,他们或许无法帮忙成就什么,要进行破坏却有那种能力。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历经过毒打的人,谁还不懂没有必要别结仇,对待小人哪怕不亲近却也别轻易得罪。 只是这样的楼令在一些人眼中会变成没有立场,乃至于将为人两面三刀。 对于楼令来讲,只要不是卿位家族表现出不满,他不用去在乎其余人的目光。 郤氏的郤锜和郤至以及旬氏的旬庚和智罃,他们从未对楼令表达过不满,相反很愿意亲近。 郤氏的郤犨倒是有说过一些闲话,只是他无法阻止郤至与楼令保持亲密,并且无法影响到郤锜的态度。 态度相对平淡的范氏和韩氏,他们其实也没有过什么不满,正常的相处模式而已。 其余家族?他们对楼令是什么态度不重要,该是楼令对他们的态度才显得重要。 这种情况到北宋会有人公开讲出来: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通透来讲,无法影响到的人,他们爱咋咋地,只去在乎能够产生影响的群体便足够了。 只不过,类似上面那种想法的人,要么是奸臣,不然就是极度自我。 隔天,楼令自然赴约,他也愿意跟晋君寿曼的一些宠臣虚与委蛇。 在对待长鱼矫上面,楼令却是有些不同。 “这一次,矫请命随同出征,未能得偿所愿。”长鱼矫说这话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满腹怨气。 楼令愿意特别对待长鱼矫,主要就是因为长鱼矫有上进心的同时,其人多少是有些能耐。 别的不说,长鱼矫愿意冲锋陷阵,遭遇艰难也不是调头就逃,有正面扛住压力的勇气。 楼令想了想,多少像是给予承诺那般地说道:“下一次出征,只要我被纳入出征名单,必定带你一个。” 长鱼矫的回应是举起酒盏,先对楼令致意,随后一饮而尽。 边上的一个人凑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不知道魋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楼令目光扫过去,问道:“足下是?” 那人自我介绍叫清沸魋。到底是清沸,魋;还是清,沸魋。那不是从自称点明了嘛。 看长相不好分辨族裔来历,从名称却是能够分辨出来。 长鱼矫现在对楼令正是有极大好感的事情,也就说道:“他是狄人。” 在晋国,族裔成份远没有在列国重要。这个有其证据,某代晋君娶了作为异族的首领之女,那就是狐氏,也让狐氏成了晋国的舅族。 这么说吧?好些夷狄之类的人,他们在晋国同样能够获得一官半职。 晋国近期进行最大的扩张正是扫平与驱逐了大量的赤狄,有些人被接纳也属于正常。 楼令在极短的时间内猜出清沸魋的来历,认为大概是有些资产,利用所掌握的资产抱上了晋君寿曼的大腿。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怎么会做承诺呢?”楼令说道。 清沸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包大揽似得说道:“魋有勇力,也有足够多的马、牛、羊,只要中军尉需要,数量多了不敢,合适数量愿意供给。” 楼令不由有些侧目。他没有记错的话,范氏并没有留下赤狄什么重要人物,更不会允许有赤狄保有巨量的财产。 倒是晋景公收拢了不少赤狄的部落首领,愿意让他们继续在某些地方放牧,个别也给了大夫爵位。 因为晋景公的灵活手段,尽管晋国在原有的势力范围增加了一倍,原赤狄所属区域成为晋国的一部分之后,并未出现太大的反复。 从那一点来看,谁敢说晋景公没有政治手腕呢? “你是逃出去,又返回的啊?”楼令也就直接问了。 清沸魋点头说道:“本来是逃到林胡,他们过于狠毒,不得不带着部众回到晋国。” 楼令倒是特别打听过林胡,能够收获的消息不多。 林胡?这是晋国西北部的一个游牧势力,他们在晋国这边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个林胡,他们是个比较松散的游牧势力联盟,敌对是楼烦与狐氏,没有真正与晋国交过手。 现在,清沸魋能够公开参与社交,他所在部落的存在,一定是得到了晋君寿曼的认可了。 楼令觉得捞一条鱼是捞,再网一些小虾米也不妨碍什么事,发现好些人眼巴巴瞅着自己,也就爽朗地笑着说道:“只要矫不拒绝,我自是应允。” 有些人,他们只是想要面子,哪怕没有实际利益,觉得受到了尊重,很愿意在能够回馈的时候力挺一把。 特别被点名的长鱼矫觉得极有面子,跟着大笑起来。 其余人知道了楼令的态度,自然也没什么不满,肯定是跟着陪笑。 “反正就是不能给他们坏事的机会,就近盯着挺好。”楼令心想。 第444章 楼氏为什么能发展起来? 秋收之前,楼令率部回到“太原”城内。 “十三个家族投靠?人口超过两千的家族有两个,其余近百到三百。” “基本上是我们的近邻?这不错。相距太远的话,投靠也是纸面数据。” “将山川舆图拿过来。” 楼令看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移来划去,以楼氏封地为核心,向周边一个个点过去,心里记住那些并不属于楼氏的家族。 以地理位置来算,楼氏算是晋国西北部的一个家族。 晋国在西北部的家族不多,楼氏没有壮大之前,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家族。 造成这种原因跟战乱多发没有任何关系,根本原因就在晋国以往力主开发中部与南部,西部发展起来也就近三十年内的事情。 晋国的中部挤着数量众多的公族封君,他们的封地犬牙交错,没有一个家族是封地全部相连。 在西部那边,非公族的旬氏最为强大,再来便是作为公族的韩氏了。 另外,西部还有一个很强力的家族,他们便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魏氏。 郤氏也在中西部开发了几块封地,他们家族的真正核心封地却是在中部,同时获得“温”让郤氏的重心开始南移。 晋国南部的家族很多,相当一部分公族封君的封地位处中南部,更南边却是被范氏、解氏、董氏、凡氏等几个非公族封君分割了个干净。 范氏除了在晋国南部有几块面积很大的封地之外,他们在晋国东部的更多。 用一个数据来说明会更清楚! 如果晋国东部算作十,范氏拿了其中的六。而剩下的四,有二属于邯郸氏,其余才是中小贵族的封地。 此前,晋国北部算作十,其中的三在楼氏,祁氏占了二,剩下是一些中小贵族。 现在?历经一次内部动荡,十三个中小家族投靠楼氏,使得楼氏从纸面数据占了晋国北部的五,祁氏仍旧是二,其余只剩下三了。 “赵氏算是北境的家族吗?”楼令目光注视着汾水边上的‘赵’地。 以地理位置去算,赵氏的“赵”地应该算是中北部的一个家族? 当然了,那些多少多少之类,所指的是势力范围,并非是合乎法理或法统的控制区。 楼令亲自动手来画出各个家族的势力范围,区分自然是不同颜色的线,画完问站在旁边看的楼小白,道:“你看出了什么吗?” 其实,楼小白万分震惊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楼令怎么能够对国内各个家族的势力范围那般熟悉。 以为楼令一次次出远门光走路了?他每到一地定会观察,再不动声色从一些人嘴巴里探出想要的信息。 不要忘记楼令早在十年前就在执行基础教育,哪怕没有培养出行政或是军事上的高端人才,其余实用的技能已经被不少人掌握,尤其是楼令非常重视的探勘与绘图。 目前的楼令真没有培养很多全方位人才的想法,只光培养一个楼小白就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与资源。 因此,楼令在内部设了很多的专科,哪些人合适或在哪方面有比较明显的天赋,专门让他去学习那一类知识。 由于这种教育方式,楼氏是没有全方位的大才,某个领域上能力不差的人却是有许多。 恰是这样子,楼令手里是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发展家族的过程中却不会导致哪种岗位都缺人。 在一些发展中,楼氏甚至走到了当前时代的前列,比如在打铁方面。 楼小白一直在盯着被楼令重新画出势力范围的山川舆图。 “好像漏了不少?”楼小白先嘀咕了一句,随后才说道:“大片大片属于中小家族的方块没有了。” 楼令又问道:“这个叫什么?” “兼并!”楼小白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懂。 “对!”楼令用食指点了点桌面,发出一阵磕碰声,说道:“这只是第一轮,不会是最后一轮。” 晋国现在并没有失控,纯粹就是一国之君太烂,导致各个大家族胆子变肥,才发生了那一轮兼并。 要不然的话,不说权柄比较重的晋景公,其余国君在位怎么不见这种明晃晃的兼并呢。 其余列国也是相同的情况,但凡一国之君不带头坏规矩,哪怕是权柄再小的国君在位,其余大臣或贵族会互相盯着对方,谁敢乱来要得到一个群起而攻的下场。 要说列国与晋国有什么不同,列国能够有动作的只会是公族,非公族敢动必然灭亡。 “国君那一次公开昧下战利品的行为,直接导致了这一轮兼并?”楼小白问道。 楼令用欣慰的表情看着楼小白,说道:“你长大了。” 一国之君带头破坏规矩,势必会产生连锁效应。 今年发生的兼并正是效应之一! 这种事情不难理解的。 无非就是最顶层的秩序先崩坏,有权势的那一批人看到最应该维护规则的人不拿规则当作一回事,他们有权有势去干一些什么事情,没有多少顾忌就干了。 那也是一国之君无法震慑住其余人,换作震慑力足够的国君带头坏规矩,其他人只能忍受而不敢有其它举动。 只是,类似的君主不多,华夏漫长历史数下来,大概也就始皇帝、汉武帝和明太祖。其余没有那份震慑力度的君主?敢为所欲为的下场都很不妙。 春秋战国时代的漫长历史中,能够光明正大为所欲为的就一个半,安然作威作福的人连半个都没有。 那“一个半”,一个是成王,半个是周公旦。 楼小白被一句“你长大了”说得很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这是来自父亲的极大肯定,也知道意味着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接下来,国内的小家族不会好受,没有主动成为某个大家族的附庸,便是会被武力兼并。”楼令突然停下来,问道:“你知道我们这一次为什么能够获利吗?” 楼小白一些话差点脱口而出,比如“楼氏足够强大”。 问题是,今年的动荡中,楼氏非但没有遭遇危险,反而能够扩张,真的是因为楼氏自己的实力吗? “因为父亲。”楼小白思来想去,讲出了这个答案。 “对!”楼令不是在自我夸耀,说道:“因为我跟新军佐的关系,其他家族很有顾忌。再来才是因为你母亲来自旬氏,你的姑姑嫁给了范氏的小宗世子。” 楼小白问道:“父亲的武力算吗?” 楼令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给大笑了几声,才说道:“众多因素之中,武力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项。” “你要明白一点,武力是最底层向上爬的阶梯之一,你父亲我是因为武力才获得那么多机会,但是能够做到今天这等程度,武力并不属于关键。”楼令看到楼小白脸上写着太多的不解。 “我们家族不会缺少猛人,但是决不能以武力作为立足的基础!再是武勇,没有一颗正常乃至于睿智的脑子,永远只会充当打手。其他人用不上想杀就杀,想丢就丢。到了我们现在站的阶梯,智商在更多的时候比武力有用,武力是智商无法解决之后,用来破罐子破摔掀桌的。”楼令已经看到楼小白在思考。 楼令一开始就明白那些道理了。 是,楼令是凭借武力得到重视,问题是光凭勇力真无法将家族发展起来。 有勇力的人有很多,其中的九成九就是一个打手的命。 拿齐国那边的情况来说事,齐君环几年前就网罗了很多勇士,他从中挑出了五人,取了个诨号叫“五虎”。 齐国“五虎”的名声已经逐渐传开,先不管他们到底有多么能打,名声又有多大之类,之前是庶人或奴隶的身份,现在还是庶人或奴隶的身份。 晋国这边也有过“五虎”这么一个团队,也就是赵氏从狄人中挑选勇士,第一个这么干的人叫赵盾,他拿“五虎”当作亲随。 从赵盾开始,赵氏一直有“五虎”的团队,所谓“五虎”的人员并不固定,谁死了、伤了、老了就退,换上新的人选。 与齐国那边的情况一样,赵氏的“五虎”也就能够吃好、喝好,甚至都不能有自己的私人财产。 “所以,父亲是因为本来作为‘士’的身份,靠拢上郤氏,才……”楼小白不敢说下去了,再说会显得对父亲不尊重。 楼令却没有那么多避讳,笑呵呵地说道:“是的,先是‘士’才是关键。没有抱上郤氏这支粗大腿,不是我手腕和手段足够,后面操作成为杞国公族后裔的身份,我这一代撑死了也就得到一个‘下大夫’的爵位,到你或你的子嗣才可能获得‘中大夫’爵位。” 那些话只是在阐述时代背景的现实。 在这个讲究血统的时代,没有一个好祖宗,便是再有能力也只能当“小人”,很难很难去突破身份的界线。这里的“小人”不是骂人,指的是没有爵位的人。 所以了,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的含义可以有许多种解释,其中一种能够是:养家族的属民(百姓)和老婆孩子,真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啊! 楼令知道获得公族身份认证的关键性。如他所说,没有这个身份,到死之前绝对会止步于“下大夫”的爵位。 很多很多家族,他们的阶级飞跃都是依靠几代人的努力,乃至于好几代人努力了没有成效。 当前时代的限制太多,尤其是对血统绝对看重。正常情况之下,没有一个好的祖宗,头顶的天花板就会无限低,乃至于没有顶破天花板的可能性。 因为楼令知道获得公族后裔身份的重要性,他与杞国建立联系之后,收取上贡方面照常进行,只是从未进行额外的勒索或敲诈,一些能够帮得上杞国忙的事情,不是过于艰难的话,会尽力去帮。 为什么楼令不挑一个强国去认祖归宗?这得先知道当前姒姓诸侯国有哪几个了。 目前姒姓诸侯国没有几个了,能够拿得出手的更是没有,其中多多少少有存在感的只剩下杞国和越国。 现下的越国还不是吴越争霸时期的越国,其实哪怕是吴越争霸期间的越国也不怎么样。 无论是当前或是以后,远在东南一隅的越国,他们非但势力范围非常小,国内也是有别于中原,以奇风异俗的百越之风居多。 不独独是越国,目前或以后的吴国,一样是百越之风盛行,差别在于吴国会逐渐出名,使得中原列国知道吴国是一个披发纹身的南蛮之国。 楼令知道“卧薪尝胆”等诸多典故,更知道主角是谁,读书的时候觉得勾践这人不咋地,出社会才明白做人就应该当勾践。 那也是勾践在课本上能够占一篇幅的原因。 生活在晋国的楼氏不可能挂靠远在东南一隅的越国,杞国也就是楼氏的唯一选择了。 恰好杞国极度需要在晋国有一个说话的渠道,他们的君臣明知道很牵强,顺着楼令递上去的绳子就靠拢了上来。 其实,杞国君臣哪里不知道勉强且荒唐?他们很清楚,问题在于杞国一直受到齐国的极大威胁,全国上下总觉得有些朝不保夕,以至于都闹出了“杞人忧天”的笑话。 那样一来,能够在中原霸主那边认一个正在得势的亲戚,某种程度上加强了杞国的安全保障。 事实也是那般,尤其是楼氏负责对齐国的邦交之后,齐国明确知道楼令是杞国认证的公族后裔,他们很懂事没有再三不五时吓唬一下杞国,平常也能够假装平等交往了。 “我们近期有机会吗?”楼小白问的事情是获得卿位。 楼令先“呵呵”的两声,再说道:“现如今是那位君上,恰是因为在位的人是他,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做,不可能获得卿位。” 楼小白明显不懂。 “需要一位能够说话的国君。”楼令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说道:“有卿位的家族,很难允许出现新的卿位家族。没有一位寻求改变局面的国君,我们除非是能够一家对上所有卿位家族,要不然决不能对卿位发起冲刺。” 这一下楼小白可算懂了! 第445章 开始有大动作 对于下位者来讲,武力是一个很好的敲门砖。 身份足够高之后,凡事的首先选择采取武力,相反将会得到极其不祥的下场。 直接说就是,身份足够高的时候,有太多的人会注视着,手底下也是一大帮人,每做每一个选择都将产生极大的影响。 既然有足够大的影响力,肯定也是众多的事情牵绊着,过度使用武力必将使潜在对手与对手团结起来。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将被消灭,能够做的选择就是联合起来反而去铲除掉威胁。 另外一点,遇事就选择使用武力,无论谁都会没有安全感。这一点无论是对内或对外都一样,乃至于内部的恐惧更甚。 年轻人很不喜欢老一辈总是做出妥协,他们更加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只是不知道妥协亦是一项艺术。 很多的事项做出妥协并不意味着让步,其实是在一次次妥协中积累出了优势,轮到最终以泰山之势,付出并不多的代价就战胜了对手。 当然了,处在弱势或优势不明显,真的动手也是惨胜,才有妥协这一个选项。千万别搞错妥协是为了什么,在一次又一次妥协中,搞到最后连翻盘的力量都丧失掉。 现在需要让楼令妥协的人……或者说家族并不多,只是他遇到做选项之时,明白不能采取过于激烈的方式,能够“温温和和”就达成目标才是上上之选。 儒家后面将上述的做事方式归纳到“中庸”之中。 而“中庸”这个词真不等同于“平庸”、“躺平”或“放弃”等等,它就跟很多词汇或典故那般,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被心存不良的“公知”给曲解了! 用一种更多人爱听的解释,就是: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 “父亲!” “回来了?” 楼武刚刚回到“太原”城内。 彼时,楼令正与楼小白一同检查武库。 在楼武回到“太原”之前,他去了韩氏的“韩”地,还在那里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本该进行汇报的楼武看到仓库架子上一套套甲胄,眼睛盯在了呈现亮银色的甲胄上面挪不开了。 仓库不算大,穿戴在架子上的甲胄有三套。 楼令站在一套款式为胸甲的铁甲前面,之前在给楼小白讲解什么是胸甲,优点以及缺点是什么。 胸甲这种玩意在殷商或更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在诸夏大地,一般是斧钺的造型护住胸膛而已,其它部位并没有防护。 到姬周早期也有胸甲,不止护住了心脏以及肺部的位置,还加上了护住腹部的部分。 殷商到姬周早期的胸甲有一点相同,它会铭刻上很多的花纹,用以增加不必要的美观。其实那些花纹反倒是让箭矢或剑、戈、戟等武器有了更多的着力点,削弱了甲胄的防护力。 毕竟,胸甲这种玩意,它应该是越光滑越好,使得攻击而来的兵器被滑开。 楼令前方挂在架子上的铁质胸甲便很光滑,看不到任何的花纹,更没有故意镶装的装饰品。 “前面是强压而成的铁片,从胸膛到腹部都有足够防护力;两侧使用硬皮革来保护两肋,不对……好像看到了一些露出来的环片甲;背后看着是布料,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甲片。”楼武已经凑得足够近。 穿胸甲的话,其实很不便利于弯腰,扭动腰杆也会受到限制,比较适合一些不需要灵活性的兵种,例如重步兵。 楼小白盯着看了好一会,问道:“为什么是圆滚滚的凸出?” 是的,因为挂在架子上,圆滚滚的凸出看着很明显。 “是因为压模不易拟人躯干吗?”楼小白追问。 楼令却是想到了一个关于甲胄的话题。 很多游戏以及影视作品之中,女性的甲胄,无论是哪一款的甲胄,只要它是女性穿戴,一定会有两个凸起的胸脯设计。 行家最为诟病的就是女性铠甲非要有胸前凸起的设计,破骂是在满足龌龊的思想。 事实上也是! 因为无论是男或女穿戴的甲胄,排除掉胸围大得夸张,要不然甲胄其实是留有内部“间隔带”的这一种设计。 简单来说就是,甲胄的外围是甲片,它内部还有一层皮革或其它材料,两者一定会预留空隙,绝不是直接与身体贴合。 在没有“科学”的时代,相关设计师就搞懂了相关的知识,明白甲胄一旦与身体紧密贴合就失去缓冲。 所以,甲胄的皮革部分也不是直接贴合身体,其实是其它位置与身体挂钩,等于绝大部分躯干与甲胄之间存在一定的间隔。 那也是一个人能够穿多重甲胄的前提。 这样一来,正常胸围之下,真的不用在女式甲胄的胸前有两个凸起,原因当然是甲胄内部的预留空间完全能够“藏”好胸脯。 关于这一点,很多考究的影视作品,例如《圣女贞德》这一部,贞德所穿的甲胄就没有“多余”的设计。 楼小白不是忘记甲胄要有预留空间的设计,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留出那么多的空间。 “你看一看皮带扣。”楼令给出了提示。 皮带扣这一玩意早就在诸夏出现,相关的证据出现在殷墟以及一些姬周王侯的出土文物之中。 至于后面为什么一直是“系”的方式?反正史学家没有给出绝对的答案。 楼氏的皮带扣跟传统设计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历经两千多年的陶冶,会显得更加的科学。 甲胄这玩意,它除非是定制款的话,尺寸基本上就讲一个大概。 所谓的定制款就是私人订制,也就是打造之前量好了一个人的身材,由它去适应人。 非私人订制的甲胄,它能够理解为粗略定下一种尺寸,该是由人来适应它。 楼小白得到提醒关注皮带扣,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说道:“咱们家要训练重步兵?!” 处在高速发展阶段的楼氏,一直以来是跟着大众走传统路线。 当前的传统是什么?基础兵种是戈兵,只从戈杆长短来做细微的区别。 例如战车兵手持的戈是长戈,戈杆长度约三米,乃至于更长;徒步戈兵的戈杆有八十厘米到一米四的两种款式。 在目前,兵器的种类其实并不少,近战有枪、剑、矛、盾、斧、钺、戟、黄、锏、挝、殳(棍)、叉、耙头,远程只有弓这一种,只是弓又有许多细微的类别,以多少张力划分。 只是,历史进程走到春秋中期,列国开始搞“集中化”的操作,不管是步战兵还是战车兵,普通士兵的近战兵器基本是戈,只有少量的矛兵、盾兵和殳兵。 以前是楼令没有那个资本去搞特殊兵种。 现在嘛?楼氏的积累已经足够,可以让楼令来建设特色兵种了。 “可是,魏氏不是……”楼小白说到这里停下来。 晋国有一个家族一直在探索重步兵的路线,这个家族便是魏氏。他们却是还在探索阶段,没有拿得出手的成品。 “魏氏没有卿位,他们也没有公示自己的成果。”楼令在这种事情上不需要对自己的儿子藏着掖着,说道:“现在正是加入探索的最佳时机。” 楼小白一听就懂了。 不知道家族近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楼武则不懂。 近来,楼氏与魏氏的亲密度正在快速增加,双方互相之间的容忍度恰是最高的时候。 如果之前楼氏加入到对重步兵建设的探索,鉴于楼氏与魏氏的关系本就不正常,一定会让魏氏采取很激烈的动作。 因为楼令主动为魏颗释放善意,再加上两人回国之后,两个家族的互动增加,神经也就不至于那么敏感,乃至于可以有为了走得更近互相合作的可能。 胸甲款式的铁甲,它显得圆滑滚滚,一看就能够看出预留了很大,足够有再穿两层甲的空间。 就是这样圆滑滚滚,看似有一个大肚腩,造型方面比较不好看。 了解甲胄发展历史的人,他们看到实物就能够知道,类似的甲胄在欧罗巴极多。 要说楼令设计的款式与欧罗巴那边有什么不同,集中在其余配件以扎甲款式,并非是很大片的部件了。 在防具的选择上,只有傻子会去追求造型,真正要穿的人只看实际的防护力。 要是能够做到美观与防御力并重,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楼令走到了第二个架子,上面挂着的是一套札甲了。 札甲也会留有间隔空间,只是预留的空间比胸甲小许多。 另外,哪怕是扎甲也有许多款式,例如札片甲,以长方形金属片钻孔再由绳索固定在皮革之上(东汉之前的款式);将甲片一片片折叠,密集形式构成防护力鱼鳞甲(隋唐盛行的款式);甲片同样以折叠方式串起来,只是藏在衣服之内的布面甲(明清时期的主流)。 楼令站在第二套甲胄前面,说道:“我在思考是用这一种,还是那一种给步战兵大肆列装。” 第二套甲胄,它便是春秋战国一直流行到隋唐时期的札甲种类,有一定的防护力,造价以及制造工时却不是太长。 第三套则是在明清时期称为主流的布面甲。 仅以美观程度看来,排序分别是布面甲、札甲、胸甲。 楼小白非常懂行地说道:“对比重量、灵活度、防御力与维护成本,可以选出来。父亲是有什么顾虑吗?” 还真的有顾虑! 讲事实就是,布面甲制造起来最简单,维护的成本也远低于胸甲或扎甲。 非常要命的事情在于,布面甲的甲片是在布料之下,一旦有士兵偷偷将甲片拆掉,仅从外观是看不出来的。 甲胄是用来保障士兵有更大的存活率,为什么会有士兵偷偷将甲片拆掉?这个问题,问得跟“何不食肉糜”差不多了。 明清时期就经常出现士兵偷偷拆掉布面甲之内甲片的事情,他们将偷偷拆下来的甲片拿去卖钱了。 楼氏要是大肆列装甲胄,由家族来进行提供,等同于明清时期由国家下发。 尽管知道穿在身上能够保命,可是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 不是自己的玩意,很多人不会去爱惜。 能够拿公家的玩意去卖钱或用在私家的用途,相当多的人会占这个便宜。 楼氏已经大量在使用铁质农具,不要怀疑甲胄下发之后,会不会有人偷偷拆掉甲胄的甲片,拿去熔了打造农具。压根就是一定会有人会那么干! “定期回收检查,没有用吗?”楼武问道。 楼令心想:“明清时期的庙堂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干的。一样刹不住下面的人,偷偷拆掉甲片的风气。” 仓库里面有些闷,楼令带着两个儿子来到户外。 “重步兵配给的武器是长矛。”楼令看向楼武,说道:“你的兄长会挑选一批人,初步拟定数量为五百,届时你负责督导。” 楼武之前受到的教育集中在军事方面,其中包括了练兵一项,里面有重步兵科目。 只是,楼武有学习过相关的知识,以前却是没有实际应用的机会。 “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楼武说得信心满满。 楼小白不由多看了楼武几眼。 表现得有信心,总比还没有真正做事先心虚好。 楼令抬手挠了挠头,略微迟疑地说道:“先列装布面甲,第一批规模定为一千五百。” 想来,春秋时代的人,不会像明清时期的人那般狡猾与大胆吧? 其实,那也是楼令计算成本,选择了对家族负担最小的一个选项。 “小白。”楼令看着楼小白,说道:“挑人你来,训练也交给你。” 楼小白可不能表现得迟疑,答应下来且做出保证,一定会把部队训练好。 “父亲,国中有什么变化,我们需要这般动作?”楼小白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楼令抬头看天,悠悠地说道:“未来的几年,乃至于一二十年或更久的时间,战争会越来越频繁。我们的士兵可不能像其他家族那般随意被消耗在连绵战争之中,只能在列装防具上下功夫,力图减少伤亡,积累出更多的老兵。” 那么,楼氏的重步兵就不会只有五百,列装其余甲胄的士兵也不会定格在一千五,必定是逐年增长! 第446章 年轻人,还是太嫩了 其实,五百重步兵和一千五百披甲士卒,只要训练有素的话,足够让楼氏自保。 “可惜了,当代的马,它们的质量太差,不然要是有五百重骑兵,我都能够横扫中原了。” 楼令的那个想法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异想天开。 知道历朝历代有多少才出现重骑兵吗? 诸夏这边的铁骑,压根不是重骑兵,他们只是突骑兵的一种。 而突骑兵就是骑士有护甲,战马并未进行披甲的一个兵种。这个兵种,骑士的素质肯定不会差,战马的质量也将有一个底线。 在诸夏历朝历代之中,一直到西汉才出现突骑兵,既是汉武帝麾下的羽林虎贲,不到两千的数量就能够横行草原。 然后,第二次成规模出现的突骑兵,他们便是东汉末年曹操麾下的虎豹骑,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三千,打遍当时的诸侯与周边异族无敌手。 第三支是比较出名的便是陈庆之麾下的白袍军了,做到了千军万马避白袍的事业。 更后来,隋末李阀的那一支玄甲军,他们在李世民统率下干了三千玄甲军冲锋十万窦建德部队的事情,并且还战而胜之。 当然了,兵种是一回事,统率他们的主将才是灵魂。 这个就好像一样是苏军,五百万苏军在开战之初像奶酪一般被德军切开、分割、包围、吃掉。一样是面对德军,只是换了一批统帅,他们在国家策略进行调整之后,苏军却能够步步进逼打到柏林,直至逼迫德三无条件投降。 楼令所设想的五百重骑兵能够横扫中原,理论来自知乎。他没有魂穿之前,充满逼格的知乎总是会有人发表种种假设。 其中一个假设便是,手底下有五名重骑兵将会被县令调兵围剿,有五十名重骑兵则是能够引得州府振动,要有五百重骑兵则是可以糜烂数省,有五千重骑兵该是皇帝换个人选了。 有人会觉得荒谬与搞笑,认为是在胡扯,然而却忘记关联其它了。 能够养得起五名重步兵,他起码不止是万贯家财,手底下必定有一大帮活力团体,并且会有相关的来钱产业以及购马渠道。 同理,手里有了五十名重骑兵,不光是有庞大家产那么简单,还代表着相关的军工产业也建立了起来。一个有军工产业的团体,实力能够一般吗? 到了有五百重骑兵的阶段,该首领一定控制了相当的势力范围,军工企业、养马厂、农业设施等等初具规模,其余部队的数量不可能低于五万。 换而言之,养得起五千重骑兵的势力,绝对是大半江山已经到手,治下不止是统治稳固,各方各面也绝对是欣欣向荣,老牌势力已经在垂死挣扎。时局到这份上了,他不当皇帝谁当啊! 如果楼氏能够有五百……,都不用是重骑兵,只要是突骑兵就可以,楼令要的可就不是卿位,野心该是大到怎么成为一方诸侯了。 如上所言,不是因为有五百突骑兵这个数量,就好比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非洲有了五百辆坦克,敢喊出自己是非洲霸主;有了五百架战机,敢高呼自己军事实力全球第三;有了三艘以上的航母,不用再顾忌任何国家什么脸色。 那并不止是单指骑兵、坦克、战机、航母,要将为什么拥有那些东西算进去,直白说就是整体国力! 即便是楼令无法拥有五百突骑兵,只要五百重步兵和一千五百披甲士卒训练出来,楼氏有了立足不败的实力,他就有底气去挑一两个卿位家族来挑战,试图谋取卿位了。 “还是要有甲士,数量不能低于两百。”楼令早就知道甲士与重步兵的区别。 重步兵与甲士的区别不在护具,特指各方面素质的差距,包括体格、体能、战斗技巧。 甲士能够在全面负重状态下行军三十里,到了地方投入战斗,打上起码半刻钟的时间。期间近战搏斗,持弓射箭等等,无一不精。 重步兵不强调走多少里的路程,参战能够坚持多久的要求不大,更不需要近战武器和远程武器全面掌握。 另一点就是,重步兵应用于战场,很难使用在其它场面;甲士上阵能打,平时能够戍卫家宅,出门可以就近当保镖。 还是那一句话,不要只光看多少甲士、重步兵、披甲士卒的数量,数量是那些没有错,只是代表被选上,背后不知道淘汰了多少人。 回到“太原”的楼令第一时间查看了相关的数据,楼氏现如今的总人口已经接近十万。 那么,不管是两百甲士或五百重步兵、一千五百披甲士卒,其实就是从那十万人当中去进行挑选。这里的前提是,楼氏有足够大的人口基数去选择。 当然不能遗忘另外的因素,比如楼氏能够打造出那么多的武器装备。 楼小白已经在进行相关的动作。他不是征召家族里面的“士”或“徒”,只会从“羡”这个阶层来进行挑选。 这一点,楼氏明显有别于其他家族。 在其他家族,无论是挑选什么兵种,他们会给出相关的要求,能够办到的“大夫”、“士”或“徒”自行准备相关要求的装备,乃至于训练期间也要自带粮食。 两个月后,楼小白回城复命。 “已经挑了一万两千人,只等武器装备到位。”楼小白看去皮肤又黝黑了不少。 楼令示意楼小白坐到对面,吩咐仆人奉上茶水,才开口问道:“家族里的那些人有找你吗?” 哪些人?当然是“大夫”、“士”或“徒”了。 楼小白看着眼前的茶水,说道:“不少人来问,儿子提出相关的要求,他们直言做不到。” 那就是了。 楼氏崛起的进程过于快速,根本没有时间让那些以自己家庭为单位的特殊阶层来发展,他们现在光基础农业都还在开垦,哪来的钱财购置甲胄。 作为主家的楼氏则不一样。 楼令本身就掌握着整个家族的资源,能够名正言顺采取任何动作,包括驱使人手进行农耕与矿产开采,相关的制造之类。 因为楼令没有多少直系亲属的关系,不用分出多少资源来平均,手头的资源肯定是更多了。 要拿来武装征召人员的武器装备,包括训练期间以及成军之后的各方面消耗,它们并不是凭空得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出现,完全是从以前就开始进行积累。 楼小白召集了一万两千人,他们会在训练中一再被淘汰,慢慢留存各方面适合的人下来。 “知道为什么要从‘羡’去挑选吗?”楼令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楼小白还真的有经过思考,讲出答案:“‘大夫’、‘士’、‘徒’具备一定的自主权,只有‘羡’必须无条件服从。” 是的,就是这个因素。 亦兵亦农的“羡”这个阶层,说白了就是每一个家族的属民阶层,他们不像“大夫”、“士”、“徒”有各自的小家庭,名下没有任何合法资产。 这样一来,他们不止是命运被家族所掌控,吃、喝、穿、用也只能依赖家族,无论法理或法统也将强调他们无条件服从来自家主的命令。 “这就跟司马家的死士都是从自家农奴中去选的道理一样啊!”楼令想到司马家。 其实就是,那些人的生活环境足够封闭,无法接触到外界信息也就更容易被洗脑,天长日久的洗脑之下能够保证忠诚,其余的要求也不会太多。 这里当然有很大的弊端,比如一旦他们获知了更多的信息,外界信息跟自己所知不一样,短时间内脑子的思想会混乱,掌控他们的人无法进行维稳,立马就要像沙俄时期那般发生二月革命了。 “父亲。”楼小白有一个担忧必须提,说道:“哪怕是两千人,列装的耗费不提,平时的训练消耗以及长期养着,会不会拖垮家族?” 要说世界上消耗最大的是什么,答案一定是:养军队。 进行相关装备的列装,对武器装备的维护,日常的粮食消耗,免不了还有其它各方各面,部队的数量越多,消耗必将越大,并且还只有消耗,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产出。 而这还不需要对武器装备的研究进行投入! 到了科技兵器为王的时代,仅仅是武器装备的科研投入,一般国家根本就玩不起。 时间步入二十一世纪,哪怕仍旧是五常的格局,全球国家197个国家,能够在多方面科技领域开花的国家就只有三个。 其余国家连专精一项都显得困难重重,只是一旦达成却能依靠一项科技领域的领先吃得满嘴流油。 一项科技领域就能够吃得满嘴流油,恰恰证明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小,发生全面战争的话,尤其与强国交战,大概率一天不到就要举白旗。 “两千两百人。”楼令看到楼小白愣住,说道:“我们需要至少两百名甲士。” 楼小白当然知道甲士是什么,怔怔地说道:“那只能从‘羡’之外来选了。” 道理不复杂的。 先不提甲士的体格或身体素质,仅仅是熟练使用近战或远程武器这两个要求,一旦是从零开始进行掌握,没有五年或更久属于不可能。 这个在“羡”里面,不用去做任何怀疑,没有谁熟练地掌握近战搏杀与远程射击的技巧。 这样一来,楼令要选出两百人来加强训练,并且是短时间内达到一名甲士的要求,只有从那些自小就开始学习杀人技的群体,也就是“大夫”、“士”、“徒”来选了。 残酷的事实还有,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怎么样跟伙食有关系,“大夫”、“士”、“徒”绝对比“羡”的伙食要好,前者的平均身体素质必定优于后者。 粗俗点来说就是:饭都他妈吃不饱,哪来膘肥体壮的身躯,不是在扯犊子嘛! 楼令不天真,从未想过从“羡”去挑选甲士,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很缺军官,父亲要挑出两百名甲士,一下子就更缺了。”也就楼小白敢这么跟楼令说话。 这一点没有错。 楼令却是盯着楼小白在看,看得楼小白以为自己说错话,才说道:“让你集结那多人,以为只是在挑人当兵啊?” 不讲虚的,楼小白之前还真就以为只光挑选兵源。 “跟你岁数差不多的族人,将他们丢进去。”楼令想了想又说道:“既然搞了‘羡’这么一个阶层,本就是增加了普通人的上进渠道。我们干脆一点,开放‘羡’成为‘士’的通道。” 楼小白知道问了会显得比较傻,只是不得不问:“训练优异便提拔?” “现在又不是和平年代,光训练就能升军衔,是怕家族不灭亡吗?”楼令讲这话的时候没给楼小白好脸色。 楼令看到楼小白在思考,特地等了一小会。 结果是楼小白没有让楼令失望,说道:“一边训练,另一边找机会实战,总是能够挖掘出一些适用的人才。” 这就对咯! 当前真不是什么和平的年代,几乎每年都有国战就不提了,周边多的是能够练手的异邦。 “光靠种田是种不富的。我们周边有狐氏、林胡、楼烦,狐氏跟我们的附庸差不多,可以带上他们时不时去劫掠林胡或楼烦。”楼令算是明确给楼小白指了一条路。 在目前,劫掠异邦不算罪,只是也不算什么功劳。 楼小白问道:“可以从白翟开始抢吗?” 尽管有些不合适,楼令还是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怎么不先从秦国抢。” 历经上一次的打击,本就弱小的白翟直接半死不活,像极了再推一把就会倒下。 秦国的状况只比白翟好一丢丢,他们要是没有“冀”地这个根据地,国家的体面都维持不下去。 楼小白像是开窍了那般,击掌说道:“我是母亲的儿子……” “什么话!”楼令先是生气,后来理解了。 楼小白的话被打断,看到楼令生气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来自旬氏。恰好父亲跟舅舅提过继续削弱秦国,确实适合跟旬氏继续攻打秦国啊!” “那届时,有你当主将的可能吗?”楼令悠悠地问道。 楼氏邀请狐氏一块出兵,绝对是楼氏为主。 换作邀请旬氏?也不看看两家的实力和爵位、官职对比。 这一下,楼小白傻在了当场。 第447章 强军进行时 提出联合行动的话,几个不同的势力组成联军,指挥权压根没有可能落到实力弱的势力手中。 那是很现实的情况,实力弱就没有话语权,便是有能力非常强的人存在,碍于己方各方面实力有限的关系,谁会相信或敢相信真的有那般能力呢? 到时候一个问题就能够将人干得沉默:是,你厉害,牛逼,所属势力怎么会这么弱? 这关乎到一个基本逻辑,真的能力高超一定会将所属势力发展起来。 另一层,来自小国的强者,他只是在一定范围内能力强,好比竞技游戏中的青铜高手,他进入黑铁竞技范围圈内还能是高手吗?别说还有白银、黄金、铂金、王者的阶梯。 用更通俗的方式来阐述,生活在非洲的某人打猎技巧极为高超,他到了现代化的国家,有一身的打猎本事又怎么样,懂得怎么操作机器,理解什么是金融吗? 旬氏比楼氏强大,他们有两个卿位,封地的数量远多于楼氏,治下人口是楼氏的两倍以上。 不用多比较其它,单单是旬氏有卿位,而楼氏没有卿位,仅是这一项上面,一旦是双方进行联合行动,指挥权一定是被旬氏所掌握。 同理,楼氏比狐氏强大,两者进行联合行动,必定是楼氏掌握指挥权。 “你与武努力两年,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我沟通,不用非要全部按照相关的教材。”楼令所写的那些练兵方法,它们是无数人的智慧结晶,再根据春秋时代的现实情况进行改动。 这里是楼令活得清醒,知道适用于二十一世纪,拿到春秋时代用也许会造成种种灾难。 拿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来讲:二十一世纪的军队,起码一个个都能吃得饱,有成熟的甄选体系来挑选兵源,士兵的身体素质再差也有一个底线;春秋时代连吃饱都是一个问题,别奢望去追求什么营养均衡。 在无法得到营养保证的前提下,想要练出一支精兵,只能说是在白日做梦! 机器运行起来会有磨损。 人活动起来便是在消耗身体机能。 吃得差,吃不饱和穿不暖,人再有很激烈以及频繁的操练,练起来是真会死人的! 所以了,知道近现代华夏文明为什么在遭遇入侵的时候,战损比为什么会每一次都那么夸张了吗? 不止是军工业落后那么简单。 人民吃不饱、穿不暖、不识字遇到了能吃饱、穿得好、读过书的敌人,就问问怎么让战损比打得不那么难看。 有没有读过书很重要! 读过书对技术装备的理解程度更高,不识字连怎么操作技术装备都不懂。读过书也更知道为什么而战,不识字注定眼界和思想领域就是那个上限。 “只允许‘大夫’、‘士’、‘徒’参战,何尝不是在保护其余阶级呢?” “跟自小能够吃饱在学习杀人技的阶层比起来,其余人与之较量只会被杀着玩。” “所以啊,即便是进入战国时代,甚至到了西汉,追求‘士不教,不得征’真不是只光堵住普通人的上进通道,还是为了避免他们轻易丢了小命,也害得军队获胜率降低。” 从西汉之后,关于“士不教,不得征”的准则就被打破了,后面也进入数量压垮质量的时代,多数王朝甚至于走进互相比较谁更烂的阶段。 一年的时间来到冬季。 楼令每天都能听到城外传来的号子声。 那是被征召来的人,他们列队围着城墙跑步喊出来的号子声,一声声的“左右左”会伴随着万众踏步的震天响。 为什么不是“一二一”呢?因为楼小白训练那些人,一开始先从队列开始,教导什么是左右之分,期间也是在培养服从性。 所以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他们总是瞎胡骂,说军队训练叠被子和站队列是形式主义。他们懂个锤子啊! 无论是叠被子或站队列,其实就是在培养服从性,过程中也将很多位个体融合成为一个集体。 一个人能够分清楚左边和右边是步入军旅的第一步,他们也必须分得清左和右到底是哪一边,要不然连最基本的队列都站不了。 最为令人感到纳闷的事情是,无论是在什么年代,总有人怎么教都分不清左右。类似的人,无论是怎么被征入部队,相关负责人一个失职罪责免不了,当事人会成为笑话,留在部队在未来也一定会连累战友。 就说说,分不清左右,得到“向左转”或“向右转”的口令,每一次能不能转对方向单纯靠运气。 搅乱了队形还是小事,到了战场需要进行战术移动,该是去左边却跑右边,自己死了属于活该,战术队形出现缺口,一整个小队该面临什么局面? “在当前的时代,不能分清楚左右的人,一样不可能上战场。”楼令吩咐下去,他要去城墙那边。 春秋时代该是对军阵追求度最大的一个历史阶段了。 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他们都能够摆出一个像样的军阵,开打之后能不能将军阵维持住,用来区分到底是强国还是弱国。 在这种背景之下,春秋时代哪怕是一名小兵,他起码要听得懂军令,得到命令之后清楚该往哪里走。类似的要求到现代更为严苛,不止要知道该往哪里,更要知道到了那个地点该尽什么责,比如阻击敌人或是进行突破等等。 来到城墙的楼令站在女墙边上,目光向外面看去,看到的一个个在寒风中调整队形的方阵。 有军官在方阵的队列空隙中走动,他们手中持着鞭条,看到谁出错会大声吼叫纠正,一两次被纠正者做得不对,第三次就是鞭条一阵抽了。 军队嘛,尤其是冷兵器时期的军队,哪来那么多的柔情,往往越粗暴反而更有效。 毕竟,绝大多数人的文化素质都极其有限,一名军官面对的可能是数十、上百、成千的下属,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用在讲道理,尤其是人很容易得了便宜便卖乖,顺着杆子会往上爬。 真正的事实是,一旦某军官突然对某小兵变得温柔,该小兵基本上也快要没命了。 “看着有一种阿三那边练兵的既视感……”楼令并不觉得搞笑。 还是那个天大的事实,兵员的各方面素质极其低下,军纪与服从度就是依靠鞭条抽出来的! 集结到“太原”郊外的人员一开始有一万两千人,仅仅是在训练队列过程中便淘汰了三千多人。而这三千多人就是怎么都教不懂区分左右,以及无法承受训练负荷的群体,其中以身体素质撑不过基础训练周期的人居多。 到了训练排兵布阵阶段,相关的体能训练只会增加强度而不会降低强度,期间关于服从性更是会一再提高等级。 由很多人组成的军阵,不管向前将面临什么环境或是情况,得到命令的方阵都该向前,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强军。 恰是因为多数军队做不到面临什么状况都会遵令行事,才更加体现出为什么是一支强军。 哪怕明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楼令从未有过在军队教导读书识字的念头。 不是当前的楼氏办不到,根本原因是时代的背景不同。 这么说吧?一旦楼令不区分群体传播知识,首先当前的贵族阶层就无法接受,再来就是黎庶获得知识不会是对楼氏感恩戴德。 普罗大众有了知识,他们势必会有更多的追求,往往统治他们的阶层很难去进行一一满足。而一旦某个集体一再提出诉求无法得到满足,来文的被证实不行了,该是进入到什么步骤? 在科学的重要性没有凸显出来的时代,愚民对于统治的作用无限高。 轮到需要更多科研人才的时代,统治阶层才会开始重视教育。 当前的时代不用楼令特别去愚民,只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什么知识都传播,某些知识一旦传播出去,不止会改变楼氏,整个世界格局都将面临翻天覆地的改变。 秦末吼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一句,直接让华夏文明的古典时代遭到终结。 五代十国的“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被喊出来,天子的神圣性被踩进了土里。 还有许许多多一旦喊出来就会彻底改变格局的话语,每一句话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无论对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都是! 摆列在郊外的部队已经在动起来,一个又一个军阵听着鼓号移动,尽管速度很慢,中间也出了不少错,慢慢地,他们在楼令的注视中,看上去就是整个军阵演变成为晋军十分喜爱的鱼鳞阵。 “每一个家族演练军阵都会选择鱼鳞阵,没有任何的意外啊。”楼令并不打算在楼氏玩其它花样。 楼氏是晋国众多家族的其中一个。 所有家族都只练鱼鳞阵,楼氏玩什么特殊呢? 到了战场之上,参战的晋军就要求摆出鱼鳞阵,开战后也是根据鱼鳞阵的特点玩变化。 所以,楼氏敢在战场上乱来吗?真的乱来,自己不会好受,还要害了友军。 听得懂鼓号在当前对所有参战人员是硬性要求。 到了军官阶级,不止要对鼓号的意思了然于胸,并且要看得懂旗号。 因为是在训练阶段,军官并不固定待在一个位置,他们随时走动在队列之中,极其严格地要求任何一人遵从集体意志。 训练阶段不严格,完全是在害士兵的性命!关于这点士兵却不会领情。 这个比家长要求孩子要认真读书,阐述不认真读书是在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情况要严重更多! 起码,不认真读书来储备知识,并不会死亡,也许随便混一混也能度过整段人生。 在训练的时候马马虎虎应付,某天上了战场却是会因此丢了性命。 所以了,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明明道理就明摆在那里,仍然有的是士兵不当一回事。原因在于好些真理只有碰上事了才会知道后悔,处在当时阶段只会感觉苦。 军队是注定会在某个阶段流血的集体,一些真理容不得好言相劝,作为教官要是狠不下那个心,千万不要去当教官。 “他们今天的伙食是什么?”楼令的问话对象是熬。 近年来,更多的楼氏族人安插到一些岗位之上,尤其是楼令的子嗣开始参与到对家族的管理与建设,逐渐让外姓家臣的存在感被降低了。 作为楼氏首席家臣的熬,他原本主要负责管理匠人阶层,后来被楼朔取代了位置。 由于那些家臣的重要性从未凸显的关系,相关的职权过度也就没有产生波澜,只是免不了让家臣失去更多的参与热情。 熬的年纪大了,没有太多的争雄之心。 要说熬有什么追求,让嫡长子足够靠近楼小白是其中的一项。 为后代铺路这种事情,为人父母怎么会不尽心尽力? “我派人找小种问一下。”熬说的小种便是他的嫡长子。 楼令看了熬一眼,也不点破。 其实,熬绝对已经知道今天的伙食是什么,故意提到小种,只是增加小种在楼令这边印象的一种方式。 熬没有封地,以前的“氏”在被俘后却不再有资格作为前缀,自然只有“名”了。 很多人皆是相同的情况,只有等他们获得封地,或者得到正经的官职并一直把持该职位,才会重新拥有“氏”的资格。 曾经,楼令担任晋国的司马一职,要是他在司马职位上到死,子孙后代也一直继任司马的职位,某天前缀就要变成司马了。 晋国的范氏便是那种情况,他们一直有人担任晋国的“士师(大法官)”一职,内外都是用“士”来称呼范氏族人的前缀。 大概两刻钟之后,小种带着人将今天的伙食运过来了一批,也对楼令进行了相关的当面汇报。 “骨头汤一定要管够,两天必须有一顿干的,六天有一顿能吃到肉。”楼令特别对小种进行吩咐。 真不要以为楼令的那个安排很吝啬。 那可是将近九千人的吃喝,一应消耗都是由家族来负担。 现在就是各方面实力最为强大的郤氏,他们召集数千人进行训练,消耗从家族府库来提供,训练周期不用太久,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好,三五千人每天两顿干的,一样能将郤氏给吃穷了。 楼令对伙食的要求不算低! 当前时代多数的普罗大众,他们一辈子都未必能够正经吃一次肉,每一天都挨饿属于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楼氏召集人训练,不管是吃什么,伙食的质量又怎么样,起码吃是让他们吃得饱了。 稀的也能吃饱,只是太容易饿。 汤里面有油花,于当前时代能够办到就挺不易! 说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即便是喝到有下正经盐巴的汤,对于当前时代的多数人都同样是一种奢望。 每一段时间,楼氏都会大肆宰杀一批老牛或老羊,肉自然不会放开了供应,六天让接受训练的人吃到一次肉就是天大的恩赐,骨头却是能够反复熬煮。 “下面的人对家主的恩德铭记于心,发誓以性命相报。”熬见到楼令特别与小种说了话,自然想着说一些好听话。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该对我感恩戴德。” 并不止是让他们喝到了有正经盐巴或有油水的汤,也不是让他们吃得饱和两天有一顿干的。 “我给他们开辟了新的上进渠道!”楼令说的是这个。 第448章 是骡子是马 人呐,记仇才能够记一辈子,受人恩惠能记上三天都算够久了。 楼令从不奢望某人将自己的恩德记得多久,只希望该获得配合的时候,不要有谁刻意站出来捣乱就好。 尽管到现代之后,由于网络发达和有许多有心人在操控舆论,导致好像道德沦丧才是当世主流,那却不是因为楼令将人性看得太黑暗的原因。 “商鞅在秦国变法,导致九成九的秦人受惠。他受难的时候仅有商氏武力抵抗,其余秦人要么冷眼旁观,不然就是加入讨伐。” “说好的先秦时期,人们比较淳朴和感恩呢?或许在小事上是那么回事,轮到涉及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是另一回事了。” “愿意豁出性命报恩,无论在什么年代一定是少数,多数的人需要在被煽动才有动作。” 扪心自问,一旦晋国多数家族联合起来攻打郤氏,楼令明确知道郤氏必然灭亡,哪怕知道楼氏后面会被清算,恐怕一时间也有犹豫到底要不要下场。 那个下场还要分两种,一种是站在郤氏一方同存亡,另一种是加入讨伐郤氏队列能不能避免被清算。 如果加入到对郤氏的讨伐可以不用被清算,不用产生丝毫的怀疑,楼令一定是加入讨伐郤氏的队列。 注意审题! 也就是楼令判断哪怕楼氏加入郤氏阵营没有获胜的可能性,自家又有幸免的可能性,会不顾郤氏的恩情。 以为只有楼令会那样吗?并不是的。 站在事不关己的位置才能高高挂起,乃至于作为道德圣人进行各种批判。 轮到自己成为当事者?绝大多数人首先考虑的只会是自己,别说自己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 报恩,把老婆孩子一块葬送进去,古往今来能够做到的人从来是少数。 轮到有国家情怀的时代,为了民族大义不顾一切的人,反倒是增多了。 其实,那也是两码子事,不应该拿来一概而论的。 楼氏在秋收之后挑人练兵,冬季亦没有停止。 时间来到春季的时候,一万两千人只剩下不到五千。 开春后的半个月,楼令来到训练营地视察。 “南征军团仍旧在郑国境内,暂时没有消息显示什么时候回国。”楼令带着楼小白巡视营盘,一边介绍正在发生的国家大小事。 原本能够容纳一万两千人的营地,受训的人一再减少,营盘的规模却是保持原样。 许许多多的排舍,建造起来之后也没有拆除。它们将被保留下来,日后归于其它用途。 什么排舍?它就是用木头建造而成,顶上为三角结构,有切好又联装的竹片来作为屋顶,四面用钉装木板为墙壁,地面并非直接就是泥土地,有圆木增高作为基座,再铺上联排圆木作为地板;坐南向北,南开门户,北开窗户;每一座排舍长十米宽四米,室内现有大通铺,拆除后的空间不算小。 太原盆地这边一直在开垦农田,由于之前树林密布的关系,开垦过程中砍伐的树简直不要太多,导致楼氏积累了巨量的各种木材。 其实,也就是楼氏因为有各种工具这么讲究,其余家族都是事先搞出隔离带,一再点火焚烧,烧完再挖出树桩。 楼氏有将树木进行砍伐,后面也会整出隔离带,一再放火烧掉开垦范围内的植物。 烧灰嘛,减少开垦期间清除各种植物的麻烦,也能避免开垦人员遭遇到各种毒物的叮咬,更可以增加土地的肥沃,一举多得的事情。 当然,类似的事情到了现代可不能干,否则会手戴银手镯,再喜提牢饭。 多数的木头,它们在当前年代只适合拿来劈柴烧,仅有少数的木材能够拿来做其它用途,例如制作成武器的杆,或是拿来制作弓。 楼令在开辟农田的同时,有下令对一些树木进行人工种植,其中种植最多的便是牛筋树与白蜡树(两种树从古至今在晋地一直有)。 “父亲今年需要南下吗?”楼小白问道。 楼令停下迈步,说道:“我今年会在国内巡视。” 这个任务是晋君寿曼去年交代,算一算日期的话,楼令不久之后就该前往“新田”获得正式的公文,出“新田”开始巡视国君的产业了。 楼小白比较迷惑地说道:“我们不是公族啊。” 不怪楼小白有这等困惑的。 巡视国君产业的事情,历来是公族之中比较德高望重的人去干,真没有外姓承担过相关的任务。 楼令眯着眼睛说道:“国君已经不信任公族封君。” 除非是有先天的缺陷,要不然傻子被骗多了也会吃教训长记性。 当前的晋君寿曼明显就是得知自己被骗太多次,宁愿使用楼令这个外姓,不想再继续被公族封君欺骗了。 楼小白有些担忧地说道:“会不会得罪很多人?” 作为最应该维护晋君寿曼的那些公族封君,他们糊弄和进行欺骗,并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那般做。 要是楼令一番巡视下来发现问题,到底该怎么处理? “届时看情况。”楼令不认为自己是位忠臣,看着晋君寿曼也不值得效忠。 楼小白听懂了潜台词。 要是那些糊弄和欺骗晋君寿曼的人懂得做事,愿意拿出份额来给楼氏分润,楼令还是愿意帮忙掩盖的。 换而言之,一旦那些人连做人做事都不懂,别怪楼令公事公办了。 当然了,楼令也不会每一枚柿子都捏,肯定是挑软的柿子来捏。 “我走后,你带这支部队前往狐氏。”楼令看着列队而过的一支小队,看走姿与队列倒是像模像样,继续往下说道:“我已经命令狐雍集结两万人,到时候你们前往林胡实战。” 早有心理准备的楼小白沉声应:“诺!” 他们该训练的已经训练了将近六个月,继续训练下去也是那么一回事。 “伤亡底线怎么来划?”楼小白问道。 楼令只给了两声:“呵呵!” 林胡的势力范围不大不小,他们的实力比之没有遭到削弱的白翟都不如。 这一次还有狐氏出动两万人马,加上楼氏的五千正在训练的新军,对上林胡只有能不能逮住猛揍的机会。 楼令那两声不算冷笑,心里反倒对楼小白的谨慎持赞赏态度。 “你们受到的最大考验会是行军路线的选择,以及途中面临的各种难题。”楼令说道。 楼小白点头…… 第449章 闹哪一出啊? 新军将在春播结束之后开拔,出发之前他们将分队在“太原”郊外的农耕区劳作。 因为本来就是亦兵亦农的身份,新军对参加劳动自然没有怨言。 “徒”一般是单独一个小家庭,一家之主名下有一定的农田,会有几名奴隶,作为家主在农忙时期一样会参与劳动。 “士”则是管着一些小家庭,一家之主名下的耕地通常是数百亩以上,名下的奴隶数量一般是过百到近千之间,到了这等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亲自劳动了。 到了“大夫”这个阶级,名下的耕地不会低于千亩,多则是很难设定一个上限,属民与奴隶的数量不会少,更加不需要参与劳动。 空有身份没有相应资产的情况在当前比较少见,哪怕获得身份之前没有资产,得到爵位也会必然获得土地与奴隶的赏赐。 拿楼氏这边的情况来说,楼令赐封某人为“徒”,封赏之前就该准备好土地与奴隶,赐予“徒”身份的时候一并将土地与奴隶赏下去。 楼令从“士”晋升到“中大夫”的爵位,每一个位阶的提升,一样获得了土地和相应的人口。 与“徒”、“士”不同的地方在于,从“下大夫”这个爵位开始,能够获得多少人口,要看获得的土地上有多少人,不是一定会得到多少人口。 总会提到“属民”这个词,它其实应该拆分来理解,“属”就是黎庶、奴、隶;“民”则是大夫、士、徒,后面还要加上一个羡。 所以了,起码在春秋时代的阶段,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当这个“民”。 “这一次出征以你为主,你也是第一次统兵出征,该怎么做事……多问有经验的族人与家臣。”楼令自然要送楼小白出征。 没有举行什么出征仪式。 前来送别的人挺多。 楼令自然不用说。 作为母亲的姬娇也到场。 然后是,楼小白的兄弟姐妹,楼氏的一众族人和家臣。 换作其余人自然没有这等排场,谁让楼小白是楼氏的世子呢。 他们既是在送楼小白出征,也是在表达纯纯的殷切期望。 在春秋时代,一家之主与继承人必须要足够能打,无法统兵作战的一家之主或继承人注定是要让所有人感到失望。 那个“能打”不一定必须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为起码的素质是要展现出能够带兵的能力。 要是连一支部队都管不好?便是继承人的身份,最终也无法坐上家主之位。 里面的道理实在太多太多,其中一项就是:一支部队都无法管理,能够奢望管理好家族吗? 想要管好部队并不容易,不止涉及到军事技能,跟“驾驭”的关系更大。而想要担任一家之主,不懂“驾驭”他人的能力怎么行嘛! 类似的能力都可以归纳到“帝王心术”里面去,只是在春秋时代属于每个一家之主必备的能力之一而已,后面由于各种淡化乃至于严防死守才产生“帝王心术”这么一个学科。 大军出发了。 阿娇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问楼令,道:“真的一切安排妥当了?” 身为一名母亲,孩儿将要远行,还是奔赴战场,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楼令就实说道:“我只负责安排狐氏从旁协助,其余需要小白自己去摸索和主导。” 出征林胡真的就是一种小场面,要是楼令将什么都安排好,怎么起到历练楼小白的效果。 “这一次,小白需要处理的不止是军务,涉及到怎么来管理附庸。他必须懂得那些事情怎么处理,有我在上面压着,再是处理不好……,只能说不堪重用。”楼令可不希望辛辛苦苦一辈子,创立起来的基业败在挑错继承人的这一项。 当然了,要是严格执行嫡长子继承制的话,楼令其实没得选。 恰是因为没得选,楼令更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嫡长子,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来对继承人进行锻炼。 该懂的道理,阿娇能够不懂吗?但是,她作为一名母亲,思想或感官上面肯定要跟父亲有区别。 多数女性会更加感性,她们通常也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才不管多余的其它。 男人看到的事项更多,明白一旦无法承担起来将面临什么,培养子嗣上面只会更加严格,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硬下心来。 其实,同样的一件事情,男人跟女人的处理方式或理解层次真会不一样。不止是性别上的区别,跟自小的养成环境有关,再来就是来自荷尔蒙的影响了。 如果出现女人比得上男人的地方,好多赞美之词就要铺天盖地过去,什么巾帼、女强人、女中豪杰全给冠名而上,相反本就能够做到的男人被视作理所当然。(这是不是一种歧视?) 楼令知道不用跟阿娇多讲道理,只是说道:“你不希望小白长在温室吧?” 阿娇出自什么家庭?旬氏作为一个老牌家族,他们可不光教育家族里面的男性,对于女性的教育也不会缺失。 “该懂的道理我都懂,可我是一名母亲啊!”阿娇说道。 楼令说道:“我是一名父亲。” 这就对了! 夫妻对待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态度,各自想怎么表达,不会将家庭、家族搅得不得安宁,各自发挥也便是了。 那些非嫡长子女,他们安静看着父亲与母亲展示态度,要说内心不羡慕楼小白这位嫡长兄,又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候,平常的教育方式,以及楼小白怎么跟一众兄弟和妹妹相处,一定会体现出效果来。 明确的嫡长子继承制之下,男性知道决不可越雷池之步,他们哪怕有更多的野心也知道该压制,或者换一种方式来展现出自己的野心。 怎么换一种方式? 其实就是更努力一些,展现出自己的才能与能力,争取可以获得分封,成为小宗之主。 只要他们成为了小宗之主,能够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届时将小宗发展得比大宗更强,某天小宗将有机会取代大宗。 至于是像魏氏那般和平演变,还是如曲沃代翼一般血淋淋,看得无非是当时的实际情况。 家族里面的女性想法会更简单,她们也不用玩得多么复杂,加把劲去讨好楼小白这位兄长,努力维持好双方的亲情,嫁出去之后一样可以持续得到多方面的好处。 今天,送楼小白出征只是附带。 之所以说是附带,主要是楼令也要带着一支队伍离开。 主次要分清楚! 楼令是一家之主。 楼小白只是世子。 说附带,有什么错吗? “那些封君都是蠢货,对付起来并不困难,难在你要控制获得的好处。”阿娇已经让一众女子先回去。 一家之主无论有多少女人,这个家族只会有一名主母。 也就是说,不管楼令的子女生母是谁,他们从法统上只有阿娇这么一位母亲。 其余如媵、嬖人是生育了子女,可是她们并没有对子女的养育权,其中包括了教育权。 阿娇心情并不怎么美丽,努力控制好表情,不在这种日子耍性子,继续往下说道:“你还有更难的地方,真要进行计较,能够得罪得起几个家族?” 这些道理楼令全懂。 现在,侵占晋君寿曼资产的群体,不止是公族的封君,还有那些卿位家族。 要论哪个家族对晋君寿曼的资产侵占得最为严重,无疑是郤氏了。 那种侵占不单独限制在吞占了物质资源,包括本应该效忠晋君寿曼的家族,他们现在成了郤氏的附庸。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许多家族,好些应该直接效忠晋君寿曼的家族,其中也有几个成了楼氏的附庸。 即便是楼氏,按照《周礼》的相关要求,楼令其实也该无条件效忠晋君寿曼,目前的情况却是楼氏会看郤氏的选择,再决定要不要效忠晋君寿曼这位一国之君。 所以了,有人认为楼氏成了郤氏的附庸,那种认知也不算错。 有区别的地方在于,楼氏没有跟郤氏签下什么契约,同时没有公开表过态,跟直接与楼氏或什么家族签订契约,或是公开表态的家族,存在那两个不同。 半个月后,楼令抵达“新田”。 这一次,楼令没有再休息两三天,入城就直接向宫城而去。 “中军尉突然回到都城,为了哪般啊?”程滑在宫城门口将楼令一行人拦住了。 如果楼令不了解旬氏的内部情况,必然误会程滑是代表旬氏来拦截。 程滑虽然是旬氏小宗程氏的族人,他却是栾书的人! “你什么意思?”楼令不拐弯抹角。 楼氏到“新田”的队伍,人数多达数百。 每一个家族平时都会安排人在几个城门附近盯着,主要就是了解谁出城,又有谁来到都城。 刻意乔装打扮都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别说是明晃晃地来往了。 看程滑绝对是特地来宫门堵楼令一行人,摆明就是有所意图。 楼令见程滑昂着头不回答,目光在程滑身后众人扫视了一圈,说道:“中军将有什么说法?” 堵路的一众人里面,人员来历的方面比较复杂。 多数人并非出身旬氏,里面没有旬氏的附庸,程滑是受了谁的命令来堵门,受谁指使不就是明摆着了嘛! 果然,程滑看似因为楼令直接点名栾书而错愕,回过神来呐呐地说道:“我受中军将所嘱托,特来奉劝中军尉一句,君命有所不授。” 那么就是晋君寿曼将自己要办什么事情闹得举世皆知,连带将委派谁去做事也变得众所皆知了。 楼令真的忠诚于晋君寿曼的话,该是气得肝疼,直接破骂“竖子,不足以谋”都是轻的。 道理就摆在那里,既然是彻查这种性质,怎么能够事情还没有开始办,闹得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了的局面呢。 当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性质,还彻查个屁啊! 楼令面无表情地对程滑,道:“让开!” “这么说,中军尉是要自误了?”程滑问道。 楼令刻意上上下下扫视着程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道:“你看着不像一个蠢货啊?” 纯属是看着不蠢,没有想到会那么蠢。 程滑还在品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被楼令一臂膀直接扫得向后仓促退步。 扫开程滑的楼令直接迈步向前。 其余的拦路者根本不敢挡住楼令的去路,他们也没有听到程滑下令展开什么措施,只光眼睁睁地看着楼氏一群人入宫了。 “我不是蠢货,谁是蠢货呢?”程滑注视着楼令的背影,呢喃自语。 这么说,程滑不蠢,只是旬氏需要他是个蠢货? 了解当代实情,对这种事情就该见怪不怪。 任何一个家族,总是需要有人扮演这样那样的角色,没有一个家族会是例外,他们也会在内部将所要扮演的角色安排得妥妥当当。 楼令从城门洞出来,看到前方站立着不少人。 “怎么,只准进,不准出了?”楼令问话的人是祁午。 守卫宫城的武装来自公族,只不过是好多家公族封君一起出人,每年再根据公族内部商议进行轮换。 祁午做出不断向城门外窥探的动作,一边说道:“程滑突然间带着一批人来堵门,我封君命前来查看。” 有关键词,也就是晋君寿曼得到相关消息,做出了反应。 “没有信息显示都城的气氛很紧张啊?”楼令心里比较纳闷。 之前,晋君寿曼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泄露出去,该事楼令在“太原”就已经知道了。 楼令知道还回到都城准备奉命?他很乐意看到当前的局面,有自己的办事手段与手法。 所以了,刚刚在宫门前,楼令做出那样的举动,何尝不能不是开场表演的一部分? 楼令对还在张望城门外情况的祁午大声说道:“带我去谒见君上。” “你们出去看看情况。”祁午先吩咐几个家族武士,再转身毕恭毕敬地对楼令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中军尉走在前面。” 礼仪尊卑嘛。 现场以楼令的身份与官职最高,自然该是他走在最前面。 约一刻钟之后,楼令来到晋君寿曼所待的一间小室。 “君上怎么不掌灯?”楼令能够认出昏暗视线里,前方坐着的晋君寿曼身影轮廓。 “中军尉来了啊?”晋君寿曼先招呼了一句,对着即将行礼正式问候的楼令说道:“坐,先坐。” 楼令还是行礼致意才去坐下。 “有重臣要害寡人啊!”晋君寿曼颤抖着声线这般说话。 楼令的耳力一直挺好,他听到晋君寿曼那样表态之后,隔间之外有人活动时,身上甲胄与武器磕碰的轻微声音…… 第450章 儿戏,太儿戏了 “这是要埋伏我?没必要啊!”楼令心里有点迷,表情没有变化。 如果晋君寿曼要楼令死,多傻才亲自出现? 当然了,室内光线不足,难以看清楚面貌,可能里面这个晋君寿曼是假的。 不过,楼令耳力好,眼力也不差,哪怕光线不足,还是能够分辨眼前这人就是晋君寿曼本人。 这样一来就证实了一件事情,晋君寿曼真的认为有人要害他! 没有安全感的晋君寿曼预先安排了甲士在暗处,肯定有防着楼令的心思,肯亲自接见楼令又陈述着一个比较复杂的事实。 也就是,晋君寿曼某种程度上对楼令有信任感。 一名没有安全感的君主会变得很危险,谁离得更近,丢掉小命的机率必然越大。 气氛已经这样了?楼令也就压低声音,问道:“不知道君上认为谁要害您?” 尽管楼令那句话问得很有问题,还是晋君寿曼身躯向前倾,反问:“中军尉真的要知道?” 某些事情不知道,还能装傻。 一些事情要是知道了,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到这个时候,很适合臣下对君主大表忠心,短时间内也能够获得君主的好感,借机升官与大肆发财。 毕竟,国君就是国君,只要他没有死亡或下台,天然更有威势。 事实上,作为君主却被欺凌,主要是“名器”被他人所夺,直白说就是:无人可用。 有人愿意效命,君主的名份就能够得到彰显,天然对中立派也有威慑力。 历史上被架空或篡位的君主,他们其实就是被内外隔绝,导致手上没有人手,哪怕是这一种情况,篡位者还是要在篡位前和篡位后会杀死一大批人。 那是什么个情况?说白了就是人们对正朔的认可。所谓正朔则是名份,也既是名正言顺。 “等等。”晋君寿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激动地说道:“你刚刚说寡人认为?怎么会是寡人认为,是他们要真的要害寡人啊!” 楼令又听到了隔间甲胄与兵器的磕碰声了。 怎么都是一国之君,还是没有争议与出错的流程下继位,哪可能手下没有人效忠呢? 晋景公掌权了数十年,他便是薨逝得再突然,怎么都要给下一位继承者留下一批武力,用以护卫人身安全。 再者说了,晋君寿曼继位了四五年,他当储君期间就有一批宠臣,没道理成为一国之君反而身边无人可用了。 这种情况又有区分,比如晋君寿曼是有人手可用,问题是他无法将那些人手安排到各个职位,尤其是一些关键职位上。在这种情况下,多多少少是有被架空的迹象,只差有个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来公开展示君权旁落。 有什么不对? 当前能够上殿的人,佩剑并不用解下。 只是呢,入殿之前,到了门槛之后,步履却是一定要脱的! “君上,您跟臣说这个,臣只能护卫您左右。”楼令先表态,稍微停顿才继续往下说道:“您要是让臣集结家族私军进行讨伐,请先安排五万大军予臣,不然……还是继续忍耐啊。” 这种表态不够忠诚。 晋君寿曼却是霍地站起来,走到楼令身前,激动地说道:“果然啊,中军尉是忠心的。” 话音落,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好些人涌入这间不大的室内,瞬间跟挤罐头一般,谁的耳朵边都是粗重的呼吸声。 楼令眼睛扫了一圈,认出进来的人都是谁。 他们是晋君寿曼的宠臣,黑暗中看楼令的目光充满殷切。 清沸魋在一片沉重呼吸声中,声音不大地说道:“栾氏愈来愈跋扈,郤氏、旬氏与之早就串通一气。” 楼令当然记得清沸魋是谁,只是心里讶异清沸魋爬得挺快啊。 “慎言!”长鱼矫先喝了一声,随后说道:“中军尉,您是不知道,近来栾书克扣诸侯给予君上礼物,乃至于染指宫城卫戍。这是不是某种征兆呢?” 晋君寿曼问道:“寡人要派中军尉巡视,是中军尉透露出去?” 楼令直接说道:“臣从未外传。” “那便是了。”晋君寿曼冷笑了几声,说道:“不管是怎么泄露出去,事情传开之后,栾书等僚迫害寡人愈甚!” 楼令:“……” 在之前,楼令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晋君寿曼反应会这么大。 一阵对话下来,可算让楼令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可是要查谁贪墨了什么又是多少,某些人怎么可能会不紧张,一紧张肯定就要有所行动。 继位之初的晋君寿曼,他以为只要坐在君位之上,臣下就该无条件服从君命。 几年过去了,晋君寿曼脑子没有坏掉,怎么都该反应过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新的问题也就产生。 晋君寿曼决不会将没有实际发挥出君权的威力归咎于自身,他一定认为有人就是要跟自己作对。 作为君主的晋君寿曼这般认为,于时代背景之下倒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的能力上面。 只是,一旦对立产生,是不是要分出正方与反方,互相看着就是对面不当人子。 这种对立的形成,无非就是利益分配不均,谁都想占到更多的便宜。 既然是盯着利益在争夺,谁多占一点,势必要有人吃亏,冲突日益扩大之下,没有意外就该是轮到展现武力的阶段。 极短时间之内,楼令给捋了一捋,还真给捋清楚了。 “也就是说,现在进入到互相猜忌的紧张阶段,谁都不敢首先爆发。” “正是这样,不身陷其中的话,外人看到的只是风平浪静。” “难怪我在封地……没有看出一些来。” 当然,楼令事先就知道国君想查谁占了自己的产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楼令没有想到的只有事件步骤出现变化。 按照正常情况,侵占了国君利益的人,他们应该等视察真正展开,使用各种方式和手段来自保。 在那期间,贿赂负责巡查的人,该不该呢? 基于上述那层事态结构,楼令还等着叛乱谁的礼物能收,应该大肆收,乃至于还要敲诈更多;谁的礼物非但不能收,相反还要极力进行掩盖。 “栾书这是不走寻常路啊!”楼令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了。 急切想要发展家族的栾书,他是去年动荡中主动出击次数最多的人,栾氏在动荡中获得的好处仅次于郤氏。 之所以是郤氏获得最多好处,并非郤锜、郤至、郤犨或郤氏某人做了多少事,完全是郤氏实力足够强大,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好处自己给送了上门。 搞笑? 无法理解? 那才是人间真理! 用娱乐圈某人说过的一句话做注解:这人啊,没有红的时候,身边的人太复杂;等人一红,尤其是红得发紫,你瞧怎么着,身边一个个都是好人了。 因此是,实力足够强大,真的不用去做太多,只要时局到了,好处它真就会像涌泉一般,哗啦啦往家里涌。 楼令对郤氏的关注度最大,瞬间也就心里恍然:“我说怎么没有看出来,原来冲突点在栾氏。” 其实,楼令也不是没有关注栾氏。 楼氏跟郤氏的关系好,双方平时的接触多,关注起来自然更加便利。 楼氏跟栾氏的关系不能说差,只能说是一般,互相接触少,想要获得一些消息也就不容易。 至于说安插人手之类?以为有那么好安插的嘛。 当前想安插人手进入某个家族,依靠才能马上获得高位属于不可能,用奴、隶、所属的身份进去,进去的时候是什么什样的身份,老死的时候还会是那个身份。 身份不足够,比如奴、隶、所属会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是说无法窥探到什么,只能说能够窥探到的视野相当有限,能不能获得什么消息与努力无关,压根就是纯粹看运气。 所以,安插间谍之类?当前无论是国家或家族,要有花费几代人时间去经营的耐心,期间会产生意外的可能性有多少不用猜,没有人会耗费那等精力去干。 刚才,楼令已经适度地进行表态。 很显然的事情是,晋君寿曼信了楼令的那种表态,连带一帮宠臣也信了。 那是他们目前认定敌人乃是栾氏,换作认为郤氏是敌人,恐怕就不会立刻就信了。 “中军将多次算计中军尉。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长鱼矫说了原因。 长鱼矫又说道:“不知道中军尉还愿不愿意承担责任呢?” 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楼令,等着正式表态。 确实,栾书好几次明晃晃就是在算计楼氏,多数被楼令给化解掉,还是有被算计成功的例子。 那么一样,晋君寿曼等人也就有了信任楼令的基础。 楼氏跟郤氏好得像是穿同一条裤子,要是晋君寿曼等人将对付的目标设为郤氏,该多傻才认为楼令可以拉拢? 如果晋君寿曼等人这一次要针对郤氏,刚才的情况就是楼令进入室内,马上就要有利刃袭击而来,晋君寿曼也不该出现在室内了。 “这不是单独针对栾氏的问题。”楼令当然不肯直接与栾氏抗衡,只是说法上要委婉一些:“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牵一发而动全身’呢?” 卿位家族当前在针对国君上面有默契,哪怕晋君寿曼表态只针对栾氏,其余卿位家族也不会相信,或者说根本不敢相信。 对抗君权这种事情不是过家家,一旦有了第一次,聪明人会知道干了之后没有软化的选项,只有等新一任国君上台才有翻篇可能性。 特别提到聪明人,主要是还有傻瓜。这一类傻瓜往往会死得很惨,还要拖累整个家族。 “君上。”楼令直视晋君寿曼,说道:“您……至少获得一两个卿位家族的支持,再来对付栾氏。” 晋君寿曼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就是寡人为什么要信重中军尉。楼氏跟旬氏、范氏是姻亲,马上跟郤氏和韩氏也要成为姻亲。你替寡人冲锋陷阵,不是最佳人选吗?” 楼令并不否认这一观点。 有些事情,晋君寿曼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 楼氏是可以成为君权的急先锋,问题是国君能够给楼氏什么作为回报? 可别又是晋君寿曼犯了老毛病,以为谁都该无条件服从一国之君。 “先做事,寡人是不会亏待中军尉,也不会亏待楼氏的。”晋君寿曼进行保证。 其余人开始七嘴八舌讲话,说得都是一些君臣大义。 楼令在那些人讲话的时候,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则是越来越冰冷。 看场面,再讲究事实,完全就是资本家在给员工画饼。 到了这种阶段,其他人可能就被晋君寿曼等人忽悠成功了。 直白说就是,君主的信誉并没有破产,人们还是愿意相信君主言而有信的。 坐上君位的人,他们也明白信誉的重要性。 晋君寿曼或许也愿意到后面论功行赏,只是他眼中谁的功劳最大,可真的是说不准了。 “臣会去巡视,尽本职责任。”楼令会玩话术。 晋君寿曼等人将楼令视为做出正式表态,齐声喝道:“彩!” “既然是臣负责,还请君上与诸位耐心等待,暂时不做其它动作。”楼令这是在讲条件。 晋君寿曼隐藏不住雀跃,满口说道:“自然,这是自然。” “不知道矫能不能与中军尉同行?”长鱼矫问道。 楼令问道:“还有人一同做事吗?” 又有几个人报名。 那些人之中,好几个是楼令此前没见过的人。 “这不是寡人不信任中军尉,是他们也想做事。”晋君寿曼看来是成长一些了。 楼令并不拒绝长鱼矫等人加入,相反没有人主动提起,他都会邀请一同行动。 “他们不加进来,我怎么甩锅?”楼令心想。 有这些人加进来,楼令不止能够甩锅,还可以进行其它的操作。 只是……,楼令还必须搞清楚更多,等将事态基本摸清楚,才知道怎么做事更为妥当。 今天这一出,多少是让楼令开了眼,直至出宫城之后,回到家直接忍不住仰天大笑…… 第451章 栾氏慌了啊 晋国乱不乱并非楼令说了算。 以当前的格局进行推断,其实已经不是谁想不想乱起来,完全是一定会大乱特乱。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没有能力本身就是罪过,势必要让臣下滋生出更大更多的野心。 在如今的年代,臣下万般没有篡位的胆子,他们所想要和能做的事情是扩大地盘。 为什么作为臣子没有胆子篡位?概括来讲就是受到礼法约束。 而这个礼法不是一位国君在维护,当世诸侯绝不愿意看到有臣子篡位成功,某个国家发生下臣篡位,他们一定会摒弃矛盾,联合起来讨伐篡位的乱臣贼子。 换作到了只有一位皇帝的年代,篡位所需要针对的只是皇帝以及忠诚于皇帝的众人,篡位成功也就成功,顶多就是外部异族趁机打打秋风,要本身烂到泥坑里爬不出来,才会出现江山被异族所夺的局面。 楼令无力阻止晋国发生内乱。 别看楼令跟旬氏、范氏是姻亲,他并无法左右旬氏或范氏能够做出的选项。 同样,不要以为楼令可以帮郤氏拿主意。 平时他们会照顾楼氏……,或楼令的情绪或面子,那只是平时罢了。 真正到了需要做抉择的时刻,什么交情都远没有实际利益有用。 尤其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父母兄弟都可以牺牲,楼氏又算是哪根葱。 楼令懂得那个分寸,平时绝不对谁做无用功的殷勤,也不会去为难谁,那些人才认为相处起来比较愉快。 至于楼令跟郤至的交情,并不是一两天建立起来,两人从接触到有互信基础,时间可是长达十年! 十年的时间里面,只有郤至被楼令所攻略。 真不是楼令没有尝试攻略其他人,尝试之后发觉绝无可能性,不继续做会适得其反的努力而已。 谒见晋君寿曼之后,楼令知道有人会找上门来。 隔天,果然有人上门拜访。 “不知道京庐大夫前来,有什么指教?”楼令面对栾京庐的态度有些冷淡。 这位栾京庐是栾书的同胞兄弟,日常几乎没有存在感。 应该说,栾京庐一直隐藏于幕后,每年农忙时期到处奔走,属于待在栾氏各处各处封地干实事的人。 每一个家族都有相似的人,他们缺乏知名度,能力却是一定不会差。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栾京庐没有马上说正事。 也就是楼令记忆力好,记住了在晋景公葬礼上露过一面的栾京庐了。 栾京庐不等楼令回答,收敛笑意,沉声说道:“中军尉好胆魄啊!” 长期掌握权势的人,真的会养成一种气度。 事实上,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能够显示出气质,人在失意的时候会颓废,得意的时候又会意气风发,其它什么文静、寡淡、贤淑、刻薄之类也是气质的一部分,自然缺不了作为人上人的气质。 栾京庐看上去不怒自威,胆子小的人看了或许真要感到恐惧。 “足下这是上门欺辱我了?”楼令可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按照正常流程,该是楼令心虚之下,问栾京庐为什么要那样讲话。 心虚什么?当然是几个卿位家族有默契抵制或压制晋君寿曼,结果楼令竟然要奉从晋君寿曼的命令,巡视检察到底谁私吞资产,有那个胆子敢跟众人作对。 栾京庐皱眉说道:“中军尉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楼令说话,栾京庐继续说道:“中军尉奉命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将与各个家族签订的契约撕毁,再将那些家主斩杀,头颅献给君上,再在君前自戕。用这样的方式来彰显忠诚?” 楼令在得知栾京庐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来意。 这一次,郤氏获得的好处最大,轮到栾氏才排在第二。 所以,晋君寿曼要派人彻查,最应该感到紧张的家族是郤氏才对。 晋君寿曼要派楼令彻查的消息不是秘密,然而郤氏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派人问询楼令。 可能是郤氏因为实力够强大,也能是相信楼令懂得分寸? 其实是,郤氏的一家之主在南征,能够做主的郤至没有当一回事。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原版历史上郤氏被晋君寿曼以及一众宠臣算计,灭亡得真不算冤枉。 可是在栾氏众人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栾书认定郤氏与楼氏穿同一条裤子,由楼令去进行彻查,怎么清算都清算不到郤氏头上,乃至于可能是郤氏牵头,旬氏、范氏、韩氏、楼氏等家族合谋,一块要针对栾氏。 有没有这个可能?简直是太有可能了! 栾书是何等人?他极为擅长阴谋诡计,很难不在看待别人的时候,认定谁都是随时随地又在想方设法要害自己。 至于是不是晋君寿曼主导?在栾书眼中,只能说晋君寿曼跟一个智障差不多,玩不了多么高端的局。 因此是个什么情况?看栾氏那么紧张,动作是这的般大,摆明就是他们认为遭到所有家族的背叛,要先捏楼氏这颗软柿子。 说背叛,主要是栾书跟其余卿大夫有过约定,要一起来约束晋君寿曼。 他们只是约定约束君权,侵占国君资产属于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之所以约束君权,纯粹就是寿曼在当储君期间的不靠谱,继位之后就是应该受到约束。这种事情在当前可不算大逆不道,有周公旦的例子在前,相反是为国家考虑的正当行为。 周公旦产生的影响可不止在春秋时代,进入战国乃至于一直到封建王朝在神州大地遭到终结,几乎历朝历代都出现过“顾命大臣”这种角色。 楼令见到栾京庐的第一眼,看到了栾京庐掩藏不住的愤怒,当时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然的话,楼令可不会讲一些无异于跟栾氏撕破脸的话。 因为栾氏众人猜错了,他们要么搏命一击,不然只能选择妥协。 既然栾京庐来拜访楼令,还显得那样急不可耐,只能是栾氏在试探有无妥协求存的可能,没有选择奋力一搏的这一项。 “现在,我其实是在玩弄信息差,能够吓唬一下栾氏,万万不能吓过了头。” “如果真的把栾氏吓唬得太严重,逼得栾氏决死起兵,栾氏固然是要没了,等其余家族搞清楚怎么回事,他们一定会让我家陪葬。” “我是想要好处,可不是要彻底打破当前的格局啊!” 楼令知道玩砸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得不思考该怎么将话题舒展开。 人要是在想事情,脸上表情肯定会显示出来,情绪波动越大,神色的变化也会越大。 栾京庐自然看得出楼令有了心神上的波动,自认为拿捏到了楼令的软肋,放缓了说话的语气,问道:“不知道中军尉想怎么来完成君上的任务呢?” 怎么完成? 事先,楼令就有了盘算。 完全将各个家族吞占下去的东西拿出来属于没有可能! 楼令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帮晋君寿曼追回去。 在追索的同时,楼令有的是手段来将事情办得侵占者觉得占便宜,又能够给予晋君寿曼足够的交代,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楼氏可以从中肥一波。 栾京庐最先转换态度。 楼令自然要有所回应,也便脸上泛起笑容,说道:“已经惊动了君上,再者……,今次确实是过了。” “我听说有些家族不加掩饰开采铜矿冶炼?这种家族决不能留!”楼令说这个绝不是在讲条件,能够视为在划不能逾越的底线。 栾京庐觉得自己懂了,心想:“看来是我们反应过度,他们不是联合起来要灭亡我家,相反是要再肥一波啊!” 这个倒是栾京庐误会了。 去年才发生一次,今年又来一次,不是逼晋君寿曼掀桌子嘛! 如果一国之君掀桌子,要让列国看笑话不提,届时很难说晋国内部哪个家族要倒大霉。 楼令并不缺乏察言观色的技能,看到栾京庐的表情变化,知道不讲清楚要坏事,说道:“一些家族需要除名,相关的土地、人口交由君上处置。” 果然,栾京庐听得呆愣住。 “我下去巡查,除了私下开采铜矿的事情,主要重申山川河流归属君上。哪一个家族没有得到允准,利用了山林与河流,该补上的税款……”楼令说到这里停下来。 栾京庐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消化。 大概一刻钟之后,栾京庐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家主想来会配合?” 在栾京庐看来,绝不是他们反应过度,属于是被耍了。 因为这种认知,栾京庐心情能够美丽就是怪事。 偏偏栾氏有太多事情无法拿捏,更加无法判断楼令已经说服了多少家族,众多可能中去进行选择,肯定是选坏处降到最低的选项。 栾京庐心情极度不美丽的同时,察觉到判断失误,委实不想继续多待,不给楼令更多发挥空间,仓促提出了告辞。 楼令送客送到门口,临分别之际,说道:“如果中军将愿意配合,君上会很高兴。” 栾京庐很勉强地笑了笑,场面话都不愿意说,登车就催促驭手赶紧驾车离开。 楼令站在原地看着栾氏众人离去,心里告诫自己:“所以说,哪怕是心里有鬼,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啊!” 第452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天气晴朗的某一天,楼令带着人出发了。 在他们出发之前,好些家族主动联系了楼令,要么是光明正大问情况,不然就是旁敲侧击。 楼令有选择性地对不同的家族透露等量不一的信息,没有正式巡察之前先收获了一批礼单。 人一旦做了什么,涉及到第二人,完全不可能存在什么秘密。 楼令收到礼物的事情很快让该知道的人知情,期间虽然出现了一些麻烦,但是选择送礼的家族反而更多了。 礼单被楼令分成了三份,其中的四成送给了晋君寿曼,拿出两成给了一些宠臣,剩下的四成收进自己的腰包。 所谓的麻烦就是楼令跟晋君寿曼解释的时候,稍微废了点口舌,其余真的就没有了。 这里也是建立在时代背景之下,并没有晋君寿曼昏不昏庸的关系。 换作是后面的王朝,前一脚被委派任务,后一脚一大批人上门送礼,撤职是一定会被撤职,将被查办的机率无限大,任是君主再恩宠也要受些挂落。 春秋时代则不然。 首先,有刑不上大夫的指标。 然后,各种制度不那么健全,直接说就是不用有任何伪装,完全就是个人治的时代。在这种时代,君主不处理的话,直接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了,知道后面孔儒门徒会一直追求复古了吗?他们要的正是“刑不上大夫”的这一项特权,也真的在读书人与君王共治天下的时候达成了(宋朝)。 在两宋,士大夫犯错连罚铜这种遮羞的事情都极少做,罪责不严重大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当官,罪大了无非带薪停职一段时间马上就又能够到某个地方赴任。 至于北宋末期情况出现变化,其实是党争太过激烈,分成两派的读书人自己杀疯,并非是皇权压倒了士大夫。 认真而言,春秋时代的中原列国,政治环境跟两宋差不多,特权阶层各种爽,非特权阶级的境况则是差不多。 别看留存到后面的史料介绍两宋的文化多么昌盛,经济多么多么的繁荣,实际上就是个“万万税”的王朝,直接导致两宋起义事件在所有王朝里面排行第一。 相较于两宋,起码春秋时期的贵族可不会随便糟蹋自家财产。这也就导致一种奇特的现象,春秋时代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天灾,打得激烈的时候更是年年征战,问题是少有大量饿死人的情况,什么起义更是不见于史书。 难道是春秋的人太淳朴,怎么压榨都不想着拼死反抗?哪有可能的事情。 人要是饿极了,管你什么三七二十一,会在饥饿驱使下动手抢,一旦开抢也就形成团体,出现团体就成起义性质了。 真要是有规模的起义,即便是很快就被扑灭,史官家族还存在的年代,要相信史官的节操,他们可是什么都敢动笔来记录,一定能够在史书上找到。 其实就是春秋时代黎庶,他们的生活质量再差也有基础保障,哪怕再差也有一口吃的,犯不着豁出性命去求活。 楼令在春秋时代生活了十多年,从未听过哪里有起义,只听说哪个家族缺粮,一家之主想方设法搞来粮食养活属民,借不到就带着属民到荒野去求活。 更多的时候,吃不上饭的人,他们会脱离那个家族,或是到旷野成为“化外之民”求活,不然就是投奔另外的家族。 那多少也算是一种生态平衡了。 楼令出“新田”范围,第一站来到“周阳”这个地方。 过程就是进入“周阳”地界,当地的封君进行接待,吃吃喝喝的宴会举办几场,期间也是在进行谈判。 “就这样放过他们了?”长鱼矫万般不喜欢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是的,楼令并未在“周阳”处置任何人。 楼令说道:“他们已经补上该缴纳的税。” 杀人?楼令多傻才走到哪杀到哪。 真要是一路走一路杀,死最多的会是公族封君。 如果是大一统王朝,楼令又对那个王朝产生归属感,愿意为当朝皇帝卖命,会不计后果对贪官污吏或权贵大杀特杀。 楼令也就是担任了司马才对晋国有了一些归属感,成为中军尉之后归属感得到加强。 至于说忠诚于晋君寿曼这种事情?公族封君都没有多少忠诚或恭敬之心,轮不到楼令去表现。 让一个脑子里装着现代思想的现代人对某个人誓死效忠?闹呢! 现代人能够效忠的只有利益,更通俗点就是财富。 “你们收礼了。”楼令这一句话讲出来,掀开另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一帮宠臣对晋君寿曼也不怎么样。 他们沿着一条叫涷川的水系向西,到每一个地方视情况办事,当地的领主够懂事就不必查,前提是拿出来的利益足够,吝啬不免被敲打。 一路走下来,楼令真就没有遇到头铁的人,不得不感慨这差事办得舒服。 “不转道‘旬’地、‘韩’地等处?”长鱼矫一路以来显得比较闷闷不乐。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要不然,你去?” 长鱼矫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现在这样就挺好,不要节外生枝了。”禀然说道。 有好处拿,还能将差事应付过去,同行的人很喜欢这样。 实在憋不住的长鱼矫,说道:“不针对卿位家族,无法向君上交代吧?” 禀然与其他人开始看起了风景。 “从君上收下我转交的礼单那一刻起,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楼令不是在安抚队伍中蠢蠢欲动的人,纯粹就是讲事实。 楼令看了长鱼矫有一会,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才开口说道:“此时此刻,几位卿大夫已经出兵围剿敢于私自开采铜矿的家族,所获会尽数上交君上。你懂了吗?” 首次得知这个消息的长鱼矫呆住,其余人也是看着楼令发愣。 那是楼令跟几个卿位家族事先商量好的事情,说服他们也不困难,讲清楚晋君寿曼想要什么,不损自家为前提,满足那位国君而已。 长鱼矫也不知道是不满,还是羡慕或嫉妒,嘀咕道:“难怪中军尉升官速度这么快,家族财富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耳力很好的楼令自是听到了,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我这不是带你们一起在发财吗?” 周边的人,赶紧对楼令露出讨好的笑容。 其实,也就是这些人了,换作是另外的人,楼令不至于玩得这么粗糙,必然会更尽心地弄得文雅许多。 第453章 要用眼睛去看! 春秋时代很多正史不记录的东西会出现在《左传》这一本书之内,问题在于史书它就是史书,《左传》更像是街头巷尾传的小故事总汇。 《左传》的作者叫左丘明,乃是春秋末期生人。 左丘明曾经担任过鲁国的史官,相传是根据《春秋》而作了《左传》,又使得《左传》有《左传春秋》的名字。 真正让《左传春秋》有一些分量的因素有两个,第一个是左丘明解析孔夫子改过的《春秋》而作,第二个是左丘明后面又着作了一本《国语》。 比较令人意外的事情是,到李唐时期有人认为《国语》可能是西汉的刘向校书所辑,或者是多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陆续编成。简单说就是怀疑跟《尚书》的性质一样。 关于《尚书》这一本着作,它是西汉武帝学阀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出现,鲁恭王刘余从孔夫子旧居墙壁给扒了出来,又有孔夫子第十一世孙孔安国跳出来作证,说确实是孔夫子的着作。 在当时《尚书》是不是孔夫子的着作并没有被定性,至少没有得到西汉朝廷的认可,学术界承认的人也是极少。 要结合时代的背景去看历史。 主要是《尚书》出现的时机非常不对,那个时候公羊学派全面占优,谷梁学派是公羊学派的主要对手。 想要取代公羊学派的谷梁学派搞学术作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因为孔安国是谷梁学派的一份子,他胆子够大拿自家祖宗作伐,可以说是为了谷梁学派而牺牲。 到了李唐时期有人说《国语》也存在学术作假,其实就是当时政局不稳定,有人需要某种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互相之间可不就要质疑“证据”的合理性了嘛。 到近现代,一样有那种情况,各种主义对立,能玩的招数都给玩了个遍,文斗不行就武斗。 讲那么多,其实就是必须对《左传春秋》的一些内容持迟疑态度。 既然连《左传春秋》都能够出现作假或谬传,更没有权威性的《庄子》是不是也能呢? 这样一来的话,在《庄子》记载中的盗跖,这个人不见于同时代的其余国家史书,怎么偏偏就《庄子》里面有记录? 盗跖是谁?根据《庄子》的内容,曰柳下跖(盗跖)。相传是一名出生在柳下村的人,后来成为了奴隶。 跖这个字,它便是赤脚的意思。 庄周写柳下跖这个人,称呼可能就不是名字,指出来历与身份而已。就是:某个人来自柳下村,他是一个赤脚奴隶,也就称呼为柳下跖。 在《庄子》的记载中,柳下跖在鲁国领导了一次起义,时间约在周元王元年(前475年)。问题是同时代的列国史书,包括鲁国自家的史书,皆是没有提到鲁国有发生起义啊?! 根据庄周所写的内容,柳下跖的起义可不是被限制在了一地,他们走到哪都烧杀掳掠,尤其是走到哪就将人吃到哪。 注意了! 柳下跖领导的这一支武装团伙极其残暴,他们吃人,大肆地吃人! 他们不止吃人,柳下跖还带着他们在黄河中下游流域一直流窜,一度威胁到了晋国的东南部。 新的疑问产生,若柳下跖领导的队伍大肆吃人,他们还威胁到各个地方,怎么会只出现在《庄子》这一书中,不见于列国的史书之中呢? 庄周是周烈王七年(前369年)生人,他笔下的柳下跖是在周元王元年(前475年)发动起义,那个史书不是谁都能看,没有广播、电视、网络的时代,从哪知道有柳下跖起义这么回事啊? 素闻庄周喜欢做梦,想来又是如“梦蝶”那般,柳下跖的事情是在发生在梦中了。 整个春秋时代,只有庄周在《庄子》一书中有关于起义的内容。 根据庄周自己的写法,柳下跖的性质根本不叫起义。 毕竟,哪有起义是走到哪都烧杀抢掠,尤其是还走到哪都吃人的呢。 楼令的知识库里面,第一次正式的起义是发生在秦末。 关于秦末的那一次起义,性质上面也在网络中变了好几次,从陈胜吴广起义是为生民请命,到后面认为陈胜和吴广是野心家曲解了“秦律”的这一种定性。 讲陈胜和吴广曲解秦律是因为后面又有文物出土,证明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徭役地点不用死,乃是沦为几年的“城旦”或“罚甲一副”这一类的惩罚。 不管怎么去定性陈胜吴广的起义,他俩的那一声呐喊,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八个字,确确实实是颠覆了古典时代,以及影响了华夏文明后面的历史。 真要进行某种定性,其实就是唤醒了反抗不公的基因,使得一应统治阶层无法再为所欲为地作威作福了。 在那八个字没有被喊出来的时代,楼令因为是特权阶级的一员,日常过着黎庶无法体会的生活,也能够理所当然地作威作福。 因为楼令是晋国的中军尉,接下了来自一国之君的任务,随行一众人中有公认的国君宠臣,无论是从常理还是法统,一切都在为楼令的作威作福进行背书。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楼令不是一副要把人逼死的模样,可不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够收礼了嘛! 一溜地转下来,楼令带着人先在公族封君比较密集的晋国中部转了一圈,收到的礼单连两个匣子都装不下。 一个匣子大概能装二十来份礼单。 所以是,整个晋国中部的公族封君,近乎全部奉上了礼单,礼物也将在后面自行运到楼令的封地。 当然会是那种操作。 要不然,他们直接将财帛搬出来,粮食、布匹等类装车,想送的人也直接提溜出来?真要这么搞,楼令队伍里面要增加多少马车与人数。 那样子,有眼睛可以看出楼令大肆受贿了! 所以吧,没有银票的时代,一应的贿赂就是奉上礼单,贿赂的人再在后面派人将贿赂送到指定地点。这个得学一学,免得真有穿越这么一回事,幸运穿越到权贵之家,连怎么收取贿赂都不懂。 楼令带着队伍离开公族封君比较密集的晋国中部,转道前往晋国西部。 之前有介绍过晋国西部的地盘分布吗? 目前的晋国西部,地盘分布比较简单,以“新田”作为分界线,往西从“旬”地开始都算是西部的一员。 那么就是,晋国西部存在郤氏、旬氏、韩氏、魏氏等等接近三十个家族,其中实力强大的便是点到名的那几家。 “都收敛点,到了地方看见什么,管好自己的嘴巴。”楼令近段时间在宠臣这个团体的威望剧增。 收到了贿赂,划出一些来分润队伍中的人,肯定是要增加威望。 任谁那么干,暗地里什么样不提,明面上一定会得到爱戴。 所以是,楼令那么吩咐,一众宠臣无不应允。 “也就是他们了……”楼令这里就是在歧视。 真的! 跟这一帮子宠臣,用利益去收买便可以。 他们依附到晋君寿曼身边,本身也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人生抱负,不是为了借力报仇,便是为了获得利益。 跟这样的人相处,没有什么比给予利益更实在。要是跟他们讲理想或道义,要被当成傻逼的同时,某天该是身后被捅腰子。 楼令跟郤至等人就极少明确来谈利益,可能也不会涉及到道义的高度,反正相处模式并不一样。 一溜转下来,楼令带着队伍来到“智”地。 智氏有安排家臣在势力范围边沿迎接。 “世子已经久候,请姑家丈夫移步。”斗倾态度上很恭敬。 既然在等待的人是智氏的世子智朔,作为家臣的斗倾称呼楼令为姑家丈夫也就合情合理了。 楼令顺着斗倾所邀请的方向看去,那边的小树林边上围起了布幔。 围起布幔这种事情在当代贵族很喜欢干,能够保证隐私的同时,还能够挡风。类似的事情从“五胡乱华”之后就不再盛行,多少算是一种文化断了传承,倒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那边一直将这类做法传续下去。 长鱼矫很刻意地问道:“需要矫随行吗?” 楼令直接拒绝:“不用。” 这一路走下来,一众宠臣之中只有长鱼矫表达出了不甘心的态度。 该给予长鱼矫的好处,讲实话就是楼令一点不缺。 长鱼矫之所以会不甘,与他的性格关系大一些,并非是没有分润到好处。 因为是长鱼矫的性格因素,也就不是长鱼矫看不过楼令糊弄晋君寿曼,反倒可能是觉得自己得到的那一份少了些。 长鱼矫只敢在一些小事上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万般不敢直接表达出对楼令的不满。 所以,楼令拒绝之后,哪怕长鱼矫心有不甘,后者还是退了两步表达恭顺。 “中军尉,那人……需要处理吗?”斗倾是个有主观性的人,就是话有点多了。 楼令只是冷冷扫了斗倾一眼。 一块出门,只要是出远门,人突然间没了,在当代并不显得突兀。可以是走散失踪,也能一失踪就再也找不到。 斗倾那样问,可以视作担心合作因为长鱼矫而坏事,想要为楼令分忧。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哪怕是进入智氏的势力范围,楼令想要让哪个人失踪,轮不到智氏的家臣来办。 布幔围起来的范围有点大,里里外外分了三层,好多布幔相隔出一些通道,不熟的人在不破坏布幔的前提下跟走迷宫差不多,也就需要熟知的人来领路。 七弯八拐了一小会,楼令来到正中间看到了智朔。 “姑父。”智朔本来坐着,看到楼令立刻站起来行礼。 楼令没有半点违和地走过去握住智朔的双臂,说道:“坐下谈事。” 仅看这一幕,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两人经常见面,感情也很好呢。 讲实话就是,智朔与楼令只见过二次面,今次是第三次见面,两人一点都不熟。 只不过,只要是有亲情关系,再不怎么见面,互相需要的情况下,有那一层亲情关系的存在,很快能够互相靠拢。 当然不是智朔或楼令互相之间有意见,只是一个人长久待在封地,另一个人极少来到“智”地。 那么,楼令与智朔的见面,一次是在迎娶娇姬,另一次是旬林父葬礼之上。 两人坐下。 楼令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智朔再次行礼,说道:“遵照家主吩咐,事情皆已办妥,只等姑父前来接手。” 之前不是提过了吗?楼令没有离开“新田”之前找了那些卿位家族,一家又一家拜访过去,连栾氏都没有落下,谈好了这一次怎么来让晋君寿曼满意。 吃下去容易,再吐出来就难。 楼令并没有让卿位家族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建议他们扫平那些敢于私下开采铜矿的家族,用这些家族来填自家吞占晋君寿曼资产的窟窿。 “留下了几成?”楼令直接就问。 智朔赶忙摇头,说道:“外甥怎么会坏了姑父的谋划。” 楼令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才说道:“我信你。” 不是信任智朔的人品。 仅仅是相信旬氏知道缓急轻重。 因为极度缺钱的关系,晋君寿曼都要爆炸了。 让卿位家族出钱?他们连对晋君寿曼的尊重都欠俸,怎么可能出自家的钱……,哪怕是吞占来的资产,也不会拿出来重归原主,别说是拿自家的钱给予挥霍。 “我既然到了,你安排人将一应资产运回都城。怎么交,你问家里人。”楼令说道。 智朔年纪不算小,生长的家庭不一般,早该懂得为人处世。 他们将楼令的这一次安排视为安抚晋君寿曼,考虑到现有的格局,确确实实也是不能让晋君寿曼爆发,自然是各家有自己的行事手段。 “外甥会亲自押解回都城,家里会安排由宗子献给君上。”智朔讲出做事流程。 “这便好。”楼令相信旬氏知道缓急轻重,哪怕有藏起一些,想来价值不会太高。 智朔心里不虚,笑着说道:“其他家族……,不知道会怎么做。” 能够将楼令这一次的谋划当作是在给人活路,有些人要是没有品味出来,他们想找死的话,楼令顶多也就是拦住郤氏,其余爱作死就作呗! 第454章 碰上事了! 楼令能够笃定一点,震慑力度不足的前提之下,可以获得好处没有人会错过。 所以了,尽管参与灭掉敢于私自开采铜矿的家族答应或保证不再私吞,他们一定会私下藏起一些。 另一个现象也在楼令的预料之中,不止是私自开采铜矿的家族会被消灭,一些从各方面无法自保的家族,哪怕他们没有过错,以时局而论也会顺道被灭亡。 其实,发生的一切事情,它们不过是世道乱了该有的样子。 楼令在“智”地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后面又巡视了西部好些家族的封地,绕了一大圈来到“王城”附近。 这个“王城”只是一座城池的名字,它曾经也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都城,只是后来周王室将朝堂迁徙往它处了。 三年前的“王城”还是秦国管辖之地,目前的“王城”属于晋君寿曼的直管之下。 当然,名义上归于晋君寿曼直接管理,管理该地的邑宰会将资源输送给谁可就不一定了。 属于一国之君直辖的城池,每一座都有一名邑宰,能够视为初代版本的县长。 要是某贵族大夫的城池,要么是那位贵族自己管理,不然就是所属家族的某个族人,可能也是该家族委派家臣看管,反正不会有邑宰这么一个人。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长鱼矫真的不理解。 该地归于晋国势力范围也就三年前,当地的秦人还没有适应晋国的统治,干什么都是能推就推,推不过干脆逃亡。这种情况下,哪怕“王城”所属区域没有遭到战争的摧残,各项生产几乎停下,多数资源需要依靠外部进行供应。 楼令能够说是顺道来看看秦国沦陷区的真实情况吗? 长鱼矫见楼令不搭理,指向正在树下遮阳的一伙人,说道:“这个地方的邑宰很失职啊。” “不是农忙时节,来时的路况不差,驱使黎庶做什么?”楼令问道。 即便是奴隶,他们也不是天天在干活。 古时候,正常家庭能够忙碌起来的事情很多,矛盾的地方又在于很少。 忙不止是农耕季节! 征召徭役在春秋时代并非常态。 通常则是体现在收集相关的生活物资。 在没有自来水的时候,三天两头往家里挑水是基本工作。 市场贸易不发达,生产力又是极其低下,无法使用购买的方式,家里又没有菜园子,人们每天到野外采集野菜之类,不止是在对开支进行节省,完全是补充入肚之物的一种做法。 还有一个生活必需品也需要收集,那就是用作生火的干草与木柴。 以上,每一项都要出动全家老小。 所以了,蹲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讲真话就是没有可能,别说在旷野找个地方纳凉,一边聚堆说闲话了。 “我是说,当地邑宰竟然允许秦人私下聚会。”长鱼矫进行解释。 楼令晃过神来,知道犯了基本常识的错误。 春秋时代并没有禁止集会的相关规定,只是对新占区确确实实会进行相关的控制。 另一个便是如上面所提,哪怕没有自己的小家庭,挑水、拾柴、采集等劳动仍旧需要进行。 因此,树下那二十来个秦人什么都不干,聚在那里围成一圈,真真就是一种异常。 在楼令等人注视之后,树下的秦人当然也发现了。 “是不对劲。”楼令不是说那些亲人眼中的恨意与抗拒。 即便现在的民族概念不清晰,国家区别却是在姬周王朝之前就出现了。 当地沦为晋国统治也就三年多的时间,别说是老人了,哪怕十三岁以上的少年,他们也知道秦军吃了败仗,才导致他们生活在晋国治下。 因为已经有了国家的概念,再来是晋国的管理人员绝对会歧视秦人,加重了晋人与秦人的区别,也就不要怪生活在晋国统治下的秦人不认可被统治,有抗拒乃至于恨意,怎么都显得合情合理。 楼令所说的不对劲,指的是那些人察觉到有晋国贵族出现,敢于露出抗拒和不满的表情,同时也来了个一哄而散。 那样的举动不是明显有问题吗? “抓起来!”楼令给出指示。 得到命令的楼氏众武士自然行动起来。 一些随行的宠臣慢了一点点,反应过来之后也纷纷加入围捕行动。 约两刻钟的时间,陆陆续续有秦人被押解到楼令前方空地跪下,乃至于成为尸体被搬了过来。 对于死了人这种事情,要是楼令刚魂穿过来的那一会,心里一定会有愧疚感。 可是,楼令已经魂穿十多年,历经的大小战事几十场,见识过了尸山血海的场面,心肠早就变硬了。 哪怕不觉得有人该死,由于自己下令而死亡,楼令也只是会担心可能出现与其他贵族的纠纷,漠视了成为尸体的死者。 千万不要觉得只有楼令会这样。 有一个论点早就被无数次证实。自己已经淋了雨,看到有人举伞恨不得冲上去把伞撕烂,即便没有真正付之行动,心里也会有相关的念头。 如果楼令见识了伤亡,无论伤亡是怎么产生,做了后又产生恻隐之心,哪天一定会死在战场之上,活着的每时每刻呼吸都是因为侥幸。 在军事层面也有一个很残酷的论点,作为将军却无法把伤亡看作冰冷的数字,千万不要试图亲自去指挥某一场交战。简单来说就是冷静不下来,心理波动太大势必产生更多的失误。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楼令是晋国的中军尉,他发现一伙敌视自己的人,那些人不管是不是秦人,他们在拒捕的时候反抗而死。 注意了,楼令身为中军尉什么都能管,也就是不管晋人还是什么人,只要是在晋国的势力范围之内活动,有完整的传讯权利。 结果那些人心虚逃跑在先,后面又拒绝传讯,乃至于使用武力。 这种情况之下,楼令该不该因为有人拒捕被杀而忏悔?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楼令治下的人! 当然了,这是在春秋时代,换作是到了现代,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只是现代也分人群,比如对待润人在感官上的不同。 现场不止没有晋人因为死了原秦人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相反每一个晋人对这些原秦人更加怀疑。 其实,楼令也知道存在错误,例如没有拿归入晋国统治三年多的原秦人视为自己人。 “你们为什么要跑?”楼令这话可不是白问。 平常人看到本国贵族,没有犯错为前提,他们不会第一时间选择落跑。 等同于看到楼令等晋国贵族就跑的这些人,他们根本不将自己视为晋国的一份子。鉴于他们原秦人的根底,简单归于心虚或恐惧,结合当前的时代背景,解释不过去的。 活着被逮回来的原秦人,一个个只光浑身颤抖,没有人回答楼令的提问。 楼令看向随行一伙人,问道:“谁会说秦国话?” 这个秦国话,不是单指一种发音的语言。哪怕是在一个国家之内,不同的区域也存在各种发音的语言。 懂得一些秦国方言的禀然将楼令的问话重复了几次。 仍旧没有原秦人回答。 楼令在禀然翻译的时候,看一些原秦人的脸色变化,分明有原秦人听懂了禀然的转述。 “控制起来。”楼令不再看那些原秦人,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先去见公属众人。” 转换了一个场景。 楼令见到了当地的邑宰。 自然不会是楼令亲自阐述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等阐述的人讲完,董正就已经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他却是听完了再回答,苦笑说道:“第一年,当地人的逃亡情况非常严重,大部分重新被抓了回来;近两年,我没有少处置当地人,可是效果极其有限。一再杀下来,越杀他们越麻木,再杀也不听话,索性也就不在非农忙时期多管。” 这里需要了解当代的官场情况。 给一国之君管理某地的邑宰,他们有着很明确的指标,也就是根据所管理的地方田亩数量,每一年上交合适斤重的粮食。 那么,从董正刚才那一句话里面,能够听出很多的关键词。 首先就是,当地出现过逃亡潮,有力的处理方式下被堵了回来。 第二,董正试过用铁血的手段去镇压不服,倒是止住了逃亡潮。 期间出现了新的局面,当地人反抗了无效,后面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轮到现在,当地的管理层与原秦人达成了不是默契的默契,平时管理层不管,原秦人在农忙时期愿意劳作。 里面当然有董正作为邑宰的顾忌,害怕铁血过了头,导致每年上交指标无法完成,才会出现当前的情况。 “他们看到诸位就跑,显然极为反常。只是不知道只有我治下这般,还是其余地方的新河西人都这样?”董正说道。 尽管董正作为邑宰有渎职的现象,还是让楼令不得不高看董正一眼。 不是因为其它,只因为董正抓住了关键。 要是只有董正治下的原秦人那般,顶多就是他监控不力。 换作其余被晋国占领所在的原秦人都这样,要多么迟钝才不觉得是一种异常啊? 在晋国势力范围内什么都能够管一管的楼令,说道:“你问一问下属与同僚,我派人到郤氏、旬氏询问。” 董正立刻露出感激的表情。 对那些被抓捕的原秦人,相关的审讯工作肯定也要做。这件事情不用楼令派出楼氏的人,随行的宠臣会抢着干,当地晋国官署的吏、皂等人也会玩了命弥补过失。 只不过,包括董正在内的当地管理班子,他们一定会祈祷只是楼令等人过于敏感。 毕竟,真要是有事,等楼令等人过来才被察觉,当地的领导班子绝对逃不过一个失职的罪责。 “当地公署众人,他们现在一定对我们又爱又恨。”长鱼矫幸灾乐祸,看着整个人处在兴奋状态。 长达两个月的巡视行动中,他们走到哪都是参与宴会和收礼,真的没有干其余事情了。 楼令却是在奇怪一件事情:如果秦国要在河西的沦陷区搞事情,他们是用什么手段进行联系。 只是,从董正的一些话语中,好像已经显示了答案。 当地并不风平浪静,古怪的局势平衡格局下,出现当地官署为了不再刺激原秦人,缺乏必要的监视。 “所以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看到我们就跑?遭遇抓捕,才有人拼死抵抗。”楼令太清楚人只要心虚会干出多么失智的事情了。 楼令早就过问为什么会死人,得到的答案就是对方拼死抵抗。 这个就跟正常人看到警察也就看到,不会有其余举动;轮到罪犯看到警察会紧张,通缉犯看到警察第一反应就是跑,情况压根就是一样的。 楼令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接到河西自家领地的汇报。 目前想从河东渡河到河西可不容易,汛期乘船都有极大危险性,每年也就那么些时间片段属于安全能够得到最大保障。 因此是,不止楼氏管理河西封地的族人三到四个月才汇报一次,其余家族的管理人员也是差不多这种汇报频率。 “如果河西的秦人要搞事,尤其是由秦廷主导,不可能没有将汇报频率考虑进去。我事先没有收到相关的警示,也就合理了。”楼令已经认定河西会出事。 历史上有多少大事是坏在基层的某些人手里?应该说绝对多不胜数,差别只是产生的历史影响到底多大。 楼令来“王城”这边,碰上了那样的事情属于巧合。 只不过,楼令继续在河西进行巡视,但凡秦廷真的要搞事,不是在“王城”遭遇到,也会在其余地方碰上。 时间过去了六天。 这一天,董正主动求见楼令,见到面就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与同僚书信来往,多数同僚查证到异常。” 郤氏、旬氏和楼氏的封地在更西边,楼令没有那么快得到反馈。 一同在场的长鱼矫当即从蒲团蹦起来,喊道:“中军尉,您可是有便宜行事权柄的中军尉,请立刻下令吧!” 晋国的中军尉权柄奇特,别说楼令正在奉君命全国巡视,还真有对各地家族进行征召的权利! 第455章 天大的好事啊! 哪怕是有相关的权力,有时候未必需要去使用。 河西这边出现问题,极可能是秦廷暗中谋划并付之行动所导致,涉及到的家族并不多。 秦国的沦陷区被晋国哪些人占了呢?郤氏、旬氏、楼氏和晋君寿曼进行了瓜分,其中以晋君寿曼名下占了最多,再来便是旬氏,郤氏与楼氏各自占了周长二十余里。 “遇上这种事情,管越多责任越大。”楼令已经知道怎么来当官了。 作为一名官员,最应该追求的是事少功大。 楼令喊来几个人,说道:“君上那边你们通知,速度越快越好。” “中军尉不主导?”长鱼矫问道。 楼令说道:“我身上有巡视各地的差事。” 那件差事是帮晋君寿曼找钱。 到目前,楼令只是巡视了晋国中部和西部,还有北部、南部、东部等着楼令前往巡视。 秦廷做了什么,西部极可能会出现反复,讲责任并不在楼令身上。 长鱼矫错愕说道:“平叛是大功啊。” 对此,楼令笑着说道:“我缺这么一件功劳吗?” 有的是缺功劳的人,比如一同随行的这一帮宠臣。 讲事实就是,楼令察觉到秦廷的阴谋,哪怕接下来不再做什么,本身就是大功一件。 真要是将后续的事情承担起来,无论是出现什么损失,乃至于情况更严重,比如真的让秦廷将失去的土地夺回去,岂不是变成了楼令的罪过。 “你们可以留下。”楼令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禀然第一个表态:“然留下。” 后续又有几个人表态要留下,长鱼矫却是怔怔地看着楼令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秦廷有所动作的情况下,楼令会顾着的是自家的封地,他在发现异常后就已经派人过去,怎么做也进行了吩咐。 察觉到异常后,楼令第二件做的事情是通知郤氏与旬氏,分为派人前往郤氏和旬氏在河西的封地管理人,与派人到“新田”进行通知。 现在,楼令正在干的是第三件事,给予随行的国君宠臣立功的机会。 “我也留下。”长鱼矫说道。 楼令点了点头,善意提醒道:“多说话,少做事。” 选择留下来的这些国君宠臣,他们或许可以承担起一些责任,作为主将带兵却不是他们所能够做到的事项。 讲得不是他们没有带兵的技能或能力,属于国君直辖的各处有邑宰,成为各局部主将的人只会是那些邑宰,一切就因为他们需要弥补过失。 至于郤氏、旬氏或楼氏的封地?他们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带什么兵平什么叛。 这个其实也是他们只能做国君宠臣的原因,窘境之处就在于他们所在的家族凑不出多少士兵,资源什么的更是几近于无,可不就受制于一国之君有多么宠爱,愿意提供他们多少资源了嘛。 “现如今的宠臣,怎么跟大一统王朝的宠臣比?”楼令觉得自己已经够谨小慎微,愿意在这些宠臣面前演戏。 楼令要是得罪这一些宠臣,顶多就是两看相厌,轮不到他们将楼令的官职或爵位撸掉,需要小心的是被设局杀害。 宠臣能够做的真就是设局杀死一家之主,他们没有力量去覆灭某个家族,同样无法干涉官职或爵位的变动。 其实,在当前这种国君与士大夫分权的格局下,一国之君都无法任性地任免官职,赐予或剥夺爵位也同样办不到。 到后面八成的国君宠臣选择留在河西之地,仅有两成选择继续跟随楼令进行巡视。 而楼令巡视全国各地,一共耗费了九个月才返回“新田”复命。 在楼令离开河西之地后,作为司寇的郤至二十天内紧急赶抵。 司寇是个什么官职?它相当于现代的警察总监,手里有一支常备的快速反应部队。 那么就是说,河西要出乱子的情报传回“新田”用了八天的时间,郤至从集结部队到抵达河西花了十二天的时间,办事效率无疑很快。 更后面,楼令因为是处在巡弋状态,送出消息倒是吩咐一下即可,接收消息可就比较没有谱了。 这个也是理所当然,通讯全靠人带话的时代,没有无线或有线通讯设备,处在游弋姿态之下,哪怕是事先知道巡弋路线,能不能碰上还是靠运气,别说送消息的人可能在野外某处出现意外失踪这一点。 “你怎么不领兵平叛呢?”晋君寿曼的表情比较复杂。 回到“新田”的第二天,楼令才入宫复命。 而楼令本来想拖上三五天,将自家的事情先解决一部分,再来就是了解近期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是晋君寿曼急不可耐派人召唤所致。 回到“新田”的第一天,楼令最先了解的就是楼小白北征的事情。 根据一些纸面的信息,楼小白与狐氏的两万人会合,一起进入林胡的势力范围,大多数时间消耗在赶路上面,每每需要走上十来天或更久才有可能发生一次交战。 传回的信息中显示,楼小白从出兵到楼令巡视完毕返回“新田”城内,他们与林胡的交战仅有十四次,最大规模是林胡集结了两万人与楼小白麾下两万三千多人交战。那也是仅有的一次双方交战规模超过四万人的大战。 而送回相关信息是在交战之前,暂时没有后续的消息传回。 楼令当然会担心楼小白的安危和处境,只是有再多的担心都没有用。他便是马上进行一轮征召,用最快的速度统率部队赶去战场,起码需要消耗两个月的时间,去到地方不是报仇,便是进行纯粹的观光了。 有上面的论断,乃至基于楼氏武士见情况不对会带楼小白跑为前提,才有前往报仇和观光的两项。 关于河西之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楼令也从一些情报里面获知。 在郤至抵达河西之地前,各地的邑宰或郤氏、旬氏、楼氏的负责人已经采取行动,抓捕、追捕与遭遇反抗变成当地的常态,一时间到处皆有乱象,区别在于什么时间之内事态被控制起来。 轮到郤至抵达并有动作,只能说他到了哪里都是人头滚滚的场面,各条水系为之变红。 为什么水系会变红?因为当代要大规模处决人,基本上会拉到溪边、河边斩首,方便对血迹进行清洗。该习惯一直维持到大规模处决不再使用斩首这一方式。 郤至在河西之地杀得人头滚滚,尽管显得非常残暴,一下子却是让秦廷无计可施。 楼令就看到一条信息,秦廷本来集结了两万军队要东向,后面重新龟缩回去,接下来更是没有半点动作了。 至于楼令手头最新的信息,显示郤至在当地征召了八千多人开拔西向,后面什么情况就没有了相关的信息。 “寡人跟你说话呢,发什么愣。”晋君寿曼有点恼火。 当前,绝大多数家族并没有相关的情报系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靠碰上才知晓。 楼令自然不能说刚才在复盘得到的信息,说道:“一连巡视九个月有余,臣方有安然所在歇息,一时间未能适应。” “一再奔波,是会乏累。”晋君寿曼皱眉继续说道:“可是,你在寡人面前失神,很是不敬啊。” 楼令一脸歉意地说道:“君上问及臣为什么不平叛,臣需要先想好,才能回答君上啊。” 晋君寿曼很是恼怒地说道:“新军佐平乱,走到哪杀到哪,寡人直辖之地死了上万人啊!” 秦国沦陷区出现过逃亡潮,尽管没有跑掉多少人,死一批人却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后面,各处邑宰需要进行震慑,避免再次出现逃亡潮,肯定又要杀鸡儆猴一番,少不得又是死上一批人。 因为很多生产中断的关系,哪怕是从外处运去粮食,各种官员和根正苗红的晋人不会挨饿,刚刚归入晋国统治的原秦人可就不一定,大概率又是要间接死一些人。 那么一再折腾下来,能够猜测到晋国新占区的秦人,怎么都要少两三成,乃至于数量更多。 秦国在东部的人口本就少,一下子又被郤至砍了那么多人头,可不就要让劳动力变得更少了吗? 楼令知道晋君寿曼不止恼怒郤至杀了那么多乱贼,也就说道:“君上,那种情况不杀是控制不住局势的。担负起责任,尽责便是效忠。君上也不想新军佐每一次都请示,结果刚弹压下去又起复,导致死的人更多,死的多数变成晋人,再将占下的土地丢了吧?” “再者……,君上别忘记真正杀人是谁,他们可是您的肱骨。”楼令说的是比谁都积极的国君宠臣。 军事上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规则,一直从殷商到春秋战国都是这样,还是公开摆在桌面上的规则。 轮到后面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才被禁止,哪怕是有再迫不得已的理由,干了会避免什么又怎么样。谁干了好处得不到,短时间内没有被处置也要被秋后算账,大多是被举族消消乐了。 “君上,臣追回的……”楼令故意说到这里停下来。 刚刚脸色还不好看的晋君寿曼立刻变脸,泛起了笑容。 在河西之地提倡和亲自动手杀人的群体,以国君的宠臣居多。他们需要那些功绩,没有比杀掉作乱的贼子更能彰显自己的功劳了。 晋君寿曼的变脸,一方面是不好继续追究,再来则是楼令真给了很多钱。 当然,所谓的给了很多钱,指定不是楼令真的给了“钱”这种货币,其实是各种资产或资源。 “众臣对君上还是尊敬的。要不然,怎么会是臣到哪里,他们主动交出来,愿意帮君上除去冥顽不灵之辈呢?”楼令睁眼说瞎话。 君主很多时候会被蒙蔽,不就是过于相信人,或是容易犯蠢吗? 晋君寿曼是不是一个聪明人,比较不好进行判断。他就是故意装傻,一定要表现出一副“寡人信了”的模样。 讲事实就是,楼令这一波真的为晋君寿曼获得了好处,极度缺钱的晋君寿曼有那些进项可以再挥霍个一年半载的。 “这一下能够在夫人面前挣回一些脸面了。”晋君寿曼整个人看着很是松了口气。 有些话,作为臣子不好说。 楼令却是正色问道:“夫人欺凌君上?” “没有,哪有的事。”晋君寿曼先否认,马上又苦着脸说道:“就是太舍得花钱了。” 楼氏负责对齐国的邦交,齐国翁主成了晋国一国之君的夫人,以当代规则来讲的话,楼令是能够管到那位国夫人头上的。 那种“管”不会是楼令直接与她接触,楼令会向齐国庙堂施压,再由齐君环去做相关的处理。 “夫人花君上的钱吗?还是找君上要钱了?”楼令明知道不该问,还是问了。 晋君寿曼直接闭嘴。 当前的政治环境是什么?一国夫人不止有私军,一般是陪嫁而来的军队,她还能够名正言顺地干涉国家大小事务。 只不过,连名正言顺的国君都能够被架空,不就是掌权的大臣不愿意服从命令吗? 所以,真正能够干涉国家大小事的国夫人极少,原因当然是嫁到所在的国家,公族封君或贵族大夫不会遵从。 到了有皇后的时代,反正两汉、两晋、隋、唐、两宋、明这些正朔王朝,法统给予了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干涉朝政的正当权利,属于光明正大又名正言顺的干涉权;非认证正朔的王朝,如辽、金的皇后,她们的权力更大,到了元、清才被限制死。慈溪,她在清王朝真的就是一个例外,直接说就是光绪太过无能。 法统给予权力,区别就是用不用,有没有用的渠道,牵扯到的还是个人能力问题。只是有了武曌这一位女帝,皇帝或众臣的警惕阈值直接被拉满了。 楼令看晋君寿曼变得颓废,有心提出告辞。 “中军尉。”晋君寿曼仍旧颓废,说起了南方发生的事情。 晋军南征并未与楚军发生大规模交战,后面晋军更是撤到宋国境内驻扎。 今年,楚国频繁派出使节到“新郑”与郑国君臣接触,楚国以割地的形式诱惑郑国背叛晋国,郑国君臣也真的收下楚国割让的“汝阴”而背叛晋国了! “上军将等卿,他们不会撤军回国。”晋君寿曼先说这个,随后又说道:“中军将让寡人来年统率中军、新军南下与之会合,届时中军尉定要随同出征。” 今年一直在奔波的楼令,确确实实是错失了好多消息,其中包括中军与新军明年要南下这一条。 楼令用庆幸的表情说道:“幸好瓦解了秦国的阴谋,要不然……” 晋君寿曼开始讪笑。 那的确啊! 郑国又一次背叛晋国,怎么会让晋国君臣无动于衷? 因为楚国和郑国知道晋国不会善罢甘休,两国肯定要做战争准备,直接导致晋国必须严正态度应对。 什么样才叫严正?可不光是态度上重视,还要在出兵规模上足够。 “另一件事情,卿位变动势在必行,邯郸旃退下去,郤犨任新军将。”晋君寿曼讲得是那些卿大夫通过的决议:“届时返回国内的厥卿与罃卿留守国中,中军尉执掌下军。” 啥玩意? 楼令呼吸停顿,整个人看上去呆住了。 那就是下军一样会出动,只是下军将韩厥和下军佐智罃不出征,统率下军的人选变成楼令? 有过这样的例子吗?还真的有,只是不常见。 楼令回过神来,说道:“这……,楼氏能够出动的兵力,怎么都凑不足一个满编军团啊!” 如果楼氏能够出动一个满编军团,楼令就不止会是中军尉了。 晋君寿曼笑着说道:“你跟下军将关系不错,娶了下军佐的妹妹。” 既然韩厥和智罃要留守国内,他们也就有很正当的理由不出兵。 那跟要不要出动下军不矛盾,完全可用其它家族征召部队充入下军。 只是那样一来,以后韩厥跟智罃的官职含金量可就要降低了。 晋君寿曼提那个,无非就是想让楼令说服韩氏、智氏出兵。 “臣……实在没有把握。”楼令说道。 当前没有“国防军”这一类的军队,所有国家的军队都是来自各个家族,哪怕上了战场也是家族私军的性质。 既然是私军,一家之主没有进行纳赋,凭什么征召起来交给让外人指挥? 晋君寿曼收敛笑意,说道:“中军将说了,下军一定会满编,到时候编制内的部队质量怎么样,看你能不能够说服韩氏和智氏。” 也就是说,下军能够是韩氏、智氏、楼氏占多数的下军,也能够是众多中小家族凑起来的下军。 楼令一时间沉默下去。 认真讲,楼令有信心能够说服智罃出动一个“师”的私军充入下军,韩厥那边讨人情也能够获得一两个“旅”吧? 问题是什么?智氏或韩氏真的那么做了,楼氏该欠下多大的人情? 这就等于是楼令为了晋国去欠韩氏与智氏的人情。 在当前的时代,那么干非常不划算! 楼令刚才就抓住了关键,不是晋君寿曼的主意,建议来自栾书这位中军将。 “栾书这是要分化我与郤氏,也是增加楼氏的负担。”楼令瞬间判断出了栾书的意图,至少是一部分盘算。 如果必须保证下军的战斗力,楼令还真要如栾书的建议那般做。 一样是家族的私军,来自不同的家族,战斗力真的就存在区别。 小家族的私军,无论是从装备还是训练程度,真的是一支精锐,他们就不会是小家族。 卿位家族之所以是卿位家族,不光他们的血统好,多少血统好的人爬不上那个位置,肯定跟家族私军的质量挂钩。 小国无强军,大国无弱旅,说起来虽然不绝对,但是例外之所以是例外,因为它就是例外。 楼令没有当场给予晋君寿曼答复,回到家中还在考虑。 “派人到北边,联系小白进行撤军。”楼令喊来了楼冰进行吩咐。 楼冰先应“诺!”,察言观色了一下,低声问道:“要加急吗?” 楼令颔首道:“加急!” 明年,晋国要出动四个满编军团南下,楼令要承担统率下军的重任,楼氏能打的一批人跟随楼小白北征,不调回来怎么可以呢。 与此同时,楼令要统率下军,再怎么拼拼凑凑,下军编制下楼氏私军一定不能少于一个“师”的兵力。 楼小白带着楼氏的五千在练新军北征,不至于全丢在北征过程中吧? 那么,楼令到时候对治下“大夫”、“士”和“徒”下达征召令,与撤回的在练新军拼凑起来,成为一件必然的事情。 “另外,用楼氏的名义,向狐氏征召七千五百人,直接告诉他们要恢复诸夏的编制,别搞异邦的那一套。他们问起做什么,暗示是狐氏能不能重归晋国的关键。”楼令再次补充。 楼冰愣了一下,才应道:“诺!” 狐氏是楼氏的附庸,可是狐氏并非晋国的一份子,同时没有与晋国结盟。 楼令当然能够要求狐氏出兵,否则也不会有狐氏出动两万部队陪楼小白练兵这么一回事。 存在区别的地方是,楼氏与狐氏一块打林胡,跟狐氏出兵纳入晋国军团编制的不同。 那个就如同晋国会要求齐国、宋国、鲁国等小弟出兵,一众小弟虽然归晋国指挥,但是他们的军队并不属于晋军编制之下。 楼令让楼冰下去做事,挥手让站班的仆人退下,很没有形象地直接躺下去,双手枕着后脑勺闭起眼睛。 “不能向舅哥和韩厥借兵。他们肯借兵,一线指挥官也是来自旬氏与韩氏,立下功劳是他们自己的人。” “立不立功倒是其次,要命的事情是为国征战,反倒是我欠天大的人情,楼氏想还的代价将超乎想象。” “其实,仅是栾书有所图谋,我就不能满足!” “中小家族来凑?我倒是能够要求将魏氏纳入下军,想来魏氏在了解情况后,会比我更加积极。” “中小家族多了好啊!我以前没有机会接触那么多中小家族,统率下军不止接触到了,他们还会是我的下属。” 楼令将该思考的事情捋一了一遍,有了决断也就放空思绪,没有一小会就睡着了。 连续奔波了九个多月,与晋君寿曼见一面还要费脑子,怎么不需要休息呢? 第456章 楼氏实力,不完全版 便是到了交通工具极其发达的现代,出远门一样会造成极大的疲劳,何况是在春秋时代的呢? 楼令一连奔波了九个多月,其中的半年多几乎都是用在赶路上面。 当前的车,不管是哪一种车,它并没有减震装置,不管走在什么路上都会颠簸,碰上凹凸不平的道路还不如步行舒服。 以楼氏目前的技术,自然可以将减震装置制作出来,可是有必要吗?对楼氏来讲,属于暂时没有必要。 一个满编军团有五百乘战车,怎么都要有一百五十乘战车当备用,在战车损毁或被丢弃之后及时补上。这个还只是军事用途,也是造成消耗量最大的一个因素。 每一个家族都需要有用来运输的车辆,拿楼氏来当一个例子,整个家族所拥有的车辆约是三千。 那么试想一下,每一辆车都安装减震装置,到底需要用到多少钢。 楼氏的钢产量也就那样,哪怕是已经掌握了相关的技术,每年的产量其实就不到一千八百斤。 以为一千八百斤很少?要结合时代背景去看待的。 在公元前574年,整个小破球能够生产出钢的家族只有楼氏,其余家族虽然也能够利用铁矿,他们却是连基本的冶铁技术都还没有搞明白。 其实,生产钢就是用生铁再精炼出更为纯的一种金属,只不过里面的知识点太多。 铁与钢的熔点不一样,也就会在再次加工上面存在门槛。 简单来说,使用金属来打造兵器,铜、铁、钢所需的熔点不同,人类历史也就先进入青铜兵器时代,相关的技术进行积累,随后又因为需要更好的兵器。进行无数种的研究之后,迈入对铁这种金属利用的道路。钢亦然。 能够每年生产出一千八百斤钢的楼氏,制作甲胄可以有九十套左右,生产战剑可以打造七百二十把,打造戈则是约一千一百柄。 当然了,上面数字所指的是成品率百分百,制造任何产品都会出现废品率,再经过重新的融化、锻打之类过程中的材料磨损,肯定没有上述所列数据那么多。 融化金属进行重塑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质量上面的减少,很多金行光赚这一份钱就能够赚得盆满钵溢。 如果楼令拿钢材去大肆制作减震装置,那他一定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从去年开始的楼氏,计划每年打造出三十套钢材的甲胄。 楼令还“设计”了柳叶刀,家族的毕业生,成绩优异赏赐一柄,每年会打造二百五十柄。 到目前为止,楼氏积累了五十套成品的钢材甲胄,柳叶刀四百五十柄。 有什么其余用钢铁制作的兵器吗?有的,它们是特制出来的步槊,一般提供给楼氏核心族人使用,其中包括楼令本人。 有一个基础常识,制作兵器可不光在金属上有追求,其余如木材、皮革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材料门槛。 所以了,不是楼氏能够生产出多少钢材,总重量再除去每一种兵器对金属的使用,能够打造出多少数量的兵器。 另外一点,任何一种产品成品质量追求越高的话,对生产人员的素质要求会更高,生产工时肯定也会加长。 楼氏的生铁每年的产出不固定,取决于铁矿的开采与运输量。 晋地多的是煤矿,比较要命的地方在于缺乏优质铁矿。 同样是铁矿,真的就存在质量上的差距,有些铁矿开采出来的矿石杂质少,不止冶炼起来更为简单,铁锭的质量也绝对更好。矿石的质量不好,肯定是冶炼困难外加品质差了。 诸夏大地别说是铜矿少了,铁矿的质量也是大多不好,尤其是缺少超大型的铜矿或是铁矿。 晋地多山,限制楼氏生铁产量的问题出在哪里一目了然了吧?其实就是受于运输的限制。 哪里有铁矿,当地设置冶炼等设施?不说能不能准确预判铁矿储量的问题,有将相关的建设成本给考虑进去了吗? 然后,当地有铁矿能够开采,可以就近进行冶炼,铁锭或其余什么成品是不是也要运出去? 更为现实的一点,任何的军工制造场地,一定要将安全考虑进去。 从古时候到现代,没有谁会随便指一个地方,那里就是军工制造基地了。 规模越是大,地点的选择就越讲究。不止是考虑安全,其实连交通也要概括进去。 楼氏目前最大的军工生产基地便是在“太原”城内,以至于每日某个区域的烟囱不断冒各种颜色的烟,出现密集的“叮铃当啷”响声。 从现代魂穿过来的楼令当然知道什么是污染,也明白居民城镇不适合搞工业,只是以楼氏当前的生产规模,讲实话就是才哪到哪嘛。 “我们现在有多少套铁甲?” “回家主,最新记录显示有两千六百套。” “兵器呢?” “回家主,库中:铁戈七千,铁矛一千八,铁剑三百,铁刀八百,铁皮盾六百,铁箭镞两万三千。” 上面那些使用的是铁,不是钢,别搞错了。 在春秋时代,关于“刀”这个字还没有出现,相似的兵器只要长度足够都称为剑。称呼上的这个习惯,一直到两千四百多年之后的现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都保存。 其实,春秋时代有不少跟刀结构差不多的工具,拿贵族腰间时时刻刻别着的一种餐具来说,它就是匕首的形状,长度一般不会超过三十厘米,用来切肉以及必要时刻用于自保,称为“短刃”。 楼令提前将“刀”给“发明”了出来,其实就是单边刃,刀身跟剑长度差不多。 为什么是柳叶刀,不是更为出名的横刀?当然是因为制造工艺的门槛,再来就是楼令亲自使用下来,得出学习门槛低的结论。 柳叶刀:顾名思义,因该冷兵器的刀身造型设计与柳树的叶子颇为相似而得名;从明朝开始就成为军队的标准配置,被广泛使用;到了清朝依然备受青睐,特别是骑兵部队,最为喜欢。它的刀尖较窄小且往上弯曲的幅度也较大,具有非常好的刺、砍、劈、挑、撩等功能。 为什么后面军队的制式短兵器变成了刀?正是因为它的使用门槛低,并且不像剑用砍或劈容易崩了。 正在林胡征战的楼氏新军,有一支专门使用柳叶刀的部队,人数在七百名,他们还配置了小圆盾,称为刀盾兵。这一支队伍是楼氏实验性质的一支部队,楼令根据记忆中的隋唐“跳荡兵”这一兵种写了册子,交给了楼小白去训练和试验。 楼令当然不止在试验“跳荡兵”这一个兵种。 看看楼令到底“发明”出来的兵器也就能够知道,柳叶刀步战很好用,骑兵使用起来也是相当顺手。 北征的楼小白可是携带了不少马匹,他们还能够在征战过程中缴获战马,由于一直是在赶路的关系,交战也大多是追逐战,骑马这种行为是不是就变成了日常呢? 所以,楼令这一次派军北征,自然也有挑选骑兵的意图。 当然了,当前历史阶段,受于马匹质量的限制,别说冷兵器兵种之王的具装重骑,适用于突骑的战马都少有,只能是搞轻骑了。 如果楼氏的马匹足够,楼令已经拿定了主意,轻骑兵都无法搞出来,大不了就弄骑马步兵。 这里的前提是马不娇贵! 要是养马耗费大,楼令毛病了才搞什么骑马步兵。 当前的交战讲规则,晋国与中原列国交战,包括与楚国交战,讲究的是约个地点开打,不玩其余的交战手段。 在规则的限制之下,行军速度快当然够占到便宜,可是偷袭、埋伏或截断、袭击粮道什么之类,真的就不能玩了。 只是轻骑兵的话,让他们去冲击列阵的敌军,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对,还能打侧翼,只不过一样不能冲阵,顶多就是袭扰。 楼令训练轻骑兵的数量不会多,简单就是进行经验积累。 至于骑马步兵?看楼令这一次派楼小白率军北征,难道看不出楼令制定了向北扩张的战略计划吗? 拿到了太原盆地的楼氏,不试图控制住河套,简直就跟得到陇西没有夺下蜀地一样,属于就是最大的战略失误。 只不过,楼令对拿下河套不设时间限制,看的是时局到底合不合适。 比如说吧?当前的晋国形势之下,楼令多么缺心眼才敢将楼氏的力量集中在向北扩张上面。 即便是晋国的形势允许,楼氏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将太原盆地开发起来,等太原盆地的农业开发差不多,才是进军河套的时候。 楼令花了七天的时间来搞明白楼氏当前的积累。 “有‘大夫’二人,‘家大夫’十七人,‘士’一千四百一十七人了啊?” 当前的军事编制,最小单位为“伍”,伍长便是下士。 五个“伍”为一个“两”,四个“两”为一个“卒”,五个“卒”为一个“旅”,五个“旅”为一个“师”,五个“师”为一个“军”。 所谓的下士、中士、上士不是贵族,也不是什么武士阶层,其实就是准贵族。他们也是一支军队里面的基层军官。 那么就是说,有一千四百一十七名“士”的楼氏,只要“徒”或“羡”足够,完全有足够的“士”来充当骨干,编制出两个“师”和一个“旅”的部队。 楼氏当然没有足够的“徒”或“羡”数量来编制出两个“师”和一个“旅”的部队,到了“大夫”这一阶级倒是够了。 刚才楼令说有大夫爵的人数,是把自己算进去,再加一个楼小白。 楼武、楼朔和楼黑豚、楼鱼他们?他们是属于“家大夫”的性质,不用一国之君去册封,楼令自己就能干了。 只不过,国家册封的“大夫”和家族册封的“家大夫”虽然都是“大夫”,光看名字就知道性质上面的不同,一个是列国都认可特权,另一个是出了本家族就不被认可。 论功劳或是苦劳,楼黑豚和楼鱼其实已经够资格获得国家层面的大夫爵,无奈现在真不是讲功劳的时代。 这么说吧,楼黑豚或楼鱼要是获得国家层面的大夫爵,他们一定会有名下的封地、人口之类。 楼氏不像那些老牌家族,国君不用刻意给面子,拿出土地或人口、资源来安抚或是收买,楼黑豚和楼鱼自然也就得不到国家层面的大夫爵位。 如果楼令愿意在楼氏分家,比如拿出一块封地,其实楼黑豚或楼鱼也能够获得国家层次的大夫爵位。问题在于楼令可不想分家。 郤氏、旬氏、范氏足够强大,一家之主也舍得,郤氏的郤犨从晋君寿曼那里获得“苦成”这一块封地;旬氏的智罃则是继承了父亲旬首的“智”地;士会的幼子士鲂得到从赤狄抢的“彘”地别为彘氏,士会的次子士雃获得“刘”地别为刘氏。 楼令近期听说了一件事情。 栾书正在为自己的幼子栾纠操心,想从晋君寿曼那里抠出一个叫“卞”的地盘,想让栾纠别为卞氏。 而楼令让楼小白为了国家层面的大夫爵,说白了就是有实力的家族,他们家族内继承人的一种标配。该一类型的大夫爵,没有名下的封地。 类似的做法会在春秋时代成为惯例,慢慢变成一种规则,封建时代各种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到现代可以爷爷或奶奶是行长,父亲或母亲也当行长,孙子他还是行长。 没有形成规则的当代,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是不是有大夫爵,拿来衡量家族的硬实力或软实力。 硬实力自然是封地数量,连同能够征召出多少私军,拿得出多少粮食、布匹等等。 软实力可以是影响力,也能是有多广的人脉关系。 恰好,楼令的软实力很足够,可不就让楼小白占了便宜嘛。 同样占了相关便宜的还有魏氏,他们的宗子魏颗就是一名下大夫,一切只因为魏氏的硬实力得到认可。 魏氏的强大,导致不是主家更不是嫡长子的魏锜都敢图谋大夫爵位,直接导致晋军大败,楚军成功饮马大河。 楼令一直在压制家族内部的许许多多人,其中包括楼黑豚这位苦劳甚大甚多的堂兄。 其余人?之前不是提到过了,人一旦有了知识,不管是眼界还是思想的高度肯定会出现变化,追求也必然增多。 展开内部教育的楼氏,文化人也许是当代各家族里面最多,不压制必定会先在内部乱起来。乱的原因就是他们索求极多。 楼令的压制采取两种方式,统一家族内部的思想,使得致力于楼氏更为强大成为主流,剩下便是不能够缺乏的铁血手段了。 之所以说铁血手段不能缺,主要还是人的贪婪永无止境。贪婪这玩意不完全是坏事,人类的历史进程便是在贪婪的驱使之下产生。包括一再开拓新的栖息地,获取更多的自然资源,有更多的资源支撑科技进步。 “集结一个‘师’的兵力。有鉴于只有一个‘师’的关系,我决议武装千名披甲士卒,相关兵器一并列装。”楼令对招呼过来的众人,说道:“你等近期将武备运抵‘新田’,囤于郊外仓库之中,担负守备重任。” 一众人得到命令,齐声大喝:“诺!” 楼令的话没有讲完,继续说道:“由于‘羡’占了相当数量,粮食按照五千人可用半年准备,另外备妥三千匹马的粮草。” 拉车的马,它既食用草也吃粮食,一般战时吃粮食比较多。 骑乘用的马?讲真话就是现在骑马真不被视为风雅,称为单骑走马。 而单骑走马这种行为,中原人看来是需要逃跑迫不得已才会干的事情,直接就与狼狈挂钩了。 其他人不好问,林姒直接问出来:“单骑走马,是不是太另类,会不会被其他家族认为我们在往异邦演化?” 楼令知道现在骑马一般是出现在各种未开化的族裔,稍微有点文明基础的族裔搞得是马拉车。 即便是数百一两千年后,以为游牧民族迁徙就是骑马吗?并不是的啊!他们迁徙时期也有马车,比如蒙古族的人进行迁徙就会大量使用到勒勒车。 狐氏就在往异邦演化。 甚至秦国都在向异邦演化狂奔。 楼氏开辟了太原盆地,那边从未归于中原人占据,只要楼氏在当地站稳并生存,他们便是为民族开拓了生存空间,却不是第一批生活在当地的族群。 现在,楼氏的“都”就在太原盆地,开辟过程中还吸纳了不少当地的异族人,真在纳赋的时候大批骑马代步,被怀疑是不是在向异邦演化,好像还挺合情合理的。 “让他们那么想吧。”楼令说道。 在场的人也就开始面面相觑。 “家主,我们不是应该要重视名声吗?”楼冰说道。 “以前是,以后是,现在不是。”楼令不想解释太多,强调遵从命令。 懂的人已经懂了,没有当场吼嗓子“家主英明”之类的屁话,后面免不得私下教不懂的人聪明。 该办事的人退下。 留下来的人仅有三个。 楼令首先看向林姒,问道:“两个孩子好吧?” 今年,林姒生了龙凤胎,她要不是楼氏的人,真不是什么喜事。 为什么那样说?剖腹产没有出现之前,医疗技术到了一定阶段,生孩子对女人来说还是在过鬼门关,别说是在医疗技术几乎为零的春秋时代了。 楼氏在楼令的领导下,先掌握了基础外科类别的医术,慢慢衍生出更多的类别,其中就涉及到妇产科,起码是搞懂了难产期间的“开口”与止血技术。 一胞一胎的风险都那般大,何况是一胞两胎? 能够顺产自然极好,有点问题……,春秋时代就别问保大保小,一定是大小都要没了。 事实上,什么保大保小压根就是在瞎胡扯,遇到选择的时候,医生绝对是保大。 医生问保大保小之类话,完全是小说和影视作品的作者和编剧为了剧情需要搞出来的玩意,他们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法律不允许,哪个医生敢那么问嘛! 林姒在分娩过程中遇到状况,完全是依靠楼氏积累下来的医疗经验大小没事,她的命也就不止是父母给的,楼氏给予了再生之恩。 “请家主吩咐。”林姒恭敬行礼。 楼令愣了一下,他就是要缓和一下气氛,才问了那么一嘴。 林姒这样搞,变成了楼令有极大风险的事情要她去办,在干挟恩图报的操作。 “干掉丈夫之后,她的性格变得偏激,越来也越偏激和冷酷了。”楼令知道楼氏需要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一旦能够自己拿主意绝对会造成灾难。 楼令选择晾着林姒,转为看向楼冰,说道:“你时刻注意下军将和下军佐什么时候回城,第一时间来禀告。” 根据脚程,韩厥和智罃该是这几天回到“新田”才对。 楼冰应“诺”也退下了。 现场只剩下楼鱼、林姒和楼令。 “这一次南下,我猜测短时间内很难返国。”楼令总觉得这一波南下会出现超大的场面。 那不止是晋国已经对一众小弟发出召唤,还有南方传来楚国大力备战作为佐证。 晋国在召唤小弟。 楚国一样在召唤小弟。 两个国家从今年就各自备战,能够确认的事情是晋国将再一次出动四个军团。 之前,栾书极力要求必须是满编军团。 到底能不能是满编军队却不是栾书要求就能够办到,尤其是有四个满编军团西征的例子摆在前面。等韩厥与智罃抵达都城,他们与本就在国内的卿大夫,一些能够参与商谈的大臣,怎么都要聚堆商议出利弊。 数量多却是兵员素质极差,在当代算是晋国第一个吃了经验不足的亏。 其余时代?殷商距离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有些远,他们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楼令倒是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不根据实际的时代背景讲历史,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比如说,国家人口能够支持爆兵,一般不会追求数量极少的精锐,用的是数量压垮质量的做法。最为出名的莫过于二战时期的德三与苏联。 楼令无法确认楚国出动的军队将是什么情况,怎么去分辨要不要玩“田忌赛马”那一套? 到最后,楼令都没有再搭理林姒,该处理的事情完毕,直接走掉。 室内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林姒没有眼眸没有聚焦地盯着一个地方很久,再有行动跑去向楼令请罪了。 三天之后,韩厥与智罃回到都城,楼令也第一时间得到楼冰的汇报…… 第457章 为什么要学历史 楼令自然不能在韩厥或智罃归家的第一天就登门拜访,没有人会对位阶比自己高的人做出这种事情。 那并非全是位阶的关系,跟人情世故关联更大一些。 有人出远门,一出去就是一年多,回到家肯定想要安生一段时间,马上去进行拜访,无论是为了什么事情,嘴上或态度不表露出来,心里肯定会不愉快。 换作是身为上司,情况就不一样了。直白来讲就是,位阶高的人不用太在乎低阶的对象不愉快,位阶低的人不敢表露出来,相反怕受到冷落。 其实,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官大一级压死人! 楼令有派人关注韩厥与智罃的情况。 “韩氏和智氏的私军果然随同家主返回,他们没有来都城,过‘孟津’便解散了。” 在当代的规则中,不管“大夫”或“士”、“徒”受到征召,其实服役三个月就已经完成纳赋的义务。 如果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该是由一国之君来承担各个家族私军的后勤,其中包括粮秣与装备等等。 所以是,一般情况下战争通常就是打三个月左右。这个当然是一国之君不想拿出私库的资源,任何国家的一国之君都是这般。 只是,什么时候开打很容易控制,打起来之后会打多久真很难由人去进行决定。 国君平常的收税,打赢了分得四成的战利品,知道消耗在哪里了吧? 要不然的话,任是一国之君挥霍,不讲究林园之美的时代,起宫阙也是那等款式,仅是个人日常的吃、喝、穿、用,讲实话又能够挥霍多少。 当然了,一国之君需要养的人不少,宫里总是有侍卫、宦官、寺人和宫女,加起来一般有个一两千人。天长日久养一两千人,这才一国之君耗费最大的那一部分。 纳赋的时间被限定在三个月之内,超过时间由一国之君承担后勤的规则在晋君寿曼已经被打破,原因是晋君寿曼拿不出来。 因此,之前南下的上军和下军,他们在服役时间超过之后,仍旧是由“大夫”和“士”、“徒”自己在维持后勤。 “士”和“徒”不必说了。 由于晋国有了“羡”这种亦兵亦农的兵种,他们的后勤是由进行征召的家族提供,直接导致各个家族进行纳赋有了额外的负担。 上军和下军南征进行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期间没有进行轮换,等于说所有人在南边待了两年。以每年纳赋期间为三个月做界线,他们就是超额服役了十八个月! 因为超额服役那么久的关系,他们还在国外的时候,国中就已经一片哀声哉道。 怎么会那样? 粮食或什么东西总是需要前方要求,派人回国准备以及运输过去,消息可不就传开了。 当时的楼令在巡视,关注到了一些情况,没有任何动作而已。 楼令本以为晋君寿曼在收回一些资源后,会将欠各个家族的物资补上。 然而,没有那么一回事。 因为时间并不久的关系,众人以为只不过是又一次延期,暂时没有人闹起来。 毕竟,以往是有过这种情况,认为总会补上而已。 突然间又有钱的晋君寿曼没有迫不及待去花,他像是守财奴那般全封进了府库,同时没有给予各个家族任何说法。 楼令已经看出晋君寿曼要装傻,有劝过那么两次,后面一次再也没有提过。 想来,不止是楼令看出晋君寿曼在装傻吧?韩厥和智罃直接用行动展露了自己的态度。 作为一国之君贪下众臣的战利品。 该补上各个家族的耗费选择装傻。 寿曼算是将当代一国之君最不该事情都给干了,只要了解当代的规则,一定能够看出下场将会极其堪忧。 “国君只是召回下军将和下军佐,他们却是将私军带回国了。”楼小白才刚到都城,梳洗之后来给楼令请安。 既然韩厥和智罃将私军带回国并解散,楼令也看到晋君寿曼会在短期内还账的可能,乃至于晋君寿曼根本不会弥补各个家族,基本就知道不用再跟韩氏或旬氏提出兵的事情了。 刚才,楼令将近期发生的事情简约地告诉楼小白,提问有什么看法要讲。 楼小白提到的就是上述那一句。 完全就是楼小白抓住了重点。 平时无法接触到晋君寿曼的人,他们只能从道听途说的方式来了解晋君寿曼是一位什么样的国君,得出的判断偏差大到会是南辕北辙。 身为卿大夫的韩厥与智罃,他俩时常能够接触到晋君寿曼,还能不了解晋君寿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韩氏和旬氏倒是节省了资源,也缓解了家族私军的不满。他们却是给君上难堪,恐怕下场会不妙。”楼小白说道。 整个春秋时代都没有“君命不可违”的这一种说法,做什么事情而恶了国君,使其心里厌恶,总归是一种极大的风险。 楼令直接说道:“你想多了。” “啊?”楼小白十分不解。 父子之间的说话,没有外人在场,楼令需要楼小白对局势有更明确的判断,根本不用藏着掖着。 楼令压低声音,说道:“下场不妙的会是君上。” “时局到这一地步了!?”楼小白倒是没有被惊到,就是觉得君臣对立的进展太快了。 局势到当前的情况,只能说是晋君寿曼自己在作死。 哪怕是大权在握的君主都不会轻易胡来。这个是因为他们知道守护规则就是在保护自己,也就会比谁都强调遵守规则的重要性。 真正厉害的君主,他们不止在强调规则的重要性,还会去创造规则来巩权力。 即便再是昏庸一些的君主,只要脑子没有大问题,任是谁践踏了规则都知道该严惩不贷。 按理说,晋君寿曼应该不少看史书才对,也就是接受一国之君该有的教育,怎么就不懂相关的道理呢? 楼令就列出了一些楼小白必须看的历史片段,不为了其它,单纯就是想让楼小白以史为鉴。 有一点,生长在红旗下的小伙伴可能不清楚。 在封建时代真不是谁都有资格阅读史书,别说是对史书进行深度的理解。跟能不能找到史书看的关系不大,主要是被列为“帝王心术”的基础课程。 即便是到了现代,以为每一个国家的教育机构都会花心思编录历史课本吗?真不是这样子的。 跟某个国家的历史有没有渊源流传没关系,他们纯粹就是没搞懂重要性。 用最简单的方式来阐述,多看史书能够跨越阶级的视角,以及提升思维的高度!正是因为这般,博览诗书才会被封建王朝视为“帝王心术”的基础课程。 没有基础,如没有地基,起高楼也必将倒塌。 春秋战国是华夏封建王朝时代,没有限制某阶层能不能观看史书的一个阶段,前提是能够找到史书。 从春秋战国之后,越是往后的王朝,当局对待观看史书越加严防死守。 明初的姚广顺这个人的存在,无疑证明了当局限制观看史书的正确性。 走进新中国也有一句“越有知识,人越反动”的话,其实不是其它什么知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所指是“崇洋媚外”这一特性。 其实,无外乎就是接触到的信息太多,与自己生活环境产生太大的落差感,国内又缺乏正确的引导,直接导致这些人被成功洗脑,成为了恨国党。 在封建王朝的时代,知晓更多的历史,免不了想效仿历史上的某某人。而在封建王朝,最怕的就是某人想干大事了。 同理,接受正常教育的现代人,只要是系统化去学过历史,起码碰上了什么事情可以用某位历史人物来激励自己,乃至于依样画葫芦去进行应对。 在上述那一点,外国人是很难跟中国人比较。 用一点就能够证明,大街小巷随便找一个人都能讲点国际大势,最为起码也知道世界强国具体在哪里;换成去了国外,多的是连各国所处地理位置都分不清的人,什么国际大势就更不用问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基础就是有受过九年教育的人,他们系统化学习了国内外的历史! 不是单指学过历史,归纳的核心就是在学习历史过程中产生的特性:跨越阶级的视觉,提升思维的高度。 楼令见楼小白已经明白局势,选择改变话题,道:“说说,北征有什么收获。” 楼氏出动五千新军北征,征调了狐氏的两万人马随行,他们的主要攻击目标是林胡,顺带也入侵了白翟。 相关的过程楼小白有用战报的方式向家族传递信息,只是没有楼小白亲自讲述来得详细。 根据楼小白的说法,他们大多数时间就是一直在赶路,强调想要找到敌人的困难程度。 “父亲,论地广人稀,北边的情况比秦地更加严重。很多时候哪怕明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去到地方已经跑了。”楼小白说着想起一些难受的经历,脸上表情不免会变得郁闷,还做出摸了大腿内侧这种不雅的举动。 楼令当然知道楼小白为什么要摸大腿内侧,北征的部队为了追赶敌人没少骑马代步,点头说道:“打游牧民族,最困难的便是找到他们。” 关于找到游牧部落的难度,主动深入草原的汉军、隋军、唐军、明军可是深有体会。 深入草原可不光有找不到敌人的麻烦,没有足够靠谱的向导,大军连行军都困难重重,尤其保证水源的难度超乎想象。 楼令在让楼小白带着新军北征之前,做了不少基础工作,包括让狐氏进行先期的路线侦查,楼氏的斥候前往确认。 没有做上述工作,楼令怎么可能派出部队,乃至于让家族继承人前往冒险。 出征的五千新军,活着回来的人数四千三百余,战死或病死在林胡势力范围的达到六百余人。 作为仆从军一同出征的狐氏之人,损失约有四千。 他们所获得的战绩,不算杀死的林胡人,俘获的林胡人将近一万八千,其余物资还在统计之中。 哪怕是俘虏之外的战利品没有统计完,初步提交到楼令手上的信息显示,光马匹就多达一万一千,牛八千,羊五万。 楼令欣喜所获甚大,对于折损自然也是心痛。 只不过,实战练兵就是那么一回事,没有伤亡的实战练兵与武装郊游没有区别。 事实是什么?现代各国进行军事演习也有会伤亡指标,没有出现死伤的演习就是纯粹在做表演。 楼小白带到“新田”郊外的新军数量没有四千三百,实际阵亡了四百余人,意外死亡和生病死在征战途中一百余人,交战产生的伤患又无法继续作战则有七百余人。 出征几个月的时间,意外身亡与生病而死的人竟然多达一百以上,主要是楼氏低估了北边自然环境的凶险。 出征归来的伤患,他们抵达“太原”被留下,会受到极好的照顾与治疗。 楼令本该出城检阅,考虑到新军刚刚归来需要休整,只是安排好饮食,暂时没有过去。 “能够看得出来,你这一次的收获极大。”楼令不是说战利品之类。 看起来,楼小白确确实实是更为成熟。这种成熟还是各方各面的成长。 楼小白面对楼令的夸奖,腼腆地笑了笑,强行转移话题,说道:“父亲这一次要征召一个‘师’的兵力?” 因为由楼令指挥下军还没有成为定局,他也就没有跟楼小白说。 现在,楼小白有那种问题了。 “不出意外,为父这一次将指挥下军作战。”楼令说道。 楼小白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直接整个人蹦起来,控制不住说话的音量,吼一般:“父亲要指挥下军?!” “坐好。”楼令再一次讲这个话题,其实也仍旧会兴奋,只是在儿子面前总要矜持。他等楼小白坐好,道:“说了,没有意外的话。” 楼小白问道:“父亲所指的意外是什么?” 关于这个,很难三言两语讲清楚。 只不过,楼令习惯性会想要考验楼小白的智慧,点了两个人:“君上,中军将。” 楼小白当即沉思起来…… 第458章 真是凶险啊! “中军尉没有跟韩氏、旬氏沟通?” “回中军将,私情是私情,公事是公事。” “你说的有道理。” “我也觉得。” 时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季,距离晋军南下已经越来越近。 在春播之后,各个家族将会下达征召令,大军集结到“新田”郊外,誓师完毕便会南下。 因为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关系,本身在“新田”的各家之主没有返回封地主持春播,楼令也是其中的一员。 今天,栾书主动邀请楼令上门,闲聊了一小会之后,主动问了上面事情。 “这样一来,下军就会由众多中小家族拼凑而成,战斗力恐怕无法得到保障。你仍然愿意指挥下军?”栾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楼令,等待楼令怎么回复。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令对能够指挥下军作战感到意外,却是心中无比雀跃。这里,要感谢中军将举荐。”,说着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致谢。 “下军将和下军佐缺席,老夫思来想去,由中军尉指挥下军最为妥当。”栾书这里真的是出于公心所考虑。 只不过,栾书当然有其它的意图,比如将楼令抬起来,增加所有卿位家族对楼氏的忌惮。 什么忌惮? 需要讲一讲晋国代为指挥某个军团的人,后面都是什么样的境遇。 好些代为指挥某个军团的人,他们后面毫无意外都爬上了卿位。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人从卿位上退了下去,并且卿位落到了新晋家族的手中,郤氏、栾氏、韩氏都是这样获得卿位。 栾书就是见不得楼氏与郤氏同穿一条裤子,也在离间楼氏与所有卿位家族,尤其笃定楼令有这样的机会,哪怕明知道正在被离间都不会放过。 事实也证明了一点,楼令一次假意推辞都没有,展露出了足够的野心。 楼令猜出栾书的意图了吗?一开始就知道了。问题在于机遇真的过于千载难逢,哪怕会造成后继的恶劣影响,决意就此扛下来! 简单来说就是,扛过去就真的有望于卿位,扛不过去大不了楼令就此开始当孙子。 只要楼氏及时的大步后退,郤氏、旬氏、范氏不至于非要打死楼氏不可,楼令真正需要面对的会是栾氏、韩氏的疯狂打压。 到那个时候,楼氏肯定是要失去所有政治盟友,再让出极大的利益,免不了需要交出几块封地,极可能楼令都要搞一出假死来保全家族。 那么,楼氏就此不能再搞什么大事,也不再参与大事,只能偷偷又致力向北开拓,将获得卿位的寄望于楼小白的子嗣身上了。 一旦成功获利极大。 失败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真正的大利益,哪可能没有相应的大风险呢? 即便是天上掉馅饼砸脑袋上,首先就是别被砸死,对不对? 楼令进行过慎重的权衡,与家族核心成员商讨过上百次,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说明楼氏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向韩氏或旬氏借兵是栾书挖的一个坑,我本来就不想跳。这一次栾书邀请我过来,恐怕是想再推一把。可能他都私下说服韩氏和旬氏借兵了吧?”楼令觉得可能性极大。 刚才,栾书已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一旦下军是由众多中小家族拼凑而成,认定在战斗力上无法得到保证。 作为中军将的栾书那样讲,其实就是在对楼令发出警告,军国大事不可马虎,出了事情要承担责任。无疑就是在进行施压。 “中军尉还没有拜访下军将或下军佐吧?”栾书进一步逼迫,意思就是连试探都没有做,完全是对今年的南征不负责。 “正要轮流拜访。”楼令没有等栾书脸上泛起得逞的笑容,继续往下说道:“关于下军兵力组成,令已经征召两个‘师’,魏氏之主答应入列一个‘师’。” 什么!? 楼氏竟然有能力征召出两个“师”的兵力了?! 本来要笑的栾书,他的脸上肌肉僵住。 “楼氏有能力征召两个‘师’的兵力?”栾书根本没有掩饰怀疑,说道:“你当过司马,知道大肆充斥农夫是什么罪责。” 楼令重新坐了下去,说道:“令自然知道。两个‘师’之中的一个‘师’来自狐氏。” 那么,栾书知道狐氏成为楼氏的附庸吗?他当然知道。 有一个新的问题,狐氏并不是晋国的一员,他们的部队可以纳入晋军编制之中吗? 历史上,晋国不是没有人将非本国一员编入军团的例子,赵衰和赵盾都曾经征召白狄参战,后来的先且居和先克也多次效仿征召赤狄。 比起赵氏征召白狄和先氏征召赤狄,起码狐氏的晋国成分更足,对吧? 在刚才,栾书先惊讶魏氏怎么突然间跟楼氏走到一块,没有消化完这一个消息,再次震惊狐氏竟然对楼氏的服从度能够那么高。 其实,栾书对楼氏跟魏氏合流倒是能够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魏氏的政治野心已经被魏锜暴露,从“邲之战”后,魏氏遭遇到全面打压,不正是因为魏锜暴露了魏氏的政治野心嘛。 所以,魏氏之主魏口固然是患病需要休养,不至于好像全程隐身了那般,只能说是魏锜暴露魏氏政治野心的代价之一。 如果没有魏相的高调亮相,魏氏还要继续隐身多年,得是晋国发生更大的政治丑闻,才可能让魏氏重新冒头。 旬氏接受了魏氏的投靠,看上去是在庇护魏氏,何尝不是进行监视。这里从旬氏从未给予魏氏什么政治好处就可以看得出来,甚至旬氏多次配合其余卿位家族对魏氏进行打压。 “郤氏和旬氏一天没有跟楼氏关系破裂,乃至于带头打压楼氏,真的能让楼氏窜起啊!”栾书也是知道栾氏自家的事情,再来就是楼令以来跟栾氏关系一般,才会绞尽脑汁想要打击楼氏。 简单来说就是,栾书察觉到楼氏对卿位有了野心,要命的地方在于栾氏的实力没有得到极大加强,并且栾黡能力很一般,害怕被取代的卿位家族会是栾氏。 栾书有了危机感,一直以来可不光在算计楼氏,连带郤氏也没有放过。根由就是郤氏已经全面对栾氏产生厌恶感,尤其郤锜和郤至一旦相信谁就很好骗,有极大的可能性被楼令用来对栾氏进行打击。 当然了,哪怕没有楼氏,仅仅郤氏对栾氏产生厌恶,栾书就有算计郤氏的理由了。 “这样便好。”栾书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作梗,使得楼令指挥下军作战被推翻。 什么举荐又阻止过于颠覆之类,对栾书来讲根本就不是事。 楼令知道栾书已经在送客,也就站起来提出告辞。 出了栾氏的家宅,楼令吩咐道:“去宫城。” 没有人问楼令为什么要去宫城。 来到宫门,楼令直接提出要谒见晋君寿曼。 过了有一段时间,才有人来宫门告知晋君寿曼召见。 “君上。”楼令规规矩矩行礼,随后说道:“臣要征召长鱼矫、禀然、清沸魋等人进入下军编制。” 讲实话就是,晋君寿曼事先根本猜不到楼令谒见是要做什么。 “没有想到啊,你跟他们的交情已经这么好了。”晋君寿曼当然不会拒绝,甚至感到非常高兴。 晋君寿曼每一次想要安插自己的宠臣进入某个军团,哪怕最后得逞,每一次都要面临军将或军佐的推脱,实在扛不住才被答应下来。 所以,尽管楼令不是军将或军佐,可是已经被举荐指挥下军,真就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征召纳入军团编制。 “不对啊,哪怕交情好,你怎么突然来找寡人说这事?”晋君寿曼狐疑地看着楼令。 “君上,方才中军将召唤。臣拒绝了中军将向韩氏、旬氏借兵的提议……”楼令知道晋君寿曼是有些蠢,更明白不能当晋君寿曼真的蠢,一五一十将刚才与栾书见面的过程讲出来。 晋君寿曼问道:“所以,你是担忧中军将收回推荐,来寻求寡人的支持?” “不敢欺瞒君上,确实是怕中军将出尔反尔。”楼令知道晋君寿曼干得出嘲讽臣下这种事情,不给晋君寿曼说话的时间,继续说道:“臣很渴望能够指挥一个军团,却也是真心想给您的嬖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楼令在与晋君寿曼的对话中自然不能用“宠臣”这样的字眼,另一个“嬖人”却是能够用在各种场合。 “寡人答应了。”晋君寿曼知道真正尊重自己的大臣很少,无比在意的是有些人连明面上的恭敬,演都不肯演一下。 楼令与晋君寿曼闲聊了两刻钟,直至有人前来汇报,说是栾书求见,才主动提出告辞。 “告诉中军将,寡人今日乏了,明日或近一段甚是乏累,不是大事别来烦寡人。”晋君寿曼喊得很大声。 刚走没有多久的楼令自然听到了晋君寿曼的喊话。 如果说郤锜和郤至很好骗,那么晋君寿曼就是属于比较好哄的一个人。 问题是什么?那些卿大夫连哄晋君寿曼都不愿意做。 那可以视作卿大夫有自己的骄傲,不想或不屑去那么干。 结果已经显现出来,晋君寿曼与众卿大夫的对立越来越尖锐了。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 楼令听到栾书主动拜访或是邀请了哪一位卿大夫,轮到郤至上门之后,正式得知栾书在干什么。 楼令见到郤至就笑呵呵地说道:“不是刻意避着我吗?突然间上门了。” 郤至一点不客气,坐下之后改为半躺,没好气说道:“你怎么招惹中军将了?近来,他多次表示下军没有韩氏和旬氏的部队不合适,话里话外就是认为下军将或是下军佐该有其中一人出征。” 到现在,郤氏还不知道楼令已经盯上卿位吗?那是属于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郤氏当然知道楼令已经对卿位有了想法,要说完全不在意的话,郤至回到“新田”两个多月没有跟楼令见一面,说在意却是又没有做什么针对楼氏的行动。 同样的,多数在“新田”的卿大夫也是多次对楼令避而不见。 倒是韩厥那边,以前怎么对待楼令,没有发生什么转变。 楼令多少有些紧张地问道:“结果是什么?” “你胆子很大啊。”郤至说的是楼令敢盯上卿位。 到这份上,楼令要是再不表态,不止会失去郤氏的友谊,接下来郤氏针对楼氏也将变得合情合理了。 “胆子不大,立不稳啊。”楼令看到郤至收敛起脸上笑意,刻意控制着让脸颊进行抽搐,也就是脸色很不好看,说道:“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对能够指挥下军感到欢喜和亢奋。后面反应过来,我能够怎么做?难道先答应又推辞?这样,我只能一直躲在封地了。” 郤至点了点头,说道:“我猜也是。” 人与人之间存在区别。 最为能够说明区别的地方就是,有些人想知道什么消息轻而易举,更多的人只有等大事真正发生才避无可避去承受。 晋国的政坛历史上发生过哪一些事情,好多卿位家族是亲身经历,不等于所有人知道过程或结果。 郤至就猜测楼令被栾书坑了,也猜出楼令反应过来,起了野心控制不住要真的对卿位发起冲刺。 “你想怎么做?”郤至问道。 这一次见面对楼令来说……,或者说对楼氏算得上是生死攸关,过不去别说指挥下军作战,接下来一定会面临郤氏的打压。 “中军将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我,哪怕我明确知道不可力敌,只能与之为敌。”楼令必须要有这个表态。 郤至盯着楼令看了好一会,才问道:“楼氏要让栾氏除名?” 楼令苦笑说道:“我哪有那个能耐,只能全力自保。” “我不信。”郤至本来撑着坐起来,又给半躺了下去,说道:“你可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哪一天突然带人刺杀栾书,我都信。” 楼令先愕然,随后干脆承认:“他想让我死,即便是要被所有人围攻,我确实是会让他先死。” 主要是在场只有楼令与郤至二人,但凡有第三个人在场,心性谨慎的楼令是万万不会那么说话。 郤至死死盯着楼令,说道:“楼氏可以对卿位发起冲击,可是要等小白与福姬的孩子。” “以楼氏现在的实力,我也不敢奢望有生之年可以坐上卿位啊。”楼令说道。 现在嘛,郤至跟楼令交情是极好,要说没有因为楼令武力值极高的关系,那是在骗人也是骗自己。 那种交情又不到郤至会容忍楼令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步。 福姬是郤锜的闺女。 等楼小白与福姬成亲,生下的嫡长子就是有楼氏与郤氏的血脉,郤氏确实会有极大可能性愿意帮助楼氏获得卿位。 郤至是地地道道春秋时代的人,不管思维或三观都是。 春秋时代的多数贵族,他们秉承的就是言出必行,主要也是维护自己的信誉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 所以,一诺千金在某些时代是梦中追求的品质,在春秋时代却是一种为人的共识。 因为知道是怎么回事,楼令也就不敢诅咒发誓,说自己不会坐上卿位。 “现在说说,你给君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君上坚决由你指挥下军?”郤至真的很好奇。 楼令没有好脸色地说道:“明白中军将想做什么,我去谒见君上,保证君上的嬖人可以编入下军。” 郤至“哈哈”一阵大笑,揶揄道:“你这是被逼急了。” 只是从应对方式来看,确实是楼令看着被逼急了。 楼令很紧张地问道:“下军将或下军佐,谁答应出征?” 郤至故意钓了楼令一会胃口,才说道:“没有,谁都没有附和中军将的意见。” 这可不是韩厥或智罃有意成全楼令,纯粹就是那不符合韩氏与旬氏的利益。 郤氏和范氏可以出动两个“师”又长期待在国外,主要是郤氏耗得起,范氏之主属于老好人。 耗得起的郤氏不难受,觉得无所谓。 作为老好人的士燮就是撑得难受,晋君寿曼和多数卿大夫有决议就会遵从。 以资源来论,其实旬氏也耗得起,但是他们不想做牺牲。 韩氏则是属于耗不起的那一类了。 当夜,郤至在楼氏用餐,吃完了也没有回家。 在隔天,郤至提溜着楼小白去了郤氏。 从郤至到楼氏家宅那一刻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 因此的话,郤至这么做就是在对其余卿位家族释放一个信号,表示郤氏与楼氏的关系不变,谁都别对楼氏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讲,不啻是郤氏表态支持楼令在南征期间指挥下军了。 那么,能够看出郤至只要选择相信,能够力挺一个人到什么份上了吧?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楼令说完,一众被召唤到场的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熬行大礼,恭贺道:“楼氏当兴!” 一众人也跟着行大礼,喊出同样的话。 楼令自然不能打击众人的这种热情,讲了一些提振士气的话,又说道:“还有下一关。所以,你们盯死家族私军的训练和列装,做好参战将士的思想工作,一定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所谓的下一关,自然是南下发生交战,楼氏私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 时间来到誓师当日。 在此之前,得到召唤的列国,诸侯已经率军赶往会盟地点。 也就是说,没有国家的军队来到“新田”郊外驻扎,倒是列位诸侯都有派来联络人员。 当天,郊外集结了超过十万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方阵。 有巫师对出征情况进行占卜,得出的卦象自然是大吉 随后,晋君寿曼在特地搭起来的台上进行誓师。 接下来就是晋君寿曼授旗,中军将栾书和新军将郤犨分别上台接过旗帜。 “中军尉?” 晋君寿曼在台上拿着下军的旌旗。 站在台边的楼令被召唤。 楼令深呼吸一口气迈上台阶,直至从晋君寿曼手中接过旗帜才恢复呼吸。 “今日起,你可是假军佐了。”楼令对魏颗说道。 这个“假军佐”不是指假的军佐,特指代行军佐权柄。 要说谁像楼氏的人一样激动,无疑问就是魏氏的人。 毕竟,楼令代行下军将的权柄指挥下军,魏颗却是得到楼令的邀请代行下军佐的权柄,不等于两个家族离卿位近了一步吗? 所以了,哪怕魏氏知道其中的风险,他们还是忍受不了诱惑,毅然决然同意楼令的邀请,征召一个“师”的兵力编入下军。 另外,魏氏率军出征的人本该是魏口,他本人也非常愿意出征,要命的事情是旧病复发了。 誓师大会结束,晋军按照中军、下军、新军的秩序分别开拔。 他们这一次仍旧会走“孟津”这一条过河路线,第一站会是郑国。 去年,郑国背叛了晋国。 今天,晋国必须讨伐郑国。 得到晋国召唤的列国,他们在晋军进入郑国并展开入侵行动,会陆陆续续赶往与晋军会合。 “合起来一共有两千两百名披甲的人,比中军、上军、新军都要多,会不会太夸张了?”魏颗也是行军途中才知道楼氏出动了一千名披甲的部队。 同样重视这一次出征的魏氏,他们出动了七百名披甲的部队,剩下则是其余家族平摊了。 “我可是掏光了家底,倒是你们还藏着掖着。难道是看不出这一次至关重要吗?”楼令说道。 魏颗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派人回去带来两百套甲胄。” 楼令只是点头。 当然,魏氏可不止有九百套甲胄,仅仅是明白披甲人员不能超过楼氏。 楼令不再与魏颗交流,如往常那样巡视部队,碰上哪一个家族的家主都攀谈几句。 下军之中有楼氏、魏氏、狐氏分别一个“师”的部队,剩下的两个“师”由超过一百二十个中小家族拼凑而成。 楼令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个目的,没有机会都会创造机会与那些家主聊聊,只是不好将收买人心干得太过明显。 成为下军指挥的楼令,身份带来的便利太多太多,要是不抓住机会收编一些家族,真的就是傻瓜了! 第459章 内不安邦,何御外辱 在晋国成为卿大夫的最大好处是什么?其实就是能够担任一个军团的军将或是军佐。 成为一个军团的军将或军佐,他们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触众多家族,用尽手段吞并那些家族或让他们成为自家的附庸。 当然还有其它的好处,例如获得了指挥权,借刀杀人除掉自己的政敌,乃至于故意让不肯投效的家族在战场上遭到覆灭。 那些就是有卿位的家族,他们为什么实力增长速度极快的原因。 所有的要素基于一点,也就是晋国的政体没有崩坏,国家意志能够得到伸张。 换作谁都不拿中枢当一回事,来自庙堂附加的权威自然烟消云散,所有人只能各凭手段来经营自己的势力了。 所以了,卿大夫允许晋国生乱,他们却是会将乱象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当然,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到底能不能控制住,不再由人去决定。 很多时候放了一把火,究竟会烧到谁,放火的人在开始之初绝对认定自己不会被烧,往往却是引火烧身了。 栾书针对楼令的计划失败了吗?在他看来并未失败。 “新军佐倒是如同往常,其余人不再像以往那般了。”栾书知道自己离间楼氏与多数家族的计划成功了。 栾书看着栾黡却是说道:“你不能与中军尉起冲突,即便是他故意找事,你能躲就躲。” “凭什么啊?”栾黡一脸的诧异。 栾书严正警告道:“楼令不是一个能够一忍再忍的人。你若真的惹怒了他,以为他不敢杀你?” 栾黡没有被吓到,只是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敢杀我?” 栾书没有多说,只是说道:“为父将他逼得太过了。” 尽管楼令有很多种多样的表现,一贯以来给予他们那种莽撞的印象却是更深一些。这个也是他故意经营的一种人设,曾经不惜参与到杀死胥童的行动,便是最成功的一次人设经营了。 栾黡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他可是栾氏的宗子,不管谁杀都是与直接跟栾氏进入不死不休的状态。 “你怎么不长长脑子!为父已经设局要覆灭整个楼氏,他是莽撞没有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栾书直接说出自己在做的事情。 栾黡错愕说道:“为什么要覆灭楼氏啊?” 这一刻,栾书突然感觉很累。 那用得着多说吗?任是哪个家族要对卿位发起冲刺,他们便会是所有卿位家族的敌人。 栾黡表现得这么蠢,更加让栾书认定必须打击乃至覆灭敢于对卿位发起冲刺的家族,要不然会失去卿位的家族一定是栾氏。 “父亲,你不会要滥用职权解决中军尉或颗大夫吧?”栾黡问道。 栾书抬手指向帐帘:“滚出去!” 即便是能够做得到,栾书说什么也不敢那么做。 说到底,保证没有家族敢于冲刺卿位,不是所有卿位家族的事情吗?凭什么只让栾氏在付出代价。 然后,栾书真的那么做,他的政治信誉就将全面破产。 也就是,栾书能够利用职权让楼令或魏颗死在战场上,同样可以那样去针对任何人。 栾书真的那样做,直接下台可能不至于,只是别再想取信于任何家族,哪怕屁股仍旧坐在中军将的宝座,有多少人愿意服从权威,真的就变得不怎么好说了。 当前的晋君寿曼为什么会在权威上面无处发挥?不正是因为他做事荒唐,得不到多少人的信任,以至于明明身为一国之君却难以作威作福。 栾书在刚刚成为中军将的初期,可不就权威得不到发挥,需要紧抱晋景公大腿才保住屁股下的宝座吗? 南下的晋军过“孟津”进入王野区域。 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周王室官民可是讨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一个人都在震惊晋国的疯狂。 从势力范围来看,晋国其实不如楚国。 讲人口的话,晋国则是比楚国多了百来万的样子? 对于晋国来讲,比较要命的地方是耕地面积远远少于楚国,乃至于连齐国都比不过。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晋国敢于进行扩编,一个满编军团抵得上其余诸侯的三个军团,不怕养不起吗? “公子已经在‘洛邑’安家,听闻得到天子多次召见?”楼令又一次与公子周见面了。 十岁的公子周看着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他正怔怔出神地看着源源不断开拔而过的晋军,眼眸之中充满了震惊,多少也是感到心有荣焉。 楼氏在公子周安居“洛邑”出了比较大的力气,借钱给买了宅院,帮忙进行翻修,送了不少的家具。 那些事情当然是用楼小白的名义去做,不可能由楼令亲自下场。 “今次过来,是特意来向令大夫致谢。”公子周说着行礼。 楼令没有避开。 现在的公子周尽管是晋国公族,尤其是有继承权,只是继承权排得很后面,可他作为一名个体,真的有些什么都不是。 楼令有正式的爵位,名下有几块封地,治下有着超过十万的人口,附带还有担任晋国中军尉的职位。 那样算下来,以周王朝体制而言,楼令的家世背景是不如公子周,其余种种方面却是胜过的。 楼小白是楼氏的世子没有错,没有楼令这位一家之主的允许,怎么可能借一大笔款给公子周呢? 与此同时,当前时代的政治生态又决定了一点,一家之主不允许的话,世子可无法调动家族的人手,怎么派出队伍帮公子周翻修在“洛邑”的宅院。 因此,说是楼小白帮忙,不如说是楼令主导。 聪明如公子周,他知道真正应该感谢谁。 所以说,楼氏帮了公子周那么大的忙,楼令不接受公子周的道谢,双方以后还怎么交往。 “看到这样的场景,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吗?”楼令问道。 晋军过“孟津”肯定是要途经王野。而这个王野是一个地势相对平坦的所在,大军某种程度上能够列队笔直路过。 现在,晋国的中军、下军和新军各成队列,成建制一个又一个方阵不断向前,哪怕是在行军途中也是保证了队列的整齐。 公子周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何其壮观!” 是啊,十几万大军列成队列行军,看上去怎么会不显得壮观呢? 楼令可不会问一句“想不想取而代之,坐拥这般的大军”之类的话。 其实,哪怕公子周成为晋军,以为大军真的就是一国之君的吗? “令是问,与楚军爆发大战的前景。”楼令说道。 公子周露出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种事情担任要职的晋国君臣判断不出来,用得着问久居国外的公子吗? 楼令看到了公子周的表情,笑着说道:“旁观者清。” 是那样的道理,只不过勾起公子周的伤心事了。 谁愿意背井离乡,尤其是这种放逐模式? 楼令也就是随便问一问,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靠谱的答案。 南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 目前郑国正在入侵宋国。 宋国遭遇郑军的入侵,一方面尽起大军迎战,另一方面请求在己方势力范围内驻扎的晋国上军移师前往防备楚国。 在晋军正式南下之前,郑军与宋军在“承匡”、“大棘”、“巢”等地先后发生交战,打着打着战场向西偏移,战火已经燃烧到了郑国势力范围之内。 楚国那一边,楚君审下令尽起三军,由子反、子重、子革分别担任某一个军团的统帅,各个家族的私军前往陈国的境内集结,随时等候命令开拔北上。 另一个方面,楚君审派人前往南方各部落,要求各部落首领带人北上,一样是前往陈国境内,接受子重的节制。 楚国的军制跟中原列国不一样,他们的军团并没有固定多少人员这种编制,看的是哪些个家族归纳入哪个军团,每一个家族的家主携带兵力多少之类。 那么就是说,实力强一些的家族,他们的一家之主带来的兵力多少不由楚国庙堂说了算,不同家族编成的军团有多少兵力也就变得不受控制。 这种情况之下,楚国的一个军团可能是不超过一万的兵力,也有可能一个军团就多达数万兵力。 楚君审从各个部落征召部队,更不可能控制兵力的多寡了。 因此,尽管楚国有军团这种建制,军团以下却是以家族来划分建制,进行统率的总指挥能不能在战前了解麾下兵力多寡,哪个家族能不能打,那个家族到底有多么能打,成了胜败的关键。 这样的楚国竟然能够一再北上与中原诸侯争锋,乃至于试图推翻姬周王朝? 只能说,过去的楚国君臣很团结,地方封君得到国君的征召愿意出力。 等地方封君变得不愿意出力的时候,楚国的势头肯定也就变得不怎么样了。 历任楚君并非不想做出改变,相当要命的地方在于,哪怕有一任楚君做出了一些成绩,继任者未必能够继续保持下去,上述现状慢慢也就变成了楚国的军事传统。 这一次,没有等到大军集结完毕之前,楚君审或子重都不知道能够集结起多少兵力。 实际做事的子重需要询问应征前来的众多一家之主,再将相关信息汇总,随后禀告给楚君审知晓。 至于说有没有封君会在出兵数量上面欺骗子重,到战事结束都很难进行分辨,等于子重汇报给楚君审的数字并不靠谱。 如果楚君审觉得兵力不够,他只能下达第二道征召命令,征调之前没有得到征召令的那些家族。 在这种体制之下,楚国的出兵流程与速度,讲实话就是无法跟中原列国相比较。 然而,哪怕是面对这样的楚国,无论是曾经的中原霸主齐国,还是现任的中原霸主晋国,少有能够兵锋插入楚国本土。 可能恰恰因为是面临的压力不够大,所以才导致楚国难以做出军事制度上的改变? 公子周哪里能够回答楼令的问题,丧气话却是不能说,只能说道:“能够再次打服郑国的吧。” 楼令笑了笑,不再为难公子周了。 晋国大军过王野,代表周天子前来检阅的公卿乃是刘公季子。 目前的周王室直辖地区不大,治下的公卿却是多不胜数,享国的则是有单公朝、刘公季子、毛伯卫。 也就是说,周王室能够实际控制的小小地皮,分出了三个国家。 其中的这个刘国建立于周定王八年(前599年),到目前已经有二十四年的存在时间。 楼令见过刘公季子,时间是在三年前,地点则是在“麻遂”这个地方。 讲实话就是,晋国有权势的人,没有人将周王室的公卿太当回事。 根本因素就是周王室已经全面衰败,看着也不像有可能中兴的奢望。 那么,依附在周王室的三个小国家君主,他们有什么值得被重视的地方吗?那是有能够有,可能性估计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了,拜师单公朝的公子周,事先有谁能够瞧得上?晋国内部也就没有人关注到楼氏跟公子周的交情,哪怕有人知道一转头也给忘了。 不知道公子周以后会回国成为一国之君的楼令,至少在目前与公子周的交往是出于欣赏,没有太大的其它目的。 要说楼令的期盼是什么,顶多就是公子周可能回国,日后成为政治盟友。 公子周真的就是特意来对楼令表示感谢,目的达到也就离开了。 楼令当然是随大军继续南下。 晋国的大军进入郑国势力范围之内,没有当即对郑国展开军事行动,面对途经的城池或村庄视而不见,目标明确往“制田”这个位置行军。 沿途的郑国贵族,他们不可能主动攻击晋军,应该说晋军不打他们就该感到庆幸。 “郑军已经撤兵,我们的上军正在随行监视。如果开战,大概就是在‘制田’周边。” 这一次晋国出兵是由栾书力主。 有栾书力主,自然也就有人反对。 当时的楼令麻烦缠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干涉庙堂决议。 讲一句大实话,楼令担任的职位无法真正去干涉国家大事,只能通过郤氏、旬氏、范氏来起到影响。 所以步骤是有卿大夫支持,楼令才能干涉国之大事。 一旦郤氏、旬氏或范氏不搭理楼令,楼氏也就只有从命行事的份了。 认为不应该出兵的人是当时在宋国的士燮,还有重病缠身的旬庚。 商议期间,旬庚病故,也直接导致晋国卿位出现变动。 现如今,晋国出现了新的卿位排序。 中军将仍旧是栾书担任,士燮递进成为中军佐;上军将由郤锜接任,旬庚之子中行偃被委任为上军佐;韩厥和荀罃的卿位排序不变;新军将从邯郸旃变成了郤犨,新军佐还是郤至。 在卿位出现变动期间,韩厥可是有不小的意见。 本来,邯郸旃是顶替了赵氏的卿位,默认就是帮赵武看住属于赵氏的卿位。 结果这一轮卿位变动下来,邯郸氏失去了卿位,默认赵氏该有卿位的默契被打破。 韩厥当然要担心赵武能不能获得卿位,碍于自己声望不足够,韩氏的实力相对有限,无法力推赵武坐上卿位。 仅是从结果来看,郤氏变成了最大的赢家,形成一门三卿的格局。 一门三卿的郤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原因自然是他们认为自己很强大,完全够资格享受三个卿位。 郤氏是忘了在晋国卿位越多越危险这么一个事实。 曾经一门三卿的家族,大多列上了覆灭的名单。 那么多的例子在前,郤氏竟然认定自己会是例外? 由于楼令见不到郤至,很多该说的话到新格局确定下来,后面也就不用再提了。 这种格局的确立,其实帮到了当时的楼令,也让魏氏从中获利。一切只因为郤氏吸引了其余卿位家族更大的警惕心和仇恨感。 有一点没有改变的事情是,楼令参加旬庚的葬礼期间,双方的裂痕被其余家族看到了。 那种裂痕就是,旬氏在招待楼令上面很平淡,并且楼令无法在私下见到中行偃或智罃。 面对这种情况,无疑是逼得楼令没得选,楼氏只能更加靠拢向郤氏。 而楼令已经看到郤氏面临的危险,偏偏楼氏跟郤氏的绑定更严重,一定要找机会与郤锜或郤至深谈。这个机会却是一直没有降临。 所谓的机会,不是其它,需要有外因来让郤氏众人察觉到危险。 南下的晋军没有历经一战,抵达“制田”驻扎下来。 因为归途有晋国大军驻扎的关系,撤退的郑军干脆转道,他们向着洧水中下游而去。 本在尾随郑军的晋国上军,他们确认郑军转道,没有继续进行尾随,赶到“制田”与主力进行会合。 一时间,郑国的“制田”驻扎了晋国的十五万大军。 “宋国的华元传来消息,楚国尽起三军,屯驻陈地的楚军已经超过十八万。”士燮当然知道卿位的变动,不变的是反对在当前与楚国进行大战。 时隔数个月后,楼令再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 在刚才,士燮再一次重申晋国应该谨慎,碍于一些话不能讲出来,反对意见很难说服众人。 栾书仅仅一句话,直接就将士燮给堵得脸色尴尬,那句话便是:大军已经屯驻“制田”了! 无法阻止的士燮提到北上楚军的兵力,纯粹就是警告众人必须严阵以待。 栾书看向晋君寿曼,用眼神询问意见。 晋君寿曼近来偶感风寒,沙哑着嗓子问道:“楚军还在陈地吗?” 因为卿位变动,有的是人想要表现。 郤犨抢先说道:“暂时没有听说开拔北上,想来是被我们震慑住了。” 这种话,谁都知道是鬼话。 问题是什么?人人都爱听那样的话,尤其是在战前。 晋君寿曼很直接地问道:“我们是驻扎等待楚军北上,还是主动迎上去?” 如果想拍马屁以及表忠心,应该表示晋君寿曼生病,当然要等病好了再展开下一步行动。 “臣的意见是,上军原地休整,下军作为前导,中军与新军居中,大军先后南下直逼陈地。”栾书说道。 楼令继续目不斜视。 不少人则是皱眉看向栾书,只差明白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展示阴谋? “下军由中军尉代为指挥,尽管没有不妥当的地方,由下军作为前导,合适吗?”晋君寿曼可没有忘记自己好些宠臣在下军编制。 栾书看着楼令,问道:“中军尉觉得合适吗?” 楼令站起来说道:“君上有所迟疑,臣自然觉得不合适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任何的退缩都将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所以,楼令跟栾书只有一顶到底,别说由下军作为前锋,真的不是那么合适。 “中军将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看到中军尉倒霉?”郤锜满脸的嘲讽,看都不看栾书,往下继续说道:“叔父,你与至率军先行。” 在场是郤锜叔父辈分的人不少,会让郤锜那么称呼的人只有郤犨。 而郤犨脸色看着有些僵硬,明明不想那么干,也只有开口说道:“极好。” 晋君寿曼直接笑出声,一笑就是一阵咳嗽。 这是什么情况? 只不过是郤锜个性使然,又一次直接给栾书难堪,用的还是越俎代庖的方式。 可是在其余人看来,能够解读出相当多的含义来。 “这样,怎么跟楚国争锋啊?”士燮满满的忧心忡忡。 如果说当前的晋国谁最有公心,不论所作所为只看内心,只能是士燮了。 换而言之,只看行事做派的话,上到晋君寿曼到下面的很多人,他们看着就是不拿国家命运当一回事。 内部一团糟,这种状况之下进行国战,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吗?偏偏晋国马上就要与楚国展开大战。 那种乱象可不是楼令所导致,他背不起这样的黑锅。 没有楼令的历史版本之中,晋国也是一团乱的现象,甚至可以说更为严重。 有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起码他能够起到让郤氏与旬氏、范氏、韩氏等家族的缓和作用。 相对要命的地方在于,郤氏达到一门三卿的高度之后,楼令恐怕无法继续担任郤氏与其他家族的缓和作用了。 第460章 楼氏实力的一角 楼氏与旬氏的关系破裂了吗?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从联姻之后的蜜月期,步入到正常的交往阶段。 在私人交往这一个方面,楼令与智罃更谈不上反目成仇,互相之间遵从家族的集体意志而已。 其实,楼令觉得交往起来最轻松的家族当属郤氏。 作为一家之主的郤锜足够耿直,好坏都是直接表现出来。 郤至与郤锜的区别是更圆滑,可是在对待朋友上面可以掏心掏肺。 至于说郤犨?他尽管在郤氏的辈分够高,碍于跟郤锜和郤至隔着辈,无法真正在郤氏做级别太高的决定。 试问,谁不愿意交郤至这样的朋友? 恰恰因为郤至足够对楼令推心置腹,导致楼令陷入了极大的为难之中了。 “一旦郤氏出事,我已经没有旁观的可能性了。”楼令知道郤氏一定会被针对。 南下的晋国大军再次有所行动。 长期在外的上军被安排在“制田”进行休整,新军作为前锋最先开拔,随后中军和下军第二批出发。 染上风寒的晋君寿曼留在“制田”养病,随行却是没有军职的一众大臣当然也会留下。 为什么下军不合适担任全军的前锋呢?根本原因就是楼令首次指挥一支这么庞大的军团;再来就是楼令并非卿大夫,哪怕获得了指挥权,权威实际上显得并不足够这一点了。 “在整编方面,今天才正式完成。”楼令说的是从‘旅’这一级别开始的拆散与合编。 这件工作在集结完毕之后就该完成,问题出在楼令和魏颗首次担起这么大的责任,对那些家族相对陌生,不了解每一个家族的实力,不敢随随便便将那些家族捏到某个作战单位之中。 那些老牌的卿位家族,哪怕是卿大夫不了解编制下的家族有何等实力,卿位家族一定有那些家族的情报信息,族人或是家臣可以给予合适的意见。 魏氏其实也是一个老牌家族,有问题的地方在于他们无法名正言顺收集每一个家族的情报,哪怕事先有一些家族的情报,相信不像卿位家族那么完整。 所以了,楼令和魏颗只能一边率军赶路,另一边了解那些家族带来的私军,再进行必要的重编了。 类似的工作并不简单,做完了却是代表极大的收获。 比如说,楼令知道了哪一个家族的家主是谁,大概是什么秉性,实力到底怎么样,等等之类。 掌握了上述的信息,想要消灭或是收编那个家族,是不是能够法更加有的放矢了呢? 仅仅是情报掌握这一点,无疑就是占了先手。这一下明白卿位家族在面对其余家族的优势有多大了吧! 卿位家族的优势不止是信息,他们还能够极尽地发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优势。 如果不是各个卿位家族在互相忌惮,讲真话就是其余非卿位家族要么灭亡,不然只能选择顺从成为附庸。 楼氏在卿位家族那边也是信息透明吗?某种程度上是的。 只不过,作为新兴家族的楼氏,他们选择开发太原盆地,有极大的信息隐藏空间。 比如说楼氏大肆冶铁的举动很难藏住,原因是需要大肆开采铁矿,矿石也需要进行运输。 而楼氏到底对铁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没有大肆使用铁质装备之前,其他家族就无从得知了。 楼氏很早之前就开始用铁质农具取代其余农具,在这一点上并不引人瞩目,绝不是其他家族眼瞎,纯粹就是楚国很多家族早在那么干了。 因为楚国的例子太多,楼氏大肆使用铁质农具,知道了的家族会有极大的麻痹性。 一旦楼氏开始列装铁质装备,性质却会一下子变了。 比如现在,魏颗跟楼令聊完了重编的事情,话题转到了武器装备方面。 “楼氏大肆使用‘恶金’会造成什么影响吗?”魏颗说的‘恶金’就是铁。 这里算是魏颗不了解楼氏对铁的研究进度,观念停在以前对铁这种金属的了解层次。 可万千不要以为春秋或之前的年代,没有家族大量使用铁这种金属。好些家族进行过尝试,他们吃尽了铁质兵器过脆容易崩坏的亏,面对铁很容易生锈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因为没有掌握成熟冶炼技术与金属配方的关系,再来就是缺乏有效的防锈手段,慢慢也就放弃使用铁这种金属了。 到春秋时代,人们对青铜的研究已经达到巅峰,直至战国中期才让铁重新进入各国的视野。当时也是在对铁的研究取得新的进展,只是用于兵器仍旧存在不小缺陷,不过却能够接受那种缺陷。 到战国末期,山东列国的军队已经全面使用铁质兵器,反倒是作为当世第一强国的秦国仍旧全军使用青铜兵器。 所以是,拿着青铜兵器的秦军扫灭了使用铁质兵器的列国。很多人将这种事情解读为:野蛮战胜了文明。 面对魏颗的提问,楼令其实是先愣了一下。 “他这是不信任使用铁器的楼氏私军。”楼令后面反应了过来。 魏颗不信任才正常。 因为,当世的绝大多数人,他们已经看到太多对铁这种金属利用的失败。 楼令笑着说道:“要不,亲眼见识一下?” 一些事情只讲究眼见为实。 魏颗确实想亲眼验证,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根本不用出去,召唤来各自的侍卫即可。 “家主!”x2 “先验证精良的一部分,等一下再随机抽查,可好?”楼令问道。 魏颗见楼令那般信心满满,心情自然是变得轻松的。 为什么魏颗会这样?因为他不想这一次出征因为楼氏私军的兵器,导致下军的战斗力存在问题。 两名侍卫遵从命令抽出各自的武器,他们没有留下余力互相斩击,一声金属交鸣过后,有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在刚才,楼氏侍卫的精钢战刀劈断了魏氏侍卫的精良青铜战剑。 讲实话就是,正常的力道互砍,即便是精钢也不至于斩断青铜战剑,大概只会让青铜战剑出现很大的豁口,精钢战刀也一定会留下互砍之后的缺口。 “这、这、这……”魏颗看了结果被惊到了。 他们这种身份,贴身保护的侍卫,武器一定差不到哪去。 结果发生了什么?武器互砍之下,竟然是一斩便断! 楼单心疼地看着精钢战刀的缺口,手指摩擦之下被划了一道口子才停止抚摸。 在楼单检查自己的兵器时,手持的方式可以让其他人也仔细端倪到。 魏颗看到楼单手里的战刀只是出现一个小缺口,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那是一柄有别于传统战剑的柳叶刀,光惊讶刀的坚硬程度了。 “楼氏全是这样……”魏颗的话说到这里停下来,心里也清楚贴身保卫一家之主的侍卫,他们与寻常兵士的武器一定存在差距。 一些话,楼令不好说出来。 其实,刀与剑互砍,一定是刀占到更大的便宜。 毕竟,刀有一个厚背,再来就是有弯曲幅度的卸力作用;剑身属于笔直的款式,砍这种动作是由接触到的剑身部位承受相互力。 “走吧?去看看其余武器。”楼令发出邀请。 魏颗自然是答应下来。 然后,他们去验证了战戈、战矛,一系列试验下来,得出的结果是楼令非但没有在兵器上以次充好,相反楼氏的兵器在各项表现极佳。 到现在,魏颗要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智商方面一定存在问题。 “听说楼氏大肆冶铁,原来是取得了这么大的突破。”魏颗充满了羡慕,也直接将羡慕表现出来。 事实是,楼氏列装的铁质兵器哪怕好,未必全面胜过青铜兵器。 比如矛这种武器,刺杀的对象不穿甲,无论是铁矛头或青铜矛头,制造的杀伤力是一样的。 一旦有穿甲,铁质兵器与青铜兵器的差距才更能显现出来。 要说怎么试验最能够显示出差距,无疑就是让铁质兵器与青铜兵器交击。 魏颗到后面实在忍不住,问道:“中军尉,不知道楼氏愿不愿意出售武备?” 楼令早就在等着,反问道:“魏氏真的要跟我家采购装备?” 如果是随随便便能够买到的武器装备,市场上去采购也便是了。 在列国是什么情况,属于情况未知,可能某个国家的哪个家族也少量制造出了一些不错的铁质兵器。 晋国内部的话,没有疑问就是楼氏已经可以大量生产铁质兵器了。 那么问题来了,属于独家的情况之下,魏颗也亲眼验证了楼氏兵铁质兵器的质量,卖与不卖就是楼氏说了算。 另一个层次,那么好的兵器,楼氏凭什么要卖给魏氏? 正是魏颗懂得了相关的利害关系,一时间被问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想必中军尉知道我家已经与旬氏解除附庸关系?”魏颗先问,看楼令点头,才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我家做什么选择已经完全能够自主。” 楼令并不会解读为魏颗在表态,魏氏可以成为楼氏的附庸。 从封地到各方各面,楼氏没有资格来让魏氏成为自家的附庸,敢这么做非但要承受来自旬氏的怒火,其余卿位家族不可能没有意见。 所以,楼令说道:“我会正式为魏氏引荐给上军将,不知道世子可不可以转达魏氏之主。且则,魏氏能够接受吗?” 魏氏自己就能够投奔郤氏,压根不用楼令来引荐。 不懂得相关含义的人,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多了楼令引荐的这一个步骤,其实就是多了一个魏氏会与楼氏同步调的承诺,乃至于魏氏在政治层面上比楼氏矮一头。 可别小看上面的两点,一旦到了需要做抉择的时刻,魏氏再是拍着胸脯做保证,有了上面的两点因素,其余家族不可能完全信任魏氏了。 简单来解读就是:你连恩公都能背叛,凭什么让人相信啊!? 魏颗非常理解楼令的意思,尽管心里知道窥视卿位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也能够拿魏氏的主意,为了慎重其事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大事嘛,尽管非常乐意,怎么能够一听到就答应下来呢?会显得过于草率。 今天,楼令只是展露出楼氏十多年来的一个成果,也是魏颗眼界足够可以,马上就看出合格生铁制造出来的兵器有哪些好处。 因为诸夏文明的青铜时代足够长,好多铜矿其实已经早被开采空了。 铜矿不止是能够用来制作成为各种青铜工具,它还是基本的货币之一。 在春秋时代,各种造型的铜质货币,它们虽然存在着,交易上面却是使用不多且不广。 这么说吧,楼氏与其他家族做交易,进行付款期间的铜质货币只会占三成以下,其余属于以物易物的情况。 其余家族的交易,情况跟楼氏不会有什么两样,主要就是正在流通的铜质货币数量不多。 而铜质货币之所以不多,原因在于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铜这一种金属。 哪怕是到了铁器时代,历朝历代的铜质货币一样没有充足过,它却是从殷商时期一直被使用到明朝中期才加入白银这种货币。 也就是说,明朝中期之前白银虽然被证明了价值,白银却不是官府认定的一种货币。 所以了,明朝中期之前,无论大小宗交易,排除掉双方认可,要不然白银两也是以物易物的一种性质。 明朝中期正式认可白银是货币的一种,很快就确认了“银本位”这一种货币体系。 在黄金上面……,注意是黄金,不是黄色的铜,它被确认为货币是在隋唐时期,比白银被认可为货币还早一些。 可是,诸夏历代从未确认过金、白银、铜三阶货币体系,问题就出在诸夏大地开采出来的金矿太少。 黄金少,自然就难以占货币体系的份量。 虽然说在历朝历代没有出现过黄金比白银或铜便宜的情况,但是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相对于其它文明却非常不合理。 什么不合理?比如在罗马帝国,一斤黄金可以兑换一百斤白银,可是在明帝国一斤黄金只能兑换十斤白银。 诸夏大地在西汉时期就开始对外展开贸易,越往后的朝代对外贸易越加繁荣,元朝时期甚至出现大量外族居住东方的情况。 明朝中期不是确认白银为货币了吗?等于承认了白银的价值,明朝这边白银兑换黄金更便宜,必然导致大批黄金外流的情况发生了。 在春秋时期,黄金或白银都不是货币的一种,尤其白银根本不被重视,挖到银矿就被放弃掉了。 唯一会刻意开采金矿的国家是楚国,他们不是拿黄金来当货币,相反被当成了一种商品,一般被使用在各种镀刻或是粉刷上面,少量使用在服装的装饰上面。 铁矿在春秋时代也是属于没有价值的一种,楼氏突然间可以用铁来制作兵器,代表也能拿铁去制造其它用具。 仅是魏颗知道这一项,最为起码的地方就是找到铁矿能够开采出来卖给楼氏了。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了黄金?因为楼令看到的楚国使者,他身上的服装绣了金线。 楚国的服饰有别于晋国,或者说跟中原列国多少有些差别。这个正是楚国现如今被当作其他文明的一个证据,秦国被开除出诸夏籍贯则是发型上面的差异。 中原列国……,或者说周王朝服饰与楚国服饰有什么区别,且先不讲了。 这位楚国的使者是代表楚君主帅而来,询问晋军南下到底有什么意图。 因为晋君寿曼在“制田”养病的关系,作为代表接见楚国使者的人只能是栾书,其余人可以视作是见证者。 栾书没有拿郑国背叛晋国说事。 郑国降而复叛的事情,一开始晋国和楚国还会拿出来讲一讲,后来次数实在是太多,双方都懒得拿出来说了。 “自然是为了迎击贵国的大军。”栾书给出的答案太明确。 楚国使者表情不变,问道:“那么,两边的大军在哪里交战呢?” 栾书正要回答,对方又说话了。 “我方已经得知晋君南下,为了表示尊重,令尹会邀请大王北上。”楚国使者说道。 在之前,楚君审确实没有北上。 楚国使者又说道:“既然大王来了,天下第一自然也会北上。” 这就是一个威胁了。 曾经没有天下第一,养由基的天下第一可不是自封,完全是用无数敌人的性命来证明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神箭手。 从养由基获得天下第一称号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对他发出挑战,到现如今为止没有一人挑战成功,乃至于侥幸不死都能够变成一件可以向天下人吹嘘的事情。 好几年前开始,养由基就已经不杀无名之辈,有幸死于箭下的从大夫爵起步。 怎么说呢?也就是养由基对所有贵族都有生命上的威胁,可不像其余贵族会手下留情。这就是楚国使者对在场晋国贵族发出的威胁。 “我正要与之较量!” 说那句话的人不是楼令。 站起来迎击的人是魏锜。 楚国使者恰好见过魏锜,也知道魏锜的一些传闻,说道:“原来是足下?可惜足下资格不够,不知道天下第一会不会接受你的挑战。” 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如今的养由基很挑,没有大夫爵位都没有资格死于箭下了。 好些人一直在看楼令,看表情就等着看楼令对养由基发起挑战。 楚国使者也在等着,他决定抢先出击,说道:“党大夫一直在等着一雪前耻,届时令大夫会退缩吗?” 楼令该有什么反应?他的反应是问道:“谁是党大夫?” 当然不是楼令将潘党忘了,邦交场合给予楚国使者下马威而已。 楼令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我该去挑战天下第一,而是由基大夫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第一必须来挑战我。” 以前还有人会称呼楼令天下第二,等楼令多次在战场上取得别人无法触及的战绩,没有人再称呼楼令什么天下第二了。 并非他们不再认可楼令是天下第二,完全是打从心里认为楼令就是他们认可的天下第一,只是楼令并没有击败养由基取得桂冠。 论起来多少是有些地域偏见,中原列国更渴望天下第一是中原人而已。 “你……,你!”楚国使者知道楼令过往战绩,有心说点什么,不好理直气壮。 “由基大夫只是个人技艺高超,没有听说统兵战绩……”楼令做出回忆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似得一拍额头,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我是忘记由基大夫被限制得死死的,根本无法统兵这一点了!” 养由基乃是养国公族的后裔。 虽说养国已经灭亡很久,但是楚国对待那些被己方吞并的国家公族后裔,反正极少极少给予统兵的机会,别说是独自统兵出战的机会了。 在场的晋人开始大声发笑。 没错的,养由基很出名,单挑无敌手,要命的事情是真没有统兵的记录,自然也就没有统兵作战的战绩。 由于真的没有,楚国使者无从辨别,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楼令再一次讲话了。 “现如今的交战,决定胜败早不是‘致师’来决定。只不过……”楼令昂起了头,略略带着嫌弃,说道:“既然楚国要证明由基大夫仍然是天下第一,我应该给予机会。” 楚国使者很生气。可是他知道统兵的价值比个人武力高,只能吼嗓子:“岂有此理!” 栾书先制止众人发笑,自己反倒是又笑了几声,才看着楚国使者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楚国使者当然还有其它事情。 春秋时代交战需要递交战书,用来展示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只不过,晋国与楚国已经不用每一次都递上战书,双方进行的战争能够视为是前一场交战的延续。 楚国只对晋国这样,对其余国家却是每一次都会重新递交战书。这里的政治含义,无非就是表达其余国家可以被楚国争取。 因此,楚国使者需要知道南下的其余国家军队在哪,为了表达对秩序的认可,哪怕知道那些国家的军队在哪,走了先询问晋国的程序。 这种秩序其实是互相的。 楚国能绕过晋国,晋国一样能够绕过楚国。 所以,一旦两个国家不再有互相尊重秩序,战争就该进入另外的阶段了。 第461章 晋国的艰难时刻 得到晋国召唤前来会盟的国家,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地点。 齐军与卫军还在卫国境内。 鲁军和曹军在曹国境内。 其余参与会面的国家?他们则是在宋国境内。 晋军从“制田”离开之后,郑国执政子罕率郑军东返,宋军在“汋陂”这个地方被郑军击败。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晋军主力,包括郑军重新向东的信息在晋军也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 因为楚国使者前来会知,说是楚君审要北上,轮到栾书做出抉择了。 “我们是继续南下,还是停在原地?”栾书询问意见。 郤锜说道:“我们已经不会从国内征调部队,继续南下或是停在原地,有什么区别?” 晋国的四个军团已经全部出动,并非不能够继续从国内征调兵力,很现实的事情是有多少家族愿意为国家做出牺牲。 要知道一点,晋国出动的可是四个满编军团一共十五万大军! 这等兵力之下,应该接到征召命令的家族几乎全部履行纳赋义务,再增加兵力就是义务之外的付出了。 栾书自己就不愿意栾氏再出兵,他却是干得出强迫其余家族出兵的事情。 所以,栾书刚才那么问,等着有人给予机会,再抛出增兵的议题呢。 “楚军的总兵力已经接近二十万。”士燮说道。 那可是二十万的兵力! 翻一下史书,从姬姓顶替子姓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哪怕是周天子召集天下诸侯,从未一次出动二十万的总兵力。 晋国进行军事改革,那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两次集结十五万大军在过程中或是结果上,其实都算不上多么美妙。 上一次,十五万晋军东征,暴露出来的问题简直不要太多,不必要的伤亡情况亦是非常严重。伤亡徒增其实能够理解,根由便是“羡”的数量太多,他们相比起“徒”在各方各面的素质更差。 这一次,只能说晋国的军事改革时间节点更后面,吃了西征秦国的太多亏,更多的家族不得不重视对自家“羡”的训练与列装。成果到底怎么样,只能经过实战才知道了。 至于楚国?他们无论是打谁,不说每一次都是出动十万以上的兵力,几万几万不断往外派遣属于正常情况,一旦是跟晋军交战就没有兵力低过十万。 不正是晋国吃了兵力过少的亏,才导致进行军制改革成了晋国君臣的共识嘛! 在扩编之后,晋军首次南下与楚军进行较量。 现在倒好,十五万晋军南下,楚国出动二十万大军应战,兵力方面还是楚军比晋军多。 晋军还是长途跋涉南下的状态,由于先期的后勤是由“大夫”、“士”、“徒”各自负担,晋国的后勤压力还没有显现出来。时间要是拖得太久的话,到底会出现什么状况,没有人能够说得准。 以实际需要来看,各个家族的一家之主肯定是希望战争快点出结果,只是他们更不想输,没有人敢在继续南下或原地停驻上面轻易发表意见。 一直持反战态度的士燮再一次提到楚军的兵力,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反战的态度。 栾书扫了士燮一眼,再次重复刚才的提问。 “我们与秦国的‘韩原之战’,惠公没有凯旋;我们与狄人的‘箕之战’,主帅先轸阵亡;我们与楚国的‘邲之战’,主帅荀林父兵败溃逃。那些都是我们的奇耻大辱!中军佐也见过先君这些战事,现在我们躲避楚军,就又增加了耻辱。” 开口说话的人是郤至。他不是要给士燮难堪,纯粹阐述晋国这些年来遭遇到的失败。 也就楼令不熟知春秋时期的晋国历史,要不然会知道郤至讲得那些话在另一个历史版本也说过。 所以了,自从“邲之战”给战败之后,晋国没有再一次在大战中击败楚国,喊什么重新恢复霸权之类的话,天下人看来就是像极了在圈地自萌。 只有晋军在一次够份量的战役中击败楚军,才能够从事实上证明晋国重新取得霸主地位! 现在的机会来了,只是晋国君臣无论表现得多么有信心,内心多少会有些揣测不安。 反战的士燮不能就此熄火,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的敌人不是被打残,便是已经重新屈服,只剩下了一个楚国。” 关于这一点,众人不得不承认。 士燮接着往下说道:“近些年来,国内多次发生动荡,到现在仍旧没有平息下来,且显示的问题正在增加。圣人(应该是指周公旦)都无法完全使得内部与外部没有忧患,一旦外部有忧患,内部怎么会平稳?” 话说到这里,士燮知道不应该继续往下阐述其余观点,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暂时放弃与楚国争锋,先来解决内部的忧患呢?有楚国这个大敌,想来没有人敢在内部掀起致使国家会覆灭的大患吧?” 那一些话说下来,好多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脸色最难看的人无疑是栾书。 谁让栾书是中军将?他需要进行反驳,开口说道:“内忧是有的,只是没有中军佐说的那么严重。” 郤锜冷笑说道:“既然中军佐那么说,是不是代表范氏会将吃下去的好处吐出来?” 这一刻,栾书在心里狂吼:“怼得漂亮!” 真的就只有郤锜会不顾及他人脸皮,话语如剑那般刺人。 如果说栾书狂喜,郤犨就直接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了。 “怎么劝,都劝不好啊!”郤犨心里哀叹。 近年来晋国的几次动荡下来,范氏在追逐利益上面可没有落于人后。 因为郤锜说得太直接,搞得士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已经吃下去,没有家族会吐出来。 哪怕士燮个人愿意,他也无法让范氏的集体意志屈服。 所以,士燮神色难看外加心里惭愧,低着头不敢以面目示人了。 看了全程的楼令却是只觉得荒谬。 现在再来讨论要不要与楚军交战,是不是显得太晚了? 倒不是说十五万晋军已经南下的事情。 在不久前,楚国使者过来,通报楚君审会北上的消息。 好嘛! 楚国的一国之君要亲自北上迎战南下的晋军,结果晋军得知消息退兵,天下人会怎么来看待这一件事情呢? 且不论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晋国,晋人从此之后就该觉得矮了楚人一头。 心气一旦被打散,想要再重新振作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者说了,无论心里再怎么没底,起码当前的晋国君臣,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位期间,出现晋军不战而逃的事情! 楼令也知道士燮的担忧,乃至于赞同士燮在“外无强虏,内无悍臣,国恒亡”的观念, 问题是什么?士燮抓得时机实在太烂了! 这一点好像也怪不到士燮?只能说当前并没有所谓的“政治家”,更不存在“战略眼光”这个词,能够走一步看一步都算是强人,走一步看三步压根就是妖孽。 那是体现在发展家族与统领国家上面,并不单独指那一项。 因此,楼令从一开始就规划好楼氏的发展道路,哪怕仅仅是规划了十年,讲事实就是过于划时代。 也正是因为楼令的超前,才有了楼氏现如今的规模。不然可以翻一番历史,真的找不到一个几乎从零开始的家族,能够在短短十多年之内发展到那样。 当然了,那是赵武还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他只花了不到五年就恢复赵氏覆灭之前的规模,二十年不到让赵氏成为晋国内部最强大的家族。 只是,赵氏覆灭又再次振兴,讲事实就是得了先辈的遗泽,包括赵武能够担任卿位。 楼令没有遗泽可以继承,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努力打拼。 现在的士燮大概只是有初步的思考?让他将想法阐述出来,大概率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清楚。 这一次的会议没有结论。 其实,没有结论就是有了结果。 南下的晋军绝不可能就此撤兵,无论心里有没有底,总之就是要跟楚军打。 只不过,由于心里太过没底的关系,栾书不敢下令继续南下立刻与楚军交战。 恰好宋军被郑军击败的消息传来,栾书下令大军转道前往,他们要前往宋国境内。 大军走到一半,华元亲自带着郑军从宋国势力范围撤离的消息过来。 “郑军直接前往陈国了。”华元当着晋国众人讲出这个消息。 在此时,晋军已经抵达郑国与宋国的边境处。 栾书表示知道,问:“诸侯可都率军抵达宋国?” 华元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种事情,不该是晋国直接与诸侯联系,轮得到宋国来管吗? 栾书解释道:“北边连续下了十多天的雨,我们这边的人与各方诸侯失去联系了。” 之前,离晋军最近的会盟诸侯是在曹国,互相之间十天左右能够通讯一次。 随着栾书率军一直南下,联系的间隔一再增加,到现如今完全断了联系。 “雨下得很大吗?”华元知道当前季节有些局部确实会连降大雨,没想到大到会让晋国与诸侯失去联系。 栾书不是没有想过,到底是不是诸侯故意躲起来不联系。 要知道楚国一再增兵,屯驻在陈国势力范围的楚军早就已经突破二十万这个数量。 诸侯肯定也在关注楚国的动向,他们获知楚军在陈国集结的兵力超过二十万,怎么可能会不心生退缩之意呢? 大实话就是,晋国这边打探到楚军超过二十万,不是明白撤军将导致出现什么格局,他们也想退缩了。 现在的晋国高层,他们完全就是知道撤军将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乃至于比战败的结果更差,一个个才咬牙硬撑着。 “诸侯……不能来吗?”华元当然也知道楚军的数量。 宋国君臣比任何一方都害怕晋军会龟缩,才有了华元亲自过来的这一举动。 华元那么问,其实就是在试探晋国高层会不会退缩。 如果晋国撤军,固然晋国会出现一系列恶劣的后续结果,马上会遭殃的却一定是宋国。 栾书怎么会看不出华元内心的担忧,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一定不会放弃宋国这位盟友。” 事实是,晋人已经退无可退。 栾书搞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无论是什么手段都奔着人心而去,哪能不知道该怎么玩? 晋军不可能不战而逃,问题是宋国君臣不知道。 所以,栾书这个时候不卖宋国人情,什么时候卖? 这个承诺对宋国无比重要,直接让华元露出一脸的感动。 “我立刻去面见君上,携带全国的兵力立即与伯国大军会合。”华元需要表态。 栾书却是说道:“楚军兵力太多,有条件两线作战。如果贵方国内空虚……” 华元先“这……”的拖了很长的尾音,再问道:“晋卿的意思是?” 早有决断的栾书说道:“请你们屯兵‘汋陵’这一所在,楚军攻打的话,无论怎么样都守住;一旦楚军不去打,请你们一定主动出击,缠住当面的楚军。” 这个“汋陵”是宋国的地盘,它是宋国与陈国的边境城池之一。 楚军现如今屯驻在陈国都城“宛丘”附近,无论郑国、宋国、陈国都是地势相对平坦的国家,等于大军可选的行军通道非常多。 晋国高层当然想让宋军与己方大军会合,增加与楚军交战的可用兵力。 可是,宋国真的倾巢而出与晋军会合,国内空虚再被楚军入侵,完全有可能让宋国君臣屈服。 到那个时候,宋君成下令宋军调转矛头对付晋军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一场战役的胜败倒是没有什么,郑国已经背叛晋国,再让宋国屈服楚国,晋国在南边可就没有了盟友。 那样一来,晋国高层商议来商议去,拿出的决断是让宋军先保家卫国。 晋国高层商议的结果不止是那般,他们后面还会通知各诸侯率军进入宋国,前往“汋陵”与宋军会合。 等于说,晋国高层知道当前的情况非常不妙,他们却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这一战晋军单独面对楚国阵营的大军。 有了那等决心的晋国高层,他们近来不再互相针对或拆台,进入到前所未有的精诚合作阶段。成了这种状态的晋国,某种意义上来讲空前强大。 华元走了,走得很急。 送走华元的栾书将自己封闭在军帐内,一待就是三天没有出来一步。 “君上的病好了,率领上军正在南下。”栾书再一次召集众人,自然是在三天之后。 得到这个消息的众人,脸色上没有展露什么情绪。 栾书继续说道:“算一算时间,楚君已经北上。这样一来,楚军应该是已经在北上的途中?” 光听那一句话会比较绕,情况则是那么个情况。 郤锜率先表态,大声说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立即拔营南下啊!” 栾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其余人:“诸位的意见呢?” 没有人吭声。 “拔营是该拔营,可是南下,该去哪里?”栾书讲了很实际的问题。 晋军和楚军可没有约定开战地点。 起战端的根由是郑国背叛晋国投靠了楚国,特别是背叛了晋国的郑国出兵入侵宋国。 南下的晋军到现在都没有对郑国实施军事打击,不是不想打,抓不住滑不溜丢的郑军而已。 现在,郑军跑去陈国跟楚军会合,晋军倒是能够趁郑国内部空虚攻城拔地,问题是当前的战争思维不是这样子的。 目前的战争思维就是正面击败敌国的军队,迫使他们的高层屈服,从自己的敌人变成小弟,再听从自己的命令成为与其他国家竞争的助力。 对晋国的限制远比楚国更多。 楚国还能够玩不下去的时候吼嗓子“我蛮夷也”不讲规矩。 得益于各种规矩能够更好发挥霸权的晋国,一旦不遵从那些规矩,当霸主的成本会无限增高。 有规矩可依,晋国与列国在规矩框架内竞争,好过这个那个诸侯降而复叛,晋军要四面出击来维持霸权。 这个也是曾经晋国没有心理负担破坏规矩,到有称霸经历后去维护规则的原因。 楚国很多时候愿意遵守游戏规则,恰恰就是楚国君臣明白游戏规则存在的好处。 因为郑国没有丝毫国家信誉,无论晋国或是楚国跟郑国结盟,他们只是纯粹在利用郑国,还是毫无心理负担也不用顾忌其余诸侯看法的利用。 “楚军北上,最有可能走哪一条路线?”栾书问道。 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楼令,他笃定楚军会走沿着洧水的行军路线,等着看看有没有人会提出该观点。 要知道楚军的兵力可是超过二十万,人可以不用顿顿吃饱,没有充足的水源却是绝对不行。 那么庞大的兵力,每一天对水源的消耗必定很夸张,行军只能是沿着大型水系。 其实,晋军的情况也是那样。 乃至于历朝历代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军队的行军路线都比较好猜,盯着各处水源充足的区域便是了。 栾书等了好一会,脸色严峻地问道:“没有人给予意见吗?” 难道没有人清楚大军行军的基础要求?当然不是了。 他们自己就是那样做,敌人也不会例外。 存在迟疑的因素太简单,郑国、陈国、宋国的大型水系不少,该区域的地形平坦,楚军能够选择的行军路线太多了! “我们驻扎在‘牛首’这个地方,想必楚国君臣是知道的。”楼令先提出这一点。 所有人都看向楼令,等着发表下面的观点。 楼令看着栾书继续往下说:“楚军的兵力多于我们,他们肯定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既然他们知道我们在‘牛首’驻扎,应该是急于面对我们,并且立刻展开交战。” 没人反驳楼令的观点。 楼令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地方,尽管很嫌弃简陋到极致的山川舆图,还是手在洧水附近比划,说道:“我们都知道兵力庞大对保障用水的关键,这一点不会在楚军那边出现例外。所以,令认为楚军最可能选择的路线便是这一条。” 很多道理并不复杂,比较现实的是有人提出来,众人才会恍然大悟。 栾书事先猜测的楚军行军路线便有洧水这一条,听楼令那么一阵解释,几乎能够肯定确实是楚军最可能的行军路线。 “那我们就沿着洧水南下!”栾书没有再询问其余人的意见,直接做出决断。 大军当然不会是马上开拔。 一两个人可以说走就走,人一旦超过两位数就需要做各种准备,人数越多麻烦事就更多,不是发生迫不得已的情况,才不会出现慌忙启程这种事情。 这一次开拔,晋军需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从木柴、干草到车辆维护,怎么可能不事先备妥与检查? 所以是栾书决议开拔,到晋军正式出发,耗费了五天的时间。 晋军严格地执行每一天行军三十里的节奏,期间不管任何情况,反正就是一天三十里的不多不少。 “你派出斥候了吗?”郤至也是从楼令这里了解到斥候是个什么兵种。 楼令颔首道:“派了,暂时没有发现楚军的踪迹。” 没有发现楚军?郤至立刻没好气地说道:“那你逞什么能啊?” 郤至说的是,谁都不对楚军的行军路线发表看法,楼令倒是顶了上去。 因此是,有人对楚军的行军路线有所猜测,但是他们选择不说。 楼令笑着说道:“我有十足的信心,不会出错。” 郤至看了楼令好一会,认真地点头说道:“我信你。” 他们每一天行军三十里,后面晋君寿曼率领的上军赶上来,两支晋军完成了会合。 而在两支晋军会合之后,他们已经抵达了“曲洧”这个区域。 再一次驻营的当夜。 前面楼令派出去的斥候可算传回楚军踪迹的情报。 当时,楼令与郤至正在小酌。 “真给你说中了!”郤至看上去非常高兴。 楼令之前心里只是有六七分的把握,假装得信心十足而已。 “一起去见中军将?”楼令对郤至发出邀请。 郤至直接站起来,说道:“走!” 有没有确认楚军的行军路线,对晋军实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吧?尽管交战还没有正式开始,仅是楚军真的如楼令所说的行军路线,等于楼令先立下了一功。 第462章 谋算落空 “我的人在‘许田’附近发现了大股楚军。”楼令看到栾书明显愣住,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如果我们继续南下,极有可能在‘赭丘’这个地方撞上楚军的先头部队。” 栾书比较困惑地问道:“你派人先行南下了?” 派出斥候侦察在其它时代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乃至于进入战争状态必须做。 可现在是春秋时代,没有多少一军主将会派遣斥候特别侦查某个区域。 楼令先看了郤至一眼,才对栾书说道:“我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不能说楼氏行军作战一定有斥候在三十里内侦查,会让楼令显得极度没有安全感。 春秋时期不派斥候,并非统兵将领的军事素质不行,根由就是交战双方大多奔着约战地点而去,事先不会遭遇埋伏之类。 那当然会有特殊名单,例如晋国与秦国交战就会打埋伏战。 晋国与楚国打了那么久,暂时没有出现过不讲规矩的打法,也就是没有出现过埋伏或突然袭击。 在这种现状之下,栾书不能大张旗鼓地派人窥探楚军,传出去会显得晋军这边心虚。 栾书也不能暗示麾下将校那么干,否则会让将校心慌,缺乏取得胜利的信心。 “看来,你并不笃定自己的预判啊?”栾书看上去像在调侃,心情显得非常不错。 确认了楚军是沿着洧水行军,晋军的后续计划才得以施展。 最为起码的一点,晋军已经知道楚军在哪里,能够先行一步抵达某个区域,起到以逸待劳的效果。 如果晋军想玩阴的?找个能够伏击的地形,全歼二十万楚军基本没有可能,消灭楚军后队来打击士气则是办得到。 栾书并不想在这一场交战玩阴的。 不是栾书干不出来,纯粹就是用阴损招数击败楚军,全歼二十万楚军也达不到让楚国屈服的效果,相反会激怒全体楚人,使得往后的战争失控。 列国之间遵守交战规则,其实就是害怕战争失控! 说得更明白一些,大家都是特权阶层,在约定的框架内进行交战,属性仅是限定在荣辱的范畴之内,各自的家族却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一旦战争失控,交战规模会多大不好说,反正不会有谁好受。 “明日起,加快行军的速度,一定要比楚军先抵达‘赭丘’这个所在!”栾书有一些话没有说。 栾书的字典中没有“以逸待劳”这些字眼,相关的道理却是懂得的。 晋军抢先抵达“赭丘”这个位置,等待楚军过来之后,栾书有的是办法逼楚军立刻交战。 到时候,晋军应该休整了一到两天的时间,缓解了行军的疲劳;刚到的楚军却是没有休整的时间。 栾书虽然拿了主意,该走的流程却是不能缺少。 很快,几名有话语权的人被邀请过来。 大病初愈的晋君寿曼等会议进行到一半来了。 其实,本该是栾书带着众人去谒见晋君寿曼,会议应该在一国之君的大帐进行。 只不过,栾书认定晋君寿曼还是少做点事情,免得晋君寿曼干涉太多导致负面后果。 “寡人还是得到禀告才知道中军将这边有会议。”晋君寿曼刚进军帐就表达自己的不满。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众人在晋君寿曼撩开帐帘走进来,他们已经全部站了起来。 栾书先邀请晋君寿曼坐到首座,选择性无视了晋君寿曼刚才的话,看向郤锜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上军可以作为前锋?” 在刚才,郤锜请命担任前锋,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我会率军急赶,先在‘赭丘’以南激一激楚军,打一阵再率军退却与主力会合。只要打过一阵,等楚军主力上来,不用再浪费多余的时间,两军只有立刻交战这一个选项。” 所以说,尽管“以逸待劳”这个成语没有被创造出来,该懂得的人是能够理解并且去运用的。 栾书看向楼令,问道:“中军尉以为呢?” 不是栾书要将楼令架起来,指出楚军行军路线的人是楼令,后续的交战部署和实施也就不能缺了楼令的意见。 楼令站起来,说道:“上军将的意见很好,令没有补充。” 郤锜“哼哼”了两声,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上军的另一名巨头,中行偃看着楼令问道:“知道楚军先锋是由谁统率吗?” 楼令摇头说道:“没有明显的辨识物,无从得知啊。” 现在,列国虽然有“大纛”这么一种军旗,问题在于是用动物的尾巴、皮毛、翎羽制作而成,并不是布面旗帜写上姓氏或官职。 “不知道吗?”中行偃转头看向郤锜,说道:“知道是谁很关键吧?” 郤锜能说什么?他其实看不上中行偃这个小年轻,恰恰也是因为中行偃年轻的关系,不愿意表现出轻蔑。 要是年长一些的人?郤锜就该直接当面嘲讽了。 中行偃见郤锜不愿意搭理自己,为了缓解尴尬转头跟士燮聊了起来。 讲实话就是郤锜不单独对中行偃这样,只要是郤锜瞧不上眼的人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中军、下军、新军跟上军的距离间隔十里,上军将与下军佐一定要注意间隔距离,控制好行军速度。”栾书做出提醒。 郤至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跟上来便是。” 栾书做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讲。 该说的已经说完,栾书为了人情世故不免需要制造机会让晋君寿曼发挥一下。 “寡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晋君寿曼刚才看戏看得很开心,没有等栾书宣布会议结束,开口说道:“寡人只有一个要求!” 到了这一节奏,众人只有站起来,摆出聆听君命的姿态。 晋君寿曼满脸严肃,说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众人行礼,应道:“唯!” 当夜。 晋军寅时四刻(约凌晨四点)造饭,吃完已经到了卯时二刻(约凌晨五点半),恰好是东方出现鱼白的时间,上军率先出营开拔,随后便是中军、下军、新军跟上。 行军期间当然会发生一些事情,只是影响不到大局,不做长篇累牍。 有了明确战略目标的晋军,他们不再限制一天只走多少里的路程,完全是能够走更多的里程就尽量快。 之前晋军驻扎的“曲洧”跟“鄢陵”约是相隔四十里? 只不过,由于晋军是从宋国那边行军过来,第一站抵达“曲洧”进行休整,楚军却是仍旧在陈国势力范围之内。 所以,现在晋军想与楚军交战,肯定是继续南下了。 在这里,楼令并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历史。 原历史上,晋军和楚军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哪,你追我逐期间绕来绕去,后面很突然在“鄢陵”这个地方撞上,展开史称“鄢陵之战”的大战。 而在被楼令改变的历史,晋军已经知道楚军沿着洧水在北上,楚军要是没有改变行军路线,双方最大的可能爆发交战的地点是在“赭丘”附近。 一天一夜的行军,当天也只是单纯的行军。 在第二天中午,走在后面晋国君臣得到来自前方的汇报,上军已经与楚军先锋撞上,郤至在两军碰面的第一时间下令进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晋君寿曼的意思是,会不会显得己方心虚。 郤至说道:“我们又没有伏击楚军。” 上军对楚军的交战,仅仅是事先掌握了楚军的行军路线,战前得到充足的休息,等楚军抵近发现晋军,没有走阵前“致师”的程序就发起进攻,算不上是什么伏击。 “可是,我们没有等楚军列阵吧?”晋君寿曼说道。 按照交战流程,确确实实是应该两军列阵之后再正式开战。 栾书笑呵呵地说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等进一步详细的汇报了。” 他们停在边上聊天,一股又一股晋军快速向前通过。 楼令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不正是当前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很顾忌脸面吗? 不然的话,事先的部署便是那般,前方也已经打起来,再讲那些话又有什么用。 众人不能再继续闲聊,回到各自该待的岗位。 约是两刻钟之后,楼令亲眼看到了前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是两支不同阵营的军队,他们在旷野之中进行激战,仅是从呈现的情况来看,场面上去非常混乱。 这种混乱就是没有明确的“界线”区域,漫山遍野都有晋军和楚军在发生局部交战,与正常情况下的交战形成区别。 晋军的战袍颜色统一,一律采用上红下黑的款式。 楚军多数是深绿颜色的战袍,其余就是充斥灰色或白色。 因为能够从战袍颜色区分出归属,旁观起来也就更容易判断出交战态势。 “无法分辨出哪些是郤氏所部或旬氏所部,总得看起来是压着楚军在打。”楼令很清楚卿位家族私军的成色,再来就是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对交战态势并不感觉意外。 楼小白指着一个方向,提醒道:“父亲,你看那边。” 在那一个方向,有一支楚军突然出现,有一乘战车显得较为突出,看着颇有一乘当千的架势。 敢脱离大队独自冲锋的人,无疑是对自己的武力有相当信心,要么就是很喜欢装逼。 这一支突然出现的楚军,他们选了晋军最多的位置冲锋,很快就与晋军进入到交战状态。 “是潘党啊?”楼令的眼力一直很好。 这里的眼力好,不是指楼令辨认出长相。 主要也是潘党的作战风格太明显,依靠自己的射艺清除晋军的军官,使得某队晋军失去指挥,再趁着这支晋军混乱冲上去驱逐或消灭。 楼令父子抵近观察,再怎么接近,与战场其实还有个一千多米的距离,观察战局看得是某支部队的动向。 可能是潘党所部过于犀利的关系,很快吸引到了郤锜和中行偃的注意力,有几批晋军目标明确直奔潘党所部而去。 楼令的注视之下,可能是潘党所部的楚军,他们察觉到即将被针对,丢下被缠住的袍泽,能够脱离的余部朝附近的友军靠拢了过去。 “够果决的啊!”楼令不是在嘲讽,对楼小白说道:“当机立断是一种很好的反应,哪怕事后被证明错了,该做抉择的时候一定不能犹豫。” 楼小白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直至看到疑是潘党所部像是滚雪球一般不断聚拢友军,规模足够又缠住了相当数量的晋军,才一脸严肃地说道:“父亲说得极是。” 在刚才,疑是潘党所部的加入,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稳定战局的作用。 那是疑为潘党所部搅乱了晋国上军的攻击层次,帮不少楚军解除了覆灭危机,让更多的楚军有了立足列阵的机会。 “猛将的用法之一便是这般。”楼令说道。 楼小白结合自己的理解,问道:“地势平坦才有这样的施展空间,对吗?” 无论是什么地形,猛将都有发挥的空间。 在一些地势险恶的地形,猛将的发挥空间其实更大。 只不过,晋军与楚军的交战地形便是那般,楼令只会根据正在发生的交战模式对楼小白进行现场教学,日后会有机会讲其它地形的应对要素。 正在交战的两军后方,越来越多的部队开抵战场附近,由于双方的军队规模很大,行军期间泛起的尘土简直就是遮云蔽日。 “中军尉,中军将召唤您。”有人过来传达。 楼令也就带着楼小白返回。 等楼令过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有楚国的代表在了。 “……,贵方愿不愿意暂时停下交战?”楚国使者之前应该讲了不少话,楼令来时听到了最后一句。 刚才,栾书告诉楚国的使者,之所以打起来绝不是某一方刻意,也问楚国使者楚军是不是遭遇到了伏击性质的袭击。 楚国使者的答案是,两军仓促间碰上,很难说为什么会打起来,只是确认楚军确实没有遭遇到晋军的偷袭。 有了上述达成共识,代表晋军与楚军仍然愿意遵从原有的交战守则。这点的确认,对双方来讲都显得非常重要。 栾书假意询问同僚的意见,随后告诉楚国使者,说道:“既然贵方请求,我方自然应允。” 这种说法就是占语言上的便宜,等楚国使者回去通禀,想来听后的楚国君臣会感到无比窝火吧。 在两支军队的统帅达成共识之后,交战逐渐停止之下,幸存的两军将士各自后撤。 不一会儿,晋军这边一批辅兵出现在交战场地,寻找活着的敌我将士,再收拾遗留在战场上的战车、兵器等等。 晋军的辅兵前去没有多久,楚国那边一样有人抵达交战遗址,两边的人没有爆发冲突,后面还分别转交找到的对方伤员。 等楚国使者离开,晋君寿曼召唤了一个叫苗贲皇的人。 这个苗贲皇是楚国斗氏的后裔,他的父亲斗椒担任过楚国的令尹。 令尹就是楚国的执政。 而斗氏是因为叛乱失败,家族子弟分别逃亡,很多族人逃到了晋国。 说起来很奇怪,晋国或是楚国政治斗争失败的人,他们总是会往对方的国家寻求庇护,一般请求会得到允许。 “刚才奋力冲杀的是谁?看旌旗,像是潘氏。”苗贲皇还以为要问什么,原来是询问刚才表现突出的那一支楚军。 其实,晋国君臣都会刻意研究楚国那些很能打的家族,辨认旌旗属于必修课之一。 晋君寿曼召唤苗贲皇过来,肯定不是只为了问那么一件事情。 “你愿意抵近了看看,辨认楚国都有哪些家族北上吗?”晋君寿曼问道。 逃亡到晋国或是楚国的人,他们原先是晋国或楚国的贵族,晋君或楚君一定会划出一块地盘赐予,并且承认对方的爵位在本国有效。 给予那样的待遇,互相维持体面之外,目的之一就是让逃亡的贵族透露出更多的情报。 苗贲皇怎么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晋君寿曼等苗贲皇出去,看向栾书,说道:“中军将委托的事情,寡人已经照办了。” 这话说得,像极了晋君寿曼受到栾书胁迫似得。 栾书皱起了眉头,说道:“君上,臣等精诚协力为君上效力。君上不为了国家,也要为自己,何必这般呢?” “寡人看气氛严肃,缓和缓和而已。”晋君寿曼说完还“哈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人跟着晋君寿曼一起发笑,要么就是面无表情看着,不然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晋君寿曼看到这样的场面,闷声说道:“寡人连开玩笑都不行了?” 没有人觉得晋君寿曼是在开玩笑。 换作以前,有人会趁机给栾书一些难堪。 可是,他们现在面临的局势无比险峻,之前已经聚会发出誓约,无论有什么矛盾,作战的时候都会暂时放下,要团结一致来打赢这一战。 约誓的参与者当然没有晋君寿曼,他却是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明知道有誓约,晋君寿曼再这么搞,不管是不是试探一众人会不会守约,简直就是在将自己推往众人的对立面。 郤锜和中行偃走进大帐的时候,马上发现气氛的不对劲。 “要杀谁?”郤锜没坐下就问。 中行偃有些懵逼,下意识问道:“什么杀谁?” 郤锜坐下,说道:“没有看到气氛不对吗?一定是有人做了违背誓约的事情,不杀……” “咳咳咳!!!”郤犨没有得肺痨,故意咳嗽得很大声来阻止郤锜继续说下去。 做事莽撞归于莽撞,不代表郤锜会是一个傻子,一瞬间看向了晋君寿曼。 如果说有人还会在这个当口搞事情,连郤锜都知道一定是历来不怎么懂得分轻重的那位国君了。 郤犨笑呵呵地问道:“打得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郤锜刚才看到楼氏父子在战场边沿。 楼令说了一些看法,大体上当然是称赞上军的战斗力,分出一些分量来述说潘党所部对战局的贡献。 “确实。没有潘党率军杀到,楚军的损失会更大。”中行偃给予肯定。 刚刚,其实有不少晋国高层关注战局发展。 他们很在意楚军的成色,心里必然是希望楚军的兵员素质更差一些。 一阵看下来,仓促迎战的楚军虽然非常慌乱,但是战斗意志却表现得比较顽强。 “损失肯定是楚军比较多。一阵交战打下来,要是北上的楚军都有那样的韧性,我们会打得很苦。”郤锜就实发表看法。 双方的高层在做同样的事情,也就是讨论刚才交战的得失。 因为两军都是刚抵达不久的关系,大军总不能风餐露宿,各自的辅兵到附近砍伐树木,接下来就是搭起营寨了。 野外碰上的晋人和楚人,他们没有使用武力较量,分别用自己的语言嘲讽对方却是免不了。只是语言不通,基本上就是鸡同鸭讲,再用本国侮辱的手势来互相针对。 两边的军队规模都很庞大,一时半会肯定无法将营寨搭设完毕,中间还有贵族会脱离,到两军中间或附近逛游,不认识碰上了不做其余举动,遇到熟人干脆就聊一聊。 类似的事情也就发生在春秋时代,其余时代不会有那么多贵族在开战后瞎逛游。 因为军队规模庞大的关系,周边的树木倒了血霉,一棵又一棵树被砍伐,成片的地方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桩。 两边伐木不止是用来搭设营寨,天晓得交战会进行多久,必要的木柴总是要进行储备。 结果是什么?晋国高层激怒楚国高层的计划没有成功,两边都得到了进行休整的时间。 在那几天的时间之内,甚至有晋国和楚国贵族互相邀请,即将展开交战的两边贵族明晃晃到对方营寨参加宴会。 “我家主人得知令大夫也出征,特地来邀请前往饮宴,不知道令大夫可愿意赏脸。”潘卜代表潘党而来。 尽管楼令已经习惯当前年代的作风,多少还是觉得荒谬。 去,还是不去? 去了的话,代表楼令愿意交潘党这个朋友,风险会有一些,只是不大。 不去的话,对楼令的风评会有打击。 楼令笑着说道:“想来党大夫已经备下好酒,令哪有不到的道理。” 第463章 弄巧成拙了吧! 如果迫使中原列国重新屈服是晋国恢复霸权的标志,晋国确实是重新称霸了。 在那一个过程中,郤克起到的作用最大,是他让晋国有理由讨伐齐国与鲁国。 然后,楼令在镇压齐国的过程中立下不少大功,最后还获得了与齐国的邦交权利。 楼氏负责齐国的邦交之后,虽说是齐国自己想要消停,但是能够说不是楼氏的功劳吗? 后面,晋国暴打秦国,楼令一样从中立下了诸多功劳。 重新取得中原霸权对晋国来说并不困难,只是镇压中原诸侯就成为天下霸主,恐怕是在骗人骗己了。 是,晋国是在处理沈国上面给予了楚国难堪。 问题是什么?沈国的覆灭并未对楚国造成实力上的打击,楚国完全有那个实力继续与晋国展开大战。 所以了,从晋国在楚国的家门口覆灭沈国,判定为晋国再一次成为天下霸主,估计连晋人自己都不认可。 晋国重新压制住楚国的标志是让郑国与宋国成为自己的小弟,到这一步骤倒是能够说恢复天下霸主的地位。 毕竟,以前楚国也没有屈服过晋国,尽管楚人从未认可,晋人还是认为自己成了天下霸主。 无可争议的天下霸主,基本要求就是天下诸侯臣服,或是无力从行动上来挑战自己的霸权。 上面那点基本要求,讲事实就是晋国或楚国都达到过,获得了无可争议的霸主地位。 可是,从“邲之战”后,到晋国在楚国家门口灭掉沈国,粉饰的肯定不算,无论是原来的历史版本或是楼令所处的这个历史版本,楚国一直有实力颠覆晋国的霸权,说什么重新恢复霸权是立不住脚的。 那么就是说,两个历史版本之中,晋景公薨逝之前,晋国都未能够从真正意义上恢复霸权。 楼令改变了晋国的不少历史,负面可能会有,说什么拖晋国的后腿,该是从何说起? 另外,楼氏提前百多年的时间开发太原盆地,尤其是楼令身体力行之下将秦国逼得退到泾水以西,不管是从对晋国实力的增长,还是剪除了晋国面临的威胁,是不是起到了极大的贡献呢。 真要说晋国在晋景公时代恢复霸权,晋国不用几年间一直出兵南下,更不会有“鄢陵之战”的爆发。 原版历史上爆发“鄢陵之战”这一战役,其实就是在陈述晋国并未恢复霸权的证据。 在原历史上,晋国真正恢复霸权是在赵武执政期间,那是从“邲之战”后,前前后后又大大小小打了将近四十年的成绩。 在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晋国一样在今年四个军团南下,看来展开交战的地点就是在“赭丘”这个地方了? 当夜,楼令带上护卫前往楚军营寨。 去干什么?反正不是夜袭。 楼令应潘党的邀请,前去参加宴会而已。 “马上就要大战,或者说已经进入交战状态,晋国贵族或是楚国贵族在两边来来往往。这幅场面,只能在春秋时代看到了。”楼令来楚军营地区域期间,路上遭遇到不少往来的两国贵族。 “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令大夫这边请。”潘氏的家臣在约定地点迎接。 楼令自然是让其在前领路。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楼令才看到潘党等人。 这半个时辰,楼令途经六座楚军营寨,就是夜幕之下对楚军营寨的布局看得不真切。 窥视营寨这种事情,附近找个地势高的地方了望,看得太清楚不可能,大体上却是能够从营盘轮廓判断出布局。 白天或黑夜都有两国贵族来来回回,等于说无论晋军还是楚军,两边对营盘布局都没有保密的概念。 如果有保密的概念,没有可能两国人员来来往往,附近地势高的所在也必定成为争夺热点。 “令大夫。” “党大夫。” 潘党看着比较热情,为楼令引荐其余在场的楚国贵族。 不管之前,现在,或以后,楚国都是公族成员掌权,理所当然也是公族封君数量最多。 楼令一一见礼下来,众人才移步宴会现场就坐。 参与宴会的楚国贵族不少,看着约是有三十来人,他们绝对是来看一看楼令长什么模样。 “这一次令大夫担任什么军职?”潘党看似随意问了一句。 刚才,与会众人已经同饮了三次。 楼令并不觉得能够隐瞒,说道:“得君上信任,中军将看重,令这一次得以统领下军。” 现场立刻就出现惊呼声。 那不是一个两个楚国贵族惊呼,三十来人中至少有二十来个惊叹。 潘党满是羡慕地说道:“看来,令大夫有望获得卿位啊。” 羡慕是真的羡慕。 在楚国这边,不是公族的大族,没有可能获得统领一军的职位,便是独自统兵出征都极难。 其实,其余列国的情况也是一样,不是公族的大族家主,不可能有统率大军的机会。 晋国不一样,早就有异姓统率大军的例子,到现如今异姓统率大军变成了极为平常的事情。 关于晋国的异姓能够获得大权这一点,列国非公族封君无疑是异常羡慕的。 楼令笑着说道:“卿不卿位,哪能是我能够决定?只能是君上看重,诸位卿大夫抬爱,有万分之一可能可以触及。” “便是令大夫无望,当前的世子,或下一代世子,必定能够担任。”蒍以邓说道。 楚国的历史足够悠久,分出去的公族数量极多,现阶段实力最为强大的则是芈氏、成氏、蒍氏。 至于屈氏、景氏或昭氏?目前倒是有了屈氏和景氏,昭氏则还没有。 昭氏要等楚昭王之后了。 而屈氏和景氏在目前实力怎么样不提,反正不是楚国的显赫家族。 楼令刚才就看出了一点,尽管举办宴会的人是潘党,好些人明显比潘党的地位更高。 因为晋国与楚国是敌国的关系,尤其是两国决出胜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达成,楼令自然要关注楚国的内部家族构成。 “那就借以邓大夫吉言了。”楼令说着敬了一盏。 楼氏窥视卿位在晋国已经不是秘密,楼令也不能在楚国贵族当面认了怂。 只是呢,众楚人一再提起楼氏对卿位的渴望,或多或少是带着搞事的意图。 那种意图可以有很多种,能够是他们在跟其他晋人交流期间透露出去,也可以是激增楼令对卿位的渴望。 楚国权贵不知道的事情是,楼氏获得卿位起码获得了保底,也即是郤至代表郤氏承诺会帮助楼小白的子嗣获取卿位。 如果楚国想拿楼令渴望卿位做文章,以前会有效果,现如今却是效果将会极其有限。 众人吃吃喝喝,没有舞姬献舞,不存在音乐助兴,聊的话题七弯八拐。 宴会进行约两刻钟之后,蒍以邓站起来说道:“听闻令大夫射艺无双?” 楼令怎么可能会矜持,大声回应道:“令对自己的射艺确实极有信心。” 蒍以邓先“噢”了一声,提议道:“光是吃喝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效仿由基大夫与党大夫故事?” 这是要安排人在射艺上与楼令一争高下。 楼令也站了起来,看向潘党问道:“我俩比试射艺?” 从刚才,潘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那么就是,潘党并不知道事先有这么一出? 说起来也是,潘党可是与楼令公平公正较量过,没有异议承认射艺不如人。 这一次是潘党邀请楼令过来作客,现如今的东道主可不会邀请人,随后又给客人难堪。这样子做事,以后谁还敢轻易接受邀请? 潘党很直接地对楼令说道:“我绝没有做这样的安排。如果有人挑战令大夫,我愿意一力待之。” “助兴罢了,不愿意便不做。”蒍以邓说道。 其实,潘党那样表态要承担不可测的后果,原因是蒍氏很强大,想要收拾潘党简直轻而易举。 楼令已经从潘党的表态看出情况,对蒍以邓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楚国除了由基大夫和党大夫之外,还有其他神箭手。我已经战胜过党大夫,总不能是由基大夫出来与我比试吧?” 因为有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指使得动养由基。 所以了,养由基要是突然出现,只会是楚君审的授意。 蒍以邓笑眯眯地说道:“总要给其余人上进的机会。”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想玩什么。”楼令心里想着,嘴上答应下来。 很快,他们出了帐篷。 而边上站着不少持弓的楚人。 脸色不好看的潘党走出帐篷,跟楼令说了几句话,不与其他人交流就离开了。 他们也不去校场或什么空旷的地方,有人临时搬来几个箭靶,分别摆在约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的位置,边上没有摆上火盆,乃至于中间有栏栅、拒马之类的障碍物。 “最远八十步?”楼令说的是左右脚各迈一次的一步,一步约一点五米。 蒍以邓给予肯定的答案。 楼令轻蔑地笑了几声,说道:“百步之外立一个箭靶。” 百步?那就是现代长度单位的一百五十米。 蒍以邓为难地说道:“现在是黑夜,百步之外……” 楼令摇着头说道:“摆吧。” 蒍以邓并不觉得夜幕之下有人能射中百步之外的箭靶,哪怕是养由基都不行。 只不过,蒍以邓觉得楼令要献丑,那就摆呗。 一百步之外被立了一个箭靶。 楼令此行衣袍外面没有披甲,里面却是穿着两层甲,一层为皮甲,另一层为铁皮,佩剑以及弓箭都有携带。 箭靶被立好之后,楼令大喝一声“看过来!”,动作流畅地挽弓再射箭,射完之后头也不回,收起弓迈步就走。 射出去的箭还在飞。 众多楚人看到楼令射完箭就走,什么样的心情都有。 不一会儿,箭靶那边有人高声喊道:“正中靶心!” 一连串的惊呼从楚人口中喊出来。 射箭之前和之后,楼令有信心能够射中箭靶,对于能不能命中靶心却没有多少把握。 而在射箭之前,楼令已经观察好了箭靶的区域,连带风向和风速都在心里默算完毕。 出现了最好的结果,使得楼令射完就走,充满了逼格。 “不用再比了。” “是啊,由基大夫哪怕能够做到,恐怕也无法那般轻松惬意。” “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令大夫……” “祈祷别遇到吧。” 蒍以邓满脸的错愕,再听到周边的议论声,露出了苦脸。 今晚这一出,其实是蒍以邓想借机让自己人减少对楼令的恐惧。 毕竟,在多数人有夜盲症的夜色下射箭,即便是射艺再好,能不能中也是更多看运气。 所以,蒍以邓并不奢望有自己人能在比试中赢了楼令,纯粹就是赌楼令会出现失误。 “家主,要不要安排撤离?”楼冰问道。 帐篷里面只有楼氏的人。 楼令想了想,说道:“神色放轻松,不要有额外的举动。” 诸夏文明没有强调“宾客权利”这种一种玩意,春秋战国时代邀请客人上门,主人家保证客人的安全是一种既定的习俗。 其他文明之所以会搞出“宾客权利”这种约定,压根就是越缺什么就想补什么。 当然了,诸夏文明也不是主人家一直都会保证客人的安全,其中司马家的“贡献”无疑是极大的。首开先例的却是赵氏! 一众楚人重新回到帐篷里面。 这一次,相当数量的楚人拿楼令到怪物看。 人都有慕强的心理。 刚才楚人还矜持。 亲眼见识到楼令的强大之后,不少楚人抛开了内心的矜持,话里话外拍着楼令的马屁,敬酒的频率更是高了。 楼令过来之后就没有矜持过,露了本事也不会变得多么嚣张跋扈,仍旧是保持了一开始的态度。 众人继续吃吃喝喝。 离开将近两刻钟的潘党重新回来,看到帐篷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潘党进来又出去,好一会才重新回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潘党问的是楼令刚才的那一箭。 这样就是,潘党自己出去试过了。他绝对不止射了一箭,反正落空居多,中靶也跟靶心有点距离。 楼令知道潘党对风向与风速一定有概念,只是潘党或其余人对射箭前洞悉风向和风速的概念不成体系。 他们就是有了自己的理解而已,距离整理出相关系统理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恐怕让他们表达都很难说清楚。 楼令可以选择说得玄之又玄,相信潘党更愿意听到这一种说法。 只不过,楼令的选择是用理所当然的表情,随意说道:“挽弓射出便是。” 潘党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灵犀一箭吗?” 刚才,潘党去哪里了?他去见了楚君审,询问是不是做了什么针对楼令的安排。 楚君审被潘党问得很生气。 交战期间不断绝往来是当代的既定习俗。 可是,以为一国之君愿意看到下面那样子吗? 相信各国的国君,他们更加愿意看到的事情是下面的众人深恨对手,见了面就打生打死吧。 楚君审给予潘党明确的答案,不会干涉众臣的会客来往。 当时,养由基就在楚君审的军帐内。 养由基听说楼令过来有心见一见,遭到了楚君审的拒绝。 宴会过了一段时间,约是在亥时(晚上九点)结束。 隔夜,楼令邀请潘党来自己这一边作客,算是一次回请。 晋国贵族与楚国贵族的往来在各自的营盘搭设完毕之后结束,温情脉脉的气氛也在当天终结。 两边的营寨建立完成,接下来肯定是要大战了。 “听说伯州犁成了楚君的近臣?”栾书在一次会议中提到。 这个伯州犁是谁?那要先了解伯氏是个什么情况。 伯氏是郤氏的小宗之一,而郤氏之前发生过内乱,起因外人不得而知,结果是伯氏一批人逃亡去了楚国。 栾书问那个没有别的意思,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因为伯州犁的存在,楚国君臣对晋国的现状不会陌生。 关于这一点,其实就是相通的。 因为晋国这边同样有一个从楚国逃亡过来的苗贲皇。 郤锜、郤至和郤犨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因为栾书说那一句话,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 “听说这边每到这个时候,会经常出现大雾?”士燮近来很忙,其中之一就是派人找来当地人,亲自过问当地的气候变动。 栾书颔首道:“南边在这个季节出现浓雾,确实比较常见。” 士燮意味不明地说道:“当地一再起大雾,之后就该是连绵雨季了。” 两边在预设战场的军队合起来有将近四十万,占地扎营分布连绵数十里之广。 当地会一再起大雾,到时候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 另外,确认不久之后就是连绵雨季,一旦到了雨季的话,交战势必要暂停下来。 栾书问道:“中军佐的意思是?” 士燮苦笑说道:“要么速胜,不然就要做好长时间耗下去的准备。” 以双方的补给路程来说,无疑会是南下的晋军吃更大的亏。 这里,晋军比楚军吃亏的地方,不止是晋国离既定的战场更远,还有中间隔了郑国这么一个敌国。 “老夫正要说这个。”栾书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边环顾众人,一边说道:“君上极有可能拿不出补给大军的物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最好马上派人回国调集物资。” 关于晋君寿曼手头没有多少资源这一项,他们比谁都清楚。 一方面是晋君寿曼被侵占的资源太多,另一方面就是他们逼得晋君寿曼当守财奴。 在晋君寿曼拿不出提供征战大军资源的事情上,他们嘴上会抱怨,心里却会是很高兴的。 一国之君没有尽到责任,国内的贵族该会怎么看? 卿大夫肯定想要打击一国之君的权威,好更方便地壮大自己的家族,操作不好被抓到,给一个弥补耗费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与会众人当场表态,马上就派人回封地调集物资。 “那……”栾书站了起来,说道:“一起去见君上,让君上命卜官占卜吧?” 众人还是没有异议。 “有压力吗?”郤至跟楼令并肩而行。 要说楼令对统领下军作战,完全没有心理压力,那自然不可能。 楼令只能说道:“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不久之后,一众人来到晋君寿曼这一边。 栾书先带着众人行礼,没有就坐的流程,直接说道:“君上,请下令让卜官占卜。” “这么急?”晋君寿曼当然知道战前需要占卜这么一个流程。 栾书没有给予解释。 其余人不会越过栾书发表什么意见。 晋君寿曼见没有人吭声,心里不悦,也在脸上表现出来,随意说道:“卜官呢?让他占卜。”说完,嘀咕道:“反正一定会是大吉。” 今时早就不同往日。 殷商时期和姬周初期,搞神神鬼鬼的那些人,他们的权柄大到超乎想象,能够决定谁来继大宝之位,甚至都能掀翻天下共主。 姬周王朝从周公旦开始针对那些人,搞出《周礼》之后,搞神神鬼鬼的那些人权力被限制和压缩。 到现如今,占卜出什么结果不由神灵、鬼怪之类去决定,其实就是不给搞神神鬼鬼那一套的人有操作空间,变成由强权者来决定占卜的结果。 晋君寿曼这种“预言”占卜结果的事情,换作是在神权时代,几乎等同是在找死。 便是在当下?晋君寿曼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打上上下下的脸。 “我突然不想出自家的粮秣了。”郤至低声说道。 好几个人听到了郤至的那句话,不少人甚至进行了附和。 他们都不顾自家得失了,一国之君却是那样的表现,心里有意见才正常。 “这国君,怎么在一直找死呢?”楼令心里嘀咕。 到现在,晋君寿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作死,没有触及到多数卿大夫的底线而已。 卜官占卜过来,通禀的的确是:“大吉!” 栾书不想看到晋君寿曼再闹什么幺蛾子,越过晋君寿曼下令:“去人谒见楚君,告知明日列阵交战。” 本来要下令的晋君寿曼,之前想说什么不重要,笑嘻嘻地将栾书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晋君寿曼又作死了。 只不过,卿大夫以及其余人,再一次选择性无视。 他们没有多留,回到各自的营区,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备战! 第464章 正式交战 互相知会,告知什么时候要交战,类似的情况在春秋时代属于再正常不过。 讲实话就是,跟当代人想要获得什么结果有直接关系,并非完全是遵从交战守则。 拿晋国与楚国的战争来说事,无论晋国或是楚国都知道根本亡不了对方的国家,既然怎么打都不能彻底消灭对方,只能在一定框架下进行竞争了。 春秋早中期,诸夏大地其实进行过一轮大兼并,非常多的国家在那一个阶段亡国。 到了谁也无法轻易灭掉对方的阶段,曾经被摒弃的一些规则被重新捡了起来。 而一些小国没有自保能力,他们依附强国获得保护,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小国能够生存的阶段,其实就是大国开始讲邦交的时期,大国无法隔着很远去吞并某个小国,他们又不愿意某个国家吞并小国来增强实力,肯定要限制列国之间的互相兼并。 重新恢复秩序的起始点是齐国称霸,他们愿意保证小国的国佐得以延续,小国付出的代价是向齐国纳贡。 后面齐国因为内乱失去霸权,接棒成为新任霸主的晋国延续了齐国的做法。 只不过,晋国因为穷山恶水比较严重的关系,为了维持军事上的消耗,渐渐向强国索要纳贡,对方不服就打,打到对方纳贡为止,一套新的霸主体系也就被建立起来了。 晋国建立这一套霸主体系,前前后后维护了将近两百年的霸权。 因为有晋国的例子摆在那里,后面无论是哪个国家强势,基本是学晋国当霸主那般玩下去,一直等到秦国搞出新玩法,诸夏大地也就重新一统了。 殷商时期开创朝贡体系,既是天下共主制度。 后面姬周王朝八百年,基本也是走殷商时期的路线,只是变成了内部纳贡。 直至秦国一统天下到满清灭亡,其实也是在走朝贡体系,只是朝贡体系到后面越走越变味,逐渐变成“中央帝国”在补贴前来朝贡的小国,有种花钱买来“万国朝贡”的意思,搞得就是粉饰强盛。 晋国无法从武力上去灭亡楚国,倒是能够武力消灭中原的不少国家,只是消灭上一两个中原国家之后,其余国家一定会跟楚国结盟来强推晋国。 楚国并没有晋国的烦恼,历来想兼并谁就实施兼并,大不了就是做自己的南方霸主。 吴国没有崛起之前,确确实实没有国家能够威胁到楚国的南方霸主地位,哪怕吴国短暂强横,后面一样被楚国给灭了。 事实上,等晋国与楚国举行第二次“弭兵会盟”之后,晋国是重新成为天下霸主,楚国一样是无可争议的南方霸主。 而楚国直至被秦国灭亡之前,他们当了将近五百年的南方霸主! “大家都很清楚无法进行灭国战争,只能从气势上进行压服了。”魏颗是楼令的副手,自然是要待在左右。 今天,晋军与楚军约定列阵而战。 双方早早埋锅造饭,参战部队在差不多的时间出营列阵。 这种交战模式,不会是来了多少兵力,一股脑全部派出去,以习俗就是各自出动一部分,通常是晋军出动不多于一个“军”的兵力,楚军派出人数差不多的部队。 在晋国进行军队扩编之后,今天是双方首次交战。 很多的交战规则也就需要重新拟定,包括第一天的交战,晋军要出动多少,楚军又是出动多少,等等之类。 下军今天没有出战任务。 楼令与魏颗带着必要的护卫力量出营,来到一个小坡之上,隔着约一千米的距离,注视着两支正在列阵的军队。 晋军这边被派出的是新军,他们摆出了晋军最擅长的鱼鳞阵,采用的却是两“彻”的分布。 什么叫“彻”呢?其实就是梯次,也就是新军尽管摆出鱼鳞阵,他们却是分成了两个大梯队的队形。 “出战的是由子革统率的楚国右军?”楼令不那么确定地问道。 魏颗努力辨识了一下,说道:“看不清楚。” 从双方出营的人数来看,无疑是楚军那边的数量更多。 没有减员之前的晋国一个军团,总战斗力为三万七千五百。 楚国的军团没有固定编制,有多少战斗力完全看被编入的家族带来多少参战人员。 “楚军将近五万。”楼令这点目测能力还是有的。 魏颗说道:“楚国屡次与我们交战,依仗的就是人多。” 在现如今,只有楚国和晋国有能力一次性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 特指的是参战人员有受过训练,身怀杀人技且听懂的号令,不是像齐国曾经做的那样,随随便便拉壮丁凑人头。 这一次楚国出动二十四万人,里面作为正规军的数量,恐怕不会超过十五万,剩下不是贵族带来凑数的农夫,便是楚国从南方各蛮族征调来的蛮人。 从蛮族征调蛮人参战这种事情,楚国每次有大战就会做,多少算是一种针对各蛮族的减丁国策了。 “半数以上无法列阵,一看就是拉来凑数的农夫。”魏颗其实很看不起楚国的做法:“不怪楚国只能打顺风战,一旦有所挫折就兵败如山倒。” 楼令心想:“谁说不是呢。” 近二三十年来,楚军对晋军只有一场大胜,也就是“邲之战”这场战役。 而“邲之战”完全是晋军自己出了大问题,并不是楚军有多么能打。 楚军算不上是乌合之众,只是他们一贯得胜也难以扩展战果,败了却是往往大败亏输。 两支大军的列阵速度不会多么快,他们从出营到列阵完毕,晋军用了两刻钟左右(约三十分钟),楚军干脆就耗费将近三刻钟(约四十五分钟)才通知晋军已经列阵完毕。 以为光列阵耗费三刻钟就算久了?并不是的。 好些国家的军队,列阵耗费的时间远超三刻钟。 而子革统率的楚军,完成列阵的只是“正规军”这一部分,其余就是随便在某个区域凑堆站着。 通知对方,说己方列阵完成,同样是春秋时代的一种特色,反正其余时代是看不到的。 晋军这边,战车兵开始下车,随后他们在郤犨和郤至的带头下,全部单膝跪地开始进行战前祈祷。 对面的楚军,他们没有趁晋军举行战前祈祷仪式发起进攻,有过与晋军交战的人很清楚怎么回事,首次面对晋军的人却是开始议论起来。 进行议论的楚人或蛮人,他们的话题比较集中,不明白晋军在做什么,己方统帅又是为什么不趁机挥军杀上去。 晋军的战前祈祷并不冗长,以现代时间计时,不会超过两分钟。 战前祈祷完毕,晋军的战车兵重新上车,步兵抓紧时间整顿好队形。 随后,晋军这边的郤犨单车向前。 很快,楚军那边的子革也单车向前。 两人干的当然是阵前“致师”这一种礼节了。 因为晋军上前的人是郤犨,另一边才是子革上前,他们要展开的是口齿上的“致师”方式,并非是武将单挑。 “应该是老生常谈了。”士匄刚刚来到坡地上,看到楼令和魏颗也就凑了上来。 什么叫老生常谈?无非就是互相指责对方干了什么坏事,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性。 类似的“致师”在晋军和楚军之间发生太多次,说来讲去就是那么些东西,真的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 “许久不见啊?”楼令肯定要打招呼。 士匄行礼,说道:“甚是想念啊?”,说完还“哈哈”笑了几声。 “玩梗呢?”楼令知道士匄的性格。 士燮比较正经,为人也就显得死板且沉闷。 士匄却是另一种性格,平时爱玩闹,对谁都能开玩笑。 因为性格迥异的关系,范氏父子一起出现,往往会令人很是印象深刻。 “楚军这一次学乖了。”士匄说的是子革将农夫和蛮人摆在后面。 魏颗笑呵呵地说道:“各自归阵了。” 是的,承载郤犨或子革的战车,分别回到己方战阵。 两边的战鼓先后擂响,一阵阵的鼓声传出去,在旷野上回荡。 “前劲,向前!” “前茅,向前!” 喊“前劲”的是晋军。 喊“前茅”的是楚军。 这个有相关的典故,也就是“后劲不足”与“名列前茅”。 包括晋国在内的列国,军团分别是中、上、下。 楚国跟中原不一样,他们的军团分为中、左、右。 很多名称上面,楚国跟中原都不相同,无怪他们被视为另外的文明。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尽管后世的史学家刻意模糊,打从事实上就是两个文明之间的竞争。 这么说吧,要是晋国彻底屈服给了楚国,中原没有国家顶上来,日后诸夏大地该是楚国的那一套体系了。 关于这一点历史给了很多次证据,姬周取代殷商,一系列的官职名称出现改变;秦国消灭列国,官职、爵位等等成了秦国的那一套;等自认为楚人的刘季(刘邦)成了皇帝,诸夏大地的很多官职或习俗立刻倾向于楚人文化了。 “想让楚人真正屈服,实在是太难了!”士匄有资格这么说。 楼令不搭腔,脑子里想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秦末也不会是自认楚人的刘邦跟楚人中的旧贵族去进行最终角逐。” 晋军与楚军不断相互靠近,进入弓箭可及范围的时候,两朵“乌云”平地升空。 各自有军官高喊:“别动,谁都不准乱动,保持阵型完整!” 当前的时代,没有多少士兵会携带盾牌,面对射来的箭矢,遭到严令不许瞎胡跑,戈兵会下腰尽量卷缩身躯,再高举战戈晃动,试图格挡射来的箭矢。 所以是,到底会不会中箭更多是看运气。 第一次射箭之后,两军的弓箭手向前走三步,再一次进行齐射。 这样的齐射只会进行三次,随后便是自由射箭了。 当然了,一般临阵三次齐射,主要是齐射三次之后,两军的士兵已经互相抵近,进入到近战时刻,再射太容易出现误伤。 以楼令等人的方位看去,晋军与楚军都是前军各自形成一条线,抵近之后不是对冲混在一起,以一种泾渭分明的方式打起了线列战。 相信很多人对“线列战”并不陌生吧? 西方文明在火器出现之后,由于枪械的准头过于堪忧,一再进行研究得出结论,必须让士兵排成紧密队列,众多士兵进行齐射来弥补准头不足,搞了“线列战术”这一种打法,一用就是两百多年之久。 诸夏文明这一边,列国交战之所以会出现“线列战”这种打法,主要是因为对保持阵型的需要。 进行线列交战的晋军和楚军,两边手持的戈或茅的战士,手中的武器不断前前后后操作。 这种打法之下,一个不小心小腿或脖子会被“援”给拉断,要是更不小心的话,脑袋就要被啄出一个大窟窿了! 战场之上的金属与金属或木杆与木杆,两种磕碰声非常密集,相反两边战士嘴里发出的各种声音被掩盖了。 因为交战期间需要推进或是后撤的关系,不知道多少双大脚踩踏地面,很快各种植物被踩着蹂碎,一些比较干燥的土地被踩得泛起烟尘。 有了烟尘之后,不管是身处战阵之中,或是位处战场之外,渐渐难以看清楚第一线的交战,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们投入一个‘师’,纵队长度约是五里;楚军约有近万,队列比我们拉长了一里左右。他们很快就会变成偃月阵型了。”士匄发表看法。 没有烟尘之前,两军的队列多长多厚,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楼令笑着说道:“不是一直这样吗?” 士匄无言以对。 确实,楚军屡屡占了兵力多的便宜,一旦开打之后总会试图包围晋军,更多的次数是“偃月”的中间被晋军突破,导致楚军的包围意图破产,再被晋军切割成为两个部分各自击破。 “楚军的战车动起来了。”魏颗提醒。 开战之初,晋军和楚军的战车部队肯定要发生对冲,产生一定的伤亡和减员,再十分默契向左右两边撤离,留下步兵打线列战。 撤往左右两翼的战车兵,他们会重新整队,需要补充战车组成员也抓紧时间。 哪一方的战车部队先重新恢复可出击状态,等于就抓住了一次主动权。 楼令也看到了重新动起来的楚军战车部队。 正在行动的楚军战车部队,他们身后并没有步兵紧随,以当代的贵族素质,谁还判断不出想要干什么呢? “我们的战车部队在做什么?”士匄没有看到新军的战车部队迎上去。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晋国新军的战车部队,看不到就代表了很多,或许是补充之后去外围进行迂回了。 楚军的战车部队,他们到了晋国新军侧翼,没有驱车就撞进去,驰骋中不断射箭,进行一种袭扰而已。 正在被楚军战车袭扰的不是打线列战的前队,而是后方列阵待战的晋军。 在晋军弓箭手到位之前,进行袭扰的楚军战车部队已经完成脱离,成队在外面缓速游弋。这是在等待新的机会,可以是继续袭扰晋军侧翼,也能是找到机会战车冲阵。 “交战范围有多广?”士匄问道。 楼令目测了一下,说道:“该有四五十平方里。” 那就是大概七十个足球场的大小。 双方投入超过八万人,七十个足球场大小的交战占地面积,讲实话并不大,乃至于显得有些拥挤。 当然了,那是更多的部队待在原地,正在交战的只有一个局部。 要是八万人都进入作战状态,占的场地怎么可能只有七十个足球场的大小。 “楚军的‘偃月’果然又断了。”士匄一脸潮红,看起来兴奋异常。 并不是楚军摆出了偃月阵,其实就是打着打着两翼试图包围晋军,结果楚军的军阵一再变薄,本身战斗力就不及晋军,一下子更加扛不住了。 在接下来,后面的楚军不增援,第一阵就将被切割。 楼令听到传来的鼓声,说道:“楚军的第二‘彻’要上了。” 而在这个时候,之前失踪的晋军战车部队突然出现。 也不能说突然,战场虽然地势平坦,过于广袤的关系,总是会有坡地和凹地。部队进入凹地可不就暂时消失了吗? 那种情况在海战更为常见,浪起浪落的海面,战舰处在浪头就出现,浪下去就消失不见,时隐时现就是这么种情况。 出现的晋军战车部队,战车后面有步兵紧随,他们入场后直接撞向正在移动的楚军第二“彻”部队。 “彩!”x2 楼令看向高声喝彩的士匄和魏颗,莞尔说道:“新军里面的六成将士来自郤氏。” 郤氏众人的嚣张跋扈,底蕴来自哪里?不正是郤氏足够强大嘛。 而郤氏的强大可不止是封地、人口或资源多,主要还是私军很能打。 这么说吧,先氏覆灭之后,属于先氏的“大夫”、“士”和“徒”大半被郤氏得了去,使得本就能打的郤氏私军变得更能打了。 “楚军的‘前茅’完了。”楼令心想。 战场之上,郤至已经率队出击,他们像是尖刀那般将楚军的第一“彻”从中间切开,随后配合友军夹击被分割的楚军左翼。 现在,战场已经变成两个局部,前面是情况危急的楚军第一“彻”,后面则是被阻击的楚军第二“彻”,很快就要出现第三个局部战场。 那是郤犨带着一个“师”的晋军正在从左翼迂回,不管楚军愿不愿意都要分兵前往阻拦,可不就有了第三个交战地点了吗? “什么玩意?”士匄说的是子革派出蛮人去阻击郤犨所部。 蛮人啊,他们作战只会嘴巴里“waaaaaagh”迈开脚丫子往前冲,根本并不知道军阵是什么,确确实实也不懂该怎么冲击敌人军阵的薄弱处。 楼令能够想象得到郤犨一定气坏了。 郤犨会生气的理由太简单,认为子革派遣蛮人阻击己方是一种侮辱。 形成三个交战局部之后,战局再出现变化,一定是某个局部分出了胜负。 以楼令的军事素养,认为子革没有开辟新局面,接下来就是被己方的新军压着打,直至当天傍晚再各自收兵了。 “回去罢?”楼令该看的已经看了,大体上了解楚军的战法。 士匄却是说道:“中军尉可愿意一块聊聊?” 魏颗特地看了看士匄,见士匄只是回看一眼不发出邀请,识趣地带人走到一旁。 楼令猜测士匄想聊什么,想了想没有找到答案。 “中军尉以为这一次打赢,楚人会屈服吗?”士匄应该是在说晋国必须有外敌这么一件事。 其实,楼令赞同“国无外敌恒亡”这一项说法。 只不过,楼令知道范氏不想一再发动大战的核心原因。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范氏膨胀太迅速,吃下赤狄偌大的地盘与人口,过去了十来年还没有完全消化。 那么就是,范国内部不稳,每一次征调大军出征都让范氏变得非常脆弱。 讲真话,若范氏真的是为国为民才反对对外征战,反倒要让楼令感到诧异万分。 毕竟,当前可是春秋中期,不存在什么家国情怀呢。 楼令非常认真地说道:“恐怕杀入楚国,攻克‘郢’城都未必会让楚人屈服。” 迫使楚国屈服可以办到。这种屈服是楚国高层的屈服,不代表所有楚人屈服。 楼令再怎么不了解春秋时期的时期,他是知道吴军攻克楚国都城,一度让楚国亡国的历史片段。 那一次是秦国发兵救援楚国没错,楚国再一次复国却是楚人自己的努力。 “令大夫也这么认为吗?”士匄知道不应该高兴,可就是控制不住。 楼令先愕然,随后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我们不南下,楚军会北上。郑国还是会一再降而复叛。” 这里,楼令其实提到了关键。 郑国对晋国或楚国来说都是缓冲区,同时晋国和楚国也想牢牢控制郑国,搞得夹在中间的郑国一再投降当了老牌投降国。 所以了,郑国一天不坚定追随晋国,只会迫使晋国一再出兵。 士匄起先没有听懂,等回到自己的军帐才一拍大腿:“原来令大夫是这个意思!” 第465章 不鸣则已…… 不正是那个意思吗? 只是,郑国为什么不坚定依附晋国或楚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郑国屈服晋国,楚国一定会出兵攻打郑国,反之亦然。 因为郑国打不过晋国或是楚国,只能是谁出兵过来,不做犹豫立刻投降了。 所以,郑国要不要保持立场不变,主要还是看晋国或楚国的支援速度。 而想让郑国坚定地依附一方,恐怕要等局势明朗,也就是晋国或楚国足够强势,且能够使人看到将要获得争霸的胜利。 晋国和楚国的君臣一定能够明白郑国君臣为什么一直降而复叛,然而明白是一回事,乐不乐意就是另外一回事。 士匄心想:“如果能够让楚国认输,何必一直打。楚国认输之后,郑国是什么立场压根不重要。” 难道不是那样子吗? 晋国都打得楚国屈服了,想要收拾郑国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郑国根本没得选。 士燮看到士匄回来后一直在沉思,没有去打断士匄的思维。 一直等到士匄看过来,士燮才问道:“见过中军尉了?” 也就是,魏颗被当成了透明人? 士匄先“嗯”了一声,再说道:“能够看得出中军尉没有明确的态度。” “一样是姻亲,还是有区别的。”士燮说道。 当然会有区别。 楼令的姐姐嫁给了范氏的小宗刘氏世子,两边的走动却是不及旬氏,既然是少了走动,交情自然浓厚不起来。 “以后多跟中军尉走动。”士燮说道。 在之前,范氏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会待在“新田”城内,大多数人在封地处理各种事宜。 拿士匄来说,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各处封地平叛,一年之中未必会去“新田”一次。 总不能让士燮亲自与楼令展开社交吧?真的是士燮亲自上阵,会让其余家族怎么想。 而楼令到了现如今的地位,再加上楼氏已经崛起,不够分量的范氏族人明显不合适,只能是士匄这位范氏宗子出马了。 “风波过去了?”士匄问道。 所谓的风波就是,前一段时间关于楼令窥视卿位的事情。 士燮笑着说道:“有郤氏出面,再加上旬氏帮忙压着,风波是过去了。” “我们在其中有作用吗?”士匄又问。 士燮拿起文牍,一边看,一边说道:“我们没有做什么就是在帮忙了。” 毕竟,范氏也是楼氏的姻亲,没有打压楼氏的相关举动,不进行什么表态,还真的就是在帮忙。 士匄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韩氏和赵氏难咯。” 先前的共识看似被打破。 什么共识?邯郸氏的卿位被默认是在为赵氏“看门”。 现在,邯郸氏没有了卿位,卿位没有落到赵武身上,能不能视为默契已经不存在了呢? 韩氏要报恩,秉性谨慎的韩厥却是不止一次表态要帮助赵武获得卿位。 等楼氏和魏氏展现出要对卿位发起冲刺的姿态,最为难受的就是赵氏与韩氏了。 士燮皱眉说道:“希望不会发生大乱吧。” 如果赵氏再次获得卿位的共识荡然无存,要知道郤氏、栾氏可是赵氏蛮横时期的受害者,一旦郤氏和栾氏不承认默契的存在,当下的赵氏拿什么去竞争卿位。 而范氏或是旬氏可不欠赵氏什么,相反赵氏没有覆灭之前,两家可没少被赵氏打压,只是对赵氏的仇恨值没有郤氏或栾氏那么高。 韩厥出大力气之下,使得赵武与智罃的女儿定亲,然而只是定亲而已。 真正成为姻亲之后都不保险,何况只是定亲? 要知道旬氏与楼氏已经是姻亲,光这一层就比订婚级别高。 所以是,韩厥做了那么大的努力,看似要成为无用功。 “一再努力下来,诸多不服被清扫,没有多少能够威胁我们统治的旧势力了。”士匄觉得自己这位老父亲装得有些过头,还真的时时刻刻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了。 士燮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鸣金声。 看时辰,一天已经来到了酉时(下午五点)。 晋军与楚国的第一天交战,随着鸣金声被敲响,暂时落下帷幕。 “走吧。”士燮肯定要到中军大帐了解情况。 士匄没有正式的官职,他作为范氏宗子却是能够与会的。 范氏父子来到中军大帐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不少。 要是讲排场,晋君寿曼理应最后才出现,结果是他早早就在了。 这个跟中军大帐就是晋君寿曼的大帐无关,其实是他还不怎么懂得来当一国之君。 士燮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士匄没有座位,只能在士燮身后靠近帐篷的位置站立。 现场的气氛比较一般。 开战的第一天而已,排除掉全歼楚国的右军,要不然又有什么话题。 楼令看到士匄在盯着自己,笑了笑作为回应。 因为楼令是中军尉,还暂时统率下军,自然是有正式的座位。 连带魏颗也有座位。 在这种场合有正式的座位,本身就代表了很多! 这个跟出现在一些场合,身份立刻就上去了的道理一样。 楼令对士匄笑了笑,转头继续跟中行偃聊了起来。 近来,楼令跟中行偃的接触次数比较多,看似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刚刚接手管理旬氏的中行偃,权威还没有正式建立起来,依靠父辈的遗泽在管理家族而已。 有那么一件事情,庞大的旬氏并未铁板一块,尤其是旬庚过世之后,小宗智氏不再像以前事事请示。 中行偃不好对智氏多做什么,接触楼令多少有些分化的意思,不让智氏带上楼氏搞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你应该借兵的。”中行偃说道。 楼令摇头说道:“各有各的难处,我怎么能够强人所难。” 明天,晋军这边出战的变成下军,楚国出动的则是令尹子重统率的左军。 那可是楚国的令尹,怎么可能不会利用手上的权柄,将一些能打的家族安排在自己的建制之下。 而下军的主力是楼氏与魏氏。 魏氏的家族历史比较悠久,无论怎么样会有一些底蕴。 楼氏就不一样了。 谁不知道楼氏的崛起就是十来年的时间,多少家族发展了十来年也就那样,很多人是看到了楼氏的崛起,更多以为是在人脉上面,本身的实力恐怕很有限。 中行偃认真地说道:“要不,我临时划一个‘师’到你麾下?” 出动私军交给楼令指挥而已,类似的事情郤氏和旬氏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楼令摇头说道:“这一次,我想自己试一试。” 到了现如今,楼氏确确实实是该展示实力了。 要不然的话,楼氏表现出对卿位的窥视将成为笑话,楼令本人也要沦为笑柄。 一个人一旦沦为笑柄,以后还能够做成什么事情?注定的结果就是被边缘化。 中行偃定定地看着楼令,好一会才说:“我刚才的话,一直有效。” 不管最终有没有借兵,有了那种表态,楼令就是欠下中行偃的人情。 这个时候,郤犨与郤至联袂走了进来。 他们刚刚从战场回来,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来了?”晋君寿曼刚才显得很无聊,看到郤犨与郤至进来,不等两人坐下,问道:“怎么样?” 郤犨和郤至坐下。 “楚军的伤亡肯定比我们大。”郤至说着举起摆在案几上的盏,不管里面是什么,直接一口饮尽。 刚才,郤犨要回答,话到嘴边被郤至给抢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晋君寿曼笑骂道:“那不是废话吗?寡人问的是,由谁打扫战场。” 战后,哪一方打扫战场,代表他们成了该次交战的胜利者。这个是不成文的一项规则。 由谁去打扫战场,能够将己方的伤员带回营地,同时也能拾取两边遗落在战场的战车、兵器等等。 郤犨可不想再被郤至抢答,迅速说道:“当然是我们打扫战场。” 晋君寿曼笑呵呵地说道:“记得交给侯奄登记啊。” 啥玩意? 侯奄相当于后勤部长,一系列的支出与收获,确确实实是该由他来登记。 在期间,司马有监督的责任。 郤犨直接愣住。 也就是郤犨之前地位不足够,要不然哪会这么少见多怪。 看看其他卿大夫或是经常与会的人,没有谁对晋君寿曼的表现有特别反应。 不就是对财富表现出异常的渴望吗?晋君寿曼连公开昧下战利品都敢干,才哪到哪嘛。 看到其余人没有什么反应,郤犨也只能是不做反应。 白天的时候,有近八万人交战,各自出现多少死伤不可能有精确数据。 作为新军将的郤犨大致估算了一下,说道:“我方伤亡约在两千左右,楚军至少伤亡四千人。” 打了一整个白天,合起来的伤亡也就六千人左右,是不是太少了? 问题是什么,合起来六千人的伤亡其实已经很大。 很多的冷兵器战争,一场交战下来,极可能也就战死个位数,轻重伤合起来堪堪达到三位数。 在汉文帝与汉景帝时期,汉军与匈奴作战,斩获匈奴人几十颗首级都是大胜。一直到汉武帝喊出“寇可往,我亦可往”之后,初期汉匈交战出现的死伤也是不大,中期才出现动辄数千上万的斩获。 其余王朝也差不多,尤其是两宋时期的战争,宋军斩下西夏人、辽人、金人的几颗首级都敢宣称大胜。 即便是到了明朝后期,明军与后金交战,砍下女真人百来颗脑袋都能够被吹到举国同庆的高度。(不是贬低明朝,纯粹是明朝后期的军队战斗力拉垮属于事实) 至于满清与列强交战的伤亡对比,不说也罢。 晋国是代表诸夏文明在跟楚文明交战,一个白天的交战产生数千伤亡。这样子对比下来,只能说晋军与楚军的交战烈度已经挺高了。 中军大帐之内,没有人对郤犨的估测提出质疑。 真要质疑,也只能是晋国出动的全是正规军,楚国那边出动不少农夫与蛮人,竟然只打出两倍的战损比优势。 “主要还是我们的‘羡’还没有真正练好,暂时无法达到曾经的高度。”郤至当然不会感到满意,阐述了事实。 在以往,哪怕晋军是战败的一方,一定是楚军付出的伤亡更惨重。 这个结果是由楚军的兵源构成所决定的。 说白了就是,楚军里面有太多凑数的农夫或蛮人,大部分伤亡就是被农夫和蛮人承受了。 晋国多数家族开始拿“羡”当回事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更详细来说是出动四个满编军团打秦国之后。 要不然的话,哪怕是晋国扩编成为事实,早先并没有多少家族愿意拿出资源来对“羡”进行武装,别说是日常进行训练了。 大家开始对白天一战的得失进行发言。 楼令找到机会对郤至问道:“楚军大概战死了多少人?” 郤至想了想,说道:“不会超过七百。” 伤亡四千余,战死不到七百,听着挺合理的。 新军阵亡了多少,楼令就不适合来问了。 伤亡伤亡,伤势严重的人,以当前的医疗手段,大概率也是一个亡的下场。 因此,白天一战,楚军的死亡人数绝不止七百人,后面将会有伤势严重的人陆陆续续死去。 “对了,我派人送了百来伤患去你的营地那边。”郤至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这件事情,楼令也是郤至说了才知道。 楼氏在治疗外伤上面很有造诣,其实在晋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楼氏有那样的技术,不代表有对所有家族伤患进行治疗的义务。 郤至将伤患送到楼氏的营区让帮忙治疗,完全是郤氏和楼氏的交情摆在那里,旬氏和范氏也能够找楼氏帮忙,其余家族可就不能了。 处理伤势纯粹就是出个人工,后续使用药物产生的费用,以郤至的个性不会直接支付,会用其它方式进行补偿。 楼令当然不会跟郤至直接谈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一天伤亡四千左右,失去再战能力的人起码两千。按照这样打下去,楚军高层不失去战斗意志,要打很久啊。” 楚军可是超过二十四万被划分到参战人员名单之中,每天几千伤亡对持有战斗力的数量真不算多么严重。 郤至说道:“这一战,注定耗费很大,看样子要比拼补给能力。” 楼令也是这么想的。 他俩甚至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日后类似规模的交战只会越来越多,大家的小日子恐怕是要越过越拮据了。 既然有这样的猜测,他们就该思考生产的问题。 只是,抓紧时间开垦更多的耕地,多少有些算是来不及,应该想一想怎么来搞额外的进项,寻找稳定的粮食采购渠道。 “明天出战的是下军吧?”晋君寿曼先说了一句废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看了看楼令与魏颗,继续说道:“新军开了一个好彩头,你们可不能拖后腿。” 楼令与魏颗站起来,齐声说道:“敢不尽力?” 栾书等楼令和魏颗坐下,说道:“还有一晚的时间,想做什么,尽快。” 潜台词就是,没有信心就赶紧找人借兵,下军一定不能上阵之后表现拉垮。 楼令与魏颗对视了一眼,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露怯。 有晋君寿曼和栾书先后提醒……,或者叫施压,其实表明了多数人对下军有多少战斗力的迟疑。 讲实话,他们怀疑下军的战斗力绝非无的放矢。 魏氏的私军有多能打,其余家族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只是以前有人兜底,目下魏氏被当成了兜底的一方。 对于楼氏私军的战斗力?情况跟魏氏类似。并且,楼氏才崛起多久的时间,家族的向心力都不知道有没有被培养起来。 所以什么兜底?直说就是,之前每一个军团的主力都是来自卿位家族。而卿位家族可不是只有卿位,家族私军的战斗力真就是比其他家族强,尤其强大不是吹出来,属于屡次出战得胜积累的名声。 向心力也能够解读为归属感,归属感又牵扯到自豪心态等等之类。 确实的事情,楼氏从一个小村庄,花了十来年的时间拥有“平陵”、“瓜衍”、“吕”、“太原”四块封地,治下从百多人膨胀到十多万。 这样的发展速度只能说前所未见,天晓得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表面上看着风光,一到真正遭遇考验被捅破,类似的事情还少吗? 楼令知道众人会存在迟疑,迟疑没有演变成质疑已经非常不错。 “明天的一战,或者说这场战役,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窥视卿位真的要变成笑话了。”楼令压低声音对魏颗说道。 魏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信誓旦旦说些什么,只是做了重重点头的动作。 今天的碰面,重头戏就是晋君寿曼和栾书提醒楼令和魏颗量力而行,没有发生其余什么大事。 当夜,楼令不敢说睡得很香,总之没有失眠。 拂晓之前,楼氏私军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楼令与魏颗也早早碰头,再一次复盘战阵的布置与开战后的打法。 轮到部队出营列阵,楼令该做的已经事先都做了,没有临阵再去游动巡视。 魏颗作为假军佐,巡视该是由他来做。 等军阵摆列完成,魏颗才回到军阵中间,战车停好就问楼令,说道:“潘党会出战吗?” 楼令想了想,说道:“不会。” 如果没有楼令在夜幕之下百步射中靶心的事情,想来潘党是有意思想要在两军阵前一雪前耻的。 而潘党再一次见识了楼令的射艺,明知不敌为前提,怎么会上阵送人头呢? 魏颗又问道:“养由基呢?” 这个?楼令可就无法给予肯定的答案了,只能说道:“那就要看楚君愿不愿意让养由基交给子重指挥了。” 从养由基出名之后,尤其是他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射手,每每出战是作为楚君的戎右角色,暂时没有出现过例外。 晋军已经列阵完毕,又是在等对面的楚军列阵。 因为不是人在高处的关系,楼令无法目测楚国的左军有多少人,摆出的阵型是什么模样。 晋国下军自然是出动三万七千五百人,楼氏与魏氏分别有五百披甲将士被摆在第一“彻”的两翼位置,楼氏披甲的部队在左翼,魏氏的披甲部队在右翼,剩下的披甲将士列于第二“彻”的正中间。 另外,楼令不是从狐氏调来了一个“师”的兵力吗?他让狐氏派出两千人骑马分别有一千人独自立于战阵的左右两翼,不算是晋军战阵的组成部分。 子重此刻正在观看出战的下军,指着一处有反光的区域,问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讲方位的话,晋军处在西边,楚军处在东边。 恰好是朝阳升起的时间,阳光照射到晋军的军阵,身穿银亮色铁甲的楼氏所部,甲片肯定会折射阳光,可不就有一片银亮色了嘛。 没有人能够回答子重的问题。 因为没有家族大批量列装铁甲的关系,子重肯定不会往正确的方向想,只能是存留疑惑了。 在晋军列阵完成后的一刻钟左右,楚军可算是将战阵摆好,子重派人前去会知晋军指挥官。 两军的战鼓被擂起来,随后便是双方大军向前推进。 老规矩,晋军需要在战前举行祈祷仪式。 楼令率先下车,其余战车组的成员也是下车。 沙场之上,又见出战的晋军全部单膝跪地,高举起右臂,脑袋低下去,嘴巴里念念有词。 因为有昨天的例子,第一次与晋军交战的楚人或蛮人,他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恰恰因为知道怎么回事,不免有刚知道的楚人,或是本身非常迷信的蛮人,他们认为祈祷可能有用,当场有样学样跪地祈祷,结果是被老兵或军官一阵连抽带踹。 “你晋人啊?” “人家怎么干,你就学?” “晋人吃屎,你吃不吃啊!” 楚军这边有那些事,小局部也就出现吵闹声。 子重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每一次有新人来跟晋军交战,一次次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晋军那边祈祷完毕,各战车组重新上车。 楼令吩咐驭手驱车上前。 这可就难住了子重。 至今,谁不知道楼令能打? 搞得子重对要不要前往“致师”产生了迟疑…… 第466章 一鸣惊人! 两军阵前的“致师”从斗嘴到武斗,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说子重已经一大把年纪,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以武勇而着称,怎么可能打得过楼令呢? “不上前,会显得不尊重晋国,我在国内也要混不下去。”子重知道不尊重晋国属于次要,被楚人认为胆小如鼠才是大事。 最终,子重只能硬着头皮吩咐驭手驱车向前。 不久之后,即将交战的两军主将,他们的战车相距约五米停下。 “代寡君问候楚君。” “代我王问候晋侯。” 贵族相当要脸的时代,少不了一些面门功夫。 楼令刚才就能够看得出子重露怯,行礼问候后就手持弓箭,给予子重更大的心理压力。 子重自楼令手持弓箭就全身紧绷,关注力大部分在楼令手中的那张弓上面,一时间忘记抓住主动权。 结果是什么? 楼令一顿言语输出。 仅是从场面来看,注意力错了方向的子重被说得哑口无言。 “楚卿?”楼令演了一会的单口相声,该输出已经输出,唤了子重一声,问道:“可要阵前演武?” 子重回过神来,猛摇头说道:“这就免了!” 楼令面向楚军,大声喊道:“楚国令尹拒绝阵前致师!” 出战的晋军爆发出欢呼声。 楚军那边出现了哗然声。 就问子重拒绝武将单挑,到底是不是一件事实吧? 至于身强体壮的楼令邀请老迈的子重进行武将单挑,是不是属于欺负老弱病残,上了战场还讲究这个?! 无论是不是老弱病残,只要是自愿上了战场,一律自认生死有命了。 子重知道不能任由楼令打击己方士气,昂天大喊:“欺我老无力啊!!!” 晋军那边出现了嘘声。 楚军听过后,倒是安静了下来。 那一句话喊完,子重下车,所在战车组成员,牵马以及扛起战车完成调头,全员上车回去本阵。 子重等人看上去行色匆匆,仿佛再慢一些就回不去了。 相反,楼令等人显得不慌不忙。 楼令甚至在两军将士的注视下,上演了单人扛车的壮举,引得晋军又是欢呼声连连,楚军阵中出现了哗然动静。 当前的战车没有标准吨位,一般在两百斤以上。 能够个人扛起战车的人在当代不多,可以做到的人多少有一些,只是仍然被视为壮举。 一个军团的主将可以做到单人扛起战车调头,无疑能够激励己方将士的士气。 事实上,军中有一员猛将的话,古往今来都可以起到激励己方士气的作用,使得参战部队的人员勇气倍增,震慑得敌军心中变得胆怯。 勇气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显得很重要,作为战士绝对不能缺少勇气。 有足够的勇气,十分的力气可以发挥出十二分。 一旦失去了勇气,十分的力气能使出六分都算多,更恶劣的情况是遇敌转身就逃。 楼令回到本阵,对号手以及旗手下令。 号手指的是敲响战鼓的人手。 旗手当然是手持旗帜的人了。 必须说的事情是,全军上下也就旗手手持布面旗帜,他们通常是站在高处,使用手中的旗帜来对某支部队下达主将的命令。 子重回到本阵在做同样的事情。 晋军与楚军的战鼓声先后被擂响,旷野再一次出现回荡的鼓声。 出击的命令被下达,两支军队先后向前推进,战车的速度不快,步兵迈步的频率相对要快一些。 郤锜和郤至相约在一个矮坡,他们在注视缓缓推进的两边部队。 “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郤锜说得是正在推进的下军。 郤至看了郤锜一眼,目光重新投向战场,抿了抿嘴说道:“这是楼氏第一次堪当大任,我们怎么都要有帮忙兜底的准备。” “小白出战了吗?”郤锜问道。 郤至答曰:“令的两名子嗣都在阵中。” 一个是楼小白,另一个只能是楼武了。 只不过,由于有些距离的关系,郤锜和郤至肯定无法看出楼小白处在军阵的哪里。 至于楼武?郤锜或郤至才不关心。 他们关注楼小白也只有一个理由,日后楼小白会成为郤氏的女婿。 抵近到射程之内的晋军和楚军开始放箭了。 “怎么那么多弓箭手?”郤锜有些诧异下军的弓箭手之多。 看场面,不止是晋军率先齐射,射出的箭矢数量也远超楚军。 之所以会是晋军先射箭,根本原因是晋军弓箭手和楚军弓箭手的弓不一样。 晋军这边使用的是木弓,射程上确实比使用竹弓的楚军远。 当然了,楚军也不是全员使用竹弓,还是有相当部分使用木弓。 只是,弓的材质不一致,楚军需要讲究射箭波次以及覆盖面积,肯定要在不同的射程进行相关安排。 下军由楼氏与魏氏的私军充当主力,谁都是第一次见识,郤至哪来的答案。 郤至猜测道:“令善射,家族内部必然要效仿,弓箭手多了可以理解。” “那韩氏岂不是要愤愤不平?”郤锜说得幸灾乐祸。 目前的韩氏只是有善射的名声,他们还没有把持晋国的射箭领域。 什么叫把持晋国的射箭领域?发展到后面,韩氏不会再有近战兵纳赋,他们的弓箭手会充斥几个军团,等于完全把持了晋军中的远程部队。 现在的韩氏只是在制作弓上面领先所有家族,只是这种领先并未跨时代,同样没有占领太多的市场,走得是占领高端市场的路线。 郤锜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说道:“韩氏没有出现过神射手,他们是怎么有的善射家族的名声?” 以前的郤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听得愣了一下,怔怔地说道:“是啊,名声怎么来的?” 战场之上,晋军射了三波,楚军以为已经结束要加速,结果晋军的第四波齐射来了。 走在前面的楚军看着晋军射出箭矢从头顶飞过,不一会儿耳朵里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 那并不算完,即便是两军的战车部队对冲,再到发生“线列战”的短兵相接,晋军的弓箭手还在不断齐射。 “这……” 栾书与士燮在另一处的坡地之上。 “还能这样的?”栾书看到下军的弓箭手持续齐射,每一次都能准确命中后队的楚军,心惊楼令的胆子之大。 为什么临阵三次齐射就停下?怕出现误伤是一方面,另一个就是由于视野受限看不到后方的敌军,射出去的箭极可能放空了。 下军为什么能够在两军出现短兵相接之后继续射箭?看看下军阵中的那些巢车,上面一直在挥舞旗帜的旗手,能够在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旗手挥舞旗帜是向弓箭手部队进行通报,使用旗语告知大概哪个方位有楚军,懂得旗语的弓箭手指挥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旗语这玩意很早就存在,只是大多非常简单,基本也是使用不同颜色的旗面,事先约定举起哪种颜色代表什么意思。 楼氏不一样,专门的动作表达什么意思,能够用旗语来表达出很复杂的语言。 “可恶啊!”子重被晋国下军不按套路出牌搞得心烦意躁,吩咐道:“让第二‘彻’快速抵上去!” 军阵嘛,肯定不是挤在一块,每一个方阵之间多少会拉开合适的距离。 楚军现在面临的情况不允许第二“彻”后撤,一旦往后退会无法及时支援第一“彻”的友军,只能是提前让第二“彻”的部队继续向前推进了。 而楚军的第二“彻”与第一“彻”紧贴之后,晋军的弓箭手仍然没有停下放箭,相反覆盖的面积增大。 那一刻,无论是身处战场之外,亦或是身处战阵之中,所有人都吃惊了。 无数人的脑子里产生疑问:“楼氏是怎么做到避免误伤的?” 下军在继续射箭的弓箭手,他们全部来自楼氏,每一次射出的箭矢,绝大多数确确实实是落在了楚军的方阵之中。 又不是玩游戏指哪射哪,少量的箭矢“中途掉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而楼氏的弓箭手部队,他们一共齐射了十八次才停下来,随后穿过军阵的空隙到中间去休息。 使用弓,射箭的频率比使用弩快,只是使用弓会有极限,体力消耗是一面,肌肉会不会拉伤又是另一面。正常的弓箭手射出十八箭确实是达到极限了。 楼氏约两千弓箭手,一共射出去三万五千左右支箭矢,讲事实就是对箭矢的消耗极大,寻常的家族可经不起这种消耗。 之前,谁都在吃惊晋国下军的射箭次数。 等他们回过神来,不得不惊讶楼氏的箭矢储备之足了! 那么,射出去三万五千支左右的箭矢,楚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使用高空俯视的角度去看,能够看到楚军一些区域被清除出好多的“空白”,致使楚军从列阵长度和宽度遭到缩减。 那三万五千支箭矢,一共给楚军带去了至少三千的伤亡。十五比一的命中率,懂行的人能够明白已经不低,乃至于可以说很“节约”了。 哪怕楚军的着甲率极低,楼氏造成的三千伤亡,当场被射死的人只会是少数。 所以了,两军交战的时候,什么一箭消灭一个敌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正常情况下,三十支以上的箭矢,其中一支箭矢命中目标,才是一种常态。 到了火器时代,从火绳枪到后面更先进的枪械,随着时代的持续进步,反而要使用更多的子弹才能够杀死一名敌军, 有相关的数据,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需要两千颗子弹才打死一个人;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变成平均消耗二十五万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人了。 当然了,那是所有战役中敌我双方所消耗的子弹,再结合所产生的阵亡,结合起来的平均值,不是单独一次战役的统计,更不是由一个人去使用。 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军参战太平洋战争,居然用六十亿颗子弹仅仅击毙了两万四千日军。 楼氏消耗了三万五千左右的箭矢,致使楚军出现三千左右的伤亡,达到了新军打了一整个白天的三分之一指标。而这只是晋国下军与楚国左军的揭幕之战,后面还有五个时辰(十个小时)的交战时长。 进入“线列战”的短兵相接阶段,大部分区域的交战与平常没有太大区别。 两军交战的左右两翼,楚军走近了才发现对面有人穿铁甲。 “什么情况啊?” “哪个家族这么穷,穷到连木甲都不愿意置办,使用‘恶金’打造防具。” “他们穿起来不痒的吗?” 使用铁甲竟然有很穷的说法?这个是铁非常便宜,便宜到没有多少人愿意买。 另外,制作木甲对木材确实有讲究,可不是什么木头都能够用来打造成木甲。因为缺少一应工具的关系,打造木甲不止麻烦,使用的工时也会很长。 穿起来会痒,关乎到生锈之后的一系列负面情况了。 身穿铁甲的楼氏将士,他们胸前一整块铁甲,脑袋、颈部、肩膀、手肘、手腕、手背、小腿前后都有相应的配件。 进入到正式交锋的时刻,楚军有些笑不出来了。 楚军的战戈兵发现了一点,他们回勾的时候,戈的“援”没有带起血花,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那是战戈的“援”勾到了楼氏士兵的护具。 楚军的武器攻击到楼氏披甲士兵,只是并发出一些火星,并未造成实际伤害。 曹刿论战的时候,他用一句话讲出了真理:夫战,勇气也! 本来心中惴惴的楼氏披甲士兵,他们发现敌军很难伤害到自己,心中变得更加勇气高涨,打起来自然是更加勇悍了。 战场上的楚军,他们也是第一批遭遇到使用铁质兵器敌军的人。 楼氏的大批量列装的铁质兵器,讲实话就是未必有多么好,只不过一定比青铜兵器更加坚硬和锋利。 身穿木甲或竹甲的楚军,他们遭到手持矛戈的楼氏士兵攻击,其它方式或许不好破防,矛头刺来绝对穿过木甲或是竹甲造成杀伤效果。 什么矛戈?就是战戈多了一个矛头的部件,使之多了一个刺的选项。 这里历史再一次被楼令改变了。 历史上,第一批大肆列装矛戈的军队是楚军,由“左右广”最先列装,慢慢引领楚国内部的潮流,逐渐增多了楚军中使用矛戈的士兵数量,到后面魏国率先效仿用在“武卒”上面。 矛戈也被称为戟,只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戟一般是短柄款式,后面有些人加长握柄,成了一种冷门的兵器,使得最好的便是东汉末年的吕布。 戟还有另一种款式,等秦国发达起来之后,负责守卫宫城的精锐,他们列装了一种长柄且有三个戈部件的武器,一样被称呼为戟。 楼氏的披甲士兵在己方的左翼,交战不久之后将楚军右翼打得连连后退。 整条前沿战线开始扭曲,下军的左翼在楼氏披甲士兵的猛烈攻势下不断向前,楚军的战线肯定是往后退,渐渐影响到了战线靠中的其余楚军队形。 位处下军右翼的魏氏披甲部队,他们大多身穿皮甲,少部分穿了木甲或是布甲。 魏氏不像楼氏,楼氏将“羡”武装起来,平时也会召集起来进行训练;魏氏的披甲人员不是“羡”,他们是家族内部的“士”和“徒”,从武器到护具都是自己想办法搞到,武器还能大体上相同,甲胄的款式或好、坏可就各凭手段了。 在冷兵器时代,身上有没有护具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身穿靠谱护具的人,他们中了数十箭都还能够继续酣战不休,近战因为有护具不容易受到致命伤。 没有穿护具的人?躯干中箭就会立刻失去战斗力,近战的时候也必然心理负担更大,一定要小心翼翼避免被兵器击中。 晋军左翼的楼氏所部逼迫楚军右翼不断后退,沿途留下了众多的伤患与尸体。 约是半刻钟左右,晋军右翼的魏氏所部也逼得楚军左翼步步后退。 身在战场之外的人,他们看到第一线交战的态度在开战不足两刻钟后出现新变化,讲实话就是再次惊讶到了。 “楼氏那么能打?”郤锜不是感到难以置信,只是难免纳闷而已。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令很清楚这一次交战意味着什么,怎么可能不派出精锐打头阵。小股部队突破,大股部队顺势而上,挺正常的发展。” 他们都清楚一点,楚国的左军主将是令尹子重,编制下的部队再稀烂也差不到哪去,下军能够在左右两翼逼得楚军不断后退,讲事实就很难得了。 “开战不足三刻钟,下军对楚军造成的伤亡已经超过四千。”郤锜一本正经地对郤至说道:“你与叔父要更努力了啊!”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该着急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当前,楚军最应该着急。 等这一战传开,心急如焚的家族会是韩氏。 一些对楼氏有图谋的家族,他们只能收起坏心思。 郤至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一次变成我方偃月队形了。” 那是调转了过来。 以往,楚军占着兵力多,一直能够从左右两翼伸展出去,逐渐形成半月试图包围晋军。 这一次,出战的楚军兵力一样比晋军多,反倒是楚军两翼一直被压着退却。 “动了!” 不是什么动了。 位处第二线的下军第二“彻”向前推进,处在第一线的第一“彻”中间部队不断变薄。 这样一来就是晋军中间扛住压力,第一“彻”的兵力逐渐往左右两翼移动,增强了左右两翼的兵力;第二“彻”的友军及时抵达位置,补上空缺并且开始尝试突破。 “跟紧我!” 楼武带着第二“彻”的披甲部队抵达,第一时间对楚军发起猛攻。 年仅十七岁的楼武长得人高马大,身穿一副精良铁甲显得威武不凡。他没有乘坐战车,带着部队投入步战,作为矛头不断冲杀。 楚军的左右两翼先是扛不住,等楼武率军从中间加强攻势,大局部上面看着楚军露出两个突出部。 楼令一直等左右两翼和中间突进三百多米,才下令道:“让世子率军吃掉楚军的突出部。” 第一个命令下达完毕。 楼令转头看向身后的巢车,一直看到巢车上的旗手发来信号,下达第二道命令:“左右两翼外围的骑兵出击,袭扰楚军第三‘彻’的部队。” 那是子重眼见形势不妙,远比预定时间更早,提前让楚军的第三“彻”开始向前。 战场之上,一阵“轰隆”之声掩盖住了其余动静。 这是四千马蹄踩踏地面制造出来的动静,两边各有千余骑马代步的狐氏之人出击。 先前,无论晋军或是楚军,他们都在奇怪怎么会有马队立于战场左右两侧,真的没人以为会有人骑马投入战场。 那不是什么认知限制,主要是马鞍、马镫、马蹄铁没有出现之前,骑马作战真就是一件挺令人稀罕的事情。 当然不是没有人可以骑马射箭,只是能够骑马射箭的人太少太少。 另外一点,骑马不是无法近战,骑马打步兵的优劣势都有,其中一项劣势就是骑马无处借力,一旦步兵反抗太容易跌下马背。 骑马代步奔向战场的狐氏众人,他们大多没有携带近战武器,肩部挎着一张弓,腰间一壶箭矢。 他们靠近楚军的第三“彻”之后,不是骑在马背上射箭,而是纷纷下马挽弓射箭。 楚军的第三“彻”当然会试图反击,没有等弓箭手被调到左右两翼,狐氏的人已经骑马跑了。 因为楚军的第三“彻”要反击,他们肯定需要停止前进,队形也需要重新进行调整,节奏也就被打断掉。 在接下来,狐氏的骑马步兵如骨附疽一般,没有机会一直跟着楚军的第三“彻”,瞧着有机会就上去袭扰一波,搞得楚军异常难受。 因为楚军的第三“彻”难以及时增援上去,等他们的突出部被“抹掉”之后,看着就是整条战线有崩掉的危险。 看到战事进行到这一阶段的栾书,他的脸色无比复杂,对左右的心腹说道:“就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话说,什么意思啊? 第467章 不可不防啊! 包括栾书在内的卿大夫,他们几乎是亲眼看着楼氏一再成长,花费约十六年的时间膨胀到现如今的规模。 要清楚一点,规模也只是规模,很多看着规模庞大的势力,遇到真正的考验就好像是冰遇到火一般瞬间融化了。 在此前……,也就是楼氏没有承担重任之前,说得更明白就是没有过独当一方的经历,大多只是觉得楼氏看着强,实际实力大概是没有多少。 现在,下军是由楼氏与魏氏支撑,上了战场的楼氏所部不止扛住了压力,他们还能够压着楚国左军在打。 这样一来,楼氏已经不是看着有点强的样子,用实际行动来展现自己的实力。 晋国内部一直很现实,哪个家族比较能打,获得的话语权就会更多。 当然了,能打还要善于交际,要不然先氏也不会覆灭。 “楼氏已经有面对卿位家族自保的能力,他们与旬氏、范氏是姻亲,与郤氏的交情非同一般。除非是楼氏与郤氏翻脸,旬氏和范氏带头攻击楼氏,要不然没有人可以覆灭楼氏了。”栾书心想。 栾书心情复杂的地方有很多,他从未见过有这么一个家族的崛起速度能够这么快,短短时间之内也能拥有足够的武力保障。 如果人们细细研究楼氏的崛起,谁都会惊讶万分,理由是超乎常理。 正常的情况之下,一个家族不可能在一代人之内崛起再拥有自保能力,通常要花费至少三代人来进行经营。 “楼氏内部是什么情况呢?”栾书觉得要是楼氏的内部再足够团结,必须承认楼令这个人太可怕了。 那么,楼氏内部的情况怎么样?团结肯定是大体上团结。这个还要感谢时代的限制,非至亲很难名正言顺在一个家族内部掌权,家族内部的所有人会看血脉选择服不服从。 讲血统,得益的当然不止是楼氏,对于所有家族来说都一样,甚至很多一国之君就是依靠血统带来的助益在进行统治。 因为楼令在内部展开教育的做法,优先得到教育的还是楼氏的族人,精英阶层自然是楼氏利益圈。 楼令巩固了核心利益圈,随后才渐渐对没有血亲的人展开教育,慢慢挖掘和吸收了更多的人才。 那些有才干的人,他们又被楼令安排娶了楼氏的女子,互相之间也就有了更多的牵绊。 使用婚姻捆绑的这种模式很早就有了,会一直流行到人类灭亡那一天。 也就是时代不允许,否则楼令很想从外部吸引人才,不是耗时费力自行培养。 为什么时代不允许?因为当前有知识的人,无一例外不是贵族就是贵族后裔,他们有自己的家族需要壮大或是振兴,哪怕一时间给其他家族效力,抱着的也是恢复家族荣光的想法,最后必将自立发展自己的家族。 人才不断流动要等到大量贵族失去封地,一开始也是抱着上面的想法,后面能够重新自立的机会太少,才渐渐使得聘任与卸任成为常态。 拿商鞅说事,他就是卫国的落魄贵族,先后去了很多国家找机会,最终被秦国所聘任。 商鞅的权势一度超过秦国的一国之君,只不过所获权势是因为秦君信任,等秦国换了新的国君,权柄立刻受到极限压缩。 等秦国的一国之君不再需要商鞅这个人,商鞅也只能是回到封地做垂死挣扎,几乎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秦国商氏就被族灭了。 商鞅崛起到身死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时代变了,至少是权贵之间的玩法已经变得不一样。 当前历史阶段,独独有楼氏会对非本族的外人开放教育资源,其余家族只是教育有血缘关系的族人。 只不过,楼令也只是给家族内部的相关人等开放资源,并未吸纳其他家族的人前来学习。 简单来说,楼令的做法不是孔丘那种,仍旧限制一家一姓之内。 而孔丘收徒其实也有界限,他的弟子无一例外,要么本身是贵族,不然就是贵族的后裔,不存在“泥腿子”。 估计孔丘并未限制,只是时代的局限性摆在那里。 毕竟,孔丘又不是选择启蒙老师当职业,也就不是从完全空白教起,弟子还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为基础。 春秋战国到遥远的以后,也就是到两宋才进入知识公开化的时代,不再限制于每一个家族内部展开启蒙教育,有专门教导识字的启蒙机构,既是每一个学阀开设的公开学堂。 只不过,两宋的启蒙机构,其实是在培养自家学阀的人才。 要等到明初才有官办的启蒙学堂,只是再好的政策由人去执行,免不了一个人亡政息的结果。尤其是那些读书人历经过蒙元时代,遗毒一直存在且发挥,使得明朝的读书人成为历朝历代最烂的一批人。 栾书有心刺探楼氏的内部情况,只是感到非常忌惮。 在春秋时代有一个共识,打探其他家族内部情况不止是挑衅的行为,等同于在进行宣战。 晋国内部的政治生态本就无比复杂,楼氏没有展现出硬实力之前,栾书还敢诸多算计并付诸行动,明知道楼氏有了何等实力,再做肯定是会有心理负担了。 “楚军的第一‘彻’和第二‘彻’完了!”士燮大声说话,将陷入沉思的栾书惊到了。 栾书举目望去…… 楚军的第三“彻”无法及时增援上去,他们先是被骑马步兵拖住,随后下军有部队抵近拦截,使得楚军的第一“彻”和第二“彻”没有了退路。 交战进行到这一阶段,无非就是楚军的第一“彻”和第二“彻”是选择投降,亦或是战到最后一人而已了。 栾书很是感慨地说道:“初战便是大胜,楼氏、魏氏未来可期啊!” 话说,楼氏和魏氏绝不是第一次纳赋,何来“初战”的说法? 以前楼氏和魏氏纳赋,他们是被划分到某个卿大夫的麾下,不是独立成军的模式。 现在,楼令是下军的主将,魏颗是下军的副将,下军的主力来自楼氏与魏氏,情况与以往自然是不一样的。 士燮假装看不懂栾书的脸色,一样要对栾书的发言装傻。 无论楼氏或是魏氏崛起,反正感到窘迫的家族不是范氏,倒是卿位家族之中实力垫底的韩氏该担心,连带与楼氏关系不怎么样的栾氏要悠着点。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栾书有很多机会交好楼令,两人的关系怎么会是现在这般?”士燮转念一想:“栾书太爱算计人,连郤氏都能搞到反目成仇,对待楼令大概是一直试图以势压人。” 战场上的交锋仍然在继续。 最前面的晋军扛住了楚军第三“彻”的猛攻,他们这边的交战逐渐僵持住了。 遭到切割的楚军第一“彻”和第二“彻”已经被晋军四面包围,一再自行挤压的楚军已经没有阵型可言。 “要劝降了。”士燮说道。 那是包围楚军两“彻”部队的晋军向后退却,随后有一乘战车单独向前。 栾书眯起眼睛说道:“那是楼氏的世子小白吧?” 不是栾书的视力有多好,而是有些事情只能由专门的人去做。 现阶段,楼令和魏颗处在前沿战线,后方够身份劝降的人只能是楼小白了。 那么,下军没有下军尉或军司马吗? 这一次,下军还真的没有下军尉和军司马,连带军团级别的很多职位也出现空白。 这个也是没有卿大夫的一种附加效果,不太好说是正面效果,还是负面效果。 要是临时的正副指挥军事素养够好,有人手来填补各个岗位,用自己的人手肯定是正面效果。 如果正副指挥的军事素养一般乃至于很烂,同时没有足够的职业人手填补岗位,肯定就是造成负面效果了。 楼小白这一乘战车距离楚军十步左右停下,大声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投降吧!” 开战之前,楚军的第一“彻”约有七千人,第二“彻”该是六千人。 交战约两个时辰,两“彻”的楚军合起来剩下六千人左右。 那当然不是其余的七千人全数阵亡,两三成兵力在交战途中掉队,跑哪里去很难说;剩下则是战死或被俘,受伤躺在原地的人数最多。 楚军有一人单独走出来,看装饰就是个贵族,他向楼小白问道:“可以偃旗吗?” 楼小白行礼,问道:“足下是?” 那人答道:“薳(wěi)氏,启强。” 晋国与楚国是竞争对手,两国的贵族在受到教育的时候,一定有关于对方的内容,哪些家族的姓氏必须了解不会缺。 楼小白知道薳氏的实力,更知道薳氏在楚国的权势,只是不知道薳启强在薳氏的地位。 如果是一家之主,肯定是会被重点关注。 世子这一级别,关注力度肯定是降低了。 “喔!见过启强大夫。”楼小白重新行礼,等薳启强回礼,才继续说道:“启强大夫且看看,适合偃旗吗?” 什么是偃旗? 有个成语叫:偃旗息鼓。 知道大概意思的人很多,了解相关典故的人或许就不怎么多了。 所谓的“偃旗”在春秋时代,能够解读为:投降输一半。 也就是说,薳启强不承认没有抵抗的能力,想要留下一半的兵力,换取另一半获得自由。 而薳启强偃旗之后,至少这一次战役之中,以偃旗换取自由的这一批楚军,他们按照时代背景的既定规则,在接下来是不能够再参战的。 “我们有能力全歼你们。”楼小白用讲事实的态度继续说道:“想来启强大夫知道这一点?” 薳启强看去,四面八方全是晋军,并且周围已经出现了很多晋军弓箭手。 为什么要特别提到弓箭手?因为晋军调来足够数量的弓箭手,完全可以避免近战出现更多的死伤,使用远程覆盖的方式来消灭这一批被困的楚军。 “我们……”薳启强吞咽了一口口水,低头说道:“降了!” 这个是薳启强看到东面泛起的烟尘很大,厮杀声亦是清晰可见,晋军这边的战鼓敲得很响,能够判断出友军无法突破。 他们当然能够继续抵抗,直至盼来友军解围,只是……,周边的晋军弓箭手已经引弓待射。挤在极小区域内的楚军被箭雨覆盖,一次覆盖的面积绝对不会小,晋军弓箭手覆盖四五次就要让他们从心理防线崩溃了。 楼小白下车走向薳启强。 这是在干什么? 薳启强要是突然暴起,能不能挟持住楼小白,要求晋军撤围? 讲实话就是,薳启强真的能够挟持楼小白的话,还真的可以迫使晋军撤围。 只不过,楼小白的武力值不低,再来就是薳启强多少要脸。 公开喊出要投降,再反悔,甚至做出更恶劣举动,类似的事情其余朝代或许稀松平常,春秋时代的贵族却做不出来。 所以了,薳启强主动将佩剑递到楼小白手上,楼小白掏出一块玉递给薳启强,双方完成了交换,战场上的受降仪式也就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个步骤是,楚军自行收集旌旗,出代表将旌旗交给晋军的代表。 然后就是,楚军自行解除武装,排好队跟随晋军的押解人员前往指定地点了。 这六千左右的楚军投降,加上之前取得的战果,楚军丧失的战斗人员约是一万一千左右。 出战的楚军一下子失去五分之一的战斗力,怎么都算是伤筋动骨的程度,等第一“彻”和第二“彻”投降的消息传过去,对楚军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不久之后,楼令得到了楼小白的汇报。 彼时,楼令恰好跟魏颗完成碰头。 “楚军的后续部队正在被袭扰,一时半会无法增援上来,我们尝试吃下楚军的第三‘彻’部队!”楼令进行提议。 魏颗得知第一“彻”和第二“彻”的已经投降,精神肯定大振,应道:“唯!” 两军交战,战场的宽度就是晋军与楚军的营寨,约有八里左右;长度则是左右两边的纵深,很难说到底该有多长。 涉及的交战范围约有五六十里的方圆,头尾相顾的话,再怎么急切行军,多少要耗费两刻钟左右。 战场之上,可不是想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己方需要让出空间,同时敌方不会眼睁睁看着,到底花费多少时间才让部队抵达位置,或者最后能不能抵达,其实是没有一个准数的。 子重没有立于巢车之上,哪怕他站在巢车上,交战场地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很难看清楚某个局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那么就是,楚军的第一“彻”和第二“彻”被晋军吃掉,子重暂时并不知道相关的事情已经发生。 子重所能够看到的就是己方的第三“彻”被拦截,尤其是晋军有合围己方第三“彻”的意图,其余部队也在遭受晋军马队的袭扰。 “那些是狐氏的人吧?”子重问道。 蒍以邓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有听说狐氏回归晋国,倒是听说狐氏与楼氏走得很近。” 楚国可以向蛮人部落发出征召。 晋国自然也能够邀请狄人助阵。 楚国与晋国分别召唤蛮人和狄人,情况有别于秦国直接跟白翟结盟。 秦国跟白翟结盟是一种地位平等的关系,讲实话就是很丢档次,甚至可以说是丢了众诸侯的脸。 晋国或楚国征召蛮人或是狄人,无疑是站在强势地位的一方,不说长不长脸的事情,怎么都算不上丢人。 “很恶心啊!”子重说的是狐氏马队跟狗皮膏药似得,伤害性不大,制造的麻烦却是很严重。 当前没有“兵贵神速”的说法,相关的军事理念却是一定有。 楚军的第一“彻”和第二“彻”为什么会被晋军包围,不正是第三“彻”无法及时抵达位置吗? 蒍以邓还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低声说道:“我们应该学一学。” 当前的楚国并不缺马。 看一看狐氏那些人,看着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装备,无非就是骑马一直转场而已,想组建类似的部队对楚国来说并不难。 这里是蒍以邓想得太简单了。 一样的兵种,有着数之不尽的用法。 同样的一支军队,不同的人指挥起来,发挥的战斗力都会存在区别。 运用袭扰这种战术,远比打正战更考验领兵者的指挥艺术,过于讲究灵活多变,真不是谁都能够玩得转的。 比如说谁都知道“十六字真言”,为什么就那一位玩得出神入化,其余人总是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什么十六字真言?就是: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别看只是十六个字,里面涉及的学问可就大了! 包括后勤维持,对兵源的挑选,熟知地域,等等的优势。 简单来说,己方战士经受不起长途奔波,没有坚定的意志,对当地的地形两眼抹黑,敢那么玩有多少部队都不够丢的。 最为关键的是什么?要有当地人的支持,能够及时补充兵员! “什么!?”子重刚刚得到消息,己方的第一‘彻’和第二‘’彻被逼投降了。 那个时候,楚军的第三“彻”有被包围的危险,哪怕后续有援军增援上去,交战态势明显对己方不利。 本来在思考是不是应该鸣金的子重,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下令道:“鸣金收兵!” 鸣金声从楚军后方传出。 在鸣金声响起的时候,楚军自然是步步后退,当面的晋军一直追到双方间隔五十步不再追击了。 “可惜。”魏颗一脸的懊悔。 刚才,魏颗负责率队包抄后方,迂回到侧翼要攻上去,楚军鸣金了。 魏颗当然可以选择从楚军侧翼杀进去,可是面对归心似箭的楚军,那样做一定要逼得楚军死战,魏氏哪怕扛住都会损失惨重,别说有被包围消灭的危险。 所以了,魏颗尽管很想试一试,还是眼睁睁看着楚军完成撤退。 再一次碰面的时候,魏颗对楼令请罪,也说清楚了缘由。 “没有下一次了。”楼令说得是魏氏保存实力的心态。他注视着魏颗,说道:“有这种心态,下一次谁输谁赢呢?” 魏颗只能表态,说道:“下一次,由我家来担任主攻!” 如果一个集体里面各怀鬼胎,能够不打最好别打。免得更多的精力用来提防“自己人”,搞得被外部的敌人占大便宜。 楼令深深地看了魏颗一眼,脸上泛起笑容,说道:“楚军不敌退兵,我们今天赢得毫无争议。” 魏颗脸上也出现笑容。 楼令喊来几个人,吩咐道:“寻找伤员,收集战利品。” 那一句话传开,战场上的晋军确认是己方赢了,到处都爆发出欢呼声。 现在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个多时辰,部队自然不用快赶回营。 另外,天晓得楚军会搞什么,楼令索性也就让部队列阵待命。 一直到傍晚时分,楼令才下令部队归营。 此前,战场上该收拾的人或其余物品已经处理了。 楼令和魏颗来到中军大帐,他们刚走进去,里面的众人站起来。 那一刹那,不知道多少人出声问候楼令或魏颗,问候楼令的人占了多数。 几位在场的卿大夫也站起身来,只不过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说晋人太现实,哪里的人会不尊重强者,尤其是强大显示在国战状态下? “你让我很紧张啊。”郤至打趣楼令。 晋国下军与楚国左军打得怎么样,太具体的东西不好说,楚军第一“彻”和第二“彻”覆灭,第三“彻”伤亡超过三分之一,有去观战的人都能够看见。 在楼令的指挥下,一天消灭和俘虏了过万的楚军,且先不提下军的伤亡情况,只论子重承认不敌下令鸣金这一条,无疑证明楼令是可堪大任的! “这才刚刚开始。”楼令一语双关。 新军可以加把劲,打出更辉煌的战绩。 今天打出来的战绩,未必是下军最辉煌的战绩。 “你看看中军将的表情。”郤至有足够的理由揶揄。 楼令扭头看向栾书,第一眼看到的是栾书多少有些脸色阴沉,眨眼间变成笑容可掬与自己对视。 “这个老银币坏着呢。”郤至倒是不觉得栾书敢冒着大不违在国战时期搞事。 楼令知道栾书被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心想:“是该防着啊!” 第468章 东效施颦 喜欢玩计谋的人,他们的道德底线一定比正常人灵活……,或者直接说比起正常人在道德的底线更低。 毕竟,无论是阳谋或者阴谋,心不脏的人怎么可能玩得动? 很多人可能不服,但是请细细品,品完之后会理解的。 在当代,多数人的道德底线都挺高,很多人并不是自身道德有多么高,纯粹是他们经受不起降低道德底线所带来的反噬。 社会的道德底线摆在那里,绝大多数人愿意去遵守,有强硬的手段去维护,更多人的愿意去执行,敢于突破公认道德底线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用去承受代价? 突破道德底线不用付出代价,纯粹就是多数人变得麻木,并且他们心怀“各扫门前雪”的心态。 擅长各种阴谋的栾书,他早就在承受屡次突破道德底线的代价。 作为晋国的中军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会风光无限,起码不会像现如今的栾书这般。 正在承受代价的栾书,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有道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哪怕知道了情况,恐怕栾书也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今晚的主题便是,庆祝下军取得毫无争议的大胜。 晋君寿曼将楼令召唤到身前,问道:“他们立功了吧?” 本来,楼令以为晋君寿曼要问战利品的事情。 “自然是立功了。”楼令答道。 两人说的是长鱼矫等人,他们是国君的宠臣。 晋君寿曼大笑几声,没有理会其余人的侧目,说道:“那寡人接下来就可以名正言顺进行赏赐了。” 什么时候开始,立功就能够获得赏赐了呢? 没有一个好出身的人,立下再大的功劳,到最后一样是一无所有。 有好出身的人,他们便是身无寸功也能够享受锦衣玉食。 长鱼矫等人多少算是有出身,只是祖辈失去了地位与权柄,轮到他们只能自己努力了。 “君上。”楼令心里哭笑不得,口中说道:“还有立功的机会,等积累更多的功劳吧。” 今天这一战,立下功劳的人不少,最大的功劳当然是楼令和魏颗立下。 晋君寿曼不提怎么赏赐楼氏或魏氏,直接要厚赏自己的宠臣,再一次表现得不似人君。 如果晋国不是有那么厚的底子,碰上这样的一国之君与众臣,对外屡战屡败才显得正常吧? 晋君寿曼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有道理。” 楼令还能够说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人间常态。 卿大夫死死压着晋君寿曼,后者不做反击才是怪事。 没有卿大夫愿意选择站在晋君寿曼这一边,完全是在逼迫晋君寿曼玩狠招,讲实话过错不能全部由晋君寿曼来背。 楼令从局势预见即将发生什么,一应所作所为只是在拖延爆发的时间,不想国君的清算名单中有楼氏一份罢了。 庆功宴自然要有酒。 再者说了,当代战时并不禁酒,无论晋军或楚军都是。 只不过,没有人会在战时喝得酩酊大醉,他们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散场之后,楼令与魏颗复盘了白天的交战过程。 “披甲之士起到的作用很大,没有他们就无法一再顺利取得突破。”魏颗发现了关键。 当前的魏氏对披甲部队的用法还处在初期阶段。 也就是说,魏氏还没有投入很多资源建设重甲部队,他们只是有相关的想法。 历史上,魏氏就是第一个成规模武装重步兵的家族,他们也是第一个完全舍弃战车的家族。 所有家族都在使用战车,独独魏氏舍弃战车,怎么都算是离经叛道。 而战车这个兵种,可以说从未被舍弃,只是用法上出现了区别。 哪怕是汉武帝时期骑兵大行其道,其实汉帝国还是有数量很多的战车兵。 在两宋或有明一代,战车这种古老的兵种仍旧有很好的发挥空间。 到了工业时代,战车再一次迎来辉煌,只是等各种反战车的单兵武器蓬勃发展,讲事实就是耗费数百几千万造出来的载具生存能力太低,免不了又一次要跌进谷底了。 楼令其实有考虑过舍弃战车,使得楼氏提前进入到步骑搭配的时代。 楼氏内部有过试验,用实际的试验来做对比,只能说各有千秋。 既然优势不明显,楼令也就不想做那个显眼包了。 “谁不知道披甲的好处呢?问题是耗费太大了!”楼令这里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无论木甲、布甲、皮甲或铜甲,耗费方面真的不算低,要不然总会有一种甲胄得到普及。 因为铁金属被认为没有用的关系,没有多少家族会刻意开采铁矿,铁矿的价值也就无限低。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楼氏掌握了制造出合格铁金属的工艺,制作甲胄的一应配套被建设起来,讲事实就是制作一套铁甲的耗费比其余甲胄更低。 当然了,制造成本是一回事,出售价格是另外一回事。 楼氏要真用极其便宜的价格出售铁甲,上上下下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制作成本一元,因为其他人没有,所要考虑的就是市场能不能承受,有人愿意花一万元乃至于更高的价格来买,纯粹就是证明了商品的价值。 事实上,很多的药物,它的制作成本真就几块钱而已,即便算上研发费用也没有多高,往往却是能够卖数百、上千、几万,极可能卖出数十万的高价。 这个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技术垄断! 在之前,魏颗就代表魏氏对楼氏的铁甲提出过采购,只是数量方面并不多。 楼令没有在这一次看到魏氏有人身穿铁甲,不好过问魏氏买的铁甲哪去了。 其实,魏氏将从楼氏买去的铁甲拆开研究,结果组合不回去了。 另外,魏氏将从楼氏采购的铁质防具或武器熔化,要命的事情是冶炼工艺不过关,重新打造出兵器出现各种缺点。 要不是魏氏在乱搞之前进行过试验,证明楼氏交付的绝不是次品,两个家族肯定有得闹。 这一次,魏氏出征的人没有列装铁质防具或武器,主要是不想楼氏看出什么。 同时,魏氏从楼氏购买的其余防具或武器,全被拿去进行深度研究了。 在这一点上,魏氏明显比同样从楼氏采购了铁质兵器的郤氏更不讲究。 郤氏在楼氏采购了武备,数量同样不多,一定有进行暗地里的研究,只是郤氏多少列装了一些。 列装了铁质武备的郤氏私军,他们作为郤锜、郤至和郤犨的近卫,暂时还没有进行高调亮相。 “我部伤亡近千,你们呢?”楼令问道。 魏颗手头暂时没有太靠谱的数据,一脸诧异地反问道:“你们这么快就统计出来了?” 一场战役打完,到最后对己方伤亡都不掌握,才是当前时代的常态。 楼氏不一样,对数字的敏感早被楼令传播下去,做事效率也不是其余家族所能够比拟的。 “阵亡一百七十余人,重伤两百余,剩下的是轻伤。”楼令说道。 魏颗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天的交战打得非常激烈,取得的战果也是极大,结果楼氏只出现那么点伤亡? 哪怕魏颗手头没有自家的伤亡汇报,仅是白天自己亲眼所见,猜测魏氏的伤亡不会低于两千,具体多少阵亡、重伤或轻伤,可就不那么好猜了。 “目测两千左右?”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那么就是伤亡接近五千。” 下军可不止有来自楼氏和魏氏的部队,还有来自其余中小家族的部队。 尽管那些中小家族没有承担重任,只要参战一定会出现伤亡,并且他们付出的伤亡绝对很大。 说白了就是楚军形势越不妙,反扑力度绝对更大。下军的其余中小家族正常发挥,遇到了反扑力度更大的楚军,可不就要付出更大的伤亡了吗? 所以了,楼令或魏颗没有故意坑害下军的那些中小家族,他们纯粹是被连锁效应波及了。 这种情况不难理解的。 类同于玩游戏打高端局,碰上了两边都有高手组队,路人玩家不免受虐。 “很快会有结果了。”楼令说的是楚军那边的损失。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相关的汇报被送过来。 楼令一边看,一边说道:“俘虏了八千余楚军,能够找到的楚军尸体将近三千具。” 那还只是晋军能够确认的战果,一定有楚军在交战期间脱离战场,包括了轻重伤员。 开启第三方视觉,楚国左军白天一战,损失的战斗力超过了一万五。 注意,是损失的战斗力,也就是楚军的伤亡远远超过一万五,只是轻伤不影响接下来继续参战的楚军数量更多。 晋国下军这一边,失去战斗力的人员,包括战死与重伤,数量不会超过两千。 仅是从交战结果来看,白天一战的烈度无疑是极大的! 魏颗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楚军大部分是死于箭矢之下吧?” 他俩是下军的正副指挥,怎么可能对部队的兵种构成不做到掌握? 魏颗事先就知道楼氏的弓箭手很多,起初对楼氏有那么多弓箭手是一种怀疑与担忧的心态,打完又不得不赞叹楼氏弓箭手这一次扬名了。 而魏颗表情会有点奇怪,跟韩氏有善射名声相关。 有着善射名声的韩氏,他们的远程部队屡次发挥不能说差,只是跟今天楼氏的远程部队一比,不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高度,事实却是楼氏远程部队的表现更好。 “怎么,只允许韩氏训练大量弓箭手?”楼令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阶段的晋国,不是五十年之后的晋国,没有家族完全把持着某个领域。 楼令训练大量弓箭手,算不上是在挑战韩氏的权威。 韩氏自己都是半吊子,压根算上该领域的权威,何来挑战的说法? 魏颗只有一个疑惑,心想:“韩氏与楼氏的关系看着不错,中军尉怎么会挑衅韩氏呢?” 这个疑问刚在脑海中出现,下一秒魏颗有了答案,心想:“赵氏再次获得卿位在之前是默契,随着新军将(郤犨)履职,默契被打破了。我家与楼氏窥视卿位不再是秘密,肯定要对上相助赵氏的韩氏,属于冲突无可避免。” 有了那一层认知,魏颗明白楼令为什么要挑衅韩氏,更加清楚魏氏不能无所作为。 默契这种玩意,大家愿意才叫默契,一旦没有人觉得理所应当,其实什么玩意都不是。 “赵孟(赵武)过得好吗?”魏颗意有所指。 楼令跟赵武可是有师徒名分的。 “讲实话,我不知道。”楼令看上去有些怨气。 其实,只要关注赵武的人,他们都知道韩厥将赵武保护过了头,连带楼令这位老师都无法随随便便接触到赵武这位弟子。 有了上面的事情,楼令无视掉师徒名份,在谁看来都属于合情合理。 别说师徒师徒,老师排在前面,弟子排在后面,只听说过欺师灭祖,可没有“欺徒灭祖”这个词。 不得不再一次进行强调:赵氏再一次获得卿位只是一些人的默契,不是明文的规矩,更没有人举行仪式进行誓约。 卿位就摆在那里,哪怕不是有本事的人都可以坐上去,同样不是非要某个人去坐不可。 魏氏和楼氏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个家族都有这个认知,更清楚只许进不许退了。 所以了,楼令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扛起那些压力,为了哪般? 只要魏氏敢否认对卿位无动于衷,哪怕是搪塞之言,他们只要敢说出来,真的就要与卿位无缘。 不用魏氏明白说在窥视卿位,他们没有对舆论进行反驳,只能与楼氏站在同一条战壕! 从此以后,有压力是楼氏与魏氏一起扛,哪一个家族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因为是这种状态,楼氏与魏氏变成了一种依存的关系,无论哪一个家族遭到针对,另一个家族只能入场。这种状态会一直维持到其中一家获得卿位为止。 所以,楼氏与魏氏的相处关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看就看那些卿位家族舍不舍得抛出一个卿位。 当然了,要是楼氏与魏氏发血誓,约定其中一家获得卿位,必将襄助另一家获得卿位,结盟状态将会无比稳固。 楼氏和魏氏很清楚面临着什么情况,有些事情想做仍旧要看时机。 比如进行血誓。 问题在于可不是有相同的想法,能够直接就将事情办了。 翌日。 出战的变成了晋国的中军和楚国的中军。 “楚军变得很保守啊。” 楼令与魏颗再一次找了个山坡观战。 周边的几个山坡之上,有来自晋国或楚国的贵族,他们一样是为了观战登高。 既然知道对方的贵族上了山坡,为什么没有人试图做点什么,比如率队俘虏之类?只是简单的因为当前没有人会那么干。 如果不讲究规则和脸面,讲实话也不会有人明晃晃登高观战。 楼令刚才说楚军变得保守,体现在楚军的阵型比较紧凑。 楚军的那种紧凑完全是吃了昨天的教训。 昨天的交战中,楚国左军只是照常布阵,梯次与方阵拉开足够的间隙,结果被晋国下军轻易切割,再被各个击破了。 今天还能够看到一种现象,楚军持盾的士兵增多,显然是昨天被晋军远程部队的发挥给吓唬到了。 为什么当前每一个国家,他们军队的盾牌不多?正是因为远程部队没有将威力发挥出来。 到了远程部队能够强势发挥的时候,多傻才不会准备更多的盾牌呢? 出战的晋军祈祷完毕,部队在战鼓声中推进。 列阵的楚军却是不像往常,他们停留在了原地。 两军的间隔距离也就两里左右,压根不存在以逸待劳的说法,楚军留在原地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晋军不断推进,很快就出现了结果。 楚军可能是东效施颦(这个成语暂时没出现)了。他们今天的弓箭手数量极多,可能还集中了相当数量的木弓,两边互相进入射程,楚军射出的箭矢数量远远多于晋军。 “这……”魏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呐呐地说道:“楚人的学习能力很强。” 楼令却是说道:“楚军要吃亏。” 楼氏的远程部队可不是胡乱射箭,每一次齐射覆盖都是根据观察手的指示进行,尽管这样都会出现误射。 楚国那边有专门编出旗语吗? 他们有弹道的理念没有? 弓箭手懂不懂什么叫仰角几度? 该不会是楚人认为只要向“线列战”区域后面射箭,就可以的吧!? 真要是这么简单,没有一定的门槛,谁都能够随便玩了。 上阵的晋国中军第一“彻”,他们面对楚军射来的箭雨,讲实话就是被吓了一大跳。 栾书能够做的就是催促第一“彻”加快推进速度,同时让第二“彻”保持好与第一“彻”的间距。 双方进入到近战阶段,楚军的弓箭手果然向晋军的“线列”后方继续射箭。 身在战阵之中的栾书看到楚军弓箭手射来的箭矢全部插在空地,对左右说道:“楚国真富。” 左右大声笑了起来。 他们先前还被吓了一跳,看到楚军弓箭手全部射空,可算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放了回去,怎么可能会不大肆嘲笑。 各处山坡上的人,有些是观看了昨天交战的人,他们无比奇怪晋国下军的弓箭手怎么可以做到每一次有的放矢。 他们不知道旗语的存在,更不了解楼氏的弓箭手有专门的观察手,自然是猜不到答案。 其实,哪怕知道怎么回事,想要效仿并没有那么简单,要先将什么是弹道搞清楚。 关于弹道的相关科学,一点都不好研究出来。有这么容易,不会等到步入二十一世纪,全球有一百九十三个国家和三十一个地区,只有十六个国家和地区具备生产弹道导弹的能力。 事实是什么?仅仅是多少张力的弓,摆出多少度的仰角,箭矢最终的落点在哪里,一两千年能够搞懂的人都不多。 楚军武装了更多的弓箭手,其余兵种的数量肯定要减少。 子反又在楚军的第一“彻”布置了很多弓箭手,势必会让近战方阵变得更薄。 结果是什么?晋军的第一“彻”知道头顶箭矢一直飞过,当面的楚军却是开始步步后退。而双方付出的伤亡其实差不多。 楚军会退却的理由太简单,一样的伤亡之下,楚军发现身边的袍泽数量越来越少,心里能不发虚吗?心一发虚,双脚就会控制不住向后退。 本来在另一处高地的郤至来了楼令与魏颗这边。 “中军将要承你们的人情。只是嘛……”郤至幸灾乐祸了一小会,说道:“料想,你们也不敢让中军将欠下人情。” 什么说法? 对栾书有恩的人,不是反目成仇,便是下场相当不美妙。 只是开战不到两刻钟,楚军被迫投入第二“彻”的部队,他们还发现己方远程部队的齐射大多无效。 “刚才大概射了多少箭?”郤至问楼令。 “应该有两万左右?”楼令只能目测。 射出两万支箭?不能算少了。 当前,一场战役打下来,正常情况下消耗的箭矢,数量不会超过五万。这个跟以后一场战役打下来,动辄消耗十数万支箭,情况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还是生产力的区别摆在那里。 就实而论,战后去战场上捡起一支箭矢,只要箭矢不是出自楼氏,找到一支箭杆笔直的箭矢都难。 楼氏是因为有了一系列的配套工具,能够制作出更为精良的箭矢。 其余家族,匠人可以使用的工具极少,很多一柄斧头就要完成从伐木到箭矢成型的整套工作。 就算是使用芦苇或竹子来作为箭杆,以为笔直的芦苇或竹子会是占多数吗?缺乏相应的工艺来后天处理,芦苇或竹子保持生产期间的弯曲才是正常的。 战场上的交战还在继续,等楚军的第二“彻”投入作战,两边暂时僵持了起来。 “下军昨天的打法很新奇啊?”郤至不是要窥探什么秘密,比较纯粹的感慨而已。 魏颗却是紧张地看了楼令一眼。 楼令知道郤至属于有话说话的性格,那么说绝不是在试探什么,示意魏颗不用紧张。 “等轮到新军出战,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郤至说道。 听得楼令不由脸色一囧…… 第469章 马匹战争 晋国的新军、下军和中军已经先后出战,讲顺序下一次该出战的便是上军了。 楚国只有中军和左军、右军,三个军团都已经出战过,下一次由哪个军团出战,自然是需要经过一轮扯皮。 能够看到的结果是,出战后的楚国左军损失最为惨重。 楚军这边自行点算伤亡,左军失去的战斗力约在一万三千左右,总伤亡人数竟然超过两万。 那一万三千人之中,有将近一万一千多人没有回到营地,到底是战死或被俘,要等战后进入“赎回”环节才能知晓,剩下的两千人则是伤重无法再战。 一次交战就折损掉一万三千的战斗力,不止是子反惊到,楚国君臣得知之后无不骇然。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从未见过一场交战能够产生这么多的伤亡,怎么可能不惊骇呢。 吃惊之后,楚国君臣自然是要进行总结,得出的结论是晋国下军的远程部队发挥过于恐怖,才有了后面楚国中军的效仿。 当然了,楚国中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结果已经显现,只是楚国君臣委实搞不懂状况,明明就是照着学,怎么一样是射箭,成果却是天差地别。 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例如到后面有“天下劲弓强弩皆出于韩”的说法,无论秦国或是其他哪个国家都能够在战场缴获来自韩国的弓或弩,他们对韩国的弓和弩进行了仿制,仿制出来的弓和弩劣于韩国,效仿韩国摆下箭阵发挥出来的威力亦是不如。 秦军开始在远程部队发威,其实就是消化了吞并韩国之后的一种开花结果。 更远的以后,英、法和苏的坦克性能远高于德三,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德三暴揍了。(这不是开玩笑,战初法军坦克确实优于德三的1号、2号,东线开战之初苏军的很多坦克也优于德三的1号、2号、3号、4号,长管4号是莫斯科战役后的产物了。虎豹的出现时间更晚,其实是为了克制kv1和t34才加速研制) 所以,兵器的性能只是一方面,最为主要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轮到晋军与楚军正式交战的第四天,楚国一方出战的部队乃是右军,晋国出战的自然是上军。 这一天,楼令没有再去观战,来到在俘虏营处理一些事务。 下军俘虏的楚人约是六千,还是成建制的俘获。 当前时代,其实只能是成建制俘虏,原因是小兵兵自己没有投降的资格,起码要是“士”带头投降才会被接纳。 有“士”的身份,起码是一个小家族的家主,准贵族的身份已经允许获得一个体面结果。 俘虏“士”的时候不需要递出一块玉,解除武装也就行了。 要俘虏有“大夫”的人,递出一块玉是不可缺的流程,俘虏所在的家族越强,玉的质量就必须更好。 玉的质量好坏有什么说法?质量越好,等对方家族赎人,付出的赎金要更多啊! 楼令在俘虏的安置上肯定要分出一个三六九等,俘虏是什么身份,肯定给予应有的待遇。 这个待遇可不是无偿,赎人的时候会将住宿费、伙食费、服务费等等全算进去;没有人来赎?俘虏要自觉地发挥价值,补上一应的花销。 有那些相关的不成文习俗,暂时没有人去破坏,算是一种互相维持体面的做法了。 毕竟,谁都有可能在纳赋被俘,自己没了还有子子孙孙,不考虑自己,怎么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吧? “启强大夫还有什么要求吗?”楼令已经知道一点,俘虏中不是薳启强爵位最高,却是薳启强最有权势。 晋国和楚国会给予一些特别人员该有的待遇。 哪怕是被俘,地位仍旧超然的人,他们是来自晋国的卿位家族,以及楚国的成氏和薳氏、蒍氏。 要是早个十来年,楚国被俘后拥有超然地位的家族成员还包括斗氏,只是斗氏已经在楚国除名。(后面会复立) 另外,楚国的斗氏和成氏,他们其实以前是一家,也就是若敖氏,后面分家了而已。 薳启强一点都没有被俘的自觉,他的要求可多了。 睡的地方必须足够安静,不能有蚊虫是基础要求。 吃的要符合口味,特别提到吃不惯晋人的伙食。 提出派人回去营地带来被褥,理由是习惯了它们的味道。 还有许许多多的要求,比如有侍女陪伴身旁,原因是无女不欢。 这像是一个俘虏该有的样子吗?偏偏在春秋时代,有些俘虏不用提要求,俘虏他们的人会一应备妥。 楼令来自现代,渐渐习惯了怎么当一名春秋时代的贵族。 只不过,薳启强要求有女人,关于这一点楼令绝不可能让楼氏的女人被糟蹋。 换作是在其他家族?不管郤氏、栾氏或哪个家族,他们不会像楼令这般,甚至很愿意派去的女人能够怀孕。没别的原因,主要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女人的话,让你派回去的人带过来。”楼令说道。 薳启强愣了一下,说道:“随便吧。” 也就是薳启强没有提到想要试一试楼氏女人的滋味,要不然饱受楼令的殴打不至于,受到冷暴力对待则是不可避免。 “我会让回去的人准备回礼,不知道令大夫有什么要求?”薳启强问道。 楼令却是冷冷“哼”了一声,站起来迈步就走。 这些事情当然应该谈,大概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环节。 只是,薳启强问得太粗俗,摆明鄙视楼氏的底蕴太差,家族历史不够悠久。 新晋崛起的家族,确确实实会有遭遇到类似的事情,受到老牌家族的排斥或鄙视。 楼令也就亲自过来见一见薳启强而已,交流愉快会多聊一聊,能够互相搭桥牵线,两个家族后续保留交情,无论政治层面或贸易方面进行合作。 “你后面不用刻意隐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楼令对楼小白进行吩咐。 下军的主将是楼令没错,实际俘虏薳启强等人的却是楼小白,理应由楼小白跟进。 而拿到赎金的话,不会是由楼小白或楼氏独吞,其他家族也许没分,怎么都要分润给魏氏。 如果魏氏那边收到赎金,情况也会是一样的。 赎人产生的效益跟一国之君无关,属于不用上税的一种。 这里能够知道担任一个军团的主将和军佐,额外产生的利益了吧? 换作不是主将或军佐,下面的人拿到赎金,可是要上贡四成的。 “父亲?”楼小白觉得多少是个国际舞台,获得楚国某些家族的友谊可以增加楼氏的份量。 楼令看懂了楼小白的表情,说道:“他们认为楼氏底蕴差,肯给个笑脸都是恩赐。你必须知道软弱换不来友谊。正面战胜了他们,为什么要忍受被羞辱?!” 楼小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能够获得楚国薳氏的友谊对楼氏当然有助益,尤其是政治层面的助益不会小。 问题是什么?当前的楼氏注定不会得到薳氏的正眼相待,非但会热脸贴冷屁股,还要被更加瞧不起。 那不是薳启强单独针对楼氏,他会针对晋国这边任何非卿位家族。 换成是晋国卿位家族的重要成员被俘,其实一样会出现薳启强的这一种情况。 用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无非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而已。 楼令离开战俘营到处溜达。 晋君寿以及多数卿大夫都不在营寨之内,他们各自找地方登高观战去了。 战场那边战鼓声没有中断过,只是有时候鼓声平缓,个别时刻鼓点急促。 交战不止,鼓声不停,一种常识罢了。 很多影视作品中,会出现某人要擂鼓助威的情况。 编剧知道战鼓不能乱敲吗? 如果是己方正在猛攻,擂鼓助威自然没有问题。 换作是己方顶不住,也能擂鼓助威。 其余情况瞎鸡儿乱敲,是不怕让自家乱了阵脚啊? 南下的晋军多达十五万。 北上的楚军不下于二十四万。 这一场战役注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互相之间几个军团轮番出击,只是在试探对方的成色,为接下来的交战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中军尉。”程滑遇到了楼令,率先行礼问候。 楼令点头算是回礼,问道:“巡视营盘啊?” 程滑一点多聊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回答,笑了笑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家伙……”楼冰低声嘀咕:“一看就不像个长命的。” 楼令听到了楼冰的嘀咕声,心想:“谁说不是呢。” 倒不是觉得受到冒犯才让楼令那么想,更不是在进行诅咒。 程氏是旬氏的小宗之一,程滑是旬氏抛出去的弃子。 不管程滑一开始知不知情,过去的时间那么久,总该是有所察觉了吧? 知道自己是弃子的程滑,性情越来越怪异,不止对楼令率性而为,多数人皆是相同的相处模式。仅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让程滑不敢冒犯。 战场上的上军与楚军厮杀,交战场地之外受到的影响不能说没有,只是看着没有多么紧张。 在周边,该出去伐木或收集什么物资的双方人员,漫山遍野都能够看到正在忙碌的人。 伐木这种工作,每天都有人在做,主要是收集柴火。 来到野外之后,日常在旷野寻找野菜、野果,类似的工作也是每天都在进行。尤其是“士”或“徒”必须派人到野外采集,减少对携带粮食的消耗。 至于狩猎?几十万大军陈列,每天还会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动物对于危险远比人更加敏感,能跑的动物早就跑光,跑不掉的动物也会在窝里瑟瑟发抖,与其说是进行狩猎,还不如说去找窝掏。 晋人或楚人在野外碰上,双方不会因为敌对状态,看到对方就“waaaagh”冲上去厮杀。 到底会不会打起来,看得是有没有产生纠纷,打起来规模会有多大,要看双方能呼朋唤友过来多少人了。 当然了,打生打死是老爷们该去做的事情,没有“大夫”、“士”、“徒”或“羡”的身份,杀敌也不算立功,更不是职责范围之内,拼那个命干嘛。 楼令来到养马的地方。 现阶段,无论是大河以北或以南的国家,没有一个国家会缺马。 有些国家,他们国内维持放牧习俗的家族不少,牧马来贩售就是维持家族开销的一种手段。 牧马并不限制在某个区域,足够地广人稀的现状之下,能够牧马的场地简直不要太多,连抢都不用刻意去抢。 只是有一个现实情况,无论大河以北或以南,牧养的马匹质量都不怎么样。 因为养马的家族足够多,没有物以稀为贵的空间,马匹的价格自然不会太高,每一天的成交量亦是很大。 中原或南方的马,其实都算是一种矮脚马。 当然了,上面所说的矮脚马不是后世定类的滇马。 另外,后世的很多马都是混血马,血统纯正的马反倒是少数。 也许滇马还真的就是春秋时期,列国使用最广泛的马匹后代? “这些马,比后世的蒙古马,马背高度还要低。” “成年蒙古马的马背高度多少来着,好像是一米二左右?” “中原或南方的马,成年马的马背高度少有一米一五以上,难怪只适合用来拉车。” 以楼令的身高,骑上在一米一五高度的马匹身上,双脚只差一点点就能着地了。稍微想象一下,画面可真的不要太美。 马背高度是限制骑乘的制约之一,承重力又是另一项制约。 至于说耐力、爆发力之类?看一看体量,无法承载为前提,不用多说什么耐力或爆发力了。 上一次,楼小白率军杀进林胡的地盘,期间也有去楼烦那边游弋,带回了一批马。 林胡当前的栖息地约是青海? 楼烦的栖息地则是在河北的北部。 也就是说,不管林胡或是楼烦,他们都不在后世内蒙区域。 后世的内蒙,现如今没有成规模的部落盘踞,只是被统称为“石板墓文化”的族群占据。 要是楼氏能够杀穿楼烦抵达后世的内蒙,见到的会是一群原始人。 楼小白从林胡和楼烦带回的马匹,以在林胡缴获的马匹质量好一些。 只不过,楼令搞不懂马种的类别,单纯从马背高度去看有没有培育价值,得出的结论是起码比列国正在使用的马匹好一些。 真的要按照血统去区分,楼小白从林胡带回的马匹,它们应该是蒙古马的祖宗? 知道是蒙古马的划分,也该知道不适合用来组建突骑兵,更适合用于轻骑兵了。 至于楼小白从楼烦带回的马匹?它们跟诸夏列国正在使用的马,可以说是毫无区别。 西汉时期用于突骑兵的马,它们大都是来自西域。这一点有相关的史料为证,要等到汉武帝派军凿穿河西,汉军才有成规模的突骑兵建制。 而被汉帝国突骑兵骑乘的战马,应该是西极马,也被称为天马、胭脂马、乌孙马。现代给予的学术名叫伊犁马。 诸夏大地这边有成规模的具装骑兵,要等到蒙古人西征,从更遥远的西方带回其它血统的战马了。 那么就是,成建制的具装骑兵出现在诸夏大地的时间是在两宋时期,西夏就有一支具装骑兵经常打得宋军和辽军找不着北,辽国或金国也有自己的具装骑兵,北宋或南宋则是连普通的马都缺。 楼令得知林胡的马,大概就是蒙古马这一种类,后面一定会安排再次北征。 这里倒是出现“历史重现”了。 汉武帝初期是为了报仇雪恨才北击匈奴,打着打着变成了进行“马匹战争”,后面一再远征大宛就是为了获得大宛马。 不止华夏历史上有过“马匹战争”这种事情,欧罗巴那边发生“马匹战争”的次数更多。 楼氏进行的并非是以占领土地为目标的战争,不用考虑占领和维护统治的相关成本,完全可以向更北或更西的地方入侵。 很现实的情况是,楼令暂时没有多余的私军用于“马匹战争”之上,初步想法是打服林胡人,要求他们向北或向西寻找更优秀的马匹来进贡。 当前,狐氏应征前来的部队,他们骑乘的便是从林胡缴获的战马。 要不然的话,狐氏的参战人员骑乘本地战马,本地的战马还真无法支撑他们一再转场。 说白了就是本地的战马,它们奔跑的速度不快,耐力方面也不足。 “很好养活?”楼令来到一个正在喂马的马夫边上。 马夫听到有人讲话转身,看到楼令立刻就跪了。 “听不懂?”楼令问道。 讲真话,来自狐氏的马夫还真听不懂也不会说晋语,跪得都浑身瑟瑟发抖了。 别觉得搞笑。 上位者会给予下位者的压力就是那么大,一切只因为上位者可以对下位者一言而决生死。 所以了,真正的聪明人,他们看到达官贵人,真的不会凑上去,能够讨好未必有好处,一旦惹怒的结果却是极其严重。 有负责人看到这一边的情况,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先请安问候,再问道:“是他惹怒贵人了吗?” 楼令听着不是那么标准的晋语,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狐氏脱离晋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吸纳了太多的狄人或戎人,怎么可能不往胡化的道路狂奔呢。 楼令尽管已经是权贵阶层,可没有养成草菅人命的性情,说道:“问战马好不好养。他不懂晋语,算不得什么冒犯。” 这个负责人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跟马夫“叽哩哇啦”讲了几句,马夫如得大赦不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叽哩哇啦”讲着什么话。 “他说,大多数时候只吃草就行,出战前一晚特别需要喂一些粮食。粮食和盐绝对没有被偷吃,一定是马全吃了。”狐燕代为翻译。 用于战时的马,不管是哪种血统,确确实实是会喂一些粮食和盐,粮食大多是各种豆子。 血统越好的马,养起来越麻烦,有些战马甚至要吃肉! 楼令暂时没有拿出马镫、马鞍和马蹄铁的打算。 并不是害怕被游牧民族学去,提前让游牧民族进入到席卷世界岛的阶段。 当前时代的游牧族裔全面拉垮,他们不止从文明层次落后,仅仅是人口数量都不足以支撑他们搞大事。 而楼令不拿出马镫、马鞍和马蹄铁,单纯就是拿出来的作用不大。 那就挺现实! 战马的质量不行,楼令拿出马镫、马鞍和马蹄铁做什么? 不对,马蹄铁的作用会无限大! 有些人可能搞不清楚状况,马镫、马鞍、马蹄铁这三样,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其实就是马蹄铁。 毕竟,马虽然有马蹄,可是踩上小碎石或其它什么玩意会伤到马蹄,穿上“鞋子”可以让马蹄得到保护。 没有马蹄铁……,也就是没有装上马掌之前,一场战役打下来,损耗的战马数量不会低于四成,大多就是马蹄被跑坏了。 那可是四成,足足四成,乃至于更多,即便拥有的战马数量再多,哪个势力经得起这么消耗。 “你们世子呢?”楼令问道。 狐燕赶紧说道:“我为中军尉带路。” 大概一刻钟之后,楼令见到了狐怯居。 “拜见中军尉。”狐怯居弯腰九十度行礼。 楼令说了句“免礼”,等对方站好,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狐怯居再次行礼,说道:“请中军尉吩咐。” “你们带上足够的马匹,用最快的速度往返,带来新一批的辎重。”楼令说道。 狐怯居听得愣住,好一会才迟疑声说道:“来回往返最快也要消耗十五天的时间。我们不用继续参战吗?” 讲事实,上一次狐氏参战,未必取得了多少杀伤效果,仅仅是屡屡拖住楚军的作用就很大。 楼令是需要给个说法。 原因在于,狐氏这一次接受征召,他们是想来战场立下功劳,为回归晋国铺路的。 “楚军吃了一次大教训,他们继续跟下军交战,不止会准备足够的盾牌,还会专门预设弓箭手等着你们。”楼令可不会拿对手当傻子,看到狐怯居恍然,笑着继续说道:“这一场战役会打很久,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备下足够的物资,免得事到临头才着急。你能够明白吗?” 狐怯居知道楼令愿意解释已经给予足够的尊重,再次行礼,保证道:“狐氏领命!” 第470章 还有中场休息的? 狐氏当前是楼氏的附庸,他们能不能回归晋国看楼氏愿意出多大的力气,只要不是涉及到家族的生死存亡,哪会有什么违逆呢? 因为马匹不娇惯的关系,狐怯居当天就带人出发了。 在高处看到情况的栾书,他特地派人过来问楼令。 纳赋出征的各个家族都携带了马匹,只不过算在楼氏名下的马匹数量最多,也只有楼氏有那么一批来自狐氏的人会干出单骑走马的事情。 所以,别说是栾书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看到的人都知道离开的人马属于楼氏名下。 多加一个“名下”的原因,便是属于楼氏的附庸,自然要算在楼令的头上了。 楼令如实告知来人,派遣人马前往封地调集物资。 不久后,得到信息的人禀告给了栾书。 “这是笃定这一场战役会打很久。”栾书其实也有相关的猜测,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因为是正副手的关系,士燮时常需要待在栾书身侧,自然也知晓了楼令派人回国干什么的答案。 “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士燮说道。 南下的家族,排除掉那些体量比较小的小家族,中等家族或是大家族都带来数量不少的“羡”。 这些“羡”兵没有自己的私产,武器装备和后勤都要由家族承担。 一旦战争变得旷日持久,各个携带大批“羡”的家族,他们确确实实是要提前准备物资以及进行运输。 问为什么不在南下期间携带更多的辎重数量?怕是对后勤体系一无所知的人才会这般问了。 人手就那么些,马车的限制摆在那里,能够携带多少物资存在一个上限,真的不是想带多少就能够带多少。 楼令在南下之前,下令准备相当的物资,携带南下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另外那些没有被一块带着南下的物资,它们被储备在“吕”地的仓库,等着下一批转运。 狐怯居带人要去的地方便是“吕”地,他手里有楼令给予的调运文书,随行的也有来自楼氏的楼冰,可不是到了地方一句话就能够将物资拿走。 其余的家族,他们的准备没有楼氏那么充分,派回去的人通传来自家主的命令,需要有一个调运和集中的过程,看各个家族的办事效率来决定调运的时间长短,等物资被运到南方,可能一个季度的时间早就过了。 而楼令要求狐怯居在十五天之内运来第一批物资,主要理由是多了六千名俘虏。 可不是抓到俘虏就完事,俘虏一样要每天吃喝。提供给他们的饭量,肯定不如己方人员,甚至会刻意控制饿不死就好,问题是数量达到六千! 有了这六千个俘虏,他们每天消耗的粮食抵得上楼氏三千人的量,怎么看都不算低了。 如果楼令不及时补充粮食,哪怕后面没有再俘虏敌人,携带的物资都经不起四个月时间的消耗。 事实上,那还是楼令一开始携带的粮食足够。 在正常情况下,也就是春秋时代进行纳赋,多数家族只会准备全军可食用三个月的粮食,后面再慢慢进行补充。 那三个月,其实就是正常的纳赋期限,超过了就要由国君来供应了。 只不过,当前的晋国处在特殊时期,成了铁公鸡的晋君寿曼不肯拿私库的粮食出来供应,需要各个家族被迫负担。 晋国的军事历史上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也就是一国之君拿不出粮食,由各个家族暂时自己承担,事后一国之君再补上。 因为有过例子,不了解晋君寿曼的各家之主不着急,了解晋君寿曼的各家之主事先已经想好了怎么来获得补偿。 那么就是一次没有关系,有第二次可就要出现问题,多数家族决不允许出现第三次。 在当天,有许许多多家族派人回国,数量之多搞得发现情况的楚国君臣一头雾水。 楚君审甚至派出使者来问晋君寿曼,知道了什么情况的晋君寿曼选择性装傻。 要不然晋君寿曼还能够怎么样。他告诉楚君审,说自己不愿意拿出粮食,晋国各个家族要自己想方设法去准备啊? 可能是晋国各家族的举动搅得楚国君臣疑神疑鬼,楚国右军跟晋国上军打到一半,楚君审要求中场暂停。 竟然还有要求中场暂停这种操作?可别觉得稀奇,不止晋国和楚国开打有过中场暂停的例子,列国之间也出现过很多次。 提出中场暂停只是规则的一部分,跟挂免战牌能够暂时休战的情况类似,肯定要双方都认可才会被执行。 楚国那边将自己的右军撤回去,换成了郑军出营接场。 楼令听郤锜得知是郑军接场,搞得当场暴跳如雷。 说来也是啊? 晋国和楚国都有实力角逐天下霸主的宝座,地位方面比较平等。 要排个三六九等,郑国只算是二流国家,档次肯定跟晋国或楚国不一样。 郤锜纯粹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才会暴跳如雷。 很生气的郤锜将火气发泄在郑军身上,重新开打就是一再猛攻,结果只花了半个时辰(1小时)就将郑军打得崩溃了。 由于是“因怒兴师”的关系,尽管上军很快击败郑军,可是上军付出的伤亡也极大,多少算是一种得不偿失。 只不过,郤锜只在乎心中恶气有没有得到发泄,大概不是那么在乎平添多少不必要的伤亡。 晋军与楚军连续交战了四天,互相试探出对方几个军团的成色,到第五天并未继续交战。 “这是进入到喘息的环节了啊?”楼令在第六天又看到互相往来的两国贵族。 开打又有默契进行休整之后,两边的贵族往来可不是一开始的交际情况了。 楼氏这边有不少楚国贵族前来,他们的到来就为了一件事情,打听某某人是不是成了俘虏,有的话就去见一面。 那么做当然不止在确认生死,其实也是步入赎回的一个环节。 这种事情可不止发生在楚国个家族,晋国这边一样有人被俘,所在家族也会干相同的事情。 有一个现象挺有意思,哪怕是有逃跑的机会,说是有节操或不屑都行,反正没有晋人或楚人那么干。 被俘的人,他们大多会要求来见自己的人,下一次携带某某什么东西,乃至于要求将自己的随扈或侍女送过来。 其实不难理解,一来是跟名声有关,进入战俘营再跑跟押解途中获救是两回事,从战俘营逃跑会“社死”,下一次自己或族人就没有被俘待遇了。因此,哪怕是家族没有钱来赎回去,俘虏也不会进了战俘营又想方设法逃跑;第二个因素是,交赎金就能够获得自由,多数人可不想增添其余的风险。 处在交战阶段,哪怕是谈好了赎金又能立刻拿出来,无论晋军或是楚军都不会马上放人。 立刻放回去做什么,好让对方继续上阵,再抓一次吗? 真的不想拖太久,最快也是确定战役结束之后了。 这一轮“中场休息”进行到第十五天,楚国那边主动提出继续交战。 再一次进入交战的阶段,晋军或楚军可不会提前告知将会是哪个军团上场,也不会继续限定投入的兵力。 “水汽越来越重,是要下雨了吗?” 一次新的会议之中,有人提到了气候的转变。 栾书当然注意到了气候的转变,关注点却是其它,问楼令,道:“楼氏在凌晨有一批部队抵达?” 确实是楼氏的队伍,不过是先头部队。 栾书得到答案,惊奇地问道:“十五天来回,速度这么快?” 知道怎么回事的人,他们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楼令。 “单骑走马,速度会快很多。”楼令给出众所周知的答案。 栾书有其余的不解,继续问道:“用马驮运,才能够携带多少。耗费时间和人、马之力,得不偿失吧?” 楼令只是笑了笑,没有给什么答案。 用马驮运的量,自然无法跟使用马车相比。 一匹马驮运,上限不会超过两百斤。 一辆车的装载量不会低于三百斤,装下四五百斤也是可以。 楼令是派人骑马回去,确确实实也用马驮运了一批物资过来,不代表没有车队南下。 “里面有什么说道的地方?”郤至心里也好奇,选择低声问出来。 楼令可不好像对栾书那般来对待郤至,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后面有车队。” 其实,楼令这一次就是顺道考验一下大队的骑马长途行军,真的不是光有运输任务。 光用畜力驮运,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该是选择骡子才对。 栾书看到楼令与郤至窃窃私语,心里肯定对楼令的笑而不语有意见,只是涉及到家族隐秘,哪怕中军将都不能逼问,更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 “接下来便是正式交战,有鉴于楚军在试探阶段处于弱势,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栾书用这句话来作为会议的正式开场白。 那的确是! 楚国君臣一旦认定自己处在弱势的一方,他们并不会死守交战规则,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楚人数量多,再用烂招,要被诸侯耻笑,哪还有脸继续争霸。” 有人先笑出声,更多的人发笑。 现场却是有些人没有笑,相反脸色看上去很严肃…… 第471章 不求轰轰烈烈 春秋时代,两超的局面一直持续很久。 齐国强横时期,能够威胁到齐国霸权的只有楚国。 等晋国取代了齐国的霸主地位,仍然是只有楚国有实力挑战晋国的霸权。 所以,所谓的“两超”便是两个超级强国。 既然都是超级强国了,自然就不占用一流强国的名额。 现如今的格局大概是,晋国与楚国并列为超级强国,齐国、宋国位列一流强国,排在二流的则是郑国、吴国、鲁国、燕国,三流就是越国、莒国、卫国等等国家,剩下则是不入流的袖珍型小国了。 吴国能够位列二流强国,还是他们上一次入侵了楚国的“巢”地,不然顶多就是位列三流国家。 两个超级强国在“赭丘”附近交战,晋国的一众小弟过去那么长的时间还未抵达,楚国倒是有不少附庸来了。 楚国的附庸并不比晋国少,他们的附庸大多也被从庙堂控制,只等着时机合适便进行吞并。 郑国并不算楚国的附庸,并非因为郑国老是降而复叛,主要是双方有正式的盟约,楚国未能控制得了郑国。 晋国那些答应前来助战的小弟哪去了?他们被楚国出兵二十四万吓到,一开始不敢与晋军会合,后来被晋君寿曼派人通知去跟驻扎在“汋陵”的宋军待一块了。 讲实话,晋国君臣从来不敢奢望一众小弟在战场上能够跟楚军打得有来有往,祈祷他们不要拖后腿就极好了。 既然晋国不相信一众小弟,为什么每次与楚国交战总是会进行召唤?因为楚国也有小弟啊! 晋国的一众小弟不用跟楚军交战,他们去跟楚国的小弟打就算履行了盟友义务。 其实,召唤盟友助战,另一个用意就是消耗他们的国力。 为什么要消耗盟友的国力?这个问题问得有点那什么。 今天是盟友,也许明天是敌人。 自己的国家在消耗,怎么可能让其余有休养生息的时间。 说白了,无非就是担心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哪怕知道召唤盟友助战可能没有用处,一样不能让盟友有积累实力的可能性。 折腾盟友的必要性一直存在,从远古时期到长久的以后,获得霸权却不那么干,一定会被盟友掀翻且取而代之。 晋军与楚国阵营重新开打的第一天。 为了稳妥起见,栾书安排三个军团一起出战。 中军、上军、新军早早用饭,天微微亮就出营进行列阵。 三个军团并非满编出营。 中军出动了三个“师”的兵力,他们陈列在正中间。 上军和新军分别出动两个“师”的兵力,列阵在左右两翼。 没有出战的下军却不代表无事可做,他们既是预备队,也需要担负保卫营盘的重任。 寻常情况下,诸侯交战并不会袭击对方的营地。 既然有寻常的情况,自然也会有特殊时期。 双方进行互相试探的阶段,不是楚军处在弱势一方吗?晋军必须做好楚军可能掀桌子的相关防备。 因为晋国这边的上军和新军只是各自出动两个“师”的关系,出战的晋军只摆出两“彻”的梯队,整个军阵看上去也就显得比较单薄。 其实,三个军团一共出动七个“师”的兵力,比刚开始满编军团出战也就多了两个“师”,扩展的列阵空间并不算增加太广。 至于为什么不是某个军团满编出战?有交战一定会产生伤亡,无法及时补充空缺的兵源,必然是人越打越少。 再者说,机器运作起来会出现磨损,人同样会感到疲劳。尤其参战人员上了战场时刻处在心神紧绷的状态,体力的消耗,以及精神力的损耗,远比平常更加严重。 那样一来,对参战人员进行安排,做到能够保持状态好轮番出战,不是一军主将该掌握的知识吗? 能不能够安排好每一批的出战部队,讲实话就是对统兵将校的极大考验,往往也能够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 因为已经进入正式的交战状态,各处的山坡不再有人登高观战。 倒不是说变得非常危险。 当然了,同样算不上绝对安全。 更多因素的是,能够到处瞎逛游的人,他们基本身负任务了。 “有过战俘暴动的例子吗?”楼令一直以来没有刻意回避楼氏底蕴不足的事实。 楼氏什么底蕴不足?其中一个就是历史底蕴,特指听说过的事情太少。 如果家族崛起的时间够久,不止参与的事情会很多,道听途说而来也不会少,了解的相关往事肯定更多。 魏氏有过辉煌,不算步入没落状态,大概就是有点不上不下。 “没有听说过战俘进行暴动的事情。”魏颗努力回忆了一小会,才给出答案。 楼令神色诡异地说道:“那可真是够自觉的。” 其实,楼令想说的是:当代不止普通人任天由命,贵族阶层也被现有格局麻木了。 真的! 普通人没有想过反抗不公,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 特权阶级也将自己获得的一应待遇视作理所当然,认知也只得出是血统带来的待遇,才不会思考凭什么是那样,甚至不努力也能一直保持住优异的生活质量。 拥有特权却是想努力的人,纯粹就是不满足现状,想要获得更多。 而有些人即便是再努力,他们的努力不会得到丝毫的回报。 所以,这就是一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 魏颗不理解楼令为什么会问,问之后表情变得那么奇怪。 对于魏颗等老牌家族的子弟来说,太多的事情视作理所当然了。 类似的事情不会只限制在“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它们的认知极限,看就看有没有人去打破格局。 反正,楼令不想用激烈的手段打破春秋时代的现有格局,因为他本身是受益者,子孙后代也会是受益者。 吃着锅里的饭,吃完这一顿还有下一顿,多少人愿意去把锅砸破?搞得楼令已经活得像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如果楼令魂穿到没有爵位的人或是奴、隶身上?情况自然会是另一回事。 无法舒舒服服过日子,那就极力去挣扎,搅得更多人的不能安生过日子,直至自己也有作威作福的资格。 想来,多数会是楼令这样的人。 事实上,不是受到严重的刺激或者被逼无奈,有多少人愿意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另一个事实是什么?楼令没有打破春秋现有格局的实力! 以前不用说,当前楼令极限征召能够拉出两三万的部队,可是又怎么样?真要打破格局,马上就要面临国内众多家族合起来十数万大军的围剿。 等某天楼令能够拉出十万以上的大军,他才堪堪有资格对现有秩序指手画脚。 要是楼令能够以一家之力抗衡所有势力?想要什么样子的秩序,自然该是由他说了算。 以前,楼令想要获得正式的爵位,不是当一个准贵族,他成功了。 后来,楼令对名下只有一块封地不满足,渐渐增加到名下有三块封地,仍不满足就自行去开发太原盆地。 现在,楼令的目标是获得卿位,朝这个方向正在努力着。 讲事实就是,楼令已经足够幸运,至少他的努力会得到回报。 有了当前成绩的楼令也不是没有在对这个时代做出什么改变,楼氏内部产生了很多的“士”,看似为了增强楼氏的实力,何尝不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随着楼氏需要更多的“大夫”、“士”、“徒”阶层,受益者的数量会一再增多,固然楼氏因此实力增长,难道只有楼氏受益了吗? 大而广之的来论,楼令给相当多人开放了上进的通道,仅是这一点受益者就该感恩戴德。 给予底层上进的通道,无疑就是最大的功德,无论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 同理,楼令传播的知识逐渐不止限制在楼氏族人身上,开始在对外姓展开教育,哪怕仍旧是出自楼氏增强实力的需要,一样是一件划时代的事情。 那样做的楼令,无比清楚知识一定会外流,多少算是造福社会了。 因此,活成了春秋人的楼令,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并非轰轰烈烈去搞,再遭受无法承受打压导致覆灭。他只是使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湿润无声地在进行改变。 “中军尉这般心事重重,难道是战事发展会不利?”魏颗又没有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楼令短时间内进行了何等的头脑风暴。 两人一圈巡视,来到辕门附近。 晋军与楚军、郑军早在开打,期间晋军营寨没有新的部队外出增援,只代表战事没有朝着不可控的趋势发展。 可以的话,郑军一点都不想参加这种高端局。 奈何战事因郑国而起,他们当前的大哥是楚国,楚国君臣可不会因为郑国君臣不愿意就放过。 一些跟随楚军北上的他国之军,他们一样需要列阵待命。 这一次跟楚国北上的国家有巢国、唐国、曾国、番国、沈国、顿国、胡国,自然不能缺了陈国。 那些国家,除了陈国之外,无一例外朝堂已经被楚国控制,只是得以继续展开祭祀,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之前被栾书率军灭掉的沈国怎么还在?他们重新复国了而已。 晋国起初的国号是唐,后面才改国号为晋。 只不过,改了国号是晋人自认,周王室以及一些国家可不认,他们在与晋人当面会用“晋”这个国号,轮到正式记录在史书则是仍旧使用“唐”了。 这个也是春秋四百年,《诗经》的《国风》只有《唐风》没有“晋风”的原因。 话说,怎么南方有一个唐国? 周王室分封之初,确确实实是有些分封国的国号重复,后来慢慢改掉或是被兼并。 南方的这一个唐国,他们并不是姬姓分封国,他们是祁姓,乃是陶唐氏尧的后代的封国。 而这个唐国之前被周王室灭了一次,才有了周成王之弟叔虞在古唐国的故土立国的基础。 后来完全是楚国为了恶心周王室,才在南方扶持起了新的唐国。 这些被楚军带着一起北上的南方列国之军,数量从数百到三千不等,列阵的位置全在楚军的后方,需要的时候摇旗呐喊而已,并未与晋军发生实际交战。 类似的情况会发生在晋国一众小弟身上,带着一块来只是充当啦啦队的角色。 来到辕门附近的楼令或是魏颗,没有一人想出营寨。 因为没有箭塔这么一种设施,他俩想要看一看战局进展,顶多就是吩咐人移动来巢车。 “看不清楚状况啊。”魏颗看去,战场弥漫烟尘,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楼令笑着说道:“烟尘覆盖面积很大,结合传来的动静,交战正酣呢。” 魏颗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 大军静立不会踩踏出烟尘,肯定是有相当的部队在移动,导致烟尘弥漫面积那么大。 既然有相当数量的部队在移动或是交战,恰恰说明交战烈度比较高。 “我听说,楚军加郑军一共出动了七万。”魏颗说道。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是我们,还是楚人,一有机会就必然消耗郑国的实力。所料不差的话,郑军所在区域的交战最激烈。” 谁让郑国就是墙头草,他们敢东倒西歪,一再朝晋暮楚,肯定就要有被晋国或楚国不当人的心理准备。 战场之上确实是晋军与郑军的交战最为激烈,好几次郑军扛不住要撤退,没有得到楚君审的允许。 楚君审甚至直接威胁郑君睔(gun),说是一旦郑军没有得到允许敢撤退,楚军会联合晋军将郑军给就地灭了。 如果是晋国那样威胁,郑国君臣还会存在侥幸心理。 换作楚国做出那种威胁,郑国君臣一点都不敢试探,因为楚国君臣真的会干出那样的事情。 直接被楚君审那样威胁,搞得郑国君臣再不愿意也要扛住,也在苦苦地进行支撑。 “新军佐说会让中军尉见识战斗力,不知道打得怎么样?”魏颗就是没话找话说。 楼令立刻乐了,说道:“下军今天没有出战,看不到新军佐的表现。” 他们知道一点,重新恢复交战……,或者说正式进入大战的第一天,没有哪一方会立刻玩命,看似打得再激烈,实际情况也只会是中规中矩。 第472章 历史的惯性 重新恢复交战之后,双方的第一天打到下午就各自收兵。 不用多说,那么早收兵肯定是有一方承认打不过,不然该是交战到傍晚才对。 “郑军再一次认输了。” “偃旗吗?” “对,偃旗。” “看来是被楚国君臣逼急了。” 进行偃旗的话,出战部队要交出一半,另一半在随后的交战中也不能再出战。 这样看,郑国君臣分明是利用规则,忍痛交出一半人手,换取另一半人手得以保存。 为什么说郑国君臣在利用交战规则?指的就是偃旗之后,另一半的部队不用再出战。 类似的事情郑国做过不止一次,偏偏是在规则范围之内,晋国或是楚国不想彻底将郑国逼得投靠对方,哪怕是心里再觉得恶心也要接受。 屡屡那么干的郑国,他们在战后要拿出一大笔资源,赎回充当“抵押”的被俘人员。一再这样搞下来,郑国留存了足够的自保武装,国力则是不免一次次被削弱。 一下子折损掉半数以上的“大夫”、“士”、“徒”,人死了可无法死而复生,真那样郑国可不止是被削弱,还有亡国的风险。 所以了,明知道一再投降输一半会损失国力,郑国君臣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是做出认为损失最小的选项。 新一次会议之上,郤锜和中行偃都脸上挂着笑容。 郑军投降输一半,投降的正是上军。 有约七千郑军成了上军的俘虏,赎买环节不需要交税,郤氏和旬氏多少算是发了一笔。 相比之下,栾书和士燮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不是因为别的,中军与楚军交战虽说互有损失,得知上军损失不大且抓了七千多俘虏,有人比自己过得更好,心情会美丽才是怪事。 “明日,由上军与下军出战。”栾书是中军将,有做出相关安排的权力。 这种安排倒也显得合理。 上军几乎没有损失,占了不小的便宜,士气正旺着呢。 重新恢复交战的第一天,下军并未出战,隔天安排出战任务属于正常。 郤锜和楼令先后站起来,应道:“唯。” 他们会议进行到一半,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天空乌云密布。 栾书带人出去张望,看到天空果然布满了乌云。 近一段时间,郑国北部和卫国、曹国的地界时不时会下一场雨,多少已经影响到了晋军的后勤补给。 今天大一早,人们已经看到朝霞。 只是,当前没有“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无从判断是不是要下雨了。 “明天……”栾书说着,感觉到鼻梁被什么敲了一下,瞬间有了凉意,伸手一摸,摸到了水迹:“赶紧让人将柴火藏好。” 他们每天都会派人外出砍柴,肯定有大批木头堆放在野外。 如果是白天,乌云密布一下子就会被察觉到。 进入夜晚之后,本身没有多少人会待在室外,有夜幕的掩护也平添了掩护,没有月色的夜晚要特别注意才能发现点点星辰不见了。 晋军、楚军和各国的各处营寨逐渐增加了火光,能够看到人影幢幢,他们忙碌地将木材、干草以及不能淋雨的物品搬进帐篷或窝棚里面。 雨一开始就不小,后来雨势变得越来越大。 遭遇到这种情况,不管隔日白天有没有仍在下雨,打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原因?下了一场大雨,局部洼地会有积水,泥土变得松软,自然环境使得不再适合列阵交战,无论哪一方都不想增加交战难度,自然是缩在营寨里面不出来。 当夜,不少人遭遇了帐篷或窝棚漏雨的困扰,有人甚至堵了一夜没堵成,也就一夜没有合眼。 能够睡着的人,睡前耳朵里全是雨滴拍击的声音,偶尔还能够听到雷鸣声。 因为乌云密布的关系,天色放亮的时间比晴朗天气更晚,雨也是一直没停地下着。 既然是在下雨,自然也就无法埋锅做饭,绝大多数人只能吃前天剩下的食物,少数人能够在帐篷内点炉子,吃上热腾腾的食物。 楼令就是刻意吃上热腾腾食物的人之一。 贵族嘛,哪怕出征都会携带上一应的烹饪工具,其中包括本来可以移动的各种火炉子。 “雨不知道会下几天。”楼令多数时候,不喜欢下雨的天气。 当前无论是在哪里,一旦下雨就会让路况变得非常糟糕,并且在感冒有极大概率病亡的时代,谁都不敢随随便便淋雨,以至于下雨就要让很多事情出现停摆。 其实,无论是晋军或楚军、郑军等等人,他们事先都会找当地人打听气候,多少有遭遇下雨天气的心理准备。 因此,下雨对他们来讲真不是意料之外,没有想到的只是雨势会在夜间来临。 正在下的雨,雨势大概算是中雨? 由于昨晚雨势很大的关系,绝大多数的帐篷或窝棚的室内已经浸水,搞得连在帐篷或是窝棚内都难以安生。 毕竟,当前没有床,睡觉的榻都是铺在地上,一浸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哪怕有床,排除掉个别人,绝大多数人会带着床出征吗? 此时此刻的楼令坐在案几之上,感受着脚底板的潮湿,脸上挂着苦笑。 帐篷内的箱子等物品已经搬到高处。 至于地毯?即便国君住的帐篷都没有铺设地毯,楼令有那个财力也不会搞特殊。 “从什么时候开始,搭设营地的时候,帐篷会加高呢?”楼令所指的是中军大帐,不是谁的帐篷都那样。 很多的影视作品之中,中军大帐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盖着一层帐布的木屋,基本都是有地基且加高的款式。 下雨之后,有眼睛就能够分辨出有无加高的区别。 而在当前时代,哪一个人的帐篷都是在平地扎起,地面干脆就是原生的土地,乃至于草都没有清除。 相反,搭设窝棚的话,还要将地面清理一遍。 所以说,出门在外无论是什么人,有现成的屋子借住也便罢了,野外扎营的生活质量都不会太高。 这雨一下,直接连续下了三天,期间最小的雨势也是小雨。 “还要下多久啊?” “听当地人讲,这个季节一旦下雨,一般要连续下个十来天。” “我都听说卫国发生水患了。” “卫国出现水患,不是挺正常的吗?” 楼令这边,今天来了郤锜、郤至、中行偃和士匄。 他们不是相约一同过来。 郤锜和郤至倒是一块来的。 后面,中行偃和士匄独自前来。 这些人当然不是闲得没事干,愿意屈尊降贵来楼令这里闲聊。 楼氏有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行为,大多显示在各种造物上面。 拿下雨天气之下,其余家族只能啃没有温度的干粮以及喝凉水,楼氏众人却是可以吃上热食与喝上热汤,生活质量真的就是不一样。 而造成这种不一样的理由是,楼氏有铁锅,还有铁架子能够架起火炉。 楼氏与郤氏、范氏、旬氏的关系摆在那里,有条件肯定要支援一下关系好的家族。这些家族的家主或核心成员,怎么都要来表示表示的嘛。 刚才有人提到卫国出现水患,又有人说卫国发生水患很正常,根本原因是大河改道的所造成的影响。 不止是卫国,大河中下游沿途的国家,一旦大河上游下暴雨,他们或大或小都会遭殃。 实力大减的卫国,他们无力去整顿各条水系,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患肆虐,想办法也只有祭祀这一条选项。 求神当然没有效果,一到雨季还是水患连连,可是每一次都还继续祭祀,真的就是求一个心理安慰了。 结果是什么?卫国持续衰弱下去,并且衰弱不可逆转。 “你这,什么时候搞的?”郤至问的是楼令帐篷内用木板加高。 楼令笑嘻嘻地问道:“要不要帮你弄一弄?” 郤至笑骂道:“那肯定要。” 楼氏有专门的工具,切木板并没有多么难。 一开始没有弄,纯粹就是没有必要而已。 中行偃提醒道:“我们都有,君上怎么能够没有。” 是这个道理。 楼令当场就吩咐人去做。 “不会漏了中军将吧?”士匄见没人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提了一句。 楼令当作没有听到。 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待遇,怎么显示出待遇上的区别? 另一个事实就是,楼令太清楚不是一件两件事情能够感动栾书,有过一次得罪就已经上了名单,得罪过后就别想着去认怂,认怂反而会惹得栾书千方百计进行针对。 “这个中军将,于国于民只有一个扩军的成绩。扩军的相当多事情,还是由令去做。他没有因为得到帮助相助令,反而多有针对。”郤锜认为自己是在讲事实,其他人听着一定变味。 中行偃目光在郤锜、郤至和楼令身上来回扫视,内心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作为小辈的士匄极少与郤锜发生接触,讲实话就是一时间被惊到了。 气氛突然间变了,不想惹事的人紧闭嘴巴,话题变少的结果就是很快散场。 从第四天开始,雨势变成了蒙蒙细雨,随后又是连续三天蒙蒙细雨,乃至于清晨的时候有薄雾。 其实,有雾气才是正常,原因是两军交战地点距离洧水很近。 有河水或溪水的区域,清晨笼罩雾气的概率更高。 “我怎么有点印象,可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呢?”楼令站在帐帘边上,看着外面飘荡的雾气,真就是有什么呼之欲出,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利用大雾作为掩护发起袭击的战例,例子上可不要太多。 比较关键的事情是什么?春秋时代仅有一次这种例子,并且利用大雾抵近到晋军营寨前的楚军可没有发起突然袭击,仅仅是为了给予晋军难堪。这件事情发生在历史上的“鄢陵之战”。 现在,历史已经出现改变,会不会“历史重演”可就很难说了。 连续下了七天的雨,尽管后面变成蒙蒙细雨的天气,好些东西还是发了霉,甚至有木头长出了蘑菇。 关于蘑菇,楼令知道不能瞎吃,多数人也有相关的概念,偏偏有人总是头铁。 楼令已经听说有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上吐下泻而死,也有人吃了蘑菇做各种荒谬的行为。 虽然一连七天下雨,但是从第四天倒是能够生火做饭,两军的士气倒是维持住了。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军队长期吃冷餐,士气会控制不住狂跌。 所以,能不能吃到热餐,对军队来说确确实实很重要! 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天气重新变得晴朗,不会是当天恢复交战,要连续晴朗上四五天,太阳将地面过剩的潮湿晒干或蒸发,到时候两军才会继续交战。 一连串的下雨,无论晋军这边,还是楚军与列国的军队,军中不免要出现病患。 潮湿本就很容易生病,再加上无法吃到热腾腾的食物,生病的概率更大。 下雨期间以及过后,染病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好些人病倒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楼氏所部有铁炉子,下雨期间能够煮汤供应部队,知晓这么回事的郤氏、旬氏、范氏会蹭一蹭热汤,几个家族尽管也有病患,病死率却是极大降低。 栾氏?他们跟楼氏的交情很一般,楼氏不主动奉送,没那个脸索要。 天气晴朗之后,每一天都能够看到晋军或楚军营寨的车辆运出尸体,野外挖坑给成批埋了。 产生最多病患的是楚国阵营,其中又以蛮人病死的数量最多。 晴朗的天气维持了三天,到第四天清晨,大片区域笼罩了浓雾。 楼令醒来立刻得知,说是前方的营寨出现异常。 这个异常指的是,值岗的晋军听到浓雾里面持续传来动静。 参战人员众多,自然不是一个营寨能够容纳得下,十多万晋军就分了十三个营寨。 楚军那边的人更多,搭设的营寨数量超过晋军。 “对啊!印象中有楚军趁着浓雾逼近晋军营寨列阵得到一段,敢情是发生在这一次?”楼令倒没有记起‘鄢陵之战’,只是有相关的印象。 这个就跟知道有“投鞭断流”这个成语,不知道是发生在“淝水之战”的情况一样。 所以,楚军的确是趁着浓雾靠近晋军营寨,所发生的是在“赭丘之战”,不再是发生在“鄢陵之战”了。 楼令来到前方的营寨,见到了栾书等人。 他们也是得到汇报,特地赶过来了解情况。 栾书皱眉说道:“里面一定是楚军,只是不确认到底有多少。” 郤锜很头铁地说道:“要不要派人进去看看?” 郤犨一连串咳嗽,脸上表情相当无语。 不管有什么猜测,派人进去这种事情,做了就是让进去的人送死。 “浓雾最迟会在三刻钟之后散去。”士燮一直等着前方看,看似也在努力辨别浓雾里面传来的动静。 浓雾里面有什么动静?好像哪哪哪都有呢喃细语,一阵阵的磨蹭声亦是不绝。 这要是在森林环境,很多人就要怀疑是不是成群的山魈在活动了。 古时候的山魈可不是山魈那么简单,有着许许多多恐怖的传说,真要有人喊一声“山魈”的话,发生营啸的概率无限大。 因为看不见,他们猜测到浓雾中有楚军,一时半会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楼令看着沉默的众人,提议道:“先让部队营内列阵,随后让弓箭手朝雾中射箭?” 营盘内可见视野跟外面其实一样,最远视野大概是三米左右。 只不过,晋军大多待在自己的帐篷或窝棚中,调集起来会更容易,并且不用像在野外那般,心存遭遇敌军的顾虑。 楼令的提议得到通过。 只是,营寨归于栾氏,他们没有太多的弓箭手,需要其余家族调来弓箭手支援。 “楼氏善射,务必调来更多弓箭手。”栾书的请求很正当,容不得楼令拒绝。 这……,仅仅是发挥了一次,楼氏得到了一个善射的名头? 楼氏有了善射的名声,是不是预示着取代韩氏? 然后,韩氏要采取什么行动呢? 那么一看,栾书当众给楼氏“正名”的用意,怎么看都目的不纯啊! 楼令没有拒绝,亲自去集结弓箭手。 等楼令带着两千多弓箭手过来,营寨内已经有晋军摆好了防御阵型。 “约七十步之外,射!” 一阵弓身扭曲声响之后,弓弦崩弹响彻,一声声破空声紧随其后。 没有一小会的时间,浓雾内传来了频繁的惨叫声,不断有人用楚语叫喊着什么。 这样子,谁还不确认浓雾里有敌军啊! 楼令多次发出指令。 来自楼氏的弓箭手听从指令一次次射箭。 当然不是每一次齐射都会带来成片的惨叫或闷哼,射中目标的次数却是占了多数。 其余家族的弓箭手不归楼令指挥,他们凭运气朝前方的浓雾乱射,有没有射中什么也是看运气。 从晋军开始射箭,浓雾内就变得人声鼎沸,听着就是发生了交战。 突然遭到袭击,谁都会疑神疑鬼。 可见视野只有三米左右,精神高度紧绷之下,不想莫名其妙死掉,碰上了看不清的人,出现抢先下手的应激行为很正常。 营寨内的晋人只要耳朵没有聋,哪里听不出前方浓雾里面发生了交战,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了。 晋军当然有幸灾乐祸的理由,等一下免不了当面嘲笑楚人。 刚才,楼令为什么会建议朝浓雾射箭?倒不是他笃定浓雾里面就是楚军,纯粹是采用了一种近现代的应对战术。 从一战开始,尤其是堑壕战成为常态,只要是到了浓雾弥漫的天气,防御部队一定会间歇性朝己方阵地前方实施炮击,前沿部队时不时打几枪,有机枪就安排时间段向前方浓雾射击。该战术在一战出现,沿用到了现代战争。 随着朝阳越升越高,雾气逐渐散去,原先在自相残杀的楚军,他们可算发现打生打死的对象是友军,各处交战渐渐停了下来。 雾气变薄之后,营寨内的晋军所看到的是,己方营寨前方到处都是楚军,又区分仍旧站立着或是变成尸体、伤患躺在地上的楚军。 “短短一刻钟内,楚军自相残杀至少损员五千!”士匄的字典中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句,相关的概念一定有,满脸的幸灾乐祸。 在刚才,晋军至少射出去两万支箭矢,绝大多数射了空,大约给楚军造成一千左右的伤亡。 所以,楚军伤亡最大的是发生在自相残杀之中。 那情况就挺正常,他们不发狠,死的就会是自己,肯定要对看似有威胁的对象下死手。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军与苏军经常打巷战,两边的士兵也会第一时间向分辨不清又有威胁的人开枪或丢手雷,类似的行为不会被审判。 浓雾散去之后,楚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看上去无比沮丧。 真正的达官贵人可不会进浓雾犯险,他们得知发生了自相残杀,沉默了一小会发出指令,命令幸存的部队在原地列阵。 浓雾散去之前,楚军逼近到晋军营寨前方百步之内,个别乱窜的楚军甚至冲击了晋军的营寨,再被早有准备的晋军杀死或击退。 “果然不讲规矩了啊!”栾书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恼火。 楚国君臣不讲规矩,代表他们已经急了。 既然楚国君臣急了,不正显示他们失去了必胜的信心吗? 一支军队的高层失去取得胜利的信心,预示着要么绞尽脑汁占得优势,不然就该要陷入消沉。 军队高层一旦消沉,必然会影响到全军,使得士气一再低迷。 看着就是楚国君臣选择了另外的方式,才有楚军冒险雾中行军,想要抵近晋军营寨。 “他们是怎么办到在浓雾里面辨识方向,又在受到干扰前没有起冲突的呢?”楼令内心里万分好奇这一点。 现下,晋国高层这边苦恼的事情是,他们没有列阵的空间,思索着是派人要求楚军退后,还是赶紧想出别的应对办法…… 第473章 彻底扬名了 楚军逼近到晋军营寨前方百步之内,肉体伤害几乎为零,精神层面的侮辱却是极大。 毕竟,楚军可是迫近到晋军营寨百步范围,搞得晋军没有列阵空间了。 在列阵而战的时代,晋军没有立足之地的话,等于无法出战。 那么,晋军无法出战,起码楚人可以认定是晋人怕了。尽管有些搞笑,无疑是获得了一次精神上的胜利……,或者叫自我催眠。 这种胜利对楚军有用吗?当然是有用的。 只不过,作用也仅仅是让楚军在战前恢复士气,无法达到决定胜负的高度。 “只能拔除栏栅,收起帐篷,捣毁窝棚,空出列阵场地了。”士匄说道。 是啊,只能那样做了。 要不然的话,晋军明明是处在优势一方,搞到被逼得无法出战,于士气而言必然有影响。 只不过,自行拔除营寨这一种事情,稍微想一想都会令人觉得窝火。 大批的非参战人员出现,他们忙碌着拆掉栏栅以及搬走其余物品,一般是属于某个家族的东西,集中到某处安放,事后再去认领。 本营寨以及周边营寨的正兵,他们则是在军官的口令声中集结,根据进一步指示前往指定地点。 因为事出突然的关系,原定由上军和下军出战肯定要变一变,栾书只能让位处前方的营寨集结部队先顶上,上军和下军在后方进行集结。 楼令自然要回到己方营寨,找到魏颗,说道:“今日这一战,不用集结其余家族的部队,你我两家各自一‘师’出战。” 魏颗迟疑声说道:“够吗?” 对此,楼令狐疑地看了看魏颗,一时间没有说话。 晋军都被逼得拆除自己的营寨才有列阵的空间,不正显示交战场地不大吗? 前方皆是郤氏和栾氏的营寨,一大帮人满心窝火无处发泄,于情于理都会投入战斗。 那种现状之下,后方增援上去的部队,大概就是预备队的角色,真的参战也是在边边角角的位置,不可能成为今天的主角。 既然当不了主角,集结那么多部队干什么? 不参战却是集结部队,增添部队的紧张情绪,很容易搞得草木皆兵,历史上有多少将校吃了类似的亏,事后却是仍旧没搞明白。 “情况有变的话,完全有时间进行集结。”楼令说道。 魏颗一想:“也是啊。” 做出那个决定的楼令当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例如需要用到下军,结果待战状态的下军部队不足。 世界上就不存在绝对稳妥的方案,能够拿主意的人有多大的把握,愿不愿意去承担风险而已。 前方还没有开打。 楚军需要抬走伤患与尸体,更需要时间重新布阵。 晋军正在拆除营寨,等一下辅兵撤离,正兵还要进行整队与列阵。 没有真正开战之前,楚军被晋军远程覆盖,他们又出现自相残杀,伤亡了五千多人。 伤亡多少倒是其次,自相残杀带给楚军极大的负面情绪,影响不会只显示在这一次交战,后面会一再显示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发生互相残杀的楚军,他们之间结了仇,少不得进行清算。 而楚国内部从来就没有过绝对的团结,各个氏族之间的新仇旧恨一直在积累,没有国战的时候,内部的冲突亦是不断。 真的论起来,列国之中以楚国爆发内战的次数最为频繁,只是非公族的贵族大夫太弱,翻不起什么风浪;作为公族封君的那一批人,他们愿意在爆发国战的时候,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而已。 楚国啊,容不下心慈手软之辈,历代君位更迭,哪一次不是杀得血淋淋呢? 两边忙碌的同时,栾书派人去指责子重。 指责? 已经进入交战状态,竟然还指责? 不要忘记当前的社会背景,可不是以阴谋诡计达成为荣的时代。 当前,哪怕有人完成了阴谋,内心肯定是有思想上的负担。 轮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时代?大到胜者为王变成共识,小的层面则是笑贫不笑娼了。 没有鼓声的提示,晋军在郤至的带头下进行祈祷,随后各部也赶紧进行战前祈祷。 距离晋军约百步的楚军,他们没有在晋军进行战前祈祷的时候有攻击行为,只是免不了喧哗声阵阵。 子重已经来到战阵之中,只是位置相对靠后。 “晋卿(栾书)像传闻中那样窝囊。”子重的心情不好不坏,面对栾书派人前来指责,对左右发出那样的感慨。 当然不是子重为了侮辱栾书才讲那样的话。 晋国在晋景公时代失去天下霸主宝座,一度有点像是重新夺回天下霸主的宝座,但也只是有点像而已。 再者说了,哪怕晋国如日中天的时刻,楚人什么时候怕过? 所以,栾书派人前来指责,只会让楚国高层看不起。 子反附和道:“晋国历代的中军将,以栾书的武功最差。” 这个也是列国的共识。 栾书是欺骗了郤克才从新军佐一跃成为中军将,本身就难以服众,并且栾氏的实力真就挺一般。 最为神奇的事情是,本该与郤氏穿同一条裤子的栾氏,后面双方却是闹翻。 因为郤氏与栾氏的特殊性,两家闹翻的传闻早就传遍了列国,更加使得列国权贵轻视栾书了。 子重特别提到栾书窝囊,还有另外的事实佐证,也就是成为晋国中军将的栾书一度依赖君权才堪堪坐稳宝座。 那样的人生履历,无论是在什么时代,一定会让同级别的人瞧不起。 “晋人在祈祷,等一下怎么打,务必让各部依照事先的部署行事。”子重对众人说道。 等晋军祈祷这种事情,楚军简直是太习惯了。 子反看着子重,心想:“趁着大雾迫近的都是一些不听话的家族部曲,他们处在战阵最前方,注定要被消耗掉。” 拿敌军消耗国内不听话的家族,历代楚国高层都会这么干,成为一种老传统了。 在楚国高层看来,那么做既能够废物利用,也能对内部稳定起到贡献。 子反看到晋军纷纷站起来,提醒道:“要进入致师环节了。” 子重只是点头,没有任何的表示。 趁着大雾迫近到晋军营寨前方,这一件事情干得相当不地道,子重才不会傻乎乎出去挨骂呢。 晋军祈祷完毕,郤至单乘上前。 郤至等了好一会,不见楚军那边有人出来致师,干脆就在两军阵前对楚军破口大骂起来。 楚军这边没有人上前致师,自然是自知理亏,才不会有人出去挨骂。 至于郤至阵前开骂,骂的是所有楚人,伤害平摊的准则之下,要羞愧也是所有人一起羞愧。 如果所有人都错了,那就是没有人有错。类似的歪理早就存在,并且以后也会一直存在下去。 郤至骂痛快了,回到军阵之中。 在这个时候,双方的战鼓先后敲响,两边的远程部队几乎同一时间射箭。 他们只是相距百步,本身就在互相之间的射程范围之内。 只是,晋军这边木弓是主流,射程基本在百步之外;楚军以竹弓居多,多数竹弓无法射百步之远,哪怕能射百步也是箭矢软飘飘。 所以了,互相进行箭雨覆盖,晋军射出去的箭矢数量是楚军的三倍。 射出的箭矢落下…… 晋军这边多数人手中没有盾牌,只能高举战戈晃动以及尽量减少受阻面积,不断有人中箭闷哼倒下,也有中箭者因为疼痛不断发出惨叫。 楚军携带盾牌的人竟是不少,尽管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盾牌,起码有格挡箭矢的效果,出现的死伤跟晋军那边差不多。 两边的远程部队射箭之时,步兵已经在向前推进。 这一次,两军中间的距离太短,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战车完成加速,自然也就没有战车在前冲锋了。 敌我双方的步兵方阵向前,因为要维持军阵的关系,哪怕是冒着不断落下的箭矢,速度仍旧不快。 前进的过程中,不断有晋军或楚军中箭,当场毙命的人不占多数,沿途留下了中箭的伤者。 那些受伤的人,能动就互相搀扶着退场,不能动只能躺在原地。 而不能动的伤患,就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帮一把,不然只能躺在战场上直至血流过多身亡。 冷兵器时代,不止是中箭,受了任何一种伤害,没有及时止血导致死亡一定是占了多数;哪怕是有得到救治,死在炎症的人同样会占多数,乃至于明明不是重伤却死掉。 大约五十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晋军与楚军当头撞上,刹那间喊杀声、叫骂声以及兵器磕碰声、入肉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交战之初,两边的战士事先憋了一口恶气,以至于看上去都是一脸凶狠,打起来比较冲动。 “中军尉呢?”栾书问左右。 有人说道:“暂时没有看到。” 栾书为什么找楼令呢?他可没有忘记楼氏的弓箭手,能够在两军交战后还一直进行箭阵覆盖。 “去找中军尉,可以的话带来弓箭手,支援这一边的交战。”栾书不是用命令的形式。 再怎么说,楼令现在都是下军的指挥官,有自己的军团需要管理,怎么可能随时随地又随随便便串场。 当时的楼令,他正在己方部队巡视。 楚军压得太向前,直接逼近到晋军营寨百步之内,不止会让交战场地变小,不管楚军或是晋军各部也变得很是拥挤。 栾书正是发现到那一点,想到楼氏的弓箭手可以向“视野之外”射箭,认为楼氏弓箭手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什么“视野之外”呢?就是字面的意思。看不到就叫视野之外。哪怕只是一墙之隔,反正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至于没有那个技术乱射?楚军已经给出了例子。 楼令被栾书派来的人找到,权衡了一下,说道:“我随后便到。” 前方的战线已经被郤氏和栾氏的部队填满,楼氏和魏氏的部队去到地方,只能在后方列阵压线,大概率就是一站一整天。 “我带弓箭手过去,下军暂时由你统率。”楼令对魏颗说道。 魏颗当然没有意见。 约一刻钟之后,楼令带着将近三千弓箭手靠近战场。 周边的晋军看到楼氏弓箭手成建制出现,不知道谁先欢呼,带动了一阵阵欢呼声。 所以说,名声这玩意有用,能够增幅己方的士气,也能给受欢呼者增加自豪感。 栾书听到后方传来欢呼声,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楼氏弓箭手到来了,心想:“这一战,算是让楼氏的弓箭部队扬名了。” 要是楼氏的弓箭手再良好发挥几次,善射的名头一定会超过韩氏,届时可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栾书见到楼令,和颜欢色地说道:“任由楼氏部队发挥。” 怎么去指挥弓箭手施行“视野之外”的箭雨覆盖,讲实话就是栾书完全不懂,肯定不会瞎指挥。 楼令行礼应“诺!”之后,转身离开。 借着整队的时间,楼令让一些观察手去附近的巢车之上,他本人则是问清楚郤至的所在。 “你怎么过来了?”郤至不擅长步战,一直待在后方指挥部队。 楼令指了指竖起大纛的位置,说道:“中军将让我率领弓箭部队先上来。” 他俩站在一部巢车上面,借着高度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 “虽说晴朗了四五天的时间,泥土里面的水份仍旧充足,一再践踏会满脚泥,许多地方也会变得泥泞。”楼令所指的事情是楚国高层心态过于急迫。 正常情况下,雨季过后怎么都要再过十天半个月再恢复交战,为的就是避开泥土水份过多的情况。 郤至地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他没有走多少路,靴底都粘上了一层泥土,别说需要一直移动的将士了。 “弓箭能用?”郤至问道。 那不是雨季刚刚结束吗?当时的空气很潮湿,一定会让弓弦变软,起到的影响不是一般大。 楼令说道:“几乎没有影响。” 倒不是楼氏弓箭手将弓保存得极好,完全是天气晴朗后早早抓紧时间烘烤过了。 这不,晋军阵中已经有楼氏的弓箭手在校射。 所谓校射,肯定不是成批射箭,可能一名弓箭手,经常是箭阵前方一人后方一人各自射一箭,确认最远射程以及箭阵可覆盖范围。 楼氏的校射还有一个目的,由观察手来确认落点,某个箭阵的指挥官定好标尺之类,全队的弓箭手听从指令决定仰角多少度来射。 有一个新的疑问,楼氏弓箭手的知识层面已经教育到这种高度了?当然不是。 其实,楼氏训练弓箭手使用了极笨的办法,硬练和死练的方式,让他们记住什么样的姿势是仰角多少度。 这种训练方式不用受训者掌握多高的知识,练多了有相关的概念,死练会让他们产生肌肉记忆。 楼令带来的三千弓箭手,他们被分成了六个箭阵,每一个箭阵由五百名弓箭手组成。 什么是箭阵?反正不是多少人为一队就叫箭阵。 所谓的箭阵,成批的人懂得听从指令,必须懂得什么是攒射、平射、抛射等等技巧,还要确保射出去的箭可以大致落在哪里。 以为掌握那些技巧很简单吗?即便是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乃至于文化水平更高,学会射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说成为集体的一份子去完成同一个指令了。 文化水平高只是更容易理解需要学习的内容,做到可以迅速去掌握,真的不代表一切。 郤至很好奇一些巢车上的楼氏之人拿着旗帜比划什么,再好奇也没有问出来,心里猜测道:“一定是用于沟通,就是不知道楼令脑子怎么长的,能够设计出这种沟通方式。” 什么事情最难?肯定是从无到有进行创作。 有了可借鉴的方式,依样画葫芦设置一套,变得不是那么难了。 只是呢,春秋时代有“知识产权”这种存在。并不是什么明文规定,而是作为贵族阶层有相同的共识,一旦某个家族在哪个领域取得突破,变成了该领域的权威,不是要展开两个家族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哪怕懂得怎么搞,反正不能去模仿。 楼氏的几个箭阵开始射箭,一次次覆盖到战线之后的楚军方阵,逐渐让楚军从整体阵型出现了混乱。 最先有反应的人是郤锜,他命令自家的部队对当面的楚军展开潮水攻势。 战场上就出现了那么一幕幕,郤氏所属的部队成队向前冲击一波,没有成功就向后退却,新的部队接着向前冲击,一次次就像潮水一般,轮番冲击楚军的战线。 别看只是“潮水攻势”四个字,里面需要讲究的地方太多,包括退后的部队怎么与发起冲击的友军交错而过不发生混乱。 身处巢车之上的楼氏观察手,他们注意到正在进行潮水攻势的郤氏所部,开始倾向于配合正在发起攻势的郤氏所部。 多个楼氏弓箭手组成的箭阵,他们依照观察手的指示向某个区域持续覆盖,不一定是朝着有楚军的地方射,能够是覆盖某个区域阻止楚军向前增援。 郤锜当然看到天空不断飞过的箭矢,很快发现那个区域的楚军被孤立,经受不住自家部队的潮水攻势被击溃。 “这……,楼氏与我家的互补,太强了吧?”郤锜确认这一点。 认真而言,有善射名声的韩氏,他们并未掌握“视野之外”的覆盖战术。 天晓得韩氏的善射名声搞怎么来的。 或许是韩氏的弓箭手数量比其他家族多,结果有了善射的名声? 不然的话,韩氏没有出过神射手,同样没有在某一次战役有过良好发挥。 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是,韩氏的制弓工艺确实比其他家族优秀。 战场之上,看到楼氏与郤氏配合的晋国贵族,他们脑海中泛起了一个又一个念头。 要说什么想法最多?一定是想要获得楼氏弓箭手的支援。 交好楼氏自然也是念头之一。 没有太特别的原因,某天需要楼氏弓箭手部队的支援而不得,或是楼氏弓箭手失误一两次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近战谁都会,区别就是强不强。 远程部队“视野之外”的攻击方式,目前只有楼氏一家掌握! 不能够轻易得罪,慢慢会变成一个共识。 毕竟,谁不想有一个好辅助? “看到了吧?我家的拿手战术。”郤至指的是潮水攻势。 楼令却是看出了郤至的不甘心。 虽然是郤氏用了拿手战术,但是并非郤至亲率的部队展现,肯定是觉得炫耀起来差点了意思。 “潮水攻势,不是先氏的看家本领吗?”楼令心里想着,话肯定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 那的确是先氏的看家本领,谁让先氏已经在晋国除名,郤氏获得了先氏的一半遗产,先氏的看家本领也就成了郤氏的。 那种潮水攻势,吸纳先氏一部分人口的旬氏和范氏也会,只是两个家族没有掌握精髓,说白了就是没有将部队练起来,使用的效果没有郤氏这么好。 有了楼氏弓箭手部队的掠阵,进行潮水攻势的郤氏所部更显从容,看上去仿佛是在战场上起舞,展露了一种好整以暇的姿态。 楼令听到了车斗下方有人在呼唤,探出身躯张望,看到了栾黡的身影。 “中军尉,请下令所部支援我家。”栾黡昂头说出来意。 郤至也探出身躯,听到那句话瞬间怒道:“该怎么打,你们能不知道吗?已经取得突破,恰是扩展战果的时候,哪有抽调前往它处的道理!” 是啊,道理就是那样,有所的突破不扩展战果,哪种白痴指挥官会那么干? 栾书当然不是白痴。 出战的晋军来自不同的家族,今天的交战属于晋军没有心理准备,更没有安排出战顺序,用的是以家族建制扛线的方式。 这样一来,栾书看到自家部队损失有些严重,怎么可能不会进行干涉? 类似的私心不会只出现在栾书身上,换作任何一人都会那般。 郤至痛骂栾黡,何尝没有私心。 楼氏的观察手主要关注郤氏所处的战线,一样是存在私心。 “你们是受益者,当然会那样讲!”栾黡直接呛了郤至。 也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郤至直接大声吼:“滚!” 第474章 强势入场 哪怕栾黡是栾书的儿子,也只是中军将的儿子,什么地位敢跟郤至叫板? 郤至是郤氏的核心成员,还是郤氏小宗温氏之主,本身是晋国的新军佐。 一个没有官职的小伙子敢直接呛卿大夫,哪怕栾黡是栾书的儿子,郤至命人直接杀了,栾书也只能记恨。 毕竟,身份的区别摆在那里,世禄世卿的时代,身份阶级分明且森严,下位者冒犯上位者受到处罚,完全是在维护阶级特权,谁能讲出什么不是? 还有一个所有家族都承认的事实。 得到了“温”作为封地的郤至,哪怕温氏是郤氏的小宗,硬实力已经变得不可小觑,成为郤氏的主要实力部分。 那是为什么?简单就是因为“温”地是晋国的两大产粮地之一。 无论在什么时代,手中握有产粮地都是极大的优势。 产出的粮食够多,人口的增长就有保证。 人口多了,劳动力也就多。 劳动力一多,想不强大都难啊! 郤至当然不会下令将栾黡杀了。 郤氏的基因里面有莽撞,莽撞却不是脑子坏掉。 如果郤至将栾黡杀死,两个家族爆发大战属于不可避免。 怒气值很高的栾黡被郤至一声“滚”吼得恢复理智,尽管心中暗恨,还是行礼才离开。 “我也要被恨上。”楼令有这种觉悟。 楼令当然会忌惮栾氏,说到底还是阶级摆在那里,得罪上位者不但有小鞋穿,乃至于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只不过,栾氏面临的麻烦很大,动了楼氏会牵扯到郤氏、旬氏和范氏,想来栾书哪怕要动手,不会是先动楼氏吧? 要是栾书先对楼氏下手,解决楼氏不等于让栾氏没有危机,反而是一种打草惊蛇。 如果栾书真的要做什么,绝对是不动则已,一动向威胁最大的家族下手。 清楚那些“因果”关系的楼令,他真的不害怕得罪栾书。 甚至可以说,楼令有意无意就是一直在得罪栾书,用这种方式在向郤氏纳投名状。 毕竟,有区别才能显示出远近亲疏。 郤氏越来越跟栾氏不对付,是吧? 楼氏也跟栾氏不对付,肯定会跟使得两家越加亲近。 最重要的一点,楼氏要是跟哪个家族都关系极好,一旦有大家族想对另一个大家族动手,他们优先拔掉的绝对是楼氏。 这个叫什么?谁都不得罪,基本就等于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战场的厮杀不会因为郤至和栾黡产生冲突有所停顿,影响则是必然会有。 比如说,栾黡回去禀告,说是楼令拒绝楼氏的弓箭手部队支援栾氏所部,搞得栾书采取更保守的战法。 心中非常愤怒的栾黡还做了其它事情,更是导致战局出现毁灭性的影响。 栾氏所部缩回去。 郤氏所部要面对更多的楚军。 那样一来,战局的发展不就发生变化了吗? 栾书这时候还不知道栾黡做了什么,只是他有足够的理由,说是郤氏所部得到强援相助,栾氏却是成了楚军的突破对象,采取保守打法就是为了顾全大局。 战线内外的人,他们很快发现栾氏所部止步不前,乃至于出现了步步后退。 正在对楚军发起猛攻的郤锜所部,他们不得不停止猛攻。 郤锜派人前往询问栾书,得到的答案是他们顶不住,推进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至于为什么顶不住?栾书才不会说是因为楼氏弓箭手只在支援郤氏的部队,那样说会显得栾氏又酸又没用。栾书只会说楚军将他们当成突破目标,经受的压力比较大。 看战局的发展,栾书给予的答案能够站得住脚。 只是,郤锜还是私下破骂栾氏不足成事,心里对栾氏的轻视更为严重。 战线是一条平线,己方再能打,只要友军不给力,肯定不能肆意推进。 结果是,栾氏所部表现得扛不住,迫使郤氏所部只能向后退却,楚军重新将晋军压了回去。 “栾书果然只会窝里斗,进行国战还有那么多的算计,简直不配当中军将!”郤锜说这话的时候,身边有不少中小家族的家主。 这些中小家族的家主,他们日后会将郤锜所说的话传出去,势必要让郤氏和栾氏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战局的变化。 晋军这一边,无数人纳闷怎么会是那样。 了解栾书的人,他们猜测又是栾书搞幺蛾子,愤怒却是无从发泄。 要说的话,楚军的高层则是满心的欢喜了。 “栾氏想要保存实力?那就先放过他们,专门痛打郤氏!”子重瞬间有了想法,讲给周边的人听。 子反挽着山羊胡须,笑眯眯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栾氏既然想要保存实力,更应该抓着他们痛打。” 发现敌军的弱点,抓住弱点猛打而已。 “便如你所言。”子重还是能够听得进意见的。 楚国君臣今天趁浓雾进军,本身就是想着投机取巧。 他们既然发现了晋军的弱点在栾氏,肯定是要抓住。 “栾氏在晋国的实力只能算一般,比栾氏强大的有郤氏、旬氏和范氏。偏偏中军将是栾书。”子反平时就很擅长抓住重点。 子重不笨,笑眯眯地说道:“一旦栾氏变得更弱,栾书的中军将宝座就会变得摇摇欲坠。他想坐稳中军将的位置,是不是又要重新抱住晋君的大腿?” 子反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我听说当代晋君是一个很荒唐的人。” 当代不存在保密观念。 不止是每一个家族没有类似的观念,各个国家都是相同。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用刻意去打听,一些贵族闲聊的时候抱怨,一个传一个的情况之下,很快就变得人尽皆知了。 晋君寿曼干过的荒唐事不少,使得众贵族有怨言,列国怎么可能不知道? 楚国选在近阶段挑衅晋国,完全就是消息传到楚国有点晚,不然该是前两年就逼迫郑国重新靠拢楚国,不会等到前年才有动作。 今年楚国与晋国爆发大战,其实就是晋君寿曼不似人君带来的结果。 在接下来,楚军还真的就是对栾氏所部加强了攻势,他们好像进行了正确的展开,逼得晋军持续后退。 晋军拆除营寨才有立阵的空间,一旦步步后退的话,后方的营寨没有拆完,很快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旦失去立足之地,晋军就只能鸣金,承认今天战败。 这种事情,不取决于晋军高层愿不愿意接受,他们更应该权衡的事情是得失。 楼令与郤至已经换了地点。 楚军步步推进,晋军步步后退,他们不得不换地方,要不然等一下可能深陷重围。 “栾书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郤至气得胸膛急促起伏。 晋军的步步后退可不是没有代价,越来越多的战士倒下,伤员被丢弃在原地,士气不可避免狂跌。 真的要按照当前的趋势发展,今天这一战就要让晋军吃到败仗了! 他们听到欢呼声,起先以为是楚军小人得志,后面发现不对劲。 正在欢呼的是晋军,理由是郤锜亲自驾车在阵中左冲右突。 没有楚军弓箭手向郤锜射箭,甚至沿途的楚军会避让开。 那当然是楚军不敢伤害到郤锜,没有把握合围俘虏,只要郤锜不自行找死往楚军阵中冲,不会做无用功去试图包围。 因此,春秋时代身份足够高的人,他们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晋国地位高的人,其实已经非常克制,极少仗着身份玩一些看似凶险万分,实际玩脱概率极小的事情。 楚国可是有好多国君每每楚军顶不住就单车冲阵,完全是仗着身份肆意妄为,原因是晋军不敢攻击。 那不是在搞笑。 有晋军敢攻击楚君,一旦伤到了楚君,不会是得到奖赏,相反会被治罪。 原因?四个字:君权神圣! 郤锜用那种冒犯的行动,多少挽回了晋军的一些士气。 重新立稳阵脚的晋军,钉在战线上不退了。 “我去集结部队。”楼令说道。 郤至知道是该有增援才能扭转局势,点头说道:“打完一起去吐栾书口水。” 真的是栾氏的私军很烂吗?栾氏私军真的很烂,他们就不配坐享卿位。 其实,这一次完全是栾书被栾黡给害到,导致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老奸巨猾的栾书知道再生气,有些事情还是绝对不能做。 年轻气盛的栾黡可就不管不顾了。 那么,栾黡做了什么?他负气之下,故意下令让一些部队后退。 等栾书知道怎么回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局部的退却引发全局的步步退却,有了刚才的场面。 战线上一旦退后,想要重新稳下来可不容易,没有全线崩溃都算韧性足够强了。 楼令找到了魏颗,废话不多说,道:“我们顶上。” 魏颗已经听说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知道事态紧急,赶紧去己方部队亲自指挥。 因为楼氏和魏氏只是集结一个“师”待命的关系,下军出战的只会是两个“师”的兵力。 楼令与魏颗率军出战,他们临出发前下达了指示,下军其余部队做好出战的准备。 旬氏和范氏在干什么? 两个家族的营寨在更后面,他们哪怕已经集结部队,还要越过楼氏与魏氏的营寨才能抵达前方。 突然间爆发交战,晋军是没有准备的一方,仓促应战之下能顶住很不容易了。 因为事发突然的关系,各个高层很难聚首商讨,应该做些什么事情需要尽快沟通,可是短时间内仍然很难形成统一意见。 从开打到现在,旬氏和范氏只是派人联络,暂时没有接到有效命令。 所以了,旬氏和范氏只是集结了部队,一时半会很难有什么动作。 从头到尾,只有晋君寿曼以及其余公族在看戏,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晋君寿曼是想做什么都做不成,不得不摆烂。 公族的那些封君?他们即便能够集结部队参战,满心思想的却是保存实力,才不乐意去蹚浑水。 楼令和魏颗带着下军的两个“师”抵达战场。 下军在出发前已经祈祷过,不用再进行祈祷。 他们抵达交战场地的侧翼,战车加速起来,随行步兵紧随其后,直接向楚军侧翼发起了进攻。 楚军当然发现了靠近的晋国下军,他们的高层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下达命令,只是命令下达不等于军阵会立刻做出反应,需要时间来重新调整阵型。 正在调动状态的楚军,各个方阵没有完成变阵,先是被两波箭雨覆盖,遭遇楼令与魏颗亲自率队冲锋,发生碰撞就凹进去一大片。 晋军射出的箭矢怎么有些稀稀拉拉?因为大部分的楼氏弓箭手还在配合郤氏和栾氏作战,下军战线的弓箭手大多来自魏氏。 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弓箭手部队,数量多或少而已。 魏氏的弓箭手数量不多,射出去的箭矢自然也就显得稀稀拉拉。 下军这边加入战斗,引发的动静很快被其它区域的友军知晓。 扛线的郤氏或栾氏所部,不说一时间士气大振,知道有友军投入战斗,起码心里不是那么慌了。 “不维持静态战线,向前,向前,向前!”楼令用槊挑飞一个楚军士兵,再一次进行强调。 楚军有在做反应,明显没有准备就绪。 这种状况,下军不趁机一再推进,等后方的楚军组织好阵型,仅是出动两个“师”的下军,很难跟楚军打消耗战。 因为是突破姿态,下军的战车冲锋过后,不会向左右两侧离场,只会是向前一直猛冲,直至完全冲不动被消灭。 在下军发起攻势后,亲眼看到的郤锜一再叫好。 随后,郤锜干脆加入步战,展现什么叫老当益壮。 话说,郤锜多少岁了?他应该是五十多岁。 怎么五十多岁就用老当益壮?因为当前的平均寿命不到二十五岁。哪怕作为贵族,生活质量和医疗条件就摆在那里,到了五十多岁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病痛,讲实话就是步入老年阶层了。 有了下军的两个“师”从楚军侧翼插进去,楚军不得不停止前进,扛线的郤氏、栾氏所部可算能够重新向前推进。 “你怎么就敢啊!?”栾书在诘问栾黡刚才的所作所为。 这也是事态得到控制,要不然栾书才不会分不出轻重。 教育儿子这种事情,对于贵族阶层来讲,真的就比一场交战的胜负更紧迫。 栾黡一脸的不服气,说道:“楼氏敢欺辱我家,郤至得了便宜还卖乖,儿子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楼氏弓箭手拒绝支援栾氏所部,就是在侮辱栾氏?哪怕是再有理由,这个说法在某种程度上成立。 “我自然会找机会清算楼氏。”栾书不是在搪塞。他比了一个要抽栾黡的动作,没有真的抽下去,愤怒地说道:“再有原因,不是你私自下令战线后移的理由!” 栾书看到栾黡仍旧不知道错在哪里,低沉声吼道:“你可知道,一个错误的指令,有多少将士付出伤亡!” 说的事情是,刚才栾氏倒下很多人,受伤的人更多。 整条战线后移,晋军不免心生胆怯,以为胜券在握的楚军绝对变得更猖狂,一来一去肯定让晋军付出更大的伤亡。 栾黡可算听懂栾书说的是什么,呐呐地说道:“儿子以后会注意了。” 那么就是,栾黡认为只要不坑到自家,坑到谁,就是那个人倒霉。 “先君有了那样的儿子,我的儿子也是一个蠢货。这是我算计太多的报应?”栾书一直都了解栾黡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是因为栾书了解栾黡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得不去进行更多的算计,怕的就是等栾黡接手管理栾氏,栾氏会在栾黡的管理下家破人亡。 “我死前,一定要拉更多的人陪葬,再做一件有恩各个家族的事情,好有遗泽庇护家族得以延续……”栾书心里拿定了主意。 晋军止住了退却,两线夹击楚军,难受的一方变成了楚军。 一直想表现威风给小老弟看的郤至,他觉得这一次需要小老弟帮忙才避免战败,委实是有些丢人,学着堂兄亲自下场了。 郤氏的部队带头反攻,逼得想要弥补的栾氏不得不下令栾氏所部份跟上,正面战场尽管产生的伤亡很大,晋军却是一再推进的一方。 下军这一边。 楼令与魏颗已经不再亲自冲杀,他俩重新聚头,商议接下来怎么打。 “集结具装士兵进行重点突破。”楼令给出建议。 下军已经跟楚军打过了一场,披甲人员却是没有多大的损失。 楼氏这边,仍旧有九百七十四人保存战力。 魏氏那边,可以继续参战的披甲人员有九百二十一人。 一场交战下来,只是损失几十具装士兵?这个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然的话,耗费重资打造具装是为哪般? 事实上,冷兵器战争之中,一整场战役打下来,只要不是某方大败亏输,双方的阵亡率不足两成才是常态。 通常情况下,阵亡率达到两成,该场战役也就分出胜负。 两成的阵亡率已经挺高。 等出现两成阵亡率才崩溃,能够说这一支军队不错了。 很多军队的阵亡率达到一成就会崩溃,尤其是一个王朝末期的军队。 能够承受半数阵亡还在酣战不休的军队,无疑可以称作强军。 一支军队可以战至最后一人,无疑是全体将士有着自己的信仰。 楼氏和魏氏的具装士兵合流……,倒不是混合编队,只是排成一线。 他们整顿好队形向前。 处在交战位置的友军,他们看到后方的具装部队上来,不是一时间转身就走,而是加大队列的空隙,使得具装士兵有向前的通道。 类似的行动当然是经过训练,光靠默契完全是对自己小命的不负责。 好些楚军打着打着,很突然地发现自己的对手变成了身上披甲的士兵,他们一瞬间就被惊到了。 楚军不是被什么事情惊到,无论楚军还是晋军,或是其他国家的人,谁不清楚披甲代表着什么。 一般能够披甲的人,不是有着爵位,便是选优而来。 有爵位的人,他们为了保证地位,乃至于是想着向上爬,日常会很自律地锻炼杀人技。 择优而选会更恐怖,时常就是百里挑一,属于真正有本事的人。 怎么说呢?楚军出现惊惧情绪,情况大概就是普通兵种遇上了特种兵,非常清楚自己不会是对手。 人啊,一旦出现恐惧情绪,下意识就会向后缩。 发现对手变成披甲士兵的楚军,没有真正进行交手,前方的楚军士兵向后缩,后方的人被挤着不得不退,没有开打就让楚军的队形出现了扭曲。 楼氏或魏氏的具装部队,士兵不用带太多的脑子,执行军官的命令也就行了。 能够担任具装部队军官的人,一定是优而优地去选,不可能存在蠢货。 现场就出现了一种场面,下军的具装部队顶上战线,晋军的几个局部就不断向前推进,向后缩的楚军一路留下尸体或伤员,再导致楚军更多的部队出现阵型扭曲。 “那边怎么回事?”子重当然知道有新的晋军杀上来,给了己方部队的腰子来了一记。 子重不清楚的事情是,怎么刚刚交手没有多久,己方部队就被逼得一退再退。 哪怕是被侧击,尽管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不至于那样子的啊! 子革说道:“我亲自过去看看。” 大约两刻钟之后,子革带着答案回来。 “楼氏与魏氏的具装部队?”子重当然有相关的情报。 这是楚军北上之后,他们的左军与晋军交战才收集到的情况,不是出征前就掌握。 “是啊,楼氏和魏氏的具装部队。”子反眯着眼睛说道:“强如郤氏都没有成批的具装士兵,反倒是楼氏和魏氏有。晋国看来会生乱啊?” 这属于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那也是当世两个超级强国都有的毛病。 什么毛病? 就是时不时就要出现一次内战,打内战比进行国战都要更血腥。 子重在思考一件事情,要不然送楼氏和魏氏功劳,加剧晋国内部更多人对楼氏和魏氏的羡慕嫉妒恨? 第475章 玩脱了 当前不讲“兵者,诡道也”这一套,只是政治层面的算计怎么可能没有。 应该说,自从国家诞生的那一刻起,国与国的尔虞我诈就没有少过。 不独楚国会针对晋国玩一些政治层面的算计,其实列国之间一直都在玩,就是手段上面略显稚嫩。 脏手段嘛,肯定是越往后类似的经验积累越多,届时就看书读得多不多,能不能够以史为鉴去勘破诡计了。 当然了,读书也要学以致用。这个就牵扯到了人在天赋上面的区别。 下军一直在向前突破,慢慢发现面对的楚军越来越好杀,反倒是让楼令担忧陷进去被合围,控制了推进的速度。 “我们面对的都是杂兵,怎么……”魏颗特地找到楼令,不解的同时,满是心急:“怎么停止推进了?” 楼令指着楚军,说道:“楚军后方并没有乱象。” 看上去的确是那样。 正在被下军逮着杀的楚军,他们虽然也叫楚军,以蛮人的数量居多,一些楚国封君的部队看着像是被人为打乱。 如同楼令所说,前方的楚军看着就是故意被驱赶来送死,后方的楚军严阵以待。 多少将校顺风仗打着打着,一头撞进了敌人准备的口袋,再被合围全部收拾了?怎么可能不让楼令留点心啊! 这里,楼令的谨慎,固然是少取得了一些战果,其实是让出战的下军避免了危险。 楚国高层是想送一些功劳给楼氏和魏氏没有错,不代表有可能肯放过全歼那一支晋军的机会。 子重的打算很简单,借刀杀人归于借刀杀人,刀毕竟不是握在自己的手中,肯定想要将刀给折断。 “我们不是主力。”楼令又说了一个事实。 什么样的身板能扛起多少斤的重量。 扛水泥一百斤都嫌重,一百斤的金钱却会嫌轻,其实就是要有足够的利益去驱动。 重复了多少次,当前并不是有功劳就可以获得酬赏,不到需要拼命的时候,拼什么命呢? 魏颗知道楼令固然是不希望楼氏出现意外的损失,那一句话何尝不是说得足够掏心掏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周礼的编制之下,一个“师”有一百乘战车。 经过编制扩编之后,晋国一个“师”的战车数量不变,含括战车组在内,为七千五百战力。 其余列国的一个“师”为包括战车组,为两千五百战力。 下军出战有两个“师”的兵力,他们面对的却是至少四万楚军。 讲事实就是,下军能够牵制住四万楚军,对正面扛线的郤氏和栾氏已经起到极大的作用。 今天的交战从清晨开始,开打之后没有再泾渭分明地分开,一直是粘着进行互相消耗。 “安排部队向前,让具装部队退后。”楼令类似的调整已经做了五次。 披甲进行拼杀,哪怕一整套甲胄不超过三十斤,负重三十斤又进行剧烈运动,能够坚持十五分钟都算体力极好了。 楼令发现了一点,魏氏的具装士兵在耐力上比楼氏这一边的具装士兵更为持久,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毕竟是从‘羡’去挑选,他们从小的生活质量就那样,完全是底子足够好。魏氏的披甲人员全是‘士’或‘徒’,一定有经过甄选。” 晋国亦兵亦农的“羡”是一个新阶层,他们极可能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肉,想吃饱都是一种奢望。 “士”和“徒”有自己的土地与奴隶,顿顿吃肉可就别想了,起码不会每一日都挨饿。 生活环境不一样,哪怕仅仅是显示在伙食上,人与人之间的身体素质差距就被拉大了。 不用讲太久远的年代,只说现代的八零年后与九零年后、零零年后的差距就好。 八零年后出生的男女,可能在伙食的质量上不差。 九零年后和零零年后,不止是伙食质量不差,各种营养品却是远比八零年后更多。 结果是什么?以男性的平均身高而论,八零年后身高可能是一米七左右,九零年后和零零年后却是增加到了一米八左右。 关于身体素质的差距,楼令很早就看出来了。 “大夫”和“士”一般人高马大,到了“徒”就显示出差距,连“徒”都不是的其他阶层身体素质更差。 要以武力值比较,一个“士”收拾两三个“徒”不存在问题,一个“徒”却能抵抗住五六个连徒都不是的人。 武力的差距不止是伙食的差别,完全是有没有系统化训练显示出来的区别。 这么说吧,即便是到了现代,赤手空拳状态之下,学过搏击的人对上三个普通人绝对是稳赢,超过三个人就有点不好说,一样有武器则是只能跑。 有武器不一样的原因是,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挨一下会伤会痛。 还有一个天大的事实,专门锻炼过起码懂得下手的分寸,最怕的就是连什么是分寸都不懂的人。 因为“大夫”、“士”、“徒”与其它阶层存在后天的区别,不怪春秋时期对上战场的人做出限制。 了解上面的各种优劣势,能够知道是在保护普通人。 至于后面为什么打破限制,只能说是有些人输惨了玩不起,开始不拿人命当回事,进入到比烂的阶段而已。 楼令从近十万普通人之中挑选出一万三千多人组成实验性质的新军,一再淘汰下来剩下五千余人,又择优而选挑出一千人披甲。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楼氏在粮食以及其它资源都投入极多,后面的投资只会更大。 原因?现在是“羡”不代表会满足,他们会慢慢变成“徒”、“士”,再追求成为“大夫”阶层的一员。 一旦某人得到了阶级飞跃,怎么可能没有名下的土地和奴隶? 楼氏想让人卖命,土地、奴隶或其它什么资源,只能是由家族来支出。 当然,在那一个过程中,楼氏肯定是最赚的一方。 理由是土地、奴隶或资源可以抢,该继续给楼氏卖命的人,他们还是楼氏的人。 这叫什么?员工赚了,老板只会赚更多。 楼令不是为了遵守当代的规则才不大肆增加武装人员,看看十多万只挑出多少合适的人就该知道,主要是合格的兵源不够。 如果连基本的身体素质这一关都过不去,硬要让人踏上战场,消耗粮食养着,再让敌军多砍人头啊? 哪一天楼令能够拉出三五万大军,不光是楼氏治下的人口增多,一定是粮食足够了。 “满清四万万人,能打的军队才多少?我该满足了。”楼令知道这么类比不正确。 满清统治时期一直在愚民与弱民,属于有意为之。 楼氏则是暂时无法让治下每一个阶层都能够吃饱饭,并不是刻意为之。 “楚军轮换部队了。”魏颗进行提醒。 楼令“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应该的。” 这恰恰说明了楼令刚才谨慎是对的。 不就是楚军高层发现他们没有上当,想要再一次引诱吗? 临战变阵是大忌! 在变阵的时候,往往是一支军队最为脆弱的时刻,原因是部队被调动起来,遭遇袭击很容易出现协调上的问题。 “猛攻!”楼令发出指令。 魏颗可以在事前提意见,有了明确的命令,再有意见也不能拒绝,当即下令自家部队遵从军令。 “刚才有优势不推进,为什么现在猛攻?”魏颗能够问。 楼令诧异反问:“为什么不猛攻?” 他们已经明确知道正在跟己方交战的敌军质量。 楚军高层也知道派出交战的部队是什么成色,他们还敢在交战状态中大规模调动部队。 多少假装溃败的军队,他们装着装着真的溃败了。 说到底就是军队的素质不达标,别玩太花里胡哨的操作。 魏颗就看到己方部队展开猛攻,调动状态的楚军成片被瓦解,溃兵冲向了列阵前进的友军,一冲之下不是将友军的方阵冲得七零八碎,便是前进通道受阻。 战场上就出现了很神奇的一幕幕,晋国的下军高歌猛进,永远是多数晋军在打少数楚军,楚军却是陷入了自行造成的泥潭,楚军的溃兵一直在充当晋军“先锋”冲击友军的军阵。 “还能这样?”魏颗不能说惊到,但是一定长了见识。 他们这一边大有一万五可以将四万楚军打得崩溃的趋势,不止是缓解了正面战场压力,能够说对整场战局的交战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郤锜和郤至就抓住机会展开反攻。 栾氏虽然表现得比较迟钝,后面一样加入反攻。 先前,栾书派去其他家族的传令。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其他晋军,看到楚军有被打崩的趋势,怎么可能忍得住。 “坏事了啊!”子反急得跳脚。 子重则是一脸凝重地说道:“小觑了楼令!” 这也是楼令一开始表现得过于谨慎,导致楚军高层出现了判断上的失误。 包括子重、子反、子革在内,几乎所有楚军高层都认定晋国下军不敢突击得太猛,要不然他们又不是瞬间失智,怎么会在交战状态下大规模调整军阵。 而他们之所以调整军阵,原因是扛线的晋军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要重新稳住侧翼,抽调更多的部队加入正面猛攻。 现在,楚军高层面临抉择,见势不妙丢下与晋军纠缠的部队撤退,还是增兵试图扳回局势…… 第476章 尊严怎么来的? 察觉到事不可为,多数人会及时止损。 子重反复向子反、子革询问,确认想要扳回局势的死伤代价会很惨重。 “下令吧。”子反刚才让子重舍弃一部分部队缠住晋军,好让其余部队能够重新列阵。 子重犹豫再三,颔首道:“按照你的意思吧!” 那么,楚军就不是要鸣金让参战的部队全部撤退。 交战的态势已经乱了。 各个局部的“线列战”已经瓦解,变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 这一类交战历来会产生极大的伤亡,并且士兵素质的差距会被无限抵消。 说白了就是,军阵的演练白干了,变成比拼士兵个人武勇的舞台。 在冷兵器时代,什么样的部队才称得上精锐?第一个标准就是能够用极快的速度列出军阵,开打之后要能够保证军阵不被瓦解。 一应不能列阵而战的部队,哪怕是部队中的很多个体非常武勇,他们还是会被归类为乌合之众。 很简单的道理,军队是一个集体,集体就要讲究配合。在有配合的集体之下,个人即便是再武勇,所能起到的作用仍旧相当有限。 所以了,不管是什么时代,国家与国家的实力不是天差地别,军队历来排斥个人英雄主义,追求的是整体的意志。 到了现代,大漂亮打中西亚那些国家,不是等量级别的较量,自然可以各种吊儿郎当,尽情宣传个人英雄主义;大漂亮敢对大毛或东国吊儿郎当吗?一定是不敢的。 大漂亮尤其不敢对东国有所轻视,原因是他们曾经吃到过苦头,见识过集体的力量。 而大毛的先祖可是在二战中表现出了极尽的韧性,哪怕各种功劳被虚假宣传所窃取,脑子没大病的国家领导者,谁敢小觑看似虚弱的大毛啊? “见好就收了。”楼令已经下令部队后退。 他们刚才进行了约半个时辰的猛攻,消灭了攻击范围内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楚军。 更多的楚军在更前方休整。 楼令当然知道是楚军高层舍弃了一切弃子,换取拉开空间重新进行列阵。 既然楚军没有鸣金,代表着今天的交战不算完。 “我已经派人通知中军将和上军将,我部需要暂时退后休整。”楼令对刚刚过来的魏颗说道。 他们从清晨投入作战,一直打到中午时分,将士的体力几乎被消耗干净,再继续撑下去就是依靠意志在苦熬了。 体力极差的部队继续作战,势必要产生很大的伤亡,有部队能够轮换,没有指挥官会让一支体力消耗干净的部队苦撑下去。 魏颗问道:“谁来接替我们?” 楼令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得到通知。” 只不过,很快有了答案。 范氏的士鲂和旬氏的程驩分别带着一个“师”过来。 “见过二位。” “拜见中军尉。” 分别见礼之后,楼令皱眉说道:“当面的楚军约有三万,二位是不是再调些部队过来?” 这话说的。 刚才,楼氏和魏氏用两个“师”压着四万楚军在打,轮到范氏和旬氏一样是两个“师”的兵力,能怕了不到三万楚军? 士鲂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笑着说道:“若是有需要,自然会调来增援。” 这样啊? 楼令只是出于公心才做提醒,讲太多就要招惹士鲂和程驩的嫌弃了。 话说,楼氏和魏氏可以用两个“师”压着四万楚军打,难道范氏和旬氏的同样两个“师”会打不过三万楚军?这是瞧不起谁呢! 魏颗拉了拉楼令的裙甲,用眼神提醒楼令少说几句。 “那这里就交给两位了。”楼令已经劝过,不会强求。 楼氏与魏氏的部队简单收拾一下战场,主要是寻找己方伤员,顺手将能够捡到的兵器收拢,随后便押着俘虏成队离开了。 “他们是很能打……”士鲂说的是楼氏与魏氏的部队,拖了一个尾音,似笑非笑地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被小觑了啊。” 程驩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没有将话讲出来。 他们这些刚才在外围观战的人,有注意到这一边的战场,谁敢否认临时拼凑的下军不能打? 应该说,由楼氏和魏氏充当主力的下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很多人看了感到吃惊。 程驩没有士鲂的傲气,认为楚军非常差劲,竟然被临时拼凑的下军打得那么惨。 只要是刚才带着脑子观看,应该看得出是下军抓住机会,不止痛击了当面的楚军,还影响到了整场战局的走势。 他们对楼氏与魏氏的具装部队尤其上心,很多想法在脑海中滋生与环绕。 楼令和魏颗让部队回营休整,他们则是来到栾书等人这一边。 “辛苦两位了。”栾书行礼致意。 有些人的感谢可不是那么好接受。 楼令与魏颗才不会大大咧咧接受栾书的致意,立刻侧身避开,再行礼问候。 现在,楚军和晋军已经重新拉开了距离。 两军的间隔约是三百米左右,分别抓紧时间重组阵型。 晋军这一边仍旧是以郤氏和栾氏充当主力,列阵在侧翼的则是变成了旬氏和范氏的部队。 也就是说,晋军这边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军团建制的出战模式。 幸亏当前是以家族私军成编制的模式,哪怕是各个一家之主未能够发出有效指令,只要部队里面的“大夫”没有死绝,战斗力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影响。 换作士兵来自五湖四海,别说是部队编制被打散,仅仅找不到顶头上司这一点,立马会让原本精锐的部队变成一支乌合之众。 春秋时代的军队,意志的韧性显示在哪里?他们来自同一个家族,天然会更加团结,只要不是一家之主命令投降,一定会负隅顽抗到底。 “又出风头了?”郤至身上的衣甲有血迹。 楼令转头看去,看到的是郤至一脸的酸溜溜。 “楚军失误了而已。”楼令是在自谦,讲得也是一个事实。 郤至换上了笑脸,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是真的屹立起来了。” 面子是别人给的,更是自己挣得的。 以前的人,他们或许会看在楼氏是旬氏、范氏姻亲的份上,与郤氏的交情摆在那里,尊重楼氏在人脉上的成绩,要说佩服或忌惮则是几乎没有。 这个跟楼令个人武力值无关,纯粹是楼氏没有在家族层面证明过自己。 今次南下与楚军交战,楼氏先是在与楚军左军交战中证明了自己的扛线能力,刚刚又证明了楼氏可以在突发事件中展现出价值。 那么就是,楼氏真的已经成长起来,具备得到更多尊重的实力。 道理就那么简单。 一个国家想要得到真正的尊重,光凭经济实力可是不行的。 事实也一再证明一件事情,光仅是有经济实力,没有的自保能力,一定会被反复收割。 看上去很强的国家,没有一次在与强国的战争中获胜的战绩,一样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在强国眼中等同于韭菜。 单位缩小到家族,道理是相同的。 郤至说的“你们”包括魏氏。 没错,魏氏虽然是一个老牌家族,但是上一次魏氏能挑独梁被魏锜搞砸了。 魏锜的那一次搞砸对魏氏来讲不到致命的程度,只是打断了魏氏的崛起,一度还差点跌入深渊。 这一次,魏氏证明作为一个老牌家族的实力,得到的好处没有楼氏那么多,起码是挽回了家族的声誉。 其实,只有下军是那样的组合才能起到这种效果。 换作下军仍旧由某个卿位家族充当主力,无论楼氏或是魏氏打得再漂亮,战绩的功劳一定会被归在卿位家族的身上。 白天,月亮与其余星辰的光芒都会被太阳所掩盖,不对吗? 郤锜走过来,说道:“楼氏的弓箭手很好。” 今天这一战,楼氏的弓箭手部队一直是在扛线的战场这一边,对郤氏和栾氏的近战部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郤锜可不光是在称赞,潜台词就是:以后多多配合。 “上军将说得极是。”楼令先回应郤锜,再吩咐左右,说道:“去调来箭矢给部队补充。” 郤锜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突然发现一个好辅助,享受到了有好辅助的爽快,谁不想继续享受下去? 楼令有些话还是应该说,也就说道:“他们参战两个多时辰,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请上军将尽知。” 郤锜怪异地看了楼令一眼,心想:“我能够不知道?” 懂得射箭的人,谁不知道挽弓射箭一样是一种体力活? 另一个基础常识是,血肉之躯都有其上限,真不是光有力气就能无限挽弓射箭,还要考虑到肌肉与筋骨的承受极限。 旷野之上已经没有了厮杀产生的动静。 交战了一个上午的晋军和楚军,相当的部队需要喘口气,没有真正投入厮杀的人也需要补充水分。 这种“平静”不会维持太久的时间。 “看!” 有人做出提醒。 晋军的高层上了巢车,看到的是楚国的王旗出现在战场之上。 那一面王旗不是布面的旗帜,一样是由动物的皮毛、尾巴、翎羽制作而成,看上去不止华丽且远比其它大纛都要庞大。 楚君审乘坐广车出现在晋军的视野范围之内,一同出现的还有楚国的那一支“左右广”部队。 “快去请君上过来。” 楚君出现了? 哪怕晋君寿曼再怎么战五渣,秉承对等尊重的原则下,一样要到前线来。 第477章 楼令与养由基的面对面 传闻,楚国的“左右广”始建于楚武王时期,至今已经有将近一百五十年的历史。 这个“左右广”分为“左广”与“右广”,区别来自楚国建制与中原列国不同,他们一开始只有左军和右军,后面才多了一个中军。 而“左右广”一开始是作为楚王的亲卫,一“广”三十乘战车,两个“广”合起来的也就六十乘战车组成员以及一千五百名将士。 当然了,晋国不认可楚国的王号,一直以来仍旧视楚国为子爵国。 一些周王室的分封国,他们迫于楚国的压力,相继承认了楚国的王号。 现如今的“左右广”已经扩编,每一“广”相当于《周礼》编制下的一个“师”,也就是一个“广”拥有包括一百乘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两千五百名将士。 在楚国中枢富有的时候,他们的“左右广”全员披甲,相当一部分人员身上穿的甲胄还是犀牛皮制作而成。 犀牛皮多厚?一般是二点五厘米的厚度,最厚的部位甚至能够达到四厘米。 想要猎杀犀牛的难度可不小,杀死一头犀牛绝对不够材料制作一套甲胄。 所以,能够穿上犀牛皮制作的甲胄,无疑证明披挂者的家庭环境极好。 所谓的家庭环境好,指的是家族里面有足够的勇士,再来就是协同配合很好,才能够猎杀犀牛来剥皮制作甲胄。 楚国的“左右广”并不是世袭制,采取的是一种淘汰制,面向全国聘任勇士,能够进入“左右广”服役不止代表着荣誉,家族也能够获得土地、奴隶以及其它物资的赏赐。 当然了,不是每一个时期的“左右广”都是精锐,甚至好几个楚君在位期间不存在“左右广”这一支部队。 现在的这一支“左右广”是由楚庄王在打完“邲之战”后组建,也就是说之前并不存在。 而楚庄王能够重新组建“左右广”这一支部队,理由实在是太过于简单。 打赢了“邲之战”的楚国获胜,楚君的威望空前提高,楚国也能够从中原列国获得上贡,自然有财力重新将“左右广”建立起来了。 熊审继位成为楚君,老爹建立的“左右广”自然是得到继承,有了一支战斗力有保证的亲卫部队。 现在,楚君审带着“左右广”出现在了战场。 “全员披甲?”楼令知道楚君有自己的亲卫部队,更知道叫什么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全军披甲。 魏颗脸色极为严肃地说道:“冠以‘左右广’名号的楚军,每一代都不好对付。” 另一件事情魏颗没有说。 其实“左右广”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说明在位楚君的权力很稳固。 没有兵权的首脑,哪怕不是傀儡,有多少人真的听话,讲实话就是很难说。 掌握兵权的首脑,他们说话才敢大声,发布出去的命令也才能够得到有力的执行。 楼令没有太大的感触。 楚国的“左右广”好不好打,其实都轮不到下军与之较量。 最应该思考怎么跟“左右广”交战的家族是郤氏,理由过于简单,郤氏才是晋国当前最为强大的家族。 当然了,主要也是栾氏实力不行,要不栾书才是在任的中军将,理应由栾氏跟楚国“左右广”交手。 栾书派人去通知。 晋君寿曼带着一众公族封君到场。 那些公族封君倒是来了,带来的部队却是极少。 不一会儿,楼令得到晋君寿曼的召唤。 楼令看到晋君寿曼立刻行礼:“君上。” 晋君寿曼笑着招呼:“中军尉。” “你任寡人戎右。”晋君寿曼提出请求。 楼令没有迟疑,应道:“诺!” 话说,楼令都是一个军团的指挥官了,怎么还被临时征调成为国君的戎右? 晋君寿曼需要出去跟楚君审阵前相会,尽管不会出现两名国君单挑的场面,该做的安保总是需要注意。 这种抽调属于临时性质,等两位国君回到本阵,楼令就卸职了。 一国之君的战车通常比较大,原因是需要承载的人更多。 寻常的战车,战车主将也是车左,会有一名驭手,再加上一名车右。 一国之君乘坐战车,他再能打也不会身兼车左。因此国君的战车组成员会增加到四名。 准备就绪之后,晋君寿曼站在车上频频看向对面。 楚君审早就看到了晋君寿曼的大纛,刻意等了一会才下令驭手驱车向前。 一方动了,另一方肯定要立刻做出反应,不然会被视为怂了。 承载两名国君的战车缓缓向前,距离三米左右停了下来。 “晋君。” “楚子。” 楚君审听到晋君寿曼使用“楚子”称呼自己,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史书上的春秋时代,经常能看到这个“公”那个“公”的谥号,其实大多数都是薨逝之后的追封,生前可能就是侯爵、伯爵、子爵的爵位。 事实上,春秋时代的公爵国真不多。 当前现存的公爵国是鲁国和宋国,其余大多就是侯爵国。 只不过,发誓“永不朝周”的楚国,他们才不管那么多,至少现在不管。 晋君寿曼看到楚君审脸色难看,心里瞬间充满了爽感。 两位一国之君进入斗嘴模式。 楼令则是一直盯着站在楚君审右边的中年人看。 “他就是天下第一神射手养由基了吧?”楼令虽然在猜测,多少是笃定的。 现场还有楼令的另一个熟人,他是站在楚君审左边的潘党。 楚国以左为尊,看站位的话,潘党在楚国的官职明显比养由基高。 这是怎么回事?楚国可能很多东西不按周王室那一套,对血统的看重却是一致,且有楚国自己的区分。潘氏一族属于老楚人,被并国的养氏一族则是新楚人。 分一个远近亲疏的排序,尽管潘党的本事不如养由基,作为老楚人的潘党就是比养由基这个新楚人地位高。 真要论,好像没什么毛病? 一辈辈流汗、流血、牺牲才让楚国存在下来,一切的付出总该得到优待,对吧? 只是那样子的话,国家会变得一潭死水,慢慢僵化且腐朽。 可是呢,一旦类如秦国大肆提拔外来者,国家慢慢就变成了外人掌权,顺风顺水自然看不出什么,到了大厦将倾之际老秦人必然坐视,新秦人也没有那种感情去玩命干什么扶大厦于将倾。 摊开来讲就是,先辈为秦国流过血立过功,到头来什么屁玩意都不是,相反外来者各种作威作福外加吃香喝辣。 所以了,这个由外来者掌权的国,老子们不要也罢! 有受过教育的人会明白一个道理,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只有合适的制度。 至于说两全其美或十全十美?难,太难! 站在楚君审右边的人确实是养由基无疑。 养由基发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在看。 拥有天下第一神射手称号的养由基,他可能官职不高,走到哪里都会变成全场最靓的崽。 可能一开始不习惯,乃至于觉得别扭,讲实话就是慢慢就会习惯,多多少少也会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 因为晋君寿曼和楚君审在互相怼的关系,旁人自然不好开口说话。 在这种场合之上,晋君寿曼的表现出奇的好,不断拿相关典故在揶揄楚君审,看着是占了口齿交锋的上风? 正式场合,开口“《诗经》曰”,结尾某典故,恰恰就是该有的说话方式。 所以,日后的孔丘就说了:不读《诗》无以言。 孔夫子那般教训弟子就一个意思:不好好读书,当了官哪有知识储备量跟同僚交流。 晋君寿曼的不学无术是体现在不懂怎么当一国之君上面,成长阶段哪可能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在这种场合用正确的口语说话没有难度。 “中军尉知道两位君上在说什么吗?”栾黡低声问道。 楼令收回看养由基的目光,注视着栾黡,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栾黡“嘿嘿”笑了几声,意思不言而喻,嘲讽楼氏的历史太短,搞不好连什么是系统教育都不懂。 当前年头的传统教育就是,拿《诗经》当开蒙读物,小孩子在识字的过程中顺便将内容给背了。 “寡人在展现威风,你俩嘀嘀咕咕什么。”晋君寿曼有些不悦。 楼令哪里知道栾黡在发什么疯。 栾黡才不会觉得自己在发疯,发泄楼氏弓箭手部队支援自家力度太低的不满而已。 “对面是楼氏之主令吧?”楚君审没有中原列国之君的毛病,不肯随随便便跟人说话。 中原列国之君与人交流,尤其是与外臣交流,确确实实是需要转述者。不是他们语言不通,纯粹就是为了保持为君者的逼格。(小日子学了过去,搞出‘鹤音’这么一种玩意,念投降书的时候破例了) 楼令行礼致意,说道:“外臣令,见过楚君。” 晋君寿曼哔哔了一句:“称呼楚子。” 楼令只是转头对晋君寿曼一笑,没有搭腔,更不会改口。 这些一国之君互相之间怎么怼都没有关系,轮到臣下去怼,一瞬间就会被视为打破纲理伦常,某天想灭门都能拿来当作现成的罪行。 “‘予(一人)’听闻过大夫。”楚君审不用‘寡人’自称,他所使用的‘予一人’等同于大一统王朝的‘朕’。 而“朕”在当前是谁都能用来自称。 楚国之君还有另外的自称,其中一个就是“不谷”了。 那个“予一人”就是周天子的自称,后面一些朝代也会用“予”来代指“我”。 诸夏文明怎么自称很有讲究,关乎到了礼仪尊卑。 曾经的“后”……也就是大写的“後”在夏朝是君主和诸侯的自称,慢慢被淘汰了。 至于“寡人”则是在殷商被创造出来。当时只有殷商之主能够用来自称,周王朝属于是“拿来主义”了。 两军阵前,楚君审说知道楼令这么一个人,楼令需要表现得荣幸和自豪。 通俗来讲,楚君审在两军阵前那样说,代表认可楼令的厉害,算是一种权威的背书。 “听闻你亦是箭术高绝,不知道与寡人的由基大夫,孰高孰低呢?”楚君审说道。 楚君审当然是对养由基有着绝对的信心,摆明就是想让楼令挑战养由基,来一场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武将单挑。 “外臣自然愿意与由基大夫一较高下。”楼令没有再行礼,大声说道:“只是……,楚君容禀,外臣如今乃是一军主将,不知道由基大夫官居何职,可能统率一军?” 喂喂喂! 我可是瓷器了,便是养由基有天大的本事,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别随随便便来碰瓷。 这一点在任何时代都说得过去! 俺是身价数百上千亿的集团公司老板,哪里蹦出一个小公司老板,敢来谈一场谁输了就输掉全部的生意啊? 楚君审是一国之君,不能无视掉身份上的差距,想要强行说点什么,楼令又开口说话了。 没别的,楼令就是将自己统兵作战的历来战绩说一遍,最后问道:“不知道由基大夫有过什么统兵的战绩?” 楚君审闭嘴。 养由基除了无语之外,心里多少对无法独立统率一军感到愤懑。 随后,楼令先对楚君审行礼,又对养由基行礼,随后慢慢拿起弓,做了挽弓搭箭的举动,示意众人看向约一百步之外的一棵树。 有了那些动作,没有人误会楼令是要攻击楚君审,他们都知道楼令是将一百步外的树当成了射箭的目标。 栾黡看到楼令手持的箭矢,它的箭杆色泽很奇怪,来不及多看,一声弓弦崩动,箭矢已经被射出去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一百步外的那棵树,眼睁睁看着箭矢命中,随后树干折断倒了下去。 众人:“……” 其实,树不大,树干也是成年人手臂粗。 问题是什么?能够距离一百步将树干射断,准头已经不用说,力道却是惊人啊! 他们这边的人目瞪口呆。 不要忘记晋军与楚军只是相隔不到三百米在对峙。 看到那一幕的晋人先是一呆,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楚人,他们能够发出的只有哗然声了。 栾黡怔怔地问道:“你这弓,有七八石吧?” 刚才,楼令射出去的是箭杆为铁的箭矢,弓的张力自然要足够。 楚君审低声问养由基,道:“你能做到吗?” 养由基先是摇头,再解释道:“臣一定能够射中,只是……无法射断。” 那跟准头没关系,主要是用什么弓和什么箭,偏偏楚国没有那样的弓和箭。 早就想要在养由基面前嚣张的楼令,他此时此刻简直是从精气神完全通透! 第478章 知道什么是神兵利器吗? 现在,养由基与楼令的身份差距确实有点大,只能是楼令主动要求较量,养由基不能开那个口。 真的! 地位尊卑摆在那里,无论何等人都可以随随便便挑战,还叫什么阶级森严。 这么说吧! 什么人都能够挑战晋国的卿大夫,交战的时候干脆排队挑战,直至将卿大夫斩杀。 同理,晋国这边也能安排排队挑战楚军的高层,直至用这种方式将楚军高层杀光。 军队的高层用挑战的方式杀光,一支失去指挥的军团,几乎就不存在什么威胁,另一方是不是赢定了? 有一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谁都那样玩,还玩个屁呢! 楚君审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要不然亲自开口做什么,为的就是让楼令主动去挑战养由基这位天下第一神射手。 到时候,养由基杀了晋国第一勇士,还能让晋国下军失去主将,打击了晋军的士气,也会让晋国下军几乎废掉,简直是完美。 楼令只是开口讲那些话,不露一些真本事,一样会打击晋军的士气,让楚军的士气得到增长。 话讲再多,怕了就是怕了。 道理讲了出来,露一手别人无法做到的本事,一手道理,一手握剑,这才是人间真理。 日后,鼎盛的中原王朝就是这么玩的:一手诗书,一手刀剑,教化愚昧众生,寰宇莫敢不从。 楼令看到楚国那边沉默,笑着说道:“楚君不让由基大夫露一手?” 楚君审眼睛在楼令手中的弓与车壁的箭囊扫几眼,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再说道:“借令大夫弓与矢一用?” 还能这样的? 跟上了战场之后,德军士兵嫌弃自己的“98k”不好用,想要借美军士兵的“加兰德”一样。 98k好用吗?它的名气确实很大,尤其在安装倍镜之后就是一杆精准度很高的狙击枪。 问题是什么?作为一杆普通步兵使用的步枪,98k真的就不如加兰德好用啊! 同样的一个步兵班,德军的战斗力核心是班组机枪,真不是靠98k进行火力输出;美、英、加、澳、新等盟军不同于德军依赖班组机枪,手里的半自动步枪也能泼水似得射出子弹。 楼令多少感到愕然,心里则是服气:“不愧是楚国之君啊!” 即便再是属于君子的时代,神兵利概不外借,别说到春秋中期已经有些礼崩乐坏了。 楚君审就是试一试,成了自然极好,不成也就那样。 对了,楚国就为养由基“养”了三支箭,平时摆在宗庙侍奉,到了必要的时刻才会交到养由基手上,射出去必然进行回收。 有人看到这一部分的史书记载,认为当时的工艺堪忧,楚国集合全国之力也就打造出三支箭杆完全笔直的箭矢,才会搞得这么慎重其事。 可能是那样吧? 也可能是楚国对养由基这位“人形核弹”感到忌惮,特地设置了那种“开关”。 不管是怎么样,楚国确确实实是为养由基打造了三支箭,只有楚君允许才会交到养由基手上。 楼令讲了这件事情,反问楚君审,道:“楚国可愿意假借我手?” 那可是要供奉在楚国宗庙的箭矢,愿意吗? 只有你们楚国的神兵利器珍贵,晋国的神兵利器便是路边石头、杂草之类? 楚君审懂得了意思,大手一挥。 有十来个楚军上前,合力抬起站着人的战车完成调头,拉车的马踏蹄,招呼都不打一声离去了。 “这,就这?”晋君寿曼无比确认这一场‘致师’是己方赢了。 楼令掂量了一下,说道:“君上与诸位不用下车。”,说完自己跳下了战车。 既然要展示威风,怎么能少了展现天生神力? 楼令在众目睽睽之下扛起战车,让晋君的战车完成调头,顿时引起晋军那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浪潮。 走到一半回头观看的楚君审等人,不管有没有听过楼令一身神力的传闻,一个个不是看得目瞪口呆,便是脸色带着凝重。 “我可能只在射艺上能赢。”养由基说道。 楚君审说道:“他不敢与你比试。” 潘党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令大夫所言不差,他为晋军一军的主将,有着诸多辉煌战绩,何必依靠与我生死搏杀赚取名望。”养由基可不是在认输。 听到养由基讲那话的人,基本能够明白在表达什么意思。 “有机会,会有机会。”楚君审进行安慰。 养氏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凑不出数千部曲,无法独当一面。 所以,养由基想要证明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他只能依靠一国之君给予更高的官职,得到名正言顺统领一支军团的机会。 麾下有了一支军团,养由基才有机会去证明自己在射艺之外的才能。 两位一国之君的阵前“致师”结束,接下来就是要恢复交战了。 因为两位君主有阵前谈话的环节,默认就是双方可以重新排兵布阵,只有互相通知可以开战,才会正式进入交战状态。 趁这个机会,栾书召集了有话语权的众人。 晋君寿曼在指挥军队上没有话语权,哪怕说什么也不会成为最终决议,只是旁听的身份。 “楚军的精锐已经上阵,麻烦上军将应对?”栾书有自知之明,自家是绝对打不过楚军‘左右广’的。 郤锜以当仁不让的姿态说道:“自然!” 栾书再看了看众人,思索了一小会,问道:“谁有什么意见?” 这时,苗贲皇站出来,说道:“我看楚军的精锐全在中军,只要能够全歼那一支精锐,这一战就赢定了。” 意思就是,别讲什么规则或道义之类,什么手段能够全歼楚军的“左右广”就那么干。 栾书倒是很赞成,但他是晋国中军将,再想玩阴的,也不能在国战那么玩。 “要让楚人输得心服口服啊!”栾书强调。 苗贲皇低叹一声退了下去。 安坐的晋君寿曼眼珠子乱转,时不时还看一眼苗贲皇这个人,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楚国君臣一开始也是抱着让晋军输得心服口服的想法,搞了一场趁浓雾进军的把戏,等于公开表示没有光明磊落赢得胜利的信心。 现在,晋军这边暂时有获胜的把握,肯定是想要堂皇正大打赢啊! 第479章 至关重要的一战 晋军与楚军都在重新调兵遣将。 经过重新的调整,楚军变成了一个“品”字阵型,增加了“左右广”的中军陈列中央,左军待在左翼,右军待在右翼。 以妙之又妙的视觉观看,重新列阵的楚军数量不低于十万。 晋军恢复了军团编制,既是上军陈列中间,中军去了右翼,新军安排在左翼。 “我们没有任务?”魏颗不知道是觉得不能参加这样的大战感到遗憾,一脸的希冀。 楼令刚才目测了一下,己方摆出来的军阵分成了三“彻”,比平常多出了一“彻”,每“彻”的兵力约是两个“师”,一共出动了约九万兵力。 “我们毕竟是临时拼凑而成。”楼令知道情况会是这种样子。 遇到了决定国运的战争,高层一定会秉承谨慎心理。 再者说了,下军里面只有两个“师”的战斗力可以信赖,其余由其它中小家族拼凑成的部队……,讲实话就是战斗力很一般。 楼令注视着战场,说道:“今天,不是决战,胜是决战啊。” 其实,也是晋国高层够讲究了。 要不然的话,将军中精锐调度到一块,全力歼灭那一支“左右广”,不止可以获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失去“左右广”的楚君审一定会在战后面临天大的麻烦。 毕竟,楚国可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与“叔侄和睦”啊。 为什么需要打双引号,自行去领悟吧。 楼令也知道栾书或其余卿大夫为什么不将精锐调集一处。 哪一支部队再能打,他们是属于每一个家族,未必能够让临时的指挥官如臂指使。 事实也是那样,不少很能打的部队凑到一块,表现反而是变得稀烂了。 情况类同某一支部队在某人手里是精锐,换一名指挥官却是沦为普通,乃至于变成烂泥。 只能说情况很复杂,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韩信的才能。 “是啊……”魏颗说的不是部队的问题,认同楼令对局势的判断。他倒是对郤氏的信心很足,说道:“上军将必然可以得胜。” 下军不是没有集结,他们成了预备队而已。 而他们这一支预备队没有纳入即将参战的军阵,排成一条直线陈列在战场后方。 楼令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都觉得郤氏很能打呢?” 郤氏成为晋国最为强大的家族,应该是在先氏灭亡之后? 晋国从“邲之战”后就没有再跟楚国进行过大型战役,打得都是一些中小型国家。 晋军打中小型国家,打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一个卿位家族表现得再好,一样会被视为理所应当,只有楼氏这种新晋崛起的家族在跟中小国家交战表现突出,才会被另眼相待。 换句话来说,事先没有人瞧得上,突然间看到有些本事,产生了欣赏的情绪。 而“欣赏”的用法,历来是用在强者对弱者,上位者对下位者。 这一次晋军南下,属于从“邲之战”后,再一次跟楚国打大型战役。 问题来了,暂时没有证明过自己的郤氏,为什么能够得到充足的信赖。难道就因为他们是晋国内部最为强大的家族吗? 楼令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得到答案。 只不过,答案取决于郤氏对上“左右广”打得怎么样。 “想来国君与其他卿位家族,他们心里是希望郤氏能赢,只是不能赢得太漂亮吧?”楼令不是在恶意揣测,形势使然罢了。 对国君与其他卿位家族来说,郤氏可以强大,但是郤氏不能过分强大。 一个过分强大的郤氏,讲实话就是会让其余人活得提心吊胆。 楼令倒是不觉得有人会给郤氏下绊子。 当前与其他时代不一样,有再大的内部矛盾,至少知道爆发国战,不说变得一致对外,起码会暂时放下纷争。 一些时代,明明外部压力极大,乃至于大厦将倾,内部还在斗得你死我活。越是得国不正的王朝,该情况越加严重。 “要开始了。”魏颗说道。 楼令转头看向后方,注视的对象是楼小白与楼武这两个儿子。 一连串的交战下来,楼令当然会重视两个儿子的安全,该派出去交战却不会犹豫。 在刚才,楼武兴冲冲过来,说是想要对养由基发起挑战。 楼令的答复是:等养由基老了。 欺负老弱嘛,只要是发生在国战,不是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真心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地方。 道理摆在那里,本就是你死我活,也不是滥杀无辜。 上了战场的幼弱远比想象中更加残忍,活跃在战场上的老兵绝对无比狡猾。 在战场碰上了老弱敢心慈手软,多少条命都不够丢的! 楼武很不服,有着年轻人的心高气傲。 当时的楼令就说了,什么时候楼武能够在老父亲持弓射箭下觉得能活,再来谈挑战养由基的事情。 之后?楼武当然是焉了。 “我要不是有了这般家底,为了获得赏识,获取上进渠道,也要挑战养由基。”楼令就是不用玩命了而已。 那些去挑战养由基的人,不是他们对能够胜过养由基而感到信心十足。纯粹就是他们搏命,想要获得一个前程。 至于楼令有没有把握赢得与养由基的较量?大概是五五开吧。 两人都拥有百发百中的本事,比拼的是心态。 楼令倒是在弓与矢上面可以占便宜。 养由基的经验却是更为充足。 所以,楼令与养由基交战,期间存在太多不确定的偶然,任何一人都有落败的可能性。 战场上,列阵即将参战的晋军,他们开始进行战前祈祷。 等晋军的车组人员重新上车,步兵也从单膝的跪姿变成站姿。 两边的战鼓被敲响,回荡在旷野上空。 当前看不到旌旗猎猎,能够看到的是两军阵中少数由动物皮毛、尾巴、翎羽制作而成的旌旗。 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旌旗,像楼氏就没有。 楼氏崛起的时间还太短,想要拥有旌旗,要么是战场上缴获,不然就是靠时间来凑齐组成旌旗的皮毛、尾巴和翎羽了。 那些老牌家族的祖辈开拓陌生的区域,长久占有并经营那一块土地,捕杀了凶猛或好看的野兽,其余家族认可他们对文明的贡献,旌旗就是这么来的。 为什么春秋时代的普通人会尊重和服从贵族?因为贵族有氏,并不单纯是普通人愚昧或软弱。 而贵族的氏大多来自对土地的命名,土地大多是贵族亲自带人开垦出来,他们的家族获得了一块栖息地,文明多了生存空间。 一开始的“氏”代表着荣誉和责任,建立事业的阶段,贵族阶层哪敢亏待跟随自己的人?跟随他们进行开拓的人,后面也大多获得了氏。 楼令生活的这个时代,很少有家族对外……或者说对无主之地进行开发,实力强大的家族想着从弱小的家族去抢。 直白说就是拥有“氏”的群体逐渐在变味了。 而“氏”给予人们的印象和尊重,自然会随着贵族阶层的变味被淡化,再因为贵族阶层各种作威作福与肆意妄为,使得其他阶层愤懑与痛恨。 当前的时期其实还好,起码绝大多数贵族不会为了寻乐子肆意荼毒,对待治下的人有尽到相关的义务,包括保证大多数人不被饿死,凭借武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个也是为什么史书上几乎找不到春秋时期发生起义的原因。 等进入战国时代之后,社会环境的变化太大,情况就不一样了。 “去巢车。”楼令说着下了战车。 魏颗当然是立刻跟上。 他俩来到巢车之上,恰好是晋军与楚军相继推进的阶段。 两军因为重新整顿的关系,相隔距离被拉到五百米左右。这种距离让战车有加速的空间,战车终于又成批出现在战场之上。 晋军这边的战车,每一乘战车后面都跟随着七十三名步兵。 楚军那边,每一乘战车后面跟随的步兵都不固定,有的战车后面上百步兵,一些战车后面却是只有十来名步兵。 出现这种状况,自然是楚国的军队编制太混乱,或者说大多就不存在编制。 更多的楚军,看着并没有跟随战车。这些大多是蛮人,他们所掌握的技术,不足以制作出战车。 “荆尸阵!”魏颗惊呼。 楼令愣了一下,心想:“什么玩意?” 魏颗说的是“左右广”摆出来的阵型。 楚人嘛,他们有自己的文化,极爱用各种“尸”去进行各种命名。 现在,楚军的“左右广”分成两列,战车在中间打头,步兵“八”字形跟在战车后面,看着就像是成为成队飞翔的大雁。 类似的阵型在以后被称为“雁形阵”,春秋时期创造这种阵型与战法的楚人称为“荆尸阵”。 取“荆尸阵”这个名字的人,他纯粹就是想要军阵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用来吓唬面对的敌军。 “推进的时候能够保证队形不乱,楚国的‘左右广’确实是一支精锐。”楼令说道。 任何情况下保证军阵的战术队形不乱,本就被用来区分一支部队是否为精锐的标准。 楼令早就看出来了。 晋军……或者说遵从周王室的各个国家,他们的军队在推进期间,步兵是跟在战车的后方。 楚军的步兵虽然也在战车后面,他们却是一字排开或分成两队跟在战车的左右。 楼令之前率部在与楚军交战的时候,发现晋军很容易从楚军中间突进去,往往晋军却是极容易陷入楚军从左右两翼的包夹。 结果是什么?够资格上战场的晋人事先就有被包夹的心理准备,不用军官刻意去强调,开打之后总是随时随地在关注己方方阵的左右两翼。 “也就晋人面对楚军有种天生就是该被包夹的心理准备,都应付到得心应手了。”楼令所知道的是,其余列国除了宋军之外,碰上楚军很容易被包夹攻势打得崩溃。 楼令视线转移到己方在推进的部队。 能够看到迎着楚军“左右广”而去的郤氏所部,他们在推进的过程中慢慢分成了前前后后五个横列纵队,每一个一字排开的纵队都是以“卒”为作战单位,由多个“卒”组成一波平线冲锋的攻势。 郤氏摆出这种场面,跟他们擅长的打法息息相关。 “要开始了。”楼令低声呢喃。 魏颗看出来,也讲出来:“潮水攻势。” 其实,诸夏文明会潮水攻势的将领并不多,哪怕是懂得用法,麾下的部队却是难以实施。 两军进入到箭矢可及范围,处在阵中的弓箭手先后射箭。 晋军这一边,无论是来自哪一个家族的士兵,他们并没有因为箭矢落下产生迟疑,迎着箭雨向前冲锋。 良莠不济太过分明的楚军,充数的农夫或是蛮人看到当头而下的箭雨,要么是停下脚步,不然就是想要躲避射来的箭矢乱跑,场面看上去有些乱;精锐如“左右广”则是无视射来的箭雨,脚步不停持续向前推进。 “明知道是拖后腿,还带着来上战场,楚国君臣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楼令能够理解楚国想要消耗蛮人,纳闷怎么会带来明知道不堪用的农夫。 想要依靠人数优势怼死敌军?楚军通常要死伤五六人才能拼掉一名晋军。不可能是楚国君臣觉得楚人太多,多到要拉上战场被消耗。 “应该是封君或贵族偷奸耍滑,中枢君臣无法控制吧?”楼令心想。 不是晋国没有封君或贵族想要偷奸耍滑,完全是晋国在出征前有相关的程序,其中就包括对纳赋的部队进行成色验证,一般是出发前进行一场军阵演练。 有验证的程序,自然也就存在相关的处罚手段,依靠处罚手段来封堵封君或贵族想要偷奸耍滑的心思。 战场之上,两军临阵三箭之后,郤氏所部的第一个纵队撞上了楚军的“左右广”。 刹那之间,战车与战车交错而过或是发生碰撞,随车而行的步兵迎头撞上。 因为郤氏是纵队的队形,他们绝不会钉在原地打“线列战”的模式,冲锋并厮杀一小会,扭身就往后跑。 攻击完毕的郤氏第一个纵队掉头就跑,楚军追就会撕裂自己的阵型,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郤氏的将士逐渐远去。 掉头跑的郤氏第一纵队可不是乱跑,他们在跑路的过程中慢慢变成长蛇队形,再停在原地进行短暂休整。这是让开足够的空间,提供己方第二个纵队进行冲锋。 讲实话,仅仅是上面那一点,真的不是其他家族随随便便能够学会。 郤氏的第二个纵队,乃至于第三、第四、第五个纵队,反复对当面的楚军这般交错冲锋攻击,互相的攻击时间间隔从现代时间的三分钟到五分钟不等。这便是所谓的潮水攻势。 到近现代时期,哪怕是所使用的武器不同,小日子最为擅长的就是这种打法,他们取名叫“猪突战术”。 当时与小日子交战的人编了一个顺口溜,叫:步兵冲,炮兵轰,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 小日子面对装备比自己好的沙俄,使用“猪突战术”靠的是人命堆,指挥作战的将军得了一个“人屠”的称号。这个称号却不是屠杀敌人获得,讽刺用士兵生命堆出名不符实的“军神”称号而已。 可是,小日子侵略者面对装备落后于己方的部队,偏偏就用这种僵化的战法啃下了大半个神州大地。 郤氏使用潮水攻势,展现了极强的节奏感。 “真是赏心悦目啊!”魏颗羡慕,一点都不嫉妒。 楼令心想:“看来这一次,郤氏要为晋军挣得了‘好整以暇’这个成语了?” 那是郤锜看第一“彻”攻势结束,第二“彻”没有展开攻击之前,派人去了楚军那边。 郤锜派人去干什么?他命人带了酒去给处在战阵前方的子重。 已经开打了,郤氏的家族军队还压着“左右广”在猛揍,一度让“左右广”看似毫无招架之力。 结果,郤锜暂缓了攻势,有闲情雅致派人给子重送酒喝。 也就是君臣有别,郤锜才给子重送酒,不然该是送给楚国之君熊审了。 拿到酒的子重先是懵逼,随后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过了一小会,竟然又有人单乘而出,冒着危险拿着酒去给楚君审? 这一次派人送酒的是晋君寿曼,学的便是郤锜的路数。 楼令知道一点,在场史官大概要使用“春秋笔法”了。 史官会弱化是郤锜先给子重送酒,着重记载晋君寿曼派人送酒给楚君审这一回事。 没办法,谁让晋寿曼和熊审都是一国之君呢? 展开交战之后,郤氏所部打得不慌不忙,展现出了极强的节奏感,结果也是“左右广”被压着打。 再发生晋君寿曼派人给楚君审送酒的事情,晋国的史官怎么可能不大书特书?偏偏楚国的史官不能回避,一样要着重用笔。 信不信事后两国的史官还会见面,映照对方都写了什么?一旦某一方回避,或是记载不符合,不止是丢不丢人那么简单,整个国家都要沦为笑柄,从此该国的人就将无地自容。 楚君审将晋君寿曼送来的酒当场喝了,并且知道子重得到郤锜的送酒,要求子重在阵前喝。 “记住今天的耻辱,一定要雪耻!”楚君审派人对子重这么交代。 所以,子重必须要玩命了。 子重玩命,玩的是麾下将士的命,不断敦促各个局部的楚军攻击、攻击、再攻击,不能向前推进就死在原地,谁敢后退一步就后队斩前队。 进入玩命状态的楚军,他们一时间不但挡住晋军,甚至全线压着晋军在后退。 “无法使用潮水攻势了。”楼令有这种判断。 战局的发展也如楼令所想,晋军面对楚军的猛攻,只能试图牢牢钉在原地,必须承受伤亡稳住战线,要不然很快就将让整体阵型扭曲,阵型一乱势必要吞下战败的苦果。 魏颗说道:“不然,我们去见中军将?” 楼令想了想,说道:“走!” 车斗被放下,两人同乘而走。 他们见到栾书的时候,看到栾书正在训斥栾针。 这个栾针是栾书的次子,他是晋君寿曼的正牌车右,兄长栾黡则是国君战车组的车左。 不是晋君寿曼有多么喜欢栾氏兄弟,一方面是栾书需要后手,再来就是晋君寿曼拿两兄弟当人质了。 栾书在训斥栾针什么?看看正在发疯的楚军,能够知道栾书为什么生气。 对于栾书来说,不管郤锜还是晋君寿曼送酒,尤其是晋君寿曼送酒,无疑是会让楚军上下觉得深受其辱,怎么可能不逼楚军拼命? 楚军一拼命,进入狂暴姿态之后,与之对战的晋军不难受才怪。 “君上指示,哪有我拒绝的资格啊?我……”栾针看到楼令与魏颗在接近,闭嘴退到了一旁。 栾书顺着栾针的视线看过去,才看到楼令与魏颗到来,挥手让栾针滚蛋。 “你们过来做什么?”栾书问道。 楼令示意魏颗说话。 本就是魏颗要过来,他不得不开口,说道:“前来请示中军将,我部是不是要移动到楚军侧翼。” 栾书看向楼令,问道:“是你的意思?” “颗大夫关心战局,我服从中军将指派。”楼令说道。 栾书脸色不怎么好看地说道:“这一战必须打得更加堂堂正正。” 这是晋国君臣的意志,更是取得的共同认知。 所以了,楼令才说魏颗是出于关心,多少也暗示栾书,关于魏颗对高层次的把握不足,不要太怪罪魏颗了。 “回去罢。”栾书没有多言。 楼令二话不说转身迈步就走。 战车回途中间,魏颗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对楼令说道:“多谢中军尉方才回护。” 楼令笑着说道:“我要是拒绝,你恐怕要认为缺少上进心,不肯把握机会。” 魏颗尴尬地笑了笑。 “这一战的情况比较特殊,是我们与楚国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爆发大战。尤其是出兵规模这么大,天下人都在看着呢。”楼令也就只愿意说这么多了。 刚才只是魏颗过去,少不得被栾书训斥。 换而言之,魏颗确确实实没有搞清楚状况,还以为又有了立功的机会…… 第480章 史无前例 在日常时期,列国都会盯着晋国与楚国,何况是晋军与楚军在“赭丘”发生的这一场大战? 楚国君臣绝对比晋国高层更想堂堂正正打赢这一场战役,只是开场试探的几次交战让楚国君臣意识到一点,楚军从素质上拼不过晋军,方有了趁着浓雾逼近到晋军营寨前的一幕发生。 可是,楚国君臣又清楚不能完全破坏交战规则,要不然不止是逼迫晋军玩命,他们在“邲之战”取得的战绩也会被天下人所怀疑,使用阴谋诡计获取“赭丘之战”的胜利,不会让晋军服气,列国也将鄙视楚国。 现在进行的是争霸战争,使用阴谋诡计获得霸权,没有诸侯会服气,一旦诸侯不服气,短暂获取到霸权,接下来面临的将是更频繁的挑战,那还叫什么取得霸权呢? 只有堂堂正正战胜对手,使之明白根本无法反抗,霸权才能够稳固,诸侯每一年准时上贡。 所谓的争霸,不以吞并土地与人口为目标,为的是获得更多的小弟,获取他们的上贡。 那种心态之下,交战的双方不止在战场上守规矩,更不会去屠戮对方的普通人和破坏生产设施。 毕竟,打服了对方,是要让对方为己所用,肯定是要避免产生不必要的仇恨。 进入到兼并的阶段,规矩什么的自然要甩到一边,慢慢也就变成打总体战的模式了。 什么是总体战?就是只要能够削弱对方便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目标就是要将对手消灭。 不择手段的用法在上一轮大兼并中已经一再发生,又再一次进入讲规则的阶段,无非就是列国发现难以兼并对方而已。 类似的情况会反复上演,例如欧罗巴从野蛮时代步入中世纪时期不讲规则,一直到中世纪持续近现代欧陆有自己的一套交战规则,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再一次不讲究什么交战规则了。 欧罗巴的那种情况,其实就跟诸夏文明一样,大环境所导致的一系列思想演变,不是哪一代人愿不愿意遵守什么规则。 在中世纪时期的欧罗巴,两国发生交战,爵位低的一方甚至要过去向爵位高的一方朝拜。 那种朝拜是真的下跪行礼,还是在两军的注视之下,跪完再回去统兵展开厮杀。 类似的事情在欧罗巴的中世纪发生无数次,一旦是爵位低的一方打赢,甚至要像伺候大爷一样照顾爵位高的一方,杀是绝对不敢杀,心里则是乐开花,琢磨该要多少赎金才合适。 诸夏文明这边至少不用君主下跪,顶多就是互相见礼,言语上互相嘲讽。 发生在“赭丘”的这一场战争,远远不到晋国君臣认为最危急得到时刻,怎么可能想要耍花招? 楼令甚至觉得,哪怕己方处在劣势,国君或许愿意玩花招,卿大夫则是会选择认输。 没有太特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卿大夫认定保持国家的逼格更重要。 这一次输了也就输了,下一次打赢回来便是。 一旦晋国的逼格没了,可不是打赢一次就能够将逼格重新建立起来。 魏颗……,或者说魏氏,他们实力可能不弱,没有涉及到某种领域,直白说就是参与的国家大事太少,思想觉悟自然被限制住了。 楼令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网络时代的男孩子在成长阶段多少关心过国家大事或国际局势,谁还不能够当个键政者。 即便是对政治没有兴趣,作为男性所接触到的信息,不管是主动或是被动,一定有过跟大局有关。 要是感兴趣,在信息易得的时代,能够学到的就会更多。 一个人所能够接触到多少信息,确确实实成长阶段的资粮,有无用处只是跟其职业相关。 如果楼令魂穿之后一直是普通阶层,整天光吃饱穿暖都是难题。 爬到一定高度的楼令,免不了动脑子思考更多政治层面。 现如今,晋国所想要的太明显,楼令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魏颗看不出来跟魏氏所处的尴尬地位有关。 他们虽然实力足够了,但是没有真正跻身高层。 只有真正挤入某个圈子才能够得到相关的信息,可以依靠获得的信息进行正确判断。 没有可做判断的信息,自然会出现“信息差”的情况,再做出错误判断的情况。 所以,不是魏颗笨或魏氏没有聪明人,他们多少算是被“蒙蔽”了而已。 在眼界上的差距,往往能够决定一个人能够可及的高度。 楼氏能够十几年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不正是楼令在眼界与思想上的高度在支撑吗? 晋军与楚军的交战还在继续。 尽管付出的伤亡有些惨重,晋军牢牢钉在了原地。 一直猛攻的楚军,他们付出的伤亡绝对比晋军多,心底的怒意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淡,攻势也就没有多么猛烈了。 怒急攻心的时候力气会增大几分,怒意消散或许就会浑身酸痛外加精神层次的疲劳。 哀伤状态之下,精神层次会出现“找死”的冲动,缓过神来会让生存再次变成亟需。 调控军队的集体情绪是领兵将校必须掌握的技能,才能够玩得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哀兵必胜”等等战术,方才楚国君臣所使用的便是“哀兵必胜”这么一个招数。 可惜的事情是,楚军的整体素质就摆在那里,一阵子的“冲动”之后,哪怕有“左右广”当作锋锐,整体堪忧的素质不足以让楚军开创出更好的局面。 交战态势陷入僵持,每时每刻都有人受创或是倒下,地面的血迹越来越多,乃至于都汇聚而流,一些低洼区域聚拢了血洼。 “无法反推吗?”栾书已经问了好几次。 士燮愁眉苦脸地说道:“楚人被逼拼命,实在难以推进。” “被逼拼命?”栾书心想:“这的确是楚国君臣会干的事情。” 中军并不是这一战的主力,扛线的是上军。 如果栾氏有那等实力,栾书说什么都不会将扛重任的角色让出去,奈何栾书明确知道自家扛不住。 这一次,郤氏扛住了重任,不止会让郤氏声望更高,国内又该出现投靠郤氏的浪潮。 有家族欣欣向荣,自然就会有家族陷入颓势。 无法扛住重任的栾氏,栾书或许还能坐稳中军将的宝座,家族却是不知道有多少附庸会跑。 栾书不会在国战期间做什么,回国之后一些事情却是要马上实施,不然栾氏真的就要沉沦了。 交战一开始的时候,上军打得很不错,甚至郤氏所部压着楚国“左右广”在打。 当然了,所谓压着打只是从气势上显示,不代表郤氏所部给予“左右广”造成多么惨重的伤亡。 晋军高层可是非常清楚一点,楚军的“左右广”披甲率达到六成,一旦继续僵持下去的话,与之对战的郤氏所部必定出现很大损员,极有可能会扛不住。 郤氏虽然是晋国最为强大的家族,正式披甲的士兵也就不到两成,有可能会更低。甲胄多是木甲、布甲,少量的皮甲,铁甲反而比皮甲多。 有披甲和没有披甲的区别显示在哪里?不止是心态上面,还有物理防御力的优势。 所谓的心态优势,无非就是依仗防具不被攻击甲胄缝隙,更能够放开手脚用在攻击上面,肯定会显得更加凶悍。 物理优势就更简单:你砍我,我屁事没有;我砍你,你一下子就伤了或死了。 郤氏当然有铁甲。 楼氏前前后后出售了一千三百套铁甲给郤氏。 以正常的情况,郤氏当然不会列装一千三百人,应该列装九百人到一千人之间。原因?当然是因为需要留作备用。 郤氏用作与“左右广”交战的部队,身穿铁甲的人不超过五百,穿着木甲或布甲的人应该是八百左右。 楚军“左右广”的披甲率约是六成,也就是三千左右披甲。 那么,即便是郤锜将一千三百多披甲的士兵集中一处与“左右广”交战,不是还差了一千七左右吗? 交战进入僵持阶段,哪一方的披甲率高,优势会比其它交战态势更为明显。 看一看郤氏与“左右广”的伤亡比对就知道了。 一开始,郤氏死伤两人能换到“左右广”一人。 进入交战僵持阶段,郤氏往往要死伤五人左右才换到“左右广”一人。 那不止是“左右广”披甲率更高的关系,跟平均的兵源素质差距也有关联。 楚军“左右广”择优再择优而选,尤其还披了甲。 郤氏是正常征召组建编制,披甲率也不高。 用“有心算无心”形容有些不恰当,意思却是那么一种意思。自然是“左右广”的伤亡比郤氏更低。 同样的道理。 晋军由“大夫”、“士”、“徒”作为骨干或主力,搭配了“羡”这种有经过正经训练的士兵。 楚军也有自己的“大夫”、“士”、“徒”,问题是存在更多没有正经训练过的农夫与蛮人。 素质更高的“左右广”伤亡比郤氏所部低。 素质更高的晋军在全局上却是比楚军的伤亡更低。 有什么毛病吗?完全没有的事。 栾书担忧的事情是作为扛线的郤氏所部扛不住,不奢望旬氏所部或上军其余家族能够扛得住,造成中间被突破,引发整体的糜烂。 暂时看上去,郤氏没有出现颓势,哪怕伤亡惨重都还是扛住了“左右广”的攻势。 问题是什么?刚才就用了“暂时”这样的字眼。 栾书不敢也不能派人去问郤锜或中行偃还能够扛多久,只有等郤锜或中行偃觉得扛住主动求援或是汇报。 “我们效仿楚军战法,暂时没有取得成效。”士燮的意思是,加强左右两翼的攻势,试图包夹楚军的计划没有成功。 楚国君臣已经在玩命。 他们当然不是自己下场拼杀,舍得不计代价维持住战线便是拼命的一种表达方式。 “等等,再等等。”栾书知道只能这样了。 交战已经进入到比拼意志的阶段。 以往常的旧例来看,进入比拼意志的阶段,十次有七次是晋军拼赢了。 刚才,栾书着急的事情是己方伤亡有些惨重,担忧即便打赢了也是惨胜。 没有打赢?那当然是输了啊。 士燮盯着看不到的楚军后方,悠悠地说道:“楚国君臣或许会调动部队增援。”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一旦楚军调动部队增援,晋军这边就能够合情合理展开新的调配。 为什么不能是晋军现有动作?这个关乎到谁先调动部队增援,等于谁认为自己扛不住要输。 晋国或楚国的两边君臣都清楚一点,两国时隔那么久再展开这种规模的大战,赢要赢得不会产生争议,才能够让诸侯服气与忌惮,有利于接下来行使霸主权利。 无论哪一方依靠投机取巧赢了,或是赢得不够漂亮,自然会让霸权不那么稳固。 如果晋军高层这边处在劣势,自然顾忌不到那么多,问题现在是晋军占据优势。 楚国君臣判断出无法堂堂正正战胜晋军,他们不是玩了一手趁浓雾逼近晋军营寨吗?心里自然也就少了顾忌,或者过顾忌不了太多了。 等于说,哪怕这一战楚军最终获胜,他们的霸主地位也不是堂堂正正得来。晋国绝对不会服气,诸侯更不会对楚国怕到极致,楚国连喘息之机都得不到,必然遭到更为频繁的挑战,并且是自认为有实力的国家都会尝试挑战楚国。 僵持交战一直在持续,两边的军队在一条线的间隔来来回回互相推进或后退,慢慢那一条线堆积了太多的尸体,持续移动的士兵脚底粘了一层血泥。 “太惨烈了!”魏颗已经在庆幸今天没有出战。 交战的态势过于僵持,还是全线的胶着。这种交战模式所导致的伤亡绝对无比惨重。 楼令已经看到战线上堆叠起了尸山,搞到晋军或楚军推进或退却都要“攀爬”了。 近数十年来,没有出现类似的场面。 晋军和正儿八经楚军能扛得住那种压力,忍受视觉冲击继续交战。 换作列国的军队?光是看到都会停步不前,遭到驱使可能不战而溃。 列国的军队不是多么不堪,纯粹就是没有晋军或楚军的品质。 明白说就是,小国寡民很难培养出英豪,他们更难出现什么强军。 小国寡民的军队要是表现得英勇?超大概率就是跟在大哥后面狐假虎威,轮到那他们去单独作战,没有大哥担任主力或扛线,一下子就要现出原形了。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并且古往今来不分中外。 “楚国贵族已经派出督战队,敢于停步或掉头跑的人,全被督战队当场杀了。”楼令的眼神好可不光说说,是真的很好。 楚军中停步或掉头跑的人,绝大多数是农夫或蛮人,他们也确确实实不是正儿八经的楚军一员。 战场上,最容易从思想领域崩溃的人,往往就是没有经过正经训练的那一批人了。 楚国君臣狠了心驱赶农夫或蛮人一直填线,后方的农夫或蛮人不知道前线的情况,等他们抵达前线,不是被晋军屠杀,便是后退被楚军的督战队杀,成批的农夫或蛮人倒在两边的杀戮之中。 魏颗注视了好一会,纳闷自己看去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怎么楼令就能够看得那么分明。 “也对,神射手的眼神哪可能不好。”魏颗心里找到了能够理解的解释。 楼令时不时看一眼楚军的后方,等到临近酉时(下午五点)才说道:“楚军没有调兵增援。” 魏颗转头看向西边的太阳,呢喃道:“看趋势,没有收兵的意图?” 往常这个时候,两边都会降低攻势频率。 今天,黏上了的两边军队都没有后退,一点没有要鸣金收兵的迹象。 后面,栾书派人到楼令与魏颗这边通知,让列阵的下军原地待命。 “通知全军,原地盘膝就坐。”楼令吩咐。 魏颗有些瞠目结舌地说道:“要打夜战?” 楼令只能说道:“双方都是骑虎难下的状态。” 打到这种份上,谁先鸣金收兵就代表认输,哪一边都不肯认输,自然是要进行夜战了。 魏颗没忍住,说出心里的想法,道:“幸好我们是预备队。” 楼令则是心情复杂地说道:“我们也经受不起这种烈度的拼杀。” 不是楼氏或魏氏的部队意志不够强,无法坚韧地坚持下来。 完全是楼氏与魏氏的兵力就那么多,一旦打这种纯粹的消耗战,打完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整个家族就要元气大伤了。 临近傍晚时分,晋军和楚军都在后方燃起篝火,一些火把慢慢送上前线。 这真的就是不鸣金收兵,夜幕降临都要继续交战了! “今天没有月亮。”楼令没有抬头看天。 以农历算,今天真的没有月亮。 当然了,目前大气没有各种污染,地面也不是灯火通明,即便只有星辰的夜晚,其实还是有着光源。 只是,当前绝大部分的人都有夜盲症。 而患上夜盲症,自然是跟伙食有关。 “今天一战下来,伤亡不会低于三万。”魏颗说的是己方所产生的伤亡。 楼令颔首道:“是的。” 楚军?他们的兵员素质很差,伤亡只会比晋军更加严重。 一个白天下来,晋军战死的人不少于三千,楚军战死于被处决的人达到万余。 晋军战死三千多人,其中的一半集中在郤氏。 “我们会出战吗?”魏颗心里是拒绝的。 楼令想了想,说道:“大概率会。” 魏颗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建议道:“那用餐吧。” 处在战线的两军将士,前方杀得鲜血飞溅,后方的不少人抓住机会吃随身携带的干粮或是进行喝水。 这人啊,一旦极度紧张,真的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极可能喝水都会引发呕吐。 所以,能够在战线上还吃得下食物,其实是一件好事,起码代表心态还算稳得住。 楼令与魏颗没有随身携带干粮,自然是吩咐人送来食物,只不过也就是站着原地吃,不会有其余什么排场了。 其余将士?大多会随身携带干粮,乃至于有人携带浑身家当。 各个军阵之中,那些出战后身上有包裹的人,他们就是带着自己的浑身家当。无论哪一国的军队都不会制止这种事情。 毕竟,没有人敢保证军队里就不会发生偷窃,一旦发生该是算谁的? 会将浑身家当随身携带的人,他们就是随扈回家去了。 有随扈的人,自然就不用随时随地带着财产,由随扈照看便是。 夜幕降临,战场却是没有被漆黑所笼罩,交战的战线上火光点点, 两军的后方却是一副火光冲天的景象。 因为没有休战的关系,出战的绝大部分人,好些人哪怕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仍旧没有进食,大部分人再饿也没有进食的欲望。 没有轮换的情况下,真就是变成了纯粹的比消耗。 当然不是晋军或楚军高层不想轮换,两边都在怕犯下错误让对方抓到,只能明知道不轮换所产生的代价,咬牙强制进行忍受。 “彻底黏住了,谁退就有可能全线崩溃,只能忍了。”楼令换位思考,自己要是指挥这样的交战,一样没有太好的办法。 那不是几个人的事情,涉及到数万人组成的部队。人越多越不可控,夜幕之下进行调动,完全就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与破绽。 魏颗苦笑说道:“不知道多少人会直接瘫在前线。” 这种事情挺正常,脱力到无法动弹罢了。 真要是脱力无法动弹瘫倒在战场上,只能祈祷交战赶紧结束,减一分自己被大脚丫子踩死的可能性。 总得来说,随着夜幕的降临,尽管大战仍旧在进行,烈度方面却是降低了许多。 楼令暂时没有任务,不能光站着等待,肯定会跟魏颗聊天。 “这种规模的夜战,史无前例吧?”楼令问道。 魏颗稍微一愣,猛点头说道:“确实是找不到相关的旧例。” 讲事实,不是被逼无奈,有哪一位统兵将领愿意进行夜战? 而对战两军合起来十几万进行夜战,确确实实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他们聊着聊着,听到马蹄声由远变近,一致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第481章 谁不谨慎谁输 来人带来了栾书的军令。 自然不是空口白话,有文书与携带令箭,来者也是楼令与魏颗认识的栾钺。 各个家族没有正式官职的子弟,他们随行出征依旧没有官职,只是会临时安排一些军衔。 当前的军衔不是后世那种,其实就是临时性质的军职。这也是家天下的传统,出征必有伯、叔、兄、弟、子、侄随行担任各种岗位。 “中军将命令下军暂时顶替上军。”栾钺知道文书写得很清楚,还是重复了一遍。 楼令行礼应:“诺!” 作为副将的魏颗不用给予回应。 事实上也是那样,主将都接令了,用不着副将表态。 轮到副将表态,要么是主将控制不住局面,不然就是副将架空了主将。 “中军将有话交代。”栾钺刻意走到楼令身侧。 这就是有一些话需要私下说了。 楼令看着栾钺,点了点头。 “上去之后,一切以稳住战线为重。”栾钺压低声音说道。 那是栾书明白且知道楼氏和魏氏需要立功,怕的也是楼令或魏颗立功心思太重。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是稳重为上。” 栾钺做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家父自然知晓中军尉能够以大局为重,魏氏嘛……”栾钺给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魏氏因为魏锜在“邲之战”的所作所为,算是有黑历史。 这一战,魏锜自然有随军南下,暂时还算是中规蹈矩,没有干太惹人注意的事情。 魏氏一再塑造魏锜已经改头换面的印象,只是有过了黑历史,怎么可能使人真正放心? “尽管栾书秉承持重的吩咐符合战局的需要,多少也算是挑拨离间了。”楼令心想。 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夜战,完完全全是“前无古人”的首次,会不会有后来者,谁说得清楚呢。 无论晋国君臣,还是楚国君臣,两边夜战打归打,一定都是忐忑无比的心态。 楼令很是严肃地说道:“我会约束。” 栾钺不好再说什么,提出告辞。 下军一直是在待命状态,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楼令下达了一连串的指示,很快下军有了动作。 夜晚不适合战车疾驰,甚至因为没有减震装置或其它安全装置,缓速行驶都承担风险,战车组也就变成了徒步。 真的! 首先,马车可没有前照车灯。 然后,战车没有一应安全保险部件之前,什么乘车在夜里赶路之类,绝对比骑马更加危险,不用太过坑坑洼洼的烂路,车轮辗轧到一颗石子都会造成颠覆,疾驰下的颠覆绝对能够致使车毁人亡。 即便是后面秦帝国修了直道,夜间疾驰的是一种马拉轨道车,真不是平常的马车。 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谁不珍惜自己的小命,敢动不动就在夜间驾车疾行啊? 影视作品很常见到夜间驾车疾驰?都说是影视作品了,肯定不能当真嘛。 其实,战车组就是一队基层指挥组,哪怕战车不能参战,一样不能够撇到一边去。 楼令和魏颗当然也是步行。 下军之中,十名将士有三到五名手持火把,并不是每一人手中都有火把。 火把并不是单纯燃烧的木头。 所谓的火把,它的头部缠绕了布条,甚至还要泡过油脂,燃烧的时候是燃烧布条与油脂,真不是依靠烧木头提供照明。 讲事实就是,光烧木头能烧多久?再来便是,光烧木头会造成火星四溅的情况,一不小心眼睛就要瞎了。 燃烧布条与油脂自然也有风险,只是起码不会火星四溅。滴到手脚烫起泡,比之眼睛瞎掉,哪个比较严重? 为将者,真的不是光会指挥作战就够了,各种日常生活的常识同样必须掌握。 春秋时期的将校,他们要么是一家之主,不然就是某家族核心管理层的一份子,平常管理家族少不得接触柴米油盐,成了将校哪可能不懂日常所需,自然能够管理好一支军队。 在其余时代,所谓的能文能武,以为书读得好就是“能文”了吗?这个“能文”不止是指可以处理好文牍就行,还包括了解柴米油盐等事项。 等能文能武中的“能文”被理解成读好书就行,讲事实就是很难再出现“上马可为将,下马可治民”的精英,甚至多数文人连治理一方都做不好。 “乞大夫,下军奉命接替上军,请带我去见上军将。” 楼令率部而来,可不是闷头闷脑就朝上军撞,部队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必要护卫环绕下的楼令谒见郤锜完成相关流程。 如果是白天的话,不同建制下的友军,他们的安全距离不用太远。 夜晚就不一样了。 哪怕在春秋时代不搞偷袭,夜里看得不太真切,总要防止出现恐慌带来的不可控,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楼令见到了郤锜,讲明了来意,再将栾书写的文书递出去。 “带来多少部队?”郤锜问道。 楼令说道:“整个军团。” 进入正式交战之后,情况与之前试探阶段不一样了。 下军是满编出征,纳入编制就是纳赋状态,谁都有上阵厮杀的义务。 虽说是那样,但是上头有人,仍旧不免被优待。 当前年头跟其余时代不一样的地方是,其它时代可能会极力避免上阵厮杀,当前年代能够上阵却是谁都会很积极。 造成那种情况,自然是义务不光是义务,还是实际上有利可图。 “白天清晨打到隔天的现在,我部至少死伤两万。”郤锜绷着一张脸,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楼令,说道:“下军可以后退,但是……战线崩溃的话,我手中的剑很锋利。” 这是怎么了? 其实就一件事情。 郤锜的要求只有一个,下军别辜负上军付出的代价。 如果楼令或是谁立功心切造成战线崩溃,不要怪郤锜当场翻脸。 换位而言,其实非常能够理解。 上军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稳住战线,换了下军却是没能够顶住,乃至于因为谁立功心切造成崩溃,谁不会火冒三丈,事后采取报复啊? 楼令理解归理解,作为下军指挥官不可能表现得唯唯诺诺,开口说道:“由我指挥,我的意志才是下军的意志。” 郤锜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楼令看。 “当然,我明白需要服务全局,不会轻易冒险。”楼令不是怂了,需要有这种表态而已。 郤锜先颔首,再疲惫地说道:“上军会在后方三里休整,撑不下去联系我。” 这是不信任下军的战斗力,其实也算是愿意兜底的好意。 楼令只是严肃行礼,没有再多讲什么话。 上军与下军的轮换当然不是下军一窝蜂跑光,再由下军顶上去。 光是轮换都有着很琐碎的细节,需要沿途保证光源,提供下军向前的同时,后退的上军不至于因为光线不足造成误判。 两个军团进行分批顶替,楼令先带着一个“师”向前,接替顶住当面的楚军,随后各部再慢慢交接。 楼令带着向前的部队,他们之中千人披甲位于最前方,披甲的千人列成三排。 这一部分人出现,对面的楚人立刻认出楼氏的部队顶替了郤氏所部。 楚人会马上认出来的理由太简单。 哪怕是一样穿铁甲,郤氏的铁甲刷了一层黑漆,楼氏的铁甲却是金属的原色。 刷漆啊?春秋时代的刷漆行为跟现代不一样。 现代的漆是各种化工产品,造价各有不同,总归比春秋时代的漆便宜。 “晋军在轮换?”子重得到汇报,思考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我们也轮换!” 处在战斗前线的晋军或是楚军,绝大部分参与了整个白天的交战,体力早就被消耗见底,完全是依靠意志在强撑着。 晋军先轮换,自然是晋军高层认为战线稳得住。 楚军发现晋军在轮换,想冒险可以尝试发起攻势,稳妥选项当然是也跟着抓紧时间进行轮换。 所以说,楚军这边也清楚夜间交战不得轻易冒险。 两边都有相同的心态,采取了最为稳妥的做法,跟怂不怂扯不上什么关联。 子重自己都快累瘫了,明确知道己方的兵源素质比晋军差,哪敢趁机发起攻势,只能选择更稳妥的做法。 接替战线的楼令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楚军在进行轮换。他们也不是上来后就立刻顶到第一线,起码要相当部分的下军进入战线且列好阵型,才明明晃晃来与楚军面对面。 子重累归累,脑子还在,怎么可能忽略相关的步骤,脑抽了才让轮换部队第一时间站到第一线。 如果是白天,人站在高处,哪怕有烟尘弥漫,还是能够察觉到部队的调动。 夜幕笼罩之下,即便是布置了篝火,部队也是手持火把,问题在于可视范围更加受限,真不是那么好看得出来。 “又把‘左右广’调上来了?”楼令不会轻易去进行搏杀,人却是站得比较靠前。 更精确一点来说,楼令就在三排人的后面,借着空隙能够将对面的楚军看得很详细。 楚军中会成批穿上皮甲的人只有“左右广”的将士,其余多是木甲、布甲或竹甲,又以竹甲的数量最多。 其实目前这一支“左右广”穿皮甲的人也只是占到两成左右,剩下的八成穿的是布甲或木甲。 而穿竹甲是楚国和吴国、越国的特色。 话说,藤甲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有军队列装,大多是南方的国家。 楚国属于南方国家,怎么就不见穿藤甲的人呢? 这个是因为当前时代制作藤甲不比皮甲便宜多少! 藤甲真不是光拿藤条编就足够,制作期间浸泡工艺才是真正的核心。 在春秋时代,人吃上一点油星都不容易,大量收集桐油的难度可想而知,怎么可能大肆制造藤甲? 再者说了,藤甲穿起来极其不方便,造价与皮甲差不多的情况下,哪个家族会去大量制作藤甲啊? 事实上,哪怕后面藤甲的制作成本降低,仍然没有哪一支军队大肆列装过藤甲。 三国有?玩《三国群英传》玩多了,以为有藤甲兵这个兵种,真就有成批的藤甲兵啊? 再说一次,历史上没有哪一支军队大肆列装藤甲。 倒是有部队成建制的列装藤盾。 “十多万人的交战,又是夜间作战,不是哪个局部发挥良好能够左右战局。”楼令不是被栾书和郤锜双重嘱咐或威胁才这么怂,一开便是一种稳住就行的心态。 白天指挥军队,调度起来都需要小心翼翼。 夜间调度军队就要更加谨慎,免得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从古自今到长久的以后,哪怕发生了夜战,其实都是数百上千的袭扰,并没有大规模夜间偷袭而取得胜利的例子。 倒是冷兵器时代经常有反面教材,某某将军采取大规模夜袭,派出去的部队迷路的迷路,撞得满头包的满头包,乃至于派出去的部队覆没。 话说,无法做到即时通信,统率的也不是有信仰的部队,什么样的将军胆子那么肥,够胆想用夜间偷袭来取胜?敢情他麾下的士兵都没有夜盲症,还一个个起码是现代士官的水平。 至于各种小说或影视作品里面,动不动就数万大军夜袭取胜,八个字:娱乐作品,仅供娱乐。 现在,打夜战的晋军或楚军,哪一边不是打得小心翼翼?顶多就是正面来回拉扯,其余花招一点没有使用。 这不是讲不讲规则的问题,完全就是花招用得越多,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机率更大! 因此,晋军与楚军从白天打到黑夜,甚至又从黑夜打到天放亮,纯粹就是各自的高层不服输所造成,两边都没有奢望用什么花招获得速胜。 在东方天际出现鱼白之后,厮杀的烈度重新猛了起来。 “弓箭手到位了。”楼小白特地亲自前来通知。 楼令昨晚并没有调动弓箭手部队。 很难视物的条件下,老楼家的箭矢不是大风刮来,哪怕制作工时少,相关的材料与人工都是需要付出,当然要省着点。 现在,楼氏的弓箭手被调上来,纯粹就是迎来白昼,能够整活了! 第482章 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讲一句天大的实话,楼令比谁都想整活,告诉世人什么是“兵者,诡道也”的那一套,奈何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当那个另类。 如果楼令……,或者说楼氏变成另类,情况会怎么呢?大概率就是赵氏的“弱版”结局。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赵氏就有些另类,赵朔之后的赵氏覆灭又在赵武手上复立,覆灭才是正常的结果,得以复立则是属于绝对绝对的侥幸。 赵氏的另类还在同代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内,顶多就是娶白狄女人,不遵守嫡长子继承制度,基本上算是赵氏自己内部瞎胡搞,没有怎么影响到外人。 在当前时代,一旦楼令在战争中玩“兵法”的话,不止列国无法接受,晋国内部的家族同样会排斥。 第一个将“兵者,诡道也”喊出来也实际运用的孙武,他在吴国那边出仕。 要了解吴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属于“披发纹身”的一个国度,内外爆发战争历来不讲究什么规则。 所以,孙武在吴国提出“兵者,诡道也”的理论并在战争中实际运用,外人看来吴国还是那个吴国,吴国内部非但不会排斥,相反吴国君臣只会眼前一亮。 那么也就是说,吴国君臣能够接受,其他国家的君臣并不好说。 看看进入战国时期的关外六国什么情况,一系列推论下来能够了解一点,他们守旧古板且僵化腐朽。进入战国阶段都是那副样子,以前怎么样更加可想而知了。 楼氏被当成另类,其余人可以享受到的待遇,反正楼氏别想有。 另外,楼氏并不是赵氏,起码没有一个当翁主的妈,也没有一个损害自家都愿意相助的卿大夫,更没有源远流长的家族历史,一旦楼氏被覆灭的话,不会有复立的可能性了。 所以了,楼令明确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另类,有着现代的灵魂活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其实,历史上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例子,春秋时期的侯晋和阳虎能够当作代表。 郑国那位侯晋的另类不是体现在什么地方,他只是想在公族掌权的郑国获得更大的权力,偏偏他不是郑国公族封君,力不可为只能携带封地投奔晋国求活。 晋国接纳携土归附的侯晋,算是首开历史先河的级别,一下子让晋国变成了列国中的另类。后面晋国内部发生一系列动乱,直至三家分晋到晋国公室消亡,列国诸侯只有推波助澜的份,没有诸侯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阳虎是季孙氏的家臣,他以家臣的身份反过来控制季孙氏,一度还成了鲁国的“隐相”角色。 如果阳虎没有狂妄到想吞并季孙氏,无论为人再怎么嚣张,大概率能够嚣张到入土的那一天。 极度嚣张的阳虎非但要吞并季孙氏,甚至想要吞并孟孙氏和叔孙氏,乃至于想要操控鲁国之君这位傀儡,早就有取死之道没死,展露出真实想法后,遭到围剿只能跑路了。 跑路后的阳虎只有晋国的赵氏敢收留,成为赵鞅的左膀右臂,在赵氏开发“晋阳”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帮助赵氏夯实了“三家分晋”的基础。仅是这一点,有谁敢说阳虎没有能力? 孔老二喊了一辈子的礼崩乐坏,他其实也是其中的一个贡献者,收徒七十二,记名弟子三千,无疑就是明证。 所以,干了那些的孔夫子,政治野心也暴露个干干净净,注定是半生潦倒的。 楼令虽然也在家族内部干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是也仅限家族内部。 一切摊开了来讲,楼令没有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品德。 “捆绑住手脚跳舞,我也能跳得很好。”楼令抬头看着不断飞射而过的箭矢,嘴角缓缓勾起弧度。 楼氏的弓箭手已经到位且在射箭。 三千左右的弓箭手没有算在一个“师”的编制之内,完全就是编制外的部队。 今天,三千楼氏弓箭手组成了三个箭阵,他们依照巢车之上的观察手的提醒,又在军官的指示下,连续不断地向指定位置进行箭雨覆盖。 “准备!!!”楼令大声呐喊。 天色重新放亮之后,楚军还没有来得及调整阵型,各个方阵凑得比较近。 遭到箭雨不断覆盖的楚军,他们是“线列战”后方的队列,一次箭雨覆盖就倒下一大批人。 楼令那声呐喊,处在“线列战”位置的晋军开始向后缩,正在缓缓向前推进的楚军,他们却是迎头撞上落下来的箭雨。 射向第一线楚军的箭矢很多,一波之后就是下一波,连续三波才算完。 “出现误伤了……”楼令当然能够看到有己方的人后背中箭倒下。 组成箭阵射向第一线的敌军,出现误伤到友军的情况,只能说很正常。 楼令收回视线,率先向前冲锋的同时,呐喊:“攻!” 得到命令的晋军,不再维持什么阵型,倒是维持着队形,成批成批地向前涌去。 处在第一线的楚军被三波箭雨覆盖,身上有甲倒是扛得住,没有护具则是出现大量伤亡。 这种状态下的大部分楚军,他们已经无法维持阵型,许多人甚至被惨重的伤亡给吓得呆愣当场。 冲锋在前的楼令手持步槊一轮横扫,扫倒了将近十名楚军,瞬间打开一个缺口,后方冲锋而上的晋军从缺口突击了进去。 “轮到我们了吗?”魏颗之前接到部队轮换的指令,明确知道要尝试突破,没有想到真的成功突破了。 魏颗深呼吸一口气,慎重地对魏锜说道:“如中军尉命令行事,决不能节外生枝。” 魏锜脸色复杂地应“诺!”,带着部队发起冲锋。 根据楼令与魏颗事先的商量,楼氏所部的近战部队在远程部队发挥后采取突破,接下来就轮到魏氏所部发起第二波攻击。 两个家族的部队需要像是潮水一般,轮番对楚军发起冲击,不给楚军有喘口气的时间,必须抓住突破的机会,尽可能将楚军分割, 如果楼氏和魏氏的部队成功将楚军分割,轮到其余家族的部队包围被分割的楚军,能够消灭就消灭,无法消灭起码做到困住。 下军要尝试突破,楼令自然要事先禀告几位卿大夫,包括率部在下军后方休整的郤锜和中行偃。 这一场交战,双方参与的人数超过十万。 下军的兵力约是三万四千人,哪怕能够压制当面的楚军,怎么可能不需要与其余的友军联动? 栾书接到楼令尝试突破的请求之前,他与郤锜先进行沟通,得到郤锜表态随时能够收拾残局,才同意楼令的请求。 与此同时,下军正式展开突破之前,中军与新军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 所以是,楼令收到了来自各方的信号,一系列的动作才进行。 “真是能打啊!”栾书站在巢车上观看,亲眼看到下军已经向前突进至少三百米。 那是短短一刻钟之内,下军取得的成绩。 士燮同样在巢车之上,注视着还在不断射箭的楼氏弓箭手,低声说道:“建议以后楼氏着重培养弓箭手吧?” 栾书先是笑眯眯点头,后面说道:“楼氏远程很厉害,近战也不差,乃至于可以说近战能力也很强。” 当前没有“术业有专攻”这一句谚语,相关的理念却是有。 在当代人的认知中,不止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一个家族的资源更是有限,有一项突出的话,最好就是专攻那一项。 普遍认知太直接,受限于资源的关系,认定一个家族“样样要精”会搞得最终一事无成。 士燮一开始没有细想栾书的话,一直等到中军开始向前推进,猛然意识过来。 “楼氏的近战和远程,确实都不差。”士燮开始搞不懂楼令哪来的知识进行培养,诧异楼氏怎么有足够的资源可以齐头并进。 很多家族别说远程部队,他们连近战部队都培养得不怎么样,主要就是家族没有掌握相关的练兵知识。 各个家族的知识,无不是一代代人探索又积累下来,只有等某一代人发现并掌握合适本家族的诀窍,该家族才能够起到“洗心革面”的效果。 先氏出战将,他们因为有太多勇猛的人,开创出“潮水战术”这种战法。 吸收了先氏半数人的郤氏,他们掌握了“潮水战术”的使用,能够在国战的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楼氏真正崛起大概近五六年之内,崛起过程中并没有吞并哪个有名的家族,完全就是依靠自身的智慧去发展。 楼氏以前没有承担重任看不出什么来,充当下军的主力却是一下子展露出连卿位家族都吃惊的实力。 “楼氏这一次出动两个‘师’,来自狐氏的那个‘师’不能算。”士燮知道注意力应该集中在爆发的战事上面,还是控制不住思绪发散,想道:“如果楼氏有这种质量的三个‘师’,谁还能阻止楼氏向卿位发起冲击?” 为什么多数人认为魏氏有资格谋求卿位?正是因为魏氏的实力可能足够,证明自己的过程中失败了而已。 冲刺卿位失败的魏氏,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度只能当旬氏的附庸。 问题是,魏氏固然冲击失败又成为旬氏的附庸,可是魏氏只损失了政治声望,并没有导致硬实力的元气大伤。 “接下来真的要大乱了啊!”士燮看到的是楼氏与魏氏结盟,确确实实有实力冲击卿位。 卿位就那么多,楼氏和魏氏想要获得卿位,自然会有家族失去卿位。 认为极有可能会失去卿位的家族,势必要对楼氏和魏氏进行打压,怎么可能不会生乱呢? 明明晋军正在压着楚军打,尤其是下军那边对楚军形成多部分割,士燮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下军确确实实将楚军分割成了多个部分,甚至留在战场上的“左右广”陷入了包围,楚军高层要是不赶紧做点有用的措施,中央军阵就要一点一点被下军啃食干净了。 楚军高层不是没有采取措施,他们派出的增援部队被晋国上军“接”了过去,战场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局部交战场地。 不再亲自发起冲锋的楼令在干什么?他当然是上了新拉过来的巢车,站在升起的车斗内关注全局。 “新一代成长起来了啊!”楼令欣慰又松了口气。 一个家族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后继无人一定会被排在前列。 毕竟,无论当代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总是需要有人来进行继承。 战场之上,楼小白与楼武是率部围攻两个包围圈内最多楚军的两个人。 在楼令的注视下…… 楼小白看上去中规中矩,一步步在蚕食被包围的楚军,任谁看了都知道什么叫稳健。 楼武所部的打法比较猛,他本人还一再身先士卒,伤亡固然是大一些,取得战果的速度却是更快。 两个儿子采用什么打法,非常符合他们受到的教育。 作为世子的楼小白,讲实话就是做事需要更稳健一些。 楼武?他受到的教育跟楼小白不同,再加上性格的因素,会比较倾向急于求成。 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当然不会只关注两个儿子,家族其余二代族人也会关注。 总得来说,楼氏的二代们大半良好,少量表现优秀,自然也有真正任事后表现得一塌糊涂的人。 那些表现得一塌糊涂的人,他们事后不会遭到清算,只是短时间内想再承担重任会很难了。 能够有机会再次承担重任,凭借的是家族二代的身份,多少也有点先期投入资源教育,没有上述的两点因素,再加上楼氏处在上升期,一次将事情办砸的履历就要注定一辈子吃闲饭。 有很多人间真实,其中一个就是,多少人想得到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都不可得。 晋军的四个军团齐齐出动。 楚军出动的兵力多达十七万。 以双方投入作战的兵力,无疑是进入到了决战阶段。 楼令将注意力转到上军那一边。 下军还有多少时间吃掉更多的楚军,看的正是上军能不能顶住楚军的一再增援,一旦上军扛不住退后,乃至于上军被打崩溃,下军只能是放弃取得更多战果。 “上军的伤亡太过惨重了!”楼令没有看到上军显示得岌岌可危,多少能够看出是在咬牙苦撑。 算起来,上军已经连续作战十四个时辰(二十八小时),尽管昨晚休整了两个多时辰(约四小时),他们早上重新参战却是用不到三万面对楚军至少五万生力军。 楼令派人去找魏颗,等人到了,站在车斗向下喊道:“抽调一个‘师’由锜大夫统率,前去支援上军。” 没道理魏颗不关注上军的情况,闻言回应道:“你我两家各自调入一个‘旅’给锜?” 这摆明就是对中小家族拼凑的部队,在战斗力上面信心不足了。 楼令大声回应:“可以!” 要不是下军这边兵力紧张,楼令会抽调更多的部队支援上军。 同时,楼令不想魏氏误会,也不愿意楼氏放弃更大的战果,不然该是全面抽调楼氏或魏氏的部队前去支援。 他们这一边已经全面优势,楚军并不会战斗至最后一人,有多少楚军投降,就等于增加多少俘虏。 这些俘虏可以收到赎金,没有赎金也能增加奴隶数量,自然是家族接收到更多的楚军投降最好。 魏锜有黑历史,能力却是不差,确实是率部支援上军的最好人选了。 下军这边继续围攻被分割的楚军。 上军却是支撑得越来越艰难。 不止是楼令抽调一个“师”支援上军,栾书与郤犨发现上军的情况也派出了援军。 那个是中军和新军战况顺利,有余力抽调部队。 来自中军、下军、新军的增援部队抵达,缓解了上军的压力,重新顶住了猛攻的楚军。 没有等郤锜松了口气,有人提醒楚君审亲率部队加入战斗了。 楚军的“左右广”没有全部在战场,他们昨晚退到后方休整,下军顶替上军之后,子重要了两千“左右广”投入第一线,有两千多“左右广”没有再上场。 现在,楚君审带上那休整了一夜的“左右广”上阵,这些“左右广”在潘党充当先锋的情况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本就疲惫不堪的上军在连续遭受冲击后,无法控制步步后退,幸好是魏锜带着部队顶了上去,堪堪扛住楚军的冲击,维持了一个打“线列战”的局面。 “不谷要亲临前线。”楚君审的自称多变早就让楚国众臣习惯了。 “大王,臣为大王驾车。”子反自告奋勇。 楚君审亲临前线,子重、子反、子革等重臣都聚了过来。 谁在指挥其它局部的作战?当然是他们的副手顶上。 “大王,要冲阵的话,让由基大夫过来啊!”子重喊道。 养由基确实不在。 至于养由基为什么不在,他突然间闹了肚子,暂时在某处蹲坑。 “什么人敢伤寡人?”楚君审浑不在意,某种程度上讲得也是事实。 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一国之君,即便是小国之君亲自冲阵,敢对一国之君挥刃的只会同样是一国之君。 晋君寿曼并没有亲临前线,参战的晋军谁那么虎,敢无视君权神圣攻击楚君审啊? 同样浑不在意的人还有子反,他不顾驭手幽怨的眼神将人赶下车,自己攀上战车握住缰绳。 在之前,楚君审已经下令这一条战线的楚军脱离与晋军的交战,两边的参战部队重新有了间隔,相距约两百米站着喘粗气。 其它局部的交战却是越打越激烈,看去就是烟尘弥漫,喊杀声更是震天响。 临冲锋之际,子重苦苦哀求道:“大王,不然将潘党喊过来担任戎右啊!” 养由基临时去蹲坑,不是还有一个潘党吗? 要说的是,楚庄王可是给楚君审留了豪华配置,车组成员是左有潘党和右有养由基,安全相当有保障。 “寡人的精锐都要被吃了!”楚君审是拒绝鸣金收兵的建议,亲自上阵要鼓舞士气,试图扳回局面的。 子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君审率部冲锋,再急也只能一边原地跺脚,另一边派人去催促养由基赶紧过来。 楼令这一边。 “半个时辰,只要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够全歼这一支楚军了!”楼令尽管心态有点急,没有再去亲自冲锋陷阵。 事实上,麾下目前不需要楼令冲杀来鼓舞士气,他更应该做的是对部队进行掌控,一再以多欺少尽快解决被包围的楚军。 过来之后的魏颗也没有再乱跑,上了车斗与楼令并肩站立,借高度纵览战场面貌的同时,多少有当面见识楼令怎么指挥部队,尽可能多学几招的意思。 如果下军能够全歼当面的楚军,哪怕是接替上军入场,无疑就是立下此战最大的功劳。 功劳不止是显现于能够吃掉当面的楚军,打从事实上就是改变了原本僵持的局面。 当然了,前提是接下来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比如另外的局部战场崩溃,再导致晋军全面陷入窘境。 楼令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前方,看得一愣的同时,问道:“你兄弟搞什么?” 魏锜怎么了?他正在率部朝有楚君大纛的位置迎上去。 “这……”魏颗不是太了解楼令什么意思。 楼令没有开口说话,心里则是埋怨:“主要任务是拖时间,明明只要扛住就好,发起什么反冲锋啊!” 参战的下军,尽管是半夜才入场,投入交战也将近五个时辰,真的适合冒险吗? 在只要坚持住就是立下大功的前提下,为大局服务就是继续坚持住,任何多余的冒险属于没有必要。 魏颗思索了一小会才品味过来,觉得又学到了一招,不免也心里埋怨魏锜简直是在瞎胡搞。 在前方。 魏锜率部发起反冲锋,进入弓箭可及范围之内,讲实话就是很怕养由基或潘党迎面射来一箭要了自己的小命。 由于魏锜太过担忧的关系,他选择先朝楚君审所在战车射箭,射完定眼一看,才发现不见养由基或潘党位于楚君审同乘的战车上。 天大的良心啊! 魏锜可以诅咒发誓,他真的不是瞄准楚君审射的箭。 结果射出去的那一箭命中楚君审的脸门,看着还是射中了眼睛。 看到那一幕的魏锜,整个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第483章 魏氏出局了啊 楚君审中箭了? 楚君审中箭了! 发现这一种情况的人,也就是晋人或楚人都是一脸的惊惧。 要区分的话,楚人在惊惧之后就是狂怒,晋人惊惧之后则是陷入迟疑。 楚人狂怒自然有理由,竟然有人朝他们的大王射箭,无论死了或是没有死,皆是遭受到了最大的耻辱。 晋人惊惧后迟疑,当然是因为自己这边有人敢无视“君权神圣”对一国之君射箭,不管是射死或射伤,他们要遭受楚国君臣的怒火,更要受到本国之君的处罚。 毕竟,一国之君可不是那么好碰,不是国君却敢伤害,等着被内外清算吧! 一直到司马家敢当街杀死曹魏皇帝之前,真的没有臣下敢于碰君主一丝一毫,根本原因就是真的没有好处。 事实上,动手杀掉曹魏皇帝的成济,下场一样十分悲惨。原因就在于无论谁成了君,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并且会用残酷手段震慑后者来。 眼睛中箭的楚君审没有死,他疼得不断发出嚎叫,拔出带着眼球的箭,一口将眼球给闷了。 什么情况?情况就是,楚君审将自己的眼球吃掉了。 那一会,楚君审可没有喊声“体之发肤受之父母,父精母血,不可弃也!”的话,很直接就将自己的眼球吃下肚。 同车的子反等楚君审吃下眼球才回过神来,哭嚎着帮助楚君审进行包扎。 他们这边在忙着包扎,陷入暴怒状态的楚军则是对着魏锜所率的晋军在追杀。 不是说了吗?晋军看到楚君审脸门中箭,惊惧之下变得心虚,短暂与楚军交战就溃退,肯定是要变成被追杀了。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的魏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后方,刚清醒过来得到汇报,说是自己一个“师”只逃回不到一半,差点没有眼前一黑给昏死过去。 “完了,我完了,我家……不找个办法,也要完了!”魏锜很清楚自己一定会完蛋,最好也赶紧完蛋,不然就要家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清楚事态严重性的魏锜吩咐收拢残部,他要再次到前线去送死。 至于统率的部队?魏锜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陪葬也就陪葬了。 “什么!?”楼令听说楚君审中箭,传言是魏锜射瞎了楚君审,感到震惊的同时,脱口而出:“魏锜怎么敢啊!” 魏颗比谁都六神无主,脑海中不断回响的也是魏锜怎么就敢朝楚君审射箭,害了自己不说,更是要坑死家族。 “会不会是流矢?”楼令有点强行给魏锜开脱的意思。 魏颗浑身一震,断言道:“一定是流矢!” 已经有魏锜向楚君审射箭的传闻,其实不管是有没有射中,射死了或射伤,一概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事情是已经有了魏锜朝楚君审射箭的传闻,这个传闻肯定会传开,魏锜死了多少算是一种谢罪,到底能够减少多少影响,看就看晋君寿曼多么介意魏锜敢朝一国之君下手。 楼令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然而魏锜是下军编制的一员却是撇不开的事实,必然也会影响到楼令己身。 所以了,哪怕是楚国那边定性,楼令这边必须说是流矢。 魏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断言,自然是想将负面影响仅限在魏锜一人,尽到最大的努力不让整个家族遭殃。 目标明确去射,射中了一国之君,跟不小心射中,射箭的人一定不能活,家族的下场却是会变得不一样。 没有多久,楼令和魏颗得知魏锜率军再战。 两人都知道魏锜想做什么。 “你家这一位,不愧是他!”楼令一脸的恼火。 曾经,魏锜为了获得大夫爵,不顾战局需要,更是无视家族安危,伙同赵旃在“邲之战”私下过河,导致晋军吃了大败仗。 今天,魏锜朝楚君审射箭,明知道必死的下场,倒是显得有担当愿意找死,可是要拉着麾下部队陪葬! 不要忘记魏锜麾下可是有楼氏的一千人! 楼氏才带多少部队纳赋,魏锜一下子要拉楼氏的一千人陪葬,没有想过魏氏和楼氏的关系会破裂,再变成仇人吗!? 别说,魏锜可能真就没有思考那么做的后果,哪怕是有想过,反正就是那样做了。 一个国家有魏锜这种人,偏偏还能够爬上高位,能够说是国家的不幸。 一个家族有魏锜这样的人,只能说整个家族倒了血霉。 魏颗当然知道楼令为什么恼火。 难道不是吗?楼氏的一千人即便没有全部战死,死伤一定很惨重,被俘的数量也不会少。 所以是,魏氏甚至知道不光得罪了楼氏,得罪的家族简直是太多了。 他们可能不恨魏氏吗? 魏颗顾不上其他家族,低声说道:“我家一定会奉上中军尉满意的赔礼。” 楼令的回应是冷“哼!”了一声,再说道:“好好想想怎么熄灭几位卿大夫的怒火吧。” 生气,楼令当然很生气。 问题是什么?楼氏要与魏氏合力取得卿位,能不翻脸当然不要翻脸。 有一个大前提,也就是魏氏事后奉上的赔礼能不能让楼令满意。 如果魏氏奉上的赔礼不能让楼令满意的话,不要怪楼氏落井下石,再亲自从魏氏的遗骸取得满意的成果。 另外,哪怕魏氏给出的赔礼让楼令感到满意,有一个事实已经摆在台面。 那个事实就是,魏氏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别奢望什么卿位,他们能够奢望的事情是帮助楼令获得卿位,楼氏再对魏氏进行庇护。 并且魏氏一定要下死力气帮楼氏获得卿位。要是魏氏下的力气不足够,怎么让楼氏在未来某一天帮魏氏获取卿位? 关于那些事情,魏颗或楼令不用开口提出来,只能是心照不宣。 魏颗对楼令行了一礼,车斗降下之后,慌慌忙忙离开了。 由于楚君审中箭的关系,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先是中间的楚军狂化,他们压着晋军在打。 随后,各个局部战场的楚军得知楚君审中箭一样陷入狂化,倒是没有全部压着晋军在打,让晋军接受惊涛骇浪则是免不了的事情。 两边的厮杀变得白热化,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流血和死去。 “魏锜不死,魏氏必亡。”栾书当然会恼火,讲这话却不是在诅咒魏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毕竟,战局本来对晋军有利,只要按部就班便可以击败楚军。 结果魏锜搞了一出射伤……,还是射瞎了楚君审的事情,致使楚军陷入狂化,知道要给晋军增加多少伤亡吗? 那样就是,不止楚国上下深恨魏氏,晋国这边也不会觉得魏锜是英雄,相反参战的晋国各个家族会恨死魏氏。 谁都痛恨,魏氏必然要淹没在仇恨的海洋之中了。 因此,魏氏这一次哪怕侥幸不死,即便是晋君寿曼脑子抽了不处置,无论到底事情的进展变成什么样,反正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中军尉,求中军尉救救我家。”魏相当然随军出征,找到楼令进行哀求。 楼令探出半身看向车斗下方的魏相,想了想让降下车斗。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楼令顿了顿之后,等了一小会才继续对魏相说道:“不管是不是意外,锜大夫只能以死赔罪,换取魏氏少付出一些另外的代价。” 魏相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必须死,悲痛当然是无比的悲痛,所思所想是家族的生存,以及接下来能不能扛过风波。 “我救不了锜大夫,能救也不该去救。”楼令其实一点都不想救。 魏相无声流泪,点头表示完全明白怎么回事。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你立刻去谒见君上,见了之后该怎么说和怎么做,想来不用我教。” 其实,不用楼令提醒,魏相也知道现在去见晋君寿曼最好。 问题是什么?魏相不能主观地去谒见晋君寿曼,需要足够分量的人提一嘴,见到晋君寿曼也要说明是某某人建议之下才进行谒见。 这一个过程是一种背书,表示还有足够分量的家族愿意保一保魏氏。 楼令见魏相过来的表态,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让魏锜是下军编制的将校,又让楼令是下军的指挥官?怎么都脱不了关系,魏氏固然会倒大霉,楼氏也必然会被波及,肯定需要尽一些力了。 这里也是楼令感到最恶心的地方,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偏偏不能什么都不做。 用“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来形容或许不那么对,然而魏锜现在无疑就是一锅粥里面的那一颗老鼠屎。 要说最为难受的是哪些人,没有疑问就是魏氏本族的人了。 魏氏已经被魏锜害了一次,那一次是魏锜有意为之。 现在又来一次,尽管不是故意为之,一下子却让魏氏有了灭门的危机。 真的! 敢于对一国之君动手,哪怕是对敌国之君,反正就是动了手,死全家是概率很大的事情。 作为当事人,魏锜心存死志再一次返回战场。 楚军那边的养由基在蹲完坑后才知道楚君审中箭,哪怕去蹲坑是得到楚君审的允许,一样让养由基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不出征的时候,养由基作为楚君审的护卫。 在战时,养由基是楚君审的戎右。 总得来说,养由基就是楚君审的保镖。 现在,楚君审出事了,甭管养由基有了什么原因不在,以为养由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吗?怎么可能呢! 心里既怒又忐忑的养由基听说魏锜率军重新出现,车右都没有安排人选,命人驾车上阵直奔魏锜的所在。 在养由基所乘战车距离魏锜百步的时候,养由基呐喊了一句:“弑君狗贼!” 当时,魏锜以找死的方式卖力拼杀,看上去有那么些所向披靡,听到喊声从灵魂深处向外颤抖。 倒不是魏锜知道要死了怕死,主要是冠上了“弑君”的名头。 东汉末年到五胡乱华时期的南北朝,弑君其实不少见。 一直到唐末至五代十国,弑君变得更加稀松平常。 可是,魏锜生活在春秋中期,往前面一代代去数的话,也就姬发弑君没有承担后果,周方篡国而有了宗周。 怎么说姬发弑君?因为姬发是殷商的臣子之一。 当然了,后面有孟子为姬发的行为进行背书,定义为:诛杀独夫。 这叫什么?只要成为最终赢家,自然会有大儒辨经。 只不过,仍旧无法改变姬姓周方以下犯上的事实,还是处心积虑了好几代人的预谋造反,并不是“成汤革命”的性质。 那么多朝代更迭,其实要是领了当朝俸禄,哪怕最终成为胜利者,怎么洗都洗不掉是以下犯上的性质。 魏锜无法不恐惧,他张嘴想要说是流矢,话到嘴边被射来并插进喉咙的箭矢堵住了。 当然是养由基射箭,箭矢准确无误地命中魏锜的脖子。 养由基作为一名神射手,想射中哪里就是哪里,给魏锜选了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脖子被射中并不会马上死去,要么是死在自己的气管被血液堵死知悉而死,不然就是死于流血过多而亡。无论是哪一种死法都会让死者清醒一段时间,一分一秒等待死亡的来临。 将魏锜射翻的养由基吩咐驭手进行大迂回,过程中没有再射出一箭,沿途的晋军或是楚军都让开了路。 当前的战车没有车轴,无法进行小幅度的迂回,大幅度迂回则是没有问题。 从战车被射翻的魏锜滚落在地并没有马上死去,只是没有晋军上前查看情况,无论是楼氏、魏氏或其他家族的人,混着不分先后撤离。 冲到位置的楚军,他们将躺在地上陷入弥留之际的魏锜团团围住,随后手中有什么家伙都招呼上。等他们停下动作的时候,已经看不出魏锜还有个人样了。 魏锜被养由基射杀又被万刃加身的消息很快传开。 没有人觉得魏锜不该死,很快多数人不再关注,该厮杀继续厮杀,该饮酒没有住饮。 谁在饮酒?当然是晋君寿曼与自己的宠臣。 怎么部署和调动由卿大夫商量,再由栾书拍板决定,晋君寿曼除了饮酒,真的没有其它事情可做。 只是,两军正在交战,哪怕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饮酒终归是不妥当。 晋君寿曼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同时也在向天下人暗示自己被架空了。 喝酒喝到一半的晋君寿曼听到了鸣金声,举起酒爵的动作稍微一顿,很快恢复将酒爵凑到嘴边动作,一边对一众宠臣招呼道:“喝,继续喝。” 哪一边鸣金了? 眼睛被射瞎的楚君审并没有回到后方,他虽然不再亲自冲阵,人却是一直处在前线。 楚军看到楚君审受伤不退,一个传一个将消息给传开,多少有种“一国之君受伤都不退,自己又怎么能够不奋起搏杀”的思想升华,委实是越打越猛了。 晋军这一边,栾书确认下军已经全歼与之对战的楚军,决定还是见好就收,再来也是怕将受伤不退的楚君审血给流干,才下令鸣金撤退。 晋军的撤退当然不是慌忙转身就跑,撤退前先转移了伤员,撤退过程中还收拾战利品,算是一种有序的撤兵。 楚军只是追了一段距离就不再追,他们却也没有立刻后撤,逼近到晋军重新立寨的前方一百五十步,站立着等待下一步命令。 魏颗派人过去联络楚国高层,请求收殓魏锜的遗体,派去的人被乱棍驱离。 因为是晋军鸣金撤退的关系,哪怕楚军被歼灭一部军队,总体的死伤也远比晋军惨重,仍旧会算是楚军获得交战的胜利。 “你去的时候注意言辞,另外……察觉不对劲的话,不用有丝毫的犹豫,营盘都不用进,自己返身回来。”楼令在吩咐楼小白。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吩咐?因为楼令一再权衡,也经过请示得到允许,要派出医匠前往为楚君审诊治。 楼令对自家医匠处理外伤很有信心,并且楼氏掌握了消毒等手段,自是不怕将事情办砸了。 当然,没有医者敢保证绝对成功,当前医疗过程中死亡的情况下,一般家属也不会闹,只会认为患者命中有这么一劫。 好坏都不用承担后果,楼令也就让楼小白走一遭。 楼小白带着楼氏的医匠出发,他们对前沿的楚军讲明来意,得到子重的亲自引领,去给楚君审救治了。 战后,高层需要碰头。 交战的时候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更加需要聚会商议了。 楼令来到中军大帐,撩开帐帘就闻到了很浓的酒味。 好些人已经先行抵达,他们没有交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的发呆,不断灌酒的人更是不少。 楼令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有魏锜的话,这一战就完美了。”郤至不是嘲笑或挖苦楼令,完全是在讲事实。 楼令拿起案几上的酒觞一饮而尽,再给郤至一个苦闷的表情。 下军俘虏了一万八千余楚军,杀死的楚军应该有个四五千? 所以,他们将对战的楚军全歼,指的是让楚军成建制减员,一定数量的楚军在与下军交战之前,不是被上军消灭,便是自行退到后方去了。 下军是取得了很大的战果,己方的伤亡却是不小,阵亡了两千左右,重伤六百余人,不影响继续参战的轻伤不做统计。 楼令看了一眼喝得醉醺醺模样的晋君寿曼,视线再转到栾书身上。 进入中军大帐的众人,他们都看到晋君寿曼的那副模样,基本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暂时没有人掀开那层薄纱。 “事情办了?”栾书主动搭腔。 楼令放下酒觞,行礼说道:“我儿亲自率队过去了。” 能不带名被楼令称呼“我儿”的人,只会是楼小白。 “楼氏擅长治疗外伤在列国已经相当有名,楚国众人自然不会拒绝。”栾书说着笑了笑,看上去笑得比较勉强,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他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往下继续说道:“希望楚君不至于殒命,要是殒命的话……”,后面不用再说了。 郤锜进来刚好是栾书讲话的时候,坐下就说道:“魏锜可真是虎啊!” 谁说不是呢? 这一次战役,郤锜率部对战楚君审亲率的楚军,连续五次攻击到楚君审车驾前方,一次次都是亲自向楚君审行礼,引兵进行了后退。 那是两军试探阶段发生的事情,郤锜充分表现出什么叫尊重君权神圣。 郤锜的脾气够火爆吧?他无论是面对哪一位国君,再生气都憋着,算账也不是明白说要找一国之君,会使用其它的名义。这是他知道自己一时间泄愤爽了,接下来自己或家族都将面临清算。 “魏锜干出那样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意外。”郤至没有幸灾乐祸,讲得无比诚恳。 谁让魏锜在“邲之战”够胆子敢私自渡河,事后也没有受到严惩呢?自然也就会让人认为没有长教训,某天会干出无法收拾的事情。 栾书低下头,他怕不低头控制不住嘴角,一旦让人看到那控制不住的嘴角勾起,以后不用再演了。 士燮站在晋国的立场,说道:“一定要咬死是流矢!” 闻言的众人,无不赞同地点头。 不那么做,楚国报不报复倒是其次,反正楚国跟晋国还有得打,其余列国的诸侯却是无法跟晋国一块玩耍了。 栾书努力控制到脸部表情,做出严肃状,问道:“楚军是会退兵,还是继续跟我们打?” 按照常理来说,楚君审算是受了重伤,该回国养伤的吧? 楚君审一走,楚军肯定要退。 晋国这边不敢肯定的原因太现实,历代楚君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不光是“父慈子孝”和“叔侄和睦”,对自己也相当狠。 “来来来,接着饮!” 众人看向晋君寿曼那一边。 楼令尽管心情沉重,脑子里不受控制想到“接着奏乐,接着饮”的名场面。 “你们看着寡人做什么?”晋君寿曼醉眼朦胧地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寡人这个国君除了饮酒,还能干什么?” 几位在场的卿大夫收回视线。 其余人找相熟的人面面相觑。 晋君寿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样子……,似乎没有获得通报啊! 这时,魏颗撩开帐帘走进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484章 魏氏的应对 魏颗知道为什么一进来会被众人盯着自己看,尽管内心羞愧又气愤,一点不敢将情绪表现出来,绷着脸走到楼令旁边的空座坐下。 大帐内开始出现“嗡嗡”声。这是太多人在低声说话才会出现的声音,他们在聊一些什么话题,不用猜也能够想得出来。 郤至瞥了魏颗一眼,没有压低声音对楼令说道:“你怎么应对?” 指的是魏锜在楼令指挥的编制之下,发生任何情况都跟楼令脱不开关系。 楼令同样没有压低声音,说道:“确实有我的责任,只是……”,拉了一个尾音,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才继续往下说道:“战场上发生什么事情,事先没有人能够猜到。我相信魏锜并不是瞄准楚君射箭,一定是一件意外。” 要不然能怎么说? 将魏锜射瞎楚君审一事,晋国高层已经私下讨论过,一致决定咬死是一场意外。 现在郤至拿出来说,大概是没有过脑子。 楼令再次强调,无非就是说给不知道决议的人听。 魏颗没有参加高层会议,听到楼令那样讲,情绪的波动很大,一度控制不住脸部的表情。 白天的时候,魏相有找过楼令。 时间过去了约有三个时辰,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楼令对着祁午招了招手,等人过来问道:“魏相有过来吗?” 祁午目前没有具体官职,平时会跟在晋君寿曼身边。 公族很多二代都是祁午这种情况,他们没有正式的官职,每一年都有不少二代来跟随在晋君寿曼身边。 不止是晋国是那样,列国都是这种情况。 硬要定义,当前二代的这种行为,大概就是类如西汉时期的郎官,进行陪玩的同时也是充当护卫,期望君主玩开心了给个一官半职。 魏颗扭头看了一下楼令,视线转移到祁午身上。 在那期间,楼令更多的注意力是在魏颗身上。 “看魏颗的反应,好像不知道魏相找过我啊?”楼令从魏颗刚才的表情进行判断。 刚刚,魏颗听楼令说起魏相露出疑惑加惊讶的表情,看着像是不知道魏相找过楼令求助,更不知道魏相试图谒见晋君寿曼。 那么就是,魏相作为魏锜的儿子,私下展开的行动? 要知道魏相当前可是晋国的第一才子。 这个“第一才子”不光是指文学造诣,还包括嘴皮子相当厉害。 而魏相一趟出使秦国,早就将一身才华表现出来。他所写的《绝秦书》还会成为日后两个势力开战的檄文范本。 楼令就不得不想道:“魏相没有跟魏颗沟通,是知道魏氏一定会放弃魏锜的这一脉了?” 大家族嘛,到了该抛出弃子的时刻,什么时候见过犹豫了? 魏相是魏锜的儿子,不出意外会继承魏锜的一切。 然而,现在不正是出现了意外吗? 说魏相冷血或什么都好,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为魏锜所作所为收尾,保住他们这一脉的利益才是关键。 那么,魏相不事先与魏颗沟通,自己尝试去做一些事情,变得能够理解了。 “你们关系好成这样了?”郤至在调侃楼令光明正大将祁午招呼过来问话。 “你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楼令反问。 郤至“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啊。” 站在一旁的祁午负责陪笑。 楼氏与祁氏有协议不是什么秘密。 目前楼令担任中军尉,而祁氏有三代人担任中军尉,在春秋时代一个家族有几代人担任那个官职,官职普遍会成为一种世袭现象。 这种世袭当然不是君主承诺,完全是那个家族有实力保证职位仍旧属于自家。 一个家族那么干,其余家族当然进行效仿,可不一下子变成了一种人人知道的潜规则了吗? 楼令与祁奚有过表态,哪天楼令不再任职中军尉,会推荐祁午接任。这便是楼氏与祁氏的协议。 因为有这一个协议的存在,楼氏与祁氏已经变成盟友,还是祁氏需要楼氏这个盟友的关系。 祁午还指望楼令能够遵守诺言,哪怕可能涉及到了国君的隐秘,还是低声说说道:“魏相前来求见,没有得到君上的谒见。” 楼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魏颗控制不住脸色一变。 魏相请求谒见晋君寿曼被拒绝?容不得魏颗不多想,心里不害怕。 “君上已经知道魏锜的事情。”祁午算是一不做二不休,讲完重新回到晋君寿曼身侧站立。 他俩的互动自然是落在一些旁人的眼中。 当前时代打听与国君有关的事情,讲实话不算什么忌讳。 其实,国君一直会借宠臣的口,向外传播一些话,通常是来表达自己的一些不满,暗示臣子悠着点。 “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拒绝接见魏相?国君不像是一个能玩权谋的人,是谁在给国君支招?”楼令不由用眼睛扫视那些宠臣。 心情本就糟糕的魏颗,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心态变得更为忐忑,脑子也有些乱了。 郤至问魏颗,道:“魏锜的遗体要回来了吗?” 两人并不连座,中间隔着一个楼令的座位呢。 魏颗赶紧收敛心神,摇头说道:“只要回了一些血肉和衣物碎片。” 当时有十多人对弥留之际的魏锜挥动利刃,很直接将人给碎尸万段,哪还有成人形的遗体。 郤至愣了一下,说道:“楚国君臣真是有礼了。” 这一句话带着讽刺意味,只不过并非讽刺楚国君臣。 魏颗苦笑了几声。 在这个“君权神圣”的时代攻击一国之君,遭到攻击且瞎了一只眼的楚君审还愿意奉还魏锜部分血肉与衣物,任是谁都要称赞楚君审够大度了。 不管魏氏想要要回魏锜遗体的举动有什么内涵,反正楚君审的大度更加衬托出魏锜的无礼。 “中军尉。”魏颗有了什么决断,慎重地对楼令行礼,请求道:“明日出战,请允许我家自成一部。” 听到这个请求,楼令沉吟了一下下,应道:“可以。” 难道魏氏要独自发起复仇?绝对不是的。 魏锜以“臣”的对楚君审这位“君”动手,便是犯了大忌。 事实上,便是再小的国家,一样受到“君权神圣”的保护。 原历史上的“麻遂之战”中,曹君被秦军的流矢射杀,事后秦国处死了当时射箭的所有人,还对曹国进行了赔礼道歉。 正在向胡化道路狂奔的秦国都那样,死的还是小国曹国的一国之君。 晋国是中原霸主,一些事项上当然要更注意。 这个也是晋国取得霸权之后,对外越来越文明的原因之一。 魏颗对楼令提出请求,周边几个人听得他们“呵呵”冷笑两声,看魏颗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他们为什么是这般举动?反正明天就会知道了。 “不知道楚军会不会请求休战。”楼令低声说道。 郤至接话,说道:“现在还没有派使者过来通知,该是不会了。” 众人的话题开始引入今天交战的得失。 魏氏的魏锜干了那种脑抽的事情,时不时有人拿出来鞭挞,搞得魏颗一再做出无地自容的举动。 更多的话题集中在损失了多少,大概取得多少战果。 一应说出来的伤亡都是一种猜测,暂时做不得数,只有战后统计才会是真实的数据。 根据郤至的说法,新军伤亡了一万五千左右,阵亡人数约是三千。 中行偃自己猜测,上军伤亡三万以上,阵亡不会低于五千。 在中行偃说出那些猜测之后,惹得郤锜不断灌酒。 要说这一场战役进行到目前为止哪一个家族伤亡最大,没有疑问就是一再主动扛线的郤氏了。 栾书或士燮没有加入话题,他俩自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事情。 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还能交流什么,一定是跟魏锜有关,讨论怎么来减轻后续的影响。 他们可能连怎么处置魏氏都在商讨范围之内,两个人先取得态度上的共识,再引入其余卿大夫加入讨论,最终拿出一个决议。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寿曼干脆醉得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一场交战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总共历时两个白昼和一个夜晚,晋军和楚军的多数人基本上没有合过眼。 栾书安排好值岗,站起来说道:“各自回去吧。” 众人行礼,三三两两退出军帐。 楼令回到自家的营地,召唤来两个儿子。 “楚君没大碍了吧?”楼令问刚刚回来的楼小白。 先前,楼小白不是带着医匠去了楚军营寨吗? 楼小白一脸喜悦地说道:“我们过去得正合时宜。当时楚君血流不止,我们家的医匠为他止住了血,一番消毒之后进行包扎。”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受创的第一时间没有死亡,怕的就是后面的炎症。” 楼氏已经有了土法制作的青霉素,储备的数量还相当可观,只是仅在家族内部使用。 怎么土法制作青霉素?小学五年级的语文有教。条件好一些的学校,会提供相关材料让学生进行实验。 楼令不是九年义务的漏网之鱼,尽管是时隔太久遗忘了一些,反复试验再验证下来,尽管过程中充满了曲折与困难,反正是搞出青霉素了。 在青霉素被制作出来之后,楼氏没有将士再因为受创之后的炎症死去。 “楚国君臣对我家派去医匠无比感激,明言日后定有回报。”楼小白喜悦的是这个。 也就是当前年代了。 换作是在其余时代,治疗敌国君主获取会得到好名声,本国的人却会极为痛恨。 另外,本国的君主必然因为这件事情清算。 当前年代,晋国这边没有人会认为楼氏那样做有什么不对,尤其是魏氏得知因为楼氏的救治让楚君审活下来,仅仅这点魏氏就要对楼氏感恩戴德。 毕竟,楚君审死了或没有死对魏氏来说至关重要! “儿子将医匠留在楚国营地,吩咐等楚君康复再回来。”楼小白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些楚国封君与贵族也得到了我家医匠的救治,只是没有对他们使用青霉素。” 春秋时期,秦国的医匠的技术远比列国高明,诸侯一旦生了重病一般会向秦国求助,某些国家甚至有秦国医匠常驻。 晋景公时期,晋国与秦国反目,晋景公生病一样向秦国求医,才让“病入膏肓”这个成语诞生。 “有了这一件事情,我们要与楚国做生意,起码不会受到刁难了。”楼小白说道。 楼氏当然有对外展开贸易。 楚国是玳瑁的最大出口国,而玳瑁这玩意的用途很广,甚至一些东西缺了玳瑁根本做不成。 楼令问完了楚君审的情况,吩咐道:“小白守前半夜,武守后半夜。” 竟然安排两天一夜没有睡过觉的儿子值岗? 不是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屁话,只能说有过一些经历是一件好事。所谓的经验,无不是这么来的。 现在没有家族会让核心成员过养尊处优的日子,越是核心成员的身份,某些时候反而会吃更大的苦头,只有一些被放弃的族人才能混吃等死。 楼小白和楼武齐声应:“诺!” 随后,楼小白问道:“这一次过后,咱们家是不是会获得极大的助力?” 指的是魏氏。 楼令知道在问什么,说道:“魏氏只能靠我们了。” 不喜欢动脑子思考的楼武眨了眨眼睛,干脆利落地问道:“是因为魏锜射瞎楚君,没有可能获得卿位,有可能被国君联合卿大夫灭门吗?” “呵呵。”楼令先笑几声,一些猜测不需要瞒着两个儿子,说道:“魏氏或许会遭到很严重的处罚,灭门则是不至于。甚至,咱们这位君上在卿大夫表态应该严惩的时候,会反过来护住魏氏。” 楼小白点了点头,说道:“是很有可能。” 这不是晋君寿曼与卿大夫的矛盾极大吗?当前的晋君寿曼还很年轻,容易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干出一些糊涂事来。 再者说了,晋君寿曼一直以来着实不像能够做好一名一国之君的样子,什么时候维护过“君权神圣”呢?他就没有维护过,好几次还进行破坏。 “为父让魏相去找君上,便是在卖人情。卖君上与魏氏的人情感。”楼令说道。 一个政治声望降到谷底的魏氏,他们这一代人内注定与卿位无缘了。 魏氏无法获得卿位,无论实力受损严不严重都会选择低调,乃至于恨不得关在封地不再见外人。 楼令怎么会让魏氏轻易脱身?肯定要抓住机会送人情给魏氏,让魏氏在自己获取卿位中出力。 所以了,楼令不止会让魏相去找晋君寿曼,接下来还会出面与晋君寿曼沟通。 只要魏氏这一次没有灭亡,不管是不是晋君寿曼主动放过魏氏,魏氏都欠下了楼氏保全家族的恩情。 楼令不知道历史上的魏锜有没有射伤楚君审,假设原历史上魏锜有做那种事情,他们是怎么渡过难关的呢? “不难猜测,一定是国君放过魏氏。要不然哪来后面魏氏伙同赵氏、韩氏分裂晋国?”楼令心想。 楼令让楼小白去执行任务,干脆让楼武在自己的军帐别回去,两父子同卧一张床榻睡觉。 翌日。 可能是晋军和楚军因为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没有睡觉的关系,哪一方都没有出兵列阵。 连续两天没有开战。 到了第三天,楚军那边率先有部队出营,晋军自然是要做反应。 “今天,我家会较量一阵之后会偃旗。”魏颗主动对楼令提起。 早就猜到魏氏要做什么的楼令点了点头。 “这样做向楚君审赔礼,不会换来丝毫的谅解,反倒会让晋国内部各个家族更加恨深魏氏。只是,魏氏摆明铁了心要这么干,我就不阻止了。”楼令心想。 讲实话,楼令搞不懂魏氏众人的脑回路。 魏氏偃旗需要留下一半部队当俘虏,里面或许会有魏氏的核心族人,再寻找机会求见楚君审,解释是流矢之类吧? 是不是流矢,对楚君审来说重要吗?已经发生,作为受害者的楚君审只知道结果,怎么发生压根不重要。 当然了,魏氏后面赎回自家的人,一定会拿出巨量的财富。这已经不是单纯赎人,用财富来换取楚君审的原谅而已。 “楚国会不会将魏氏被俘的人杀光?”楼令琢磨着,很有可能啊! 如果被俘的人会被楚国杀光能换来楚君审解气,想来魏氏是会同意的吧? 原因是,后面楚君审追究,不止是楚国要针对魏氏,当世坐在国君宝座的诸侯,他们一定会顺势向魏氏发难。 反倒是楚君审愿意原谅魏氏,其他诸侯就没有借口去发难了。 “中军尉仁义,我家日后必报中军尉的恩情。”魏颗临出战之前,特地又来见了楼令一面。 那是楼令这几天一再谒见晋君寿曼,强调楚君审是被流矢所伤,绝不是魏锜主观性向楚君审射箭。 晋君寿曼暂时没有对事情进行定性。 同时,楼令在面对其余人的时候,一样强调楚君审是为流矢所伤。 楼令只是动动嘴巴讲那些话,不用再做其余事情,一样要让魏氏感激。 “魏氏会向韩氏学习?”楼小白显然不信。 楼令压低声音说道:“他说说,我也就听听。” 当前,无论“马首是瞻”或“唯命是从”的成语典故都还没有发生,一些漂亮话也就讲不出来。 楼令对楼小白说道:“连你都拿韩氏当例子,看来韩氏的名声是建立起来了。” 楼小白听得一愣,问道:“韩氏的知恩图报是出名了。” 楼令知道韩氏是将名声给建立起来,有些话却是应该跟儿子讲清楚,说道:“韩氏在报恩没有错,将赵氏重新扶上卿位,何尝不是多了一个无比稳定的盟友。” 楼小白思考了一小会,说道:“的确啊!” 会是楼令将韩氏想得太复杂了吗?品味韩氏与赵氏日后的情况,历史给出了答案。 晋军与楚军恢复交战的第一天,双方出动的兵力都不多。 楚军那边出动了两万人。 晋军这边约是一万人,其中魏氏占了将近五千。 双方开打,楚军对晋军展开了很猛烈的攻势,只是后来被晋军进行反推。 在晋军占据优势之后,魏氏所部却很突然地进行了偃旗。 因为晋军高层事先知道的关系,没有高层对魏氏所部的偃旗有什么意外。 甚至在魏氏所部偃旗之前,其余的晋军脱离了与楚军的交战,早早就退到了一边。 偃旗了的魏氏所部留下一半人当楚军的俘虏,另一半人直接退出交战场地。 依照交战规则,魏氏的部队在接下来不会再上阵交战,他们要成为这一场战役的看客了。 这个也是魏颗为什么出战之前,会特地找到楼令,强调魏氏必定报答楼令的原因。 因为魏氏是下军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他们不再参战,下军的主力只剩下楼氏所部了。 这一天的交战并不激烈,随着魏氏所部偃旗,结束了当天的交战。 “情况有些不对劲。”楼令后面刻意找到郤至,讲出自己的猜测,说道:“楚人的报复心很强,魏氏还进行偃旗,他们怎么会草草收兵呢。” 郤至想都没想,说道:“楚君受伤,高层关心楚君伤势,估计没有多少心思大打。等他们再缓一段时间,会打得很激烈。” 楼令倒是没有问,为什么己方不趁现在猛攻楚军。 晋国君臣现在很担忧楚君审突然死去。 一旦楚君审真的死在这一战,楚国上下会集体发疯的! 当天交战结束,往后的几天之内,要么是小打小闹,不然干脆就是没有开打。 越来越感觉不对劲的楼令,偏偏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 某天开始,楚军连续三天没有出营,本就觉得不对劲的楼令派人冒险抵近楚军营寨到百步左右。 “家主,楚军营寨内很安静,好些鸟儿在吃散落在地的稻谷。” 这一下,楼令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了! 第485章 晋国重新称霸了吗? 楚军跑了啊! 他们应该是连续利用夜色的掩护撤军了?难怪后面出兵规模不多,有好几天没派兵出战。 也就是楚军没有同一天全部跑光,要不然一定会被晋军发现异常。 其实,楚军也办不到一天之内全部跑光,原因是兵力的规模摆在那里,相当部分的素质还显得极度堪忧。 要是在其余时代,楚军不可能走得那么安逸。 在当前时代,多数国家的统帅并不会派出斥候,开打之后也不会刻意盯着敌军。 按照正常情况,楚国君臣该派人通知晋国君臣,明明白白又清清楚楚提出告辞,再祝贺晋国君臣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之所以说是正常情况之下,那是因为诸侯都是那么做的。 所以了,楚军不告而别,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被发现,只能说是一种“思维固定”的现象。 确认了情况的楼令立刻前去寻找郤至,说道:“楚军营寨内有很多鸟。” “什么叫很多鸟?”郤至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有很多人在活动,没有人刻意在某个地点造成喂食现象,鸟儿哪敢轻易落下呢? 郤至当然知道上面那个常识,只是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楼令直接说道:“楚军偷偷跑了。” 郤至这一下听明白了,下意识喊了声:“什么!?”,霍地从座位站起来,止住要迈步的动作,重新坐下去:“有两天没有看到楚军出战,他们应该是走远了。” 是啊,楚军应该是走了两天左右,他们出了一定范围绝对会加速行军。 有鉴于楚军是逃跑,就肯定不会携带太多的物资,轻装之下的行军速度会更快。 晋军哪怕是要追,不可能放弃所有家当去追,还要确认楚军走哪一条路撤退,想追估计是追不上了。 晋军这边还要担心追击期间会不会中埋伏,对吧? 因此,郤至权衡了一下,一点想追击的意思都没有展露出来。 “楚军走得很急,应该没有带走太多物资。”楼令说道。 那种匆忙又隐秘地撤军,自然跟正常撤军不一样,带不走的物资极多,郤至不用确认也能够明白楼令说得没有错。 郤至问道:“你想派兵进入楚军营地先抢?” 如果是晋军赢得畅快淋漓,中间没有发生狗屁倒炉的事情,楼令在发现楚军偷偷撤离之后,一定会派兵进去争抢战利品。 现在的情况是,晋军固然获胜,狗屁倒炉的事情发生不少,高层一个比一个心塞。 人要是不高兴,做出的判断不会好到哪里去,冲动之下做得判罚,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高层一个比一个心塞,有人再去争抢战利品,不是站出来当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吗? 楼令说道:“我是很想争抢战利品,但是懂得判断局势啊。” “幸亏你能够忍住。”郤至这算是进行了明示,高层正等着谁犯错,拉出来开刀泄愤呢。 “我过来,是想邀请新军佐一块谒见君上,通报楚军撤退的消息。”楼令也在明示,要将功劳分给郤至。 发现楚军悄悄跑了算不算是功劳?那必须算啊! “走吧。”郤至说完迈步就走。 他们在前往晋君寿曼营帐的时候,派人通知其余的卿大夫。 事先,楼令已经派人进入楚军营寨,确认楚军的的确确撤退的验证。 楚军并没有跑得干干净净,重伤员全被遗弃在营地里面等死,营地里也留下了一部分非伤员的楚军。 那些没有受伤又没跟大部队撤走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滞留下来。 比如人给睡迷糊了不知道撤军,或是留下来照顾受伤的亲族。 留下最多的却一定会是蛮人。 楚国对南方各部落有自己的减丁政策,他们在这一战死伤很惨重,将带着北上的蛮人全部带回去,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这一战楚军败了,根据以往的旧例来判断,他们接下来要面对南方各部落各种叛乱。 另外,楚国的公族封君或是贵族大夫,他们也一定会给中枢制造各种麻烦。 这完全是楚国的特殊国情,能够率军打赢国战的一国之君才有资格享受太平日子,要不哪怕中枢占绝对实力优势,一样会有人各种乱跳。 后世的人,了解楚国的特征,一定会跟罗斯人对上号,看出玩得是一种强人政治。 楼令与郤至来到晋君寿曼帐中,看到晋君寿曼又在饮酒作乐。 “跑了?”晋君寿曼看上去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听到有些懵,反正有着明显的呆样。 楼令说道:“臣已经派人到各个营寨确认,证实楚军确实撤退了。” 良久,晋君寿曼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足足一刻钟之后,大概就是酒醒了一些。 “那我们就是赢了啊?”晋君寿曼看上去很高兴,一边来摇摇晃晃地回踱步,一边呢喃道:“在寡人的领导下,终于打赢了这一场旷世大战。” 这么说也没有错。 尽管晋君寿曼从头到尾负责饮酒作乐,然而他是晋国的一国之君。 只要晋君寿曼亲自到了战场,作为晋军的最高统帅,即便什么正事也没有干,确确实实是在他领导下打赢了这一场战役。 栾书、士燮、郤锜、中行偃、郤犨先后过来,他们来之前肯定会派人前去楚军营寨探查,以得到通知和派去确认的时间来论,派去的人应该还没有回来通报。 只不过,楼令敢说楚军跑了,有郤至的背书,没有人怀疑楼令会在这种天大的事情上面假报军情。 “楚人竟然不告而别了?”士燮满脸愁容。 郤锜有些看不下去,问道:“中军佐认为我们没有取胜?” 士燮苦笑说道:“老夫是在担心楚君的伤势啊。” 他们真的很害怕楚君审伤势过重而亡。 如果楚君审死在这一战,无论楚国是谁继位,新君必须集结大军复仇,明年会有大批楚军北上。 那样一来,晋军不止明年需要重新南下,集结的部队规模绝对不会小。 他们今年集结大军南下,不算付出的伤亡代价,好些家族的物资被掏空。 那么就是,明年再来一次四个军团南下,多少家族会破产? 即便是卿位家族,连续两年大举出兵,不止府库有些撑不住,连带生产也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种影响真不是一年生产被耽误那么简单,一影响就会是往后的好几年,说不定一下子就衰弱了。 郤锜听士燮那么说,好多话憋了回去。 提物资之类?郤锜会骂士燮。 涉及一国之君?郤锜尽管为人比较嚣张跋扈,对君权的尊重却是有的。 “中军尉。”郤锜先招呼了一声,再问道:“你家不是派出医匠了吗?” 楼令说道:“小白回来说过,楚君的伤势暂时控制住,只是不敢做什么保证啊。” 谁敢保证就是谁傻。 哪怕是破了点皮,去医院的途中就结疤,不用上药会自己好,有些人一样认为是天大的伤势,必须拍照广而告之。 楚君审可是被射瞎了眼睛啊! 楼令对自家的医匠有信心,傻了才信誓旦旦说没事。 “无法确认会不会……”士燮没有将话讲完,无非就是问楚君审到底会不会死。 楼令听懂了,一样不会做正面的回应。 “总归是打赢了。”栾书进行定性。 “是寡人击败了楚君。”晋君寿曼大声说话,只是这句话念叨好几遍了。 再说一次,晋君寿曼除了饮酒作乐什么正事都没有干,可是他作为晋国的一国之君,人也来到了战场。 所以了,没有人对反驳晋君寿曼说得不对。 挂名也是名。 只要这一战晋军取得胜利,谁能说不是在晋君寿曼的领导下取胜呢? 相反,要是这一战晋军战败的话,一样需要亲自南下的晋君寿曼承担责任。 乃至于晋君寿曼没有亲自南下,无论晋军打赢或是战败,荣誉或耻辱一样是由晋君寿曼这位一国之君去承担。 那个叫什么?用《老子》的《第七十八章》中的一句话来定义: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暂时没有卿大夫进行的定性,谁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们尽管相信楼令不会胡扯,还是要等自己派去的人带回消息,再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先后有人过来,一个又一个卿大夫确认情报的真伪。 其实,有两波人过来汇报之后,他们就确认了楚军撤退的消息,展开了相关的讨论。 “这一战,我们损失略微惨重,再者楚军已经走了两天,不适合追击了。”栾书先进行定性。 在这一场战役,晋军的损失确实不小,前前后后伤亡了将近八万,战死了一万七千余人。 那可是战死一万七千余将士,好些袖珍型小国的全国上下也就两三万人。 大多数的国家,他们连一万两千五百部队都凑不出来。 目前能够凑出《周礼》编制下三个军团的国家,大概只有齐国、宋国、鲁国、齐国? 不将一样能凑出那些兵力秦国和吴国算进去,主要是秦国被开除诸夏文明国籍,吴国不以《周礼》编制成军。 至于晋国或楚国?何至能凑出三万七千五百的部队。 晋军南下的有效兵力为十五万,战死一万七千余人就是超过十比一的比例,阵亡率超过了一成,有谁敢说不严重。 除了确认了的阵亡人数之外,好些轻重伤的伤员会因为伤势严重或发炎发脓陆陆续续死去。 事实是什么?死于受伤各种后遗症的人,在冷兵器时代非常严重。 甚至可以说,非战斗伤亡在冷兵器时期占了相当的比例,如饿死,病死,死于野兽袭击,高处摔落跌死,落水而亡,等等。 即便是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于各种疾病的士兵,依然会显得极其严重。 不是直接死于交战之中,严格来说就不是阵亡了。 所谓的阵亡,指的是在厮杀过程中当场战死。 受伤却没有当场死去,哪怕交战仍然在继续,不能定义为阵亡。 当然了,目前没有抚恤金,哪怕有抚恤金,历代王朝对阵亡的定义仍是没有多么分明。 到了现代的某国,阵亡可以获得全额抚恤金,该国可是将阵亡的标准定得极高与严格,想得到一个阵亡的判定可是千难万难。 “楚军多少伤亡无法判定,猜测阵亡将近六万,总伤亡不会低于十五万。”栾书当然不是张口乱说,有相关的判断依据。 楚军战死的蛮人不会少于两万,农夫应该也是占了两万左右,剩下就是楚国封君或贵族的部曲了。 是的,楚国那边虽然也有各等级的爵位,不过他们统称为部曲。 晋国高层当前只是派人进入楚军营寨查看,还要派军队进去实施占领,点算楚军留下的各种物资,其中包括滞留在营寨里面的楚军数量有多少。 楚军撤退的时候只是携带能够回到势力范围的粮食,丢弃了绝大部分的粮草,乱摆乱放引得飞鸟竞食。 这几天没有下雨,要不是每日晴天,露天堆放的粮食一次次历经露水,一定会陆陆续续发霉。 带不走的军械和其它物资也被遗弃当场,数量绝对不会少。 为什么楚军不放火将带不走的物资烧了?反正不是留下来给自己买命。 当前,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军队,撤退的时候都不会将带不走的物资毁掉,真的就是遗弃给敌军去收集。 他们不知道是资敌的行为吗?肯定知道,问题是还那么干了。 进入到战国阶段以及之后,变成带不走一定会将物资毁掉,反正不会给敌军留下。 “那些物资……”栾书环顾一下众人,说道:“粮食能吃多少就多少,吃不到回到都城再分掉。” 栾书可不是要搞什么人人有份,各个军团的正副指挥才够资格。 讲实话,以前晋军可不会刻意收集并全部带走敌军留下的粮食,尤其不会捡楚军的粮食。 现在不一样了。 晋国动员的部队太庞大,无论对哪一个家族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能省当然要省,有额外的收获也不想放弃。 楚军的粮食大多是稻米,其实楚人不怎么喜欢吃稻米,更别说晋人了。 现在不是能省要省吗?有粮食就吃,运回去却不会有多少家族去种水稻。 “我要不要在封地种水稻?”楼令稍微思考一下就放弃了。 种植水稻对水源要求极高,晋地可不是水道纵横的楚地,没有多少地方适合大量种植水稻。 条件困难能够想办法解决,要命的地方是晋人不喜欢吃稻米。 楼令还知道一点,春秋时代的水稻跟现代经过一再改良的水稻不一样。 事实是什么?有人携带土豆穿越,没有技术进行保障,土豆种上几代就会退化,一代代的产出只会降低,真不是带着土豆穿越就能够保证人人吃饱了。 当前的精粮是栗米,也就是小米。 其余的谷物都算杂粮或是粗粮。 晋军花费了八天的时间将缴获的物资收集起来并装车,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在做其它事情,分批将伤员护送回国,派人去通知一帮小弟撤军。 这一战,晋国召唤来的那些小弟,他们并不是光当看客,一样与楚军有过交战。 只是,相比起“赭丘”的交战规模或烈度,一众小弟肯定算是小打小闹。 “我们算是重新称霸了吗?”晋君寿曼在撤军归途的一次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 几名卿大夫开始眼神对视。 算是重新称霸了吗?那就是确认之前没有取得霸权。 这无疑是在打栾书的脸。 栾书可是在率军灭掉沈国之后,好几次宣扬重新压制了楚国,中原列国再一次臣服晋国,四舍五入就等于获取了霸权。 现在,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寿曼那样问,摆明就是否定栾书以前的定论。 “诸侯真的对我们恭顺吗?” “楚国有没有重新北上的实力?” “我们有没有镇压不服的绝对实力?” 郤锜来了个三连问。 刚刚进行完的“赭丘之战”让晋军打赢了,不违心的讲就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结局。 一旦诸侯得知晋军和楚军付出的伤亡代价,中原列国一定会小动作不断,南方的国家也该对楚国干点什么。 南边的国家大多被楚国控制,没有被楚国控制的国家也没有对楚国造成颠覆的实力,楚国当然还有余力继续北上。 晋国召唤小弟一起南下,某种程度上让他们付出了一定的资源,兵力折损则是没有多少。 接下来,晋国要防备楚国的反扑,讲实话就是没有太大的力量用在镇压中原列国上面。 郤锜只是性格耿直,真的不是傻。 那三个问题,问得非常关键。 栾书轻咳了几声,说道:“接下来,要注意诸侯的动向。如果发现哪一位诸侯有异心,一定要全力镇压。” 刚才,栾书说话的时候,分别看了楼令与郤锜几眼。 齐国的邦交是由楼氏在负责,不要忘记齐国一直在试图挑战晋国的霸权。 要是齐国认定晋国元气大伤,齐国一定会有动作的。 另一个爱时不时给晋国捣乱的国家是鲁国,而郤氏一直负责与鲁国的邦交。 至于郑国的邦交是由哪个家族在负责?多数时候是由范氏在与郑国邦交。 郑国一直以来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摇摆,类似的情况有百多年历史,发生的次数太多太多,范氏该被追究的责任已经惩罚过多次,再拿出来说就很没有意思了。 本不该由士燮先表态,他却开口说道:“如果需要郑国重新臣服,臣会派人前去办。” 走神状态的晋君寿曼还是得到旁边宠臣的提醒才回过神来,问一遍士燮刚才说了什么,才说道:“郑国啊?反复无常,中军佐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了。” 栾书问晋君寿曼,道:“君上近期很劳累?” “寡人每日饮酒,得空宠幸美人,哪有什么可劳累的事情。”晋君寿曼说完还对栾书摆出鄙视的表情。 这是明明白白将不满表达了出来。 因为没有实权,晋君寿曼这位一国之君才整日与酒色作伴,不对吗? 所以,并非晋君寿曼不想做点什么正事,卿大夫们不遵从命令,便是贵为一国之君又能够怎么样嘛。 当然不是晋君寿曼被完全架空了。 晋国集结四个军团南下与出动部队规模更大的楚国交战,有鉴于晋君寿曼一贯的表现,卿大夫们敢让晋君寿曼把控全局吗? 别说这些卿大夫不敢,晋国的绝大多数贵族一样不敢。 所以了,他们并没有实际勾结,纯粹是自发性地造成晋君寿曼无所事事的局面。 “在君上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在关键战役获得了重大的胜利。这个消息一定会传遍列国。”栾书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 晋君寿曼发出一连串“哈哈哈”的大笑,看着非常开心地说道:“谁说不是呢?” 话题重新回到监控列国上面。 哪一个家族负责与哪个国家邦交,一家之主就站出来表态,一定会严密监控那些国家。 “父亲,齐国会反叛吗?”楼小白凑到楼令的耳朵边轻声问。 这个啊?讲实话就是楼令不知道。 并不是楼令没有在监控齐国,完全是姜姓吕氏的一代代国君都很叛逆,很多时候纯粹是想恶心晋国一把,明知道干了会遭到严重惩戒,偏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去干了。 会议结束,众人散场。 晋军走“孟津”这一条路线回国,中间途经周王室地盘。 按照惯例,晋国派人前去“洛邑”向周天子汇报,晋军打赢了楚军,给周天子献上战利品,再邀请周天子阅兵,等等的事情。 在周王室的惯例就是周天子收下礼物,婉拒亲自前往阅兵,再派出公卿作为代表犒劳得胜班师的晋军。 周王室一点都不喜欢晋国,或者说因为晋国发生过“曲沃代翼”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晋国足够强大,不得不认下小宗代大宗这么回事。 所以了,历代周天子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怂恿诸侯挑战晋国的霸权,哪怕明知道某诸侯办不到,还是乐此不疲一再干。 因为晋国被周王室恶心够了,肯定是越来越不尊重周王室,到现在也就维持互相之间最起码的体面而已。 晋军花费两个多月抵达“新田”郊外,接下来就是举行相关仪式,随后解散军队了…… 第486章 宴无好宴 走“棘门”仪式解散之前,包括战俘、武器、粮食等等战利品进行了上缴与分配。 二十多万人聚在“新田”的郊外,四面城墙之外出现林立的营寨,每一日都是人声鼎沸。 太多人聚过来,很多人想要入城,必要的管控重任落在了程滑这位司马的肩膀上。 “中军尉以前是怎么做的?”程滑问自己家臣。 家臣答道:“中军尉担任司马期间,限制了每一日入城的人数,让各个家族进行申请,再分批允许入城。” 程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就照办。” 不懂怎么处理,有现成的例子,为什么不效仿? 晋军每一次出征归来,无论是获胜或战败,反正“新田”城内的商铺都会大赚特赚。 那是因为无论成败,基本会带回一些战利品。 要是大胜归来,一家之主怎么都要额外赏赐点什么,得到赏赐的人一般会选择入城以物易物,不就让城内的交易额猛涨了吗? 在当代,城内进行交易的话,城池的主人可以进行抽税,收税的同时也是对交易双方进行监督,有保障安全的责任。 这一次,晋君寿曼没有再闹出太大的幺蛾子。 既然没有闹出太大的幺蛾子,肯定是闹了一些幺蛾子。比如留下质量最好的战利品,重新下发很烂的战利品。 军团正副指挥所在的家族还算好,晋君寿曼没有做得太过分。 许多中小家族则是倒了血霉,拿到手中的战利品不知道经过几轮挑挑拣拣,重新到手基本为次品。 晋君寿曼那样做固然避免与卿位家族出现大矛盾,一下子却是得罪遍了中小家族。 有意见的中小家族太多,没有人领头闹事,使得看上去风平浪静,河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只不过,哪怕晋君寿曼知道,或是有人警告晋君寿曼,没有看到晋君寿曼多么在乎的样子。 “不知道会有多少家族陷入衰弱,乃至于过不了几年就破产了。”楼令不是在可怜这些有麻烦的家族,假惺惺进行感慨罢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几乎会发生。 国内出现破产风潮,有实力的家族则是会进入扩张期,能够一再吸纳人口。 所谓的破产,特指再一次接到征召,一些家族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或者储存的粮食支撑不了服役。 出现上面两种状况的人,他们达不到征召的要求,有纳赋或没有纳赋都会得到相应的处置。 一次两次三次没有达标,他们的封地就会被收回,也就是变成破产了。 “父亲,明年还会出兵吗?”楼小白问道。 关于明年要不要出兵,晋国高层近期正在进行讨论。 楼令说道:“暂时没有定论。只不过,我认为出兵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郑国没有重新臣服,怎么可能不出兵? 夹在晋国与楚国中间的郑国,地理位置显得过于特殊,无论晋国或楚国都不会允许郑国投靠对方。 所以了,无论郑国君臣是不是愿意坚定投靠哪一方,一定会受到另一方的打击。 这样看来,郑国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坚定站在哪一方都要挨打,大打特打得损失太惨重,不如左右逢源来避免损失。 晋国和楚国却是不会管郑国多么迫不得已,两国甚至很愿意看到郑国一再悖盟。 因为郑国一再悖盟失去信用,晋国或楚国就不用多么在乎郑国,许多非常规手段用起来,不会让天下诸侯侧目了啊。 “这么一说,郑国真倒霉。”楼小白不是在幸灾乐祸。 楼令点头说道:“这就是实力不够强大的下场。” 郑国其实一度很强大,只是他们自己作死,率先蔑视周王室导致失去大义,后来还不断兼并小国与大国交战,几乎变成诸侯之敌。 如果仅是外部压力,其实很难让一个国家短时间内陷入衰弱。 郑国的衰弱是因为爆发了很大的内乱,并且还内乱了很久,一下子就变得一蹶不振了。 楼小白有读过史,了解郑国的衰弱过程,认为完全是活该。 “我们才刚刚四个军团齐出,明年的出兵规模不会太大吧?”楼小白问道。 楼令轻笑了几声,说道:“你再想想。” 什么都给出答案,到底考卷是谁在做? 作为继承人,楼小白需要先自己动脑子去想,想不明白来问楼令的话,楼令大多数时候是进行引导,不会直接给出答案。 思考了一阵子的楼小白说道:“今年,我们召唤一众盟友南下,结果那些盟友几乎全程在打酱油,怎么可以呢!” “哈哈!”楼令很高兴地笑了几声,说道:“所以啊,我们需要让郑国重新臣服,一样需要消耗一众盟友的国力,怎么能够让他们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 算计小弟这种事情,不会做的霸主就不算合格的霸主。 古往今来,大概只有陷入歧途的中原王朝才会爱护小弟,其余文明的可没有爱护小弟的观念。 合格的霸主便是晋国现如今这般模样,时不时从小弟吸血,需要的时候拉出小弟的军队去消耗。 晋国这样做的理由太简单,明白“此消彼长”的道理而已。 毕竟,霸主一直在消耗,怎么能够让其余人有安稳发展的环境,真是这样子的话,某天可就要被取代了。 晋国之所以明白那样的道理,完全是齐国称霸期间尽管一再召唤诸侯会盟,可是齐国对盟友的管控还是太轻了。 如果齐国称霸的时候对盟友管控严一些,哪有晋国趁机崛起的空间,光是被齐国一再召唤会盟,军队一再投入与楚国的交战,有机会也不一定轮到晋国称霸。 当然了,导致齐国衰弱的主要原因不是外力,压根就是齐国内乱,并且乱子很大,尤其是乱了很久。 晋国研究齐国称霸和失去霸权的过程,肯定是要交出答卷。 其中一个答案就是:绝对不能让盟友将日子过得太舒服,一定要反复折腾小弟。 有一个“内王外圣”的成语,搞这一套的王朝基本都遭到反噬,乃至于被反客为主。 偏偏被腐儒把持的中原王朝一再记吃不记打,反反复复又周而复始被教训。周边号称继承“中华文明”的国家,他们强大了不是侵略,便是各种偷文化来恶心人,不变的就是庙堂的“老爷”换了一茬又一茬。 “即便不是为了出兵在与某国发生大战,一定会创造机会让一众盟友与谁交战。你懂这样做是为什么吗?”楼令问道。 楼小白想都没想,说道:“父亲说过‘卧侧之塌,岂容他人鼾睡’。” 这就对了。 不过,那一句“卧侧之塌,岂容他人鼾睡”不是楼令自创,出自南宋岳珂的《桯史.徐铉入聘》一书。 诸夏文明有很多警世之言,往往说得很有道理,愿意听的却是没有几个。 多数的警世之言在乱世讲出来,完全是历经了迫害的经验之谈。 豪言壮语就不一样了。 相当多的豪言壮语是在好的环境被喊出来,激励了有共同志向的人,一起努力维持盛世。 汉武帝喊出“寇可往,我亦可往”的豪言,汉军开始一再北上,不止洗刷了耻辱,还一再获得辉煌的胜利。 陈汤砍了匈奴单于郅支的脑袋,派人四处宣示“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四方蛮夷无不战战兢兢。 李世民认为草原可汗跳舞会让自己心情愉快,宣示“今中华强盛,徒兵一千可敌夷狄数万,夷虽众,有何惧哉”,不是一再抓到草原可汗回长安跳舞了吗? 类似的豪言壮语太多太多,成功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 楼令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平时讲话会习惯性用到一些名言,他人听来各有震撼。 由于楼令没有做到一些名言该做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典故背景,很难作为“原创”传下去,倒是不会剽窃后人的成果。 因此,穿越者讲一两句什么话就想成为“名言”的几率很小。 一应的“名言”必然有其背景故事作为支撑,并且那个“背景故事”一定要有相当的名气,或者造成极大的影响。 空口白话就想达到“名留青史”的程度?完全就是想太多了! 楼小白只知道一点,晋国明年大概率会出兵,问道:“我家出兵吗?” “出兵也难以作为一个军团的指挥了。”楼令知道楼小白在问的是什么。 今年属于特殊情况。 完全是几位卿大夫出征太久,有需要卿大夫留守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必须四个军团齐出,才轮得到楼令与魏颗担任军团的临时正副指挥。 明年要是出兵的话,晋国不可能再四个军团一块出动,哪怕楼氏得到征召,只能充入哪个军团听从指挥。 “那最好还是不出兵。”楼小白有点不乐意了。 楼令对楼小白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一些必须教导的不能少,说道:“我们不是卿族,你要牢记这一点,决不能因为为父担任一次军团主将,就此以卿族做派示人。” 戒骄戒傲或戒骄戒躁,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楼小白赶紧认错。 “别光对我认错,要真正想清楚错在哪里!”楼令无比严肃地说道。 多少家庭被不成器的二代给祸害了? 一些家族仅仅二代一句“我爸是xx”就风光不再,乃至于被一查就直接全家吃牢饭。 在封建时代遭到清算之后,想吃牢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多的是享受全族消消乐的待遇。 “这一次,分到了六千俘虏,楚国会赎回大部分。由你来负责。”楼令觉得还是交代楼小白一件大事比较好,免得待在都城因为年轻气盛干了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事情。 楼小白刚刚被训斥,不敢再轻忽,恭恭敬敬领命。 南下一战,晋军拢共俘虏了将近七万人,大多来自楚国,一部分来自郑国。 因为下军表现突出的关系,自然是下军抓到的俘虏最多,楼氏上交再获得分配,到手的就是六千俘虏。 这六千俘虏之中,两千左右是楚国公族的部曲,大部分是蛮人以及农夫。 其它不说,成氏、薳氏、蒍氏绝对会将自家子弟与部曲赎回去,楼氏想获得什么物资,一定要事先拿出该有的方案。 晋军从“赭丘”携带二十四万石各种粮食,路途上消耗了五万石,剩下的十九万石被分给了郤氏、栾氏、范氏、楼氏这四个家族,楼氏分到了其中的三万石。 别看几个分到粮食的家族之中以楼氏最少,只需要知道楼氏有资格去分就足够。 仅仅足够资格分粮食,无疑是承认了楼氏的强大,起到的影响绝对超乎想象。 首先,郤氏、栾氏、范氏在某种程度上承认楼氏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关于这一点就可以让楼氏的政治地位猛涨。 然后,其余家族在郤氏、栾氏和范氏有了那样的举动之后,他们就必须思考对付楼氏将付出何等的代价,觉得受到威胁又该怎么来与楼氏进行相处。 “走了,赴宴。”楼令站了起来。 楼小白立刻说道:“我去招呼武。”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赴宴? 韩厥与智罃一起设宴,要款待楼令与魏颗,感谢后两人用下军的番号打出不少漂亮的交战。 这个也是应有之义,一来韩厥与智罃需要宣告谁才是下军将和下军佐,再来就是创造机会敲打楼令与魏颗。 敲打嘛,韩厥才是正经的下军将,智罃是正经的下军佐,不敲打一番的话,且不论楼令或魏颗会不会就此飘了,其余人的眼光和认知却一定要顾及到。 真的! 要是多数人认为楼令和魏颗才是下军的正副指挥,韩厥和智罃可就要麻爪了。 楼令甚至都已经预判到明年出兵的话,请战的人之中一定有韩厥智罃。 那是因为韩厥和智罃需要证明自己。 “拜见下军将、下军佐。”楼令来到韩氏,进入主厅之后,第一时间见礼。 随同而来的楼小白与楼武当然是跟着行礼。 大厅内的人不多,有座位的只是韩厥、智罃和韩起、智朔。 韩起是韩厥的嫡次子,他已经取代大哥韩无忌成为韩氏的宗子了。 而韩起成为韩氏的宗子,不是韩氏历经了内乱,完全是韩无忌知道自己天生残疾,无法也不能担任继承人,十分理智主动推荐韩起上位。 韩无忌是什么天生残疾?他有小儿麻痹症,右臂出现了肌肉萎缩导致畸形。 在春秋时代,先天性残疾的人不可能成为一家之主,原因是所有家族的一家之主一生有算不完的纳赋,无法上阵保不住爵位,自然也无法保障家族的地位。 “来了?”韩厥没有站起来,只是出声招呼。 楼令倒是不认为韩厥必须起身相迎,只是韩厥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智罃却是站起来又迎上去,先对楼令笑了笑,再走过去搂住楼小白,高兴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你表现得很好啊!” 楼小白先口呼“舅舅”,再亲热地与智罃抱到了一块。 不要忘记一点,姬娇是智罃的妹妹,楼小白是智罃的外甥。 有那样的关系存在,讲实话智罃的危机感没有多高,心里也因为楼小白表现突出感到高兴。 智罃能够更放松,主要理由就是楼令为自己的妹夫。 在当前时代,姻亲的作用还是挺大,反正大哥或弟弟不会多么为难妹妹或姐姐的丈夫、儿子;同理,妹夫或姐夫也不会明晃晃对付舅哥或小舅子。 等世人不认为姻亲再享有保障,完全是赵毋恤邀请姐夫上门做客,再将姐夫剁成肉泥之后的事情了。 韩厥可以对楼令摆一张臭脸,只是必须用其它的方式来透露不想与楼氏翻脸。 所以,韩厥给了韩起一个眼神示意。 韩起站起来走过去招呼楼武,很刻意制造热情的动静。 不出现意外的话,韩厥会成为楼武的老丈人,韩起就是楼武的舅哥。 韩起热情招待楼武,释放相关的信号,无疑是很重要的。 起码,韩氏真的想针对楼氏,能够起到对楼氏的麻痹作用。 要是韩氏不想有真实行动针对楼氏,仅仅是一些言语上的打压,有那一层关系的存在,两家不至于真的翻脸。 楼令扫了一圈,不出意外发现魏氏众人还没有到场。 因为魏锜再一次的所作所为,又一次让魏氏陷入焦头烂额的窘境。 这一次,要是魏氏没有良好应对,最好结果也是失去竞争卿位的资格,最为严重的后果就是家族被除名。 回到国内的魏颗很忙,不止要拜访一众卿大夫,还要拜访一些实力不弱的家族,更要着手安排魏锜这一脉的后人。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即便魏氏再怎么不乐意,他们恐怕只能放弃魏锜这一脉了。 相应来说,一旦魏锜这一脉被魏氏当作弃子,他们不止要失去“晋国第一才子”魏相,封地至少也要损失一块,人口等资源的损失同样不会少。 所以了,魏颗得到魏口的指示,财货什么的不用吝啬,能够收买到多少人帮魏氏说话就使劲塞,一定要保证不失去封地。 楼令带着自己的两名子嗣坐下。 大厅内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来之前,楼令就对将发生什么事情进行了思考,认定韩氏不敢当场翻脸,判断旬氏不会多么为难己方。 刚才智罃已经有所表现,韩起也在热情招待楼武,无疑是让楼令猜对了。 楼令和魏颗担任下军临时正副指挥,完全是晋君寿曼与一众卿大夫共同商议,取得了韩厥和智罃的认可,两人该怎么来翻脸? 仅仅是楼令与魏颗表现良好或突出,讲实话韩厥或智罃心里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相反要祝贺楼令和魏颗干得漂亮。 问题出在哪里?楼令和魏颗不止干得非常称职,甚至可以说表现得异常突出,楼氏与魏氏证明可以担任一个军团的主力,楼氏的远程部队还在南征期间彻底扬名了。 临时的正副指挥表现得太好,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正牌的下军将或下军佐太没有用,或是能力过于一般般呢? 对于韩氏来说,他们一直在营造韩氏善射的设定,没有家族在远程攻击上表现突出,设定自然是能够营造;有家族在远程攻击上表现得太突出,一下子要让韩氏的设定营造变成笑话了。 所以了,不管楼氏是不是故意,反正韩氏与楼氏现在已经存在冲突。 这个冲突会有多么严重,取决于韩厥对家族善射名声的营设有多重视,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在实战中证明自己,表现会不会比楼氏远程部队更好。 没有真正试过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最重要的事情是,韩厥没有亲眼见识过楼氏的远程部队,好多事情还需要验证,什么都不了解就发难,无疑会显得很蠢。 后面,魏颗来了,他不是孤身前来,够资格入座的却是只有他自己。 楼令等魏颗坐下就问道:“怎么样?” 魏颗满脸苦涩地说道:“还行。” 那就是真的还行。 没有一点点希望的话,魏颗该立刻找楼氏求助。 有希望?魏氏可不想真的变成楼氏的附庸,能够少欠一些人情,还是自己努力为妙。 毕竟,欠了人情,一点都不好还。 不还也可以,学栾书一再弄死自己的恩人就行。 问题在于魏氏不想学栾书。 人到齐,自然是要讲一些场面话。 韩厥和智罃问了一些南征的事情。 楼令和魏颗自然是一一进行了回答。 过于公式化,导致一点祝贺的意思都品味不出来。 韩厥和智罃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老夫才是下军将(下军佐),你们要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一点都不着急挑战卿位的楼令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全程笑呵呵应对。 注定短时间内与卿位无缘的魏颗,他更不会因为韩厥和智罃“宣誓主权”表现出抗拒。 智罃见韩厥一直没有提这个话题,主动说道:“我听说这一次你们的弓箭手表现得非常好?” 那么,这一场饮宴算是进入“肉戏”环节了? 第487章 正确看待历史 楼令来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环节。 一个家族发展出了什么,无论在什么年代,除非是显露出对皇权或公众有害,要不然没有任何可以随便干涉。 韩氏是公族,但也只是公族,没有资格限制其他家族不能干什么。 几年前,郤氏和栾氏带头,连带韩氏一块,三个公族逐渐转为卿族。 成了卿族的韩氏,他们就更没有资格在某个领域进行限制了。 当然,家族实力足够强大,压制或限制其他家族在同一个领域进行竞争,这种事情发生了并不奇怪。 现在的问题是,韩氏有足够的实力来压制或限制楼氏吗? 当前的韩氏怎么样? 也就是说,韩氏有多少块封地,人口数量多少,粮食产出情况,拥有多少可用资源? 韩氏目前有“韩”地、“蔺”地、“箕”地和“令狐”这四块封地。 人口的话,韩氏治下的人口应该有个十七八万的样子。 在粮食产出方面,韩氏每年都需要向外采购粮食,可见自家的产出养不活治下的人口。 资源方面?别说其他家族不知道,韩氏自己都不清楚。 这样一来,只能从韩氏可以拉出多少军队来判断了。 韩厥成为卿大夫之后,按照规则就是每一次纳赋要拉出两个“师”的兵力。 晋国军队没有扩编之前的两个“师”是两百乘战车,以及含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五千名将士。 在晋国的军队扩编之后,两个“师”编制下的两百乘战车不变,将士的数量则是增加到一万五千名。 韩氏已经有好几次拉出一万五千的部队,前几次显得比较勉强,能够得出韩氏的可用兵源应该不会超过两万的结论。 韩氏大概是那种情况,楼氏呢? 楼氏目前有“瓜衍”、“平陵”、“吕”地、“太原”和秦地那边“高陵”这五块封地。 其中的“太原”是由楼氏自行扩张而来,并非是一国之君赏赐。这种封地,楼氏再怎么犯错,一国之君都无法收回去,哪天楼氏灭亡才会被其他家族侵占。 到现如今,尽管没有精确的数据,楼氏治下的人口应该是二十一万左右。 只不过,二十一万的人口之中,绝大部分是收拢来的“野人”或是奴隶转化,约七万左右才是原本的属民阶层。 楼氏因为人口增加速度太快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无法自产自足,哪怕太原盆地有了初步开发都不行,仍旧每年向外采购粮食。 什么时候楼氏不再缺粮?讲实话就是很难说。原因是耕地增加,人口也一直在增加。 在军力方面,楼氏动员两百乘战车和一万五千将士,属于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楼令的重视,楼令现阶段拉出三万军队都没有问题,只是动员三万人一定会让生产受到极大的影响。 能够动员出三万人,排除掉必须的情况,反正楼令不会去进行动员。这是暂时阶段必要的藏拙,多少也是训练程度还没有达标。 仅仅是楼氏当前展露出来的实力,注定韩氏不敢随意施以武力了。 换作韩氏有郤氏的实力?当然是另外一回事。 智罃起了那样的话头,说话的时候还一脸的笑眯眯。 楼氏的表现是先表情一愣,随后说道:“每一个家族都有弓箭手,上阵之后表现好坏有区别。我家的弓箭手表现良好,不是晋国的好事吗?” 智罃提起这个话题,当然不是要刁难楼氏,更没有帮韩氏出头的意思。 相反来说,智罃刻意提出这个话题,要的是站在楼氏这一边,今天就将事情定性下来,阻止韩氏暗中破坏或公开打压楼氏。 “当然是好事。”智罃说着看向韩厥,问道:“下军将以为呢。” 韩厥为什么之前一直不提?他们没有理由去阻止其他家族发展远程部队,到现在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压制楼氏,倒是能够借权势进行打压。 问题是什么? 正如楼令所说的那样,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家的弓箭手,韩氏能打压或压制楼氏,难道还能针对所有家族? 如果韩氏的远程部队一直很厉害,自然不用刻意去打压其他家族。 不是压倒性优势的话,韩氏需要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吞并或消灭在远程部队方面展露实力的家族,使之成为韩厥的资粮。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在实力上无法碾压楼氏,比人脉也没有太大的优势。 看看就知道了。 旬氏小宗之主智罃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明显就是想给楼氏站台。 楼令也讲得很清楚,每一个家族都有弓箭手,楼氏远程部队发挥出色对晋国是一件好事。 旬氏站在了楼氏一边,不出意外郤氏绝对会站楼氏,范氏也不会允许韩氏对楼氏动武,甚至栾氏都不会光看着。 在这种情况下,韩氏除非某次参与国战,远程部队有优秀的发挥,要不然连压制都压制不了楼氏,相反韩氏一旦有相关的行动,该是其余家族联合起来向韩氏施压。 道理就摆在那里,韩氏没有相关的本事又要打压别人,其余家族认为楼氏远程部队能够配合到自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楼氏被打压呢。 当然了,那也是楼氏的实力摆在那里,要不然光是人脉广,顶多就是被护住不至于灭亡,要放弃继续发展远程部队。 类似的事情太常见,别人帮忙只是帮忙,不可能带上全家族的身家性命,认为损失将超过预期必然选择退缩,结果就是某人自身实力不足便是有真本事,一样要被竞争方打压,乃至于被消灭。 “下军将以为呢?”智罃又问了一次。 刚才,韩厥不回答的态度就是:大不了公平竞争。 结果智罃又问了一遍,展露的意思就是:别试图使用公平竞争之外的招数。 那么,韩厥有什么回应?他脸上泛起笑容,说道:“对国家自然是好事。” 更多的话,韩厥不会讲出口,韩氏也不可能放弃发展远程部队。 形成这种局面纯粹就是韩氏无法碾压楼氏,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旬氏决定帮助楼氏。 用一句俗语就能进行概论:打铁还要自身硬。 实力强大的一方打压实力弱小的竞争对象,讲实话就是一种理所当然,无论什么时代都是。 太远的不用说。 赵氏没有灭亡之前,他们一直在打压其余家族的牧畜产业,把持了晋国的三分之二市场,占据中原牧业市场十分之二。 范氏当前就在打压其余家族的制陶产业,占领更多的市场。 旬氏一样在打压其余家族的纺织产业,乃至于以单独一个家族的力量在跨国压制齐国。 只要实力足够强,即便不是技术的绝对领先,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发生得还算少吗? 要是技术不差,实力又足够强大,形成垄断更是一种普遍现象了。 “尽管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日后跟韩氏的相处要变得非常复杂了。”楼令早就有相关的心理准备。 因为有心理准备,楼令主动提出跟韩氏联姻,为了跟韩氏联姻还决定让楼氏多一个小宗。 有这一层关系存在,楼氏与韩氏的竞争会限定在一个范围,双方都有认输的空间,不用非得闹到两家只能存活一家。 至于说楼令将相关战法让给韩氏,或是教会其他家族?掌握一项知识或技术就能够安身立命的时代,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哪一个家族愿意干出这种事。 楼氏没有经不起惊吓主动交出技术。 智罃代表旬氏给楼氏站台。 韩氏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最核心的事情有了不是结果的结果。 宴会的气氛自然是要再变一变。 楼令以经历者的身份讲述南征发生的一些事情,主要是一些交战得失,评价楚军战斗力之类。 “大体上来说,多数楚军的战斗力很差,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选择用数量来弥补质量,除了情非得已之外,能够削弱南方各个蛮人部落。” “我们所知道的楚国,他们历经‘赭丘之战’失败,后面一定会乱一阵子。” 楼令聊着聊着,表达了一个意思:明年楚国出兵恐怕数量不会太多。 这是楼令在向韩氏表达善意,提醒想要立功是个机会。 事实上,楼氏一样不想跟韩氏变成你死我活的关系,该缓解需要表露出态度,适当的示好更是必要。 “你什么时候娶川啊?”韩起说的川便是川姬。 楼武瞪大眼睛,说道:“不是行冠礼之后再两家商议吗?” 当前,男子一般是二十岁行加冠礼,不是光代表成年,还预示着可以承担相当多的责任;女子十三岁行及笄礼,表示已经能够受孕,也可以嫁人了。 其实,春秋时期的贵族女子,她们很少行及笄礼之后就嫁人,一般是等到十八岁左右,乃至于二十来岁嫁人都属于平常,根本不会在二十来岁的时候被喊老姑娘。 韩起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要我哪天安排一下,让你们见见面?” 楼武直接说道:“好啊。” 现在可没有什么大家族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有条件的情况之下,她们一样会得到文武方面的教育。 订婚的男女,他们在日常见面或约会看心情。 没有婚约的话,父母就更是催促子女去进行社交,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因此,奉子成婚这种现象,其实在春秋时代很常见。 有一件肯定的事情,无论男或是女,父母必然事先交代,那就是门户的区别。 另外一件事情,自由恋爱是非嫡出子女的事情,嫡出子女的婚姻由家族来决定。 叔梁纥六十多岁诱拐十来岁的颜徵在,所谓“野合”真不是天为被地为床,指的是并非明媒正娶,生下了孔老二(孔子)。这在当时真不是什么美谈。 六十多岁干出诱拐少女事情的叔梁纥,他其实有一名正妻(施氏),还有几个媵,一共有一子九女,只是儿子天生残疾。 颜徵在所在的家庭肯定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一定有自己的封地或有官职,要不然怎么会有氏。 叔梁纥是子姓,孔氏,名纥,前缀“叔梁”其实是表字。史书以“叔梁纥”记录,说白了就是到死之前都没有自己名下的封地,人生最大成就是担任过“陬邑”的大夫(邑宰)。 那么,有“氏”的颜氏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叔梁纥当“嬖人”呢? 什么是“嬖人”呢?说白了就是较为亲近的仆人。 那样一来,无论孔家门徒怎么美化,事实上颜徵在就是以仆人身份追随了叔梁纥。 这种论断是根据春秋时期的时代背景,正妻死亡没有扶正其他女人的习俗或规则,诸侯都不行。 所以是,正妻过世之后,一个家族就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主母了。 在春秋时代,媵生下了子女,她们没有教育权,甚至孩子不能称呼生母一声母亲。 丈夫与妻子或媵之外的女人生了孩子,一概就是私生子之类。 颜徵在生的孔丘自然就是叔梁纥的私生子。 叔梁纥这个家庭的特殊之处就是,媵所生的长子孟皮有先天疾病,不能也无法继承叔梁纥的一切。 至于叔梁纥是怎么操作让孔丘成为继承人,没有相关的史料进行支撑,用以作为推论的基础。 同时,没有任何史料证明颜氏将颜徵在嫁给叔梁纥。 孔门的徒子徒孙非常大胆,竟然敢编造历史,完全就是欺负作为正妻的施氏一族,也是欺负后人不了解春秋的时代背景,认定知道的人不敢说。 了解相关历史人物,不根据历史人物当代的时代背景,极可能看不懂那人怎么会遇到事情做出那种选择,连篇看下来发现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其中一个就是项羽在乌江边自刎,不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捡到一句“无颜面见江东父老”的话,自己用自己生活的当代环境去猜,天晓得猜的内容到底对不对,是不是会太过于片面,乃至于得出南辕北辙的结论。 拿今天楼令在经历的事情,对春秋时代的背景完全不了解,一样会看得云里雾里,再认定韩氏太软弱。 韩氏软弱吗? 要是在大一统王朝,身居高职的韩厥完全可以利用皇权来打击或消灭楼氏。 目前的韩厥是一名卿大夫没有错,一些事情上可以利用卿大夫的权威,例如对付实力不强的家族,很容易就能把那个家族的人吓得不敢反抗。 可是,面对楼氏这样的家族,韩厥明确知道吓不住。 晋国有一国之君,只是中原的诸侯什么时候能够随意处置有大夫爵位的贵族了? 中原的诸侯想对付某贵族,即便是君主能够真正掌握大权,哪一个还不是干得如履薄冰,生怕刺激到其他家族,搞到遍处烽烟的局面。 晋景公为了对付先氏,一共耗费七八年。 轮到晋景公要对付赵氏,从布局到真正动手,耗费的时间超过十年! 韩厥可以想一想怎么利用晋君寿曼达到韩氏想要的目标,结合实际情况也只是想一想。 晋国当前的一国之君,晋君寿曼最大的敌人不是谁,恰恰是那些卿大夫。 如果韩厥亲自送上门,超大概率会变成晋君寿曼手里用来对付其他卿位家族的利刃。 所以,韩厥脑子没有坏掉,不可能主动去亲近晋寿曼这位一国之君。 韩起与楼武聊得很愉快的样子。 智朔同样跟楼小白聊得火热。 他们这些二代,平时的接触并不算少,只是会区分各自家族的实力和地位,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讲道理就是楼武不够资格加入卿大夫子嗣的圈子,他能够参与进去,还是楼令已经对外公布,只要楼武加冠之后就会获得“吕”地,成为楼氏的小宗之主。 注定成为小宗之主?会有名下的封地以及臣民,能够组建自己的私军,自然够资格加入卿大夫子嗣的圈子了。 而那个圈子里面,非卿大夫的子嗣,其实就是作为跟班的存在。 类似的情况不是春秋时代独有,上到没有夏朝之前,后面到人类灭亡,甚至都不止是限定在人类,所有生物的交际圈子都是那样。 “魏氏……”韩厥当然知道魏锜干了一些什么事,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惜了魏相。” 韩厥说完之后,眼睛一直盯着智罃在看。 话说,韩厥这是什么意思? 那牵扯到智朔与魏相在竞争“晋国第一才子”名号。 魏相出使秦国之前,他一直与智朔在较量,两人看着有些不分高下。 结果都看到了,魏相用《绝秦书》来确定自己胜出,起码是暂时胜出。 之所以有“暂时”这种界限,自然是智朔可以写出更好的文章,只是智朔憋了好几年,没有拿出胜过《绝秦书》的一篇文章来。 智罃对楼令眨了眨眼睛,暗示:这家伙故意恶心我呢。 作为智罃嫡长子的智朔好歹是智氏的世子,对吧? 魏相是魏锜的儿子,然而魏锜并不是上一代魏氏之主魏犨的儿子,并且魏锜到死前都没有自己名下的封地。 论身份的话,魏相肯定无法跟智朔比。 两位年轻人比的是才学。 作为智氏世子的智朔却输给了魏氏的庶出子(魏相)。在世禄世卿的时代想做文章,会让智氏丢人丢到家。 应该说,在一众长辈来看,一致认为智朔不像是个聪明人,真的聪明就不会“跨越阶层”去搞竞争,非要比试出一个输赢。 智罃不是郤锜或郤至那样的性格,换作郤锜和郤至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俩极有可能站起来冲向韩厥一顿拳脚相加。 知道韩厥是在报复自己拉偏架的智罃,他假装听不懂韩厥在表达什么意思。 只不过,智罃决定回家之后好好训斥智朔一顿,主要是让智朔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再跟魏相玩竞争“晋国第一才子”的游戏了。 “中军尉以为齐国会乱吗?”韩厥问道。 楼令略微侧目。 每一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国情,晋国当然也有。 在晋国这边,哪一个家族负责与哪个国家进行邦交,只有一国之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开口问一问,要不然负责邦交的家族愿意汇报就说,不愿意汇报完全可以一字不提。 那种规则之下,哪怕时局显得特殊,韩厥主动开口问,不用有任何疑问,明明白白就是越线了! “先挑衅大舅哥,又来挑衅我?”楼令只觉得韩厥有些好笑。 不是什么好笑。 主要是韩厥这个人平常难以亲近,可是从来不会得罪人。 可能用“绝世而独立”来形容韩厥不那么合适,做派却是一直这么一种做派。 智罃用侧目的姿态看向韩厥,想到了什么似得,嘴角控制不住往上勾。 不难猜的,就是韩厥破防了。 “心里窝火啊?”楼令可以理解。 理解归理解,楼令却不会让韩厥撕开楼氏对外邦交的一个口子。 楼令一脸正色地说道:“如果齐国有任何异常,我会立刻禀告君上。楼氏也会做好充分准备,随时将齐国镇压下去。” 韩厥先点头,要说点什么…… “如果我家实力不足,令会向郤氏借兵。”楼令说道。 齐国是郤氏转给楼氏进行邦交,本身就是一种担保的性质。 出现了楼氏无法独立镇压齐国的状况?大不了楼氏向郤氏赔罪,再将邦交权利转给郤氏。 韩厥抿了抿嘴唇,不再谈论齐国的话题。 三位长辈的话题转到郑国身上。 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韩厥隐晦提出需要智罃和楼令支持韩氏获得对郑国的邦交权利。 “这一件事情,我会尽力。”楼令见智罃一直没有表态,自己行了表态。 智罃怎么可能表态?他只是旬氏的小宗之主,内外都要服从旬氏之主中行偃的决议,任何表态都作不了数的。 而智罃和楼令都知道一点,提出要求的韩厥一方面是想出气,再来就是进行交换。 什么交换?也就是创造条件,好让韩氏跟楼氏的矛盾翻篇。 宴会结束,楼令带着两个儿子回家。 “起邀请儿子到下军服役。”楼武回到家才说这一件事情。 楼令问道:“有特别让你带弓箭手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啊! 第488章 新的局势 楼武反而问道:“父亲的意思是应该去吗?” 讲道理,楼武将会是韩厥的女婿,女婿去丈人的军团服役,于当代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 楼令好几次服役都是去旬氏能够掌控的军团,得到了足够的保驾护航。 只不过,韩厥除了对赵武表现得比较溺爱之外,对待儿子、族人只能说正常,与外人相处模式则是秉承公事公办的态度。 讲事实,身处高位愿意公事公办,才是最正确的掌权方式。 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韩厥没有少往自家扒拉好处! 一边往自己扒拉好处,一边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偏偏韩厥懂得名声的经营,委实是获得了不小的名望。 当前各个掌权者,他们其实都会往自己家扒拉好处,只是多数人并未干“又当又立”的操作,乃至于一点都不加掩饰。 这样楼令明白了一件事情,结合韩氏一直在经营善射的名声,认为韩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人设经营学。 那么,韩厥会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未来女婿楼武呢? 能够肯定的事情,韩厥的“真爱”是赵武,不会分多少“爱”给楼武,乃至于会用非常严格的标准来要求楼武。 有了那些心理准备的楼令,他并不觉得会是坏事。 “可以去。”楼令说道。 楼武立刻一副高兴的模样,说道:“那明年我就去。” 楼小白看着一脸高兴的楼武,心里苦笑:“我这个傻弟弟啊!” 作为大哥的楼小白在思考要不要提醒弟弟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醒了。 韩厥会严格要求楼武不是坏事,乃至于故意刁难,只要楼武没有生命危险或不致使残疾,吃上一些亏对楼氏和楼武都是好事。 起码能够让楼武知道自己在韩厥心目中的地位,是吧? 那么,韩氏会让楼武死亡或残疾吗? 一旦楼武真的死亡或残疾,不管是不是楼武命中有此劫,反正楼氏一定会调查,看调查的结论是什么,来采取应有的行动。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韩氏有让楼武携带弓箭手吗? 楼武讲出了答案:“并没有特别提起。” 没有特别强调? 楼令多少是懂了。 那是韩厥给楼氏一个选择的机会,愿意分享远程部队的战法,等于楼氏向韩氏服软的同时,双方的关系完全可以更亲密一些。 直白点说就是韩厥没有死心,讨要的方法变得更为温和罢了。 楼令不需要在这一件事情上做更多的权衡。 直接点,楼令哪怕要服软,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对韩氏服软。 国家层面讲的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家族层面讲究的则是:知识不可以外传。 掌握了远程攻击方式的楼氏,不用其它战法战术取得什么成就,仅仅依靠这一项本领就能够安身立命,乃至于可以“吃”几百年的红利。 楼令手里是还握着其它的王牌,问题是东西再多也属于自己,凭什么送出去呢? 身价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的人那么多,怎么不见他们拿出财产遇人就送? 现在,楼氏遭到韩氏的施压就要将远程战法送出去。 以后再施展出其它战法战术,有家族进行索要,难道也要送出去吗? 事实上,楼氏这一次被韩氏施压就送出去,固然是让韩氏感到满意,同时也给楼氏贴上了软弱可欺的标签,以后自认有实力的家族都会欺上门了。 同理,哪怕钱是大风刮来,送了一次之后,也怕一次次被打秋风。 “不会给你弓箭手。”楼令说道。 楼武可能没有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怔怔地说道:“孩儿没有提到要弓箭手。” 坐在旁边的楼小白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当然,楼小白没有瞧不起楼武的意思,心里也清楚楼武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单纯”。 无非就是教育之下的产物。 作为一个春秋时代的家族,一家之主安排子嗣和族人学习,过程中会植入一些观念。 例如,族人必须效忠家主,对子嗣的要求更细和分工更明确。 关于“我给的,你才能要;我没有给,你不能抢”这种观念,每一个一家之主都会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植入每一名子嗣的大脑。 温情脉脉之类?小家庭才追求,主要也是能抢的就那么多,出乱子也会限定在很小的范围。 大家族太有人情味的话,只会让一些人有了不该有的追求。 历史上有着太多类似的例子,皇帝(一家之主)给了某子嗣不该有的希望,致使该子嗣的野心一再膨胀,发生子弑父或兄弟相残的事情,国家(家族)爆发了大乱,一乱波及的人可就多了。 以为只有诸夏文明会那样教育?其他文明一样有,欧陆文明甚至研究出了更细化的子嗣教育方案。 一直到现代,西方文明仍旧在采取“主次分明”的教育方案,大家族的子弟分工明确,平民阶层根据经济实力区分“精英教育”和“快乐教育”。 事实上,在西汉之后,诸夏文明的皇室教育体系就“崩坏”了,不是其它什么的崩坏,特指在教育皇子方面趋于“公平化”,没有了春秋或战国时期那种明确的界线。 所以了,当前时代不是只有楼令在搞区别对待,每一个家族(含公室)都对子嗣采取区别对待。这种教育方式是好是坏?看实际的情况,总体来说得到了应有的效果。 出征归来的楼令倒是有打算回到封地,实际情况却是不允许。 楼小白带着任务回去“太原”。 相应的缴获以及战俘,一应被楼小白带了回去。 在楼小白回去的途中,他将代表楼令巡视沿途封地的情况,随后等候楚国那边前来赎买战俘。 楼氏有什么需要又是楚国能够提供的,楼小白需要尽快列出一个名单,等楚国那边来了人,再跟他们讨价还价。 留在“新田”的楼令与楼武? 楼令时不时需要参加一场高层会议,平常找机会与身份差不多的人社交。 作为二代的楼武同样有自己的社交,大多是结伴外出狩猎。 “大家族以及有早做准备的家族还撑得住,多数家族已经在破产边缘。我打算建议充分利用诸侯,用作干扰楚国,需要得到你的支持。” 今天,智罃来到老楼家,与楼令闲聊一小会,提到了主题。 “不好吗?”楼令说的事情是中小家族撑不住,大家族又能够展开盛宴。 智罃瞪大眼睛看着楼令,说道:“好是好,可是太危险了!” 那是实话。 一个国家的中层崩坏太严重,怎么可能不是大影响。 很多家族破产的话,大家族是能够再扩张,很现实的是大家族也要考虑能不能养得活。 另外一点,太多家族破产,晋国绝对会内乱,双重难题爆发出来,国家一定要衰弱下去。 智罃盯着楼令,非常严肃地说道:“吃肯定要吃,吃相不能太难看,也要顾及时局。” 楼令立刻表现出受教的态度。 这也是他们足够亲近,要不然智罃才不会教训楼令呢。 “舅哥的意思是,一再召唤诸侯南下,不一定需要真的跟楚军大战,只是想用一再南下消耗诸侯与楚国的国力吧?”楼令逻辑清晰地问出来。 智罃猛点头,欣慰地说道:“跟你商讨就是愉快。” 那些想法智罃跟很多人说过,大多就是有听没有懂,搞得他都怀疑自己的口才了。 楼令有些话必须问,也就问道:“上军佐的意思是?” 智罃苦笑说道:“家主支持倒是支持,只是认为不该由旬氏来提。” 这里有其原因。 晋国不是派了一个申公巫臣去吴国吗?几年的时间过去,吴国之君一度称王,到现在对晋国也是爱搭不理的态度。 仅仅是吴君寿梦称王这件事情,一搞就搞得提出扶持吴国方案的旬氏很难受。 明明晋国是要扶持吴国,结果吴君寿梦称王,并且还无视晋国的好意,能不能视作是外交事故?那肯定能! 所以是,旬氏已经摊上了大事,导致现任的旬氏之主中行偃不想再多事。 楼令知道智罃过来寻求支持,只能是智罃并不放弃。 “舅哥还找了谁?”楼令问道。 智罃一脸苦涩地说道:“我拜访了中军佐和上军将。中军佐很赞同我的提议,但仅是赞同,不会正式表态;上军将的态度是,我玩得太过复杂,认为很难把控住局势,代表郤氏表态接受结果,但是不会掺和过程。” “计划很好,只是确实很难把控。”楼令心想。 刚刚打完一场旷世大战,作为胜利方的晋国这边很难受,战败一方楚国又能够好受到哪里去? 双方都能知道对方很难受,有这个结论作为前提,互相都不会放弃,认定咬牙撑过去就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那种想法的支撑下,晋国和楚国都不可能放弃继续采取动作,再艰难都会支撑到实在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没有这种认知的话,晋国或楚国根本不配竞争天下霸主的宝座。 “最重要的是齐国。只要齐国不出现问题,其他国家不是什么大问题。”智罃特地来找楼令,不光是要一个态度,主要是楼氏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 楼令正色说道:“我会严密监视齐国,必要的时候会亲自过去。” “刚打赢一场大型战役,结果害怕诸侯,我们到底是赢了还是没有赢。”智罃的这种表态,其实也是晋国君臣当前的心态。 这个就是惨胜带来的不自信了。 归纳一下。 智罃有一个提议,想要一再召唤诸侯出兵,与晋国组成联军一再南下,逼迫楚国出兵北上。 在那个提议中,智罃的意思是能不跟楚军交战,不用一次次真的开打。 主要目的是,一次次勾引楚国出兵,消耗楚国的国力。 楼令第一次听智罃阐述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有什么要浮现,偏偏一次次没有成功“浮现”出来。 了解历史的人,能够知道那是晋国的“三驾疲楚”国策,确确实实就是由智罃提议并力主执行。 当前的晋国,另一个应对方案占了主流,也就是继续与楚国硬碰硬地大打特打。 坚持正面硬打的是晋君寿曼和栾书、郤锜,其余人没有在正式场合明确表达态度。 晋君寿曼希望继续正面交战,可能是认为打赢了一场大型战役,认定楚国不是晋国的对手,自然希望光明正大击败楚国,同时一再消耗卿位家族的实力。 栾书的想法是什么比较难猜,可能是想要正大光明获取天下霸主的宝座,也许是不希望旬氏来主导晋国的未来。 郤锜?他极可能就是嫌麻烦。 送走了智罃的楼令更陷入很长时间的沉思。 无论是从国家层次考虑,还是从家族需要定论,楼令得出的结论是:必须支持智罃的方案。 楼氏是晋国的一个家族,以实力定论,反正不是哪一个家族随随便便能够端上桌了。 问题出现在哪里?楼氏实力膨胀得太快,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消化。 那样子的前提之下,便是有再多的家族破产,楼氏可以一再吸纳,讲实话就是风险会极大。 直接说就是,到时候是楼氏会被搞得派系丛生,导致外人看着很强,实际上一推就倒。 这样一来的话,智罃所提的方案,无论对晋国或是楼氏来说,真的才是最佳。 今天,楼令得到召唤前往宫城。 “子反自杀了。”郤至看到楼令,讲出这个消息。 其实,关于子反自杀的消息,楼令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到,只是他没有对外人讲过。 楼氏在列国都有安排人收集消息。 太过重要的消息肯定不好知晓,一般是在各国都城的食肆之内听人议论,觉得有价值就传回家族。 需要特别打探消息?自然依靠平时砸钱交朋友,只是很难刻意打听到某个国家的核心机密,一般只有对方说漏了才可以知晓。 事实是什么?光凭砸钱能够触碰到的阶级不可能太高,原因是当前并非一切向钱看的时代。 在当下,有爵位是个贵族才有进入贵族交际圈的资格,再怎么有钱,其实在贵族眼中只是待宰的羔羊。 当然,不是贵族的话,压根就没有私人财产,何来有钱一说? 所以了,什么安插间谍收集情报之类,不是贵族很难收集到层次太高的情报,想要层次足够就别想隐瞒来历。 最为简单的例子…… 是个贵族,对吧? 然后,是哪一个国家贵族呢? 来历都说不明白,没有相关的证据,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到了现代想当面骗人,起码要有一身好行头,再开一辆好车,展现出一定的实力,不然谁愿意搭理? 楼令总是会先人一步收到各种消息,由于是安排人收集特别的关系,自然是不好讲出来。 要不然的话,别人就该思考楼令那么做是为什么,怀疑自己身边有没有被安插人手了。 楼令当然会国内外都进行布置,只是在他这一代效果会相当有限。 那是有外人投奔,几乎不可能获得太高的职位,起码要花费两代人才可能得到重用。 毕竟,每一个家族都是一大帮族人,有着跟了好几代的家臣,一个职位一个坑,族人与家臣的竞争够激烈,哪里轮得到刚来的新人。 “楚国有败军杀将的传统。”楼令提到这个。 楚国确实有那种传统,只是并非失败一次,主将就必须自杀,看某人羞耻心与当世舆论的情况吧。 郤至“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听说是子反喝酒误事,遭到子重的责难才自杀。” 说来也是啊? 楚君审才是“赭丘之战”的最高统帅,子反是三支军团的主将之一。 论身份地位,子反还在子重之下,真需要有人为战败承担责任,轮不到子反来承担。 楚君审当然不会自杀。 子重肯定也想好好活着。 偏偏需要有人来承担战败的责任,遇到子反宿醉不参加会议,不是自己跳了出来吗? 楼令笑着说道:“这样说来,楚国有得乱。” 郤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细说。” 有什么需要细说的吗? 楚君审之下就是作为令尹的子重,对吧? 子重不想承担战败的责任,恰好子反醉酒,不是最好的替罪羊嘛。 别说楚君审可是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了。 子重斥责了子反,看子反后面自杀,不用猜也知道话说得很重。 死掉的子反可能是死于羞愧,一时间冲动就自杀。 子反是一家之主,他有自己的家族,族内该有多少人,总有人会往子重逼死子反的方向想。 那样一来,子反的家族怎么肯定不找子重讨要说法,拿不到满意的说法,不是还有施以武力讨公道的这一个选项吗? 郤至赞同地说道:“自杀不算完,家族也会被惩罚。你说得对,仅仅是想要降低处罚,子反的族人都需要找子重讨个说法。” 一直坐在一侧旁听的郤犨开口说道:“这么看,楚国出兵的可能性极小。” 郤至几乎没有过脑子,说道:“那样说,明年出兵南下会很占便宜啊!” 楼令犹豫了一下,说道:“楚国会出兵的。” 郤至露出不解的表情。 “即便是楚国会乱,大概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郤犨说道。 楚国现在面临极大的外部压力,子反的家族想内战,说不定被楚君审联合其余家族灭掉。 所以,只要子反的继承人脑子够清醒,不会立刻对子重发难。 郤犨又对郤至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今天的议题是什么了?” 郤至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我还真给忘了。” 什么议题? 类似的话题,晋国已经讨论了几次,讲的是晋国近年来一再对外用兵,国内也发生了几次动荡,大多数家族的府库几乎快被折腾空了。 今年,晋国四个军团齐出,固然是打赢了楚军,可是取得的收获并不足以填补消耗。 一些有话语权的中等家族齐齐叫苦,实力弱一些的卿位家族附和,现实在逼迫晋国高层必须想出一个适用的方案。 他们几个人凑堆聊着聊着,有宦官来提醒晋君寿曼将要到来,只能是各归各的座位。 大概是晋君寿曼早就到了,站在走廊等着众人落座。 结果是所有人各归本座,晋君寿曼迈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刚坐下又站起来,朝晋君寿曼行礼,齐声道:“拜见君上!” 晋君寿曼一脸笑嘻嘻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抬手晃了晃,说道:“诸位落座吧。” “寡人这一段日子听你们说来说去,听得有些烦了。”晋君寿曼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说道:“今天最好拿出决议,知道了吗?” 栾书没有站起来,只是挺直腰杆,更加严肃地说道:“事关国策,哪能够不商讨详细,又怎么可以随意定论。” 如果主意好拿,何必一再进行商讨? 压根就是几个提议没有得到多数人的赞同,才一直这么扯皮下来。 “是寡人的意思不够明显吗?”晋君寿曼皱眉问道。 栾书寸步不让地说道:“国策,不能轻忽。” 为什么栾书的态度会这样强硬?原因当然是晋君寿曼近期又闹了幺蛾子。 自认为统兵打赢“赭丘之战”的晋君寿曼近来很骄傲,一再试图拿回本该属于他的权柄,同时多次裁撤某人职位与安插自己的宠臣。 以前是那些宠臣没有任何功劳,他们在下军服役有了履历,恰好这一次又打赢了关键性的战役,偏偏下军的功劳不可忽视,一下子就让晋君寿曼有了充分的理由进行赏赐。 事先,栾书有了相关的心理准备,奈何作为臣子就是难以跟不讲道理的一国之君讲道理,导致栾书一退再退几乎快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自认为不能再退的栾书,肯定要用态度表达出来,多次硬顶晋君寿曼,搞得两人的关系变得比较紧张。 因此可以猜测,晋君寿曼不是非要今天在国策上有定论,纯粹就是被栾书惹得万分恼火,用那种方式在展现权威。 晋君寿曼站起来,吼似得:“再说一次,寡人今天就要答案!” 第489章 什么意图啊? 栾书跟晋君寿曼爆发冲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以前还有情况比这一次更火爆的场面。 所谓火爆的场面,指的是晋君寿曼追着栾书想打,追了几圈才被人劝了下来。 一国之君追着大臣打?类似的事情不止会发生在晋国,好些国家都有发生过,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只是仍然算作特别。 其实,只要不动家伙,一国之君也没有受伤,争论到追着打,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展现了大臣的权威。 说白了,一国之君憋屈到只能追打那一名大臣,不正说明大臣将一国之君的权柄挤压得很严重,偏偏一国之君除了追打解气之外没有其余办法嘛。 大权在握的一国之君哪里需要亲自去追着打,一声令下就能够将人擒住。 至于下令将大臣杀死之类,反正中原的一国之君不敢也不会下那样的命令,类似的事情只在楚国或吴国、越国发生过。 总得来说,晋国在任的卿大夫暂时只有郤犨没有与晋君寿曼爆发过冲突,其余卿大夫都与晋君寿曼发生过冲突。 那么多卿大夫与晋君寿曼都发生过冲突,其它方面不需要多说,大概率是晋君寿曼的问题。 而郤犨就任卿大夫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天晓得哪一天忍不住会直接顶撞晋君寿曼了。 一国之君当成晋君寿曼这副模样,很难让人做什么评价。 要说与晋君寿曼爆发冲突又一度闹到差点不可收拾的人是谁,只有脾气爆又性格耿直的郤锜干过。 那并不是郤锜觉得郤氏强大,能够随意折辱晋寿曼这位一国之君。纯粹就是郤锜坚定认为自己没有错,错的人是晋君寿曼,不想在对的事情上退让,又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以至于场面差点无法控制。 事后,郤锜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该干嘛就继续干嘛;看晋君寿曼在冲突之后的作态,记仇肯定是记仇了,只是暂时没有看到做什么动作。 当然了,站在晋君寿曼的立场,他要拿回权柄又没有什么错,不想拿回属于一国之君的权柄,才是晋君寿曼最大的不合格。 只能说,晋君寿曼采取的手段不像一位明君该有的睿智了。 本来在开始讨论之后要抛出议题的智罃,他知道今天一定什么都谈不成,闭上嘴巴养神或看戏才是正确的选择。 “类似的冲突,越来越多了啊?”楼令看着还在继续对呛的晋君寿曼和栾书,眼角余光发现了另外的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 讲道理的话,正经的场合只有一些人能够在场,不应该有闲杂人等。 大殿内的闲杂人等不是指宦官、女官、或寺人、宫女,没有他们在场服侍,看看每一个有座位的人,前方案几摆了什么东西,有水果、蜜饯、汤水和烧烤,只是吃的人不多。 所以,没有那些服侍的人存在,难道要让国君与众大臣自己端汤倒水吗? 一些宠臣也在大殿之内,看似充当站岗武士的角色。 楼令看到几个宠臣在晋君寿曼与栾书爆发冲突之后,他们将手握在了剑柄之上。 “手握剑柄,再看脸色与眼神,分明是起了杀心。”楼令有自己的判断。 以往晋君寿曼与人发生冲突,是会有护卫手握剑柄,可是观察神态并没有杀意。 “栾书罢免了国君提拔的好多人,固然是因为他们难堪大任,问题是栾书在不少岗位安插了栾氏的族人。那些人是恨栾书挡了自己的路才有杀心,还是晋君寿曼对他们透露过要杀栾书?”楼令觉得或许两种都有? 可能是郤至同样从那些宠臣的表现发现异常,一脸的幸灾乐祸,身体倾向楼令这边,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说道:“咱们那位中军将好不容有些担当,你看看那边……”,没有噜嘴的举动,只是用眼神示意方向。 楼令转头看到了郤至脸上的幸灾乐祸,同样压低声音,说道:“逼得太狠了,恐怕真的会出事。” 这是什么场合? 在这种场合,那些宠臣表露出那样的姿态,是不是压不住恨意了呢? 郤至沉默了一下下,脸上的幸灾乐祸逐渐收起来,看似正经地说道:“中军将在履行治国的责任,我们有义务站在中军将这一边。” 楼令听了陷入沉默。 他们是臣,面对一国之君的时候,天然在守住到手的权柄和利益是相同的。 需要对国家阶级建立一个模型的话,当下的两层结构之下绝对是:国君(公族)→贵族;国君(公族)←贵族。 为什么只有两层结构?因为目前有话语权的只有这两个阶层。 属民当然也有话语权,只不过限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 这里的属民不是普通人,晋国多了“羡”这一个阶级,其他列国则是“士”和“徒”了。 在古典时代之中国君统治贵族,贵族再管理属民。 也就是说,属民是由贵族去赐封,一国之君很难影响到属民这个阶层。既是所谓的:臣下之臣非君之臣。 连“羡”都不是的其余人?他们虽然也能够有各种身份,例如仆、黎庶、隶、奴这样的位阶,其实都是属于贵族的财产。 因此,所谓的“百姓”在春秋指的是拥有姓和氏的一国之君和“大夫”、“士”、“徒”,刚刚建立起来的“羡”这一阶层都不在里面,何况是仆、黎庶或隶、奴呢? 贵族只需要尊重一国之君的山川专利,能够在封地使用自己制定的律法,俨然跟国中之国没有多大区别。 与此同时,属民之下的阶层,无一例外直接效忠贵族,可以想象贵族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所以,在古典时代作为一国之君,他们只能从封地的增加或削减来威胁贵族,真要动用武力也只能是号召贵族起兵,作战的对象的则是贵族以及号召起来的治下阶层。 如果晋君寿曼的宠臣之中有惊世大才,不会让晋君寿曼陷入现如今的窘境。 即便是晋君寿曼的宠臣里面没有惊世大才,只要大部分在担任职位能够做好事情,卿大夫并不会针对得那么明显。 主要是,晋君寿曼的宠臣都是一些不堪用的人,乃至于不少宠臣属于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这种情况之下,卿大夫或其余大臣已经不是在阻止晋君寿曼任用自己的亲信,变成是站在守护者的立场,阻止晋君寿曼干扰治国体系,用那样的方式在保卫晋国了。 阻止一国之君败坏国家就是贵族阶层的天然责任,尤其是古典时代的贵族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够做的可不光是死谏,逼急了吼嗓子“清君侧”就起兵了。 春秋时期的贵族是很贪婪没有错,大体上还算有节操,历史进程步入战国之后,节操什么的几乎丢完了。 轮到历经秦末那一嗓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被喊出来,直接开启了诸夏文明的全新版本。 所以,西汉的其中一个项壮举就是模糊掉姓和氏的区分,甚至让没有姓氏的普通人自己找个姓氏,只要到官府就能够登记。 为什么西汉要那么干?怕的就是贵族的号召力,中枢不得不进行鼎革,致使拥有姓氏变得寻常,老牌贵族逐渐沦为普通。 难道不是那样?只有少数人拥有,物以稀为贵自然显示出特别。等所有人都一样,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再加上汉高祖临死前搞了一出“斩白马约誓”,可算是让老刘家的江山有些稳了。 楼令当然不会将郤至的表态视作要干清君侧的事业,更不可能理解成要取而代之。 没错,有过“曲沃代翼”的晋国,公族背景的家族多多少少是有国君之位的继承权。问题是竞争对手变得太多,天晓得起事之后哪一个在演或是会突然间跳反。 “郤氏很嚣张跋扈,看一贯的表现却是很尊重君权。”楼令万分确认自己的理解没有错,郤氏站在栾书这一边仅仅是阻止晋君寿曼胡闹,连将晋君寿曼掀翻的想法都没有,别说是干取而代之的事业。 两个人的注意力重新被晋君寿曼追打栾书吸引过去。 楼令一边看,一边紧皱眉头,想道:“如果国君要拿栾氏开刀,我家自然没有危险,乃至于可以作为国君手中的利刃。换作国君想对其他家族动手,不管是郤氏、旬氏或范氏、韩氏,一定会波及我家。” 郤氏、旬氏、范氏、韩氏这四个家族,他们不是楼氏的姻亲,便是未来会成为姻亲的关系。 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不是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楼氏顶多是坐视不管,很难成为晋君寿曼手里的利刃。 有鉴于楼令以及一众子嗣个人武力极强,再来是历经“赭丘之战”后,谁都明确知道楼氏已经发展起来,晋君寿曼肯定要进行一些判断。 最重要的是什么?楼氏可以让郤氏、旬氏、范氏、韩氏联合起来! 因此,晋君寿曼要动手铲除的家族是郤氏或旬氏,一定要先设局干掉楼令,再许诺将楼氏的封地拿出来瓜分,否则楼氏肯定是站在郤氏或旬氏的一边。 “可是……,这位君上的脑回路有点特别啊……”楼令所觉得的特别指的是晋君寿曼什么荒唐事都可能干得出来。 郤至霍地站起来,喊似得:“敢拔剑!?” 思考状态的楼令抬头看过去,看到的是有一个充当侍卫的宠臣拔出剑拦下栾书,看着有一种要对栾书刺出剑蠢蠢欲动的姿态。 第二个站起来的人是郤锜,他非但人站了起来,还奔过去一脚踹飞了拔出剑来的侍卫。 其余众人等侍卫被郤锜被踢飞才像是反应过来,顾不得看热闹,一个个站起身来或是嘴巴发出喊叫。 担任司马的程滑一脸铁青地走向倒地不起的侍卫,拔剑欲刺被栾书喊话阻止。 “你干什么?”栾书跑得气喘吁吁,朝程滑大声喊完,转身面向晋君寿曼,不忘行个礼,再问道:“君上冷静了吗?” 也就是性格深沉的栾书,换作其余人的话,说不定就问一句“君上这是要杀臣吗?”之类的话了。 年轻的晋君寿曼不至于跑得气喘吁吁,他先看了几眼还躺在地上的宠臣,再对一副怒容的郤锜,一脸笑嘻嘻地说道:“玩闹而已,上军将反应这么激烈。” 遭到被撇到一边的栾书要说什么,想了想闭嘴不言。 “这个老银币,别人帮他,他反倒要作壁上观了!”楼令看出栾书的选择,站起来走过去。 楼令走向那个在“哎哟喂”呻吟的侍卫,单手给拎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大殿门口,手臂一甩直接将侍卫甩飞出去。 “你这个司马……”楼令回身看了看程滑,又看向在职阍卫董昭,说道:“你这个阍卫!” 一个司马,大殿之内拔剑,说知法犯法一点都不为过。 担负维护宫城秩序的阍卫,发生闹剧的时候光看戏,冲突加剧之后还是在看戏。 晋国的中军尉是个什么官职?就是愿意就什么都可以管,不愿意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楼令现在要干的事情是转移众人注意力,选了又选拿董昭开刀,说道:“能指望你保护君上吗?” 董昭先是愕然,随后立刻向晋君寿曼请罪:“臣的眼睛超过五步就无法辨识事物,实在是老迈不堪了,请君上任命新的阍卫。” 时至今日,尤其是君寿曼成为一国之君后,阍卫快变成垃圾桶,担任的时候没有权势,出了什么事情都要背锅。 那也是楼令直接拿董超开刀的主要原因。 毕竟,阍卫变成用来背锅的一个官职,用法无限接近汉武帝在位期间的丞相,肯定要物尽其用嘛。 晋君寿曼没有故作深沉,直接开口说道:“寡人准许你回到封地了。”,顿了一下,环顾众人一圈,招呼长鱼矫到旁边,继续说道:“今日起,你就任阍卫一职。” 阍卫这一个职位很特殊,担负保卫宫城的重任,国君出巡也要率兵护卫左右。 公族与国君为一体,每一个国家的宫城保卫官都是由公族封君担任。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长鱼矫并不是公族,更不是公族封君。 晋君寿曼要任命长鱼矫当阍卫??? “长鱼矫担任阍卫,他哪来的兵……,不对,他可以有很多兵。”楼令更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国君为什么任命长鱼矫?” 长鱼氏说落魄都算美化,他们已经没有自己的封地,家族倒是还有个两三百人。 因为没有自己的封地,长鱼氏又想翻身,自然是需要将家族的资源集中在长鱼矫身上了。 所谓的集中资源,包括让长鱼矫吃得好,不然训练都无法进行;再来就是置办武器、铠甲等装备;少不了找门路的时候,花必要的钱。 这种状况之下,长鱼氏哪怕有武士,数量最多不会超过十个,素质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失去封地的家族,一般就是长鱼氏这般情况。 晋君寿曼身边的宠臣,大多数是来自这样的家庭。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寿曼有自己的直辖土地,一样生活着相当的人群,里面自然有兵源可以征召。 其实,晋君寿曼可征召的兵源哪怕没有郤氏、范氏、旬氏或栾氏多,下令征召出两三万正规军仍然没有什么问题。 存在问题的地方是什么?一国之君即便上阵,很少有国君会率兵冲杀,导致大多数国君的直辖地兵源安逸习惯了,作为正规军只是看着外表光鲜,真正开打极容易稍微遇到点挫折就立即崩溃。 这种军队的士兵在现代有专门的称呼,叫:少爷兵。 春秋并不是科技决胜负的一个时代,无法坐着按动几个按钮就能杀敌,安逸惯了身体素质必然下降,精神层次的抗打击能力必然不高。 冷兵器时代的交战是面对面挥动利刃,身体素质不行,精神领域的抗压能力弱,即便是列装的装备再好,大概率是专门给敌人提供武器装备的“运输兵”了。 家族覆灭又复立之后,赵武来宫城的次数也就第三次。 目前的赵武当然不够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他被韩厥给带来的。 必须要说的事情是,韩厥连自己的继承人韩起都没有带,偏偏带上了赵武这位赵氏之主。 更离奇的事情是什么?赵武明明看到了楼令,没有来给自己的这位老师之一问候。 难道是赵武小时候在宫城生活,以至于睹物心伤到顾不上师徒礼节了? 或者是楼令被韩厥限制很少跟赵武接触,让赵武忘记还有楼令这位老师? 不管怎么样,反正赵武没有找楼令问候,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件事情,其中包括作为当事人的楼令。 只不过,楼令乐得如此。 当初拉上楼令给赵武当老师的人是韩厥这位大好人,结果又是韩厥限制楼令与赵武接触又成了大坏人,天晓得韩厥是历经了什么心路历程。 赵武看到闹剧就一直在若有所思,中间好几次看向楼令,只是没有其它什么举动了。 讲实话,楼令现在没有功夫去关注赵武这个人,大多的精力是在思考晋君寿曼打破常规有什么谋划。 “不对,其实没差啊?”楼令想了想,给反应过来。 由公族封君或长鱼矫来担任阍卫,其实对晋君寿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不止是阍卫由晋君寿曼来任命,晋君寿曼一样能够从想要的家族抽调部队来守卫宫城。 “还是不对。一支部队由什么人来统率,效果是不一样的。”楼令眉头皱了起来。 楼令所知道的董昭就是个混日子的公族封君。 长鱼矫不一样,他要重新振兴家族,很有做事的动力。 只要晋君寿曼开出足够的赏格,可以预计长鱼矫再冒险也会干。 晋君寿曼任命长鱼矫为阍卫,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事实上,晋君寿曼安排谁来负责自己安保,没有人可以去进行干涉,顶多就是公族的封君们哔哔几句,也只是纯粹的哔哔,强硬干涉就要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被戴上了。 闹了一场。 出现了阍卫替换人选。 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结果,晋君寿曼直接宣布散会,临走时加了一句:“宫城不管饭。” 大殿里面的好多人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 “又破例了。”栾书说完还低叹了一声。 为什么要有个“又”字?因为晋君寿曼从当储君开始就一直在破例,影响最大的就是公开昧下所有人的战利品。 栾书看向郤锜,行礼说道:“方才谢谢上军将了。” 郤至很是平淡的“嗯”了一声,再补上一句:“我是在维护中军将权威。”,意思就是谁当中军将都维护,不是在维护栾书这个人。 说完的郤锜迈步就走,不给栾书有其它表示的机会。 “走吧?”郤至招呼了楼令一声。 殿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要说谁最忧心忡忡,又是一再表示过对未来前景悲观的士燮了。 “回家之后,要求一众人没事别乱跑,尤其是别随随便便进入宫城。”士燮心里拿定了主意。 出宫城之后,韩厥跟赵武说了差不多的话,主要强调有事没事别自己进宫城。 看上去没有特别反应的家族,需要点名的便是旬氏和范氏。 旬氏和范氏近几年比较低调,不认为会遭遇到什么危机,自然心态方面更轻松。 楼令被郤至招呼到了郤氏的家宅。 这一次,郤至特别喊了郤锜和郤犨一同在场。 “叔父,你的脑子比较好用,说说君上那么做是为什么。”郤至点了一个话题。 郤犨笑了几声,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一定是那些宠臣闹得太凶,不得不找一些职位进行安置。” 作为一家之主的郤锜点了点头,随后问楼令,道:“你觉得呢?” 在场只有楼令不是郤氏的人。 讲道理,郤氏内部进行商议,牵扯到晋君寿曼这位一国之君,不该邀请外人参加的。 楼令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了一小会才说道:“最好的应对方式是,近期不要轻易进宫城。” 宫城守卫突然间换了统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无疑就是那样了。 郤锜先与郤至面面相觑,两人对视完转头看向郤犨,异口同声说道:“叔父认为呢?” 郤犨却是看着楼令,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 第490章 不要夜入宫城! 郤犨虽然看着楼令在怔怔出神,可是他的眼眸实际上没有焦距,陷入了深层的思考之中。 发生了反常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造成,不可能没有基点。 只要能够想清楚基点是什么,很容易就能够察觉出发生反常的原因。 郤犨一阵思考下来,认为是晋君寿曼任命的太多人被裁撤,想要将一些宠臣安排到宫城的岗位。 只不过,郤犨认为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也就开口说道:“是啊,近期没有必要别进宫城了。” 郤锜闷声问道:“难道君上会学楚君、吴君、越君之流,安排刺客再召唤我等入宫杀死?” 最擅长玩这种手段的国家是吴国和越国,楚国肯定也发生过才会被拿出来讲。 郤犨心里不相信晋君寿曼有胆子或魄力敢那么干,说道:“君上自然不会,奈何君上身边太多佞人。” 所谓的佞人,当然指的是那些宠臣了。 郤锜虎着一张脸,沉声道:“他们敢!?” “你觉得呢?”郤至问楼令的意见。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总是有人敢的。” 郤氏能够发展壮大到现在的规模,肯定是有祖辈的积累,不过跟郤克担任中军将的关联更大。 并不是郤克在中军将位置上当了多久的关系,完全是郤克扒拉好处的能力太强。 郤克在周平王十七年(前592)担任晋国的中军将,一直到现任周天子继位后的第三年(前587年)才病逝,一共担任中军将六年。 在位六年?晋国到郤克之前有八任中军将,比郤克在位时间多的人不少,不是所有家族的实力膨胀如郤氏这般,甚至好些已故中军将所在的家族已经在晋国除名了。 郤氏一下子壮大起来是因为吃下了先氏的一半财产,而先氏可是一个从封地数量到治下人口都很庞大的家族。 晋国的卿位同样遵循父死子继的规则,郤克死前能够将栾书从排名最末的卿位提拔到中军将的位置,一样能够操作让郤锜成为中军将。 为什么郤克选择栾书而不是郤锜呢?固然有栾书将郤克舔得太舒服的因素,其中未必不是郤锜不适合担当大任这个原因。 郤锜的性格太直,想来郤克认为郤锜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更为稳重? 而郤克提拔栾书是为了给郤锜保驾护航,到死之前都没有发现栾书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郤至的性格跟郤锜差别不大,有所区别的是郤至更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至于郤犨的话?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耿直的个性,活了五十来岁才有肯开始动脑子。 就是吧?郤犨动了脑子,思考的深度有点浅。 “说句大不敬的话。”楼令就是将丑话说到前头,在郤锜、郤至和郤犨的注视下,苦笑说道:“咱们这位君上不像是一个会谋划长远的人。” 关于这一点,郤氏三人十分同意。 楼令继续往下说道:“君上做事很急切,并且十分爱破坏规则,没有我对董昭发难,董昭一样会被君上免职。有没有发生大殿上的事情,君上任命长鱼矫担任阍卫。” “是吗?”郤锜和郤至异口同声发问。 郤犨说道:“想了想,确实是那样。” “既然君上不像是一位会长远谋划的人,他任命长鱼矫的原因,相信很快就能够知道了。”楼令分别看了郤犨和郤至一眼,目光停在郤锜身上,说道:“我认为,同样一支部队,在不同人的统率下,会是不一样的。” 说得足够明显了吧? 有没有楼令对董昭发难,长鱼矫都会顶替董昭成为阍卫。 晋君寿曼任命长鱼矫担任阍卫一定是要干什么事情。 结合晋君寿曼的性格和一贯的表现,真的不用等多久的时间就会揭晓答案。 楼令将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宫城的卫戍部队换了统领,摆明就是要有什么动作。 在这种格局之下,离开“新田”回到封地是最安全的做法,不想离开“新田”也可以关起家门,进入宫城有很大概率会将命交出去。 “搞什么?要说就将话说清楚。”郤至懒得去思考。 楼令看了看郤锜和郤犨,明白楼氏与郤氏属于一损俱损的关系,咬牙说道:“我猜想君上要使用非常手段,卿大夫入宫,尤其是夜里入宫,极可能会被阍人杀死。” 那个阍人特指宫城守卫。 郤氏叔侄三人听得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郤锜一脸的幸灾乐祸,说道:“君上要杀栾书啊?” 啥玩意??? 要不是血统论深入人心,郤锜是郤克的嫡长子,该令人怀疑怎么继位以及怎么可能坐稳家主的位置了。 所谓的血统论,大概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 血统论的继承法则是:老子的一切天然由嫡长子继承。 因为血统论的存在,哪怕继承人能力一般,只要坐上家主的宝座,排除干了天怒人怨的事情,要不然很难下台。 郤锜虽然非常嚣张跋扈,看着也像没有脑子,可是郤氏一直在稳步壮大。 大好局势会掩盖其余的瑕疵,等矛盾真正爆发之后,处理起来肯定会搞得手忙脚乱。事后再追究,压根就是马后炮的行为了。 郤氏现在的情况就是良好掩盖不良,其实除了树大招风之外,内部并不存在什么大问题。所以郤锜的家主之位稳得很。 郤犨和郤至在面面相觑。 搞得楼令看到郤氏叔侄三人的表现,差点以为晋君寿曼只是要对付栾氏,其余卿位家族安全得很了。 郤氏叔侄三人会那样认为,纯粹就是栾书近来顶撞晋君寿曼太频繁和严重。 “对付栾氏?那该是像景公一般,不该只是在宫城安排人手。”楼令心想。 晋景公对付先氏和赵氏都在事先做好了相关布局。 先氏的灭亡过程很长,大体上也是后代不争气又过于贪婪所导致,晋景公稍微推一把就让先氏倒下了。 晋景公为了消灭赵氏做得准备可就多得多,一再放纵赵氏的小宗之主侵权,嫁了一个妹妹给赵朔,部署公族联合出兵打击赵氏各处封地。 楼令犹豫了一下,问道:“君上有派人联络或暗示郤氏什么吗?” 这话其实不该问。 看,郤犨当即侧目,看上去也有些发怒的样子。 楼令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在窥视郤氏,不怪郤犨会瞬间变脸。 没有多想的郤至答道:“我没有。叔父和兄长这边有吗?” 郤锜刚才露出愣住的表情,分明就是被楼令搞得诧异了。他看了楼令一眼,才看向郤至,说道:“没有。” 一家之主没有发作。 一个小宗之主拿楼令当心腹的作态。 想发作的郤犨憋了回去,闷声说道:“我也没有。” 楼令知道郤氏多得是懒得动脑子的人,想表达什么意思,需要讲得更为清楚,说道:“郤氏与栾氏封地比邻,要么君上不是在针对栾氏,不然……就不是发动灭族之战。真会发生不忍言的事情,只能是埋伏刺杀。” 话讲得简直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晋君寿曼要消灭栾氏,不是只换一名阍卫那么简单,肯定要联络其余家族。 有句话叫: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晋君寿曼想要消灭栾氏,需要联络的家族不会少,尤其是靠近栾氏封地的那些家族。 问题是什么?没有一丝半毫相关的风声,甚至与栾氏封地比邻最多的郤氏,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来自晋君寿曼的任何指示。 郤至问道:“要警告中军将吗?” 郤锜立刻说道:“当然要警告。” 郤犨张嘴欲言,最后苦笑出声,话倒是没有说。 从以前到现在,郤犨一直都知道郤锜很好糊弄,苦成氏短时间壮大起来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郤犨对楼令的感观其实不怎么样,一度视作竞争对手。 什么竞争对手? 郤犨从大宗往小宗扒拉好处,有人抢食就是他的对手。 一阵详细查下来,郤犨确认楼氏没有从郤氏扒拉土地、人口或物资,才没有对楼氏使用什么手段。 郤至将楼令视为心腹,看着就是楼令说什么都信。 以往,郤锜跟楼令接触并不频繁。这个也是郤犨愿意接受楼令与郤至亲近的原因。 现在什么情况?郤锜在郤至的带动下,看着也将楼令当成自己的“脑子”了。 楼令明确知道郤锜很讨厌栾书这个人,对郤锜的反应却是不怎么意外。 该怎么说呢?用“对事不对人”来定义郤锜的行事准则肯定不多么准确,只能说郤锜对现有规则很看重。 为什么楼令跟郤氏走得比旬氏这家近了吧?不完全因为他跟郤至处得来,相当的原因就是郤锜愿意遵守现有规则。 一个性格耿直又愿意遵守规则的人,相处下来没有好处也不会有坏处,真的想借势就是该找这样的人。说的是借势自保,不是为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这……只是私下猜测。”郤犨说道。 楼令立刻附和,说道:“确实是猜测。” 一个是叔叔,一个是信得过的人,两人意见一致立刻让郤锜陷入迟疑。 “栾书是个老狐狸,他想得绝对比我们多。”郤至说道。 一句话下来,郤锜表示非常认可。 在之后,楼令没有再参与话题,中途告辞离去。 该做的警告已经警告了。 楼令无法限制郤锜、郤至或郤犨的行动。 那么,郤氏叔侄三人愿不愿意听进去,取决的是他们对局势的判断。 事实也是那样,郤氏叔侄三人不是楼令的提线木偶。 讲道理的话,无论从官职还是实力,该是楼令受到的限制更大。 那之后的接下来数天,在宫城的会议开始一次次召开,期间除了出现争论之外,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 某一次,楼令在宫城的内城门被长鱼矫拦住。 “拜见中军尉。”长鱼矫显得比以前更加有礼貌。 楼令并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跟长鱼矫接触,奈何人已经被长鱼矫拦住,不管接下来做什么,一定要让旁观者多想。 “什么事?”楼令问道。 这个时候,郤至和智罃走了过来。 两个人之前并不是待在一块,郤至恰好路过,智罃则是本已经上车了。 郤至和智罃要走过来,其实让楼令很是大大松了口气。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无论谁前去邀请,中军尉在夜里一定不要来宫城。”长鱼矫趁郤至和智罃没有靠近,语速极快又压低声音讲了那么一句话。 楼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内心里则是瞬间变得很乱。 话说,长鱼矫为什么这么干?不止是因为楼令多次给予立功的机会,两人平时交往的时候,楼令也不像其余大贵族表现得横竖看长鱼矫不顺眼。 给予立功机会,无论怎么算都是大恩情。 知遇之恩在任何年代都会受人感激! 春秋时代又显得特别一些,愿意给予立功的渠道对没有爵位的人就是再造之恩,乃至于是给了建立家族的机会。 长鱼矫为的就是振兴家族,可是根本没有立功的渠道,搞得有一身本事却要当宠臣。 说是宠臣,其实就是嬖人,自认为仆而已。 各个分封国的国君,他们虽然是国君,还有周天子的情况下,国君也是臣,算起来无非就是更大的贵族。 所以了,大夫爵的嬖人和国君的嬖人,讲实话就是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给一国之君当嬖人的名声更差。 之所以名声会更差,主要是国君的嬖人对贵族有威胁,再小的瑕疵都会无限放大,何况多数宠臣仗着国君的势会比较跳。 楼令平时在跟长鱼矫交往期间,没有表示过任何的看轻,乃至于保持了一定的尊重。 落魄了的长鱼氏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楼令的身份地位以及名声摆在那里,得到礼遇又获得立功渠道的长鱼矫即便是没有多么感激,长鱼矫总该在有机会的时候报恩吧? 要是长鱼矫说完就走的话,一定要让楼令抓瞎。 幸好长鱼矫没有干说完就走的操作,站在原地询问楼令一些治军方面的问题,又问了一些关于律法的事情。 尽管内心有些乱,楼令还是一一给予解答。 有那么一会之后,长鱼矫才一副心满意足模样,提出了告辞。 “你跟他关系很好?”智罃问道。 楼令满脑子都是长鱼矫刚才的警告,不说话来来回回看了郤氏和智罃好几次。 “我应该说出来吗?”楼令在思考这个问题。 并不是楼令顾及长鱼矫什么,纯粹是必须思考讲出来会让郤至和智罃有什么反应。 只是一句话而已,有内心预期的人听来,完全能够品懂是什么意思;没有事先心里有相关的概念,同样的一句话,哪怕是说得很露骨,一样会听得云里雾里。 “我……”楼令刚说一个字,听到有人招呼自己,转头向声音来源看过去。 来人是平时伺候在晋君寿曼身边的宦官,他先向在场的智罃和郤至行礼,再对楼令行礼,说道:“君上召唤中军尉。” 那一刻,楼令下意识抬头看天色。 以时间来算,当下该是接近酉时(下午五点)吧? 秋季的夜幕更早降临,约酉时三刻(17:45)就会天黑。 郤至问宦官,道:“君上召唤中军尉有什么事情?” 宦官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只是受命召唤中军尉,其它一概不知。” 怎么用“奴婢”来自称呢?当前的宦官就是该用“奴婢”来自称! 至于以后宫女、侍女用“奴婢”自称,那是以后了。 当然了,众所周知不一定就是正确,可是一旦众所周知总会变成正确。 比如,历朝历代就没有后宫嫔妃用“臣妾”来自称,某部清宫剧先用,其余编剧或导演也跟上,任何朝代的嫔妃用“臣妾”自称变成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该是那样,谁管历史上不是这么回事。 纶巾羽扇在历史上是周瑜的标配,一部《三国演义》塑造的诸葛亮总是一副纶巾羽扇的模样,那么大家认为诸葛亮就是该纶巾羽扇,谁管真相到底怎么样。 二战某宣传部长说过,谎话说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指的是宣传的力量。 因此,不管事情的对错,也不用去理会真相究竟是怎么样,大家认为的真相才是真相,甚至可以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也可以。 智罃笑呵呵地说道:“我正好有事要求见君上。” 郤至立刻领会过来,说道:“同去。” 他们这是在干嘛? 并不是完全出于爱护楼令,有着其它的原因。 晋景公给予楼令机会,在楼令立功之后封赏爵位与土地,好几次透露过培养楼令是为了给继承之君使用的想法。 只是,晋景公没有来得及做更多就掉进便捅溺毙,继位后的晋君寿曼没有怎么亲近楼令,其余人干脆主动在抹掉那么一件事情。 好几年过去了,不发生太特别的事情,也许所有人都会渐渐遗忘,一旦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一些记忆就将被唤醒。 所以是,智罃和郤至有爱护楼令的考虑,其实也是不想晋君寿曼有跟楼令独处的机会。 毕竟,楼令的个人武力极强,楼氏也发展了起来,简直是太有资格当别人手中的利刃了。 宦官十分为难地说道:“君上只是召唤中军尉,并未……” 郤至哪里管那么多,招呼驭手将车驾驶过来,拉着智罃与楼令上车,向宦官吩咐道:“在前面带路。” 大概两刻钟之后,来到了一处亭榭之外。 目前不讲究建造林园,所谓亭榭就是建个有屋顶却是四面没有墙壁的地方,甚至没有地板,周边则是原生态的植物。 “下军佐和新军佐怎么也来了。”晋君寿曼当然不会站起来,看到智罃和郤至摆出不喜的表情,说道:“寡人只叫中军尉。” 宦官“噗通”跪下,一直不停磕头,解释则是没有开口解释。 智罃和郤至先是行礼问候,随后走到一旁。 “君上。”楼令先行礼,再问道:“不知道君上唤臣有什么吩咐?” 晋君寿曼明显很不开心,先对还在磕头的宦官喊了声“滚!”,随后走到楼令身前想附耳说话,奈何两人身高有点差距,楼令也不懂弯腰俯身,只能是压低声音说道:“寡人想要你办件大事。” 这……,情况正在朝楼令不愿意接受的方向发展,不过也让他的情绪不再那么紧绷。 晋君寿曼只是顽劣,绝不是傻瓜。 也就是说,晋君寿曼要对付郤氏或旬氏不会让楼令事先知晓,想要让楼令参与进来绝不是对付郤氏或旬氏。 “寡人本来是吩咐长鱼矫来办,他却是极力向寡人推荐你。”晋君寿曼补了一句。 楼令退了一步,再次行礼,恭敬说道:“请君上吩咐。” 这退了一步,无疑是一种肢体行为的表态。 如果晋君寿曼不是要对付郤氏、旬氏、范氏的话,以动用大军的方式扑灭哪个家族,会让楼令愿意遵从国君的命令。 当然了,要楼氏真正出力办事,酬劳什么的肯定要有保证,不然就别怪出工不出力。 即便晋君寿曼真的是个傻瓜,总有一些智囊吧?他们真要对郤氏、旬氏或范氏动手,才不会试图拉楼氏入伙。 不是要针对郤氏、旬氏、范氏的话,楼令会参加设局干掉某位卿大夫这种事情吗?答案是不会。 那就是楼令刚才为什么要后退一步的原因了。 不会答应,为什么楼令又要晋君寿曼吩咐?互相给予体面而已。 晋君寿曼盯着楼令看了好一会,最后冷哼了一声,很直接迈步离开。 这边的视野比较开阔,几十米内有多少人,一眼能够看得清楚。 换作是逼仄又封闭的空间,恐怕要怀疑是不是埋伏了刀斧手。 “怎么回事?”郤至等晋君寿曼走得有点远,才凑到楼令身边提问。 智罃同样在注视着楼令,等待一个答案。 楼令左右看了看,周边还有站岗的卫士,低声说道:“先出宫,等一下再说。” 他们的车就停在附近。 庭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得不让楼令猜测有没有埋伏人手,走路或上了车一直是握手剑柄的姿态。 这种异常当然是让智罃和郤至察觉到,以至于两人变得很是紧张…… 第491章 我也不想当主角啊! 他们不得不紧张啊! 这里是宫城,属于晋君寿曼的绝对势力范围。 郤氏、栾氏和韩氏不再自认为公族,他们自愿放弃了一些公族的权益,其中包括出人保障宫城的安全。 那样一来,郤氏、栾氏或韩氏非但不再派人担任宫城的武力单位,他们还需要将之前在宫城的服务单位撤离。 说白了就是,不再自认为公族,没有派人到宫城进行各种工作了。 在那种状况之下,郤氏、栾氏和韩氏不说失去宫城的所有消息来源,跟以往相比肯定不如。 窥视宫城在当前不算什么大罪,意图不良则是一定的事情,郤氏、栾氏、韩氏哪怕仅是为了避嫌,他们不好向各家公族主动打探宫城的消息,能不能得到宫城的消息看有没有公族封君愿意透露了。 他们这一次进入宫城算是突发,晋君寿曼是那样的表现,很难不令人多想。 想什么? 天已经黑了! 宫城里面的一些地方有篝火或火把提供照明,多数位置则是一片昏暗。 既然是作为宫城,有两道墙夹起来的过道非常多,好些位置也存在围墙,能够藏人的地方更多。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能够护着我们杀出去?”郤至低声问道。 “真的出事,我会竭尽全力护着你们。”楼令慎重回答。 同车的智罃本来已经非常紧张,听到郤至和楼令的对答,变得更加紧张了。 郤至会那么紧张,完全是楼令告知晋君寿曼极可能要使用非常手段,家族内部一再商讨下来,得出了与楼令一致的判断。 既然已经有那样的判断,恰好又摊上了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多想呢? 想来旬氏也从晋君寿曼对阍卫的任命进行了相关的猜测,得出的结论估计也是差不多? 他们一共带了多少护卫进入宫城?合起来的数量为二十名,其中六人属于旬氏,十人属于郤氏,剩下的四人才是楼氏。 毕竟,宫城就是宫城,有一定的潜规则存在,怎么可能想带多少护卫就带多少护卫。 贵族不管是带了多少护卫,多数会留在某处宫门之外,一般就是带上三五名护卫。一旦他们要进入某间室内,随身的护卫就要停在门外,并不是跟着进去。 因为是事发突然的关系,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智罃、郤至和楼令随身的护卫才有二十名。 只不过,真的会在宫城内遭遇到埋伏,埋伏的人手一定极多,且必然存在很多弓箭手,排除是带上百名护卫以上,装备也是尽量齐全,要不然几十的“几”是多少,压根就是区别不大。 “你们……”智罃现在很苦恼,只是没有任何埋怨楼令的意思。他疑神疑鬼地说道:“我们不是大宗之主,杀我们有什么用?” 这是没有将楼令……或者说楼氏算进去? 郤氏的大宗之主是郤锜,一旦郤至死在宫城,死的只是小宗之主,郤氏乱也不会乱得太严重,保留着极强的报复行动力。 同理,智罃也是相同的情况。 不是有这样的认识,以为智罃和郤至傻了,敢跟楼令一起去见晋君寿曼啊? 楼令苦笑说道:“要杀,一定是先杀我啊。” 郤至明显不理解。 “你说得有道理。”智罃却是懂得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 郤至纳闷地问道:“什么意思?” 楼令不说话。 智罃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郤至一眼,说道:“令能够让我们联合起来。” 其它需要说吗? 智罃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也就说道:“你知道令的武力,肯定发现楼氏的家族实力……,至少是有了一批精锐。最重要的是令有可能说服我们联合起来。你能够明白了吗?” 郤至真的不是傻,只是懒得动脑子,说道:“君上要对我们动手,会先杀死令。” 那就是不否认楼令有能力将几个家族联合起来,仅仅是愿意承认这一点,无疑会让楼令的重要性无限上升。 智罃忍不住看了楼令一眼,心想:“到底是怎么结交的?真的能够对郤氏产生极大的影响啊。” 其实,那是多方面造成。 在郤至看来,因为智罃讲那些话,认定旬氏会受到楼令的影响。 而智罃从郤至这里确认,认识到楼令可以影响到郤氏做出的选项。 今天之前,郤氏、旬氏或其他家族,他们一定也会对楼令有多大的影响力,进行过相关的思考和讨论。 既然拿出来讨论,代表着事先“相信”楼令的影响力。 大家都那么认为,用现代的理解方式去解读:每一个人都将变成“脑补怪”这种生物,想越多就脑补更多,搞到后面完成自我攻略。 远处的一阵脚步声让他们停下交谈。 这个时候,他们正在用两道墙夹起来的通道,脚步声是从对面的远处传来。 楼令已经抬头在看左右两道高墙之上有没有人影,好些人也是在观察高墙之上。 做这些的同时,每一个人都是手握剑柄,心里做好了厮杀的准备,队伍并未停留在原地。 通道的另一头,队伍由长鱼矫带队,人数约有三十左右,走在前面和左右两侧的人手持火把。 “长鱼矫。”楼令的视力一直很好,包括夜视能力。 其实,贵族阶层之中的极少数人才会患上夜盲症,以下阶层则是多数人患有夜盲症。这个是饮食带来的区别。 两支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楼令甚至都听到几名护卫的呼吸声变得极大。 那是情绪过于紧张,心脏跳动的速度增快,血液循环受到影响,人会下意识大口喘气。 远远的时候,长鱼矫等人当然就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队伍。 毕竟,宫城内不是处处有照明,楼令所在的这一支队伍也需要火把提供光线。 “下军佐,新军佐。”长鱼矫先对智罃和郤至致意,再对楼令问候:“中军尉。” 楼令率先讲话,问道:“在巡逻?” 作为阍卫其实只需要规划巡逻路线与频率,待在某个地方等着下班就可以。 只是,长鱼矫刚刚担任阍卫一职,想要做得更好的心态之下,亲自参与巡逻很能够理解。 楼令可以从长鱼矫的表情看出一些意思。 长鱼矫的目光和表情大概是:不是警告夜间不要进入宫城吗?怎么刚警告完,人却是在宫城内。 “傍晚君上派宦官前来的召唤。”楼令必须要有解释。 这不是长鱼矫好心透露,结果楼令不当回事,该让长鱼矫怎么想? 所以了,楼令不得不解释被召唤的时候天没有黑,多少会让长鱼矫心里好受一些,甚至可以让长鱼矫完成自我攻略不再在意。 两支队伍交错而过,期间长鱼矫好几次将目光停留在郤至身上。 “你跟他解释什么?”郤至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长鱼矫刚才注意力多数在自己身上? 楼令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在宫门处,他来进行示警,特别提到夜晚不要进入宫城。” 一下子,郤至和智罃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你特么逗我”的表情。 这件事情很严重! 不单纯指长鱼矫怎么会对楼令发出警告,包括楼令竟是让新任阍卫变成自己人,以及长鱼矫竟然会发出那样的警告。 这完全就是将晋君寿曼打算做什么进行明示! “不要对外泄露!”楼令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可能是觉得郤氏或智罃不明白严重性,补充道:“我当然是为了保护长鱼矫以及自保,事情也太大了!” 智罃或郤至能够不知道事情很大吗? 那可是晋君寿曼要在宫城设局杀掉某人,仅是一国之君要做那种设局,无疑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在接下来,他们没有再语言交流,看着就是每一个人都有很大的心事。 他们有惊无险地出了宫城,一个个回头看着重新合闭的宫门。 “要不……”智罃和郤至同时开口,讲了同样的两个字,结果又同时闭嘴,眼睛看向了对方。 因为长鱼矫对楼令发出警告,等于明示了晋君寿曼将要做什么事情,他们变成了知情者。 这肯定会让智罃和郤至有很大的交流欲望,希望可以找个地方进行详细的商讨。 刚才智罃和郤至就是想要提议到自己家中。 “去郤氏。”智罃主动说道。 郤至重重点头。 楼令却说道:“你们肯定需要禀告家主。” 因为楼令表现出不太想聚会,搞得郤至和智罃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事情太大了,不是吗?”楼令顿了顿,看着智罃和郤至点头,才继续说道:“长鱼矫刚刚发出警示,结果我进入宫城。不出意外,夜里会有人找我,所以……” 品味了一番的郤至和智罃又是齐齐点头,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次点头:“去你家。” 智罃和郤至当然会派人回家,分别向自家的家主警示,无论如何不要夜入宫城。 要去楼氏家宅的事情,无论智罃和郤至肯定也会说。 三人一起进宫城,出来也是一起出来,后面又联袂到了楼氏家宅,有心人打听绝对很轻易就能够得到消息。 楼令到了家门口,对楼森吩咐道:“去请范氏宗子过来。” 对此,智罃或郤至非但不会有意见,相反乐得范氏能够参与进来。 楼氏与范氏怎么都是姻亲,不喊范氏的人过来,事后范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跟楼氏闹翻都正常。 另外一点,楼令要是不邀请范氏的人,恐怕会让旬氏和郤氏产生对楼氏的不信任。 所以了,拥有很广的人脉,某些时候其实是一种负担。 临时有客人上门,楼氏事先没有做待客的准备,主动要上门的智罃和郤至肯定不会有意见,楼氏却不能没有做安排。 春秋比其余时代更加讲究待客之道,没有按照应有规格招待好上门的客人,搞到关系极好的两个人反目成仇都很常见。 楼令吩咐待客。 林姒马上忙碌起来。 在进入待客的大厅之前,楼令与智罃、郤至先到偏厅坐着,很长时间内没有人开口讲话。 他们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太多,每一个人的思考侧重又有区别。 “看上去,晋君寿曼没有向人提到过要针对我?不过,那是今天之前。”楼令可没有忘记傍晚晋君寿曼说了什么话。 晋君寿曼提到长鱼矫推荐了楼令,他们要干大事。 那么,起码在傍晚之前,晋君寿曼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要对付楼令的意思,到底有没有对付楼令的意图则是不好说。 道理太简单,没有讲出口,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 只不过,无论地位再怎么高,不可能事事亲为,总是要有帮手,需要帮手就需要进行讨论。 因此,楼令判断傍晚之前,自己不在晋君寿曼动手的名单之中。 这件事情重要,只是又不那么重要。看似有极大的自相矛盾,要命的事情是晋君寿曼很容易想一出搞一出! 由于有那样的判断,楼令猜测晋君寿曼至少在傍晚之前没有想要对付郤氏或栾氏,作为判断依据是晋君寿曼再傻也知道楼令跟郤氏和旬氏的关系。 “其实……,我哪怕不想参与,不应该用那种应对方式的!”楼令复盘下来,郁闷自己当时心态太乱,没有采取最佳的应对方法。 毕竟,晋君寿曼亲自邀请,能够让楼令参与进去,起码会知道想要对付谁。 智罃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没有邀请韩氏。” 楼令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邀请韩氏。 “最近一段时间,韩氏对楼氏有不少图谋,搞不好两家会走向对立。”郤至给出了答案,心里倒是很欣赏楼令的爱憎分明。 智罃当然知道韩氏与楼氏近期的矛盾,重复对楼令说道:“你没有邀请韩氏。” “栾书很阴险,韩厥太冷漠。”郤至先对两人进行评价,怎么都算是口无遮拦,问题是在当前形势下却有着很明白的信号。 郤至当着智罃的面那样评价栾书和韩厥,可能他纯粹就是口无遮拦,那一句话讲出来之后,直接让智罃必须力劝中行偃跟郤氏结盟了。 看看智罃的脸色,瞬间很苦逼的模样,一小会之后又变得一脸坚毅。 跟郤氏结盟在当前局势下有好有坏。 郤氏很强大,可能实力是旬氏的两倍,有这样的盟友,需要动用武力会增加成倍的胜算。 很大的问题是郤氏的仇家有点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盯着,乃至于想要付出实际行动来对付郤氏。 郤至悠悠地说道:“幸亏是胥童死了。” 胥童?他深恨郤氏,并且得到晋君寿曼非常大的信任,活着的时候一直在跟郤氏过不去。 “是啊,幸好胥童死了。”楼令能够结合晋君寿曼当前的选择,想象到胥童没有死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如果胥童没有死掉,以他一贯针对郤氏的做法,必定鼓动晋君寿曼对付郤氏,致使晋君寿曼想要有所行动将郤氏选为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郤至不会对楼令讲一些感激的话。 郤氏为什么要感谢楼令?他们很讨厌胥童,没有楼令的一再劝谏,再加上他给予郤氏预言未来的情境,碍于尊重君权没有想过动手将胥童干掉,完全是楼令让郤氏最终采取了行动。 现在,郤至结合当前的已知时局,感到了深深的庆幸。 智罃掌握的信息太少,不得不问:“你们已经猜出君上要对谁下手了吗?” “我猜是栾书。”郤至说道。 楼令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我无法确认到底是谁。” 郤至诧异说道:“怎么,除了栾氏,还能是谁。” 因为栾书近来顶撞晋君寿曼很厉害,导致晋君寿曼出现杀心,要杀的对象是栾书?只能说这个推测有逻辑性,看似非常合理。 问题是什么?晋君寿曼可不光恨栾书,一直以来刁难晋君寿曼的人也绝非栾书一个。 论起来,晋君寿曼要做的事情是拿回属于一国之君的权力! 基于上面的论点,晋君寿曼杀掉栾书一个人,能够拿回权力吗?只要不是故意装傻,脑子正常的人回答,答案一定是:不可能。 答案之所以会那么肯定,根本原因在于栾氏并非是卿位家族中的最强,晋君寿曼伙同谁成功干掉了栾书这位中军将,乃至于灭掉栾氏这个家族,顶多就是造成一定的震慑效果,很快晋君寿曼就要面临其余卿位家族的反扑。 所以,要是晋君寿曼真的只选择对栾书(栾氏)动手,他的身边非但没有聪明人,甚至可以说是全员傻瓜。 晋君寿曼身边要是有足够聪明的人,该是建议晋君寿曼将要动手就拿郤氏和栾氏一块下手,将担任中军将的栾书干掉,同时将郤锜、郤至和郤犨一起杀死,再拿郤氏和栾氏的封地出来瓜分,或许能够消弭其余家族的反扑。 杀死中军将栾书,可以让臣子一时间没有首领,避免众贵族很快达成共识,增加晋君寿曼对众贵族进行分化的可行性。 干掉郤氏的一叔二侄则是能够瘫痪掉晋国最强大的家族,避免郤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减少晋君寿曼用了非常规手段的风险,也是排除掉掌权之路上最大的难关。 灭掉郤氏和栾氏会让晋国同一时间失去两个强大的家族,一旦楚国反扑会让晋国无力对抗等等?反正晋君寿曼为的是拿回权柄,他的同伙则是要当秃鹫,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事成之后再说。 三人聊着,林姒过来汇报,说是郤锜来了。 作为东道主的楼令,他自然要到大门对郤锜的到来进行迎接。 郤锜下了车,直接就问:“确认君上是要杀栾书?” 怎么郤氏有一个算一个都认定晋君寿曼只会杀栾书啊??? 楼令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在场的人可一点不少。 这种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的太欠妥当了! “问你话呢。”郤锜可能是信得过自己带来的人,也许根本就没有考虑后果。 楼令心里叹息,嘴上说道:“下军佐和新军佐都在等着,上军将里面请。” 当然不是打开中大门,开了一个偏门而已。 郤锜盯着楼令看了一会,看到楼令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问道:“你不进去?” “上军将来了,上军佐也会来。我还邀请了范氏的宗子。”楼令说道。 郤锜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两声,随后在楼冰的引领下进去了。 说来很巧,等郤锜前一脚进去,后面中行偃的队伍也到了。 “上军将、下军佐和新军将都在,上军佐里面请。”楼令等中行偃下车,立马进行招呼。 中行偃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先“嗯”了一声,要进去的时候顿步,转头问道:“还有谁来?” 楼令答道:“范氏宗子……,也有可能是中军佐亲自过来。” 能够看到中行偃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许多,对着楼令点点头,在楼见的引领下进去。 楼令足足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可算是等来了士匄。 其实不难推测的。 如果说旬氏了解得很少,范氏绝对也了解不多。 楼令派人去范氏进行邀请,去的人带话只讲谁会在,没有说要谈什么。 这里是楼令在试探范氏到底了解多少,心态方面究竟怎么样。 答案已经有了。 范氏不是士燮亲自过来,来的人是士匄,能不能推断范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呢? 士匄带来的人并不少,足足有上百护卫之多,仅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出范氏知道现在的时局怎么样,他们不知道是今天楼令等人经历了什么,有依据来做何等的推论。 “怎么突然间派人邀请?”士匄一句话有两层意思。 第一个:看不出目前时局的诡异吗?邀请不亲自登门,只是派人过去说不定就不来了。 第二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以至于派人过去邀请。 楼令压根就不想担当什么“中心”,只是没得选而已。 “进去,你就知道了。”楼令说道。 士匄满心有无数的疑惑,等他看到郤锜、中行偃、智罃、郤至在场,又从众人的脸色上察觉到事情可能很严重,非常后悔来的是自己,不是范氏之主士燮。 越是重要的场合,身份就应该高,要不然来自同一个家族,话语权还是有区别的。 现场的气氛很凝重,搞得士匄有点心惊胆颤,甚至生出了退缩之意…… 第492章 一切为了晋国! “中军佐呢”郤锜进行提问。 士匄答道:“傍晚出了宫城,连夜赶回封地途中。” 今夜无疑是要发生大事。 郤锜很纳闷范氏来的怎么是士匄这位宗子,不是宗主士燮亲自过来。 毕竟,士匄尽管会继承士燮的一切,宗子与宗主的份量仍旧是天差地别。 “连夜去了封地?这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吧。”郤锜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范氏近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需要士燮急迫回去封地处理。 那么,他人认为范氏不想参与任何事情,是不是一个有依据的推测呢? 如果范氏不想参与任何联合,士匄受到邀请,明知道郤锜、中行偃、智罃、郤至这几位卿大夫在场,愿意在受到邀请之后过来,是不是不像要躲避该有的样子? 士匄确实知道都有谁会在,也明确得到过士燮的指示,范氏绝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内斗。他之所以会过来,根本原因是不甘寂寞,再来多少是怕范氏会被端上餐桌。 现在,郤锜当面进行提问,该怎么让士匄来回答? 其余人,他们得知士燮连夜返回封地,不得不进行相关的思考。 仍旧是那一句话,范氏近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用搞到士燮逃也似得连夜返回封地。 换一个方向来说,是不是士燮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回去封地是为了安全考虑,也能是回去封地避免有人邀请结盟。 士匄好一会没有能够给郤锜一个答案。 现场的人都需要士匄给予答案,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解围。 讲真话,士匄已经后悔过来,只是既然过来了,怎么可能不给任何理由又走。 即便是楼令有安排人在各个城门盯梢,事先根本不知道士燮已经离开都城。 不过,哪怕楼令得知士燮离开都城,一样会派人前去范氏知会。 是知会,不是提出邀请。 楼令会告诉范氏在发生什么事情,选择权交给范氏留在“新田”的主事人。 看现在的情况,没有人事先知晓士燮离开的消息,只能说士燮安排得很隐秘。 “我……”士匄不止身份跟郤锜不对等,年纪上也太年轻。他看上去非常紧张,颤抖着脸颊说道:“我受到邀请,就过来了啊。” 这属于是大实话了。 郤锜看向楼令,问道:“你没有提前告知发生什么事吗?” 楼令摇头说道:“我只说你们在,其余没有说。” 心里非常紧张又感到情绪窘迫的士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问出来,士匄立刻就后悔了。 一家之主交代得很清楚,范氏不想参与任何事情。 士匄这么一提问,变得不想参与都不行了。 “你来说。”郤锜对楼令进行示意。 楼令没有马上阐述,看着士匄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能够拿范氏的主意吗?” 士匄不是那么确定地答道:“能……吧?” 宗子一旦答应了什么,哪怕宗主再不乐意,家族都该履行承诺。 当前是荣华富贵一起享受,挖了坑就阖家埋一块的时代。 应该说,一直到法律完善的现代,家里一旦有人犯了事,哪怕没有阖家埋一块的严重性,一样会从其它形式波及到家里人。 错了,还是对的? 或者应该说:一家人,有好处的时候一块享受,等出了事却各论各的,合理吗? 只是吧,总有倒霉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享受到,家人惹祸却会被殃及鱼池。 楼令看了看其他人,重新将目光移动到士匄身上,说道:“发生的事情很大很严重,参与进来可能会有好处,往坏的方向发展则是坏处极大。” 这让士匄下意识环顾众人一圈,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致的严肃,不由心里就是一紧。 “范氏并不了解相关的事情。”楼令不是要当好人,只是必须有这样的态度,说道:“如果范氏不想参与,没有人会有意见,对吗?” 大家已经知道楼令在做什么。 中行偃看向表情凌乱的士匄,心里想道:“令这是将士匄彻底架起来了。” 来自同一个家族的智罃应该也是那样的想法? 至于郤锜和郤至,他俩只光欣赏士匄这般窘迫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了。 只是,天地良心,楼令并没有架起士匄的想法,真心就是给予士匄一个自行选择的机会。 几方的想法不同,态度也有区别,各自表达出自己态度。 总得来说就是,士匄完全可以选择离开。 “我留下。”士匄最终做出决定。 士匄经历了很艰难的心路历程,尽管心情无比忐忑,还是知道碰上了大事,躲避绝对不是最佳的选项。 大家族继承人该有的素质,看着士匄并不缺。 “郤氏和旬氏都是直接参与者!这两个家族进行了联合,不管国内还是国外,有谁能够赢得了他们?”士匄不用多想其它,只需要肯定这一点就足够了。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吗?这就好比如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三结了盟,有世界第一进行兜底,即便要对付的是世界第二,不出意外会成为最终胜利者。 格局就是这般,需要考虑的就是参与进去会付出多少,能够得到多大的收获,几乎不用担忧输掉。 “我家的实力也不弱啊!”士匄认定范氏参与进去,变成郤氏、旬氏和范氏的联盟,完全就是稳赢了。 事后,士匄需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跟士燮进行解释而已。 能够对范氏有利,士匄觉得自己爹顶多是骂一骂,对自己未来掌权范氏则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谁不想自己的继承人办成了事情?没有继位之前就办成大事,无疑会获得巨大的威望,掌权之后族人或家臣会有更高的服从度。 这里可以看出一点,范氏父子性格迥异,面对当前时局的看法互相矛盾。 直白说就是,作为父亲的士燮想苟,身为儿子的士匄却是想要冲冲冲。 有一个疑问,士匄真的能够拿范氏的主意吗?看士匄的身份就应该有答案,他是范氏的宗子。 当前不是将继承人当弃子就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代,愿意献祭一家之主都要看他人愿不愿意就此打住。 因此就是:士匄虽然不能拿范氏的主意,但是拉范氏下水的份量却是一定足够了。 在士匄进行表态之后,楼令才将一系列事情讲出来。 整个阐述过程超过两刻钟,里面包含楼令个人的一些猜想。 “你确定吗?”中行偃中间没有打断,等楼令说完才提问。 楼令反问道:“上军佐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君上要使用刺杀的手段对付卿大夫。”中行偃说道。 如果是聚会之前,楼令哪怕再笃定都不会表态。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尽管是智罃和郤至提议来楼氏家宅商议,楼令却是作为东道主。 这种大事在楼氏家宅内商议,无论楼令再怎么闪闪躲躲,只要事后是失败的结局,怎么都逃不过阖家整整齐齐入土的下场。 楼令很干脆地说道:“我十分确定。” 极其肯定的答案让中行偃陷入了沉默。 不用问证据或人证?中行偃只需要知道有那么多份量足够的人在场,楼令万般没有信口雌黄的胆量。 “栾书一定是目标之一。”郤至想严肃,嘴角却是压不住,继续往下说道:“不好判断还有谁。” 郤至的一句话让众人思考起来。 事先有所猜测却是掌握信息不多的士匄,他听完楼令的阐述变成一副呆愣的模样。 一国之君要使用非常手段杀死大臣,哪怕是在经常发生类似事情的楚国、吴国或越国,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骇人听闻。 刺杀在吴国和越国发生得非常频繁,几乎成为两国的文化之一。 距离吴国和越国非常近的楚国,他们其实就是受到两个邻国的影响,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了。 中原的列国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生过刺杀,只是绝对算不上有刺杀之风。 中原列国出现过不少昏君,想要除掉某个臣子,绝大多数是明晃晃让封君召集军队将那个家族覆灭,顶多就是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维持对先祖的祭祀。 这是有“存亡绝续”那么一种理念,并非是因为心慈手软。 “君上竟然要那样做!?”士匄完全不怀疑事情的准确性。 那么多重量级的人在场,严肃地商讨同一件事情,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换而言之,哪怕事情是假的,有在场参与商讨的这些人,最后也会变成真的。 郤锜很公道地说:“我家、栾氏、韩氏不再为公族,君上手中几乎没有权柄,并且君上还十分年轻,稍微有人一蛊惑,完全做得出来。” 现场除了郤至脸色如常,其余人多少有些尴尬。 事实就是那样,不管他们用什么理由掩饰,真的就是侵占了一国之君的权柄,乃至于没少侵害物质上的利益。 他们扪心自问,一旦互相换了位置,自己也干得出来。 因为都相信晋君寿曼确实是干得出来,自然是他们取得了一致的共识。 士匄问道:“那我们聚会,在商讨的是怎么阻止君上?” 正常情况下,他们确实是要依循这个方向去努力。 “阻止了第一次,能够阻止第二次吗?”郤锜脸上写满了答案。 没有人回答,其实也不用回答,谁都在自己的心里有答案。 士匄张了张嘴,有些想再问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无法阻止,他们是要借机干点什么能够获利的事情,还是…… “不会是要商议罢黜国君吧?真的要这么干,现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列国之君忌惮,得不到继任之君的信任。”士匄心里直发苦。 现场以士匄最为年轻,不出意外还有几十年的风光日子能过。 参与到罢黜国君之中,哪怕后面能够获得卿位,可是作为一名卿大夫能够有多少实权,不止是依靠家族的实力,来自在位之君有什么感官一样显得很重要。 无论事情的发展怎么顺利,反正轮不到范氏来获得最大的利益,更不可能由士匄占据主导地位,需要承担的风险却是一点不少。 这样一来,士匄怎么会不心里发苦呢? “我就不该过来。”士匄心里想着,很是埋怨地看向楼令,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下意识笑了笑,只是笑得多少有些尴尬。 楼令看到士匄有埋怨的情绪,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谁碰上了类似的事情,心里怎么可能会不埋怨呢? 只不过,楼令敢将范氏拉进来,自然是事先有了妥善处理的办法。 郤锜刚才提问,要的就是没有人给答案,环顾着众人,说道:“为今之计,只能选贤任能了,不是吗?” 这就是要罢黜晋寿曼,选一个新的晋国之君。 如果郤犨在场,一定不顾一切阻止,乃至于郤锜说完立刻跳起来反悔。 偏偏郤氏另一个在场的人是郤至。 “君上好几次搞得所有人哀声哉道,现如今更是要刺杀大臣,确实不应该继续作为一国之君了。”郤至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郤至讲得是实话,便如郤锜的提议那般,反正中行偃、智罃、楼令、士匄不敢附和。 郤氏堂兄弟敢那样子说话,理由是尽管郤氏不再自认是公族封君,他们身上流的却是公族的血。 公族后裔罢黜在任的荒唐之君,换上同血脉的新任之君,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少。 中行偃、智罃、楼令、士匄不敢附和,不是他们胆子小,纯粹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流得不是晋国姬姓的血。 换作其余人,心里有那一种想法,一定不会像郤锜那样明白说出来,也不可能如郤至开口赞同。 只能说,郤氏这对堂兄弟真的太那什么了。 “说话啊,反对,还是赞同。”郤锜没有半点自觉。 可能有些人都已经在思考罢黜晋寿曼之后,谁适合来当晋国之君的人选。 中行偃被郤锜盯着看,保持着一脸的严肃,反正一定不会开口出声。 其余人也是如中行偃那般,会怎么做是一回事,死活不会开口讲出意见。 郤锜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直面郤锜压力的中行偃不得不有所表示了。 “是不是应该邀请其余的同僚来一同商议?”中行偃说道。 郤氏、旬氏和范氏联合起来是很强大,光这三个卿位家族却是完全不够,起码不能缺了担任中军将的栾书。 事实是什么?历来罢黜国君一直是一国执政在干,他们做完之后会用辞职的方式进行谢罪,乃至于干完了就立刻自杀让这件事情就此了断。 晋国现在是执政和中军将集于一人,由于晋国是军果主义的国家,平常弱化了栾书也是执政,只强调了中军将的身份,想拍马屁可以用“元戎”来称呼。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稍微被打开一个空隙,林姒的脸出现在缝隙之中。 楼令站起来走过去,站在门边问道:“何事?” “家主,阍卫悄然来访。”林姒没有压低声音。 室内的众人听得很清楚,知道长鱼矫给楼令发出警告的人不感到意外,事先不知道的人则是控制不住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楼令转身对众人行礼,说道:“我亲自去接待。” 没人有什么意见。 不一会儿,楼令来到另一个房间,到门边就看到穿着斗篷的长鱼矫了。 春秋时代当然就有斗篷,款式方面还很多。 长鱼矫穿着斗篷,只要将帽子盖上再低下头,不熟悉的人肯定看不出是谁。 对于足够熟悉的话,遮住脸根本没有用,光看身形就能够将人认出来了。 “中军尉在待客?”长鱼矫并不知道谁来了楼氏,只是之前宫城发生了那些事情,猜测智罃或郤至总有一个会在楼氏家宅。 楼令没有给予答案,反而一脸严肃地说道:“给你一个被郤氏、旬氏和范氏认可的机会,你愿意抓住吗?” “???”长鱼矫惊到了,也万分困惑,转瞬间却是反应过来,呢喃道:“这么说,郤氏、旬氏、范氏的宗主或小宗之主至少有一人在这里。” 跟着楼令去面君的智罃和郤至在冒险,总要让楼令有所回馈,长鱼矫猜测两人知道自己警告楼令的机率极大。 有了上面的猜测,长鱼矫结合楼令刚才的提问,不难有相关的推测。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长鱼矫问道。 楼令必须得到准确无误的答案,问道:“你同意了吗?” 长鱼矫极短的时间里权衡利弊,问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就是答案。 “是的,我同意。”长鱼矫说完苦笑了一下,满脸庆幸地说道:“我为了报答中军尉的恩情发出警告,已经预料到中军尉会告诉新军佐,新军佐知道等于上军将知道。没有想到的事情是……” 后面的话要继续说吗? “看来中军尉深得郤氏、旬氏和范氏的信任,我也没有信错中军尉。这一次真的赌对了。”长鱼矫说完笑了笑,复道:“中军尉是第一位拿正眼看待我,愿意给我尊重的大臣,我才有胆子赌。” 楼令才不会在现下展露出什么温情脉脉,直白地说道:“你知道一旦对卿大夫下手,不管成与不成,君上或新君都保不住你,你会死于事后的清算,家族任何人都活不了。” “是的。”长鱼矫没有否认,脸上表情换成苦涩,说道:“没有中军尉的话,我完全没有选择,明知道会死,家族也会真正灭亡,只能遵从君上的命令,乃至于反过来力劝君上对某位或全部的卿大夫下杀手。” 楼令笑了,主打一个真话换真话,说道:“换成我是你,会做同样的事情。” 家族破败了,以正常情况没有任何振兴的机会,不甘就那么破败下去直至完全消失,拿全族来赌一把,怎么了? 不成功的话,无非就是早点全族消消乐。 可是一旦最后成功了,家族不止会立刻得到振兴,甚至可以有一段辉煌的日子。 不甘心于平凡,亦不接受平凡的腐烂,有这种心态的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归纳起来,无非就是:不能流芳千古,大不了遗臭万年。 楼令不是在敷衍长鱼矫或欺骗。 现代人……尤其是男性,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回到封建社会,怎么可能会甘于平凡?身在高位必然搞事情,可以是在内建设国家,也能是对外四处扩张;出身太低要么是拼命往上爬,不然就是带头造反。 如果是现代的女性?回到封建时代,九成九会是奔着谈恋爱而去。而谈恋爱可以是为了获得长期饭票,也能够是用谈恋爱的方式获得权力。 那不是性别歧视,只是因为性别的不同,各项身体机能与思想出现区别,选项也就不同那么简单。 说句难听话,要是楼令魂穿过来是奴隶的身份,他一定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再搅它个天翻地覆。 而楼令魂穿过来是个“士”的身份,不就在拼命往上爬吗? 没有穿越之前唯唯诺诺,穿越之后哪怕处境极为落魄,作为穿越者就是会有高高在上的心态。这是穿越者在面对“古人”心态上的变化。 楼令是发自肺腑讲那些话,一下子就让自认观察力极好的长鱼矫信了。 “知道见了几位卿大夫,要有什么态度吗?”楼令等长鱼矫看着平复下来,进行很重要的提问。 长鱼矫没有自作聪明,恭敬行礼说道:“请中军尉示下。” 楼令说道:“你要表态,知道君上会害了国家,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晋国。” 长鱼矫皱眉问道:“他们会信吗?” 有人会信就真的是见鬼了。 只是呢,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必须该怎么表态才是关键。 长鱼矫看到楼令摇头,愣了愣又说道:“那我还那么说?” 楼令只是看着长鱼矫,就这么一直看着。 “我不能说,早早就投靠了中军尉?”长鱼矫来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楼令很是无语地说道:“这只会害了我,也害了你。” 这是身份不够高,缺乏用正确思维来看待事情,往往会犯下的错误。 楼令敢在一国之君安插人手,完全是怕死得不够慢或惨。 敢接下那种任务的长鱼矫,同样会死得极为凄惨。 楼令看到长鱼矫不理解,只能剥开了仔细来讲,说得长鱼矫后怕不已,瞬间虚汗冒得满身。 “我愿意听从中军尉吩咐。”长鱼矫算是认知到自己与楼令的差距,诚恳地进行表态。 楼令问道:“你能待多久?” “需要尽快回宫城。”长鱼矫说道。 那……,还等什么?! 第493章 谁会出局? 国君赐爵的贵族,不一定真的就是贵族。 哪怕没有爵位,只要多数贵族认为是个贵族,一定会成为一名贵族。 不是说什么“布衣卿相”那一套,这一套也是忽悠人的。 主要是,得到名分是一回事,能不能继续活着才是关键。 这么说吧?国君可以赐爵,贵族圈子可以不接纳,乃至于合伙让得到赐爵的新贵族人间蒸发。 有贵族阶层……,或贵族高大上深入人心的时代,触碰到贵族的门槛,一定会察觉到上述的事实。 长鱼矫曾经没得选,到现如今有得选,不在孤家寡人的那棵树吊死,选择了多数人。 孤家寡人那棵树确确实实会吊死人,尤其这位“孤家寡人”是晋君寿曼。 当夜,楼令正式给几位卿大夫引荐长鱼矫,算是引领长鱼矫进入晋国的贵族圈子。 不止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任何圈子都是这般情况。有人引进圈子,接下来怎么进行交际,能不能有所社交,靠得就是自己了。 “大恩不言谢!中军尉日后且看矫的表现。”长鱼矫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楼令选择亲自送长鱼矫出门,其实只是一种表演,真实态度中未必真的有多么重视长鱼矫这个人。 只不过,礼遇,礼遇,哪怕是演,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身份阶级差距太大,上位者只是演一演,一定会让下位者感到受宠若惊,甚至都恨不得以死相报。 那不是单纯因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阶级权威,更多是上位者掌握了更多的渠道与资源,下位者渴望获得渠道与资源。在封建时代,一言可决生死,或许是占了更多的比重? 送走长鱼矫之后,楼令回去继续参与商讨。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一直聊到天微微亮才散场。 到后半夜,中行偃的活跃度大增,提出了不少的建议,只是大多数建议让郤锜和郤至兴趣缺缺。 既然已经洞悉晋君寿曼想做什么事情,他们会立刻做出实际的反应吗?讲事实就是不会。 一夜的商讨并不足够,未来还会频繁地讨论,期间可能会加入新的人选,一定没人有中途退出的胆量。 已经知情了,对吗? 中途退出就是临阵退缩,乃至于有成为叛徒的极大可能性,完全是在逼其余人下手杀死。 第二轮商讨定在那一夜的三天后。 这是士燮被追了回来,他需要代表范氏亲自参与进来。 该次商讨的地点选择在了郊外。 事先,郤锜以狩猎的理由发起邀请,不独独邀请知情者,邀请了不少人作为掩护。 他们分批抵达“周阳”附近。 抵达者一般是下令扎营,随后前去拜访郤锜表示自己来了。 “令。”郤锜看到楼令,热情招呼了一声,指着一个位置,说道:“坐。” 以前的郤锜对楼令不错,可是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 所以说,一块干大事最容易让感情迅速增温。 楼令当然也是抵达会合地点就过来面见郤锜。 在场没有其余一家之主。 “下军将回复有事,无法一起前来狩猎。”郤锜眯着眼睛说道。 根据中行偃的意见,所有卿大夫都应该参与进来,将罢黜晋君寿曼干成是一件众望所归的事情。 这次郤锜邀请众人到“周阳”附近狩猎,为的就是创造聚首的机会,期间会召集该知情的人私下进行聚会,将晋君寿曼使用非常手段的事情公布出来。 韩厥这个人吧?他平时极少参与社交,只有实在推不了才会参加,一旦社交气氛不对,或是觉得没有意思,通常会中途退场。 “下军将……”楼令顿了顿,选择了一下措词,说道:“上军将没有暗示下军将吗?” 换作是跟郤锜和郤至之外的其余人,楼令才不会这样讲话。 主要是什么? 以性格而论,郤锜和郤至都是喜欢简单的人,比较排斥讲话云里雾里进行各种暗示的人。 楼令知道跟郤锜、郤至进行交流要直接,意思绝对要表达得绝对清楚,不然郤锜和郤至哪怕能够听得懂暗示还是会疏离,有可能还会当场开骂。 “为什么要暗示。”郤锜讲出真实想法,说道:“老夫进行邀请,不足够吗?”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郤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郤锜是一家之主,派人正式邀请,难道还不够给面子? 得到答案的楼令心里想道:“要苦了武吗?” 什么意思? 这不是韩厥错过了入伙的机会,哪怕没有成为晋君寿曼刺杀的对象,未来极有可能被端上餐桌嘛。 楼令亲自去韩氏帮楼武求娶韩厥的女儿,双方已经口头达成了婚约。 哪怕只是口头约定,实际上就是一定会实现。 暂时没有举行订婚仪式,只是因为川姬一直待在“韩”地没有前来都城。 为什么楼令说会苦了楼武?根本因由是哪怕韩氏被灭,嫡出的女儿绝不会被杀,有婚约就嫁给未婚夫,没有婚约则是指定人选给娶了,只是指定人选别想有太高的出身。 韩氏真的被灭,韩厥的其余子女会怎么样?嫡子会一个不剩全被解决掉,多数庶子变成奴隶,剩下一个或少数几个庶子祭祀韩氏的先祖;庶出的女儿会被各个家族买去当女仆,或是被奖赏给灭韩之战有功的“士”。 其实,不管哪一个家族被灭,事后的处理流程都是那么回事。 楼氏可以让楼武反悔不娶川姬吗?答案是:不能! 这个就是为什么楼令会觉得苦了楼武的原因,因为楼武一旦在韩氏覆灭后娶了川姬,不止无法从川姬这边获得任何助力,相反因为川姬的家族灭亡会增加很多负担。 所谓的负担包含太多,其中一个就是楼氏必然参与瓜分韩氏,导致川姬会恨楼武这位自己的丈夫。 楼令为什么觉得韩氏要糟?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几个家族要合谋干大事,合谋干了一件大事的几个家族短时间内会是盟友,其余没有参与的卿位家族一定会被针对。 那并不是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纯粹就是参与和没有参与变成天然对立,谁都不肯相信对方,演变到付诸武力只能存活一方的格局。 因此是,既然没有手持餐具坐在餐桌上,那就摆到盘子再被端到餐桌上。 只是,这一个过程也许会有些长? 讲真话,楼令很是嫌弃当前的慢节奏。 生活上的慢节奏属于没有办法,原因是交通的限制摆在那里,也要考虑调动起来的各种难题和消耗。 轮到要罢黜国君却是行事慢吞吞,每拖一个呼吸都让楼令觉得是在增加失败的机率。 比较要命的在于,楼令只是参与者之一,有一定的话语权,不到能够催促郤氏、旬氏和范氏快刀斩乱麻的份量。 楼令没有过问有没有邀请栾氏或其余家族,回到正在搭建中的营地,看到正在忙碌的楼武这个儿子。 作为一家之主,身处当前的年代,不是楼令想要太过偏袒楼小白这个嫡长子,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必须去那样做。 雨露均沾?符不符合当代的实情倒是其次,去了解“推恩令”到底什么情况。 大家族的奋斗过程绝不是平平和和,他们为什么基本上不分家?正是因为实力会被分散,然后被仇家逆袭成功,再被一个又一个灭掉。 春秋时代虽然区分大宗和小宗,小宗仍旧需要听从来自大宗的命令,等于实际上仍是一家人。 当然了,总会有意外的存在,比如小宗倒戈大宗,或是真正上分家各过各的。 楼令既然魂穿了一把,肯定是要做大事业,自己这一代无法完成“四海一”的伟业,难道不会盼着由子孙来完成,想要将事业做大做强,留给子孙更多的底蕴吗? 等到一定的年纪,看当时的实力到底怎么样,能做当然是楼令自己给做了,无法办到则是立国和“一天下”的理念传给子嗣。 想要完成那样的目标,怎么可以一再分家呢?如果当时不是必须那样做,楼令不可能选择让楼武在未来分出去。 “父亲?”楼武早就看到了楼令,发现楼令站了很久,走过来问候。 楼令先“嗯。”了一声,再问道:“有人过来吗?” “之前智氏之主派人过来了一趟,邀请父亲一起外出狩猎。”楼武怎么不是称呼智罃为舅舅呢? 这个就是楼武非娇姬亲生的原因。 所以,哪怕阿娇是楼令所有孩子的母亲,在她母族的应对上,还是有着各种明显的区别。 然后,楼武没有一官半职,不能用官职来称呼某人,只能使用“智氏之主”这个称呼了。 那么,楼武能够用亲戚关系来称呼郤锜、郤至吗?那肯定不能。 无论郤锜或郤至有没有拿霞姬当回事,反正不能拿楼武当后辈。 注意,是不能,不是不会。 这个事关“法统”的高度,一旦郤氏拿霞姬所生的楼武当成自己的后辈,等同于试图插手楼氏的内部继承权,并且是在挑战娇姬的正妻地位。 这样子,能够理解非嫡出那些子嗣处境的尴尬了吧? 楼武又说道:“苦成氏之主派人过来邀请父亲晚上过去赴宴。” 苦成氏之主就是郤犨。 想来郤犨该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 楼令更加能够想象郤犨会有多么恼火。 郤氏的一叔二侄里面,郤犨的行事与两个侄子有比较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不那么冲动。 听说,只是听说,郤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冲动小伙,一度因为私人恩怨出动私军将某个家族给覆灭掉了。 楼令魂穿之后亲自历经了郤克因为私人恩怨出兵威逼鲁国,齐顷公伙同母亲侮辱郤锜而导致晋国与齐国爆发大战;在郤至方面,如果不是楼令反应足够快,那一次就要被郤至乘坐的车辆给撞死。 可不止郤氏的一叔二侄那般,他们的族人脾性没有好到哪去,乃至于家臣经常狗仗人势。 楼令跟郤至相识之后,证明了自身的价值,一再帮到郤氏,双方才能够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和愉快。 其余人或家族,他们面对郤氏是什么模样?只能说,同为卿位家族收得很,不会在交际上马虎;实力弱的家族,他们深怕惹得郤氏某人不高兴,应对起来十足的小心翼翼。 楼武看到自己的父亲又陷入失神状态,伸手挠了挠头径直走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楼令总是时不时走神。 用现代的医学做诊断,楼令的人没有大毛病,只是精神压力实在太大,很容易会出现精力无法集中的现象,简称:神经衰弱。 碰上了当前的大事,只有神经足够大条才会该吃喝就吃喝,该睡觉能够安稳睡。 楼氏没有左右这一场变局的绝对力量,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肩负整个家族的安危,要思考怎么从变局中去避免损失以及获得好处,压力怎么可能会小? “对狩猎进行准备,一刻钟之后出发。”楼令吩咐下去。 这一次,楼令带来了三百多人,里面有两百五十名武士。 两百五十名武士之中,六十名为甲士的级别。 多次进行过强调,并非可以穿几层重甲就是甲士。 所谓的甲士,他从身高到体重,体力和耐力,搏杀技巧与协同能力,很多方面有着很严格的要求。 很多人会将体力和耐力混淆,也就不得不稍微解释一番。 体力通常指的是一种长时间的非连续性运动体现,它涉及到身体在最大力量连续作功的情况下身体不断提供能量所能持续的量。体力好的人爆发力强,适合短时间内的剧烈运动,如一百米或两百米短跑等,需要快速消耗大量体力来完成动作。 耐力则是一种短时间的并且连续性的运动体现,它衡量的是某人长期地做某事或某动作所能坚持的持久多久的能力。耐力好的人能够在长时间内保持一定的速度和强度,适合长时间的运动项目,如马拉松等,需要能够持续提供能量以维持运动。 对于甲士来说,身体指标合格或优秀是基础,体力和耐力比之搏杀技巧更加重要,充当护卫性质的甲士则是着重集体协同的能力。 楼氏当然不是只有六十名甲士,整个家族一共有六百来名甲士,其中的多数是楼令十多年的努力成果,少数从其他家族吸纳而来。 那么,楼氏有六百多名甲士的数量算多还是少呢?对比当前各个家族的数量,明确的答案就是:很多! 这么来说吧?晋国实力最为强大的郤氏,他们能够拿出来的甲士数量,大概也就六七百位;像是卿位家族中实力最弱的韩氏,极有可能连百名甲士都拿不出来。 不是那些家族没有足够数量的防具,跟他们的兵种发展侧重关系更大。 再说一件事情,用于列装甲士武器装备的数量足够为前提,早就在探索重步兵体系的魏氏,他们起码能够拿出一千以上的甲士。 “走吧。”楼令已经上了战车。 跟随楼令前往打猎的武士多达一百二十名,有四十名甲士专门守卫楼令的左右。 特别要说的事情是,一块前来的两百五十名武士,他们虽然人人都列装弓箭,但是里面达到神箭手级别的人数只有二十二名。 武士之中的神箭手,他们当然不是楼令或养由基、潘党这种箭无虚发的量级,百步之外朝箭靶射上十箭,能够箭箭命中箭靶,十箭之中有六箭以上能够准确命中靶心,已经算作神箭手的级别。 用上面标准,楼氏那种等级的神箭手数量能有个两百来人。 而楼氏能够出现那种次等的神箭手,根本原因就是有相关的训练手段,再来则是弓好和箭矢足够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此而已。 讲道理,楼令“发明”了那么多的工具出来,有明显的制造理念和方向,在相关领域取得突破,乃至于成为当世最强,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反过来讲,楼氏要是有了楼令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才会成为最奇怪的事情。 掌握的知识足够多,有着远超当代的眼光,不用再摸着石头过河,等等就是穿越者会“心高气傲”的原因所在了。 “怎么样?”智罃见到楼令就问。 幸好楼令知道在问什么,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刚得到消息,下军将拒绝了上军将的邀请。”楼令答道。 智罃挑了挑眉头,低声说道:“韩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情况的异常吗?” 那怎么可能呢!? 楼令有些话可以跟智罃明说,也就说道:“中军佐或许是想坐拥渔翁之利,因此不想直接参与;下军将清楚韩氏实力太弱,参与进来无法获利,不愿意背上任何污点。” 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成语还没有出现,要到战国才有相关的典故。 只不过,智罃早就习惯楼令会说一些新词,根据所讲述的文字再结合实际的情况,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意思。 智罃很感慨地说道:“你算是救了范氏,他们却是未必会领情。” 楼令笑了笑,没有任何表态。 老大和老二要打架,老三却是被打死了,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怎么说楼令算是救了范氏?因为郤氏和旬氏已经确定结盟,他们想要进行大动作,不可能放任其余卿位家族,事前没有采取行动,事后也绝对会进行清算。 楼令对韩厥所做的选择,评价得非常犀利。 “正如你所说,上军将一定是那样的打算。”智罃知道楼氏与韩氏有矛盾,还是早就有了矛盾,说道:“邀请你一起当赵孟(赵武)的老师,后面那般作为,你没有发作,他没有任何表示;现在,他又在窥视楼氏的秘密。” 智罃的意思是,清楚且知道楼令不算在阴谋暗算韩氏,甚至没有阻止郤氏邀请韩氏,完全就是韩厥代表韩氏放弃或错过了上船的机会。 在从公族转为卿族这一件事情上,韩氏本身就做得不情不愿,几乎是被栾氏和郤氏裹挟,不得不随大流转变。 同时,韩氏一直在进行“人设”上的营销,想要维持住“人设”会顾虑太多。 很多人想要达到某个目的进行伪装,装着装着其他人信没信不好说,他们自己却是被自己催眠了。 “如果说韩氏就此出局会太武断,且看韩厥后面想怎么弥补吧。”楼令心想。 他们的外出并不是真的为了狩猎,找个环境好好交流一番罢了。 受到邀请的人不算多,只是同样不少算。 卿位家族中的旬氏、范氏已经过来,缺了栾氏和韩氏,韩氏又明确表示不来。 没有卿位的家族,已经抵达地方的有楼氏、解氏、霍氏、华氏、甘氏等等十八家。这十八个家族里面,楼氏的实力最为强大。 魏氏?因为魏氏正在被大麻烦缠身,郤氏并没有邀请魏氏。 “你觉得中军将会怎么选?”智罃应该是有自己的答案,考验楼令的政治能力,或是加强自信,有那么一问。 楼令有思考过栾书会怎么选,摇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在讲假话。 栾书可作的选择并不多,大致上就是参与进来并抢夺主导权,亦或对罢黜晋君寿曼进行阻止。 “他会参与,并且会强势取得主导权。”智罃说得很笃定。 楼令总不能为了抬杠说出相反的意见,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足够了。 之所以让楼令无法对栾书的选项做出判断,主要是栾书担任的官职太过特殊。 既是执政也是中军将的栾书,罢黜掉晋君寿曼之后,依照惯例不是辞职就是自杀,厚着脸皮继续在职,变成在挑战当前君与臣的底线。 而栾书为了实际掌权忍受了多少屈辱,怎么甘心辞职或是自杀。 “怎么,你认为中军将会阻止?”智罃不是变得不自信,想从楼令这里获得新的思路而已。 楼令能怎么说?只能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支队伍从远方过来,离得太远不好辨认来自哪个家族。 等进入可辨认的距离,智罃和楼令知道来的是魏氏的队伍,不由进入面面相觑的状态…… 第494章 必要的代价 魏锜给魏氏带来的麻烦可不小,一个不慎就要被端上餐桌被分食的那种。 原版历史上,魏氏的麻烦被更大的麻烦所顶替。 也就是胥童、长鱼矫伙同晋君寿曼更多的宠臣得到命令,他们在晋君寿曼邀请郤锜、郤至和郤犨到宫城的时候,将三人给残忍地杀害了。 那并不算完。 在晋君寿曼示意宠臣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之后,彻底疯狂了的那些宠臣还想对其余卿大夫动手,尤其是想杀掉栾书这位中军将,遭到了晋君寿曼的制止。 先埋伏再邀请大臣到宫城内,随后实施杀戮的操作,完全是晋君寿曼跟晋景公学的。 晋景公也是在宫城内设局,下令让赵庄姬召唤赵同和赵括入宫,随后在赵庄姬居住的“下宫”干掉赵同和赵括,一下子让赵氏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所以了,不管是原版的历史,还是楼令所在的这个历史版本,晋君寿曼想在宫城设局埋伏卿大夫,绝不能够说晋君寿曼异想天开,硬要说只是晋君寿曼没有考虑更多。 所谓的更多的是,晋景公有把握在杀掉卿大夫之后,良好地来收拾局面;晋君寿曼大概就想到要杀死卿大夫,事后怎么收拾残局则是没有去想,或者想得太过简单了。 “魏氏是谁来了?”智罃觉得应该不是魏颗这个宗子。 是的,宗子的身份很高,头顶却还有小宗之主以及宗主。 一个家族不是没人可用的话,一些事情上是能够让宗子出面,碰上了真正的大事却也不能够让宗子去处理,会显示出这个家族无人可用的局面。 魏氏的宗主魏口患病,一直待在“魏”地遥控家族的一切。 以前的魏口可以那样。 魏氏正面临着大危机,哪怕是魏口病得无法动弹,只要能够开口讲话,怎么都该踏出家门了。 “应该是魏氏之主。”楼令说道。 楼氏与魏氏合作是由魏颗这位魏氏宗子来商谈与敲定,哪怕知道魏口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离开“魏”地的府宅一步,很难不让楼令觉得魏氏缺乏诚意。 另外,楼氏与魏氏的合作并没有书以文字,看着更像是一种默契。 国与国的结盟才会有国书。 家族与家族结盟历来不会书以文字,采取的方式是以家族信誉当背书。 因为家族结盟的模式是那样,一个家族的家主不露面,确确实实会显得极度没有诚意。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楼氏看似发展了起来,只是没有展露过真正的实力。 因此,魏氏由宗子魏颗来跟楼氏家主商讨和敲定,顶多就算是一种意向,没有真正一锤定音。 等楼氏在“赭丘之战”展露了实力,不出意外某天魏口会出现在楼令面前,两家正式歃血为盟。 那不是出了意外了吗?魏锜的所作所为不止让魏氏陷入大危机,还打乱了楼氏与魏氏的合作。 在魏氏出现危机之后,楼令拉了魏氏一把,接下来两家商谈,无疑会让魏氏落到不利地位。 魏氏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楼氏与魏氏的结盟自然是无从谈起。 那样一来,魏氏一定要先解决完自己的麻烦,魏口再跟楼令正式见面。 “回去吧?”智罃提议。 楼令没有意见。 在当下的时局,份量足够的人私下会面,一定会让人多想。 两人并没有一块回到营地,半途很刻意地分开了。 楼令回到营地的时候,营帐以及该布置的设施已经完成。 来到“周阳”附近的各个家族,他们并不是挤在一块扎营。 大多数家族自己选个地方,少量关系亲密的家族合驻一个营地,旷野之上也就能够看到几个营地占据了一块地皮扎起营区。 因为不是战时状态,外围自然没有栏栅,只是一定会圈起一层篱笆墙。 远古到春秋,野外的动物极其泛滥,不缺各种各样的猛兽。 在一开始,筑城的时候建设城墙,真的不是为了爆发战争的防御考虑,其实是为了更好的防止野兽突进城中搞破坏。所以最开始之初的城墙就是一层薄薄的土墙,后来出于城防考虑才变得越高越厚。 在野外驻营不扎一圈篱笆或栏栅?等着睡觉的时候,发生什么动物冲击营帐,只能说是概率极大的事情。 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数十、上百或更多人在野外进行驻营,自然是周边的树木又倒了血霉,遭到了数量不少的砍伐。 “中军尉。”魏颗问清楚哪个是楼氏的营地,特地过来进行了拜访。 楼令没有亲自出去营帐外迎接,只是等魏颗进来的时候,站起来表示一定的尊重。 只不过,知道魏颗到来,楼氏总是要有份量足够的人相迎,去的人是楼武。 倒不是楼令觉得魏氏落魄了,抖了起来开始摆谱。 主要是楼令猜测魏口亲自到来。 魏颗代表魏氏的时候,他的身份与卿大夫之外的各个家主对等。 换作是魏口也在同一个地方,作为宗子的魏颗自然不再代表魏氏,变成了魏氏的次级人物,得到的待遇肯定有所变化。 “中军尉这是猜到我父来了?”魏颗笑着主动提到楼令接待自己的变化。 楼令脸上同样带着微笑,说道:“你们来的时候,我与下军佐看到了。” 这算是给予一个合情合理的笃定解释。 没有这个解释,魏氏落魄的时候,魏颗可以将不满藏在心里;等魏氏度过了危机,哪一天魏氏自认为比楼氏强大,极可能魏颗就要算旧账了。 在我落魄的时候,你对我爱搭不理;等我重新变得强大,有可能不止是要让你高攀不起。 别以为没有这种人,应该说这种人可能不在少数。 魏颗坐好,注视着楼令,说道:“我们得知这边聚会,没有得到邀请主动过来了。” 确实。 作为聚会的召集者,郤锜已经说过没有对魏氏进行邀请。 楼令知道魏颗渴望从自己这边得到为什么进行聚会的答案,内心里斟酌了一番,说道:“如果上军将让你们留下来,我愿意将一些事情告诉你们。” 这是应有之意。 只有魏氏能够留下来,并且郤氏、旬氏、范氏愿意让魏氏参与进来,魏氏才有资格获知发生过什么事情和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魏氏没有资格参与,他们知道得越多,下场必然会越惨。 “我不说,不是在拿乔。你懂吗?”楼令认为还是说清楚最好,免得朋友做不成,相反要成为仇人。 因为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一开始魏颗见楼令丝毫不肯透露,讲实话就是知道不该怪楼令,问题是内心里难免有了怨气。 在魏颗看来,他与楼令相处得并不错,魏氏与楼氏没有解除合作,一些小事都不愿意透露,只能是楼令蔑视麻烦缠身的魏氏了。 等楼令讲明白,一下子让魏颗明白了意思。 话都那样说了,魏颗还能够不明白这一次聚会的级别吗? 只是呢,魏颗缺乏相应的信息,没有基础进行什么判断。 知道正在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对于魏氏来讲就已经完全足够。 魏颗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情,知道很突兀和为难,还是开口问道:“与我家有关吗?” 没有等楼令回答,说完顿了顿的魏颗祈求似得说道:“无论中军尉回不回答,魏氏都欠中军尉的大人情。” 到现如今,魏氏已经有两次欠下楼氏的人情,再多欠一次,也许对魏氏是更大的好事。 楼令稍微犹豫才说道:“可以跟魏氏有关。” 换而言之,能够与魏氏无关。 魏颗从楼令的回答品味出来,可以参与进去的话,对魏氏会是一件好事。 “多谢!”魏颗站起来慎重行礼,保持弯腰行礼的姿势一小会,重新站好再行一礼,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全程在场的楼武硬是没有看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魏颗离开之后,楼武问道:“父亲,他怎么急匆匆来,又一脸慌忙地离去?” 楼令:“……” 自家儿子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可是这个锅要楼令自己来背。 楼武从小到大的培养过程倾向于武力,其它方面涉及不深。 明知道儿子资质和性格的楼令没有去加强或校正,难道不是应该背负最大的责任吗? 还是那一句话,楼令知道对不起楼武,只是仍旧不会感到后悔。 当肩上背负的东西足够多之后,数百、数千、十万或以上的人靠自己吃饭或保证安全,不可避免就要决定去牺牲谁,完全没有可能让所有人都过得幸福或没有遗憾。 只是……,说虚伪什么都好,楼令看到楼武那样子,心里仍然会感到难过。 难过却不代表楼令会进行什么改变或补救,一切只因为他肩负太多。 “作为我的儿子,他注定会失去一些,换取得到更多。”楼令一直都知道等楼武成为小宗之主,该分去什么样的族人和家臣。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 重新回到营地的楼令,时不时招待过来致意或问候的人。 其实,楼令也需要在得知谁来了,前往进行拜访。 有那么一个改变,这个改变就是随着楼令地位一再变高,需要他主动去拜访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来拜访的人却是变得越来越多。 “中军将到了?”楼令在接待解狐的时候,得到了消息。他看着解狐问道:“一块前去迎接?” 这个解狐是谁?他就是祁奚推荐谁来接任晋国的中军尉,发生“举贤不避亲仇”的那个“仇”。 解狐当然没有意见。 两个人说是要一起去迎接,解狐还是需要先回自家的营地一趟,不是要带上儿子,只是换一身衣服。 解狐有妻子和媵,只是并没有儿女。 既然有妻子和媵却是没有儿女,只能是解狐自己的问题,才导致没有后代。 之前,楼令与解狐聊的事情不涉及晋君寿曼,过程中解狐大量提到对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忧。 有一点,解狐只是下大夫爵,最大的官职就是担任过某地的邑宰,没有在中枢任职的履历。 正是因为解狐没有在中枢任职,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示国家的未来很值得担忧;换作解狐在中枢担任职位,起码要是一个军团的军尉,其余职位发出那种忧虑会变成“位不配德”了。 说白了,身份地位不足够,怎么说或怎么做,起到的影响会很有限;身份足够高之后,才有那个权柄发现问题又去解决问题;身份不上不下却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提出问题又无法去解决,偏偏要强行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也许该问问是何居心了? 需要说明的是,解狐没有后代,他的性格耿直,平时显得很公正。 这样子的解狐,他对楼令提出对国家未来的担忧,极可能没有什么坏心思。 楼令与解狐重新会合,途中还遇到了智氏的家臣斗倾以及郤氏的家臣郑丘缓。 看样子,刚才斗倾与郑丘缓是之前待在一块,得知栾书到了一块赶去迎接? 两个家族的家臣私下聚会?这样的事情在平时是一种忌讳。 考虑到郤氏和旬氏近来的接触很频繁,不是所有事情要需要大宗之主或小宗之主出面,两个家族肯定要将一些事情交给自己的家臣去办。 “只要有心,从几个家族的家臣会面频繁,一下子就能够发现异常了。”楼令心里吐槽。 当前……,乃至于是长久的以后,好些人真的就是不知道保密为何物。 要说在保密上哪一个最为离谱?那一定是将《武经总要》发得满世界都是的北宋。 这本《武经总要》涉及到的军事相关异常全面,在外它就是“攻宋指南”的地位,在内则是“造反指导”的书籍。 这么一本书,国内外想得到都非常容易。 封建时代干出这种事情,它难道还不够离谱吗? 啊?发生在北宋,那没事了。 毕竟,北宋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读书人会有无数字眼进行粉饰,大不了就让两个皇帝去北面放羊和生孩子,皇帝的女人和女儿弄牵羊之礼,逃到南方接着奏乐接着舞,南宋亡了读书人继续有官做。 为什么说明朝倒霉?不止是碰上了小冰河的气候,天灾还能人力去抗争,出官员的读书人是两宋加上元朝的思想和做派,注定整个朝代都是皇帝与读书人的抗争史,一代皇帝被忽悠瘸了就将进入亡国倒计时。 “幸好当前的人基本是‘瞎子’啊!”楼令真的万分庆幸这一点。 也不能说当前的人是眼瞎耳聋,其实是碍于很多潜规则,不敢也不会刻意去关注其他家族在干什么。 窥视又被得知,矛盾必然发生,严重就召集私军兵戎相见。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总是要让所有人悠着点。 而楼令是个后世来的灵魂,尽管快活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人,某些行为或是认知,很难免还保留着现代人的做派。 人越聚越多,自行分出圈子,站在原地交谈或发呆,等待栾氏队伍的抵达。 “上军将呢?”楼令没有看到郤锜在现场。 郤至说道:“在更衣。” 这个更衣不是换衣服,指的是在某处上大号。 之所以用“更衣”这个词,理由是穿戴的问题,导致上厕所很麻烦,没有脱衣服也要在上完后仔细整理好身上的衣物。 “碰巧,但是……,一旦栾书到了,看到郤锜没有前来迎接,会不会引发出什么事端啊?”楼令并不觉得栾书是一个大度的人。 郤至大大咧咧地说道:“人有三急。再者说,又不是故意没有来迎接。” 楼令无法再说什么了。 站在一旁的郤犨吩咐郑丘缓,说道:“你去催一催。” 得到吩咐的郑丘缓立刻变得愁眉苦脸,拒绝却是不敢拒绝郤犨的。 “现在是我们要救中军将,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郤至直接将想法说出来。 楼令下意识看向了郤犨,两人变成对视,能够从对方眼眸里看到无奈。 郤犨挪了几步,走到楼令身侧,压低声音说道:“晚上不用过来了。” 什么玩意? 对了,郤犨是邀请楼令晚上过去赴宴。 现在郤犨说楼令不会过去,一定是思想上出现了什么转变。 “宗主和温季(郤至)都不喜欢动脑子,楼令或许有自己的盘算,谅他也不敢侵害我家。有他在宗主和温季身边出谋划策,对整个家族的好处大于坏事。”郤犨邀请晚上赴宴是想警告楼令不要干涉郤氏太多事情,刚才看到郤至那样的表现,想法突然间又变了。 楼令其实知道郤犨设宴想干什么,点头回应郤犨的同时,说道:“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令大概会待在封地处理北边的事情。” 以地理位置判定,楼氏的封地集中在晋国的西北部。 而晋国的西北部以北,有狐氏和林胡、楼烦这三个势力。 郤犨知道楼令已经收服了狐氏,还知道楼氏正在讨伐林胡和楼烦。 因此,郤犨听到楼令的话,知道楼令猜出晚上赴宴自己会说什么,也知道楼令为什么要那般表态。 郤犨没有假惺惺说一些温情脉脉的话,用点了点头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楼令对郤犨的表态很简单,既然郤犨要楼令别试图操控郤锜或郤至,那楼令主动避开就是。 只有苦成氏能够从郤氏这个大宗获得好处,郤犨要的就是这个。 等栾氏的队伍离得比较近,郤锜一脸不悦地过来。 上大号被人催,换谁都不会愉快,是吧? 郤锜一直就是一个很自傲的人,而自傲等同于自我,直接点解释:全世界都要围绕着我来运转! 在郤锜和郤至的观念中,他们这一波要救栾书,很难不拿自己当栾书的恩人看。 既然郤锜将自己当成了栾书的恩人,结合郤锜的一贯做派,很可能心态是:别说是迎接的时候来迟一些,就算不来接的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栾书抵达,看到迎接自己的人很全,脸上的笑意非常真实。 所处的场合不适合聊天,再则栾氏的队伍刚到,迎接结束也就各归各处。 当夜没有什么节目。 隔天众人才展开社交。 有些人以为真的只是来狩猎,自己单独或邀请一块,外出前往狩猎去了。 不少人选择待在营地,只不过是进行正常往来的交际。 当天上午,魏口派魏颗拜访楼令,提出正式拜访的请求。 “说起来,我只在旬林父的葬礼上见过魏口一面?”楼令觉得也是见鬼,只跟魏氏之主见过一面,竟然想要跟魏氏结盟。 这个是楼令知道历史上魏氏是内斗胜利者之一,先入为主带来的一种效应。 有一说一,穿越者知道太多,确确实实很容易犯下先入为主的错误。 因为事先知道魏口会来,自然要楼令做好待客的准备,等魏口来到营地出去进行迎接。 “司过。” “中军尉。” 没错,魏口的官职就是司过。 这个司过能够对国策提出谏议,视作谏议大夫即可。 在宗周的时代,谏议大夫没有什么实权,地位却是还算可以。 楼令将魏口和魏颗迎进自己的帐篷。 有座位的人分别就坐。 楼令刚才多打量了魏口几眼,能够看出魏口确确实实是身患重病,而这种病是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一拖再拖给拖到药石无救的状况。 完全是魏口掌握的资源足够多,不用像普通人需要劳动,否则根本拖不了那么久。 待客的一应准备很完善,坐下的人会等佳肴等东西上完才会交流。 楼令知道魏口和魏颗能够过来,一定是郤锜同意魏氏加入进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魏氏得到门票,以他们现在的实际状况,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楼令心想。 机遇往往带着潜藏的危机,什么事情不是这样呢? 算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魏氏,他们好歹跟郤氏、旬氏、范氏……,可能要加上一个栾氏,还有另外一些家族,反正就是成了一伙的。 以魏氏当前面临的麻烦,他们明知道会付出很大代价,一样只能闷头硬闯了。 “中军尉。”魏口等楼氏的仆人退到一旁,主动先开口,说道:“魏氏有债必偿,有恩必还,请楼氏之主一定要相信。” 近期的楼令不是会时常走神吗?他这一瞬间脑子控制不住,蹦出“兰尼斯特家族”的狮子族徽…… 第495章 开局不利 魏氏没有熟知当前历史的穿越者,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的危机会度过,深怕家族因为魏锜的所作所为覆灭。 因为对形势的判断,魏氏肯定要想方设法尝试解决危机,只要家族不会遭到覆灭,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楼令虽然是现代的灵魂穿越到当前时代,他对现阶段的历史却是极为陌生,自然不知道魏氏只是付出一些代价,很快被晋国爆发更大的混乱给掩盖过去了。 由于做出的选项都不是主观,肯定没有谁坑了谁,产生了什么结果,一切都是自身的选择,怎么都怪不到第二方身上。 这一次是魏氏自己主动参与进来,并非是受到谁的邀请。 魏氏得到了郤锜的同意,能够参与到接下来的大事件之中,他们后一脚跑来楼令这边寻求安全感。 因此,无论魏氏蒙受了何等的损失,更加与楼令无关,乃至于要感谢楼令的庇护。 “我确实够资格庇护人了。”楼令对自己的地位有明确认知。 那么,魏氏算是楼氏的小弟了吗?以事实而论并不算。 真要算起来的话,只能说魏氏和楼氏一样成了郤氏的小弟。 只不过,同样是小弟,地位高低仍然存在区别。 拿同样是晋国小弟的列国来比较,无疑是齐国的地位更高,类似于薛国、滕国、鄫国等等袖珍型小国,几乎连喽啰都算不上。 郤氏在国内外的小弟众多,严格来进行一个排比,楼氏还真是最为强壮的一个家族。 正事往往几句就能够谈完,谈不拢当然是一拍两散;结果让双方都满意为前提就待着,剩下的全是其它交流,弱势的一方用自己的方法讨好强势的一方。 楼令父子招待魏氏父子,双方有意互相靠拢,自然是宾主尽欢而散了。 等客人都离开,仆人手脚麻利地撤下一应东西,打开前、中、后的帐帘让空气得到流动。 疏通帐篷内空气的时候,楼令带着楼武在自家的营地内散步。 将近三百个人,占的营地约是一个足球场的大小,规划跟战时只是缺了栏栅与拒马等物。 “魏氏之主很刻意在讨好父亲,只是他……好像很勉强啊?”楼武看出了一些东西。 楼令随意说道:“魏氏之主常年处在封闭状态,缺少与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进行交际,难免会是这种情况。” 在刚才的宴会上,魏口确确实实很努力在克制发挥上位者的权威。 几乎不与外人接触的魏口,他所能够接触到的人都是自己的臣子,天然站在强势的一方,长久那么下来会养成一种趾高气昂的惯性。 也不能说是“趾高气昂”吧?大概就是不允许他人反驳或反对。 生长在蜜罐里面的人,周边的人天长地久地应承和无条件服从,确确实实会让一个人迷失。等遇到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不懂得根据交流对象的地位切换心态,不是觉得谁都跟在自己作对心情郁闷,便是立刻就爆发了冲突。 “是那样吗?”楼武只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导致性格比较耿直,没有天生的智商缺陷。他琢磨了一小会,说道:“看来,我应该多与人进行交流。” 楼令笑着说道:“是啊,你应该多与人交流。” 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未来的楼武会是楼氏的小宗吕氏之主,不可能当楼氏一名比较纯粹的武将,一些东西确确实实应该补上。 当然了,楼令对楼武不会像对待楼小白那般,想好一应的教育手段,再创造出可控的环境。 简单的来说就是,楼令对待楼武会是放养的模式,不进行干涉的同时,作为父亲该兜底却是要兜底。 “放养能够成才,乃至于比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更优秀,楼氏之主不一定非要是小白不可。”楼令有这样的心理觉悟。 一夜过去。 新的一个白天到来,楼令早早醒来梳洗再穿衣。 “家主,您今天的安排是去栾氏之主营帐,然后与智氏之主、温氏之主一起外出狩猎。”林姒当然是跟了过来,亲自负责楼令的饮食起居与社交流程。 负责那些?压根就是秘书和助理的工作一起担负了。 “坐吧,一起用餐。”楼令招呼。 林姒如同往常那般,稍作犹豫才坐下吃饭。 这也是一家人,尽管是隔了比较远的堂兄妹,有一层关系的基础存在,不然得是非常得宠的家臣才有这等待遇。 也能是,林姒不止跟楼令有堂兄妹的关系,她真的就是很受宠。 而林姒表现出犹豫,只是她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恃宠而骄,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 分寸这种玩意,该注意还是要注意,否则情分总是会被一点一滴消磨干净。 “黑豚那边有新的消息送过来吗?”楼令问道。 林姒放下餐具,答道:“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应该第一时间送给家主吗?” 这是在区分级别。合格的助理或秘书,就该是这样子的。 楼令摇了摇头,将一碗小米粥一口喝个干净,站起来说道:“不用。”,说着顿了顿,对要站起来的林姒说道:“你继续吃。”,示意周边的仆人过来帮忙整理衣物。 古时候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他们要去很正式的场合,场合越正式的话,穿戴会更加麻烦。 拿楼令现在的穿着来说,最里面肯定是丝绸的内衣裤,穿上一层纱衣,之后便是一层软甲,再套上一层帛布内衬,之后才是外衣。 必须要说的是,春秋时代的内衬包括上衣和裤子,外衣其实一种长袍,也就是外衣不包括裤子。 看一看,不算那一层软甲的话,楼令到底穿了几层的衣物?一共有五层。 觉得五层算多了吗?穿上六七层衣服的人,其实大有人在。 至于其他阶级的人?介绍起来太过琐碎,暂时不提了。 除了一身衣物之外,楼令因为是晋国的中军尉,平常并不是随便用布条扎起头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戴“冠”这种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一种叫韦弁的东西。 不是正式场合,楼令戴的是用茅草编织而成的韦弁;一旦会去正式场合的话,只能是戴鹿皮制作的韦弁,不是白鹿皮也要染成白色。 戴白鹿皮制作的韦弁,只因为楼令算是武官;换作是纯粹文官,只能是戴黑色的韦弁。 当然了,周室狼狈东迁,属于西周的很多礼仪维持不下去,东周阶段不再那么讲究,只是多数人为了彰显身份必须维持那副做派。 “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楼令来到栾书的帐篷,里面的重要人物已经来了上述三人。 刚才,栾书与士燮在聊天,郤锜则是百般无聊就那么坐着。 栾书停下与士燮的交谈,笑眯眯对楼令招呼道:“中军尉来了?坐吧。” 越是重要的场合,更加不能乱来,其中包括坐错位置。 自然会有栾氏的人引领楼令去自己的座位。 栾书只是招呼楼令坐下,随后继续与士燮聊天。 因为楼令的座位与郤锜的座位离得比较远,两个人想交流说话会比较大声,坐下后的楼令双手放在两边的大腿上开始闭目养神,也是听栾书和士燮在聊什么。 听着,栾书和士燮不是在谈什么大事,同样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聊的是以往的一些趣事。 范氏没有历经太大的起起落落,士燮或许在成长阶段有不少趣事。 栾书从小到大一直过得比较悲苦,哪怕是成为中军将都有一段卑躬屈膝的时间,还是等晋君寿曼继位之后才算是真正有权势。 因此,栾书占据主导地位,拿一些人发生过的趣事在调侃,他也是说话最多的那一个。 心事重重的士燮勉强应付着,必要的时候才搭一搭腔。 外面传来通报,中行偃与智罃联袂而来。 帐帘被拉开,中行偃在前,智罃在后,一块步入帐篷。 “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 中行偃和智罃对栾书、士燮和郤锜致意,再对楼令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楼令则是需要站起来,问候:“上军佐,下军佐。” 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楼令以官职排名论虽然不低,只是作为中军尉,不是排名靠前的卿大夫呢。 所以不是什么卑微,更是与卑躬屈膝没有半点关联。 在这种场合,官职低的人,理所当然要给予官职更高的人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 同样会有人引领中行偃与智罃去他们的位置坐下。 不久之后,郤犨与郤至一块过来,前面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郤至刚坐下就对楼令低声问道:“魏口找过你了?” 作为新军佐,卿位中排序最末,郤至的座位每一次都跟担任中军尉的楼令比邻。 在规则被打破之前,其实中军尉就是卿大夫预备役,也能够称为准卿大夫。这个也是中军尉为什么显得特别的原因之一了。 “我没有向魏氏透露相关消息。”楼令说道。 郤至奇怪地看了楼令一眼,说道:“我又不是问这个。想问的事情是,魏氏有提出要跟楼氏联姻吗?” 这个? 魏口还真的有过暗示,没有得到楼令太积极的回应。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两个家族快速变得亲近吗?无疑联姻会是最为快捷的方式了。 尽管魏氏不弱,奈何他们的官职分量不够,肯定不敢寻求与卿位家族联姻。 楼令敢去韩氏提出联姻,根本原因是他担任中军尉一职,不是楼氏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而魏口敢寻求与楼氏联姻,说到底就是中军尉这个官职尽管特别,不是卿大夫就不算地位超然。 那些讲究,可以理解为是门当户对的一种。 楼令直白说道:“我并不想与魏氏联姻。当然不是因为魏氏麻烦缠身,有其它的因素成为阻碍。” 郤至只是耿直,不是傻,没有问楼令是什么因素。 现如今,楼氏与好些家族已经是联姻的关系,再多一个魏氏仅是锦上添花。 并且楼令主观上不想楼氏再多出一个小宗,也就不会再给其他儿子寻找家族实力太强或地位太高的妻子。 嫁女儿的话,自然没有上面那些麻烦。 只不过,楼氏真的有太多实力强悍的姻亲,继续增加数量的话,讲事实就是不那么合适了。 所以,楼令对魏口的暗示,不管是楼氏男子娶魏氏女子,或是楼氏女子嫁魏氏男子,一概没有太积极的回应。 听完楼令所讲,郤至先是诺有所思,随后说道:“楼氏已经够特别,不要太特别,否则现有关系维持不下去,甚至立刻要被针对。”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说楼氏特别,特别之处就是竟然能够在楼令这一代与荀氏和范氏成为联姻关系,下一代的楼小白会娶郤锜的女儿,楼武会娶韩厥的女儿,两代人之内成为荀氏、范氏、郤氏和韩氏的姻亲。 那是什么情况?在楼令的努力之下,现有的五个卿位家族,其中四个成为楼氏的姻亲! 如果楼氏只是其中一个卿位家族的姻亲?那自然会让很多家族羡慕嫉妒恨。 无数人在看到楼令取得那样的成绩之后,除了羡慕就是嫉妒,恨那是恨不起来的。那可是足足有四个卿位家族,实在过于厉害,导致多数家族没有资格去恨了。 说白了,差距不大还会有情绪,一旦差距过大只会剩下敬仰或是畏惧。 “开始吧。”郤锜已经等了好一会,耐心几乎被消耗干净。 楼令倒是没有奇怪魏氏怎么不参与。 哪怕是参与进同一件事情之中,多数人只是执行者,压根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楼氏并非卿位家族,能够坐上餐桌,讲实话就是楼令努力的成果,其中包括与几位卿大夫关系极佳,也有姻亲关系的助力。 地点是在栾氏的营地,栾书又是在场官职最高,讲道理该由他来定议题,再进行后续的主导。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栾书不得不问。 除了栾书和士燮,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士燮。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纯粹就是一众知情者之中,士燮担任的官职最高。 士燮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搞得有些人很是莫名其妙。 “等等!”栾书已经察觉到事情会很大,对现场的闲杂人等示意:“你们下去。” 这一刻,闲杂人等包括负责伺候的侍女与随从。 栾书还看了楼令一小会,再用目光询问在场的卿大夫,意思就是:楼令可以在场? 身份不够高,有些事情确实最好不知道。这并不完全是歧视,其实能够视为一种保护。要不然某天会死于知道得太多了。 那么,楼令会坐立不安吗?看他安坐的姿态,非但没有什么不安,相反很是处之泰然。 “中军尉早就知道了,并且必须在场。”郤至进行表态。 栾书再一次用目光向士燮、郤锜、中行偃、智罃、郤犨一一确认,得到的回馈很清楚,一致认为楼令必须在场。 讲实话就是,栾书很是嫉妒楼令得到的待遇。 栾氏是晋国的公族之一,一度发展得非常不错,奈何到栾书接手的时候是个烂摊子。 为了重新振兴栾氏,或者说保住栾氏不倒,天晓得栾书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的委屈。 以前有没有楼氏需要查,楼令的家族却是白手起家一手发展起来,花费不到二十年获得四块封地不提,人脉壮大成这般模样。知道楼氏发展过程的人,谁不会感到嫉妒啊? “可惜了……”栾书心里想道。 这个“可惜”可以有很多层次,站在栾书的立场,大概就是没有在楼氏崛起过程中帮到大忙,另一层则是认为楼令不知死活敢参与这种高端局。 所以是,栾书大概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今天慎重其事进行聚会又将谈论什么。 事实也是吧?栾书的成长环境注定缺乏安全感,怎么可能不注意一些人,尤其是着重关注晋寿曼这位一国之君。 所以了,栾书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晋君寿曼要做什么。 栾书有想过主动召集聚会并协商解决方案,一系列思考下来认为一旦那样做,会是获利极小的一个选项,没有等到更好的时机与机会,得到了郤锜外出狩猎的邀请。 在来“周阳”附近之前,应该说得到郤锜的邀请之后,栾书就开始在思考应对方案,脑子里对即将发生什么做好预案,只看能不能用得上了。 “是关于阍卫更换之后的事情吧?”栾书先问了一句,没有等谁开口讲话,继续往下说道:“君上可能采取非常手段,是吗?” 此时此刻,楼令心里给栾书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是真的厉害! 在进行聚会之前,能够确认没有人对栾书透露过什么消息。 现在的情况是,郤氏、荀氏、范氏和楼氏确认已经结盟,要在某件事情上采取行动。 多方进行了结盟,肯定有了领导者,后面参与进去的人或势力,想要获得话语权的难度不小,成为领导者的难度必然更大。 栾书完全是在用“语出惊人”的方式搅乱众人精神领域,也在展示他个人的智商不比任何人低。 不要忘记现在谁坐在中军将的位置上,很多事情根本离不开中军将牵头,栾书用这种方式强调担任中军将的份量,一下子就能够抓住极大的主动权了。 郤锜很直接地说道:“既然中军将已经知道,说说怎么办吧。” 所以是,栾书刻意的作态在郤锜这里跟表演给瞎子看差不多? 因为郤锜这样的态度,很难让栾书确认郤锜是不是让出了主导权。 “中军佐和上军佐的意思呢?”栾书必须进行试探。 士燮一直苦着脸,得到询问继续苦着脸做出思考的表情,不是在犹豫什么,便是压根不想表态。 中行偃看到士燮那模样,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说道:“不能任由君上那般下去了。” 论起来,中行偃的父亲荀庚做过栾书一段时间的跟班,直至荀庚死前不久才让荀氏与栾氏分道扬镳。 中行偃接手管理荀氏的时间并不短了,只是长久以来并没有做成过大事? 恰恰因为中行偃成为一家之主之后,没有完成过什么大事,内外很难不会有小觑的心理,某种程度上逼迫他必须干成一件大事。 “上军佐的意思是,另选贤能,亦或……”栾书没有将“弑君”这两个字说出来。 罢黜一国之君,选择新人选继位,这种事情在春秋时代固然性质很严重,与弑君相比却不是同一个级别。 到底该有多傻,才会让中行偃将话说得太明白?有些话说出去就会变成把柄,说不定要被人吃一辈子。 郤锜突然插话,说道:“中军将不是说了另选贤能吗?一定是早有这种想法。” 栾书:“……” 中行偃:我谢谢你!(真心的) “不不不,我……”栾书的心情跟吃了大便差不多,委实顾不得太多,肯定要进行否认,再说道:“怎么可能那样做呢?我们应该规劝君上,监督他有一国之君的模样,再尽心尽责辅佐啊!” 郤锜却是瞪大了眼睛,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栾书一直看。 而栾书不得不那样做。 仅是看场面的话,有点像是郤氏、荀氏和范氏要联合起来逼迫栾书的意思。 一样都是主导权,有些主导权却是拿了会要命。 栾书觉得自己身体还好,至少能再活十来年,说不定能活二十年以上,没享受够有权有势的生活,怎么舍得辞职或是自杀。 所以在栾书的众多方案中,大多是能拖就拖,拖不了就让事件爆发,反正绝不会充当背锅者的角色。 栾书争夺主导权,为的就是掌控节奏,哪能想到郤锜那么狠,一口盖天的黑锅往自己身上扣。 “君上很年轻,他只是受到一群佞人的蛊惑,只要好好规劝……”栾书开始讲一系列的大道理,话里话外就是既然知道晋君寿曼要做什么,提前察觉就能够规避,应该给晋君寿曼更多的机会,可别一下子就奔着可能遗臭万年的操作而去。 后面,士燮与郤犨开始偏向栾书的立场,好好的联盟有瓦解的趋势。 “我就知道迟会生变!” 楼令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讲过话,看着逐渐陷入争吵的众卿大夫,主要是看栾书这个人,不得不承认栾书果然够厉害! 第496章 到最后还是要逼一把! 越是大的事情,参与的人越多,讲事实就是越不容易成事。 尤其是,参与的人多了,不马上展开行动,九成可能会事败,一成可能变成不了了之。 楼令完全品懂了栾书的态度。 不是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只要足够冷静地去分析,一下子就能够看懂栾书在拖,只差表明态度要阻止罢黜国君。 “士燮……,他到底是不想参与,还是不想参与?”楼令其实也懂得士燮的想法。 一旦成功的话,范氏不会获得太大的利益,相反失败会让范氏付出极大的代价,必然使得士燮缺乏参与热情。 士燮之前答应参与,根本原因是被架了起来,受到邀请的范氏选择不参与,会立刻变成郤氏和荀氏的敌人。 现在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栾书表现得非常抗拒,让士燮一下子有了退缩的空间。 至于郤犨?他纯粹就是觉得风险太大,成功也会让郤氏得不到新君的信任。 郤犨还有另外一层盘算,认为知道郤氏严防死守,不会让晋君寿曼召集军队对付郤氏,其余那些家族可就不会让晋君寿曼多么忌惮了。 “郤犨想像景公在位期间那样,成为国君消灭某个家族的急先锋,能够站在‘正义’的一方,还能够从中获取足够的好处。”楼令猜测应该是这样子。 问题是什么? 以前郤氏并不是晋国内部第一强大的家族,没有成为国君针对的对象。 现在郤氏太过强大,一国之君想要有所当作,能够无视最为强大的郤氏吗? 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郤氏从宗主到普通族人都显得过于嚣张跋扈。 最最最为关键的问题,晋君寿曼与郤氏没有共同利益,相反双边的利益矛盾太大! 这样一来,晋君寿曼会选择郤氏进行合作吗? 因为郤犨那样的表现,着实是让楼令认为郤氏要是出事,一定是被郤犨搞出来。 只不过,楼令其它可以干涉,关于郤氏内部权力架构却无能为力。 怎么? 难道楼令去跟郤锜或郤至说“郤犨一定会把你们害死”之类的话? 要是楼令真的那么干?郤犨会不会害死郤锜或郤至不好说,一定要让楼令上了郤锜、郤至和郤犨的处理名单。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实也是那样。 某天一个外人跑来说自家叔叔会害死自己,一家子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用膝盖骨都能想象出事情的进展会是怎么样。 郤锜和郤至的口才不咋么样,吵着吵着变成单纯的发泄。 中行偃和智罃到后面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也是第一天的会商,各自带着情绪不欢而散。 楼令从头到尾没有讲话,不是他没有什么好说,纯粹就是地位和家族实力摆在那里,不要轻易开口搞得自取其辱才是最为理智。 “要糟啊!” “是啊,要遭。” 楼令与郤至、智罃事先约好一起狩猎。 他们离开栾氏的营地,回到自家的营地带上狩猎工具与人手,重新进行了会合。 刚才说事情会变得糟糕的人是智罃,他确确实实也是那么预判的。 “栾书就是一个小人,彻彻底底的小人。”智罃能够猜出栾书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楼令冷笑了几声,说道:“他是笃定君上不敢对自己动手。” 再怎么说,栾书是晋国的中军将,出现意外带来的后续影响太过严重。 然后,栾书既然知道晋君寿曼要使用非常手段,说什么都不可能给晋君寿曼机会。 另外的卿大夫?他们也知道了晋君寿曼要做什么,只是胆识或脸皮都无法跟栾书相比,存在出现意外的极大可能性。 尤其是郤氏的一叔二侄,他们仗着郤氏足够强大,极容易因为自大而出现错误的判断。 “你要怎么劝新军佐?”智罃知道楼令算是脱不开身,只能闷头继续闯了。 智罃问出口,不代表会成为楼令坚实的后盾,要取决于中行偃的态度。 如果中行偃坚定要对晋君寿曼做什么,整个荀氏会跟楼令站在一个阵营。 换作中行偃不想参与,或是站到栾书那一边,郤氏的立场不变,荀氏就要变成楼令的对手了。 什么? 姻亲竟然会那样? 拜托,又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 谁不是治下几万、十数万、几十万的人,感情这种玩意只有需要的时候才有用,轮到不需要没有人会太过在乎。 大不了怎么样?大概就是:汝妻子吾自养之,勿虑也。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劝不动,无法劝,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不劝?”智罃深感意外。 楼令看向了正在赶来的郤至和郤犨等人,说道:“因为新军将(郤犨),我无法可劝。” 稍微一想,智罃马上懂得了其中的缘由。 “是啊,上军将和新军佐愿意听你的话,新军将怎么可能不忌惮你。因为忌惮你,搞到和中军将成了一伙人,哪怕这一次不出事,日后乱郤氏的人……”智罃没有将“必是郤犨”讲出来。 郤犨并不在事前相约的名单中,临时参加进来,讲事实就是显得突兀又不礼貌。 而郤犨会过来,不用多猜也让人知道是不想楼令跟郤至讲太多话,必要的时刻阻止楼令说服郤至,要干之类的事情。 “稍等一下。”郤至到了,下了车辆,没有站稳就讲了那么一句。 智罃问道:“谁还会来?” “我兄长以及上军佐。”郤至讲出答案。 楼令看向郤犨,看到郤犨皱着眉头,等郤犨要看过来,转头移开视线。 讲事实,他们私下临时凑堆,再谈恐怕也是讲废话。 智罃多问了一句:“中军佐会来吗?” “不知道。”郤至答道。 这让楼令更加确认再次聚会,又进行新一轮的讨论,更加是浪费唇舌。 想罢黜晋君寿曼的话,需要中军将栾书牵头。 刚才的商谈中,栾书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显,要么是栾氏可以获得足够的好处,不然非但不会参与,还会进行阻止。 楼令不知道其余人听懂了栾书表达的意思没有,看样子不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其实,哪怕是全部听懂了栾书的态度,他们愿意让栾氏获得足够的好处吗?显然不会愿意。 过了一小会,郤锜和中行偃带着队伍过来了。 果然没有看到士燮或范氏有谁过来。 他们一众约八百多人,向着旷野而去。 来到狩猎的地点,必要的场合布置起来,带来的人手开始去寻找猎物,期间会将猎物驱赶凑堆,设好埋伏圈再轮到重要人物去猎杀。 所谓必要的场合,无非就是围起布幔,抬来案几、蒲团等物,端上水果、蜜饯等等,再开始煮汤。 几个重要人物分别就坐,谈论起了刚才在会议上发生的事情。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怎么一句话不讲。”郤至突然间发现了什么,诧异对楼令发问。 “在座有一位算一位,包括我在内,恐怕不久之后会尸骨无存,家族再被他人瓜分。”楼令不是想要语出惊人,只是在说可以预见的未来。 只是,楼令一句话,说得所有人要么错愕,不然就是一脸的怒容。 楼令没有慷慨激昂,更不存在悲愤,平淡地继续说道:“栾书是什么人,你们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没有等人发作,楼令站起身来,说道:“我想回封地,带着族人北上逃亡,诸位……后会无期。”,说完,楼令迈步就走。 “你站住!” 那一刻,郤锜、郤至和中行偃一起大吼。 楼令只是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事大,不从速,则有变;变则事败,人亡,家必毁。诸位都是我的长辈,竟然要我来教。” 等楼令即将在某处布幔拐弯处消失,一柄剑被投掷过来,破开布幔插在他前方一米处的地面。 郤锜睁大双目,一脸的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说清楚!” 楼令走一步将插在地上的剑拔起来,无视现场郤氏的武士与楼氏武士形成对峙,转头看着郤锜,说道:“管栾书怎么选又怎么想,带着他回都城直接将事情办了。除此之外,要么逃亡,不然等死。” 不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模样,几位卿大夫想办事又犹犹豫豫,说什么楼令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现在的情况正如楼令所说,一旦事情没有做成,他们活着也是死了,家族的多数人也是在等死。 “你!”郤犨本来看着楼令是满脸怒容,深深呼吸一口气,转为面向郤锜,说道:“就那样做吧!” 为什么郤犨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因为他被楼令当头棒喝给敲醒,冷静下来进行思考,认为事情确实会如楼令所说的那般发展。 “你认真的?”郤至问的是楼令要带着家族逃亡。 楼令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逐渐缓过来的中行偃跟智罃对视了一眼,再看着郤锜,说道:“为今之计,确实应当如中军尉所言。” 中行偃为什么要过来?因为他知道事态变得很严重,本来就是想劝郤氏一不做二不休,挟持栾书直接将事情办了。 没有等中行偃找到机会,结果楼令用很激烈的方式进行惊醒,倒是省了中行偃的很多事。 智罃是荀氏的小宗之主,他更是娇姬的兄长,也是楼令的舅哥,讲事实就是为楼令的大胆而心惊。 “原来不劝是这样的不劝?一下子就只剩下两个选项,做与不做。做了或许会失败,不做则是后果更严重。”智罃在心惊之后,便是对楼令产生了极致的欣赏。 现在,留给几位卿大夫,确实是只剩下两个选项。 而楼令说要带着家族北上逃亡,不是他开口说说而已,真真切切就是要那样做。 楼氏的封地就在晋国的最西北部,并且楼氏没有太多带不走的坛坛罐罐,更别忘记楼令之前已经派人侦查和探索北部。 对于崛起不到二十年的楼氏来说,哪怕只能带走三五万人,讲事实就是比一开始百多人要多得多,不用说还有其它各种资源。 同时,楼令手中不缺牛、马、羊,大不了迁徙到河套附近过一段时间的放牧生活,再一边筑城以及开垦农田。 去河套之后跟林胡或楼烦竞争?即便楼令只有三五万人,一点不担心会输给林胡或是楼烦。 真要是逼得楼令带人迁徙往河套,排除掉晋国这一波内斗的胜利者立刻远征河套,只要给楼令二十年的时间,信不信楼氏就能够积累起力量南下展开复仇? 当然了,那是最坏的情况,能够不逃亡的话,楼令肯定是想待在晋国继续发展。 楼氏仍旧作为晋国的家族之一,一样能够谋求占夺河套,只是跟举族迁徙相比,对河套的开发速度一定会更慢。 现在,看就看郤锜究竟怎么选了。 郤锜是谁? 这么问,问的不是郤锜的身份背景,主要是指为人性格。 “回去!” 郤锜一直以来就不愿意涉及太复杂的事情,能够简单拿出选项,不用消耗脑细胞去思考,比谁都会感到快乐。 当然了,郤锜是认定楼令的建议极好,再有中行偃和郤犨表态,有郤氏和荀氏兜底,结局再差又能够差到哪里去。 他们召回在外的安保队伍,派人先一步回营地进行准备,随后返回各自的营地。 “召集武士!” 上面那一句话,从郤锜、中行偃、智罃、郤犨、郤至的嘴巴里讲出来,几个家族的武士先一步得到集结,纷纷向栾氏的营地围拢过去。 “家主,邀请人来聚会,再挟持……,郤氏之主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林姒现在也是一副戎装的打扮。 楼令现在没有闲功夫帮人答疑解惑。 至于郤锜为什么同意,他不是同意,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想。 这个也是大多数人碰上了事情,受到气氛的影响不管不顾直接做,事后才感到后悔的原因。 郤至大概也是没有思考。 郤犨的话,他应该是有想到,只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几个家族的家主外出没有多久突然返回,带上自家的私军向栾氏的营地围拢而去,好多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幕。 看到的人,他们知道要发生大事,只是缺乏相关信息基础,猜都猜不出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郤氏、荀氏和楼氏、魏氏会那样做。 是的,魏氏的私军远比郤氏、荀氏或楼氏的私军更早一步行动。 只不过,魏氏不是明晃晃包围栾氏的营地,仓促之下分成几个队伍,假装做一些什么事情,待在距离栾氏营地不远的地方。 等楼令等人回到营地并带出私军,魏氏私军才跟着围拢向栾氏的营地。 那是走到半途,楼令对郤锜发出建议。 本来郤锜不想带上魏氏,被楼令劝了两次才同意招呼的魏氏一起行动。 楼令也没怎么劝,只是说魏氏的实力不差,又明说必要的时候可以将魏氏丢出去背锅。 跟郤锜讲话就是需要那么直白,搞得楼令特地等其余人注意力不在郤锜这边才敢讲。 至于郤锜会不会说出去?以他的性格来猜测,八成左右的机率在事后连提都不会提。 如果事后魏氏得知?楼令确认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郤锜知道,大不了极力否认,谅魏氏也不敢再深究,闹到要分道扬镳,吃亏的反正不会是楼氏。 在几个家族的私军围向栾氏营地的时候,栾氏的人当然发现了异常,他们很快就做出了相关的反应。无外呼就是赶紧武装起来,再准备带上栾书杀出重围。 范氏那边慢一步发现异常。 等士燮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副灰败的脸色对士匄说道:“我们家这一次糟糕了!” 范氏先答应参与,等于跟郤氏、荀氏和楼氏结了盟。 结果是什么?正式进行商谈期间,士燮做了实际反悔的事情,等同悖盟了。 这不,郤氏、荀氏和楼氏,再加上一个魏氏,纷纷集结私军要对栾氏做点什么,没有人来招呼范氏一起干,分明是他们信不过范氏了啊! “父亲,我早就说过了,大势所趋的状态下不能退缩,你……”士匄已经顾不上埋怨自家老父亲太老,老到变得有些糊涂。他盯着士燮,咬牙说道:“赶紧召集武士,加入行动吧。” “不不不,不能那么做。”士燮拒绝。 士匄一时间气得嘴皮子一直颤抖,说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跟栾氏对抗郤氏和荀氏?” 楼氏和魏氏没有被算进去? 这纯粹是老牌卿位家族该有的排面,新兴家族在这种事情里面的级别要差一些。 “我们现在召集私军跟过去,说是要参与进去,他们能信吗?”士燮考虑的事情是这个。他顿了顿,说道:“我们只带少许护卫就过去。” 只是带上几名护卫,士燮和士匄却是一起过去,能够对郤氏和荀氏展现出极大诚意,挽回他们的信任。 士匄很聪明,只是担心安全,犹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说道:“就这么办吧。” 范氏父子在行动。 几个家族的私军已经进入栾氏的营地,期间有发生厮杀,很快逼得栾氏的武士退到栾书帐篷附近。 正是几个家族的私军逼近到栾书帐篷附近的时候,范氏父子过来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站在车上看到楼氏父子以屠戮的方式清出一条通道,跟在后面的郤氏武士冲进帐篷里面。 楼令刚才拉住要冲进帐篷的楼武。 为什么楼令要拉住楼武呢?因为杀再多栾氏的人,只要不是杀了栾氏的核心族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由他们抓住栾书可就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楼武竟然觉得还有转圜余地? 然而,事实就是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是真的事败,楼令和楼武总是能够杀回封地,带上家族向北逃亡期间,惹怒栾书的程度决定追杀的力度。 栾书被郤氏的武士抓了出来,能够看到他表情慌张又凌乱。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中行偃在栾书被带出来,自己则是进去栾书的帐篷。 来到帐篷里面的中行偃直奔栾书办公用的案几而去,翻找到栾书的印章,动手在竹简写了什么内容,封泥再盖上印章,使用帛将卷起来的竹简放进去。 外面。 “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栾书很快控制好情绪,试图让语言的力量发挥作用。 楼令该做事的时候不会偷懒,走过去将栾书提溜上一乘车,再转身看向郤锜用眼神示意:从速,慢必生变! 上了车的栾书还想大喊大叫,喊了几声被郤武用布堵住了嘴巴。 郤武当然是被楼令用眼神吩咐,才会那么干。 “这是……”士燮还想装傻。 郤锜看到范氏父子只是带了少量护卫过来,先冷哼了一声,再说道:“范氏要履行盟约吗?” “还请上军将告知,我家应该怎么履行盟约。”士燮将话说得模模糊糊。 楼令实在是受够了干大事却一再叽叽歪歪,大声说道:“诸位,马上启程吧。” “对,路上再说。”郤至进行表态。 郤犨附和道:“我们现在应该尽快返回都城。” 中行偃和智罃也是相同的意见。 脑子估计没有开动的郤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再对楼令说道:“你让人通知前来的各个家主。” 话没有说全。 受邀前来“周阳”附近狩猎的人,他们来自二十多个家族,其中并不缺少公族成员。 楼令可不想留下来处理后续,说道:“或许需要攻坚,确认我不用尽快回去?” “也是……”郤锜喊来家臣,进行了相关的吩咐。 纯粹就是楼令担心自己不跟着,几位做大事却总是会跑歪的卿大夫,说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肯定是要一直跟着。 当然不是那些卿大夫智商不足够,单纯就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并且由于一些顾虑的存在很爱装傻,需要有人去将一层层膜捅破。 让楼令像成济干相同的事情?那楼令肯定是不肯的。 就算不是当街干掉晋君寿曼,乃至于没有干掉,负责动手的人,还想有好果子吃? 参与那肯定是参与,参与进去做了什么事情,性质却是不一样的。 楼令只能手持马鞭,一次又一次挥舞。 因为很赶的关系,营地自然是没有收拾,甚至同行的随从都没有带,只是武装力量跟随。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踏上返回“新田”的道路…… 第497章 栾书弑君 从“周阳”回到“新田”的时间需要多久?急赶的话,大概三个时辰(六小时)就能够抵达;以正常的速度,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 他们在正式启程之前已经派出人手先走,既是去“新田”下令做好准备,也是去各处封地下达征召命令。 在这种时候,封地距离“新田”近的好处会得到最大发挥。 怎么说呢?其实就是封地距离都城够近,征召起私军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抵达。 那完全就是在讲废话,没有瞬移的技术,大家的交通工具都差不多,排除掉绝对恶劣的交通,要不然距离近肯定是抵达的时间更快。 他们一伙人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发,抵达“新田”郊外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间了。 “走西门。”郤锜下达指示。 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它有一共十二座城门,也就是每一边的城墙有三座城门。 只能说这样很正常。 因为古时候的城墙很长,通常在三里左右,大多数的城墙更长,只有一座城门会很麻烦。 很多的城池,它的每一边城墙甚至会有一些不在地图上的出入口,一般是达官贵人作为走私用途。 晋国的都城“新田”一边城墙有三座城门,位处城墙中间的城门又区分中大门和两边的偏门。 其实,多数城池都是一座城门有三面大门,中大门平时不打开,两边偏门用作出入口。 至于现代影视作品里面只有一座城门为什么只有一个大门?或许是设计师不懂,也可能是经费不够?更加可能是不在乎史实或细节。而不在乎细节压根就是基操,反正观众要么不懂,不然就是不在乎。信不信较真会有一大帮粉丝跳出来洗地? 在真正的历史中,只要是大城的城墙,每一边绝对不止一座城门,一座城门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大门,前者是为了便于进出,后者牵扯到的事项更多。 只需要知道一点,哪怕是到了清末,稍微有点排面的家庭,他们的中大门轻易不会打开就足够了。 “去叫门。”郤至吩咐郤武。 这位郤武,他就是引荐楼令跟郤至认识的那个人,到现如今也是有自己的封地,就在楼令曾经生活过的“楼”。 之所以选择西边城墙的一处城门,自然是因为这边由郤氏的人把守。 现在没有常备军,各个家族的城池平时不会有大批部队卫戍,作为都城却是有卫戍部队的。 而一个都城的卫戍部队一般是来自公族封君的家族,或是来自各个大家族,中小家族不够资格来享受这样的荣誉。 郤武足够靠近城门,朝上面大喊了几句话。 当前时代的城池,无论是哪一座城池,一概没有城楼这种设施。 城墙上探出一个身影,问了郤武一些话。 不久之后,城门左右两边的偏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推开了。 “进!” 郤锜所搭乘的战车打头,率先冲了进去。 随后,几个家族的一家之主或核心成员,跟着郤锜所乘战车进城了。 “我们直接去宫城,各个家族的私军抵达之后,在宫城外的南面广场集合待命。” “注意,没有抵抗不要杀死贵族,遭遇抵抗则是杀无赦!” “中军尉呢?” 楼令听到招呼,示意驭手追驾驶战车靠过去。 “你能联系到长鱼矫?”郤锜这一次没有大声喊叫,只是车轮声和踏步声有点大,声音也小不到哪去。 楼令说道:“我已经先派人回城联络阍卫,不出意外他应该在宫城南门等候。” 如果不是有人可以里应外合,以为他们急赶回来就有用吗?带八百来人回来没有用,攻城起码要五万以上的部队。 “上军将,等一下先让武士进去。”楼令进行提醒。 郤锜皱眉问道:“你信不过长鱼矫?” 这压根不是信得过或信不过的问题。 常说,做大事不应该惜身。 可是吧?不惜身又怎么可能办成大事。 所谓做大事不惜身,指的是不应该有太多犹犹豫豫,该决断就应该决断,起码的警惕心绝对要有。 楼令相信长鱼矫明白哪一条路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凡事却是有一个万一。 万一长鱼矫的投奔是假的。 万一长鱼矫事到临头却后悔了呢? 最为起码的事情,先派武士进去查看有没有埋伏,再将宫门控制住保有后路,是必须做的吧。 夜幕降临之后,哪怕是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也没有多少夜生活,很多人吃完唠唠嗑,该睡就去睡了。 因为城内本来非常安静的关系,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间入城,车轮辗在道路上的磕碰声,大队人马的践踏声,两种声音变得非常明显。 一些没有入睡的人,他们站在门口,打开一丝门缝窥视;也能是爬上窗孔或围墙,露出半个脑袋窥探外面的情况。 由于是要干大事,人的脸上表情跟平时绝对不一样,使人一看就能够看出到底什么状况。 只不过,哪怕是猜测要出什么大事,不知情就是不知情,猜不出到底是谁要倒霉了。 发现有大批人马入城又是一副杀气腾腾模样的家族,他们不得不进行相关的准备,包括赶紧穿衣,有甲胄就穿上,喊醒族人、家臣以及武士进行武装。 出门?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之前,没有多少人会出门,他们进行武装更多是想要自保。 在楼令等人入城之前,参与的各个家族,他们在城内的人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得到通知立刻出门向宫城聚拢而去。 也是因为有大批武装人员朝宫城的方向进发,不少聪明人立刻猜出是宫城那边已经发生了大事,或是即将发生大事。 韩氏家宅。 本来已经脱衣上榻的韩厥被喊醒,得知是什么情况之后,愣在原地有一小会。 “父亲,宫城绝对是要发生大事,我们应该怎么做?”韩起看上去比较茫然。 韩厥该有的疑惑会有,再次确认:“郤氏、荀氏、范氏、栾氏、楼氏、魏氏……等等家族,他们都有行动?” 那可是四个卿位家族,还有非卿位家族中实力强劲的楼氏和魏氏。这些家族联合起来,占晋国全部力量的六成还多。 四个卿位家族加上实力不弱的楼氏和魏氏,竟然只占晋国实力的六成吗? 当前的时间节点,晋国还有着众多的中小家族,尤其是各家公族封君的实力没有遭到削弱。 等一个卿位家族占晋国总实力的两三成,那是多数中小家族被吞并,公族封君实力得到极尽削弱之后的岁月了。 韩起给予韩厥最大的确认,再次问道:“我们怎么办?” 不管是晋君寿曼搞了什么,导致那么多家族杀气腾腾奔向宫城。 也不用去想那么多家族,他们为什么要以那种姿态逼近宫城。 反正一定是出大事了! 如果以韩厥平时营销的人设,他需要什么事都不做。 可是,韩厥很清楚近来的局面很诡异,今夜又发生那种事情,韩氏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又面临着该怎么做的选项。 “去宫城,会怎么样?”韩厥必须思考这个选项带来的结果。 无论怎么说,韩厥都是下军将,对吧? 然后,韩氏虽然不比其他卿位家族的实力,怎么都是卿位家族。 “我家近来虽然跟楼氏发生了一些矛盾,但是用联姻的方式解决了。” “现在应该担心的事情是郤氏那些人不爱动脑子,很容易造成形势上的误判。” “不过,中军将参与进去,不可能不掌握主导权。” 一瞬间思考很多的韩厥拿了主意,带上合适的人数前往宫城,到了地方再决定要做什么。 韩氏这边还事先进行权衡。 不少家族得知发生的事情,一家之主没有多想就带上武士赶往宫城了。 那些没有多想的一家之主,他们单纯根据原有规则,得知宫城即将爆发交战,带上人手前往守卫国君而已。 在宫城这一边。 长鱼矫确认楼令带着队伍过来,带着亲信打开了城门。 楼令看到长鱼矫的时候,也看到长鱼矫手里的剑上有血迹。 “有人不愿意开门,被我宰了。”长鱼矫主动解释。 楼令点了点头,直白地说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城门必须控制起来。”,说完大手一挥,楼武、郤武带上楼氏和郤氏的武士涌进城门。 “中军尉是干大事的人。”长鱼矫看着非但没有意见,相反很高兴的样子。 越是想干大事的人,一些该谨慎的地方决不能疏忽,任何的轻忽都会致使功败垂成。 长鱼矫不懂太多大道理,只是看楼令这样谨慎,越发觉得事情能干成。 郤至走了过来,对长鱼矫说道:“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那矫先谢新军佐恩赏!”长鱼矫面对郤至的态度更为恭敬。 这倒不是说长鱼矫不尊敬楼令,纯属郤至给长鱼矫的压力更大。恰恰因为是这样子,长鱼矫很难跟郤至能够近亲得起来。 他们在城外等候了约半刻钟,楼武出来进行汇报。 “已经控制城门,向内探索将近一百步没有发现埋伏。”楼武说道。 楼令在楼武说话的时候注视着长鱼矫在看,没有从长鱼矫脸上发现异常。 其实,在城门耽误半刻钟有点长,只是做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做完。 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已经控制了城门,哪怕里面有谁察觉到什么,想要进行何等的准备,顶多就是让进攻方增加一些难度,没有机会来改变最终的结果了。 这种情况跟一座城门的失守差不多,哪怕是防御方没有立刻土崩瓦解,心态怎么都会出现恐慌,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郤锜走了过来,问道:“君上在哪?” 中行偃也过来,问道:“程滑在哪?” 这搞得郤锜看向中行偃,说道:“程滑没有在宫城任职,你现在问他在哪,是要做什么?” 中行偃没有马上回答,请郤锜走到旁边。 两人还是压低声音交流,两步之外的人只能听到嘀咕声,完全听不清楚在说得是什么。 楼令本来很无语。 事情进展到这一地步,难道不是应该快点去将晋君寿曼控制起来吗?把控城门与查看有没有埋伏属于必需,怎么郤锜和中行偃还有空嘀嘀咕咕交流。 直至楼令看到中行偃拿给郤锜一卷竹简,又看到郤锜看了竹简的内容瞬间变了脸色,不得不想道:“上军佐给上军将的竹简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刚才提到程滑,谁都知道程滑是栾书的亲信。上军佐要程滑做什么?连夜带国君出奔,还是……杀掉?” 甚至楼令都要思考荀氏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他们在荀庚的时代就将程滑安排到栾书身边了。 他们耽误了这么会,已经有家族的私军过来。 来的不止是参与者的家族私军,也有一些不明情况却是过来的其他家族私军。 智罃站了出来,喊出保卫国君的口号。 且不管他们到底想做或要做什么事情,智罃这样做是绝对的正确。 又是郤锜在前,只是车上多了一个栾书,战车在车轮的轰隆作响中冲进宫城内。 知道或不知道情况的人,瞬间跟着郤锜和栾书所乘的战车涌了进去。 栾书当然还是受到控制,甚至嘴巴被堵住,只是旁边一直有一大群人围着,不明真相的人无法靠近,夜色中看不清楚栾书的状态。 太多的人在夜间涌入宫城,宫城守卫再怎么迟钝都要反应过来。 只是,碍于长鱼矫这个阍卫不断发出错误的指令,绝大多数的宫城守卫被调往了错误的地方。 一些想要做正确举动的宫城卫队军官,他们哪怕是做出了正确的反应,面对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入侵一方,很快就喋血当场了。 他们来到寝宫。 阻断的城门合闭,里面则是火光冲天。 里面也有人在发出警告,不管外面的来人是谁,只要退去不会受到任何的事后追究。 “是清沸魋吗?”楼令问一直跟在身边的长鱼矫。 “是他。”长鱼矫先给答案,复道:“他不会成为阻碍。” 楼令只是点头。 然后,长鱼矫向前走去,大声喊道:“禀然!” 这是一个名字,同为晋君寿曼的宠臣。 在长鱼矫喊禀然的之后,里面传出一段惊呼。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阻断门被从里面拉开。 早就得到示意的楼武,他立刻带着楼氏的甲士突进去,片刻之间杀声大作。 当然不是只有楼武率领楼氏的甲士杀进去,郤氏、荀氏、范氏、魏氏的人源源不断涌进去。 楼令当然是跟几个卿大夫待一块,甚至身子骨极差的魏口都知道要牢牢紧跟。 厮杀的期间,楼武只是负责先期镇住场面,后来带人将围墙给推倒。 将围墙给推倒,那当然是为了后面更多的人一次性涌入。 郤锜又是在前,带上身份足够高的一群人,笔直向着晋君寿曼的寝宫走。 一路上,他们这些大人物并不用亲自参与厮杀,前方自会有来自各个家族的武士开道或缠住、杀死宫城守卫、宦官、女官、宫女、寺人。 “下军将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郤锜已经带人站在晋君寿曼寝室外面,仅是隔着一面墙和一道门帘。 是的,只是门帘。 当前绝大多数房间都没有门,原因当然是切木板不容易。 普通人家有门,不是茅草编制而成,便是细树枝编织,真不是正儿八经的门板。 郤锜听到韩厥过来,很明显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要不然……”郤犨现在心情很糟糕,心态更是糟糕透顶,神经质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杀了吧?” 搞了中军将。 马上都要搞一国之君了。 不缺一个下军将了,是不是? 最为重要的一点,搞国君和中军将,事后可以瓜分的利益好像不够几个家族来分。 既然韩厥自己送上门来,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呢? 士燮向前两步,要说什么被士匄捂住嘴再死死地抱住。 “父亲,孩儿求您了,不要多事啊!”士匄哭的心都有,刚刚简直是要被士燮给吓死。 郤锜很迟疑地看向中行偃,问道:“上军佐的意思呢?” 此时此刻,中行偃很想骂人,骂却是不能真的骂,只能说道:“让魏氏去干?” 同样在场的魏口和魏颗脸色当即大变。 郤锜转头看向魏口,说道:“那就麻烦司过走一趟。” 那么,魏口能够拒绝吗?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很可能需要对晋君寿曼下手,看情况必须对韩厥下手。 在杀韩厥或晋君寿曼之中选择,魏口选择拉上魏颗去杀韩厥这位下军将。 楼令对郤至说道:“应该派人跟过去,一旦魏氏想放跑韩厥,就一块全杀了。” 郤至二话不说,吩咐郤武按照楼令的指示办事。 为什么楼令不亲自过去或让楼武前去?别忘记楼氏已经向韩氏求亲,嘴巴里说了什么话重要,但是真正干了什么更重要。 反正吧,韩厥可以死,只是决不能是楼氏去干。 后面楼氏参与瓜分韩氏?随大流,行不行啊? 解决完插曲,他们仍旧没有闯进晋君寿曼的寝室。 当然不是他们退缩了。 他们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也需要一些人过来。 “需要我怎么做?”程滑来了。 郤锜将中行偃给自己的竹简递给程滑,再面无表情地看向已经虚脱的栾书。 两人架着的栾书,他看到程滑过来,立刻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程滑看了好几遍竹简上的内容,忍不住又分别看了一眼中行偃和智罃,没有看栾书一眼,一言不发拔剑闯进寝室。 里面传出晋君寿曼的吼叫,吼得太急太嘶哑,使人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奉中军将之命,送国君上路!” 那一句话是程滑大声喊出,随后晋君寿曼的嘶吼声不见了。 那一刻,士燮直接瘫倒在地。 其余卿大夫的脸色变得很复杂。 不明真相的人,他们继续不明真相。 楼令却是一边大喊“中军将,你别抽剑,你别横在脖子上,你别自杀啊”,一边快步走向栾书,抽出架住栾书其中一名郤氏武士的剑,一道寒光一闪而过,旁边的墙壁被喷了一大股鲜血。 好些人等楼令重新将剑插回郤氏武士的剑鞘,还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那一名郤武的武士尤其呆萌,光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剑。 楼令踢了踢郤至,又拍了旁边的士匄肩膀几巴掌。 “中军将,你要谢罪,等跟大家解释清楚再谢罪啊!”郤至喊得相当浮夸。 反应过来的士匄顾不得瘫倒在地上的老爹,跟着大声喊道:“中军将自裁谢罪了!” 站得有点远的郤犨和智罃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却是在干让其余在场一家之主退出去的事情。 刚才压根没有人真正看清楚楼令干了什么,乃至于架住栾书的两名郤氏武士都没有看清。 毕竟,这是一道走廊,那么多人挤着,有高有矮,光线是那么昏暗。 当时楼令喊话很急却是很清晰,他一系列的动作更快。 发生的事情绝对算得上突然,尤其是大家的注意力被程滑弑君……,也能说是栾书弑君震惊到,其它真的是有些顾不上。 “自杀了?自杀了!”郤锜看着是真信了?他撇了撇嘴,骂道:“便宜栾氏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栾书弑君的话,虽然弑君罪名非常严重,但是变成在为众卿大夫和贵族弑君,他们总要尽力护着栾氏吧? 所以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真相。 楼令见没有人说是自己杀掉栾书,多少内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么冒险,自然有冒险的理由,必须要帮参与进来的所有人擦屁股。 “长鱼矫,随我平息宫城的混乱。”楼令大声招呼。 长鱼矫一脸兴奋地应:“诺!” “悲痛,要悲痛!”楼令看到长鱼矫那一脸的兴奋,进行了训斥。 长鱼矫立刻想做出悲痛的表情,可是完全无法控制脸上的肌肉,只能捂住嘴不让自己“哈哈”大笑出来。 事情进展得足够顺利,乃至于有鱼自己送上门,他们都能够有光明的未来,怎么可能不心情愉悦? 其实……,进展得顺利,对晋国也有好处…… 第498章 排排站,分果果 一个国家发生了权力争斗,斗得越久肯定对国家产生更大的坏处。 不管到底是谁作为正义的一方,只要能够快速分出胜负,起码不会内耗到元气大伤。 既然胜利者,是不是成了国家的主人? 那么,他们总该明白国家发展得越好,自己的权柄才会更有力量,日子可以过得更好。 当然了,事情没有绝对,有些人内斗赢了之后,一点没有身为主人翁的自觉,别说是努力将国家发展起来,不可劲地继续损害国家的利益,只是单纯的吃喝玩乐以及尽享美色,怎么都算是良心未眠了。 类似的人在历史中并不算少,他们很快就会被人掀翻,换上另一批人来当国家的主人。 很多国家原本强盛,一再被反复地折腾,没有外敌趁虚而入还有复兴的可能,多数内忧外患一起爆发的国家不止亡了国家,连带文化也被根绝。 “什么人该杀,你会比我清楚。”楼令指的是有可能站出来作证的宫中之人。 做什么证?特指能够指认几个家族入侵宫城,杀死一国之君。 长鱼矫有自己的理解,以为楼令要他杀光晋君寿曼的宠臣和在宫城内的封君,一咬牙说道:“矫知道该怎么做了。” 起先,楼令以为长鱼矫真的听懂,看到长鱼矫一脸的发狠,看出长鱼矫根本没有听懂,只能讲得更清楚一些,说道:“知道君上要刺杀卿大夫的人要留下。” 那么就是说,其余人到底死了谁,出错要长鱼矫去背锅。 不明真相的人,他们听到的说法是栾书指使程滑弑君。 现在,栾书已经“自杀”谢罪了,还有程滑活着能够证明是出自栾书的指使。 总要有一个理由才让栾书弑君,对吧? 别说是没有证据或人证,作为胜利一方完全可以制造出证据和人证,只是制造证据或人证一般经不起查,真正拥有证据和人证才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有程滑证明受到栾书的指使才弑君。 而栾书之所以弑君是因为晋君寿曼要刺杀卿大夫。 有这样一个逻辑链,证据与人证都为真实,最后收拾残局并获得权力的人,是不是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了呢? 很多人可能觉得既然成为胜利者,何必再搞那些操作。只能说这样想的话,活着的时候会麻烦不断,死了也是一定会遗臭万年。 楼令可不想死在真正胜利后的一支冷箭或一颗子弹之下,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永远闭眼,自然是能够想到的漏洞都要堵上。 “我真是为所有人都操足了心啊!”楼令想是这样想,心里更清楚扫尾不会白干,必将获得回报。 毕竟,郤锜等人只是没有相关的经验,不是他们所有人都傻。 等他们事后复盘,很多当时没有考虑到事情,一定会一点一滴被复盘出来。 过程中和事后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的楼令,他就该是到收获的时刻了。 没有人复盘,不知道楼令的额外功劳?那楼令肯定会用合适的方式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一切岂不是白干了吗!? 这一夜,宫城之内到处都在搜捕,一个又一个有名或是无名的人被抓到,该审问的肯定要进行审问,该杀的人杀掉再将尸体弄去广场叠着。 将近凌晨的时候,楼令才被召唤到一处大殿。 楼令进去之后在郤至边上的位置坐了下去,其余人则是很激烈地讨论该由谁继任君位。 “你干什么去了?”郤至看上去很发愁的样子。 楼令转头看向郤至,说道:“自然是平息宫城内的混乱。” 郤至有点不理解,说道:“这种事情用得着你亲自去做?” “君上要用非常手段对付卿大夫,光我们说没有用,需要人证以及文字上的证据。”楼令就知道这些人没有经验,压根没有去思考更多。 这真的不是在诋毁他们的智商。 楼令确实没有实际干过类似的事情,当他那么多小说和连续剧白看了吗? 另外的人没有太多的例子可以借鉴,纯粹依靠自己的智商,问题是事情发生得太急太突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给他们去思考与部署。 “一下子空出两个卿位了。”郤至意味不明地说道。 楼令看向正在争论的中行偃与士燮,问道:“中军佐什么意思。” 是的,栾书死了,中军将位置空缺;韩厥也死了,下军将的位置空了出来。 讲卿位排序继承法的话,不出意外会是士燮接任中军将,其余卿大夫再根据排序往前挪动位置。 所以,不裁撤掉新军这个军团,需要有人来担任新军将和新军佐。 楼令当然想要获得卿位,只是不能表现得太过迫切。 强抢而来的东西,归属权会存在争议。 只有让真正能够拿主意的人主动奉上,哪怕有争议也是落在拿主意的人身上。 现在问题来了。 晋国会裁撤掉新军这个军团编制吗? 这不取决于活着的一众卿大夫,更不是后面的新君说了算,完全要根据外部形势的需要来决定。 楚国尽管在“赭丘之战”打输了,可是跟晋国在“邲之战”输了一样,尽管有些元气大伤,可是并非变得完全没有一战之力,乃至于还有足够的力量来争夺天下霸主的宝座。 在这种现实情况之下,晋国敢裁撤掉新军的编制吗?只能说是完全没有理由那么做,也是一定不敢的。 郤至比较稀奇地盯着楼令一直看,有一小会才说道:“空了两个卿位啊!你不心动?” 楼令反问道:“我心动有用吗?” 别看这一次事件中楼令起到了比较关键的作用。 需要知道一点:当前不是有功需赏的时代。 同时,真不是实力强大就能够得到应得的一切。 有两个前提条件,首先是血统不能差,再来是有高位者赏识。 因此,不管楼令做了什么,只是在增添筹码,增加更大的可能性。 要是什么都不做?得是楼氏至亲的长辈本就坐在卿位之上。 “你确实心动了。”郤至收敛脸上的笑意。 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郤至固然跟楼令的交情极好,他却是拿楼令当小老弟,恐怕未必接受两人平起平坐。 这种情况不复杂,原先的地位差距摆在那里,一直以来认定是在提携小老弟,结果一下子变成平等的身份,确确实实会一时间比较难以接受。 所以,不是什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之类,压根不是作为难兄难弟,正是一个地位本身很高,另一个地位在自己之下。 楼令看着郤至,直白问道:“我没有机会?” 郤至还是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令看,足足十几个呼吸才笑着说道:“我家已经三个卿位,荀氏有两个卿位。中军佐马上就是中军将,他们这一次犹犹豫豫,没有出太大的力气,获得了最大的好处,极可能想获得更多的好处。” 这是郤至在跟楼令说,范氏会成为楼令获得卿位的最大阻碍? 其实,楼令事先就思考过这个可能,不得不承认可能性还真的是极大。 “郤氏和荀氏愿意任由范氏侵夺利益?”楼令问道。 郤至乐了,说道:“那要看是什么利益。” 简单来说,正如郤至所讲的那样,郤氏已经有三个卿位,不会再去抢第四个卿位。 而荀氏有两个卿位,以他们的家族实力,再根据家族内部的情况,理智就不会再谋求增加卿位。 郤氏和荀氏这两个家族对卿位没有需求,只要范氏肯拿出足够的利益来交换,并非不能让范氏再获得卿位。 讲道理,楼令该紧张了吧? 可是,楼令一点紧张情绪都欠奉。 倒不是楼令对获得卿位十拿九稳,单纯就是有太多的退路可选,并且想看看事成之后,几个卿位家族会进行什么表演。 事实也是那样。 楼氏目前的总人口已经接近十五万,有着诸多领先当代的科技,只要不是面临家族的生死危机,越是有时间进行积累,到爆发的阶段绝对会超乎当代人的理解。 很多人可能会有疑问,楼令怎么不搞火药。 楼令当然想搞,其实也搞出来了,只是面临不少的难题。 首先是缺乏足够的硫磺和硝石两种资源! 硝石倒是想办法能够搞到,只是需要大量向另外的家族购买,也能够土法制硝。 知道大肆使用火药的两宋,他们硫磺的最大供应来自哪里吗?熟知历史的人,一定知道绝大多数硫磺是从东瀛进口。 当然能够在诸夏大地开采,只是控制的地盘大小是个问题,并且硫磺矿远比想象中更少,开采手段也是一项限制。 所以了,搞火药当然大多数穿越者能搞,想应用到军队,先考虑能不能生产出足够的数量。 楼氏是有了火药,家族控制的地皮就那么大,缺乏原材料的事实之下,充其量用来当杀手锏,真没有足够的数量用来列装到私军。 穿越者穿越到大一统政权,得到皇帝的支持搞火药,那是从全国搜集资源。 所以,不是穿越者命好控制几个村子或县城恰好有需要的足够资源,该思考是怎么搞出那么多火药了。 楼令没有闲情雅致来配合郤至的恶作剧。 是的,在楼令看来,特地摆出那种嘴脸的郤至就是在进行恶作剧。 郤氏和荀氏顶多允许范氏再获得一个卿位,不可能将空出来的两个卿位都给范氏。 起码会剩下一个卿位,哪怕不是为了酬谢楼令,郤氏和荀氏不可能将卿位交给某公族封君。 从一众中等家族去选,郤氏和荀氏还能够选谁?他们敢不选楼氏,其余家族不会再真心诚意给两个家族卖命,楼令也会带着楼氏进入蛰伏状态。 有一定的信心,加上有很好的后路,楼令着什么急呢? “中军佐和上军佐有点像是爆发真火了啊?”楼令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看士燮和中行偃吵架。 郤至脸色变得很无奈,说道:“你别这样子,会让我很无力啊。” 这老兄看楼令对卿位没有迫切渴望,反倒是忧郁了。 正在争论的中行偃和士燮到底是在争什么?他俩对由谁来成为晋国的新君有分歧。 晋君寿曼没有子嗣。 其实,哪怕晋君寿曼有子嗣,他们脑子坏了才会选那些公子继位。 真的选晋君寿曼的子嗣,为父报仇属于天经地义,总有一天一定会被清算。 因为担忧受到清算,中行偃摆明就是不想选晋景公的其余儿子或血缘近的长辈,提出的新君名单算到了晋文公这一脉的其余子孙后代。 “你们吵够了?”郤锜就是太累,再来是想看到荀氏和范氏交恶,忍着没有爆发而已。 这不,郤锜看中行偃在争论中有落下风的趋势,马上进行了干涉。 “选君上近亲的长辈或景公的庶子?中军佐全程几乎没有做什么,确实是不多么怕。我家和荀氏必须怕啊!”郤锜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嘲讽。 刚才,士燮提到选晋成公存世的公子乐接位,要么是选晋景公的庶出子。 士燮推荐公子乐还算合适,提到想让晋景公的庶出子染指君位则是老糊涂了。 因为实在不可能被接受,士燮真正要推荐的只有公子乐,其余的人选都是陪衬。 玩的无非就是:掀屋顶或开门,选一个。 郤锜非常耿直,非但不掀屋顶,连开门或开窗都不选。 “那……,上军将的意见是?”士燮碰上郤锜这种人,不太确认是不是心思被洞悉,只能认怂退缩了。 “不着急。”郤锜打了个哈欠,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关门就能够决定。当务之急是决定怎么处理栾氏和韩氏。” 说到这个议题,有些人就不得不振作精神了。 郤锜改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看似懒洋洋地说道:“中军将自杀谢罪,我们自然不能干得太过分。可是不能让栾氏有太强的实力,免得有人想不开诸以武力复仇。” 众人要么开口,不然就是点头,认可郤锜的说法。 “栾氏由我家来处理。你们没有意见吧?”郤锜问道。 郤氏对栾氏有大恩,结果栾书坐稳中军将宝座之后,不止一次对郤氏恩将仇报。 即便可以让栾氏存活,处置起来会让名声受损,依旧无法阻止郤氏众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说还能啃下几块封地,获得人口以及获得其它资源。 荀氏和范氏肯定有意见,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 “韩氏……”郤锜拉了一个尾音,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楼令身上,说道:“楼氏善射,只是楼氏力量不足,无法单独处理韩氏。” 楼令心跳速度变得很快,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更是紧咬牙关才没有张嘴说话。 “你单独要‘韩’地,还是要‘耿’地和‘解梁’这两块地方?或是‘梁’地与‘河阳’呢?可以是‘韩’地之外,选中韩氏的两块封地。”郤锜说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向楼令,等着做出选择。 楼令捏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激动,说道:“要‘韩’地。” 开玩笑! 郤锜都将“韩”地列上可选的名单,毛病了才让楼令去选其它地方。 “兄长,将‘河阳’给令,让他当我邻居啊。”郤至很突然地说道。 这个“河阳”在晋国西南部,它跟“温”不过距离四五十里。 郤锜愣了愣神,没有等谁反对,无所谓地说道:“可以啊……” 这就很草率了! 可是,很多大事被下最终的结论,往往真的就是这么草率。 “剩下的……”郤锜用更无所谓的表情说道:“范氏和荀氏看怎么分。” 怎么没有其余人的份?尤其是没有魏氏的份。 这个要看够不够资格上餐桌。 魏氏当然够资格上餐桌,情况却是魏氏差点被放在盘里端上餐桌,干掉韩厥与韩起仅仅是功过相抵,想获得好处要在其它地方使力。 获得了“韩”地与“河阳”的楼令,讲真话就是感到心满意足,哪怕这一次没有获得卿位,心里不会过于愤懑。 “韩”地是韩氏的“都”城所在地,韩氏制作弓和箭的基地就在当地。 位处晋国中西部的“韩”地,它的人口该是四万左右,因为韩氏的作坊集中的关系,其中大量从事手工业。 算“韩”耕地面积的话,应该不会少于一万八千顷? 韩氏还在“韩”地栽种了很多适合制作弓和箭杆的树木。 位处晋国西南部的“河阳”呢?它的人口不会少于两万,由于那边气候很好的关系,再加上并不缺水源,包括“河阳”和“温”在内很多统属在“苏”下面的行政单位,其实都能够算是产粮地。 既然已经提到是产粮地,那么“河阳”的农田肯定很多,到底有多少却要等楼令拿到相关文牍才能够知道,可以确认的是一定比“韩”地多。 现在的一个大家族,封地不集中在一个区域属于正常。 相反像是楼氏这种封地连接在一块的情况极为少见,侧面说明楼氏崛起的时间尚短。 什么道理?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只要是得到封地的赏赐,通常是这边一块那边一块,显得一个家族有飞地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 分配倒是得到分配,想要和平接收却是没有可能。 那不独独是韩氏还有韩无忌等核心成员活着,哪怕韩氏核心成员死光,一样会有很多韩氏的人进行反抗。 “君位和卿位暂时空悬,等各自处理完再聚会商议,大家没有意见吧?”郤锜问道。 这些主意其实应该由士燮去拿。 理由当然是栾书一死,士燮将会接任成为中军将。 问题出现在士燮碰到事情看似犹犹豫豫。这种犹豫到底是拿不定主意,还是不想承担责任,反正根本没有区别,一定要让其余人提防或轻视,乃至于出现敌意。 所以,郤氏和荀氏没有联合其余家族顺势将范氏灭掉,完全是郤氏和荀氏的主事者心不够大或不够狠毒了。 在“新田”这边的进展过于顺利,他们派去封地征召了私军,不用全部开拔过来,只是一定要调来其中的一部分。 “楼氏啃得下‘韩’地吗?”郤至低声问道。 楼令一脸严肃地说道:“问题应该不大。” “啊?”郤至看上去很意外,怔怔地说道:“曾经的祁氏为了啃下‘赵’地,把自己弄得元气大伤,你们……” 楼令重复道:“必须能!” 如果韩厥死掉之后,韩氏群龙无首的状况之下,楼氏还无法独自将“韩”地啃下来,哪有脸去竞争卿位。 这样一来,楼氏还真的就是必须不借外力,靠自己拿下“韩”地! 郤至不多说了。他现在也知道了楼令对获得卿位有多大的决心,再说不是展现好意,相反是在拆台或进行嘲讽。 “我明早就会离开都城。”楼令说道。 郤至想了想,说道:“你一走,楼氏在都城就没有分量足够的主事者了。” 楼令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并且早就考虑好,说道:“我会让小白带着他母亲过来居住。” 这不是要安排人质。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起码要有一个够分量的人待在都城与其他家族保持联络,出现新的状况更及时地拿定主意。 其实,楼氏有其他人选,也就是楼黑豚。 只不过,楼黑豚带着一支部队伙同狐氏的部队一直在袭扰林胡,召回来已经来不及。 哪怕是来得及,讲事实就是楼令也不愿意让楼黑豚作为主事者参与进这种大事。 那样做的话,等于楼令在分楼氏的权。 正事已经谈完,在场的人要么闭目养神,不然就是与亲近的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没有人谈论晋君寿曼的丧事。他的丧事不该由臣子来办,只能交给下一任国君去操办,由此来获得法统的继承。 如果是他们的其中一个家族来办的话,释放的信号就等于小宗代大宗,或是权臣想要篡国了。 “父亲……”士匄现在的心态非常复杂,内心里由于不安产生严重的焦虑。 看上去,士燮却是像极了心、气、神被消耗殆尽。 “郤锜要让我家与荀氏相争,你记住能退让就退让,不要与荀氏爆发冲突。” “另外,你要表态支持楼令获得卿位,用这种方式给予人情,再要交好他。记住,是必须交好!” “我明天就会回去封地。你在都城听到我过世的消息不要急,等新封地到手,再回封地主持我的丧礼。” 士燮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了上面那些话。 士匄却是听得个目瞪口呆…… 楼氏目前封地,缺了一个在秦地的高陵 第499章 人不狠,站不稳 能够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 这一次,士燮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认定自己是正确的一方,完全是国君以及栾氏、郤氏、荀氏、韩氏等等家族贪婪成性,以至于造成那般的局面。 某种程度上来讲,士燮的认知正确,要是范氏没有自己盘算,会成为洁白无瑕的一方。 然而,范氏的贪婪并不比其他人少,他们为了家族的利益,一样发动晋国的全体力量攻打赤狄。 只不过,范氏的贪婪从文明的角度来说,至少在士燮这一代的贪婪,很是贪婪对了方向。 攻伐异族不对吗?掠夺他们的土地和人口、资源等等,简直是太正确了! 那么,范氏有对晋国内部的家族下过手吗?不独范氏,要算上晋国的其他家族和列国各家族,有实力的家族没有例外,全部都搞过内斗。 士燮深深明白自己不该去当中军将。 哪怕没有在这一次事件中显得犹犹豫豫,仅仅范氏的实力不够强大这一点,他就不该担任中军将一职。 实力不够强,无法震慑其余卿位家族,能不能算是德不配位的一种呢?那肯定是“德”不够,特别指明是“武德”的不足。 在看实力的时代,不够武德充沛的话,占其名位必获灾殃! 各方面体系健全的时代,没有足够的实力敢染指高位,一样会有难料的下场。 不用有任何怀疑,真的就是那么现实。而现实往往就是那么可怕和残酷。 “我家的实力绝对够资格获得并守住一个卿位了。”楼令回到家,为了单独攻下‘韩’地必须开始做思想工作。 得到召唤聚拢过来的楼氏众人,不管是关系近的族人,还是家臣等形形色色的人,听了立刻露出期待和振奋的表情。 “我将要出征,拜托诸位辅佐和保卫主母与世子。”楼令说着行礼。 所有人坦然受下楼令的这一礼。 他们能够坦然受礼,代价是竭尽自己的才能与豁出性命去办到。 所以,接受上位者的尊重,代价往往会很大。 事实也是,一旦上位者开始变得有礼貌,阶级以下就该瑟瑟发抖了。 楼令将所有在“新田”的甲士留下,带上百来名护卫,出城赶往“九原”这个地方。 这个“九原”不是后世河套的那个地方,它位于汾水西岸,与“新田”相距约一百二十里。 当前的很多地名重复,后世很有名的所在,是那样的名字,却不一定就是在后世的地方。 知道当前重复率最高的地名有哪个吗?答案是:武城。 所谓的“武城”就是军事用途的要塞,家族或国家形势的扩张,必然筑一座武城来当桥头堡,一开始可能就是营寨,后面再进行筑墙,慢慢变成一座城池。 所以,起码在春秋时代的“武城”是地名也是代指,等待城池筑成之后,通常会有正式的命名。 楼令中途不再乘车,改为骑乘战马赶路,途中换马不停歇,他们在当天的傍晚时分抵达了目的地。 “父亲!” “家主。” 出声招呼的人是楼小白以及姬娇。 在“九原”周边,楼氏一共驻扎了将近两万部队。 可以说这两万部队掏出了楼氏的七成家底,需要再进行爆兵的话,真的别奢望有太好的素质了。 “都城一切顺利。”楼令下马,骑了太久的马,以至于稍微颠了几步才站稳,嘴里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与你母亲前往都城主持事务。你们实在拿不定主意再联络我。” 阿娇能拿楼氏的主意?这个简直就是废话了。 必须了解一点,一直到满清灭亡让封建时代被终结的时候,诸夏文明的巅峰权利一直是二元制。 什么意思?好比如,一个家族有男主人和女主人,无论哪一个都能够做整个家族的主;轮到国家的国君与夫人,或是等变成皇帝与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男女都有差不多的权力,太后和太皇太后面对皇帝更是从辈分进行碾压。 当然,有什么权力,还要看有没有能力去使用,不然就不会出现被架空的国君和皇帝了。 在二元制的历史阶段中,看就看女方要不要去施展手中的权力,真不是女方手中没有权力。 愿意施展权力的女方,如吕雉或武曌就用错了方式,以至于名声极差,有更多将权力用对地方的女方不就流芳千古了吗?只是,通常做好事容易被遗忘,干了坏事却会被一直铭记且批判。 阿娇慎重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出面与荀氏保持联系。” 楼小白看着很是紧张,说道:“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谨慎行事。” 当前的事态很紧急,尤其是楼氏要趁韩氏没有准备尽快展开行动,楼令自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用在温存上面。 早在楼令抵达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先过来通知。 在“九原”的楼氏私军已经做好了开拔的准备,等楼令到来下令,大军立刻连夜开拔出发。 阿娇与楼小白没有立刻赶往都城,会等明天清晨再启程。 他们将带两个“旅”的兵力去都城,部队驻扎在城外,母子则是进城入驻家宅。 所以,楼令带去攻伐“韩”地的私军,其实就一万七千多,以编制论就是两个“师”和一个“旅”。 “九原”距离“韩”地约是两百五十里,他们行军用了一个夜晚和半个白昼的时间,靠近“韩”地边沿。 在行军期间,停歇不搭建营地,只是将战车与其它车架在周边连成长龙,人马露天进行休息。 最多就是休息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就立刻启程继续赶路。 “知道应该怎么做吗?”楼令问道。 楼武一脸严肃地说道:“伪装成为旅人分批入城,等我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夺取城门,抵抗反扑直至父亲率军入城。” 当前是讲“武德”的时代,国战期间没有哪一方用过这样的手段夺城,便是家族私斗也没有用过。 楼令知道使用这样的手段夺城不光明,乃至于会产生极大的后患,奈何就是想避免出现极大的伤亡,只能是这么干了。 什么后患?简单就是楼氏可以那么干,其他家族能够用相同的办法来对楼氏这样干。 等于说,楼令这么干要是传出去,从此以后楼氏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随时随地看好城门了。 能够那么干,为什么要有顾忌?在当前时代,不缺肯动脑子的聪明人,他们之所以不敢去那么做,纯粹就是知道做了要每日提心吊胆,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会远比想象中昂贵! 可是,楼令真的顾不上那么多,大不了干了之后血腥清洗,不止干掉韩氏的人,己方夺城门连楼武之外的人也处理掉。 只能说,楼令这种做法异于当代的贵族节操,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以时代论,对当然是不对。 问题是什么?楼令只是在跟“后世”的太多人学习,并且现下的郤氏和荀氏已经带头疯狂,会逐渐疯狂的人更多。 等这一波疯狂完毕,作为胜利者的一方,他们会逐渐伪装正常,再约束所有人遵纪守法。 类似的情况,其实一直在进行轮回。 打天下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 等坐了天下,可不就要塑造和守护秩序了吗? 前几批人已经出发,他们伪装成了旅人。 楼武同样伪装成旅人出发。 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回“韩”地,再快也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 作为韩氏“都”所在的“韩”地,它看上去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楼武冷峻着一张脸入城,在入城期间没有遭到任何的盘查与刁难,一入城就拔剑大吼:“动手!” 那一瞬间,早先入城的楼氏众人暴起,冲向守门的韩氏卫兵展开杀戮。 楼武在大吼的同时,拔剑削了就近一名城门卫兵的脑袋,随后又杀掉周边四个人。 那四个人之中,有三个纯粹就是路人。 暴起的楼氏众人,他们确确实实不做区别在展开杀戮,只要是在城门附近的非自己人就杀。 突然间的施暴让除了楼氏之外的其余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等有人反应过来,女的发出尖叫再蹲下抱头,男的则是自己或拉上伙同拔腿就跑。 为什么女的尖叫之后不是跑,会蹲下抱头抓自己头发?这个……,或许是基因层次的不同? 因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韩氏并没有增加城门的看守人数,楼武很快就带人控制了城门。 “你们看好城门,我带人杀去府邸。” “不不不,你不应该那么做!” 楼武瞪大眼睛再杀气腾腾地盯着楼森。 楼森一点不怵地回瞪楼武。 “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趁机杀入府邸控制韩氏的头头脑脑,能够轻松获得胜利。”楼武说道。 楼森知道是这样的道理,却是说道:“我们才不到三十人,需要控制好城门,你能带去多少人。哪一个大家族府邸内没有几百武士,你过去非但是自己送死,也会减少城门的武士。” “偷袭啊,我们是偷袭。我假装去找韩无忌通风报信,他们绝对会见我,突然暴起杀掉或是控制,事情就干成了。”楼武说道。 楼森再一次承认楼武说得极有可能办到,还是反驳道:“控制好城门等于我们赢定了,不需要你去冒险。” 两个人,各有各的道理,某种层次上都正确。 楼令当然不止是只派三十来人试图控制城门,一共派出将近五百人,试图控制“韩”城的所有城门。 楼氏众人各自暴起的时候,绝大多数城门得到控制,只有一处被反杀。 在夺门各支队伍动手后的不到半刻钟之内,骑马赶路的楼氏第二梯次部队,他们抵达并骑马冲进城内,向着各自的目标而去。 楼令就在第二梯次的队伍之中,进城目标明确就是韩氏的府邸。 有第一梯次和第二梯次,当然还有第三梯次、第四梯次。 第二梯次的一些部队,他们留在城外巡逻,会杀死夺城期间出城的所有人。 后面赶路的第三和第四梯次,他们一样会杀死反方向而来的任何人。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梯次?不是楼令要将进军搞得太复杂,单纯就是无法所有人用一样的速度行军。 一支人数超过一万七千的部队,怎么可能没有辎重,保护辎重的队伍,速度真的快不起来。 实现需要又决定楼令不可能依照辎重部队的速度统一行军,肯定就要让其余部队先走。 然后,楼氏有足够的马匹提供骑乘,问题在于总有不会骑马的人,不会骑马肯定就要步行了。 楼令亲自率队赶往“韩”城内的府邸。 更多的楼氏私军,他们前进的方向则是城内驻军营区或校场。 各处城门爆发厮杀,消息必然传回府邸内的韩氏众人耳朵里,他们很难第一时间判断事态的严重程度。 韩无忌等韩氏高层,他们第一时间派人集结部队,下达的命令分别是夺回城门与保卫府宅。 其实“韩”城不大,四边周长三里左右,城内常住人口约四千,算作合格士兵的人数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人却是会愿意为韩氏拼命。 没有更多的理由,只需要知道能够居住在“韩”城之内,一定是韩氏的死忠就行了。 当前时代除了“武城”之外,全是相同的情况,非武装人员的数量高过武装人员。 各国的都城和一个家族的“都”所在,它们的情况又会特别一些。 一国之都会居住太多的达官贵人,每一名达官贵人又都有自己的武装卫队,导致都城每一次出现动乱,一次次都会冒出数千武装人员。 所以了,起码在春秋战国时期偷袭一国的都城,或是偷袭一个家族的“都”,反正就是免不了进行一番恶战。 楼令在韩氏府邸之外与楼武完成会合。 “父亲,里面的人手不会少于五百。”楼武已经带人冲了一波,人数过少的关系被逆推了出来。 韩氏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占了整座城池十分之四左右的大小,日常生活在府邸里面的人数百上千都不算过分。 其实,每一个家族的“都”基本是这种情况。 毕竟,城池就是家族的城池,先是属于家族才归属国家,为了服务于家族肯定府邸占地面积非常大。 楼令点了点头,大声喊道:“包围起来!” 第二梯次抵达的楼氏私军,他们骑马而来,基本都是轻装步兵,用来攻坚会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 可能是听到楼令喊话,里面传出韩无忌的喊声。 “中军尉为什么率军前来攻打我家!?”韩无忌的喊话声中带着愤怒与茫然。 楼令本来就会给韩氏定罪,也就喊道:“下军将伙同中军将弑君,已经死于宫城乱战。我奉命前来捉拿韩氏其余人,无忌还是不要抵抗,随我前往宫城接受处置。” 伙同栾书弑君就是韩厥被定下的罪名,只是韩氏绝没有栾氏的待遇。 里面传出很大的哗然声,随后便是喧哗声不断。 弑君? 结果韩厥还死了? 两个消息对韩氏众人有着极大的思想冲击力。 韩无忌大声问道:“我弟弟,起呢?” 知道答案的楼令选择说谎,喊道:“我不知道韩起的情况。” 连偷袭夺城的事情都干了,讲一些谎话来霍乱韩氏的军心,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了,韩无忌不可能只凭楼令一些话就放弃抵抗,干出束手就擒的操作。 “中军尉请先不要进攻,一旦族人从‘新田’回来,事实如中军尉所讲,我一定出门跟中军尉前往‘新田’。”韩无忌进行保证。 如果楼令能看到韩无忌,一定一箭给解决掉。 楼令当然可以骗韩无忌露面,可是韩无忌明知道楼令是神箭手怎么可能出现。 “武,你亲自去校场。”楼令不再跟韩无忌搭话,转身对楼武进行吩咐。 他们很突然杀进城内,用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府邸,想来韩氏的高层根本来不及调兵? 只要解决城内的韩氏私军,基本上就是赢了六成还多,剩下的四成则是“韩”地以及韩氏各处的私军,他们可能集结来救产生的意外。 怎么说“韩”地都是韩氏的“都”所在,四万人口里面征召出一万的部队,讲实话都会显得合情合理。 楼氏一万七千多部队进入“韩”地的范围,各处村庄的韩氏封臣又不眼瞎,他们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必然派人到“韩”城汇报或是请示,可能已经有封臣集结好私军正在往“韩”城赶了。 “家主,第三批部队已经在进城。” “家主,甲士与神箭手已经在往这边赶。” “家主,部队到了。” 楼令当然看到甲士与弓箭手到了。 在那期间,楼令临时加了甲,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想亲自率队攻坚。 抵达府邸之外的楼氏甲士多达两百,射艺高超的弓箭手则是百多。 当然不是只有三百多人攻坚,还会有其余披甲或不披甲的士卒。 “进去后,谁做抵抗一律格杀。”楼令拔出腰间的战剑,说完直接冲撞大门。 肯定不是拿头去撞,楼令冲锋用肩膀撞门,只是一下就让大门倒塌,压住了后面抵住门的几个人。 大门倒下的时候,里面弓弦声很密集,随后便是几十上百的箭矢被射了出来。 楼令有戴面甲,伸出左臂挡住眼睛的位置,刹那间能够感受到身上中了很多箭。 要害位置的甲不止厚且有好几层,一些部位哪怕有防具也被穿透,只是不太深入血肉,看上去就是楼令身中数十箭,可是他还很勇猛地向前冲杀。 另外那些中箭的楼氏士兵,不管是身上中了多少箭,只要不是眼睛位置中箭,一样没有中箭倒下,甚至很是生龙活虎地卖力厮杀。 “中军尉!”韩无忌脸色苍白,试图再喊些什么话来动摇楼令的意志。 只是,韩无忌出声大喊暴露自己的位置,下一秒就是射来很多箭矢,致命的一箭射中脑门,导致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下。 “姒令!!!” 在春秋时代的岁月,不是天下共主的话,呼名道姓等同于指着鼻子在骂。 什么意思?大概就是:你特么以为自己是天下共主,很牛逼啊?连你祖宗十八代一块侮辱了! 韩穿满脸狰狞地喊完就要向前与楼令搏命,下一秒却是又吸引了楼氏弓箭手的射箭,及时护住要害才没有第一时间毙命,看上去却是受了不轻的伤。 楼令看到韩穿,止步期间收剑,站好变成持弓搭箭,一箭直接将韩穿射得倒飞挂在一步后的木头墙壁之上。 当前的情况是,楼氏的甲士与其他士兵不断涌进来,他们沉默着扑向韩氏的人,到处都在闪烁着利刃的光芒,箭矢更是来来回回飞窜,一声惨叫就会带起一注血液。 “韩氏的核心族人就那么几个,最为主要的韩穿竟然也在?他们完了啊!”楼令心想。 一个家族能够主事的人就那么多,便是个人的能力再强,不是家族的核心血脉,很难让多数人无条件执行指令。 韩无忌和韩穿先后被杀,引发了在场韩氏其余人更多的凶性,只是最主要的人物已经死亡,排除楼令也战死当场,要不然结局已经注定了。 “楼氏只是奉命行事,与韩氏绝无私仇。” “诸位注定陪葬,老夫可以理解,愿意给予你们荣誉的死亡。” “府邸内不需要陪葬的人,老夫不会动其分毫。” 不到四十岁的楼令竟然用“老夫”来自称?这个“老夫”可不是年纪大才能够自称,身份足够了也行,别说春秋时代三十来岁确实是一名老人了。 楼令喊那些话,其实是在动摇韩氏众人的意志,再有限的效果也是出现效果。 这边只要再杀光韩氏的嫡系男性就算尘埃落定,嫡出的女性倒是没有必要全部杀死。 楼令犹豫再三,想道:“还是将川姬和其余嫡出女全杀了吧……” 口头定下了亲事,人活着必须娶,并且是作为妻子。 只是,人死了的话,尤其是嫡出的女性没有剩下一个,婚事自然是告吹了。 既然婚事告吹,楼令还需要让楼氏分出一个小宗吗? “已经让武有了奋斗的欲望,不给予实现必定出现更大的坏处。”楼令没有昏了头。 只是,一瞬间之后,楼令有了新的考虑,想道:“不杀川姬,倒是能够借此瓦解韩氏其余人的抵抗……” 该怎么选? 楼氏解决了韩氏的核心男性族人,接下来就是怎么来应对韩氏其余人的反扑了。 第500章 心狠手辣?只是复仇而已 “你愿不愿意娶川姬?” “父亲?” “不愿意娶的话,你亲自去动手杀掉。为父再下令杀死其余嫡出女。” “父亲?!” 楼令难以抉择,将选择权送到了楼武手上。 如果不杀川姬并让楼武给娶了,楼氏自然能够更容易吸收且整合韩氏的残余力量。 只不过,楼氏攻克“韩”地算是灭掉韩氏,哪里可能不让韩氏活下去的人痛恨呢? 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立刻展开对楼氏的复仇,未来少不得小动作不断,找到机会再给楼氏致命一击。 好处和坏处都有。 好处就是楼氏可以更快让占领区放弃抵抗。 坏处则是存在一定的隐患。 很多人说要看长远利益,不能只盯着眼前。可是这些人不是作为当事人,他们很难理解当事人做出权衡的考虑。 拿现在的楼氏来说,能够快速稳住占领区,意味着展现出楼氏的实力,可以抽出更多的力量用在其它地方。 至于隐患?大的胜利都已经取得,害怕韩氏活着的人搞东搞西,是不是显得没有自信? 自信这玩意取决于实力与对格局的把控。 大象不会害怕蚂蚁的复仇,做任何事情事前有万般顾虑,干了还在瞻前顾后,百分百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在格局方面?楼令能够肯定一点,晋国内部的矛盾得到最大的缓解,接下来该是集中力量谋求恢复天下的霸权。 楼令知道不清除韩氏的残余力量会有麻烦,尤其是楼武可能被影响,将选择权交到了楼武的手上。 相关的利弊,楼令跟楼武讲清楚,只等楼武做出选择了。 “如果我们做得那般狠,其他家族……”楼武陷入了迟疑。 短短时间之内,楼武起到了很大的变化。 在以往,或者说没有确定将成为小宗之主之前,楼武根本不会去思考做了什么,会让其他家族怎么看待。 所以说,权力确实是最好的助长剂,一下子会让男人不得不变得更加成熟,脑子也会像是打开了其它的开关。 “弑君,设计中军将,用莫须有的罪名杀死下军将。出了上面的三件事情,你认为其他家族还会遵守旧有秩序吗?”楼令问道。 楼武怔怔地说道:“我连她见都没有见过。” 的确是这样子。 楼氏向韩氏求亲,韩厥口头答应下来,川姬却是一直在“韩”地。仅仅是这样,怎么都能看出韩氏没有诚意,乃至于不将楼氏放在眼里。 看看郤氏怎么做就知道了。 郤锜要将福姬嫁给楼小白,确认之后就将福姬从封地接到“新田”居住,福姬也好几次主动找楼小白游玩,随后进行了定亲仪式。 实力那么强大的郤氏,意向达成就那么主动,轮到韩氏却是拿着捏着了。 算起来,楼令已经被韩厥恶心了两次,要不然也不会针对韩氏。 哪两次呢? 第二次就是楼氏与韩氏的联姻。 第一次则是韩厥主动让赵武拜楼令为老师,拜了却限制师徒两人进行接触。 仅仅是韩厥在第一次的所作所为,几乎等同于将楼令踩进泥里践踏。 韩厥是卿大夫,当时的楼令是司马。 卿大夫嘛,对待非卿大夫,确确实实是高人一等。 作为受到侮辱的楼令心里记恨,应不应该? 可是,作为卿大夫的韩厥,他可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了。 情况真的就是那样,上位者做了什么都觉得应该,哪怕是进行侮辱都要让受辱者忍受着,不能在受辱之后有任何的不恭敬。 那纯粹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事情发生得少了,要不然多少会让权贵忌惮一些。 有了第一次,韩厥还给了楼令第二次侮辱。 如果没有机会,楼令当然是要隐忍着。 这不,有机会之后,楼令毫不犹豫就将韩氏给坑死了。 “我不娶川姬。”楼武做出选择。 楼令颔首道:“那你亲自将她杀了。” 楼武应:“唯!”,带上武士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当父亲的楼令只是给出选择,做儿子的楼武既然选了,那就是楼武自己的选择。 “短期内……,无法给武说亲了啊。”楼令心想。 其实,楼令也能够理解楼武为什么不想娶川姬。 韩氏已经灭亡,他们无法给楼武提供任何的助力,相反会因为仇恨变成负担。 要是没有其余的选择,楼武不愿意或再难受也得将川姬娶了。 现在,楼令不是给楼武其余的选项了吗? “森,冰,传我军令,屠光城内所有人。”楼令下达指示。 楼武的选择,导致楼令只能进行血腥屠杀。 什么道理? 总不能只是杀光韩氏的核心男女族人,会显得太过刻意了。 进行屠城的话,能够解释遭遇到顽强的抵抗,死了什么人都可以推脱成意外。 只是……,这一次干了这种事情之后,没有家族会将楼氏当作良善家族。 同时,楼氏的核心族人日后该提防韩氏家臣或什么人的刺杀了。 想要达成什么目标,哪可能没有代价? 即便是人在呼吸,殊不知每一次呼吸都会吸入各种微颗粒,损耗肺部的寿命;一旦动脑子进行思考,还会消耗脑细胞呢。 所有生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缓慢迎接死亡,完全就是众生平等了。 控制城门与城墙的楼氏私军,他们其实也包围了还在抵抗的韩氏私军。 楼令屠城的命令传到各支部队,无差别的杀戮开始,城内各处都在发出尖叫、嘶吼与惨叫。 之前提到过了,能够居住在“韩”城之内的人,他们一定是韩氏的死忠。 如果楼武愿意娶川姬,自然有收服他们的可能性。 既然楼武不愿意娶川姬,不杀就是一个又一个潜藏的刺客。 至于城内有手艺的人?楼令当然想要取为己用,无法收服却是也无所谓。 楼氏在制作弓的手艺上不如韩氏,灭掉韩氏能够获得相关的文献,大不了就是结合文献进行研究。 另外,韩氏在城外也有制作弓的作坊,总是能够抓到一些,使用各种方法让他们进行合作。 夜幕降临,杀戮仍然在继续。 期间,不断有从各处支援而来的韩氏私军,他们要么被杀死,不然就是被俘虏。 楼令让人一再对俘虏喊话,告诉他们韩厥因为弑君被杀,韩氏的嫡出男性已经畏罪自杀或在抵抗中被杀。 一个家族要是没有了嫡出血脉的成员,哪怕作为家族能够继续存在下去,遭到极尽的削弱必定会成为一件事实。 告诉韩氏俘虏,韩氏嫡出血脉全死了的消息,有利于瓦解韩氏其余人的抵抗意志。 当然了,那样做也会激起韩氏死忠的凶性,便于楼氏进行甄选,干掉那些韩氏死忠。 一夜的时间过去,城内的喊叫声与惨叫声变得零星,直至到了下午时分再也听不见。 战后的城中,遍处可见倒毙的尸体,很多地方还发生了火情,来不及灭火的房屋被烧成了废墟。 在上午的时候,楼令已经派人向城外各处村庄传檄。 檄文的内容很简单,宣告韩氏弑君的罪名,告知韩氏核心族人死光的事实,要求各处解散部队,等候进一步的处理。 这样有用吗?答案很快就有显示出来。 仍旧有韩氏的私军抵达“韩”城,他们是来报仇的。 只是,到“韩”城来报仇的队伍在楼令派人传檄之后,一下子变得很少。 他们除了报仇,也只能是报仇,一切只因为没有效忠对象了。 既然没有了效忠的对象,活人总该为活人考虑了,不是吗? 别说因为这一场内斗,楼氏是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天然就手握着正义,能够代表国家意志向韩氏的残余施加精神层次的压力。 “他们要是能够活下来,只能说是命不该绝,可以去北方参与开荒了。”楼令所指的“他们”是负责夺取城门的那些人。 偷袭并夺取城门的这件事情干得漂亮,隐患却是远比杀光韩氏嫡出男女大。 楼令无法悄声无息处理掉战后活着的三百七十二人,让他们去韩氏的各处栖息地传檄,盛怒之下的韩氏众人暴怒杀人机率很大。 前去传檄的人死了,他们的继承人会获得楼令的赏赐,继承亡父的爵位,并且在晋国势力范围内的楼氏一块封地获得土地与奴隶,就此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他们活着回来?楼令会两个功劳一起酬赏,在“太原”以北分给土地经营,或是给予招募人手的名义去狐氏势力范围以北奋斗。 总而言之就是,楼令会把还活着的人支应得远远的,短时间内别想回来。 这么干不地道?讲真话就是,楼令没有将他们全部坑杀,事实就是心不够狠了。 最后的那样处置,本来没有土地或是土地太少的人,他们获得了土地或增加土地,有了更进一步的爵位,谁能够说楼令赏罚不够分明,乃至于要称赞楼令足够大方。 因为!当前不是有功必赏的时代。 因为!爵位与土地的获取,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操蛋吗?只能说,现实往往就是这么的操蛋。 再讲一个天大的事实,楼令在谁立功之后会奖赏,他已经算是贵族之耻。 恰恰也因为楼令不是只看血统,会奖赏有功劳的人,崛起不久的楼氏才让人产生归属感,向心力方面也快速凝结。 缺乏足够的历史底蕴,只能以利诱人,如此简单而已。 要是楼令想收买人心又不愿意耗费成本?要有非常强大的画饼技能了。 五天之后,在“韩”地原本归属韩氏的众“大夫”、“士”得到来自楼令的召唤。 楼令将他们召唤过来,有一系列的盘算。 “有大夫爵的人,路上全数杀掉。” “从‘士’里面挑选,让他们去立功,我会赏赐高位。” “记住,事关能不能掌控土地和人口,接下来能够用多快的速度享受收获,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直接说,楼令这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对于血统不够好的人,他们有下大夫的爵位就算到顶。 韩氏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家族,他们一再开枝散叶下来,每一代都有旁支,好些旁支确实有大夫爵位。 这些有大夫爵位的人,他们就是楼氏统治占领区的隐患,嫡系男女都全杀了,怎么可能留下这些人呢? 韩氏其余封地还有众多大夫爵的人?他们又不生活在楼氏治下,有麻烦也是其余占领者的麻烦。 当然了,那些人也会成为楼氏的麻烦,只是楼令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只能尽力消除内部隐患。 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楼令的残酷让家族内部的人都感到害怕。 察觉到恐惧在家族内部蔓延的楼令,他知道必须做思想工作了。 “我们与韩氏已经不死不休,任何的心软都是在为自己掘墓。” “你们不想在睡觉的时候,阖家的脑袋被人割了吧?” “一定也不想自己或亲人走在路上,走着走着被射来的箭矢要了小命。” 有什么比事关自己的性命重要吗?也许亲人的安全是其一。两个都遭到威胁,当然是让仇家死绝。 “有功的人员,我正在拟写名单。” “你们认为立下了什么功劳,可以写成文牍上交。” “我会一一审阅,做到有功必赏!” 楼令说完站了起来,直接离开了。 留在军帐内的人,他们先是安静了一会,随后开始吹嘘自己立下了什么功劳,再与人进行比拼。 来到帐外的楼令没有马上走,站在外面听了一小会才离开。 “虽然以利诱人很有效,但是不能忽视思想上的工作。这一次疯狂之后,要加大做思想工作的力度,短时间内也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楼令心里深深知道这一点。 上位者可以无所欲为,他们却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下属放飞自我。 那该怎么办呢?掌握着权力与资源,当然是各种思想反复叠;个别无法洗脑也无法消灭的人,肯定是让他挤入阶级,成为自己人啊。 屠龙的勇士,搞到最后必成恶龙,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规律。 教育人的“教育”而已,其他地方的人不好说,生长在旗下的人,谁不会那么几招? 毕竟,教员可是将屠龙术给公开了! 半个月后,楼令平定了“韩”地。 在这个期间,死掉的人超过五千,一下子让“韩”地的人口锐减八分之一。 那五千人的死亡,光“韩”城就占了三千多,其余则是不投降以及死于清算的人。 “我并不算残忍。” 千万不要以为是楼令要洗白自己。 晋景公针对赵氏,一众公族封君围攻赵氏的各处封地,事后进行相关统计,死掉的人超过五万。 当然了,主要是赵氏很得治下的人爱戴,不分阶层加入反抗,搞得入侵的公族封君必须下狠手。 入侵一个家族的“都”就没有轻易过,顺利与否一样会死很多人。 没有太复杂的道理,不将对方的死忠尽量清理干净,胜利了也很难睡个好觉啊! 倒是先氏覆灭期间的死亡人数不多,只不过那是晋国公族内部的斗争,互相之间有血缘关系,投靠赢的一方不算背宗,换一位共同祖先的子孙来治理而已。 赵氏不是晋国的公族。 楼氏同样不是晋国的公族。 那么,楼氏清理韩氏,一定会更加血腥,理由是缺乏统治的法理。 确认平定“韩”地的楼令没有马上离开,他当场赏赐了有功之臣,安插一些新的家大夫在“韩”地,提拔了一些愿意配合的本地人,又过去十天才启程离开。 这一次,楼氏出动一万七千私军攻伐“韩”地,事后一番统计下来,总伤亡人数不到两千,战死者不过一百八十七人。 “我用偷袭的方式夺城,事先刻意临时下发了那么多甲胄,攻坚不是甲士就是披甲者在做,要是伤亡很惨重的话,我也别谋求卿位了。”楼令知道怎么回事。 平息了下来,楼氏私军却不是全部撤离,留下两个“旅”充作卫戍部队。 那两个“旅”分别由楼森和楼冰统率,他们的任务除了维稳之外,便是继续抓捕可能的反抗分子。 反抗分子竟然还有“可能”这种说法?那不是统治权刚刚变更,一定有人不甘心利益被损害到,楼令在的时候不敢有什么动作,等楼令离开可能憋不住嘛。 楼武与楼令同车,说道:“父亲,接下来就是攻打‘河阳’了?” 根据事先的分配,楼氏确实还能够拿到一个“河阳”。 “不着急。”楼令是一点都不急,笑着往下说道:“我们攻取‘韩’地才用了二十天不到,其余家族的入侵部队可能连其它城墙都没有登上去过。”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春秋时期的国战极少发生城池攻防战,以至于没有人花心思研究怎么攻城或是守城,打城池攻防战玩得是最原始的蚁附攻城。 什么是蚁附攻城?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过多的花招,没有太多的攻城器械,攻城过程中让士兵攀爬梯子去填线,直至兵败或取得胜利。 楼氏那么快拿下“韩”地绝对会帮到荀氏和范氏。 因为韩氏的“都”沦陷,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家庙还被控制,必将对其它地方的韩氏众人造成毁灭性的心理打击。 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人报捷,一来是不想显得太快,再则就是有心让各处的韩氏守军继续坚持。 这是楼令要消耗荀氏或范氏的兵力吗?直白说:顺带的。 更重要的是楼令不想惊到其余家族,免得他们好奇之下打听楼氏怎么攻取“韩”城,获取“韩”地期间又是使用了什么手段。 楼令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如此简单的原因罢了。 那么,楼令为什么不继续在“韩”地驻兵? 楼令带兵来了“耿”地边上,没有实际离开“韩”地。 根据分配,韩氏的“耿”地被交给了荀氏。 楼令在攻略“韩”地期间,有在关注其它战区的进展,多数交战发生地的情况不令人意外,许多的入侵一方连城头都没有触摸过,大多是在清扫城外的村庄。 先扫清村庄,再实施攻城,正确的步骤确实是这样。 楼氏是采用偷袭的方式,才直接给“一步到位”了。 传统的攻城,不先将城外的敌人尽可能消灭,一旦进行攻城会面临城中的敌军与外面的敌军进行内外夹击。 “我们要帮荀氏?”楼武在来到‘耿’地边沿之后,进行提问。 楼令反问:“我们为什么要帮荀氏?” 且不提荀氏要不要楼氏来帮忙拿下“耿”地,只问帮了对楼氏有什么好处就行。 好处顶多就是让荀氏看楼氏更加顺眼,不可能获得土地、人口或其它资源。 有害的地方?帮忙攻打“耿”地一定会死人。 楼武非常不明白,说道:“那我们过来……”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等看看,有没有人会在‘韩’地试图反扑,也是等荀氏会不会有人过来询问。” 如果荀氏有人过来问,楼令会大发慈悲告知“韩”地已经陷落的消息,并且会拿出韩氏的大纛去当证据。 韩氏当然有大纛,只是从此以后变成楼氏的所有物了。 日后,楼令亲自出征的话,可算是可以亮出大纛,多少算是有了排面。 当前这个时代,除了楼氏进入战争状态会向周边派出斥候,其余家族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搞得楼令率军在“耿”地边上驻扎了六天,正在攻打“耿”地的荀氏私军都不知道边上多了一支部队。 “统兵的是中行喜和程季吗?”楼令比较无语,给了机会,对方抓不住。 如果带兵攻打“耿”地的人是智氏的这一脉,楼令驻扎六天要走,临走之前会派人去告知“韩”地已经陷落的消息。 荀庚过世了。 荀氏的宗主变成中行偃。 讲实话就是,旬庚和中行偃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跟智罃的血缘远近上面。 简单来说就是,荀庚管理荀氏的时候,智罃一定是荀氏的一份子;等中行偃在管理荀氏,智氏在智罃管理下可不一定非要是荀氏的一份子了。 荀氏没有派人联络。 “韩”地那边试图反攻的人又被清理了一波。 楼令只是在“耿”地驻军到第七天就率军开拔离开,重新回到“韩”城之外驻扎。 直至一个半月后,楼令才率军抵达“九原”的郊外,派人分别向郤氏、荀氏和范氏通知攻克“韩”地的消息。 一拖再拖,楼令从出兵到进行通知,总耗时不过才三个月。 得知楼氏只是消耗三个月就攻克“韩”地的众家族,他们迷惘了…… 第501章 两件事情 当初,秦军被晋军埋伏,他们全程懵逼到全军覆没,事后被俘的秦军高级将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问晋军怎么能够那样。 很久之后,欧陆德三使用闪电战,一个又一个被灭的国家直至亡国了好几个月都还在震惊、震惊、震惊…… 听到楼氏花费不到三个月攻克韩氏的“都”所在地,各个家族却是要么正在苦战,不然就是还在清扫外围的村庄。他们怎么可能不会感到迷惘呢。 那可是韩氏的“都”啊! 一个家族的“都”不止是家族的家庙所在,也是核心成员的居住地,更是囤积资源最多的地方,能够肯定一点事情是不缺了“大夫”、“士”和“徒”。 韩氏在“韩”地的人口不会少于四万,讲常理起码可以征召出一万大军。 结果怎么样?楼氏的入侵部队不到两万,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拿下“韩”地了。 楼氏可是攻城,哪怕是在没有《孙子兵法》的时代,谁不知道攻城起码要有守军的四倍兵力,打起来还会很困难,进攻方的伤亡会极大。 然后怎么回事?楼氏一万七千的部队不到三个月攻克“韩”地,听说付出的总伤亡才两千不到。 城池的沦陷过程被楼令严禁外传,逃亡的韩氏众人没有看到沦陷过程,至少是在现阶段的时间,其他家族得不到真相,他们只能继续迷惘下去,重复纳闷楼氏是怎么办到的。 楼令率军途经“新田”的郊外,部队并没有在“新田”郊外驻扎,将会继续南下,他本人则是入城了。 现下,卿位家族的宗主和小宗之主基本是在领兵征战,城内只有次级人物留守。 其余家族在“新田”的一家之主,他们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城内,其中包括魏氏的宗主。 魏氏并没有被分配攻打哪个地方。 他们干掉韩厥和韩起只是将功赎罪,不能奢望算是功劳,自然也就难有额外的收获。 现下算是特殊时期,有两个黑历史的魏氏,家族里有聪明人就该知道最多就是各处封地集结戒备,绝对不能够轻举妄动,要不然极可能顺便被收拾掉。 楼令回到“新田”之后,多个家族的家主亲自过来致意,由于身份不对等的关系,没有人开口打探什么。 其实,楼令也只是见一见那些人,接受他们的致意和礼物。 “是相啊?”楼令接见魏氏的代表,来人是魏相,心里多少有些纳闷。 魏氏什么情况,来的不是魏口也就罢了,怎么不是魏颗过来? 如果晋国没有发生弑君,魏氏的魏锜这一支注定被抛弃,再有能力的魏相也要就此消失在权力舞台之上了。 当然了,哪怕是发生弑君让魏氏逃过一劫,他们的魏锜这一支一样要蛰伏,免得手掌重权的人看了生厌,一样会让魏相有才能得不到施展。 所以,魏锜完全是先坑爹,后来又坑了儿子,一众亲族有一个算一个也被坑到了。 “拜见中军尉,恭贺中军尉得胜归来。”魏相远比以前表现得更为恭敬。 楼令以为纯粹就是一个致意的流程,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魏相故作为难之后,说道:“中军尉,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 啥玩意? 楼令脑子里蹦出一句“你可知道死期将近,楼氏灭族就在眼前”的话。 语出惊人嘛,说客都是这样干,几乎都是用上面那句当作开场白。 “说。” 楼令心里拿定主意,要是魏相敢语出惊人,绝对要直接轰出去。 敢干类似事情的人,他们一定在私下琢磨以及复盘了无数次,讲出来的话一定会令人听了觉得有其道理。 一旦听了觉得有道理,基本上就等于掉入了坑中,要跟着阐述者的思路走了。 楼令选择听一听,主要是楼氏当前确实有潜藏的危机,自己单独思考会有遗漏,听一听旁人说些什么意见,也许能够起到查遗补漏的效果。 “这一次过后,楼氏与郤氏、荀氏、范氏的情分,想来会变得所剩无几?”魏相以这个作为切入点。 楼令心想:“跟范氏的情分可能要重新开始建设,郤氏和荀氏却是影响不大。” 魏相没有看到楼令有什么微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说道:“中军尉谋求卿位,今次必然如愿。等您成为卿大夫,楼氏却是卿位家族当中最弱的一家。” 从表面上来看,成为卿位家族的楼氏,还真的是看起来最弱。 可是,那是没有将楼氏的教育水平和科技实力算进去。 在很多方面领先当代的楼氏,应用了铁质装备,乃至于已经能够量产钢材。 随着铁越来越多,逐渐列装铁甲将成为必然。 冷兵器时代有没有披甲是一道分水岭,训练程度再差的士兵,只要不是意志脆弱到不堪的程度,一定比“裸装”的士兵更抗打。 楼氏也会逐渐列装更锋利的武器。 别说楼氏还有其它的技术装备,包括拿出新的兵种。 这一次进军“韩”地,楼氏动用了一万八千多匹马,包括用来骑乘与驮物、拉车。 不是动用那么多的马匹,不可能行军速度那么快,加起来三百多里起码要走上四天的时间,结果楼氏私军用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走完了。 有一个通常会被误解的地方,也就是以为骑兵无论赶多少里程的路,一定就是比步兵快。 其实,大部队行军的话,千里之内骑马的速度更快,超过千里则是徒步行军更快。 为什么会是那样? 因为战马比人更加娇贵,需要精心喂养不提,跑上两三百里必须休息上两三天乃至于更久的时间。 真的要是不顾一切跑个千里以上,不说跑死了多少匹马,到了地方战马还能不能投入作战都是一个问题。 哪怕硬要投入作战,跑得跟皮包骨似得,骑兵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呢? 所以,什么骑兵千里奔袭之类?一定是有足够多的备用马匹,不计较死掉或废掉多少匹战马。 拿霍去病的例子来说,他们不到千人玩数千里的转战奔袭,采取的是一种以战养战的战法,战马与吃喝都是从匈奴人那里抢,真不是他们自己携带战马或辎重。 再拿西汉与匈奴的漠北之战当例子,汉军出塞之前集中了十四万匹战马,出征归来却是剩下不到三万匹战马。 到了有马镫、马鞍和马蹄铁的时代,忽必烈派军攻打大理国,一战折损掉的战马超过四十万匹。 这样子的话,能够明白战争对战马的消耗有多么恐怖了吗? 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骑兵畅快淋漓地进行数千里的远征,打完之后十万战马只折损数千匹的剧情。 真正的冷兵器战争,一旦出动骑兵部队的话,不管事先做的准备多么好,有多么用心照顾战马,十成折损掉其中的两成都算少,折损四成或着更多,只能说是正常情况。 所以了,不管是轻骑、突骑、重骑,没有广袤的养马场地,没有稳定的马匹来源,别说养不养得起的问题,打一战不管输赢,只要是没有数量多的战马缴获,一定就要缩编乃至于取消编制了。 另外一件事情,控制区只有一个小县城,或者人口不足万,不是作为游牧部落,除非是家里有矿,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拥有百骑以上的骑兵部队。 这是什么情况呢?好比如现代的一个非洲国家,竟然玩起了钢铁洪流,怎么看都不合情也不合理啊! 事实是,哪怕非洲有国家能购买到足够的装甲兵器,他们也玩不了钢铁洪流。 毕竟,即便是进入二十一世纪,掌握步坦协同的国家就那么几个,反正轮不到非洲的国家玩得动。 歧视? 我江东周郎貌似潘安外加家财万贯,有江东第一美人相伴,年纪轻轻成为一方大势力的大都督,彼时已经名传天下,竟然有人说我会对在南阳乡下搭茅庐躬耕和籍籍无名的诸葛羡慕嫉妒恨?这是在讲什么地狱笑话啊! 魏相说楼氏成为卿位家族,会是其中最弱的一家。 这么说是以魏氏的认知在定义。 要说起来,魏相多少也是在挑拨楼氏与其他卿位家族的感情,甚至是诱使楼氏对另外颇有实力的家族进行打压。 那么,楼氏打压的对象之中包不包括魏氏? 以魏氏两三代人内无望卿位的事实定论,讲事实就是楼氏不用多么打压魏氏。 一切只因为上到新君下到卿大夫,不管魏氏展现出多么强的实力,没有一个人会允许魏氏获得卿位。 那样一来,魏氏变得有些超然,所有家族都会觉得威胁不大,会争相拉拢成为助力。 不是基于魏氏处在当前的特殊位置,楼令已经要轰走魏相了。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讲重点。” “中军尉在获得卿位之后,会举荐祁午担任中军尉吗?”魏相小心翼翼地问道。 楼令给予肯定的答案,说道:“与祁氏之主事先有约定,我必践诺。” 魏相露出振奋的表情,很快又收敛了起来,行了一礼再恭恭敬敬地说道:“魏氏多次得中军尉相助,一直铭记着恩情。家主特地让相来强调,魏氏有恩必还。” 楼令“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魏相再次行了一礼,保持弯腰的姿势,说道:“相这一次过来,除了恭贺楼氏之外,还有一件对两家有利的建议。恳求中军尉收留,相愿为楼氏的家臣。” 这个…… 楼令知道魏相很难在魏氏有所发挥了。 其他卿位家族或许会收录魏相,只是那些卿位家族已经不算处在高速上升期,很难提供重要的岗位给魏相这个人,能够获得重要岗位也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 那是因为哪怕有重要的岗位,他们本身的实力极为强大,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等着填坑,怎么都轮不到新晋投效的魏相吧? 楼氏不一样。 认认真真算起来,楼氏的崛起不超过十五年,即便楼令有在家族内部展开教育,真正成熟可以独当一方的人还是太少,别说楼氏缺乏了相关的历史底蕴,有点玩不转当代的社交。 魏氏尽管很长时间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他们却是一个老牌的家族,族内的传统教育一定胜过楼氏。 魏相接受了魏氏的传统教育,他还在出使秦国的过程中证明过自己,取得了晋国第一才子的名号。 “我接受你的效力。”楼令站了起来,对着魏相行了一礼。 做完那一个举动,楼令重新坐下,说道:“回去之后告诉魏氏之主,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歃血为盟,只要魏氏愿意全力协助我家,我家必在两代人之内襄助魏氏获得卿位。” 如果楼令说的是三代人之内帮助魏氏获得卿位,不止显得缺乏诚意,甚至有点拿魏氏全体上下当傻子。 楼令保证两代人之内,包括魏口这一代,便是到时候会帮助魏颗获得卿位。 在年龄方面,楼令年长魏颗不到十岁,做出这样的承诺,完全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去做,不用等楼小白了。 这个承诺足够大,并且显得诚意十足。 魏相保持弯腰的姿势,只是抬起头看着楼令。 能够看到魏相脸上有着惊喜,很快转为困惑,迟疑问道:“中军将指的是宗子这一代?” 楼令只应了一个字:“是。” 这是楼令出现了“先入为主”的情况,认定魏氏能够获得卿位。 从实力上来看,不出现更大的意外,实力不俗的魏氏确实够资格染指卿位。 即便是有卿位家族想要灭掉魏氏,不管是哪一个卿位家族动手,单独动手会搞得自己元气大伤。 几个卿位家族联合来灭掉魏氏?从魏氏拥有的封地数量与地理位置,讲事实就是不够两个以上的卿位家族去冒险。 “如果我无法办到……”楼令知道魏相感到难以置信,笑着说道:“至少会阻止其余卿位家族发动对魏氏的灭族之战,等下一代楼氏之主再襄助魏氏获得卿位。” 魏相听到楼令那么讲,更愿意相信后一个承诺。 并不是魏相犯贱,纯粹就是魏氏什么情况,他们内部有足够的认知。 魏相行礼,不吭一声地面朝楼令倒退了几步,再次行礼才转身离去。 其实,楼令已经跟魏颗多次谈到结盟。 在楼氏证明自己的实力之前,魏氏宗主魏口一次面都没有露过。 里面有魏口身患重病的因素,更多是楼氏不够强大。 相不相信魏氏的结盟对象换成是郤氏、荀氏、范氏或栾氏、韩氏其中一家,魏口病再重都会露面? 楼令对此当然有意见,只是当时的楼氏没有展露实力,算是双方难以互相认可,不算像是被韩厥踩进泥里那般践踏。 换而言之,实力不如楼氏的家族上门结盟,哪怕是楼令有意进行结盟,一样不可能第一时间认可对方。 因此,小鸡肚肠和情有可原,一定要区分清楚。 更直接一点,没有必要去收拾,收拾将付出何等代价,能够获得什么利益,权衡这些才是关键,有没有仇反倒是次要了。 只要能够获得利益足够多,亦或是有更强的一方在欺凌或施压,哪怕是有仇的双方都能够暂时联合。 到了楼令这等层面,不可能只看交情或是恩仇了。 归纳起来,无非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或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然了,道理是那样的道理,伪装却是无比关键,起码会让吃相显得好看一些。 没有上面的觉悟,好好当升斗小民就好,千万别坐上高位祸害集体。 楼令来“新田”并不会很快离开。 那“河阳”怎么办? 这个“河阳”已经被分配给了楼氏,楼令并不着急出兵攻克。 “韩氏的‘都’已经被占领,等消息传开之后,不用过多久的时间,各处的韩氏封地抵抗会自行瓦解。”楼令在给楼小白答疑解惑。 楼小白第一个反应是:“这样子的话,荀氏和范氏欠了我们的人情?” 那一瞬间,楼令皱起了眉头。 “儿子幼稚了。”楼小白自己反应过来,讪笑着说道:“哪怕真的欠下人情,他们也不会认。” 是啊,楼氏攻克了“韩”地,的确会帮到荀氏和范氏,使得韩氏其余封地的守军抵抗意志瓦解,两个家族攻打起来更为容易。 只是如同楼小白后面反应过来所讲的那般,无论范氏或是荀氏都不可能视作人情。 楼氏会不攻打“韩”地吗?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楼氏用多快的速度拿下“韩”地,速度越快就损失越小,固然对荀氏和范氏攻下韩氏其余封地有帮助,难道楼氏可以快速打下“韩”地,非要拖拖拉拉吗? 楼令说回自家的事情,道:“韩氏其余的封地都被攻占,独存‘河阳’一地,他们只剩下投降这个选项。” 在之前,楼小白得知楼令不会很快南下,主动请缨率军攻打“河阳”。 楼令猜测楼小白大概是被楼武的表现刺激到了。 虽然是嫡长子继承制,但是总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是吗? 晋国有几个不是执行嫡长子继承制的家族,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赵氏。 楼氏在楼令的手中从无到有壮大起来,不出意外将获得卿位。这种成绩别说不是晋国公族的楼氏,哪怕是晋国或列国的公族、非公族,完全就是前无古人。 其实,也是晋国足够特殊,楼氏才能够发展起来,并且楼令敢于谋求卿位。 换作是在其他国家,非公族不可能这么容易壮大,敢染指中枢的权力则是一定会被一众公族封君联合起来消灭。 晋国的特殊显示在有赵氏以非公族的出身,不止成功发展了起来,还一直能够获得卿位,乃至于有两代人主持晋国军政。 开山辟路总是万般艰难,只是顺着路走而已,走不到彼岸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 “你可以南下,只是到了‘河阳’围起来就好,不用展开攻城。”楼令自然会让楼小白有立功的机会,没有楼小白主动请缨,也会分配这个任务。 “父亲,不攻城的话,儿子不用过去了。”楼小白说道。 白捡的功劳不要吗? 楼令直接“呵呵”笑出声。 “也行。”楼令不管楼小白是心高气傲,还是有什么顾虑都好,愿意尊重楼小白的选择。 作为世子,当然会对捡功劳存在顾虑。 一些白捡的功劳,捡了非但不会对声望有帮助,反倒是极为容易被看轻。 可是,楼令并非让楼小白去“河阳”那边白捡功劳。 在“河阳”的韩氏守军不会低于五千,他们在极度悲痛的心情下,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尤其是得知楼氏世子到来,怎么都要出城打上几次。 进行交战的话,何尝不是在对楼小白进行考验? 怎么打。 打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愤怒之下攻城。 不攻城有没有能力镇住想攻城的其余人。 等等之类的考验实在是太多了。 “你北上,去跟着黑豚叔父攻略林胡。”楼令察觉到楼小白想要立功,不想要玩简单模式,去玩艰困难式好了。 楼小白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下楼令的状态,主要是看楼令是不是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地方吗?楼令觉得没有。 自己的嫡长子心高气傲或什么都好,选一个条件更艰苦的地方让他去历练,不是挺好的事情吗? 去林胡那边征战可能出现的意外更大?不说“天命”这种玄乎的事情,能在征讨林胡过程中丧命,只能说楼小白没有福气继承楼令的一切了。 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摧残,与其等继承一切之后再扛不起,不如在继承之前历经更多的风霜。 “战国时代的秦国,包括西汉时期的汉室,以及满清,他们为什么出明君的概率会那么高?乃是因为秦国的国君够狠,汉室的天子够放纵,满清则是养蛊啊!” 楼令所知道的,真的是战国时期的秦国、西汉和满清出明君概率最高,还是连续出明君的情况。 其余王朝?在开国之君后,能够出一代明君都是祖坟冒青烟,代代平庸也能够是一种侥幸。 为什么秦国、西汉和满清容易出明君?因为继承人不是养在深宫之内,在位的皇帝狠得下心也用正确的方式在折腾自己的一众儿子。 不少王朝的皇帝都舍得折腾自己的儿子,要命的是方式不对,最出名的大概是嬴政和杨坚、李渊? 楼令让楼小白当天就出发了。 只不过,楼令只是要历练楼小白,可不是要让楼小白去送死,一定会派出强力的护卫,并且再做一系列的安排。 结果等阿娇从荀氏那边回家,得知楼小白被楼令派去征讨林胡,变得像是母狼那般,死死盯着楼令看了很久很久…… 第502章 干得漂亮 作为父母,父亲与母亲在对待儿女会用自己不同的方式。 不是说父亲一定会更严格,或是母亲更宠爱与放纵,只是两者因为经历与承担的不同,对待子嗣会有自己的方式。 父亲知道子嗣,尤其是儿子在长大之后需要承担何等的责任,教育以及安排的路线上,很难免会给儿子设置重重的难关;对待女儿的话,则是知道未来会嫁人,趁女儿没有嫁人之前会给予更多的宠爱与放纵。 母亲当然也知道儿子会在未来承担更多的责任,她们所想的是趁儿子年轻多溺爱一些,免得儿子一生过得太压抑;对待女儿?她们自己嫁为人妇,本身可能存在很多的遗憾或不足,不想女儿长大以及嫁人之后吃亏,对待女儿就会更严格一些。 所以了,不止是父亲和母亲在教育子嗣上面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一名单独的个体,谁不是有自己的思想与立场呢? 阿娇到“新田”之后,她担起了自己在家庭的责任,与娘家展开一系列的交流。 除此之外,作为楼氏主母的阿娇,她还用楼氏主母的身份与其他家族的主母进行社交。 各个家族为什么喜欢联姻?不单纯是为了一时间的利益捆绑,其实另一个作用就是便于互相影响。 影响当然是互相的性质,妻子的娘家可以影响夫家,夫家的妻子也能够影响到娘家,主要还是看她更重视妻子的身份还是闺女的身份。 在春秋时代的话,外嫁的女子极少会心向娘家,尤其是真正需要在娘家与现有家庭进行抉择的时刻,多数的妻子不是向着丈夫,其实是向着自己的儿子。 因为聪明的女人知道丈夫的一切终究会由儿子去继承,损害丈夫家族的利益便是在损害儿子的利益,娘家的一切则是归于侄子,很清楚在儿子与侄子之间做出什么选择。 这个也是受到正确教育之下,女性产生的觉悟。 等到了外嫁的女子不顾丈夫和子嗣的利益,凡事一心向着娘家,无非就是她们得到的教育出现变化。 不好说女性做出什么选择,她们的心境或境遇将变得怎么样。到了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无论是做出何等选择,恐怕后半生都不会快乐了。 其实,男性面临在亲人之间进行选择的时候,做出了认为正确的选择,余生一样会留下负担,只是男性一般默默承受,不表现出来而已。 当前因为楼氏与荀氏没有利益冲突,乃至于两家的利益有许多的重叠,阿娇并不需要在丈夫、儿子与娘家之间做出选择。 只是……,女性天然就喜欢自己设置立场,仿佛不这样做会让人生失去乐趣。不是姐妹们之间快乐玩耍,便是丈夫与子嗣分出一个爱憎分明。 “你也不想儿子无法服众,未来接管家族诸事不顺吧?”楼令被阿娇像母狼那般盯着看,讲实话就是没有被吓到,反倒是觉得简直是自己挖坑。 不管有没有结婚,男性或女性绝对要知道一点,男女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一方弱势就再也站不起来。 倒不是说非要多么强势,只是自己的阵地绝对要守住,否则恐怕作为一个人的人格都要失去。 到进入信息战的时代,东亚的审美与男女的价值观是怎么被扭曲,随便在网上查一查就能够找到答案。 这个话题不深入。 楼令与阿娇的相处模式从来不多么复杂,平时状态像家人一般相处,轮到需要在家族利益做权衡,作为丈夫的楼令不会特别提到家族,切入点就是子嗣。 这里是楼令知道当代女性受到的教育怎么样,才不会干出一些糊涂事。 不是歧视或蔑视,单纯说事实而已,女性的思维从远古到长久的以后,确确实实会比较单线条,只要能够找到那一条“线”,制服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易。 同样的,男性也有自己的弱点,只看女性能不能够去找到。 其实……,绝大多数的男性,他们弱点非常好找。 直接说就是男性容易栽在美色上面,以至于美人计从远古到长久的以后,总是会屡试不爽。 楼令说派楼小白去征讨林胡,是为了让楼小白立功积累声望,很能够让阿娇得到理解。 “有派精锐护卫吧?”阿娇立刻从埋怨,转移到对楼小白的人身安全上面。 楼令笑着说道:“当然有。并且我后继会增派部队,不会让儿子吃亏的。” 阿娇先“嗯”了一声,安静了一小会,理智重新占领高地,说道:“你能够从‘士’爬到‘中大夫’,很快会成为‘上大夫(卿大夫)’,自然是有本事的。” 所以,前提是楼令一直在成功,以往的成功让阿娇对楼令有信心,认为不会在安排楼小白的事情上出错。 换作楼令取得的成绩一般般,想要安抚并说服阿娇的话,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事实也是,人与人相处嘛,无论是统属关系,亦或朋友、夫妻的关系,总是要有相关的成绩在,不然怎么让人服气呢? 在接下来,阿娇趁机会合适跟楼令讲起了她来“新田”之后,一系列在做以及发生的事情。 没有出嫁之前,阿娇的荀氏的地位只能说是一般般,顶多就是兄长智罃比较宠着。 说来也是,一个家庭只有嫡长女的地位会显得高一些,其余嫡出女的地位就会很一般了。 阿娇不是大宗的成员,她也不是小宗智氏的嫡长女,要不然也不会是她来嫁给楼令。 直接说就是,当时的楼令几乎什么都不是,荀氏不可能在楼令身上下重注。 完全就是智罃被楼令搭救过,有这样的情分使然。 智罃建议家族将阿娇嫁给楼令,一开始就是认为自己可以相助,阿娇又能够在楼氏这个家庭享有最高地位的心思。 之后的发展却是出乎智罃的意料,他真的没有想到楼令可以结识郤至并得到欣赏,随后楼令在郤至的赏识下一飞冲天了。 在那个过程中,荀氏从未主动做过什么,要说起到什么作用,大概就是用荀氏的名头起到对楼令的庇护作用吧。 等智罃发现楼令可以扶持,有了机会倒是实际进行了襄助,在征讨齐国期间借兵给了楼令,后来又在司马一职的竞争上帮忙进行争取。 当然了,得是楼令真的有本事,否则无论谁都无法扶持起来。 楼令能够获得司马一职,跟他掌握的律法相关知识,作用才是基础。 现如今,楼令奋斗得卿位即将到手,不是他有多么需要阿娇说服娘家襄助,过程中荀氏起到的作用不是关键。 因为荀氏并未在楼令的整个崛起中起到最为关键的作用,他们无法控制楼令的选项,倒是显示出了阿娇的重要性了。 怎么说呢?也就是旬氏需要阿娇来影响楼令。 所以了,现在的阿娇对荀氏显得很重要,自然而然在荀氏的地位变得更高,变成妻凭夫贵了。 丈夫努力而有看似不可能取得的成就。 儿子未来有着大家业可以继承。 自己在娘家有了更高的地位,能够起到维持夫家与娘家很关键的作用,两个家族的交往属于良性。 作为女人的话,怎么可能不会幸福感满满? 而女人一旦觉得满足,起码作为丈夫不会被妻子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乃至于丈夫能够享受各种温柔,自然也就会让丈夫保持良好的心情。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心情状态下做事,一应的效果会有极大区别,尤其是需要用脑子的工作会显得天差地别。 “荀氏目前没有我们需要帮忙的地方,阿娇这是回去装杯,装得开心了啊?”楼令看着眉飞色舞的妻子,脑子里想着。 在那个过程中,楼令当然是一脸的乐呵呵。 “武的婚事,你有什么安排?”阿娇将话题转到这个。 韩氏的嫡出男女全灭,别说是楼令与韩厥口头有婚约,即便是正式订婚都不会有后续了。 “短时间之内,我不会给武物色妻子。”楼令是这么想,也是要这么做的。 阿娇知道是为什么。 楼武与川姬虽然没有正式订婚,该知道的人却是都知道,怎么可能不存在影响。 楼氏攻克“韩”城期间,韩氏的嫡出男女全灭,不管是刻意造成或是意外发生,责任都在楼氏,只是没有人会因此找楼氏算账。 只不过,其余家族也算是看清楚楼氏的狠辣了。 现阶段,实力强劲的家族基本跟楼氏有关系,不是姻亲,便是结了盟,不太迫切与楼氏进行联姻。 那些实力不如楼氏的家族,他们会害怕跟楼氏定亲之后,变成下一个韩氏。 这样一来,一段时间之内很难免会搞得楼氏的男或女,能够找到合适的良缘。 所以说,做了什么事情,一定会出现应有的效果,可以是好的,也能够是坏的。 幸亏阿娇没有劝说楼令打消让楼武分出去成为小宗之主,不然会让楼令很难做,家族也将埋下巨大的隐患。 其实,由于受到的教育因素,阿娇根本不在乎家族会不会分出小宗,乃至于合适的时候会主动劝楼氏分出小宗。 这是一种宗周时代的分枝散叶。 只不过,阿娇劝说楼令分出小宗,小宗之主理应是她生下的孩子。 “另一个武呢?”阿娇明显是在说赵武这位赵氏之主。 察觉到将会发生动荡之后,赵武早早躲回封地去了。 相信韩氏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赵武耳朵里面?不知道赵武会做一些什么事情。 “赵孟年幼历经巨变,性格上多少有些缺陷。他得知韩氏的事情,心里会彷徨与怨恨,只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会敢实施报复。”楼令说道。 阿娇听得愣了愣。她不是在问赵武的性格,或是将会做什么,问的是作为赵武仅剩的老师,楼令要怎么来跟赵武相处。 “你不会忘记赵孟将会迎娶我兄长的嫡长女吧?”阿娇问道。 楼令当然没有忘。 近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楼令很难去顾及到全面,讲真话就是没有思考过赵武这个人。 这是因为当前的赵氏太弱,不管赵武想做什么,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支撑。 “韩厥对待赵孟比亲儿子还亲,想来赵武不会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楼令问道。 阿娇稍微变了脸色。 楼令继续说道:“韩厥一直向赵孟承诺,总有一天会襄助,使得赵氏重新获得卿位。现在韩氏没有了,赵孟只能将获得卿位的希望放在我或大舅哥身上。他会将最大的希望放在大舅哥身上,大舅哥要有一个贤婿了。” 本就变了脸色的阿娇,脸上更为难看了。 楼氏只是攻下“韩”地,却也不止是只攻下“韩”地。 一个家族攻克另一个家族的“都”,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是进行灭族。 为什么?因为在春秋时代,得胜的家族控制了战败一方的家庙,无法继续祭祀先祖的一方失去了“祀”的资格。 楼氏不止攻克了“韩”城,过程中韩氏的嫡出男女死绝,后面会挑选一个韩氏的庶子继续祭祀先祖,只是韩氏重新崛起的机率太过渺茫了。 本来会在赵武重获卿位帮上关键大忙的韩氏被楼氏灭掉,以为赵武会怎么看待? 阻人财路都胜过杀人父母,何况是使得失去重新获得卿位的最大助力,能够想象赵武对楼氏的态度。 “荀氏……”楼令想问赵武有没有接触荀氏,荀氏是不是给了赵武什么希望,只说了两个字闭嘴,没有打算往下继续说了。 妹夫与女婿哪个比较近亲? 只是单纯论关系的话,肯定是女婿比妹夫亲近。 在伦理的关系之外算上利益,将会变得非常复杂了。 当然,楼令可没有脑子坏掉,自己或让阿娇去让智罃悔婚。 事实上,既然已经订婚,哪怕有机会干掉赵武使得婚约失效,智罃绝对不会去做。 这个是作为老牌家族的荀氏,与新晋崛起的楼氏,根本上的不同。 老牌家族花费了很多代人建立信誉,他们的沉没成本实在是太大了! 新晋的家族还来不及建立足够厚的信誉,顾虑自然会更少一些。 阿娇能够猜出楼令之前想说什么,幸亏是楼令没有讲出来,不然阿娇内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她只能当场发飙来展示态度。 “放心吧,只要我家一直强大,赵武不敢做什么的。”楼令看到阿娇发愁,进行了安慰。 “他不敢对你做什么,轮到小白这一代呢?”阿娇问道。 楼令只能说:“时间还长着呢。” 长久的以后,谁能料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现实的情况是,楼氏现在无法对赵武做什么,也不该真正去做什么,否则适得其反的机率无限大。 楼令待在“新田”进行不是休养的休养。 一切的运转并没有因为楼令待在“新田”而起到太大变化,荀氏与范氏忙着攻略分配到手的韩氏封地,随着“韩”地陷落,各处的韩氏众人确实是不再死硬扛着,多地主动向荀氏或范氏投降了。 三个月后,楼令离开“新田”前往“河阳”。 楼氏的大军本就围困住“河阳”,期间发生过几次规模比较小的交锋,大规模的交战却是一次没有。 等楼令抵达“河阳”的时候,大军开进到“河阳”城下。 “让人去喊话,告知他们韩氏仅剩下这一座孤城。他们如果拒不投降,城破将会屠灭‘大夫’、‘士’。有‘士’或‘徒’打开城门将会获得重赏。”楼令进行吩咐。 攻城? 真的要攻城,楼令何必等这么久才过来。 该是如对付“韩”地的行动那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针对了 “只给他们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楼令对着即将上前喊话的人,补充了一句。 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韩氏委派到“河阳”的管理者自杀,他的儿子领着守军投降了。 楼令没有当天进城,他甚至不想进城。 “只要没有人试图做什么,不用再杀人。” “让韩诚继续管理城池。” “投降的部队,随我北上。” 楼令已经展现过铁血手段,等到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何不展现仁慈的一面呢? 那么简单,楼令怎么还要亲自来“河阳”这边一趟?只是简单的因为拿下“河阳”的功劳不能让与其余人。 权力的架构从来都不简单,谁该拿到什么功劳也不能随随便便。 不是楼令贪拿下“河阳”的功劳,纯粹就是让其余人拿到都不适合,会使得不该染指的权力的人生出野心,手中本就有权的人心生更大的野望。 所以,楼令真的就是为了所有人好,能不能理解都是这样。 当然了,站在不同的层面,看待同一件事情,看法绝对会是不一样的。 楼令再一次回到“新田”的时候,几个卿位家族的宗主和小宗之主除了士燮之外全回到“新田”了。 郤氏征讨栾氏还没有结束,只是有一件事情在周天子派人询问之后,变得迫在眉睫。 有诸侯薨逝,不管是什么死法,周王室确实是该派人询问。 同时,一个分封国没有新君,周王室催一催也在权责范围之内。 要是周王室敢干涉分封国的新君人选?当然是变成另外一回事了。 “说吧,有什么人选,又该选谁?”郤锜看上去意气风发。 讲真话,郤锜绝对有意气风发的理由。 不说郤锜一直很讨厌的栾书死了,跟郤氏不对付的晋寿曼也成了先君,能够对郤氏产生直接威胁的人全完蛋了。 在郤氏众人看来,哪怕中军将会落在范氏手里,晋国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一定是郤氏做主。 因此,不止郤锜看上去意气风发,郤至和郤犨看着也是志得意满。 他们精神状态春风得意,直接影响到的就是郤氏其余众人。 楼令刚回到“新田”就听了不少事情,大多是郤氏某某谁怎么个嚣张跋扈,哪个又是哪个家族的人被郤氏的谁欺负了。 “士燮什么情况,让你当代表?”郤锜刚问完,没有等人回应,对着士匄又是提问。 看吧,郤锜连中军佐都不愿意称呼了。 士匄却是一脸哀伤地应道:“我父生病,很重的病,无法离开封地。” 郤锜给“啊?”一声,一看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小会才说道:“那新君的事情怎么办?” 士匄谦恭地说道:“我父有交代,上军将、上军佐,下军佐,新军将、新军佐,推举出来的人选,便是新君的人选。” 暂时轮不到郤犨讲话,他却是开口说道:“中军佐放弃推荐人选的权力,是吗?” 士匄自然应:“是的。” 这让郤犨变得一脸的若有所思,一边说道:“这样的大事,中军佐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不是让继位新君变得存在争议吗?” “我父是清醒的时候交代。”士匄的意思是,他父亲士燮现在昏迷了? 郤犨看向中行偃,说道:“这样很不妥,上军佐认为呢?” 继位的新君会不会恨士燮,讲实话就是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事情是选定新君会存在争议,让本就存在负面的事情,负面变得更大。 “史书之上,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在这一次都不会留下什么好话。”郤锜在讲事实,他不像其余人那么在乎死后的评价,继续说道:“中军佐不参与,新君恨得又不是我们。” 大实话说得士匄尴尬又心里暗恨,偏偏发作不得。 “赶紧的吧,有人选推荐出来,好好商议决定是哪位公子回国登位。”郤锜再一次催促。 推荐新君?别说楼令还不是卿大夫,哪怕是变成卿大夫,他不会在刚刚获得卿位就随意参与。 几位卿大夫,或者说郤氏和荀氏先后拿出名单,参与进行甄选的五个人,也就是郤锜、中行偃、智罃、郤犨和郤至,他们没有发生激烈的争吵,看着很心平气和在进行商议。 因为郤锜和郤至喜欢有话实说的关系,他俩讲话非常直白,新君一定不能是会恨参与事件的人选,再从中挑选出不会傻乎乎着手削弱或对付卿位家族的人选。 “这事,干得可真是粗糙啊!” 楼令只能说,干得漂亮! 第503章 就公子周吧? 楼令已经在选择新君的名单中听到公子周的名字,并不意外公子周继承权那么靠后会在名单之中。 几位开口讨论的卿大夫将事情说得非常清楚了。 晋寿曼并非正常薨逝,他是死于弑君。 他们设计让栾书背锅,过程却是绝对不算干得干净,有许多知情者和参与者。 一件事情一旦让第二人知道,几乎没有保住秘密的可能性,不是吗? 他们做了那么多,肯定要防止秋后算账的。 既然是要防止秋后算账,挑选新君自然不能在法统上面没有争议。 尤其是只有存在争议,新君才难以获得实权,并且还要依赖他们来保证不被掀翻。 “中军尉,你以为什么人合适?”智罃比较突然地问道。 讲实话,楼令暂时没有资格参与新君的人选推荐。 只是,既然智罃开口问,也就给了楼令说话的机会。 “私以为公子周是一名很好的人选。”楼令没有东拐西歪,很直接地提出推荐人选。 郤犨意有所指地说道:“听闻公子周十分仰慕中军尉?” 楼令一点不发憷,说道:“仰慕算不上,只是多接触了几次。公子周还是我儿小白的笔友。” 这些事情,只要肯打听的话,压根就瞒不住人。 与在外公子接触这种事情,做类似事情的晋国大臣不算少。 要说是在提前下注,要接触也是继承权靠前的公子。 并且有一点,之前晋寿曼没有争议继位,在外的公子虽然有继承权,可是晋寿曼很年轻啊。 当时谁会想到晋寿曼会坐在君位几年就薨逝?恐怕没有人能够事先料到。 那样一来,大臣接触外面的公子,动机会被怀疑的概率就极低了。 楼令接触的公子是继承权极为靠后的公子周,他们要是怀疑楼令早有预谋,简直是在拿楼令当一个妖孽看待。 其实,郤犨说完自己都失笑了,知道想要针对楼令也不该拿早早结识公子周来说事。 那么就是说,郤犨确确实实想要针对楼令,原因当然是危机已经度过,而楼令对郤至的影响力太大,甚至都能够影响到郤锜进行决策了。 “的确,公子周是一名比较好的人选。”郤至想了一想,进行附和。 郤犨一脸无语地看向郤至,心想:“看吧,果然是这样。” 结果,郤锜想都没有想,颔首道:“那就选公子周?” 郤犨更加无语了。 暂时没有说话的中行偃和智罃对视了一眼。 他俩讨论到最后,本就希望在继承权靠后的几个名单中去选,并且智罃对公子周相对属意。 会多想的人,自然要思考楼令为什么推荐公子周。 不愿意多想楼令为什么推荐公子周的人,他们则是在思考选中公子周的利弊。 那么,公子周合适吗? 对他们来说,有另外两个人可以选,一样是君位继承权非常靠后的人,只是这两个人选在晋国内部还有血缘关系近的亲族。 反倒是公子周在晋国内部没有血缘关系近的亲族,他的老师单公朝还是周王室的公卿。 他们考虑到晋国接下来不少事情需要借用周王室的名义,思来想去连郤犨都认为公子周是一名极佳的人选。 “谁去接呢?”智罃提出疑问。 郤锜说道:“你与温季去接吧。” 迎接公子周回国登位,肯定要出动卿大夫。 问题是士燮病重,中军佐都不出动,上军将和上军佐就变得很不合适。 另外一件事情,今次不管谁推荐的人被选中,反正就是郤氏与荀氏共举,自然应该由郤氏和荀氏出动卿大夫去迎接公子周回国进行登位。 士匄一样在场,不算范氏参与了吗?从士匄说士燮病重无法前来那一刻起,便是代表范氏弃权,自然也就不算参与的一方了。 同样在场的楼令,哪怕他推举的人被选中,碍于还不是卿大夫,一样不算在参与者名单之中。 这是从政治层面去解读,事情的参与者以及涉及者怎么看,算是另外一回事了。 郤锜直接拍板,当场确认由智罃和郤至去将公子周接回来。 因为卿位排序的关系,自然是智罃为正,郤至为辅。 “算楼令识相,没有主动请求一起前往。”郤犨不是非要针对楼令,主要是楼令对郤锜和郤至的影响力太大,拦了郤犨的路了。 那么,楼令知道郤犨对自己有敌意了吗? 如果今天之前楼令没有察觉到郤犨对自己有敌意,商议期间郤犨的表现也该让楼令知道了。 对此,楼令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法。 常言道“间不离亲”啊! 再怎么样,郤犨都是郤锜和郤至的亲叔叔,有外人去说三道四,可能一时蛊惑到郤锜或郤至,只要有旁人点醒郤锜和郤至,或是郤犨直接找郤锜和郤至掀开话题,无论他们三人的结果怎么样,外人绝对讨不到好。 离间啊,主要就是不让施计的对象有沟通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增加他们的矛盾,再在合适的时机引爆。 哪怕最后引爆成功,胜利的一方冷静下来,不是十足的蠢货,怎么都该搞清楚怎么回事,接下来就该恼羞成怒找施行阴谋的那人算账。 所以了,进行离间计的人,是敌国当然不怕事后算账,一旦同在一个国家就要玩消失了。 计谋成功了却是暴露,以为会被论功行赏的人,谁列出有哪个得到什么好下场? 最大的事情结束,后面没有再讨论什么正事,闲聊一会也就散场了。 郤锜和郤犨需要回去前线,统兵继续讨伐栾氏。 中行偃要亲自去处理从韩氏占领的土地。 智罃和郤至要启程前往周王室接回公子周。 结果都城就留下楼令这个官职最高的人。 留守的楼令可没有躲闲暇的机会,最为要紧的是统率驻扎在“新田”城外的各家私军,防止公族封君集结部队前来占领。 防止有人夺占都城,便是几个家族为什么要在“新田”城外驻扎军队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当然是为了控制都城。 “中军尉近来很是闲暇?”士匄主动来拜访楼令。 今日是那天商议出新君人选的四天之后,两人在城外的某座营盘相遇。 这四天之内,楼令与士匄有多次见面,互相配合处理一系列的烂摊子。 “说笑了,哪有什么闲暇。”楼令觉得士匄搭话的技巧很烂。 士匄笑着说道:“我说的是中军尉的心情。” 这……,倒是有点。 大事已经尘埃落定,为什么还要紧张兮兮? 同时,新君选中公子周,起码楼小白这一代算是稳了。 士匄脸色逐渐转为严肃,问道:“中军尉没有察觉到危机吗?” “什么?”楼令看上去有些错愕。 讲实话,楼令知道士匄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郤犨的针对太过明显,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果然就听士匄说道:“你对上军将和新军佐的影响太大,怎么会让新军将不警惕。” 楼令做出失笑的表情。 “楼氏与郤氏远比荀氏亲近,何尝不是楼氏的危机?”士匄不等楼令反驳,又挑起了新的话题。 干嘛? 这是想要干嘛!? 士匄看到楼令发愣,很是责怪地说道:“中军尉也不邀请姐姐回家,见一见姐夫。” 说起来,娃姒每一年都会回楼氏的“都”做客,每一次至少会待一个月。 只是,娃姒的丈夫不一定每一次都会出现。 楼令明白了士匄的意图……,或者说意思了。 当前的晋国,没有疑问还是郤氏最为强大,特别是这一次郤氏再吞掉栾氏,起码壮大了三成的实力。 从形势来看,郤氏与荀氏正处于蜜月期,两个家族看着没有太大的矛盾。 如果郤氏和荀氏保持友好,是不是要让范氏恐惧了呢? 毕竟,郤氏和荀氏可以联合起来算计栾氏,甚至敢挟持栾书弑君,期间很顺便地弄死韩氏,范氏对郤氏与荀氏的联合下真的不太算难以对付的目标。 这种形势让范氏必须拥有危机感,怎么都要寻找到瓦解郤氏和荀氏联盟的办法。 至于说范氏加入到郤氏与荀氏的盟约?看士燮在这一次事件中的种种表现,无疑是会让范氏加入联盟变得困难重重。 上面那个不取决于范氏的宗主是谁,是士燮或士匄都一样,顶多就是郤锜、中行偃、智罃、郤犨、郤至对士匄的恶感会低一些,只是涉及联盟不光看好感度,更多是看家族的利益。 “士匄怎么想的,以为我会站在范氏这边与郤氏、荀氏交恶?”楼令真心搞不懂士匄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现在的楼氏与郤氏无比亲密,哪怕有郤犨的存在,顶多就是楼令多多忍让郤犨,一定不会上升到集结私军开战的程度。 荀氏?楼氏与荀氏没有什么矛盾,别说楼氏还有阿娇能够出面对荀氏进行维持与转圜,楼小白身上流淌着荀氏的一半血。 然后是什么?楼小白会娶郤锜的嫡女,等于楼氏在楼小白这一代同时套上了郤氏和荀氏的两重正面增益。 试问,楼氏为什么要站在范氏这一边,共同承受来自郤氏与荀氏的压力? 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郤氏与荀氏暂时没有针对范氏的意图。 不是郤氏或荀氏看不上灭掉范氏会得到的利益,纯粹就是栾氏和韩氏刚完蛋,并不适合再搞大事。 当然也有外部因素了。 晋国这一次又发生大乱,国君死不死倒是其次,卿位家族中的栾氏和韩氏灭亡,一定是让晋国的实力被削弱。 这样一来,楚国君臣到底多么傻,不抓住机会来针对晋国? 所以了,郤氏和荀氏非但不会继续在内部搞事,他们还要想办法团结现存的家族来应对楚国的反扑。 “中军尉?”士匄见楼令久久不说话,只能呼唤了。 楼令先道歉:“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 “楼氏新近获得两块封地,确确实实应该邀请姐夫与姐姐回家共同庆祝。”楼令给予士匄正面的回应。 接下来,晋国内部即便再爆发大乱,楼令虽然不会站在范氏这边,搞疏离郤氏或荀氏的事情,不代表非要跟范氏交恶啊。 某种程度上来讲,楼令还可以趁范氏人心惶惶的时候,做一些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来增加范氏众人的好感度,也让范氏觉得欠下人情。 “范氏会在中军尉获取卿位中出力。”士匄不是给予保证,更不是在卖好,用阐述事实的神态和语气来说事。 楼令错愕之下,脱口而出:“我必然获得卿位。” 这是一个事实。 “当然,范氏愿意相助,自然更好。”楼令像是脱口而出后,进行补救。 当时,士匄对楼令的脱口而出更错愕,心里必须承认楼令讲得没错。 因为有那种认知,士匄在回过神来之后显得很尴尬,幸好后面楼令进行了挽尊,不然都没有脸继续待下去了。 难道不是事实吗? 这一次楼令必然获得卿位,轮不到范氏相助。 即便范氏要使坏,他们哪来的自信,觉得说服郤氏或荀氏? 范氏真的使坏,无法阻止楼令获得卿位,要制造出一个死敌了! 士匄在尴尬之余,认清楚更多的现状,不顾脸面请求道:“总之,拜托中军尉多多看顾,匄必有厚报!” 从上帝视角(读者角度)来看,当然知道全面的情况。 涉及其中的各个家族,他们只能看到自家的一面,顶多再从能够获得的信息进行各种猜测,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靠谱。 所以,不是士燮或士匄多傻,他们纯粹就是判断错了郤氏、荀氏和楼氏的节操,以至于在这一波动乱应对出错。 与此同时,范氏想要拉拢楼氏,并不是病急乱投医,采取最合适的应对举措罢了。 在范氏的视觉角度中,楼氏会从郤氏的小弟演变成平起平坐,导致郤氏和楼氏的关系重新梳理,期间或许有可能发生矛盾。 还有什么?楼氏毕竟是荀氏的姻亲,两个家族天然更亲密,他们有可能联合起来跟郤氏展开对抗。 现在还有郤犨想要搞事情,不正说明范氏所想的并不是毫无依据吗? 如果硬要说范氏搞错了什么,只能说他们不知道楼令的思维。 楼令哪怕是想继续壮大家族的实力,实在是有太多的选择,不是非要在晋国内部进行撕咬。 要说的话,楼令知道世界的运转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决定,做一些相关的准备,完全就是必然的事情。 直白说就是,楼令不会因为现在跟郤氏或荀氏关系好,放弃对郤氏和荀氏的警惕心,只是才不会昏了头主动去招惹郤氏或荀氏,相反郤氏或荀氏内部有人要搞楼氏,只会让楼令采取隐忍姿态。 实力不如人,隐忍并不可耻。 人没了就是没了,不是吗? 忍一时之辱,留存有用之身,终有一日能够报仇。 另一层面而言,不隐忍又能够怎么样? 临近冬季,范氏向外公布了士燮病死的消息。 “死了?真是……理智到可怕啊!”楼令压根不信士燮生病死去。 之前的士燮是有点年纪,身子骨看着却是硬朗得很。 考虑到范氏面临的情况,一旦由士燮接任中军将,势必会让范氏就此与郤氏冲突不断。 那么,士燮还敢活着吗? 事实上,士燮太清楚接任中军将会让范氏面对什么险境,自己绝食而死了。 “士匄最好不要将恨意表现出来,要不然……”楼令知道士燮是自杀,某种程度上也能够算被郤氏和荀氏逼杀。 在这种情况之下,范氏其余人怎么可能不恨郤氏和荀氏,尤其士匄必定会深恨郤锜。 原因是,士燮一死就给郤锜让了路。 “原历史上是怎么发展的呢?”楼令真的对春秋时代的历史不熟,倒是对战国时代的历史熟悉一些。 原版历史上,士燮也是绝食而死,只不过郤氏被灭,随后栾书弑君自杀谢罪,获利最大的成了荀氏;为了不与荀氏爆发冲突,士燮自杀给中行偃让了路。 那么就是说,两个历史版本之中,范氏都在事件爆发过程中选择了错误的应对,范氏本身又不足以对抗胜利一方的卿位家族,士燮为了范氏的延续都选择了自杀。 在当下,诸位卿大夫已经回到“新田”了,包括去迎接公子周的智罃和郤至二人。 等于说,公子周已经被接到“新田”城内,目前他居住在荀氏那边的家宅。 楼令只是随大流去见了公子周一面,简单的面见过程,没有做太特别的事情。 这一波,作为公子又被接到“新田”的一共有三人。 楼令像很多人一样,三位公子都拜访了一次。 知情的人,自然知道公子周已经被内定,其余两位公子的存在只是让推举变得好看一些。 毕竟,推举嘛,总不能只有一位候选人。 另外的两名候选人,一位被安排住在郤氏家宅,另一位居住在范氏的家宅。 这样一看,因为郤氏最为强大的关系,倒是让居住在郤氏的那一位公子,看起来更有可能获得君位?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 郤锜以赏雪的名义,邀请了在“新田”的众多一家之主到郤氏家宅。 “战事彻底结束了吧?”楼令按照惯例与郤至凑堆。 郤至一边看着装模作样在赏雪的众人,一边说道:“栾氏还有两座城池,取决于栾黡敢不敢受邀过来,再决定要不要攻打。” 再怎么说,栾书是以弑君的罪名自杀。 有鉴于晋寿曼在位期间干了那么多荒唐事,死于弑杀并不让人意外。 事态的定义就会变成,栾书是为了晋国众贵族才弑君,其余家族也就需要领情。 换作郤氏爱惜名声,他们不应该在栾书死后立刻进攻栾氏,怎么都要等风声过去再攻打,并且还不能够是奔着灭族而去,只能是适当地进行削弱。 栾氏碰上了更看重实际利益的郤氏一叔二侄,只能说算是他们倒了血霉。 “说清楚,自然是会来的。”楼令觉得栾黡聪明就该来。 郤至乐呵呵地说道:“最好是这样,不然……” 做了初一,大不了连十五都做了,不是吗? 要是栾黡胆子不够,郤氏都已经拿了栾氏五六座城池,仇算是已经结大了,很容易下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 “叔父一直在劝干脆灭掉栾氏,兄长已经有些动摇了。”郤至对楼令说了郤氏的秘密。 楼令问道:“新军佐的想法呢?” 郤至直接说道:“我无所谓。” 一通鼓声作响。 这不是战阵之上的战鼓,只是一种待客用的传鼓。 鼓声响了,只是提醒来客前期各归本位。 郤至与楼令一块抵达会场,一前一后坐了下去,再环视都有什么人来了,该来的谁没有在场。 公子周、公子乐和公子雍都在,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一侧,看上去无比显眼。 同时,栾黡终究还是前来,他已经坐在现场。 在场众人看到楼令坐在郤至边上,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多想,等着郤氏的仆人上用餐工具,摆到楼令案几上的用餐工具与卿大夫一样,容不得他们不去想了。 大多数封建王朝,特大场合的位置在哪里,使用什么用餐工具,有太多的规格等级。 因为那些等级的存在,懂得相关规格等级的旁人稍微一看,立马就能够分辨出都有哪些达官贵人。 因此,众人看到楼令使用的餐具与卿大夫一样,不由开始议论了起来。 “国家没有主君,诸位卿大夫倒是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公子乐就是被安排居住在郤氏的公子。 可能是公子乐觉得君位已经十拿九稳,开始拿自己当主人翁看待,低声对左右两边的公子周和公子雍低声说道:“无论我们三人是谁坐上君位,一定要留剩下的两人,一起合力对抗卿族。” 公子周从出现就表现得一副害怕的样子,听到公子乐的话,缩了缩腰,使得看上去差不多要卷成了鹌鹑。 公子雍看着公子乐,说道:“我是绝对没有机会的,也不想留在都城。” 导致公子乐看两人的表现,更加认为君位舍我其谁之外,决心一定要在成为国君之后干出一番事业。 “诸位!”郤锜站了起来,邀请众人饮了一盏,再说道:“邀请诸位前来,想必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我不再赘言,谁有什么意见,可以站出来详细阐述。” 其他人那样说,会有人迫切地站出来表达想法。 可是说那些话的人是郤锜?直接导致在场众人进入面面相觑的环节…… 第504章 君位与卿位 说什么? 不是郤锜或郤至的话,提问就真的是要寻求意见。 开口提问的人是郤锜或郤至,有他们说话的份吗? 这些都是血泪的教训,使得多数人知道没有入郤锜或郤至的眼,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开口讲话。 郤锜并没有因为冷场而感到不悦,相反看到众人一副畏惧的模样,心里很是感到开心。 本来的事情,在郤锜看来他们好好当观众就好,真的有人跳出来,除非将郤氏夸上天,要不然说什么都是错的。 “那我就直说了。”郤锜没有坐下,一边环视众人,一边说道:“国家不能够长久没有君主,邀请公子乐、公子雍与公孙周前来,便是要在三位之中挑选一位坐上君位。” 怎么是公孙周了?在挑选国君的人选上面,用晋文公那一辈子嗣算下来,晋周确实是公孙的辈分。 郤锜话音落下,现场出现了讨论声。 公族封君中的杨苏以为自己懂得郤锜的心意,站起来说道:“苏以为公子乐才德兼备,乃是就任君位之人选。” 杨苏怎么会这么以为?因为公子乐来“新田”之后居住在郤氏家宅之内。 恰是因为公子乐居住在郤氏这边,天然会让人觉得郤氏钟意公子乐来就任君位,恐怕公子乐也是因为那样才觉得君位十拿九稳。 然而,郤锜立刻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杨苏,问道:“你怎么看出公子乐才德兼备的?”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杨苏立刻对公子乐一阵夸赞,夸来夸去却是没有能够拿出一个实际的例子来,俗称:硬夸。 在春秋时代,养望这种操作还不为人所知,主要也是养望的前提是需要血统好,不然夸上天也仍旧是在泥地了。 哪个王朝的背景之下,养望之风最为流行呢?当属举孝廉的两汉了。 没办法的事情,举孝廉本身就需要一定的知名度,要不然被举荐之后知名度不够,很难获得什么好官职。 在两汉也就出现很多刻意为之又传播出去的故事,例如孔融让梨。 到北宋时期的司马光砸缸,他所在家族学的就是两汉的养望之风。 两汉时期徒有虚名有其代价,没有那个本事却名声极大,送到边疆任职基本无望死后归其祖坟。 两宋?只要名声特别大,家族实力足够强,会有无数大儒帮忙吹捧,读书人前仆后继帮忙掩盖, 没办法的事情,读书人偷书不算偷,读书人偷名自然也不算偷,掀开盖子就谁都别想玩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郤锜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杨苏,喝道:“退下!” 好些人用迷惘的眼神在郤锜和公子乐身上来回看,他们在纳闷郤锜怎么回事,明明杨苏在帮郤氏给公子乐造势,怎么郤锜看上去很恼火,难道是夸的方式不对? 作为被夸对象的公子乐看得也愣了,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乐才疏德浅,实在经不起谬赞。只是,日后定当努力学习,为……” 公子雍悄悄拉了拉公子乐的衣角,低声提醒道:“别说了。在这种时候,说越多,错越多。” 这让公子周诧异地转头看了公子雍一眼。 三位候选人独自坐在一侧,他们的一举一动基本落在注视的人眼中。 “公子乐很有野心啊?”郤至说道。 楼令刚才的注意力在公子雍身上,说道:“公子雍看着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你能看懂他在说什么?”郤至指的是读唇语。 楼令哪怕懂得读唇语也不会认,说道:“随便猜的。大概是在劝公子乐少说两句。” “这些天,公子乐在郤氏居住,他都干了什么?”楼令问道。 郤至有些好笑地说道:“拿我兄长当父亲对待,每日一大早便会去请安,日落前往问候。简直是好不恭敬。” 哪怕是没有想法,谁居住在郤氏敢粗心大意? 只不过,公子乐那样做,摆明了就是对君位有想法,希望用那种方式获得郤锜的青睐。 正常情况下,也就是没有内定人选,公子乐那么做不会有什么效果,一切只因为想入郤锜的眼太难。 “适得其反了吧?”楼令有些好笑地说道。 郤至露出玩味的表情,说道:“我兄长被烦得不行,让公子乐好好读书,别再去拜访了。” 楼令不用再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让公子乐觉得君位到手的机率更大。 好好读书嘛,有所殷切的期盼,才希望一个人学识更深厚。 郤锜让公子乐好好读书,不是在给予希望吗?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通俗的常理在郤锜身上不起作用。 在杨苏之后,没有人搞得清状况,不再站出来说点什么了。 如果换作其余人碰上这种情况?大概会心里非常不悦,觉得不给自己面子。 郤锜却是一点不在意,目光在几位卿大夫和楼令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重新移动到中行偃身上,招呼道:“上军佐。” 中行偃站起来,说道:“君位自当是有德者而居之。” 这是屁话。 不说在看血统的年代,即便是不再看血统,君位什么时候轮到必须有德行才能坐了? 当然了,名声不能太差,要不然即便是立国,一代人能不能安稳过完都难说。 只能说,先要有那份实力,再来看为人的德操,名声不是多么差才有可能坐稳君位。 所以,别说什么“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真要是有实力就行,五代十国就不用三天两头死皇帝了。 中行偃也知道自己在讲屁话,只是一些场面话必须有人来讲而已。 说完之后,中行偃坐了回去。 智罃给站了起来,说道:“本卿推举公孙周就任君位。” 众人看到智罃说完就坐回去,瞬间响起一阵“嗡嗡嗡”的讨论声。 是不是多少要给个理由啊? 结果,智罃只是说推举公子周,一个理由都没有给。 公子乐扭头看向鹌鹑模样的公子周,后面看向智罃,说道:“下军佐为什么推荐周呢?”,说完,看向郤锜寻求帮助。 得到智罃推举的公子周看上去更畏惧了。 讲实话,公子周当然是对君位有想法,只是并不认为自己有希望。 那当然是远在“洛邑”的公子周,他虽然有听闻到晋国的一些事情,但是信息了解得并不全面。 在传开的信息中,晋寿曼当然是一个荒唐至极的君主,假的混在真的信息中到处传。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好劝歹劝,没有对晋寿曼起到什么效果。 然后,晋寿曼伙同一众宠臣要屠戮大臣,导致中军将栾书奋起反抗,晋寿曼在交战过程中不幸身死。 栾书并没有进行狡辩,哪怕晋寿曼是死于意外,还是自戕请罪了。 在那一次动荡中,晋君寿曼和韩氏父子死在交战之中,栾书事后自杀谢罪。 后面栾氏和韩氏被其他家族攻击?那当然是经过审判,认定栾氏和韩氏弑君不对,逼得得到该有的惩罚,用以恫吓后来者。 至于为什么只有栾氏和韩氏被清算?当然是他们的家主死亡,其余各家之主却是活得好好的。 “你窥视君位?”公子乐很是凶恶地盯着公子周。 这纯粹是公子乐突然发现即将到手的君位,蹦出一个人来抢的自然反应。 “我怎么敢窥视君位呢?”公子周看似受到惊吓。 公子乐催促道:“那你站起来说自己无意君位啊。” 公子周还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副怯懦的模样,说道:“周年幼,且无甚才学,不足以担起重担。” 然后,公子雍站起来说了类似的话。 轮到众人看向公子乐,他却是抿着嘴安坐,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三位候选人的表现被众人看在眼里。 几位卿大夫当然是更确认公子周很合适。 一个看上去胆子小的人,想来别说是坐上君位试图为先君复仇,恐怕连跟卿大夫对抗都不敢的吧? 当然了,不缺有人看到公子雍进退有度,认为可以再观察一番。 至于公子乐?这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并且展现出自己的强势。 “公子乐要是担任国君,又是一个先君。”郤至说道。 楼令必须承认郤至说得没有错。 人蠢没有关系,最怕的就是他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特别喜欢干大聪明的事情。 脑子蠢事又多的人,他们一般就是担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坐上高位必然一再引发动荡。 郤犨身躯倾向了郤至和楼令这一边,低声说道:“我看公子雍挺不错的。” 没有等楼令说什么。 郤至看着郤犨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何必再生枝节?” 不要忘记一点,决定公子周来坐上君位是郤氏、荀氏、范氏、楼氏等参与家族一块通过的事情。 哪怕真的发现有比公子周更合适的人选,几个家族都已经商议妥当,再更变人选等同于临时反悔。 因为郤氏足够强大的关系,临时变卦会其他家族选择忍了,也会在不得已之下认了,后面却是绝对要生出非常多的事情。 郤犨看向楼令,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楼令也在笑,笑得很是温和,说道:“新军将大可直接找上军将、上军佐和下军佐重新商议。” 论事实,表现得镇定和看着谨慎的公子雍,确实可能在坐上君位之后能够有所作为。 正常的选贤选能条件下,公子雍会是一个好人选。 问题出在哪里?他们这些人不想要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新君,要的是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新君。 当然了,楼令知道公子周那副怯懦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同时,楼令也知道公子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 起码楼令了解公子周,对公子乐和公子雍却是完全陌生。 “聪明如晋周,他上位之后绝对不会硬来,哪怕想做什么都只会徐徐图之。在他蓄积实力的时候,一定需要帮手,哪一家都可能成为被拉拢的对象,楼氏却是占了先手。”楼令推荐公子周当然是有图谋,只能说还不小。 在现阶段,楼令对郤氏有想法吗?只能说他有没有想法不重要,一旦郤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交情不变为前提,楼氏还是需要站在郤氏这一边。 很现实的事情是,郤氏可以是郤氏,温氏和苦成氏却不一定是郤氏。 楼令当然不会阴谋算计温氏之主郤至,面对已经表现出敌意的郤犨,需要的时候做些什么,只是纯粹的自保手段而已。 当然,只要郤犨不太过分,不至于闹到楼令想方设法将苦成氏算计没了。 “晋周坐上君位,能够预见会主要拉拢范氏和我家。这个是现有格局决定了的前提。到时候,我多少能够为郤氏和荀氏转圜。”楼令心里真的是这种想法。 现场,公子乐正在讲话,说的是一旦自己成为国君,将会如何如何之类。 公子乐对内部话题只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主要集中在阐述对外的争霸。 “真要是公子乐所说的那样做事,能不能称霸不好说,我们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中行偃对郤锜说道。 怎么回事呢? 在一系列阐述中,公子乐要善待一众盟友,使得他们更加归心。 如果晋国善待盟友,是不是该减少列国的纳贡,更少召唤他们出兵? 那样一来,不说晋国的收入减少,削弱盟友的国策也被废弃掉了。 等公子乐一系列阐述下来,别说是卿大夫不会选他,在场听了阐述的其余人脸色是越变越严肃。 偏偏亢奋状态的公子乐就是看不懂众人的脸色,或许还当作众人听得太认真才一脸的严肃表情? “真蠢啊!”郤至都没有压低声音。 正在讲话的公子乐一脸错愕,看向郤至问道:“新军佐说什么?” 郤至满脸嫌弃地说道:“我说,你很蠢。” 公子乐先是愕然,随后看向郤锜。 “我简直是受够你了。”郤锜确实忍了很久,招呼在场的武士,吩咐道:“别留着丢人现眼了,赶紧将他带下去。” 自然有郤氏的武士上前,左右架起公子乐就抬着走。 “为什么啊?我只是阐述,讲得也有道理……” 公子乐是真的没有搞清楚状况,一直到带离很远,还在为自己辩解。 对于郤锜下令将公子乐带走,众人怎么看? 要是郤锜一开始就这样干,哪怕郤氏现在再强势,一定会有人站出来阻止。 毕竟,共同考核新君人选是今天主要的事情,哪怕就是装模作样选一选,只要是态度摆出来,总要给不同人发表意见的余地。 再怎么样,给予候选人尊重,便是大家一块拥有体面,不是吗? 可是,等公子乐一番表演完毕,脑子正常的人都看清楚是什么人,多么严重的失心疯才会选公子乐担任君位啊? 公子雍平静地站起来,对着众人一圈行礼,说道:“我无意君位,这便告辞回去久居之地。” 栾黡却是说道:“这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再者,郤氏武士也不着急将你架下去。” 这是栾黡第一次开口讲话,说出来的话充满了呛人的味道。 一些在场的人,他们要么缩了缩身体,不然就是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栾氏这是要跟郤氏在这里闹起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这样判断。 结果是,搞得公子雍走也不是,重新坐下又不多么合适。 公子周做了不顾场合抱住公子雍大腿的事情,一下子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一刻,很多人只觉得公子周太过怯懦。 智罃比较突然地站起来,走到公子周的案几前,俯身下去给公子周倒了一盏酒,倒完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小白,你去站公孙周的身后。”楼令吩咐坐在自己身后的楼小白。 怎么楼小白会在? 这不是冬季,并且雪已经开始下了吗? 楼氏攻略林胡,总不是一年四季都在讨伐,到冬季肯定要撤回来休整。 国家发生了大事,并且还有大事要继续发生,楼令肯定要带楼小白增长见识。 得到吩咐的楼小白站起来,真的就走到公子周身后站立着。 先有智罃给公子周倒酒,后有楼氏的世子站到公子周身后,其余卿大夫只是光看着,有实力的几个家族属意谁来成为新君,态度还不足够明显吗? 所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赞扬公子周,夸当然还是硬夸。 说白了,三位候选人是迫不得已才久居国外,状态跟被放逐的区别仅是被安排了居住的场所,运气好还能够拜一位老师。 没有亲族在身侧,手里面没有资源,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他们哪有什么条件干一些实事,光为了生活奔波都不够忙的。 “小白……”公子周看上去很害怕。 楼小白向前一步,蹲下去低声说道:“我说,你再装就有点过了。” 话说,这几年楼小白与公子周书信来往不断,每一年也会找时间聚一聚,他俩谁还不知道谁? 这里当然也有楼小白跟公子周交情确实好的原因,不然楼小白这么做不止有失妥当,极可能还要埋下祸端。 “放心,我父亲推荐了你,已经说服所有卿大夫。”楼小白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有了后面这一句话,楼小白之前那一句,便是在提示公子周安全无忧,并且真的不能装到适得其反。 公子周明显感到意外,同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表现了。 之前种种伪装,纯粹是公子周以为自己是个陪衬,不想惹祸上身进行的表演。 已经说过,哪怕是全程的参与者,他们未必了解得全面。 公子周人在国外,能够得知的消息有限,一系列的表演真不是了解全局,表演来让自己获得君位。 只是那样一来,公子周的表现出奇符合卿大夫的需要,完全就是错假得利了。 “小白跟公孙周嘀咕什么?”郤犨问楼令。 “他俩是朋友,安慰让公孙周别太紧张吧。”楼令说道。 郤至坐在郤犨和楼令的中间,不喜欢左右两边的人夹着自己聊天,说道:“小白跟公孙周是朋友,不是好事吗?叔父应该高兴啊。” 楼小白已经跟福姬定亲,未来会成为夫妻。 那样一看,郤氏的女婿跟国君有很好的交情,确实对郤氏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中军尉了解公孙周,你看他像是装的吗?”郤犨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楼令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说道:“自幼便在国外,哪怕是有单公这位老师,新军将以为单公能够多么重视放逐在外的公孙?” 没有正面回答? 郤犨明显并不满意。 “三位候选人,谁不会刻意伪装?重要的不是他们将会做什么,是我们能够做到什么。新军将以为呢?”楼令说道。 郤犨知道楼令所说是对的。 放逐在外的一众公子或公孙,他们之中真正的蠢货基本都把自己玩死了。 这一次无论被接回国的人是谁,他们一定会进行一层伪装。 要说有什么令人意外的地方,只能是公子乐自行脑补太多,搞得越做越错。 最终公子雍还是离场了。 三位候选人只是剩下公子周,该是谁担任晋国之君,基本上没有了意外。 “公孙。”郤锜先从案几拿了一份文牍,再走向公子周递出去,说道:“公孙且看看。” 这一份文牍,它上面写了卿位人选与排序。 而郤锜事先并没有与任何人商议,这里的任何人包括郤至和郤犨,搞得在场的卿大夫见到郤锜嫡出文牍都变了脸色。 公子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地阅读文牍的内容。 只见,文牍之上列了:郤锜为中军将,中行偃为中军佐,智罃为上军将,郤犨为上军佐,郤至为下军将,楼令为下军佐,士匄为新军将,栾黡为新军佐。 公子周小心翼翼将文牍重新递给郤锜,再说道:“如此大事,周……” 郤锜截断,说道:“公孙只说,觉得合适吗?” “诸位认为合适,自然是合适的。”公子周说道。 郤锜不喜欢听这个,再次说道:“公孙认为合适吗?” 这时候,应该有人猜到文牍上面有什么内容,荀氏叔侄以及士匄、栾黡的脸色变得比较不好看。 公子周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藏在衣袖的双手攥拳,低下头说道:“合适。” “这便好。” 郤锜让自己的家臣过来,示意传给该看的人看看文牍…… 第505章 简直是跌宕起伏 文牍依次在中行偃、智罃、郤犨、郤至、楼令、士匄、栾黡手上传阅,每一个人看的时候都有自己的表情。 中行偃、智罃、楼令、士匄、栾黡会认为那是郤氏的一叔二侄商议的结果。 郤犨和郤至却是有点懵,看了文牍有各自的意见。 “令是我的军佐?这很好。”郤至看上去很开心。 “太靠前了啊!”郤犨有不同意见,说道:“楼氏才崛起多久,一下子获得这样的高位,能够服众吗?” 郤至比较稀奇地说道:“楼氏的崛起时间虽然有点短,令取得的战绩以及楼氏私军的表现,足以支撑获得下军佐的卿位。” “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乐意。”郤至看郤犨还想说什么,又给补了一句。 这一下,郤犨不好再表达相左的意见。 只是,讲道理的话,第一次获得卿位的楼氏应该从最末位开始,不应该越过老牌卿位家族。 荀氏叔侄怎么看? 总得来说,中行偃和智罃对这样的卿位人选和排序没有意见,甚至能够感觉到满意。 “令的卿位排序是不是太靠前了?”中行偃问智罃。 “是有点靠前,看士匄愿不愿意接受。”智罃答道。 同样看了文牍的士匄当然心生不满,努力按耐住没有发作出来。 “也好……,符合父亲的交代,能够低调不引起郤氏的注视。只是,我不能就那样算了,至少要让令受了人情。”士匄心想。 要说不满的话,栾黡简直有太多的不满。 讲事实就是,栾黡到现在都还不了解事情发生的全程,打从心里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栾书会在弑君之后自杀谢罪。 也就是说,栾黡不怀疑栾书会干弑君的事情,只是认定栾书不会在弑君之后自杀。 那是栾书对权势非常恋栈,取得权势的过程也充满了曲折和艰辛,明明权势到了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奈何栾黡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栾书不是自杀而死。 如果栾黡有相关证据,他会怎么做? 想要利益最大化,自然是让获利的家族受制于栾氏,只是难度超乎想象。 现在的栾氏很糟糕,一家之主死得非常突然,家族封地被郤氏攻占了个七七八八,乃至于不赶紧认输将会在晋国除名。 仅剩的一丝理智让栾黡极力控制自己,咬紧牙关不作任何额外的发言。 其余没有看过文牍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看,只能观察看过之人的脸色,试图从表情上来猜测出一些情报。 “恭喜令卿了啊。”士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听到士匄对楼令的称呼,没有看过文牍的人,他们哪里不知道文牍上面有什么内容。 现场出现了极短的惊呼声,稍微“嗡嗡嗡”讨论一小会便停了下来。 “祝贺令卿!” 张氏的解张率先恭贺,其余众人赶紧恭贺。 都说是张氏,怎么叫解张? 范氏的士匄还叫士匄呢。 春秋的称呼有自己的讲究,需要了解相关历史背景才能搞得懂。 这个解张,他不是获得一块叫“张”的封地,也不是善于制造弓矢,简单就是得到大夫爵位,用自己的名来作为氏,跟西周善于制造弓矢而以“张”为“氏”的并不是一家人。 解张已经很老很老,应该是七十来岁?他在晋文公时代有过一段活跃期,与介子推是至交好友,算是好心办坏事,害死介子推的凶手。 这位介子推便是晋文公的谋士之一,立下大功之后想要归隐,后面晋文公因为解张的一番操作,逼得晋文公不得不去邀请介子推出山当官。 解张什么操作?他直接散播晋文公忘恩负义的传言,大肆宣扬介子推的功劳。 为了名声考虑的晋文公率队前去邀请介子推,不愿当官的介子推躲在山林里面,结果晋文公下令焚山,将介子推母子一块烧死了。 然后,晋文公下令每年的当日不准生火,用以纪念介子推,后来这一天成为寒食节。 出了那样的事情,解张竟然能活着? 只能说,晋文公与介子推的事情或许并不那么简单了。 毕竟,逼人下山有很多种方式,什么样的思想才采用放火焚山这种最为激进的手段。 楼令并不好奇晋文公有那么多办法非得焚山不可。 “韩氏没了,作为韩氏附庸的张氏何去何从。我家攻克韩氏的‘都’,其他家族不应该越过我家去接纳韩氏的附庸,我暂时没有采取什么动作,他们确实需要担惊受怕。”楼令真的懂得相关的规则。 晋国暂时没有国君,郤锜拿出来的卿位人选与排序,自然是做不得准。 压根就是韩氏说没就没了,栾氏也被打得半死不活,导致其余家族神经异常紧绷。 郤氏太过势大,荀氏看着跟郤氏穿同一条裤子,还有楼氏和魏氏这种强力的家族站在郤氏与荀氏的同一阵营。 面对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同为卿位家族又实力不俗的范氏都要认怂,何况是其余家族呢? 因此,哪怕文牍的内容暂时算不得数,所有人自动认为必然得到新君的通过。 楼令是不是该站起来谦虚几句? 然而,楼令站是站了起来,谦虚则是不可能谦虚,甚至当场讲述自己参与过什么大战,取得了何等的成绩。 光有战功的话,其实并不足够。 楼令拿编写军律以及扩军的贡献来说事,再阐述自己的一些政治主张。 如果是以功劳来决定获得赏赐的时代,讲实话就是楼令早该获得卿位,哪里还需要在解决韩氏之后,顶替韩氏的卿位。 晋人远比其他国家的人更加慕强,面对他们谦虚,他们会真的会以为不怎么样;有真实的战绩与成绩摆在那里,楼令只是讲事实,没有过分地吹嘘自己,论事实就是一种谦虚了。 “说来也是啊!正在执行的军律出自中军尉之手,扩军也有中军尉的努力。” “听说,只是听说,楼氏这一次集结了将近三万大军?” “楼氏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攻克韩氏的‘韩’地,他们确实比韩氏强大得多。” “不要忘记楼氏对战齐国早就展示过实力,可是达成了斩将夺旗的战绩;在‘赭丘之战’一样打得楚军没有招架之力。” 楼令在讲事实,听众不免会跟旁人讨论。 一众的讨论之中,他们竟然找不到楼令任何弄虚作假的成绩。 以前他们知道那些事情吗?多多少少是会知道一些。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觉得楼令和楼氏干了多少事情?因为当时的楼氏不够强大。 现在,他们认知到楼氏已经强大到可以跻身卿位,自然要发生“大儒辨经”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自然就是什么都不是;等强大了起来,所有的黑历史都将被粉饰,没有黑历史就更名正言顺地成圣。 楼令有黑历史吗?那肯定是有的。 弱小的时候舔郤氏,舔着舔着成了郤至的至交好友只能算是意外,也让舔狗生涯变成了一件雅事,不再是作为黑历史。 毕竟,舔不到才是舔狗,舔到了就是抱得美人归。 有什么其他的黑历史?真正的黑历史只有这一次,也就是楼令逼迫几个卿位家族动手,力主将没有罪名的韩氏除掉了。 还有其他的黑历史吗?楼令自己想了想,好像是没有了。 等郤锜吩咐将文牍进行公示,什么人诧异或有意见,只能是士匄和栾黡的卿位竟然排在楼氏后面。 只不过,卿位是郤氏来排定,荀氏、范氏、栾氏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哪里轮得到其他家族的人跳出来反对?别说这些人之前已经急不可耐恭贺楼令这位新贵了。 “选一个吉日,安排新君登位。”郤锜当场拍板。 这种事情,自然更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有资格说上几句话的人,他们赶紧跟公子周搭话,主要是想留个好印象。 “以往谁知道我?”公子周面对众人的簇拥,讲实话就是心里生出怪诞的情绪。 以前的公子周确确实实是个小透明,哪怕是在单国或“洛邑”碰到晋国的贵族,只有一个楼氏表达善意,其余家族不是无视就是主动躲避。 “我算是碰上大麻烦了!”公子周心里有这种认知。 作为晋国的国君会面临两种选择,坐上去想要有所作为都会像是坐在火山口,相反愿意躺平倒是能够享乐到死。 公子周全程面带微笑,不忘表演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脑子里却是在进行头脑风暴。 “先君说死就死。我在没有安全保障之前,决不能有什么表现。可是……,我需要做什么,能够做什么?”公子周并不是作为储君被教育,对怎么来担任国君真的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心想:“第一个要达成的目标,就是千万别死了!” “小白,先带公子去休息。”郤锜对楼小白这个未来女婿当然会另眼相看,说话的时候能够和颜欢色。 楼小白得到指示,应“诺!”,再搀扶看着站不稳的公子周一块离去。 其余人以为自己也该退下,结果被留了下来。 “有几件事情。”郤锜环视众人,沉着一张脸,说道:“去年,我们独战楚国以及其联军取得大胜,班师之后不久,郑军入侵‘虚’、‘滑2’,想来大家已经知道了。” 那是晋国爆发大乱,郑国趁机入侵。 因为晋国正在大乱的关系,没有人提议出兵抵抗郑军的入侵,倒是卫国被招呼之后出兵前往入侵郑国,逼迫入侵晋国的郑军回撤自保。 受到郑军入侵的“虚”和“滑2”均在现代的河南区域。这边现在就是晋国的一块飞地。 “郑国可恨,卫国需要得到奖赏。”郤锜不给人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决议明年春播之后出兵讨伐郑国。” 关于对郑国的入侵展开报复,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中行偃先赞同,又说道:“郑国君臣知道会被我们报复,他们必然事先就向楚国求援。一旦我们出兵南下,会面对楚军与郑军,不知道上军将要出动几个军团?” 事实上,郑国君臣已经做出了应对,让储君髡顽和大夫侯獳去楚国当人质,换取楚国出兵进行救援。 因为这一次为质的事件,郑国侯氏与公族埋下了仇怨,日后会有属于侯氏自己的故事。 “楚国刚刚遭到惨败,想来救援郑国也不会出动太多的兵力。即便是楚国出动大军,兵源素质可想而知。”郤锜先做判断,随后说道:“先让上军和新军南下,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要不要增援。” 那一场“赭丘之战”打下来,楚国丢了将近十万人,哪怕其中多数是杂兵,怎么都算是损失惨重。 奈何楚国不能以常理视之,惨败一场又拉出更多兵力的例子,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家不止丢了六座城池,现存的两座还遭到郤氏大军的围困。”栾黡已经尽力控制情绪,说话的时候还是咬牙切齿,眼眸里充满了怨毒。 郤锜面对这样的栾黡却是笑出声来,说道:“我既然让你坐上卿位,自然是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后面也会下令撤兵解围。” “有一件事情说在前头。你要是拿不出两个‘师’充入新军,敢随便拉农夫或奴隶充数,可就别怪我算账了。”郤锜真的不在乎栾黡多么恨自己,给予了最严肃的提醒。 栾黡很直接地说道:“我现在没有两个‘师’的兵力,哪怕是有也不敢全部带走。” “匄,你我两家乃是姻亲,能不能借兵予我?”栾黡看向士匄发出请求。 啊? 栾氏和范氏是姻亲? 要是将祖辈算起来,晋国不同姓的家族,他们还真的或多或少进行过婚嫁,确确实实是能论亲戚关系。 而栾氏和范氏的姻亲关系,正是两代人之间,并且栾黡与范氏身上有婚约。 什么婚约?就是栾黡跟士匄的女儿定了亲。 栾黡今年二十来岁,他的未婚妻却是七八岁。 类似的情况在春秋时代非常常见,反倒是像楼令娶年纪比自己大的妻子属于少见。 士匄当然没有忘记栾黡会是自己的女婿,以前确定下来的事情没得更改,面对栾黡的借兵则是像吃了苍蝇。 那么,士匄有担忧因为那一层关系,导致郤氏针对范氏吗? 如果范氏没有那一层担忧,士燮就不会自杀得那么坚决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士匄摇头说道:“范氏无兵可借。” 当然不是范氏拿不出一个“师”来借给栾黡。 纯粹就是士匄想用这种表态来展示自己对栾氏的态度。 婚事不可变,怎么相处却是能够进行操作。 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那么多,不是非要彻底捆绑死不可,不对吗? 栾黡“呵呵呵”笑了一小会,谁都能够听出冷笑声中的怨毒。他慢慢变得面无表情,说道:“那栾氏无法出征。郤氏想灭栾氏,接着打。也能够趁我在郤氏作客,直接动手杀了。” 不知道多少人看到栾黡的表现,心里想着是不是疯了。 他们是谁?是贵族。 越是历史悠久的家族,越不会干破坏“宾客权利”的事情。 当然,郤锜邀请众人去“周阳”狩猎,并未邀请栾书前往。 那个时候的栾书,他是自己前去,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算郤氏破坏了“宾客权利”。 别说,只有少数人知道栾书在狩猎场地受到挟持才回到都城,多数人顶多是知道后面的事情。 郤锜愤怒地问道:“真以为我不会灭掉栾氏?” “你敢吗?”栾黡反问。 不是说栾书为了众贵族才弑君的吗? 郤氏对栾氏动手,喊出的口号是报仇。 郤氏要对栾氏展开复仇,其实大家都能够理解。 毕竟,谁还不知道郤克有大恩于栾书,后者却是一再干恩将仇报的事情。 因此,栾氏现如今完全算是得到了报应,不能说郤氏报仇报错了。 这一波,郤氏没有打算将栾氏打到灭族,算起来是郤氏十分克制。 尤其是郤锜列出卿位名单,将栾黡算在其中。 “来人!”郤锜大声喝道。 没有等进一步发生什么,郤犨赶紧站起来,喊道:“且慢!” 郤氏可以进攻栾氏,只要不将栾氏灭掉就行。 只是,绝不能够是邀请栾黡到家中作客,结果却是将栾黡宰了。 “叉出去!给我叉出去!”郤锜被栾黡的肆无忌惮弄得异常恼怒,没有郤犨站出来阻止,说不定真要当场将栾黡杀了。他大吼道:“既然栾氏无法履行卿位义务,我会奏请新君另外挑出卿位人选。” 啊? 这…… 栾氏失去卿位,是不是空出一个卿位了? 当时,想要出来劝的人,他们重新缩了回去。 “卿位有没有可能落到我头上,或是落到我的盟友头上?”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么想。 有郤氏的武士将发疯一般的栾黡叉了出去。 架出去和叉出去有什么区别? 叉出去是用棍状的东西交叉着抬走。 架出去则是两个人架起臂膀抬走。 要说哪一个最侮辱人?肯定是叉出去的方式了。 “栾书那样阴险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啊……”郤犨是真的搞不懂。 郤至幽幽地说道:“景公这样英明的君主,不是一样教出寿曼这样的儿子。” 所以,老子是一个聪明人,真的不代表儿子也会很聪明。 楼令注视着士匄,心想:“范氏要上大分了。” 在刚刚,士匄不顾家族风评,果决地与栾氏进行了切割。 实力不俗的范氏做到那份上,郤氏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便是为了安抚范氏,以及避免出现不可控的麻烦,郤氏也要将空出来的卿位给范氏。 智罃走到楼令边上,问道:“武有机会吗?” 哪个武? “赵孟?”楼令扭身抬头看向智罃,问道:“大舅哥以为呢?” 赵武与智罃的女儿定了亲。 在几年前,几位卿大夫也达成了意向,愿意看到赵氏重新获得卿位。 只是……,韩氏已经被灭,赵氏现在只有一个“赵”地,拿到卿位能拉出两个“师”进行纳赋吗? “大舅哥愿意长久借两个‘师’的兵力给赵孟吗?”楼令问道。 那可是两个“师”一共一万五千战兵,并且借出去作战一定会有伤亡。 以赵氏当前的情况,赵武不短的时间内真无法拉出两个“师”的兵力,哪怕是他拿到母亲名下的封邑,最多也就凑出一个“师”。 “你如果担心赵孟为韩氏报仇,我能够保证一定不会。”智罃肯定是醉了,讲出这种话。他笑了笑,提醒道:“别忘记,你是赵孟的老师啊。” 弑师跟弑父的性质一样,比起来可比弑君严重得多。 脑子正常的人,再是怨恨到极致,他们也不会明晃晃弑父或弑师,暗地里怎么做别让人知道就行了。 智罃的保证或说法不能说服楼令。 “大舅哥倒是再好好想想。这一次韩氏覆灭,不管有什么理由或难处,赵孟到现在仍旧一声不吭,我不评价薄凉或什么。刚才士匄与栾黡发生决裂,大舅哥也看到了。”楼令当然会劝,乃至于推心置腹了:“另外,你回忆一下赵孟一直以来的行事轨迹,看不出想襄助赵孟,要有被趴在身上吸血的觉悟吗?” 智罃一脸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什么毛病!?我都要获得卿位,楼氏也展示了实力,不是来巩固与我的友情,反而来制造裂痕。”楼令怀疑赵武一定写信给了智罃,信中做了诸多的保证,搞得智罃以为自己完全能够控制赵武了。 楼令绝不可能拿赵武当自己的弟子,尤其是楼氏灭了韩氏之后。 最最最重要的事情什么?这个赵氏一直在打破常规,整个春秋时代,乃至于进入战国时代,谁敢相信赵氏,注定要受到反噬。 “我得先找郤锜和郤至沟通,不能让他们被智罃说服。”楼令相信智罃不会轻易就放弃,一定会再进行尝试。 现在,郤氏与荀氏是盟友,郤锜或许给会智罃一些薄面。 楼令阻止赵武获得卿位,可不是单纯忧虑会被报复,怕的还有一众公族依附赵氏,搞得局面越变越复杂! 先前,赵氏是被一众公族联合覆灭,为什么那些公族会依附赵氏?因为赵武身上有一半晋国公室的血脉啊! 第506章 什么叫坦荡? 讲事实就是,原历史上的赵武就是吸血“长大”的,先吸韩氏的血,再吸智氏的血,随后吸晋悼公的血,直接让赵氏成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 只不过,赵武并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在世的时候看顾韩厥死后的韩氏,后面更是操作让韩起接任成为晋国的中军将;面对智氏也是多有看顾;有疑点的是可能辜负了晋悼公。 当然,赵氏的良心不多,大概就赵朔和赵武算是正常人类,其余各代的“赵孟”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算是拉低春秋时代道德底线的存在。 只能说道德底线极低的赵氏,他们因为很低的道德底线,给予当代人与后世表演什么叫卑鄙者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人要是卑鄙起来又能够多么占便宜。 没有将赵庄姬留给赵武的遗产叫吸血,那是一种继承,不能叫吸血。 只是,恰恰因为赵武身上留着晋国公室的一半血脉,能够让晋悼公有足够的信任,开阔了赵武的政治道路。 历史上,赵武担任中军将期间让楚国重新自认是诸夏的一员,问题并不是赵武个人的成绩,乃至于政治主张都是延续智罃的疲楚之策。 所以,最早的“萧规曹随”发生在智罃和赵武身上,到韩起才被打破。 而韩起这个人的贪婪超乎想象。 如果说赵盾和郤克、郤锜会动用国家力量为自己报私仇,那么韩起则是一再动用国家力量给自家谋好处,期间晋国各家族损失了什么,反正别想获得弥补。 因为韩起的所作所为,算是开启了晋国的新纪元,也教会后面任职的中军将怎么一朝有权把权使,学得最好的人无疑是智氏的智跞了。 政治人物,大多是后人学前人。 晋国诸多中军将,赵衰、赵盾、栾书、韩起、智跞则是属于开创者,教会后人该怎么来玩弄权术。 当然了,有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情况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父亲,公子周非常不简单,您是不是更谨慎一些?” “我看出来了。” 这一天,楼令与楼小白在对弈。 是的,就是在下围棋。 只不过,春秋时期的围棋跟现代不一样,先是纵和横的条线比较少,再来就是执白棋者先下,执黑棋者后下,其余规则大致区别不大。 父子俩当然不是在进行什么正经的博弈,闲聊时的一种娱乐而已。 以前的楼小白自认为了解公子周的为人,直至近期一见再接触下来,不说完全颠覆认知,起码发现跟印象中出现很大的不同。 “正常。以前公子周只是被放逐的公室成员,他现在即将登位为君,不同的身份会出现不一样的思维。”楼令抬头看了楼小白一眼,眼睛重新看向棋盘,继续往下说道:“你去北方以统帅的身份,跟在封地当世子,同样出现变化。” 身份的转变必然带来心境与思维的变化,一夜暴富会报复性消费,突然获得超能力必将变得更自信乃至于肆无忌惮。 那个关于普通人变成超人的网络笑话,它绝对不是笑话:第一天,我要惩恶扬善,我要打击犯罪,我要伸张正义,我要维护世界和平;第二天,都特么给老子跪下,老子就是神! “公子周一定不会对你说什么。”楼令万分确认这一点。 楼小白点头说道:“他现在连跟我说话都小心翼翼。” “你暂时不要去找公子周了。”楼令说道。 倒不是楼氏需要避嫌,主要是君位突然砸到头上,公子周要说不慌绝无可能。 同时,很多家族知道楼氏跟公子周先前有交情,当前一再主动凑上去,很难免会让人怀疑有什么目的。 公子周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他即便是再落魄也是一国公室,并且有在获得教育。 公子周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当一名国君,自小被放逐却一定善于自保,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不会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仅仅是那样,公子周已经觉醒了政治人物该有的自觉,日后即便没有什么大作为,性命总是无忧的。 自小被放逐的困苦,让公子周的性格会更坚韧,他也远比生长在蜜罐的储君了解世间更多的真相,想要有所作为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这样的公子周,要是楼氏表现得太迫切,极有可能被误会是要操纵君权。 “栾氏会被灭吗?”楼小白问到了栾氏。 “看新军将能不能把上军将劝住吧。”楼令说的是郤犨能不能劝下郤锜。 新的卿位排序和人选已经拟定,只是出了栾黡的事情。 那样一来,郤氏不会也不可能再让栾氏获得卿位。 郤锜已经突袭了一次,其余卿大夫……,包括郤犨在内,他们不会允许郤锜再干一次。 所以,重新拟定卿位排序和人选,一定是现阶段的那些卿大夫一起商量了。 以郤锜的性子,他肯定想要将栾氏彻底灭掉。 可是,郤氏本就很强势,弑君风波已经随着新君人选确定算过去,要是郤锜非要灭掉栾氏不可,势必要让其余家族感到恐慌,不得不团结起来抵抗郤氏了。 那种后续只要肯动脑子就一定能够想得到,郤锜和郤至可能不在乎,年长一些的郤犨却一定不想看到。 郤氏是很强没有错,可是不到郤氏能够对抗所有家族的程度,郤犨有自己的诉求,怎么会让那种局面出现呢? “父亲的卿位会出现变动吗?”楼小白非常在乎这个。 在晋国,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够坐上卿位,一切只因为得到什么位置附带相应的责任。 简单来说,成了晋国的卿大夫,一旦发生国战的话,起码要出动两个“师”的兵力纳赋。 因此,起码在春秋时代,权不止是权,还有相关的责任和义务。 另外,有了卿位,其实不是卿位越靠前越好。 那是因为晋国的卿位通常会兼任其余官职,例如排序最末的卿大夫一定会兼任司寇这一职位。 如果最终是楼令担任下军佐,他会兼任内史一职。 这个内史,负责管理国家租税、钱谷和财政支出。 有些职位却是伴随着姓氏,比如“士师(大法官)”这一个职位,不管范氏的谁坐在哪个卿位,一定是由范氏的卿大夫来兼任。 可以选的话,楼令更想担任一个军团的主将。 不是一个军团的主将兼任的官职更有权或更有便利,兼任的官职是卿位的附赠品。 主要是,作为一个军团的主将不用受制于人。 “我倒是希望变一变,可能性却是不大。”楼令对跟郤至搭档没有意见,不能主掌一个军团多少不甘心而已。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阿娇步入室内,等仆人在旁边放了个蒲团,屈膝跪坐下去,说道:“我兄长被赵武忽悠得不轻,想要帮赵武某得一个好官职。” “大舅哥让你来劝我?”楼令问道。 阿娇摇头,说道:“我看到公孙杵臼了。” 公孙杵臼是赵氏的老臣,侥幸在覆灭过程中逃过一劫,带着上万人躲进旷野,等赵武复立赵氏再带人回归。 那么,楼令就懂得怎么回事了。 当前的公孙杵臼是赵武的得力助手。 小时候历经大变的赵武有性格缺陷,其中一个就是非常怕死,不敢亲自到“新田”来。 代表赵氏的公孙杵臼,他一定是来“新田”各种走动游说,目前主攻对象应该是智氏? 智氏是荀氏的小宗,智氏却不一定是荀氏。 近些年来……,正确来说是中行偃成为荀氏大宗之主后,偏偏荀氏又多了一个中行氏,荀氏大宗之主兼任小宗中行氏之主,搞得荀氏内部有点割裂。 作为智氏之主的智罃,他能没有什么想法吗? 当前的智氏当然仍旧听从大宗之主的指示,只是智罃越来越显得有自主性,也许赵武获得什么官职,会是智罃的一块试刀石。 直白说就是,智罃需要试一试不使用大宗的人脉和影响力,单靠智氏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智罃有意加强智氏的独立性,他势必需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小圈子,无疑注定会是女婿的赵武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拉拢对象。 “该怎么说呢?赵氏的气运,像是集中在赵武这个人身上了。”楼令真的这样以为。 赵氏覆灭独留一个赵武,他注定会继承母亲赵庄姬的财产,哪怕赵氏没有复立,一样能够名下有几块封地,成为一名有实力的贵族。 在赵氏覆灭之后,冒出一个想要报恩的韩厥,他对赵武比对亲儿子还亲,不惜损害韩氏利益都要襄助赵武壮大赵氏。 智罃为了谋求智氏的自主权,想要建立一个小圈子,肯定会将赵武这个女婿扶起来。 所以,不管是原版历史的赵武,还是楼令这个历史版本的赵武,真的是一点不缺贵人啊! “范氏会允许赵武获得卿位吗?”阿娇问道。 楼令笑着说道:“士匄现在一肚子火不知道向谁发泄,赵武不想成为范氏的发泄对象,应该识相点的。” 看看夫妻两人的称呼,都是用“赵武”而不是“赵孟”,能够知晓两人对赵武的态度了。 人们称呼赵氏历代宗主使用“赵孟”是带着尊重,不是尊重当代家主这个人,是尊重赵氏的历史底蕴。 阿娇很清楚楼氏灭掉韩氏意味着什么,不可能认为赵武会无动于衷,哪怕赵武不寻求报复,也要楼氏肯相信。两个家族注定不会取得真正的互信。 “兄长也是,怎么……”阿娇话说到一半,意识到楼小白也在,没有往下说了。 楼令却是不用避讳,直接说道:“妹夫嘛,哪有女婿亲。” 换而言之,妹妹和外甥都要给女婿让路。 讲真话,这才是正确的亲戚地位排序。 要再论的话,得看看人与人接触之后的交际状况,要不然亲戚关系再近,不一定比朋友感情好。 “父亲不打算做什么吗?”楼小白问道。 楼令在棋盘上落下棋子终结胜负,再将棋子搅乱,说道:“我本来想从郤氏入手,后来仔细想了一想,最好什么都不做。” “你要真的借助郤氏,不论是用什么方式,兄长得知就要疏离你了。”阿娇说道。 楼令“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是啊,所以我放弃了。” 其实,楼令可以反对赵武获得卿位,只是最好不要借助其他家族来办到,直接进行反对也就是了。 毕竟,赵武可是深受韩氏大恩,没有韩厥求情的话,晋景公哪来的台阶让赵氏得以复立;并且韩厥不止看顾赵武,还一直损韩肥赵呢。 楼氏灭掉了韩氏,赵武要是不做点什么。这样忘恩负义的一个人,谁敢信任和倚重? 恰恰赵武必须对楼氏做点什么。 智罃非常明白怎么回事。 偏偏智罃又要扶持赵武。 这样看起来,楼氏与智氏逐渐背离,似乎是注定了的事情? “大舅哥做过保证,说赵武绝对不会为韩氏复仇。”楼令说到这个就想笑,也真的笑出声来。 阿娇不问其它,只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楼令看向楼小白,问道:“你觉得呢?” “杀,当下肯定是不能杀的。”楼小白的意思很明白,日后找机会除掉赵武这个人。 儿子要干掉甥女婿啊? 阿娇稍微皱眉又松开。 两相比较,当然是儿子重要! 作为母亲,阿娇顶多是保住外甥女。 时间来到选定的吉日。 当天,公子周变成了晋君周。 周王室肯定有代表在场,这位代表还给上了冠。 列国也来了人,一些一国之君亲自过来,不能来或不想来就派大臣作为代表。 这一场仪式不是继位,讲事实就是登位。 以晋国的强大,便是敌对状态的楚国也派人前来观礼。 仪式当然很隆重,该有的步骤和礼节、礼器等等一样不少。 不想惹得晋国拼命的话,没有人敢在仪式上闹事。 登位之后的晋君周前去宗庙祭拜,完成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步骤,随即召开了第一次廷议。 进行廷议自然不会有外臣在场,外臣都在其余地方等待晚宴的开始。 “什么情况,罃极力为赵孟争取卿位,你一直无动于衷?”郤至刚坐下就说道。 现如今,只要能够进入大殿参与廷议,一定会有一个坐的地方,区别无外乎就是位置在哪里,座位是何等的规格。 楼令苦笑说道:“我能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也是。”郤至点着头说道:“你要是阻拦,该成仇人了。” 楼令却是说道:“等一下我会直言阻止。” 郤至直接愣住。 “我还以为你会上门来求,没想到你这样理智。”郤犨插话。 楼令注视着郤犨,说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 有些事情没有挑开,阴阳怪气或怎么玩都行。 事情一旦挑开,要么是马上翻脸,不然只能收敛。 郤犨真的没有想到楼令会直接挑开,错愕之后,冷哼一声,再将头别开。 “是啊,令什么时候得罪叔父,怎么一直挑衅呢?”郤至早发现了,只是不好进行干涉。 现在?楼令直接挑开,郤至不在场也就算了,既然郤至在场肯定需要过问。 “令帮了我们很多大忙,一直以来也没有得到我们一寸土地,或是白白从我们这里拿过一粒粮食。他有现在的成就,我们或许有出力,也要他自己能力足够又抓住机会。”郤至觉得自己是在讲事实。 郤犨很烦躁地说道:“我是你叔父!” 如果郤犨本身站的正,没有理由也能讲话更硬气。 难道郤犨要说怕楼令跟自己抢食? 郤至被郤犨那句话干得沉默了。 说来也是,一个家族内部,不在乎也就罢了,要不然辈分真的能够压人。 “赵孟舍得离开封地了啊。”郤至看到赵武跟在智罃身后步入大殿,为了缓解气氛进行提醒。 没有多少人关注赵武,他们要看也是看智罃。 “他会过来问候吗?”郤至问道。 赵武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个便是楼令。 哪怕楼令没有真正教导过,只是有师徒的名分,师徒仍旧是师徒。 智罃还真带着赵武过来,说道:“还不拜见你的老师。” 赵武恭恭敬敬对楼令行礼:“拜见老师。” 不用站起来的楼令却是站起身来,说道:“由于韩氏之主的阻扰,我一直没有能够教导你什么,想见上一面都难。很难尽到一名老师的责任。” “说这个做什么?”智罃想扶持赵武,不代表要跟楼令割裂,打算缓和气氛。 楼令对智罃笑了笑,重新看向赵武,说道:“我听说下军佐要推荐你坐卿位,哪怕不是作为老师,仅是作为国之大夫,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这边发生的动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他们等着看好戏。 “接下来一定会年年征战,赵氏能够长期出动两个‘师’纳赋吗?”楼令说道。 不等赵武回答。 楼令继续说道:“借兵,可以借一次两次,你一定知道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借到吧?” 坐在一侧的郤至干脆笑出声来。 赵武不回答,反而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正如我所说,赵氏兵力不足,你坐上卿位不是好事。”楼令不全是歹意,甚至可以说在展现好意。 作为见证的其余人,好些人已经议论起来。 从那些议论声中,九成九认为楼令说得对。 “你为了谋求卿位,好延续家族荣光,志气自然是对的。”楼令就喜欢有些话直白说出来:“只是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这时,郤至对智罃说道:“不说赵孟现在才几岁,你能帮赵孟一次,能帮得了几次?” 楼令无语地看着郤至说道:“你这样,搞得成了我俩联合起来在针对了。” 相信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不远处。 郤锜问中行偃,说道:“荀氏要强推赵孟上位?” 中行偃心里有苦自己知道,他劝过智罃,可是劝不动。 面对郤锜得到提问,中行偃用沉默应对。 不然的话,中行偃能够怎么样?说事实就将荀氏内部撕裂公布于众了。 “赵氏现在连一个‘师’都凑不齐,哪怕赵孟获得孟姬的财产,孟姬之下的‘士’和‘徒’什么德行,谁不知道啊?”郤锜根本没有考虑过让赵武上任卿位。 中行偃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事实上,其他人推举赵武的话,中行偃或许愿意帮一把。 荀氏内部有撕裂的趋势,中行偃能够看出智罃想干什么,很乐意看到智罃与楼令出现问题,更不可能让赵武在智罃的推举下获得卿位。 在楼令这一边。 离得不远的士匄开口说道:“中军尉是在保护赵孟,难道有人看不出来?” 祁午马上应和,说道:“是啊,家族兵力不足,便是能借来兵力纳赋,一次两次交战过后,怎么补充和赔偿?” “没你说话的份。”智罃能允许士匄插话,容不得祁午蹦跳。 智罃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令,后面转为苦笑:“你这是将我架上火堆了啊。” 楼令今天就喜欢说大实话:“我灭掉韩氏,韩氏对赵孟有大恩,我忧虑赵孟为韩氏报仇是应该的。可是,作为赵孟的老师之一,也是仅存的老师,不能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 因为楼令没有藏着掖着,讲出来的话很是让人能够信服。 赵武不能说自己没有想为韩氏报仇的想法,一旦这样说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反过来说,赵氏当下根本没有实力报复楼氏,赵武敢直说会报复是在找死。 这一场不是闹剧的闹剧,在宦官高喊“君上到”被终止。 既然国君来了,与会众人当然该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晋君周还穿着登位时的冕服,看着除了太年轻,倒是有了为君者的气象。 在刚才,晋君周有在后面走廊听了一小会,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晋君周坐到君位之后,借着旒的遮掩,盯视赵武看了好一会。 等晋君周完全坐好。 宦官高声喊道:“大臣参拜新君!” 在场众人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案几边上站立,随后又根据宦官的指示对安坐的晋君周作揖行礼。 往常不用这样,只是新君登位,需要有这么一个下马威的流程。 这一流程走完,众人重新回去坐好。 接下来,该是确认卿位排序以及人选了…… 第507章 确认卿位名单与排序 这一次,中行偃率先拿出卿位的人员名单与排序,人选和排位跟郤锜上次拿出来的一样。 然后,郤锜对名单提出异议,将栾黡从卿位名单中剔除,只是没有推举新的卿位人选。 到这里也就进入到共同推举的阶段。 智罃不出意外地推荐了赵武,没有讲赵武个人的优点,只是提到赵氏悠久的家族历史,最后提了一嘴赵庄姬。 “原来是孟姬的血脉。”晋君周当然知道孟姬是谁。 这个是晋国历史上最猛的女人,没有之一。 那个“历史”当然是野史,正史上孟姬只提到是晋景公的妹妹,赵庄子(赵朔)的妻子,其余没有多提到。 在野史的流传中,赵庄姬凭借一己之力害得赵氏覆灭,并且有着多个历史版本,无一例外都是反派的角色。 之前的晋君周无法了解太多,听到关于赵庄姬的传闻却有许多,愿意相信的是因为太过专权跋扈,晋景公从赵庄姬处着手,找到机会灭掉了赵氏。 那么,起码站在晋国公室的立场,赵庄姬并不是什么反派,相反是晋国公室的功臣。 “太年轻,并且赵氏太弱了!”郤锜就讲了这么一句。 郤锜的这个说法太直接,话却是不能够说讲得难听,以当前而言就是一个事实。 “赵孟没有任何履历,半点战绩和成绩都没有。一下子坐上卿位?那卿位成什么了。”郤至的话说出来就不怎么好听了。 只不过,郤至讲的也是大实话。 郤氏的两兄弟都反对,讲出来的话都是事实。 世界上什么最可怕?那就是用事实来讲话。 智罃当然知道赵武不止没有任何成绩,并且当前的赵氏很弱。 所以,智罃刚才只讲赵氏的历史和身上的公室血统,一句都没有提到赵武本人。 “大舅哥是想用赵武的公室血统来打动新君啊?”楼令必须承认智罃找到了正确的切入点。 公子周变成了晋君周,初来乍到的情况下,相熟的人没有几个,想要借力一定是着眼亲族。 现如今的晋国,郤氏已经转为卿族,即便郤氏仍旧自认是公族,以郤氏的强大和各种嚣张跋扈,一国之君压根亲近不起来。 强大又强势的郤氏跟国君有着太多利益冲突,必然站在国君的对立面。 讲事实就是,晋国之君想要收权,最大的障碍就是郤氏! 而晋国的诸多公族,他们的一系列的动荡中不是被灭,便是吓得成了鹌鹑。 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卿位上的卿大夫已经没有一个公族封君,他们不可能让公族有染指卿位的机会了。 所以了,想要有所作为的晋国之君,他们必须倚重公族,扶持有公室血脉的赵武,真的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 楼令能够想明白这一层,想来其余卿大夫应该也能够想到? 这不,智罃不是非要在这一次将赵武推上去,只是推出赵武来让晋君周知道有那么一个人。 在郤锜和郤至反对过后,中行偃与郤犨也进行了反对。 如果智罃真的非要推赵武上位,起码应该私下接触几位卿大夫,不该在廷议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 “那……”晋君周迟疑着问道:“新军佐该选何人?” 晋君周这样问,自然是对其余的卿位排序和人选没有反对意见。 那样一来,楼令上位并担任下军佐便是通过了。 郤犨是卿大夫之中第一个对谁来担任新军佐进行表态的人,说道:“君上,臣以为彘鲂合适。” 这个彘鲂是谁?他是士匄的叔父,也是范氏小宗彘氏之主。 中行偃附和说道:“臣亦认为彘鲂适合。” 随后,郤锜和郤至虽然没有开口赞成,但是也没有进行反对。 楼令在偷偷观察智罃和赵武的情况。 提议被否决的智罃脸色不怎么好看,只是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愤怒。 该是多傻的智罃才会表现得愤怒?他真的这样,一下子要得罪大宗之主中行偃和进行明确反对的郤锜和郤至了。 至于赵武?他全程低着头,使人无法看到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好猜测什么想法。 “下军佐以为呢?”晋君周突然问道。 刚才,新的卿位排序和人选已经通过,只差盖章再公示。 以排序论,便是:中军将郤锜、中军佐中行偃,上军将智罃、上军佐郤犨,下军将郤至、下军佐楼令,新军将士匄,新军佐在商议。 “君上问你了。”郤至对楼令进行提醒。 楼令当然知道,只是不能表现得那般急不可耐,直至有郤至提醒才像是反应过来。 “臣无异议。”楼令压根不愿意多说。 新人嘛,该有新人的自觉,不应该刚上位就太过于活跃,要不然极可能让某个老人不高兴了。 只要不反对,便是给予范氏一个人情,何必跳出来帮范氏造势,惹得某个或多个老人不高兴,看着也是在巴结范氏。 晋君周问卿大夫之外的其余人:“诸位以为呢?” 能够参与廷议的人,他们必须带着脑子,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说出来会给家族惹祸,自然是随大流应和。 一众卿大夫和准卿大夫没有意见,哪个傻子跳出来进行反对?倒是趁现在讲几句好话,可能让范氏记住自己这么个人。 那么,一阵议论下来,士鲂担任新军佐变成了众望所归。 “如此,寡人无异议。”晋君周最终拍板。 刚上任中军将的郤锜当即动笔,拟写卿位名单和排序,送交晋君周进行用印。 这一份卿位名单和排序确认下来,廷议最关键的部分结束,只是绝对还没有完。 栾氏和韩氏倒下,动荡期间有其他家族受到波及,空出了不少的官职。 同时,有人升了官,自然而然也就留出了位置。 “君上,诸位同僚。”楼令站起身来,说道:“令推荐祁午接任中军尉。” 有所心理准备的祁午看到楼令站起来那样说,还是激动到不行。 知道楼令与祁奚约定的人,他们对楼令推荐祁午担任中军尉,不感到意外的同时,见识到了楼令的信誉。 如同赵武遇到的情况一样,有人进行反对的话,一样可以陈述祁午没有战绩和功绩,一下子就让事情变得悬了。 大殿内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每一个呼吸的时间在祁午这边仿佛过去一百年。 晋君周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问道:“诸卿,诸臣?” 仍旧没有人讲话。 不开口赞成没有关系。 只要不开口反对就行。 “下军佐所荐,可有人提出异议?”晋君周再一次问道。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君上,没有人反对,自然是通过的。” 这不是在讲废话,算是一种钉棺材板的盖棺定论。 “如此,便准下军佐推荐,祁午上任中军尉。”晋君周看似被郤至那么一说,受到了惊吓似得,马上进行拍板,只是说话声有些颤抖。 郤至低声对楼令问道:“这新君,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楼令笑着说道:“可能还没有习惯。只是……,新军将日后……”,话到这里停下来。 该怎么说? 楼令直接告诉郤至,提醒别看晋君周年纪小,有着属于自己的主张,性格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怯懦? “他是君,我们是臣,有些话是该注意一些。”楼令看到郤至愣住,想了想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要里子,多少给君上一些面子。” 这么说,郤至就能够听得懂了。 怎么都要维持表面的尊重,实际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吧? 反正郤至就是那样理解的。 因为程滑参与弑君,哪怕没死都不可能继续担任司马一职,算是高层官职的话,除了中军尉还有一个司马的职位空悬。 晋国好几代司马都出了能人,最为出彩的当然是楼令,而韩厥和程滑一定也是名片之一。 好几个人自己站出来自荐担任司马一职,只是有卿大夫出面驳回,没有卿大夫对某人表示青睐。 “既然赵孟缺乏历练,能不能让他担任司马进行锻炼呢?”智罃进行提议。 中行偃瞥了智罃一眼,心中不断叹气。 想独走,哪有干得这样明显的? 继续这么搞下去,不说智氏会不会独走,其余家族都知道荀氏内部出现大问题。 “赵武知道律法吗?他随军出征过几次?”中行偃必须站出来了。 现在,看出荀氏内部出现问题的人一定不少,中行偃不能再对智罃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你一直待在封地做什么?”郤锜直接问赵武。 这一下,赵武不得不抬头。他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三五个呼吸之内一个字都没有讲出来。 “你自幼历经大变,随后一直躲在封地不见人,没有人知道你有什么才能啊。”郤锜又在讲大实话。 想当苟道中人,起码要有自己的本事与积累,不然不是蓄势待发,纯粹怕死躲起来而已。 一直就那么苟着,谁知道有这么个人? 没有本事的话,哪一天真的碰上事情,要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同时,苟上数年乃至于更久,真比得上锐意进取吗? 要是在仙侠世界当苟道中人,更大的可能性是一直苟着,花费数千年来苟再跟只修行数年或数十年的小孩坐同一桌,敢问有什么值得骄傲;或是苟着苟着,有大能在附近交战,直接被交战余波被震死,没有被震死一定也是又一次怕事逃跑;即便没有上述两个那么不堪,一直苟着哪来的战斗经验,怎么跟同实力的对手厮杀? 楼令看向好像很不知所措的赵武,问道:“你有读律法吧?” 自从律法施行之后,相关的内容没有被藏着掖着。 在春秋时代,出台什么样的法律,必须先进行公示再施行,可不是藏起来等某人犯法再拿出来审判。 “大舅哥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卿位,帮赵武获得司马才是真正的目标。应该会事先让赵武详细阅读吧?”楼令心想。 赵武的回答是“有”,还当场背了一大段。 楼令已经阻止赵武获得卿位,自然不能反对获得司马一职,当场与赵武问答了几句,最后点头说道:“背得不错。” 这是楼令同意赵武担任司马一职了?某种程度来讲:是的。 “下军佐乃是赵孟的老师,亦是律法的编写者。下军佐认为不错,想来由赵武担任司马是合适的,诸位以为呢?”晋君周该蛰伏,却是表现出了倾向性。 郤犨和中行偃对视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眸里的意思,他们一定在想:“看来,这位君上想要有所作为啊。” 其实,主要是晋君周太年轻,哪怕人非常聪明,总是无法完全掩盖真实的想法。 郤犨跟郤锜小声说了几句话。 不久之后,郤锜站起来说道:“司马本是监督出征大军,到下军佐才转为涉及军队之外。” 是那样子的,没有错。 智罃突然间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郤锜接着往下说道:“司马一职太过重要,臣不觉得尚未及冠的赵武可以胜任。” 赵武今年几岁?他是周定王十八年生人(前589),到今年(前574年)是十六岁。 “赵孟幼年不幸,独居下宫六载,后出宫往封地。赵氏覆灭,家族传承缺失……”郤犨加入讲大实话的一员,说了很多关于赵武的缺点。 晋君周一直盯着智罃,看到智罃不站出来反驳,明知道不该说什么,还是说道:“可是……,下军佐刚才……” “背熟了律法,不代表可以担任司马。如果将律法背熟就能够胜任司马一职,国中能够胜任的人可就太多了啊,君上!”郤犨明显不拿晋君周当一回事,不止截断晋君周的话,还进行了反驳。 楼令却是看到赵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视线稍微停留一下立刻移开。 “都不愿意向我保证绝不为了韩氏向楼氏展开复仇,有心报复楼氏却还敢用那种姿态看我?这人……要么是极度单纯,不然就是天生适合干大事的。”楼令内心是非常无语的。 看情况,赵武不敢为自己争取,晋君周尝试被堵回去,智罃属于是独木难支。 到后面,智罃干脆不再讲话,可能在衡量到底要不要扶持赵武了? 。。。。。 人好累啊,今天就这么多了。 第508章 一团乱麻 一个人光是看着有前途,其实也只是有前途,要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扶持起来。 如果扶持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是不是应该算一下沉没的成本呢? “我应该修补与令的裂痕!”智罃知道表现出扶持赵武一定会让楼令有意见,只是妹夫真的不比女婿关系近。 真的要在妹夫和女婿去选,十个里面会有九个选女婿。 智罃扶持赵武的前提是,哪怕与楼令生了嫌隙,有把握去进行弥补。 并不是智罃太天真被忽悠傻了,他算是全程见证楼令的崛起,认为了解楼令的为人。 智罃认定楼令不会没有理由对赵氏动手,总是能够找到方法消弭矛盾,别说赵武私下进行保证,不会主动找楼氏的麻烦。 如果别人说就信,是不是智罃真的傻了? 那是站在第三方的立场。 站在智罃的立场,他认定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有人违约可以实施雷霆打击,根本不怕对方出尔反尔。 至于智罃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智罃就是觉得在楼令崛起的过程中没有帮到太多忙,反倒是郤氏对楼令的帮助更多更大,楼令要还郤氏太多的人情,一旦智氏与郤氏起冲突,怀疑楼令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这样一来,智罃想要扶持赵武爬上卿位,是不是变得能够理解了呢? 那不止是智罃要扶持自己的女婿那么简单,更是想要在卿大夫中有一名铁杆的盟友! 关于赵武担任司马的提议被否决。 随后,更多的人站起来自荐,只是没有卿大夫表态支持其中一人。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郤至问楼令。 “我已经举荐了中军尉,怎么可以再推荐。”楼令懂得分寸。 郤至又问道:“你觉得,我要是推荐步毅的话,合适吗?” 楼令摇头说道:“步毅不适合担任重要官职。” 这个步毅是谁?他是郤至的同胞弟弟。 恰恰步毅是郤至的同胞弟弟,才让楼令说得那么直白。 当然,楼令说得足够直白,主要是郤至了解步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得也是啊!”郤至要是没有顾虑,不用找楼令询问意见了。 作为郤至同胞弟弟的步毅,他在晋景公一朝有活跃过一段时间,只是性格和为人都十分恶劣,惹出了好多的事端。 其中的一次就是拿国君的车驾乱玩,一次飙车冲撞到了韩厥,差点没有被韩厥军法处置,还是当时作为司马的楼令用小惩大诫的方式躲灾,不然当时步毅可能就要身首分离了。 “君上。”智罃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再次出声说道:“臣推荐长鱼矫。” 一众卿大夫诧异地看向举荐长鱼矫的智罃。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出长鱼矫跟智罃有什么关系。 “长鱼矫跟下军佐关系亲近,上军将这是要弥补与下军佐吗?”郤犨直接问智罃。 “确实是这般的用意。”智罃倒也坦荡。 郤锜听了个仔细,笑着说道:“为了一坨烂泥恶了下军佐,上军将是怎么想的。” 以前怎么样都只是耳闻,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赵武,他的表现确实很失分。 大家都挺好奇智罃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论智罃的想法怎么样,反正不适合说出来。 再重复一次,楼氏灭掉了韩氏,韩厥对赵武有大恩,赵武不帮韩氏报仇就是忘恩负义。 上面那个道理谁都懂。 他们很清楚赵武想要有所政治前途,他就必须报复楼氏。 之前,智罃推荐赵武上任卿位,等于是在给赵武报复楼氏的机会。 那样一来,智罃怎么可能没有惹到楼氏呢? 也就楼氏与智氏有联姻关系,再来是智罃与楼令感情不错,没有马上爆发剧烈的冲突。 智罃没有成功将赵武扶上去,自然是需要采取措施弥补楼令了。 “长鱼矫本就有功,的确应当有所奖赏。”郤锜说得是长鱼矫的开门之功。 士匄笑着说道:“没有合适的人选,让长鱼矫担任司马,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人帮长鱼矫讨要官职也就罢了,反正当前又不是有功需赏的时代。 既然智罃开了个头,其余人就不能无视。 郤犨本来要反对,想了想也就作罢。 郤犨反对是不愿意智罃弥补跟楼令的裂痕,不反对是觉得也许会增加楼令与智罃的裂痕。 毕竟,当前是谁举荐,受举荐者就必须感恩。 那样子的话,智罃举荐了长鱼矫上任司马一职,不是变成跟楼令在抢长鱼矫这个人吗? 另外一点,智罃举荐长鱼矫总要讲出理由,会提到弑君的过程,很难免会恶心到新君。 “智罃是不是昏了头,怎么昏招频出啊?”郤犨心里挺纳闷的。 尽管感到纳闷,郤犨却是能够理解智罃的作为。 没有足够实力的前提下,小宗由大宗来保护,受到大宗的压制肯定就多。 等小宗有了足够的实力,不甘心自己的主张无法实现,想要谋求自立也就成了自然。 荀氏的情况更为复杂一些,小宗的数量有点过多,大宗之主竟然也是小宗之主,荀氏一直在向中行氏输血,可能不影响到其他小宗吗? 作为被抽血的对象,还是抽出去血的给输送给了同为小宗的中行氏,智氏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要是小宗向大宗输血,智氏再有意见也不能发作,原因是所有家族都是这样的情况。 这个小宗向另一个小宗输血?感到不满意,想要寻求获得更多的自主权,谁都能够理解了。 “上军将?”郤犨将身躯倾斜向智罃,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明显呢?” 讲真话,智罃一时间没有搞懂郤犨问得是什么,有那么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过界了?”智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问道:“还是说,你……有什么想法?” 郤犨迟疑了一下下,说道:“我没有什么想法。” 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其实就是,郤犨的苦成氏一直从大宗郤氏扒拉好处,一时间昏了头想搞懂智罃这一次做得那么明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事实也是,智罃做得太明显了! 那样一搞,会让外人怀疑智罃和中行偃是不是联合起来演戏,为的就是让其他家族觉得荀氏要发生内斗,对荀氏失去警惕心,乃至于成了被钓的鱼。 如果荀氏内部真的出现问题,郤犨还是很想跟智罃变得紧密一些,让智罃成为自己的试验对象,也能让郤氏获得好处。 那么,荀氏的叔侄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这样的疑虑会存在所有人的脑子里。 “诸卿,诸位,长鱼矫担任司马一职,可有人反对?”晋君周哪怕是走过场都要问一问。 没有卿大夫反对长鱼矫担任司马一职,当前作为人形印章的晋君周只能通过。 其余的空悬的官职,后面被几个卿位家族一一瓜分,大概是郤氏占了四成,荀氏占了三成,范氏占了两成,剩下的一成归于楼氏。 “一个职位都不给公族封君留啊?!”晋君周脸色不好看,没有被冕上的一串串旒遮挡,该被人看见了。 这一场廷议就是卿位家族的瓜分盛宴,并且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的那种。 作为一名国君,哪怕是多么年轻,只要脑子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想法? 晋君周当然有想法,他却是全程非常配合,但凡没有卿大夫反对就利索地通过。 期间不是没有人闹,不少公族封君就闹了,可是他们不敢直面卿大夫,往往他们在冲锋之后,三言两语就被卿大夫弄得溃不成军。 “这样不行啊……”晋君周已经看出公族封君的胆子已经被卿位家族吓破。 当然了,晋君周知道需要进行改变,又无比清楚不能做点什么,更别想着以激烈的方式针对卿位家族。 “卿族之中有谁能够为我所用呢?”晋君周的目光不断在士匄与楼令身上来回扫视,时不时也会看一眼智罃。 在晋君周的为数不多的选项之中,当前无论主动或被动都不能与公族封君有过多的接触。 “我要是频繁接触公族,马上就要受到卿族的针对,可能失去君位。”晋君周没有打探晋厉公死亡的过程,不代表没有想法。 晋寿曼得到的谥号就是“厉”了。 那是晋君周登位的当天,众臣商议的谥号,给了一个盖棺定论。 因为晋君周继承权靠后的关系,他只是装模作样稍微反对。 一切只因为一旦晋寿曼得到好的谥号,会让晋君周的得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肯定不会死硬去干涉谥号的确认。 廷议结束了。 晋君周没有召唤任何人私下见面,接下来更不会做什么。 “我连跟小白的信件交流都要中断!”晋君周真的不想也不敢做什么。 这恰恰代表着晋君周倾向于拉拢楼氏,不想因为跟楼氏世子表现得太亲密,导致楼氏受到其余卿位家族的打压。 “哪怕不是拉拢楼氏为寡人所用,起码能够让楼氏成为挡箭牌,阻挡来自郤氏的明枪暗箭。”晋君周对郤氏的忌惮无比严重。 完全就是郤氏太强大,他们的强大直接威胁到君权。这种威胁太严重,哪怕晋君周想要躺平,只要郤氏想做的话,随时能够对君位进行罢免,乃至于又来一次弑君。 突然间被选中登位的晋君周,他在晋国别说没有心腹,哪怕是服侍左右的宦官、女官或寺人、宫女都是陌生人。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不让晋君周感到害怕。 “君上,上军将与下军佐求见。” 有宦官前来给晋君周禀告。 “啊?”晋君周完全没有想到廷议结束后,会有人来谒见。他反应过来,说道:“快快带过来……,不,寡人亲自去迎接。” 宦官深深地看了晋君周一眼。 “拜见君上!” 智罃和楼令讶异晋君周会这样做,只能表现得更为恭敬。 “二位爱卿。”晋君周换了个场合,各自坐下之后,一脸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二位爱卿前来,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寡人帮忙?” 楼令看向智罃。 论卿位排序,理该智罃先说。 “君上,臣这一次前来不是公事,乃是为了赵孟的事情。”智罃先点题,随后继续说道:“庄姬过世了几年,她的遗产一直被几位封君把控,没有交给赵孟继承。这样是不对的。” 楼令找晋君周没有正事,纯粹想关心一下,也是释放正面信号。 结果智罃讲这种事情? “君上,上军将。”楼令站了起来,说道:“令的事情不急,改日再来谒见君上。” 作为岳父的智罃,哪怕只是订婚的关系,介入赵武的继承权,有相当的理由。 作为老师之一的楼令,讲实话也能介入赵武的继承权,只是楼令一点都不想粘上。 “下军佐不留下来听一听?”智罃问道。 这一问,很是有讲究的。 哪怕是再困难,智罃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办法化解楼氏与赵氏的矛盾。 楼令看了智罃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说道:“我就不干涉了,免得做什么都被怀疑别有用心。” 这样的答案让智罃完全没话讲。 难道楼令要对赵武掏心掏肺,施以比韩氏更大的恩情,来让赵武不为韩氏报仇得到世人的理解? 那确实是一个办法。 只不过,楼令很想知道凭什么。 晋君周笑着对楼令说道:“下军佐且去忙吧。” 楼令行礼告退。 没有出宫城之前,一众卿大夫进行相约,两日后会在郤氏家宅重新聚一聚。 “我为你黑豚叔谋得了一座城池的邑宰职位,日后征讨林胡由你担任主将。”楼令回到家,没有提去了后宫的事情,马上召唤来楼小白,告知这个消息。 楼小白没有变得兴奋,相反一脸的谨慎,应道:“儿子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林胡这个族群,他们的总人口应该是二十来万的样子?势力范围相当于晋国的十分之四大小。 楼氏与狐氏联合起来讨伐林胡,第一年的时候大战比较多,双方一再交战下来,林胡损失了四万多的人口,势力范围也被压缩了十分之二。 从第二年开始,林胡就不再与楼氏、狐氏的联军正面大战,双方开始玩躲猫猫的游戏。 那纯粹是林胡发现了一个事实,出兵的规模越大,跟楼氏与狐氏打正面交战,打不过的同时损失更为惨重。 “黑豚叔父会去哪里担任邑宰?”楼小白想从答案来猜测楼令的部署。 楼令说道:“去‘阳樊’担任邑宰。” 这个“阳樊”在晋国南部,便在“河阳”的西北边。 楼小白愣了愣神,说道:“我们家要开始经营南部吗?” “没有的事。”楼令直接回答。 可以的话,楼令都想拿出“河阳”跟某个家族交换在西北部或西部的封地,只是当前可不是贵族能够随意交换封地的岁月。 楼氏的发展重心只有一个,主要经营太原盆地,再以“太原”向周边进行辐射,打造出一个铁桶来。 重心中的重心是开拓“太原”以北,争取早一日消灭或驱逐林胡,再向河套这个位置进军。 目前在河套活跃的一支族裔叫河宗,他们曾经向周天子进行过朝贡,得到过周穆王的赏赐。 只不过,那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后面,河宗没有再与周王室进行过联系。 现下有没有河宗这一支族裔,讲实话就是诸夏体系的人们根本不清楚。 “接下来会年年出兵南下,能够交到你手上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千。你要善于利用狐氏来打击林胡,又不能让狐氏壮大。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好好琢磨。”楼令纯粹就是在部署作业。 楼小白问道:“父亲会相助狐氏回归吗?” “你这话问的。”楼令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会帮助狐氏回归。” 真正崛起了的楼氏,正是建立家族信誉的时候。 如约推荐祁午担任中军尉只是让国内的人知道楼氏的信誉,接下来再帮助狐氏回归进晋国则是建立国外的信誉。 可别搞笑地问,信誉有什么用。 弱小的时候,信誉的重要性超乎想象! 即便是强大起来,只要当世有实力差不多的势力,总是信誉更好的一方能够吸纳更多人相助。 那叫什么?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两天之后,楼令来到郤氏的家宅。 “国中的事情已经了了,接下来便是全力对外!”郤锜一开始就定了今天聚会的主体。 自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得到消息,今岁楚国会出兵帮助郑国,还会出兵入侵宋国。”士鲂说道。 这是士鲂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端聚会。 同时,也是祁午和长鱼矫首次有幸位列其中。 能够看出祁午比较镇定。 长鱼矫看着却是整个人兴奋到不行。 说来说去,祁氏尽管在攻打“赵”地的时候损失惨重,起码没有出现断层,家族一直活跃在高端舞台。 长鱼氏不一样,他们之前的最高点就是作为一城的大夫(邑宰),轮到长鱼矫才跻身中枢,还是担任司马这种重要的官职。 取得了比祖先更高的成就,怎么可能让长鱼矫参加这种会议不感到兴奋? 现场只有楼令在观察几位新人,其余卿大夫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也是老牌家族的通病,他们通常很骄傲,视线只会平视和仰视,很难向下面张望几眼。 范氏得到那样的消息,由士鲂说出来,本身就是为了让他获得一个好开头。 “不管楚国会不会出兵北上帮助郑国,我们一定要攻打郑国。”郤锜懒得管范氏想玩什么,继续往下说道:“入侵郑国需要两个军团,之前定了上军与新军,我不想听到谁诉苦。” 士匄欲言又止。 范氏之主士燮过世,丧礼还没有正式操办。 按照以往的惯例,哪怕晋国不会守丧三年,该有的丧期却是不能完全没有。 因此,士匄需要回封地主持丧礼,后面怎么样都要守丧三个月。 需要做那些事情的士匄,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准备出征事宜。 每一个家族都是相同的情况,导致一个家族有丧事,一般在当年不会出现在出征的名单之中。 然而,郤锜似乎忘了范氏有丧事了? 郤锜当然没有忘记,哪怕是他忘了,有的是人提醒。 那么,郤锜像是忘记了那般,能不能视为是在试探范氏的服从度呢? “楚国入侵宋国,宋国一定会向我们求援。”中行偃好歹是中军佐,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自己的声音。他分别看了看郤至和楼令,问道:“二位愿不愿意出兵救援宋国?” 郤锜看了中行偃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 为人骄傲的郤锜,他固然骄傲,可是人又不傻。 目前,郤氏和荀氏相处起来未必有多么愉快,可是不触及到核心利益的冲突,没有哪一方想要分道扬镳。 郤至大大咧咧地说道:“可以啊。” 楼令笑着说道:“自然愿意。” 晋国不能失去宋国。 一旦晋国失去了宋国,等于南方没有国家牵制楚国了。 什么? 吴国不算吗? 这是吴国辜负了晋国的好意,申公巫臣的努力暂时没有取得成果。 其实,晋国要是能够将吴国扶持起来,一样不能失去宋国。 相反,要是宋国和吴国能够配合起来包夹楚国,简直是更好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郤锜邀请众人饮了一觞酒,神情愉悦地说道:“这是大变之后的第一次大行动,无论如何不能出错。” 从刚才开始,智罃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有找到机会讲出来。 “诸位。”智罃喊了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说道:“在厉公一朝,我提出疲楚之策。我们还继续执行吗?” 对于这个,估计是有人忘了? 智罃其实不想多引人注意,奈何有些话不得不讲而已。 当时的卿大夫同意智罃的建议,搞到现在却是一年之中有三个军团出征,是不是代表着之前的商议失效了? “有冲突吗?”郤锜是真的认真在问。 智罃:“……” 晋国与楚国的竞争注定是长期进行,竟然问定下了疲楚之策,一次出动三个军团,有没有区别? 这、这、这…… 第509章 霸气侧漏 智罃被郤锜问得有些懵逼了。 晋国要让楚国疲惫,不是应该屡屡出动很少的兵力,引得楚国每一次劳师动众,用这样的方式来消耗楚国的国力吗? 如果晋国每一次都出动两三个军团,楚国也是出动相差不多的兵力,一定是每一次都可能爆发极为惨烈的大战,说什么消耗楚国呢? 晋国与楚国一次次出动的兵力差不多,每一次都进行实际交战,该是变成两个国家在打消耗战了。 那样会便宜了谁? 一旦晋国和楚国同时打得筋疲力尽,齐国和宋国的受益会是最大,极可能齐国又要复霸了! “中军将,楚国地大物博,且人口众多。我们虽然人口与楚国差不多,可是受限于国中布满山地,产出实在是有限。因为产出的受限,我们如果跟楚国陷入消耗战,打赢也恐怕守不住霸业。”智罃尽最大的耐心跟郤锜讲道理。 郤锜当然能够区分晋国与楚国的不同,他说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对盟友吸血吗?继续做就是了。” 智罃苦笑说道:“我们一直打赢楚国,或许能够从盟友一直吸血,只要输了一次……” 后面的话需要讲出来吗? “一旦我们输给了楚国一次,第一个带头造反的一定是齐国,哪怕齐国没有造反,齐国也一定不再纳贡,他们还会第一时间进攻鲁国。要是局面真的成了那样,我们非但会失去竞争天下霸主的条件,重新谋求成为中原霸主要奋斗多少年?”智罃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郤犨看着郤锜说道:“上军将的话讲得很有道理。” 能够没有道理吗? 晋国对上楚国真的不敢保证能够每战必胜,要是真的能够这样,晋国该是毫无争议的天下霸主,哪里需要跟谁竞争。 同时,晋国能够稳坐中原霸主的宝座,根本原因是晋军实在太能打,并不是晋国的道德多么高,受到多少人的爱戴。 晋国当然有在标榜自己的道德,事实上也维护了周王室的秩序。 讲事实就是,没有晋国的压制,中原哪有那些袖珍型小国的活路,他们早就该被周边的大国吞并了。 与此同时,齐国一直想要扩张,他们盯上的可不是只有一个鲁国,只是鲁国很爱叫唤,搞得齐国只想要吞并鲁国似得。 要是晋国无力维持中原的秩序,齐国第一个灭掉的会是莱国,随后再继续对莒国、鲁国动手。 “下军佐。”郤锜看向楼令,说道:“楼氏负责齐国的邦交,你说说看法。” 楼令也就说道:“如果我们在与楚国的交战中损失惨重,齐国确实会立刻挑战中原霸权。” 不需要有人开口附和,他们谁不知道齐国一直想要恢复霸权,奈何就是打不过晋国而已。 “这一代的齐君很聪明,采取了韬光养晦的策略,看似对我们言听计从,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进行准备。”智罃说道。 “上军将说得没有错。”楼令给予了肯定。 楼令又说道:“如果我们在国战中受挫,齐国一定会第一时间攻打鲁国,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们的实力。” 郤锜点了点头,很直接地问道:“下军佐的意思是,找个理由入侵齐国?” 楼令可没有这样说。 为什么是用“入侵”,不是用中性或经过修饰的字眼?因为当前比较直接,还不太会进行粉饰。 在抠字眼上进行粉饰,大概是从两宋开始,要不然春秋战国、两汉和隋唐,该是入侵或保卫,几乎该是怎么样就是那个样。 两宋抠字眼进行粉饰,简单就是谁都打不过,不玩文字的游戏,难道要直接丢人现眼吗? “我们与楚国的争霸正在关键时刻,哪怕齐国有很多小动作,只要齐国没有真正实施出兵行动,最佳选择是当作没有看见。”楼令的话没有说完,不等郤锜发怒,继续往下说道:“没有理由主动入侵齐国,会是主动破坏秩序,我们显然不能这么做。” 现在的中原霸主是晋国,哪有主人翁乱打乱砸自家的财产? 另外一点,正因为晋国是毫无争议的中原霸主,更应该按照既定的规矩办事,乃至于用心维护既定规则。 郤锜闷声问道:“明知道齐国不怀好意,我们还要当作没有看到?” 楼令说道:“只要齐国出兵,我们就有理由召唤列国出兵,一起殴打齐国。齐国并不是我们的主要对手,需要留出更多的力量与楚国进行较量。” “下军佐说得是啊。”中行偃旗帜鲜明地赞同。 随后,士匄和郤犨也附和。 他们不是在选边站,只是从国家的角度出发,认同楼令的对事态的认知。 郤锜并非是一个听不进正确意见的人,再者说他也不讨厌楼令。 换作是郤锜讨厌的人讲话,说得再怎么有道理,愿不愿意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兄长,令说得没有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楚国。”郤至也出言附和,为了不刺激郤锜的神经,还刻意称呼兄长。 郤锜举起手摆了摆,大意就是表明没有生气。 “中军佐。”郤锜看向中行偃,问道:“这是荀氏的意思?” 啊? 什么意思? 郤锜说的是,不与楚国硬碰硬,采取更阴险的手段。 避无可避的中行偃颔首说道:“正是。” 真的是啊? 应该说,疲楚之策在荀氏内部经过反复的讨论,一致认为智罃提出一个很好的战略方针,最后再由智罃在正式场合提出来。 之前的晋厉公不用说了,时任的中军将栾书绝不是蠢货。 那个时候的栾书对智罃的疲楚之策万分赞赏,毫不犹豫就决定要按照智罃的提议来办。 郤锜当时也是位高权重,并非不是参与者。 现在看起来,当时的郤锜哪怕有听了,极可能没有用脑子去想? 郤锜是现在的中军将,他的性格决定了执政的风格,也会改变晋国的气质。 作为一个喜欢直来直往的人,担任中军将的郤锜想跟楚国硬碰硬,完全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问题是什么?郤氏有足够的储备和兵力拿到国战中去消耗,不是每一个家族都如郤氏拥有那等储备与兵力,甚至有足够储备和兵力的家族根本不想打那种消耗战。 该懂的道理,讲实话郤锜都懂,只是他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不是堂堂正正拿到手的霸权,维持不了多久。这样的道理,你们不明白?”郤锜问众人。 能够说郤锜讲错了吗?绝对不能够的。 在场除了楼令之外,谁都是土生土长的春秋人。 他们自小接受了教育,比谁都认得清当世是什么样的世界。 依靠取巧取得了什么,只要被人认定为取巧,有再好的血统都守不住! 那就是为什么列国交战需要交战规则,明知道使用各种手段可以取得胜利,还是愿意去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后世的人都说宋襄公跟蠢猪一样,他们知道当时的普世规则是什么吗? 正在谋求称霸的宋襄公,他必须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击败楚军,才能够成为没有争议的区域霸主。 一个没有争议的区域霸主,自然也就不会有他国前仆后继地进行入侵。 同时,宋国是殷商后裔之国,他们从建国那一刻起就被姬姓诸侯团团围住,稍有异动就要破除宗庙再亡国灭种。 就问问,宋国没有足够的实力用来抗衡全世界,敢不活的小心翼翼吗? 晋国与楚国进行争霸,双方明明有掀桌子的实力,一样尊重那些条条框框。 即便是楚国偶尔会掀桌子吼声“我蛮夷也!”,他们很快又会变成文明人。 为什么?为的就是分出胜负之后,诸侯可以认清楚实力差距,不让诸侯存在侥幸心理。 郤锜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 好一会之后,郤犨才打破安静,说道:“得不偿失啊。” 晋国是强国。 楚国也是没有争议的强国。 两个强国相争,谁都不认输为前提,注定是要打出一个尸山血海的局面。 “齐国……”郤锜又将话题兜转了回去,说道:“我们与楚国较量,不能忽视齐国。” 没有人否认这一点。 目前的齐国看似弱,只是跟晋国、楚国对比才有这种既视感。 不是晋国屡屡出兵痛击齐国,信不信齐国周边没有国家能够与之抗衡? 如果没有晋国在压制齐国,其他国家不用说,一直标榜自己是强国的鲁国该被齐国今天夺几座城池,明天再夺几座城池,慢慢被蚕食干净了。 “每一次都召唤齐国出动三个军团参战。这是我们可以做的事情。”楼令也就是按照晋国对盟友的削弱策略在说事。 楼令知道不用补充,还是说道:“只要将齐国的主力调离,再给鲁国等国家留下足够的兵力,齐国有心也办不成事情。” 郤锜倒是没有问,比如齐国要是不遵从晋国的调度,会怎么样之类。 那根本不用问,一旦齐国拒绝的话,晋国就找到出兵入侵齐国的理由了。 正是因为楼令说得是晋国一贯对盟友的决策,没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郤锜可算不再纠结齐国,说道:“楚国啊,想让他们臣服并不容易。” 关于这一点,没有晋人会反驳。 可以击败楚国,要命的地方在于楚人不容易屈服。 更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晋国可以一次次击败楚国,对于直接入侵楚国本土却是缺乏相关的信心,有着太多太多的顾虑。 倒不是说晋国距离楚国太远,或是晋军去了南方会水土不服。 主要是他们知道楚国历代君臣的矛盾并不比晋国少,乃至于楚国君臣的矛盾比晋国更尖锐。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可以在楚国本土之外一次次击败楚军,真的要是对楚国本土实施入侵,会迫使楚国君臣团结抵御入侵,等于变相在帮助楚国团结了。 当世没有国家比晋国更了解一个团结的楚国有多么可怕,真要是让楚国举国上下团结一致,晋国翻车的概率简直是无限大。 所以了,晋国的历代君臣一直在避免过度刺激到楚国,最大的愿望只是让楚国放弃争霸,丝毫没有想过灭掉楚国。 只是,郤锜明白归明白,一点不想在自己担任中军将的时候表现得太软弱。 “这一次按我说的办!”郤锜不接受任何反驳。 众人能够怎么样?他们只能继续沉默。 好些人已经将道理掰碎了来讲,看上去郤锜也听懂了。 他们其实也理解郤锜的想法,甚至自己很渴望用堂堂正正的方式打服楚国。 可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很担忧一点,不要搞到最后晋国先撑不住了啊! “必须先给予郑国足够大的教训,让他们不敢再主动入侵。”郤锜才不管众人为什么沉默,继续往下说道:“这一次,不止要打痛郑国,还要战胜北上支援郑国的楚军。” 士匄与士鲂对视了一眼,能够看到对方眼眸里面的阴沉。 打痛郑国,还要战胜楚军?这个需要万众将士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出征的军团已经在刚才确认,将由上军和新军负责攻打郑国,下军前去支援宋国。 上军的主力来自荀氏和郤氏。 新军将是士匄,新军佐是士鲂,范氏将征召四个“师”充入新军。 “郤氏是要消耗我家吗?”士匄和士鲂很难不这么想。 真的进行高烈度的交战,都已经明说是高烈度,伤亡完全可以预估。 郤锜恰好看到士匄和士鲂进行对视,说道:“我知道你们难免疑虑,我是不是要消耗范氏。”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好多人还是惊诧地“呃!”了一声。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郤锜将这种事情那么直接就说出来。 “你们以为我是栾书?”郤锜先提问,再说道:“不是只有一个家族出征。每一次国战,我家一样会出兵。上了战场,敌军还能够听我郤氏调度,选择打谁或不打谁?” 这一刻,栾书被拉出鞭尸,偏偏谁都不觉得有丝毫的违和。 士匄和士鲂立刻变得尴尬了。 郤氏能够指挥敌军?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并且,郤氏一叔二侄里面也就郤犨看着会玩谋略,郤锜和郤至属于直来直往的风格。 要说郤氏会玩什么操作,恐怕一下子就要让人看出来,其他家族怎么可能一次次逆来顺受。 “谁说郤锜不会玩权术?世间最令人难以拒绝的就是真诚啊!”楼令不说对郤锜刮目相看,一直以来就知道郤锜有自己的可取之处。 认真而言,郤氏的一叔二侄之中,尽管郤锜骄傲到高傲,他确确实实是最为正派的那一位。 与郤锜相比较起来,温氏之主郤至很贪婪,苦成氏之主则是贪婪外加荒淫。 当然了,人与人各有不同。 例如,郤至的贪婪没有贪到楼氏头上,站在楼令的立场就会觉得郤至是一个好大哥。 其他受了郤至荼毒的家族?只能说,那关楼氏什么事。 至于郤犨再怎么贪婪和荒淫,只要不欺负到楼氏头上,楼令又没有立志当圣母,能够管好自家的事情就好了。 “我们自然信得过中军将的为人。”士匄代表范氏进行表态。 讲事实就是士匄也是真心愿意相信郤锜的节操,同时因为知道郤锜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不怕被郤氏阴谋算计。 不是范氏对郤锜有那样的认知,士燮怎么敢自杀? 现场要说苦闷的话,大概是智罃最为苦闷了。 好好的一个国策,换了个中军将就改变。 如果晋国能够执行智罃提议的国策,以为只会让智罃在青史上有更大的名望吗? 必须要知道一个国家制定并执行国策,代表着权力层面出现倾斜,国策的制定者也必然会在有生之年站上权力的巅峰。 道理并不复杂,谁制定国策,自然由他去施行最佳,手里必然会有更多更大的实权。 提出国策的智罃是为了晋国,当然也是为了自己。 现在,郤锜好推翻商议好却是没有来得及施行的国策,不说智罃会变成透明人,总之智罃很难获得额外的权利了。 “我不止要弥补与令的裂痕,还要找宗主认错和谢罪。”智罃知道不出现什么意外,接下来自己的处境不会好受了。 郤锜又讲了不少话,大体意思就是在自己的执政下会如何如何,警告所有家族将精力放在对外上面,不允许接下来再在内部搞东搞西。 “话放在这里,谁想搞内斗,我第一个灭掉谁!”郤锜显示出了绝对的霸气。 现下郤氏的实力,确确实实能够支撑起郤锜这种绝对的霸气。 以前没有见过郤锜的人,他们因为郤锜的表现,心惊之余很难不产生畏惧。 尤其不是卿位家族,他们在郤锜发出霸气宣言之后,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乃至于生出崇拜的情绪。 “接下来没有什么大事,有事忙的人可以离开。”郤锜根本不在乎有些人怎么想,说完看向楼令,道:“下军佐别走。” 楼令都已经站起来,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一些想离开的人,他们不动声色继续站着或是坐回去。 “在‘赭丘之战’的时候,我知道楼氏与魏氏有大量的披甲士卒,也看到他们取得了很好的战绩。”郤锜提到了这个。 其实,那个不是什么秘密。 要说众人感到吃惊,只有纳闷楼氏怎么能够有那么多的甲胄。 郤锜继续往下说道:“下军佐参与了扩军的全程,对于军团编制了然于胸。有了‘赭丘之战’的案例,觉不觉得军中披甲士卒显得很重要?” 魏氏没有人参加这一场会议。 直接说就是,魏氏遭到了卿位家族中郤氏的极大排斥,哪怕魏氏该有人来参加会议,仍旧没有派人进行邀请。 郤氏为什么要排斥魏氏? 如果郤锜不是中军将,哪怕很厌恶魏氏老是搞出幺蛾子,不至于进行这么明显的排斥。 正是因为郤锜成了中军将,他们不想看到魏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止会在这种场合排斥,进行国战也绝对会严防死守,免得要给再次闹出幺蛾子的魏氏擦屁股。 起初,楼令以为郤锜要过问冶铁的事情,短时间内进行头脑风暴,思考应该怎么来进行应对。 等楼令听完郤锜的话,点头说道:“军中披甲士卒多寡,确确实实可以影响到一场战事的胜败。” “令对军中编制自然不陌生,只是……在座诸位恐怕没有人会陌生吧?”楼令环顾众人笑着提问。 会议开始之后,还是楼令第一个发出笑声,多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郤锜才不会因为有人发笑训斥,只是板着一张脸,说道:“那你用最快的时间拿出一个章程,一个‘师’要有多少披甲士卒合适。” 楼令自然不会拒绝,应道:“诺!” “季向楼氏采购了一些铁甲,我看用着非常不错。你今年能够给我家提供多少套?”郤锜问道。 来生意了啊? 楼令却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答案,说道:“我还需要过问,才能回复中军将。” 郤锜点了点头,随后环视众人,说道:“你们最好有相关的心理准备,不要到时候强制有多少披甲的士卒纳赋,拿不出要求的士卒数量。” “对甲胄有要求吗?”士匄不是在问白痴的问题。 当前的甲胄款式非常多,大体上分为竹甲、木甲、布甲、皮甲和金属甲,每一种大类又有自己的细微区分。 例如皮甲,它到底是使用什么皮革,可以是牛、马、羊的皮革,也能够是鳄鱼或犀牛的皮革。 一般情况下,是用重量来采取区分。 郤锜摇头说道:“这个到时候再说。主要看下军佐拿出来的方案是什么。” 众人不得不看向楼令,他们要么是一脸的担忧,不然就是满心的怀疑。 如果楼令制定的要求严格,强如郤氏、荀氏或范氏都不一定能够达标,其余家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接下差事的楼令,他其实面临着不小的难题。 当然了,因为拿到那样的差事,里面有很多的操作空间,想要因此获利并不困难。 “接下来的战争要升级了啊!”楼令却是有这种觉悟。 第510章 偶遇与提醒 春秋早期的时候,由于每一个国家出兵有限,大国出动两三千,小国出动几百,当时的军队披甲率很高。 随着兼并日益加剧,战事的规模越来越大,大国出动一万多士兵,小国也拼凑个两三千,兵源扩大之后不免要让披甲率下降了。 到了春秋中期,披甲率下降到七十五人之中只有三人披甲(这一点司马穰苴所着的《司马法》有提到)。 而上述还是强国才能够办到,所谓强国大概就是晋国、楚国、齐国、宋国、郑国、鲁国这一类,像是杞国、莒国等一些小国恐怕就不行了。 那是取决于到底被压迫得多严重,例如每年需要给霸主上贡多少物资,其中包含了多少甲胄和武器。 如果每一个国家都能够将经济投入军备,该是区分富庶或穷困。 拿齐国当例子,他们每一年要向晋国上贡的物资,里面包括了五百套皮甲。 可别以为五百套皮甲的数量不多,不多是各种技术成熟,包含材料获取渠道稳定与丰富。 在春秋时代,很多国家一年未必能够打造出五百套皮甲。 当然了,说的是皮甲,没有将竹甲、木甲、布甲算进去。 其实,未必有多少人知道有竹甲和木甲,这两类防具却是春秋战国的主流。 在小岛上过小日子的那些人,他们从中原学习了竹甲和木甲的工艺,碍于小岛金属资源有限的关系,将制作竹甲与木甲的工艺一再提高,搞了自己的一套甲胄工艺,一直到近现代都是穿竹子和木头制作出来的防具。 “要求全员披甲属于没有可能,哪怕是竹甲或是木甲、布甲。” “一个‘师’七千五百战兵,以往的最高比例是有三百披甲人员。” “那三百披甲的人里面已经算上竹甲、木甲和布甲,其实没有多少皮甲,别说是金属甲。” “我肯定不能要求身披皮甲或金属甲才算是披甲之士,那样没有多少家族办得到。” “在计划披甲率的时候,必须将军阵的布置考虑进去,不是光要求多少人披甲。” 楼令深切知道一点,想要提出要求,不能是其他人做不到。 如果提出别人做不到的要求,那叫刻意刁难。 谁去当那种规划师或总监督,摆明就是专门用来得罪人,根本不是在干实事。 短时间之内,楼令无法拿出一套方案。 这件事情涉及太多,不是一拍脑袋能够做出要求,需要对军队编制以及布阵有足够多的了解,才能够做到有的放矢。 所以,郤锜交给了楼令一个难题。 当然了,要是楼令能够办好,加大威望是肯定的事情,会直接影响到晋国的未来,必然也可以让楼氏赚取到财富。 现在只有楼氏能够成批量生产金属甲,也就是铁甲。 一个事实又客观的问题一直存在,也就是能够冶铁的家族不少,他们不生产铁甲并不完全是冶铁或锻造技术不过关,使得铁甲的防御力不足够。 为什么没有多少家族列装铁甲?主要原因是没有妥善的保养手段! 因此,起码在当代的人来看,哪怕铁甲的防御力优于皮甲,更多人一定是选择皮甲。 那事关对铁甲的保养手段,以及保养过程中的经济支出。 皮甲的保养没有那么简单,最为基础就是不能受潮,要不然皮革会变软导致变形。 只是在受潮情况上,铁甲一旦受潮或沾水就会生锈,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远比皮甲要多得多。 怎么来保养铁甲,楼氏当然是有自己的手段,没有奢侈到耗费大量的油去保养,更多时候是保持干燥,生锈了则是磨掉。 这样的保养方式很废铁。因为一再磨肯定会变薄,届时就需要更换甲片了。 楼氏自己在源源不断生产出铁,更换甲片自然不是事,起码耗费的钱财不会太多。 换成其余无法生产合格铁料的家族?采购和自产就是最大的区别。 “我家已经在列装铁甲,其他家族不是没有看到,他们之所以兴致缺缺,压根就是用不起啊!”楼令哪能不知道这个。 从楼氏采购铁甲的郤氏和魏氏?他们之前购买的数量并不算多,后面只是进行必要的补充,没有增加更多的数量。 所以了,楼氏想要大肆出售铁甲,卖得贵没有关系,主要是将售货服务搞起来。 直接说就是,维护成本要想办法降下去! 情况就是这么现实,绝不是一样东西好用,一定会让人趋之若鹜。 军队要使用的装备,它一定不是最好,因为最好往往意味着最贵;由于需要超大批量的使用,它一定是众多能够选择中,属于适用且价格便宜。 所以了,真的不要有“军工用品便一定是最好”的错觉。 “父亲、母亲,孩儿走了。” 今天是楼小白启程前往狐氏的日子。 “这一次前去,需要知道哪怕会增派援军,数量不会超过三千。你要做到心里有数。”楼令当然是嘱托军事上的事情。 楼小白严肃地应道:“孩儿知道了。制定军事行动,一定会事先做好侦查,交战会在周边洒出足够多的斥候。” 没有一个家族会像楼氏进入战争状态那样重视侦查。这里的“没有一个家族”指诸夏体系内的所有家族。 那当然是其余家族没有必要,自然不会养成相关的概念。 楼氏不是从出兵林胡作战才有那样的观念,很早之前楼令就重视侦查了。 只不过,与林胡作战真的就是不一样。 林胡可不会摆开阵仗,打那种堂堂正正之战,他们能偷袭就偷袭,不愿意打就举族迁徙。 面对这样的林胡,担任楼氏作战指挥官的人,怎么可能不重视侦查呢? “今年还是继续袭扰林胡各部落,不使他们有安稳放牧的机会。”楼小白想了想继续说道:“有必要的话,孩儿会安排人刺杀林胡首领。” 当前的林胡可不是匈奴、蒙古那样的社会构造,所谓首领根本没有统治全族的大权。 应该说,哪怕是当前最先进的游牧族群东胡,其实也就是首领本部落能够武力镇压其余部落,强制性地将一片区域的部落纳入统治,实际上也就是让各部落小首领畏惧,不是使得该族群的人服从。 不是这种情况的话,楼令该是有多大的胆子,敢拉上狐氏就一再入侵林胡? 目前楼氏和狐氏也就是用更高的统合力与协调力,联合起来在欺负一盘散沙的林胡,并且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将林胡逼急了。 看看楼小白刚才说了什么话。 楼小白在执行楼令定下的战略方针,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地给林胡这个族群放血,包括阻碍林胡人进行正常的生活。 “跟你母亲说说话吧。”楼令说完走到一旁。 阿娇尽管很不舍,她却是知道继承人不能光养在家中,嘱托的全是生活上的事情。 “放心吧母亲,我会照顾好自己。”楼小白半是安慰,一半也是在讲事实。 一样是出征,身份不同带来的待遇肯定存在区别。 只有等楼氏和狐氏出错,搞到被林胡人追杀,才会让楼小白陷入窘境。 所以,哪怕楼小白在出征状态下肯定跟在家里不同,要说多么艰苦却是也未必。 荀氏嫡出的阿娇哪里不知道人与人的不同,作为母亲舍不得而已。 “总之,照顾好自己。”阿娇能够看出楼小白已经逐渐变得不耐烦。 少年人是这样的。 他们当然知道父母出于关心,只是没有失去关爱之前,真的很难当一回事。 楼小白出发了。 在去年,楼氏第一批新军已经算是编练完成,一万两千多人之中只挑选了一千人。 因为楼令知道接下来战事规模和烈度都将升级的关系,新一批新军的选择也就变成了势在必行。 这一次,楼令给了楼小白五千人手,里面“士”和“徒”占了三千,剩下的两千是有纳赋经历的“羡”。 其实,无外乎就是楼令担忧楼小白玩脱,只能在兵源素质上给予最大的保障。 相当的精锐被楼小白带走,这样做当然会影响到楼氏接下来的纳赋,只是楼令必须去承受。 各个家族都有“羡”,为什么楼氏要挑选新军? 或者说,楼氏的新军与传统兵源有什么区别? 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一旦被选中成为新军,他们将变成常备军。 而楼氏的常备军,不是到了必要的时刻,他们并不会用在与楚国厮杀的战场,将一直在北方为楼氏进行开拓。 那样一来,楼氏的这一支常备军,能够理解就是一支边军。 因为是那样的性质,边军从武器装备到后勤补给将由家族来负责,不是传统的自行武装以及担负后勤。 送走了楼小白的楼令,他在当天进驻“新田”城外的楼氏私军营寨。 当前的时间是春播之后。 新任中军将很早就定下了出征的日子,三令五申各个家族不得有所拖延。 没有哪一个家族想被郤锜用来杀鸡儆猴,春播结束就下达征召令,一个又一个家族的私军来到“新田”郊外驻扎,慢慢让“新田”郊外变成布满了军营。 一次性出动三个军团,每一个满编军团的战兵数量达到三万七千五百人,算上纳赋人员携带的随扈或随从,即将南下的人员超过十七万。 如果是在其它时代,将战兵与辅兵一块算进去,再搞号称那一套,该是搞成晋国即将出兵五十万了。 进入战国时代,其实就是将第一线的作战人员与其余为战役服务的人统计进去,一般是加上后勤的运输人员,搞得屡屡一个国家动辄出兵几十万。 事实上,处在一线交战的人员没有几十万那么多,出动三十万的总人数,真正在第一线交战的人可能就是五六万。 那样搞,通常搞得前线溃败,一旦被追杀的话,几十万人没命地逃亡,一路上丢下无数的尸体。 同样是溃败,与遵不遵守规则无关,反正春秋时代的军队哪怕败了不是无序撤退,很难出现一路丢下无数尸体的情况。 说白了无非是集体的素质不一样,人多又杂弄得战败后的主将根本无从协调与控制。 “君上?” “下军佐。” 楼令知道晋君周这些日子会出城在各座营盘游逛,没想到能够被自己碰上。 今年的出征,郤锜没有安排晋君周亲征。 晋君周一再出城到各处营盘,一般是前往中小家族的营地。 在楼令听说晋君周在做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搞懂了晋君周的用意与想法。 “君上,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比较冒昧,君上也就图听一乐。”楼令看似随意地提醒。 晋君周却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看上去就是十足有礼貌。 “君上做得太过明显,有什么意图并不难猜。臣建议君上接下来主要在各卿族营盘走动与慰问,可能无法消除之前的痕迹,多少却是一种弥补。”楼令像是在讲哑谜似得。 那么,晋君周到底有什么意图呢?他就是想观察中小家族的情况,再看看有没有人主动投靠,发现人才则是进行拉拢。 这样做的晋君周,他无疑是将对卿位家族的忌惮摆在了明面,纯粹是聪明人所不为。 只是晋君周太过年轻,哪怕并不蠢笨,很多事情缺乏了足够的经验,干起来实在是太粗糙了。 楼令那样讲。 晋君周瞬间变了脸色。 在变了脸色之后,晋君周脑海中闪电雷鸣。 “我该怎么办?” “向下军佐求饶?” “拿出为君者的威严,威胁下军佐?” “除了下军佐之外,还有卿大夫发现我的举动吗?” “我接下来是不是会被幽禁?” “不对!” “下军佐对我直接明说,分明是在进行好意的提醒!” 极短的时间之内,晋君周搞清楚了状况。 “下军佐。”晋君周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会听从下军佐的建议。” 楼令只是笑了笑,再提出邀请,说道:“君上可愿意就地检阅?” 就地? 这里离楼氏私军的营盘不远。 讲实话就是晋君周需要独自一个人好好进行思考,只是不敢拒绝。 一国之君不敢拒绝臣子的提议?只要晋君周有这样的心态,说明他无比缺乏安全感。 当前的晋君周当然没有安全感。 任是普通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边没有任何的熟人,多少会有彷徨的心理。 晋君周可是被接回国担任国君,要是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一定会活不长的吧? “自然愿意检阅楼氏所部,接下来寡人也会去诸卿营地,一一检阅。”晋君周这算是给予楼令提醒的回应。 楼令知道晋君周接受,友善地笑了笑,不打算再多作提醒。 一次提醒可以是善意,死咬着话题不放则是威胁。这一点绝对要有分寸。 检阅这种事情需要时间准备,楼令也就引领晋君周在营地里逛了起来。 “小白北上了。他会先去狐氏,再率军继续北上入侵林胡。”楼令看出晋君周状态极差,挑了一个新的话题。 楼令介绍了一些关于狐氏的状态,提到狐氏想借楼氏的力回归晋国。 关于狐氏想回归晋国这一件事情,他们已经努力了三十多年,从晋景公当政就在做,只是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被接纳。 狐氏回归晋国并不简单,涉及到的事情太多,包括会产生的政治影响,以及狐氏跟晋国内部一些家族的恩怨情仇。 论起来,狐氏跟赵氏的仇怨最大。 赵氏覆灭那一会是狐氏回归晋国的最佳时机,可是晋景公没有接纳狐氏的回归。 轮到晋厉公当政,阻扰狐氏回归的人变成了栾书和韩厥。 现在嘛?能够阻止狐氏回归的人一个个消失,乃至于有的家族都在晋国除名了。 “狐氏?”晋君周当然知道狐氏,只是对产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知晓。 说来也是。 晋君周是被放逐在外的公室成员,哪怕他拜单公朝当老师,单公朝没事跟他讲什么狐氏的恩怨情仇。 “是啊,我家跟狐氏有合作,两家联合起来讨伐林胡已经有三年了。”楼令说道。 这件事情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当回事。 那是取决于没有人关心林胡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会关心也是楼氏为什么要接纳狐氏而已。 “狐氏的回归为什么会被拒绝?”晋君周问道。 楼令简短地讲了之前拒绝的原因,不免要提到赵氏、栾氏和韩氏,对于两任国君为什么不接纳则是没有提起。 “这么说,现在阻碍狐氏回归的只剩下赵氏。可是,赵氏当前……”晋君周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楼令,顿了顿才往下说道:“下军佐提议的话,赵氏形不成阻碍了吧?” “确实是那样,只是涉及的影响仍然存在。”楼令说的是周边的白翟、赤狄、白狄,乃至于会涉及到三戎。 这个“三戎”指的是盘踞在周王室边上的三个势力,他们分别是蛮氏戎、伊洛之戎和陆浑戎。 其实,影响还不只那些,包括一些列国也会有极大的反应。 “狐氏现在自认为我家的附庸,上一次南下征战,臣向狐氏征召了一个‘师’的兵力。这一次同样征召了两个‘旅’的兵力。”楼令说道。 晋君周的表情瞬间变得比较奇怪。 狐氏现在不是晋国的一个家族,他们偏偏被纳入军团为晋国征战。 当然,不是晋国的家族却为晋国征战,类似的事情很常见。 以前赵氏也会征召白狄的部落纳入军团编制,没少拉到战场为晋国流血。 等范氏坐拥晋国东北疆域,他们一样会征召赤狄的人纳入军团编制。 必须明说的事情是,赵氏和范氏进行征召,数量并不像楼氏那样多。 赵氏和范氏要求异族出兵,他们的做法是进行打散,分配到各个“卒”去,不会让异族成群结队。 必须承认的是,赵氏和范氏做得很对。 他们做得更对的地方是,发现异族中有人才,进行有选择性的吸纳,使他们成为晋国的一员。 楼令不学赵氏或范氏,一来是楼氏的实力有限,再来就是狐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蛮夷。 “狐氏毕竟曾经是晋国的一员,他们熟知晋军的战法。”楼令给出了解释。 楼令又说道:“狐氏的胡化很严重,他们的高层害怕完全胡化,才想要回归晋国。” 不是因为狐氏要被周边的哪个势力灭掉,真的就是因为那样。 要是换作儒家崛起的时代,使得某个族群迷途知返,完完全全就是教化之功了。 有谁能够成功教化一支族裔,使得他们成为华夏一员,认为比为国家拓土都荣耀。 现在嘛?无论是哪个国家,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去干教化的事情,国内和国外都一样,满心思想的是怎么在强国的压榨中生存下去。 讲实话,晋君周不理解楼令为什么愿意帮助狐氏回归。 目前狐氏十分仰仗楼氏,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好吗? 看看情况就能够知道了。 狐氏作为楼氏的附庸,出兵一同去入侵林胡,也愿意出兵参与晋国的国战。 那样一来,狐氏不回归才会让楼氏继续获得好处。 一旦狐氏回归晋国,他们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服从楼氏,只能说很不好讲啊。 上面那些,楼令自然也能够想到。 楼令更知道一点,也就是过犹不及。 要是楼氏一直那样钓着狐氏,短时间内问题不大,后面却一定会遭受反噬! 所以,楼令必须履行承诺。 到时候狐氏回归晋国,他们是有了更多的选择,可是别想一下子跟楼氏进行切割。 真实的情况是,回归了晋国的狐氏,他们会发现晋国内部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晋君周注视着楼令,问道:“下军佐是想寡人支持,让狐氏回归吗?” 楼令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君上正在观政,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这一下,晋君周沉默了。 “这是下军佐第二次进行提醒了啊!”晋君周确认一点,也就是楼令对自己没有恶意,看上去还在期待什么。 恰恰是晋君周看出楼令对自己的期待,讲实话就是满心的困惑,搞不懂楼令到底在期待什么。 第511章 南下! 不断吞并中小家族,有机会坑大家族一把也不会错过,不代表楼令不希望晋国好。 楼令作为晋国的一员,尤其现在都已经是一名卿大夫,自然是希望晋国能够越来越好。 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楼氏只会在北部进行扩张,肯定希望晋国内部能够更加稳定。 不要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晋国的争霸正在关键阶段。 楼令之前是不得不剪除掉越来越迫在眉睫的威胁和潜藏威胁,原因是己方不动手,栾氏或韩氏可不会干坐着,有机会下手当然不能犹豫。 现在? 晋国看上去由郤氏说了算,荀氏没有与郤氏别苗头的趋势,范氏要进行蛰伏。 哪怕有智氏想搞事情,荀氏和中行氏不支持,或者说即便有来自荀氏和中行氏的支持,智氏依旧搞不了太大的场面。 在这种现状下,讲事实对晋国就是最好的局面。 如果晋君周做事不妥当,弄到非要再发生一场弑君,到时候谁都不会好过。 当然了,更现实的情况是,楼氏已经吃撑了,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 同时,当前要是乱起来,楼氏非但无法咬下一大口,极可能成为被撕咬的那一个。 所以了,乱什么乱!? 那些话或想法,楼令不会跟任何人讲,有能力就把控一下局面,实在没有办法就将拳头完全缩回来。 “请君上检阅。” 楼氏的私军自然不可能全员集结,调来最为精锐的一批提供晋君周检阅也便是了。 校场之上,一千五百名楼氏将士静立。 他们之中,七百名身穿铁甲,余下则是穿着竹甲、木甲或布甲,不见一人身穿皮甲。 能够量产铁甲的楼氏,只有七百人穿铁甲?不是这样子的。 楼令已经是下军佐,得到出征的召唤,需要征召两百乘战车,以及包括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一万五千名战兵。 战车当然不会只有两百乘,大概有三十乘左右充当战损的补充,无法补上只能找侯奄了。 这一次,楼氏出动了一千三百名身穿铁甲的成员,再将身穿木甲、竹甲或布甲、皮甲的人算进去,一共拥有两千两百披甲之士。 只是,楼令能够将由家族武装的一千五百新军编成一个全员披甲的作战单位,对待携带甲胄前来纳赋的“大夫”、“士”、“徒”却是不行了。 直接说就是,无论“大夫”或是“士”,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家主或核心成员,有自行携带纳赋人员,本来就是作为一个或多或少的作战单位。 如果非要将全军披甲的人整编为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那就是拆分掉以家族为独自一个作战单位的编制,将会好多作战单位会失去带队的军官。 所以了,至少在当前将披甲的人集中到一个作战单位,讲实话是不可取的。 毕竟,那样做会让很多队伍失去指挥,怎么看都属于一种得不偿失。 作为更高层的指挥官,不能只盯着某一支部队,必须以更开阔的视野来看待整体。 正是没有这么简单,楼令才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拿出答案给郤锜交差,只能慢慢研究和思考整体编制之下,根据阵型的需要多少人着甲可以发挥出更高的战力。 上述那一点,极可能知晓的人不多?以为一支部队多少人着甲不用过多研究,不知道需要根据阵型的需要来安排。 晋君周看着在阳光之下银光闪闪的部队,由于所站方位的关系,有点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楼氏的铁甲只有少部分上了漆。 上漆是避免生锈的一种手段,只是当前的漆不好搞,并且还死贵死贵。 楼氏可没有足够的财力去给所有铁甲上漆,其实哪怕有足够的财力也轮不到家族帮自备防具的人上漆,该是由甲胄的主人自己去弄。 郤氏就是那样做,要求购买了铁甲的人自行上漆,还很骚包的要求必须是红漆。 楼氏编练的新军,他们的武器装备是由家族进行提供,防止生锈有其它手段,只是为了美观就耗费巨资,显然不为楼令所取。 “列阵!” 不用楼令亲自去喊。 得到命令的部队,他们不是列出什么阵型,仅是以百人为一队,列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方阵。 随后,十五个方阵一一从晋君周和楼令等人的前方走过。 对于组成方阵再一起行军,晋军很轻易就能够办到。 组成方阵再在鼓点声中整齐迈步,一百只大脚同一时间踩踏再迈起,反复整体踏步走,每一次都是一百只大脚踩踏大地,只能说晋国像点样子的家族都能够办到。 因为晋国有太多的家族能够做到整齐行军,乃至于在战场上以整齐踏步的方式推进,创造出了“好整以暇”这个成语。 当然了,楼氏没有针对“正步走”进行训练。 其实,别以为冷兵器时代的练兵,练的是士兵对武器的掌握。 在冷兵器时代,只要是一支正规军,训练队列才是重中之重!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根本原因是知晓能不能组成阵型,意味着能够发挥出多少战斗力。 在训练队列的时候,培养出服从度当然才是重中之重,而服从度对一名士兵来讲无比重要,存在服从度才是有战斗力的集体,不然就是一片散沙的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道理,诸夏先民很早就懂了。 大概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会觉得站军姿、练队列没有用?会这样想,只能说是一种“我比谁都聪明”的体现,也真的是一个“大聪明”了。 “戈兵,矛兵,那是戟?怎么还有手持盾牌和短刃的呢?”晋君周一个又一个方阵看下来。 因为晋君周是晋人,他并没有因为楼氏私军能够组成方阵整齐踏步走过而惊讶。 晋君周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楼氏的武备上面。 不知道有没有提过春秋时代没有“刀”的观念,乃至于连“刀”这个字都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这是晋君周第一次看到到这种兵器,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剑。 “君上,臣将之称为刀盾兵,十分适合用来破阵。”楼令简单地介绍。 “刀?”晋君周听到了新字眼。 楼令干脆让人拿到一柄刀,抽出刀鞘来进行介绍:“它的刀身有弯曲幅度,刀背比较厚,劈砍起来远比直刃的剑更有杀伤力。当然,它也能拿来直刺,只是更适合劈砍。” “这是铁。”晋君周有了需要注意的地方。 楼令笑着说道:“我家已经开始在使用铁器。” 晋君周接过刀仔细端详了起来,像是很随意那般地问道:“楼氏要淘汰青铜武备?” 这……,哪怕楼氏能够大批量生产铁器,讲事实就是并非楼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楼令只能在内部降价贩售,再劝导有资格纳赋的人采买,不能用命令的方式来办事。 根本原因在于,楼令作为贵族有特权,他治下各个家族或家庭的家主只要是贵族或准贵族一样拥有特权。 所以了,真不是楼令一声令下,整个家族的私军就能够完成换装,得是有资格纳赋的人愿不愿意换装。 楼令没有给晋君周当场比较铁质武器与青铜武器的差距,一来是没有这个必要,再者就是晋君周哪怕真的有实权也不能干涉各个家族的武备。 这种事情,无论是一家之主或一国之君都无法强制执行,能够选择的方式仅是因势利导。 如果变成由国家来采买武器装备,分发到各支部队列装,难道以为就不存在困难吗?一样有太多需要扯皮的地方。 晋君周走了,前往郤氏那边进行巡视。 在接下来的数天,晋君周听从了楼令的建议,出城巡视大多挑选前往卿位家族的私军营地,很聪明只是单纯的巡视,没有做任何的干涉。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范氏正式操办士燮的丧事。 士燮是在中军佐履任上过世,他还是范氏的宗主,丧事自然要大办,前往致哀的国内外人士众多。 范氏的丧事很隆重,奈何晋国在接下来有国战,出征单名的众人在丧礼结束后没有逗留,很快投入各种忙碌。 到了出征的当前,晋君周没有出面,誓师大会由郤锜来主持。 属于出征名单的众人,他们在誓师之后当即开拔南下。 上军和新军要去入侵郑国。 下军要前往支援宋国。 三个军团走的是同一条行军路线,会走“孟津”大桥,借道周王室的地盘。 等到了郑国的地界,下军却不是直接奔向宋国。 二十天之后。 晋国的三个军团已经逼近郑国势力范围边沿,他们需要停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 “郑君睔派遣使者前来告饶,同时早就派出储君髡顽与大夫侯獳前往楚国。” 出征的几位卿大夫以智罃的卿位排序最靠前,理应是由他来进行主导。 只不过,出征的卿大夫之中有郤犨和郤至,他们愿不愿意尊重或服从智罃是另外一回事。 “不要听郑人讲什么话,更不要看他们做什么。”郤犨直接出声嘲讽。 在场的人却是笑出声。 对于郑国有没有信誉,恐怕没有谁比晋人或楚人更清楚了。 近百年之内,郑国朝晋暮楚的操作干得太多,他们在晋国或楚国早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我会听一听郑使想说什么,只是只愿意在‘新郑’城下听。”智罃说道。 现场又是响起一片笑声。 参与会议的并非只有卿大夫,中层军官不算少,包括新任的中军尉祁午和新任司马长鱼矫,需要特别点名的就是赵武也在列。 这不是赵武复立赵氏之后的第一次纳赋,算起来是第二次了。 复立赵氏之后的赵武,他的第一次纳赋是在韩厥麾下。 可能需要了解一下晋国的卿大夫为什么显得位高权重? 晋国的卿大夫之所以那么有权势,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担任一个军团的主将或是军佐。 坐在那样的职位之上,有权向任何人发布征召令,安排所征召人员在军团的职位。 这是什么?光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是什么意思就能够知晓。 直白说就是,卿大夫掌握了渠道! 晋国的卿大夫,他们每一个人都相当是三省六部制度下的吏部尚书,并且还是加强版! 他们能够提供任何人立功的渠道,再为他们报功来获取爵位或其它的赏赐。 那么就是说,晋国的卿大夫不止掌握了渠道,还具备变现的能力。 这样的职位,怎么可能不显得位高权重呢? 另外,以为受到征召是一种坏事吗? 天大的事实就是,没有进行纳赋的话,当年的税一定要交! 纳赋的话,当年的税却是被抵消掉了。 这样一来,出征虽然存在风险,但是哪怕不立功也能抵消应该交的税,尤其是晋军很强,纳赋绝算不上九死一生。 晋军出征的胜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没有人觉得会是那百分之二十战败率的倒霉蛋。 纳赋期间有所缴获,哪怕要上交国君四成,可能需要拿出一到两成打点众多的上司,不是还能够留下至少四成吗? 因此,晋国的各个家族,他们比起交税,更愿意进行纳赋。 这样说吧,赵武如果一直不纳赋,赵氏每一年都要交税,并且没有意外之财,按部就班进行发展,可能永远达不到曾经的高度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一直不纳赋的赵武,他没有相关的成绩或战绩,有新的机会又要被诟病没有成绩或战绩,会再一次被刷掉。 在这一次,赵武主动请求智罃给予纳赋的机会,带着一个“旅”跟着南下。 晋国主动寻求纳赋的人简直是太多了,没有被选上才会垂头丧气。 能够明白在晋国担任卿大夫,为什么风光无限且位高权重了吧? 那是有太多的人会求到,他们再不畏惧卿大夫的家族,也会想方设法讨好卿大夫,求得一个纳赋的机会。 每一位卿大夫或多或少会有人求上门,刚刚坐上卿大夫宝座的楼令被求得最多。 这是楼令刚刚成为卿大夫,麾下没有固定的纳赋团队,可以空出更多的名额。 什么叫固定的纳赋团队?其实就是附庸组织。 很多家族愿意给卿位家族当附庸,直接说就是为了那个出征的名额。 要不然的话,即便卿位家族的实力很强大,惹不起总能够躲得起,真不是非要眼巴巴凑上去进行巴结。 用传统的方式来理解,成为晋国的卿大夫之后,等于有了建立幕府的资格。 幕府可不是小日子专属,诸夏这边在战国时代才明文出现,当时的小日子连政权的雏形都没有,处在原始部落形态。 而建立幕府,每一个幕府直接就是缩小版的庙堂配置,里面职权非常分明,分工也是无比详细,只是限制在军事范围。 唐朝的李隆基时代,他还给节度使幕府进行了加强,搞得幕府能够直接干涉民政,很直接就玩脱了。 魏氏这一次当然也进行了纳赋。 不是郤氏、荀氏或范氏征召的魏氏。 上述三个卿位家族,他们简直就像是躲瘟神一般躲着魏氏,怎么可能对魏氏进行征召。 楼令对魏氏发布了征召令,要求魏氏出动两个“旅”进行纳赋。 两个“旅”的份额当然无法完全抵消魏氏该交的税,有没有纳赋的份额却是对魏氏无比重要。 所以,楼令征召了魏氏,非但没有消耗掉人情,还在人情上加码了。 率军纳赋的人是魏颗,他正与魏相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相现如今是楼氏的家臣之一。这是他自己上门求的。 其余家族得知楼令接纳魏相当家臣,只能说是看法并不一致。 相当一部分人认为魏相有魏锜那样的父亲,超大概率不是什么好鸟。 当然有人知道魏相的才能,认为楼氏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不管是厌恶还是欣赏,愿意接纳魏相的家族绝对不多,可能郤氏算是其中的一个,只是魏相没有接触郤氏。 “宋国君臣派人北上了吗?”智罃问道。 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晋国察觉到楚国会入侵宋国,没有得到求援之前就派下军南征。 前提是宋国派出使者向晋国求援,下军才会介入宋国与楚国的战争。 如果宋国没有派人向晋国求援,哪怕晋国再需要宋国,并且下军已经南下,军队一定不会主动凑过去。 智罃见到没有人回答,呢喃自语道:“忘记之前是由栾氏负责跟宋国进行邦交了。” 栾氏并没有灭亡,只是不出意外要被边缘化。 这一次南征,栾氏并没有份额,栾黡自然也就不在场。 然后,因为栾氏会被边缘化的关系,晋国肯定需要有一个家族来顶替栾氏与宋国进行邦交,应该就是郤氏顶替栾氏了。 韩氏已经在晋国除名,晋国失去了与周王室进行邦交的家族,一样需要重新竞争。 从这里能够看得出来,卿位家族的斗争不是会影响到晋国内部,外部的影响也是很大。 三天的休整过后,南下的晋军重新开拔。 话说,要实施军事入侵,晋军怎么还在郑国势力范围之外休整? 因为晋军并不是要发动突然间的入侵,打的并不是偷袭之战。 流程是,晋军没有开拔的时候,智罃先接见郑国的使者,直接说就是当面进行训斥。 在晋军重新开发之后,智罃派人前去“新郑”谒见郑君睔,代表晋国正式向郑国提出宣战。 这样的流程必须有。 如果晋国对郑国不宣而战,才是本世纪最大的黑点。 事实上,南下的晋军会给郑国足够的时间,让郑国发布征召令,两军再面对面展开交战。 “其实是我们有能力灭掉郑国也不会干,甚至不能过分削弱郑国。”士匄看着有些焉,该状态在出征前就有了。 绝非是士匄懈怠国事,也不是他不重视这次出征,纯粹就是操办丧事又要准备出征,太多事情要做搞得精疲力尽。 楼令能够听懂士匄的抱怨,说道:“郑国左摇右摆是件好事。哪一天郑国死死抱住我们,一定会让我们非常难受。” 士匄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 如果郑国投靠晋国的立场坚定,晋国就不能在郑国受到入侵的时候没有表示。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 郑国一直跟宋国爆发摩擦,每一年几乎都要打一次,届时晋国该怎么在两国进行协调? 南下的晋军已经在“新郑”北部十里外进行驻扎,他们在等郑军集结完毕,也是在等楚军入场。 等于说,晋军并未攻打郑国的其余城池,否则该是在进军的路上。 晋军是以入侵的姿态进入郑国的势力范围,没有阻碍某些地方的郑国贵族主动找南下的晋国贵族谈生意。 好多纳赋状态的晋军,他们到了地方再找当地贵族采买生活物资,省了运输的消耗不提,价格方面还显得很公道。 其实,不止郑国的贵族会卖物资给入侵一方,任何一个国家的贵族,包括晋国的贵族,一样会做相同的事情。 这种事情连国君都无法干涉。 发生这样子的事情,能不能将卖入侵者物资视为通敌卖国?很抱歉的来讲,起码贵族阶层并不觉得。 或许是皆为周王室分封国,哪怕是区分了国家,他们仍在周天子的旗帜之下? 可能是,他们互相认同打内战,不用像对待戎、狄、夷、蛮那样较真? 现代有专家讲了几个说法,流传比较广的版本是:诸夏这边有国家的观念是从西汉开始,直至近现代才有民族观念。 到底对不对,又是怎么回事,没有权威人士给予判定。 可是,要说在西汉才产生国家观念,战国时代的诸雄打生打死,究竟是为了哪般呢? 再来,到近现代才民族观念的话,战国时期的秦国、赵国、燕国、齐国,反正就是面临游牧族裔威胁的列国,他们没有少合作对外啊?要知道他们平时互相敌对与攻伐,面临月氏、匈奴、东胡的入侵却能够团结抵御,互相之间没有认同感,怎么可能呢? “宋国还没有派使者前来求援?”士匄问道。 这种事情,楼令没有特别去关注。 士匄看向远处的城池,说道:“如果宋国不求援,上军将会要求下军对郑国参战吗?”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下军的任务不是讨伐郑国。” 不是任务之内,取得什么成绩都不作数。 那么就是楼令愿意,还要郤至同意。 楼令能看出士匄很希望下军参与对郑国的战事,更知道范氏是想减少损失。 “范氏是该保持足够的警惕心。”楼令想道。 第512章 什么叫老牌投降国啊 郑国对于晋国的恐惧空前浓烈,一切只因为晋国去年出动四个军团与楚军爆发旷世大战,历经内乱的晋国又在今年再次出动三个军团,觉得晋国君臣疯了的同时,惊诧晋国的底蕴还真是深厚且舍得。 没搞懂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国家可能势力范围广袤,人口也是众多,不一定能够将人口与资源利用起来;一个有着众多人口且不缺资源的国家,能够将人口与资源利用起来,即便是屡战屡败也是一个令人害怕的国家。 晋国可没有屡战屡败,他们甚至时不时就爆发一场内乱,结果还能一次次派遣大军出征,怎么可能不令人感到畏惧。 “楚国一样疆域广袤且人口众多,看似对一次次的损失不甚在乎,却是不像晋国表现出来的执行力。” “楚国答应出兵救援,从答应下来已经过去三个月,征召命令却是没有下达。” “晋国去年又是大战又是内乱,今年春播结束就有十余万大军南下。” “从晋国与楚国的执行力来看,在争霸的决心方面,显然是晋国君臣的决心更大!” 讲那些话的人是郑国的公孙侨。 对公孙侨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可以称呼子产。 只不过,子产是公孙侨的“字”,不是像楚国重臣会有一个以“子”为前缀的“号”。 看子产的前缀能够知晓其人的出身,他的祖父正是郑穆公,父亲是公子发。 今年,子产不过才九岁。 公子发看着年幼的儿子侃侃而谈,讲得话还听起来非常有道理,由于早已经习惯的关系,倒是没有感到多么震惊,有得只是高兴后继有人。 “十余万晋军南下,抵达都城之前未历经一战,兵临城下也不着急作战。你觉得他们愿意大打吗?”公子发会经常询问子产的意见,儿子有这种才能,问起来没有觉得羞耻。 子产苦笑说道:“他们是来复仇啊。” 去年,郑国趁晋国内乱实施入侵。 当时的子产就觉得庙堂的老爷们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 晋国很强! 楚国也很强。 郑国为了生存一直在晋国与楚国来回投降。 结果怎么回事?郑国竟然敢主动侵略晋国! 脑子没有被门给夹坏,能在实力完全不如人的时候,干出入侵强国的事情?尤其还是用偷袭的方式,并且是趁着对方内乱去偷袭。 简直是太遭人恨了啊! 是的,去年郑国没有对晋国宣战,出兵偷袭了晋国的“虚”和“滑2”两个地方。 到现在,子产面对公子发的提问,脑子里想的是:“父亲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讲事实就是,郑国这数十年来干了太多令人窒息的操作,一看就是庙堂皆尽蠢货。 拿一件最简单的事情来评价,一个国家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信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权才能干出这种事情?偏偏郑国不是一代人两代人那样干,足足三四代人那样操作了。 结果是什么?郑国拿投降成为习惯之后,不止得不到晋国和楚国的丝毫信任,搞得当今天下没有诸侯瞧得上郑国。 偏偏郑国欺负不敢动真格的宋国能够打赢,搞得郑国君臣还以为自己起码欺负晋国和楚国之外的国家没有问题。 其实,那是楚国给予宋国极大的压力,宋国常年拿出七成以上的兵力在应对楚国,从来没有认真应对过郑国。 郑国因为总是能够从宋国占便宜,导致郑国君臣真心觉得自己不弱。 很矛盾的地方在于,觉得自己不弱的郑国,他们每一次面对晋军或是楚军又总是会被摁在地上摩擦。 “去年,齐国、鲁国等诸侯,他们坐视晋国与楚国大战。”公子发说道。 子产知道公子发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怀疑晋国无法镇压诸侯。 现在知道子产为什么会觉得郑国大臣素质堪忧了吧? 晋国与楚国在“赭丘”一战,晋军取得大胜。 然后,郑国君臣以为晋国内乱了一次,并且晋国的内乱持续不到一年,认为晋国要不行了。 晋国频繁发生内乱,暂时没有因为内乱而无法对外用兵,甚至内乱之后对外用兵得更凶。 “去年,诸侯并未坐视。”子产说道。 晋军与楚军在“赭丘”大战的时候,晋国阵营的诸侯联军正在帮助宋国抵御楚军的入侵,哪能够算是坐视。 别说晋国在“赭丘之战”获得大胜,正是对诸侯最有威胁力的阶段,一个人脑回路正常的话,怎么会出现晋国不行了的错觉。 父子俩正聊着,有家臣前来禀告,说是晋军正在抵近。 “去看看。”公子发提议。 子产自然跟上。 公子发当然是郑国的公族,只是他本人没有太大的权势,家族实力也只能算一般般。 他们随大流上了城墙,对外看去已经看到列阵静立的晋军。 城外不止有晋军。 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窘境,没有守军会在进行城池保卫战的时候,将所有部队缩回城内,一定会在城外保留相当数量的部队。 因此,郑国都城之外的一个要地,其实是分别驻扎了部队。 那一支逼近“新郑”的晋军,他们摆开阵势,面朝的方向便是郑军在城外的其中一个军营。 “是晋国新军。” “范氏先主刚刚过世不久,范氏新主就率军出征。晋国是多恨我们啊?” “晋国与列国不同,时逢国战可以不用守丧。” 说的是守不守丧的问题吗? 多数的郑国贵族心忧楚国的援军怎么还不到。 一些了解晋国的郑国贵族,他们害怕晋国会不愿意接受投降。 没有错,面对晋国出兵报复,郑国君臣根本没有想要硬碰硬。 郑国君臣已经在庙堂上商议完毕,楚国的支援没有到之前,他们会先向晋军投降,等楚军到了再向楚军投降,随后跟楚军一块打晋军。 这是什么操作? 反正就是一些掌权的大聪明不想单独面对晋军,想用投降的方式逃避交战,避免在交战中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等楚军到了向楚军投降,再与楚军一块对晋军作战?原因是郑国君臣现阶段比较看好楚国。 且不提郑国君臣怎么会在“赭丘之战”有结果后,为什么仍旧看好楚国。 郑国君臣面对晋军的压力,想搞那一系列的操作,是不是很令人窒息? 然而,那种令人窒息的操作,不止一次在郑国身上发生了。 在晋军这一边。 出动的军团是新军,出征的一众卿大夫却是全部到了前沿。 “只等郑国派人来投降了。”士匄不是用疑问句,完全是使用笃定用词。 没有办法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代人掌权,晋人真的搞不懂郑人的脑回路。 尽管晋人搞不懂郑人的脑回路,发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完全是被整得习惯了。 果然,没有等晋军敲响战鼓,有郑国的使者前来。 “我们要投降。”郑国使者看到晋国一众卿大夫,很直接提出来意。 智罃更直接,问道:“愿意交出多少人口和物资?” 郑国使者答道:“一千人以及两千石各类粮食?” 比较诡异的事情还在后续。 智罃现场跟郑国使者讨价还价,晋国这一方要求多一点,郑国那一方要求少一些,互相砍价最终定格在郑国支付两千人和五千石粮食。 “请贵方耐心等待十天?”郑国的使者提出请求。 晋国这边,智罃直接翻白眼,其余卿大夫都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为什么发笑? 难道是郑国答应的赔偿,后面不会支付吗? 不是的。 郑国一定会支付赔偿,只是最终的质量取决于接下来发生交战,到底是晋军赢或是输了。 所以,智罃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回事,愿意接受郑国的投降,根本原因是知道需要等楚军北上,两边看交战情况再为这一场战役来审判郑国的结果。 要是晋军打赢的话,郑国第一次投降答应交付的人口和粮食在质量上会很好,郑国还要支付更大的第二笔战败赔偿。 换作是晋军输了?那可就别怪郑国挑一些歪瓜裂枣来作为第一次投降的赔偿了。 郑国没有交战就进行第一次投降,千万别以为他们糊涂或是傻。 事实是什么?哪怕再怎么自负,郑国君臣真的知道打不过晋军,一旦交战可不是付出两千人口和五千石粮食,没有人可以事先正确预估代价,只是代价一定比付出两千人口和五千石粮食更大! 而晋国一众卿大夫明知道怎么回事还答应下来,更大的因由是想一次性解决,不是贪图那些小便宜。 所谓的一次性解决,当然不是打得郑国灭亡。 晋国已经好久没有攻灭诸侯,并不是办不到,主要是楚国没有屈服。 如果晋国对中原诸侯实施兼并,要对付的绝不是楚国或个别不安分的诸侯,到时候该是诸侯站在楚国那边来征讨晋国。 楚国也是面临着晋国相同的情况,他们近数十年来明明动动手指就能灭掉一些国家,同样是一直在忍耐着。 当然,楚国不是害怕南方诸侯联合起来进行对抗,他们纯粹就是不想刺激中原的列国。 郑国的投降被晋国所接受。 接受了郑国投降的晋军却是没有撤离。 双方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能说是相同的见怪不怪。 不久之后,得到召唤的齐军、宋军、卫军、鲁军、曹军、邾军先后抵达“新郑”郊外,完成与晋军的会师。 宋国正在面临楚军的入侵,他们怎么还有部队来“新郑”与晋军会师呢? “我们要向伯国求援,自然需要先为伯国做贡献。”华元给的是这个说法。 讲事实就是,宋国历代君臣都清楚面对着什么样的邦交环境。 清楚自己出身的宋国从不敢大肆扩张,只有真正遇到好机会才敢扩张一波,成不成功都会向周天子以及当世霸主加大进贡份额。 宋国需要求援的时候,他们也不是用理所当然的方式索取,每每会先帮求援对象一把,无论是帮了大忙或是小忙,再谦卑地请求支援。 因为宋国这么懂事的关系,无论是齐国或晋国当霸主,哪怕是出于需要宋国盯住楚国的因素,前后两任中原霸主在支援宋国的速度和力度都很快、很大。 晋国的一众小弟率军抵达。 齐国被要求三军齐出,齐君环很轻易答应了下来,由高固率军前来。 其他诸侯?鲁国只被要求出动一个军团,卫国来了两个军团,曹国和邾国意思意思就各自出动一个“师”,宋国却是来了三个军团。 正在面临楚军入侵的宋国,他们竟然支援了晋国三个军团?这纯粹是依靠“商丘”的城墙高和厚在抵御楚军,再无视“商丘”周边可能出现的损失。 宋国出动三个军团支援晋国,是不是显得很恭顺? 那么,晋国好意思不去支援宋国吗? 今天,智罃特地喊来华元,再将郤至和楼令召唤到场。 几个人闲聊了一小会,马上进入正题。 “贵方的都城已经被楚军围困,不要在这边过多逗留。”智罃先对华元讲话,再看向郤至和楼令,说道:“二位统率下军奔赴宋国,协助宋国打退楚军?” 华元演技很差的露出诧异的表情,喊道:“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可以等这边战胜楚军和郑军,届时伯国再出兵救援。” 这位华元刻意表演,一来是想让晋国卿大夫们领情,再者就是觉得晋国支援一个军团不太够。 “这边有两个军团以及众多盟友完全足够了。”智罃论演技可不输给谁,一脸关切地说道:“还是先给贵方的都城解围。” 郤至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两人在刻意表演,说道:“下军独自去,完全有能力给‘商丘’解围,甚至能够暴打楚军。” 同样在场的楼令能怎么样?他自然要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说道:“是啊,我们一个军团再加将近四万宋军,完全够了。” 几乎将邦交技能点满的华元,他能够察觉到晋国三位卿大夫的坚决,尽管心里十分不满意,还是满脸感恩戴德地说道:“伯国的恩情,还不完啊!” 在晋国和宋国的交往中,双方其实就是各取所需。 只不过,晋国与宋国的长久交往,相处下来确实都感到很愉快。 翌日的一大早,晋国的下军和宋军就拔营出发。 郑国君臣先是收到楚国令尹子重率军北上的消息,再看到有一支晋军随同全体宋军离开,好些人又觉得自己行了…… 。。。。 先来四千字,今天还有六千字。 第513章 挺进宋国 “楚国入侵宋国的主将是子革,他麾下约有七万,现下正在围困宋国都城。” “子革啊,算是老熟人了。” “这一次七万楚军,没有多少蛮人。” “上一次大战,蛮人损失惨重,不造反已经不错,怎么会再出兵为楚国卖命。” 这些个蛮人,他们属于百越苗裔。 南方的越人非常多,只是没有百家之多,百越只是一个泛称。 而百越绝不是出自越国,他们有自己的祖宗体系与传承,跟越国不是一回事。 楚国只要在北方吃一次亏,他们就会在南方找补。 结果是什么?楚国在北方输得越惨,南方的百越就更倒霉。 楚国势力范围内的百越,他们算是生活在敌占区,平时要被抽重税,战时还要出人丁卖命。 楚国对待势力范围内的百越部落只有一个国策,那便是削弱、削弱、再削弱。 其实,生活在敌占区的百越人并非不是不想抵抗,只是百越本身就是一个泛称,没有一位能够服众的共主,单独或几个部落联合的实力不强,自然要当楚国砧板上的鱼肉。 吴国或越国境内也有不少百越部落。 吴国庙堂没有百越出身的人。 越国庙堂却是有百越出身的大臣。 由于吴国和越国的不同,后世有人用这个原因判定道德标准,总结下来就是吴国起码保持春秋时代的道德底线,越国却是负责拉低春秋时代的各种道德底线。 如果熟读历史的话,会知道上面的说法没有错。 刚才是楼令与华元在聊天。 华元想要表达的意思就一个:入侵宋国的楚军不好对付。 楼令则是再一次知道一件事情,楚国果然底蕴深厚,大败亏输了一场,隔年就合起来动用接近二十万的兵力。 在今年,先有子革统率七万楚军入侵宋国,随后子重统率十二万楚军增援郑国。 要知道去年楚国可是折损了将近十万人! 即便不将楚国折损的兵力算进去,大军出动对资源的消耗可想而知。 换作是晋国出兵二十万又一战折损十万兵力,恐怕无法在隔年继续拉出二十万兵力了。 晋国都做不到,中原其余国家也别想做到。 损失那么大的楚国,时隔一年不到又拉出接近二十万大军,难道不足以证明底蕴之深厚吗? “一次次跌倒,很快又重新站起来,不愧是楚国啊!”楼令可是知道楚国是秦国一统之战最大的拦路虎。 楼令有那样的认知是记得韩、魏、赵、燕、楚、齐、秦竞争,秦国在如日中天的阶段,秦军最后一场大败仗就是输给了楚国。 春秋时期的楚国并非总是输,楚国与晋国打大型战役,十次起码能赢三次。 战国时代的楚国出战败率比在春秋时代还严重,搞得成了战国时期最大的冤大头。 因为有“剧透”的关系,要说现如今晋国一众大臣谁最为重视楚国,想来没有人比楼令更重视了? 楼令从华元这里得知七万楚军中没有蛮人,料想楚国在历经“赭丘之战”后会拿出一些真本事,怎么敢不谨慎对待接下来的交战。 他们从“新郑”开拔离开,一路向东路过郑国的“制田”、“斗城”、“牛首”,进入宋国势力范围则是沿着逢泽这一条水系行军。 尽管楼令已经不是第一次南下,再一次从郑国穿过,仍然感慨郑人真是顽强。 楼令的那个感慨不是其它什么原因,一路走过看到的都是平原,郑人开垦耕地相当卖力,随处可见春播之后的一片青葱。 讲事实就是,郑国还真就是春秋时代的一个农业大国,无怪乎他们的人口增长速度非常稳定,能够在晋国和楚国的包夹消耗下,有余力一再入侵宋国和招惹卫国。 在讲交战规则的春秋时代,势力范围无险可守并不显得致命,一切只因为入侵的一方不会烧杀抢掠,甚至不会破坏生产设施。 要是等到交战规则被抛弃,一片平坦之下的无险可守,郑国可没有那个财力将每一座城池的城墙筑得又高又厚,遭遇强国的强势入侵,恐怕是撑不了太久就要剩下“新郑”一座孤城了。 “我记得韩氏是耍手段才灭了郑国,立了韩国因为无险可守被秦国一再蚕食,最后成为战国七雄中第一个亡了国祚的国家。”楼令当然有这个认知。 楼氏灭掉了韩氏。 楼令一点都不想走韩氏的老路,努力之下又费劲千辛万苦吞并郑国,占了个无险可守的四战之地,再被围殴到亡国。 是的,无论郑国还是韩国,他们都是在被围殴的状态下亡国,可不是被一个国家从开始针对到结束。 “我为什么要北拓?为的就是占了边角,某天子孙后代立国,起码能够避免被夹在中间群殴。”楼令琢磨着,自己这一代恐怕没有立国的机会,只能给子孙后代夯实基础。 别以为楼令没有骨气。 从春秋到步入战国,不是实力强大到能够以一国之力横扫天下,处在四战之地绝对没有好下场。 历史上的魏国够强够嚣张吧?他们一开始有赵国和韩国这两个忠实盟友,倒是能够横行无忌;轮到魏国跟赵国、韩国交恶,处在四战之地的劣势马上就显现了。 反倒是站位边角的国家,如秦国、齐国和楚国,他们便是大败了好几次,一样能够继续苟延残喘,找到机会又重新恢复强盛。 发展和管理国家毕竟跟下围棋不同,围棋只是两位棋手在博弈,现实却不可能玩什么单对单。 从“新郑”开拔的晋军与宋国,他们的前锋抵达宋国势力范围内的“横”地,遭到了楚军的拦截。 统兵拦截晋宋联军前锋的人是潘党。 “养由基被闲置,潘党活跃起来了啊。”郤至收到前锋被拦截的消息,得知是潘党带兵,讲了那么一句话。 是的,养由基确实是遭到了闲置。 子反自杀背起了“赭丘之战”战败的锅。 楚君审被射瞎眼睛一样需要有人背锅。 当时,不管养由基是因为什么而没有护卫在楚君审左右,一样需要承担责任。 一同承担责任的还有同一个车组的成员,只是养由基的“成分”不比潘党,结果养由基被闲置,倒是潘党还能活跃在战场之上。 “鳞鱹回报,两军交战,楚军得胜,我部前锋不得不止步。”华元说的这个鳞鱹是宋国当前的司马。 然后,宋国的司马可不是如晋国那样。 在楼令之前,晋国的司马是军队执法官。 楼令在司马的任上干得太漂亮,导致晋国的司马增加了不少权限。 列国的司马却是各有不同。 好多国家的司马属于武将第一人。 宋国的司马则是属于武将第二人,其上还有左师。 目前的宋国左师叫鱼石,他留在“商丘”负责打保卫战。 “让武率军前往?”郤至问楼令。 这个武,他自然是楼武。 楼氏核心成员武勇已经被晋国高层所接受,其中包括楼令的血脉皆尽善射。 潘党统率五千楚军拦截晋宋联军的前锋。 晋宋前锋合起来的兵力可是有四千人,结果一个照面被潘党统率的楚军击败。 “便让武去吧。”楼令说道。 楼武自然是携带楼氏的部队前往,带上了三千部队,也就是两个“旅”的兵力。 新增援三千兵力,再加上前锋战败后的三千余残兵败将,合起来的总兵力比潘党所部多。 现在知道晋军为了跟楚军打,十次能赢七八次了吗?正是因为晋国高层总是能够抓住机会以多打少。 讲事实就是,作为军队高层就该以多打少。 什么以寡击众之类?那纯粹就是迫不得已才会干的事情。 更大事实就是,战阵交锋就该以强击弱! 楼令之所以同意,主要是哪怕楼武未能率部消灭潘党所部,起码后继部队很快就到了。 得到命令的楼武很快率部出发,他们行军一个时辰抵达战场。 “怎么是你来了?”郤武当然知道楼武是谁。 楼武也知道郤武跟楼令的关系,很是亲近地招呼道:“武叔父。” “别,可别这么喊。”郤武是对楼令有举荐之恩,很现实的情况是双方的地位差距变得太大了。 “父亲让我这么称呼武叔父,自然不会错的。”楼武多少是个有实权的二代,可不是在家族负责混吃等死,一些道理哪怕不懂,至少不会胡咧咧对待。 郤武心里当然高兴,更加尽心为楼武介绍情况。 所以了,有人情往来肯定更为亲近,遇到了事情可不会糊弄了事。 “这么说,潘党麾下还有四千五百以上的战力?”楼武藏不住事,脸上写满了惊讶。 要知道鳞鱹和郤武可是各自带两千人担任前锋,一战打下来损失过千,楚军却是只损失五百?这个战损比有点失常。 按照以往的惯例,损失一名晋军的话,起码要交换掉两名楚军。 然后,别看宋国只是区域性强国,他们跟楚军交战,通常也能够做到一换一。 郤武不想找理由,还是很苦涩地说道:“我方赶路姿态,再者就是太多中层军官死在潘党的箭下了。” 楼武错愕地说道:“楚军开始跟我们学了啊?” 这个“我们”特指楼氏。 楼氏在战场上就是一贯让神射手针对敌军的中层军官,没有射死也要让对方负伤,连让对方负伤都做不到,那就不让对方敢明晃晃出现。 威慑敌军中层军官,单独针对一个两个当然没有太大用处,敌军受到威胁的中层多了,不说瘫痪敌军的指挥链,起码会让敌军在执行高层命令上变得迟钝。 如果能够在战场上大量狙杀敌军的中层军官,懂得军事常识的人一定知道有什么效果。 一支军队作为集体,必须要存在体系,某一个环节掉链子,军队这个“巨人”就要散架了。 郤武本来听不懂楼武在说什么,联想到潘党所部射杀了己方不少中层军官,脸色瞬间变得怪怪的。 现下军队的中层军官是什么?他们会有“士”的爵位。 “士”当然不是贵族阶层。 不是“大夫”的爵位,一概不能算作贵族。 那样一来,有“士”爵位的人,他们就不享受作为贵族的特权。 什么特权?就是不能随意被杀死。 那么,楼氏在战场上专门又刻意地针对中层军官,自然不算破坏规则,给敌军的威慑和打击却是极大。 “不愧是楚人啊,学习能力真强!”楼武这可不是在嘲讽楚人。 从前和当下的楚人,他们真的就是觉得什么好都愿意学,才让楚国一直站在当世的前列。 等楚人开始变得固步自封,楚国也就开始持续走下坡路,进入到灭亡倒计时的阶段了。 楼武派人前去邀战。 潘党给出了回应,说是不欺负楼氏的二代,要给予新到的晋军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怎么看着讲起了情分? 然而,实力强大地位又高的家族,他们确确实实在各种场合会有诸多优待。 在目下,有什么优待摆在明面。 以为日后就没有优待了吗?只是为了不刺激普罗大众,搞得更为隐秘了而已。 “告诉党大夫,好意心领,早点交战,早点打完。”楼武又派去了人。 接见楼氏来人的潘党,他对部下很不高兴地说道:“我给楼氏面子,不被领情啊。” 如果不是在春秋时代,潘党该直接骂一句:不懂分好歹的小兔崽子。 心里有气的潘党下令整军列阵。 年轻气盛的楼武则是早就让部队列好了阵型。 当地的地名叫“横”。 诸夏在春秋战国时代取地名很有讲究,该是丘陵遍布的地方绝对带“山”字旁或是干脆用“丘”命名。 当地叫“横”,从字面意思就能够了解地形。 那么,这个“横”就是以逢泽为基础,当地遍布沼泽,中间地带有一条狭长的通道。 楚军正是知道当地的地形,子革才让潘党率军在这里阻击。 在这一条“横”线,晋军与宋军分前后列阵在西边方向,楚军则是在东边方向列阵。 这种地形? 楼武有学过怎么打,玩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边的战鼓先后被敲响。 楼武的战车位于本阵的最前方,高举长戈呐喊:“随我直接冲!” 。。。。。 抱歉,失言了。 高估了自己,没能写六千字,只有四千字。 第514章 是啊,楼氏小儿 春秋时代的全军冲锋,必然是战车在前。 楼武事先将部队的战车大部分调到前方,战前吩咐一旦冲起来,不是全车组成员阵亡或战车散架,一概不允许停止前进。 步兵也得到了命令,发起冲锋就该一往无前。 当然了,指挥官大体的命令就是那样,有什么细节则是部队的中下层军官合计。 在这种时候,楼氏大肆教育的优势被发挥出来。 晋军不是将所有披甲的人列在最前方,前方披甲的人当然要多一些,只是分了相当的层次。 例如,晋军的前三排都是披甲之士,后面七排的士兵不披甲,轮到第十一排和第十二排又是披甲之士。 这样的排布存在科学,也就是前面的披甲之士负责破阵,后面不披甲的士兵担负分割包围的任务,再由后方的披甲之士攻坚被分割的敌军。 冲锋的命令被下达。 楼武所在战车第一乘冲出,后面跟上将近五十乘战车,每一乘战车后方再紧随徒步奔跑的步兵。 新抵达的援军没有历经交战,一乘战车的后方跟着七十二名步兵。 之前有过交战的部队,一乘战车后方的士兵数量不一致,多的有五六十人,少的话则是二三十人。 “全军冲锋啊?”潘党没有看到晋军和宋军留有预备队,他觉得晋军指挥官瞧不起自己,大吼:“冲!” 一场交战,哪怕是规模再小,怎么可以不留预备队呢? 如果不留预备队,要么是觉得可以一鼓作气击败敌军,不然就是被逼到了绝境。 对于晋国和楚国的用兵规模来说,在“横”发生的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遭遇战,没有谁将谁逼到绝境,肯定要让潘党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西面和东面的敌我两军以冲锋对冲锋,他们很快发生了碰撞。 楼武先持弓不断射箭,发生短兵相接之前,瘫痪了至少三乘楚军战车组。 老楼家每一乘战车的主将,他们的射艺差不到哪里去,几个战车组还习惯了打配合。 所以,在真正发生短兵接触之前,潘党麾下的战车组起码瘫痪了一半以上。 楚军这边肯定也有射艺不错的人,又有潘党这位“天下第二神射手”在,他们一样刻意针对晋军的战车主将。 只不过,楚军并不像老楼家那样有训练过配合,成功的效率要低很多。 潘党倒是射中了四名晋军战车主将,纳闷怎么不像之前一射就翻,很快就知道晋军战车主将为什么中箭不倒了。 “楼氏的着甲率这么高?”潘党亲眼所见,比起‘赭丘之战’的时候,楼氏的着甲兵卒变得更多了。 那是楼氏战车组的战车主将一定着甲,战车冲撞或是一冲而过必定有大批着甲士卒紧跟其后散开交战或是继续向前冲。 潘党肯定知道一支军队着甲率的重要性。 即便是再不懂军事的人,看到一支全员无甲或是全员披甲,一眼就能够判断出哪一支比较精锐。 当然,楼氏现在可办不到全员披甲,能做到也不会搞什么全员披甲。 军队要区分兵种,有些部队就该轻装来保证机动速度和灵活性,负责攻坚的部队则是披甲率越高越好,真不是全员着甲就是好。 所以了,看连续剧的时候,看到进入镜头的士兵全部着甲,只当乐子看就好,可千万不能当真。 或许……,也没有人将连续剧当真?本就是看乐子的心态。 场地施展不开,战车没有太大的迂回空间,多数战车直接对撞,现场上演一幕幕人仰马翻。 讲事实就是,当前的战车并不便宜,一乘战车的购置换成采购武器可以列装起近百人,别说平时战车需要进行保养。 每发生一幕战车相撞,要是车体被撞毁的话,战车所属的家族几乎就距离破产更进一步,只是人在战场哪有选择。 并非战车发生碰撞就一定会让战车组成员全部完蛋,多数战车组的成员落地,喘息上几口气就能爬起来。 这是目前战车的速度并不快,再快也不会超过四十迈,通常也就三十迈左右。 因此,除非是极度倒霉在翻车之后被车体砸中或是被马蹄踩踏,要不然战车发生碰撞,真的不会当场死亡。 发生了冲撞的战车,其实是拉车的马先撞在一起,不是车体先发生碰撞,冲撞过后好些战车根本没有损毁,倒是拉车的马废掉的机率极高。 现下各个国家并不缺马,拉车的马其实也没有贵到离谱,在战场上损失马匹不算多么严重。 “主将冲得太狠,赶紧跟上!”郤武满脸的着急。 交战之后,太多战车发生碰撞,跟在后面的步兵自然是原地展开交战。 一些能够继续往前冲的部队,如楼武这一支队伍,他们实在是冲得太猛,直接一头扎进楚军里面去了。 如果不是有四支队伍跟上,楼武本队势单力孤,目下可不是晋军前队拦截了后续的楚军,要变成去送人头。 恰是楼武本队加上袍泽一共有五支队伍,将近四百晋军失去继续前冲的速度,部队原地展开战线之后,形成了一道阻击线,成功地拦截了后续的楚军。 既然晋军是前冲之后一头扎进楚军阵中进行阻击,自然是前后都有楚军,后续的晋军没有给予楚军前锋足够压力,处在最前面的楼武这一部就要变成被包夹。 “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种场面!”潘党被包围了。 楚军跟晋军交战,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切割。 非常要命的地方是,楚军高层明知道每一次都会面临这种情况,他们一再研究下来却没有找到应对的办法。 拿楚军总是会在左右两翼分布最多的兵力,想要从左右两翼对晋军形成包夹当例子,由于一次次被晋军从中间突破,仅是看每一次的结果,变得历代的楚军高层都非常头铁。 可是,历代楚军高层纯粹就是无法办到中央突破,只在中央战线交锋又拼不过晋军,不从左右两翼想办法,实在想不出其它招而已。 潘党发现周边晋军的披甲之士数量众多,马上就察觉到形势异常不妙,有心突围被一次次重新堵了回去。 同样陷入重围的楼武却是一再发出“啊哈哈!!!”的大笑,手中的长戈大开大合,每一次横扫或是回拉都要让一名楚军受伤或是丧命。 “我简直是爱死了被包围了!”楼武手中没停,所喊也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楼武周边的晋军听到喊声,一个个无论之前有没有惊忧,至少心态变得更稳了。 “继续向前推进!”楼武战戈一记回拉,一名楚军当场失去身首分离。 没有了脑袋的尸体,颈部喷出一道血泉,砸在地面还在发生抽搐。 主将的武勇确实不止能够稳定军心,还可以激励将士更加奋勇地作战。 因为楼武太猛的关系,一众被包夹的晋军并不觉得己方遭受困境,披甲之士在前,没有着甲的兵卒在后,真的办到持续向前推进。 受到切割包夹状态下的楚军,几个局部战场一边被不断落下的箭矢干扰,另一边还要挡住不断冲击而来的晋军,他们根本没有余力针对楼武所部的屁股。 如果用俯瞰视觉来看,场面就是晋军在不断消灭被分割的楚军,最前方的晋军在不断继续向前推进的同时,后方有晋军不断加入最前沿的作战。 “楼氏小儿,欺我太甚!”潘党哪怕跟晋军交战多次,还是第一次被敌军主将无视。 在交锋之前,潘党真心认为自己会跟楼武来一番龙争虎斗,分出胜负才轮到两军展开厮杀。 不是有那种认知的话,潘党知道自己很勇,只是不会勇到不管不顾一头扎向晋军。 所以,潘党真的没有预料到楼武不跟自己阵前武将单挑,开打就直接搞全军冲锋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前是怎么进行部署,想要立刻做出调整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 现在,潘党周边两百多楚军正在面临至少八百晋军的围攻,更要命的事情是八百晋军至少有一百披甲之士。 本就是以少打多,再加上有一百披甲之士,受围困状态下的窘迫程度,完全可想而知啊! “武!”郤武的名也是武,喊他人武却是一点别扭情绪都没有。 一百位晋人,至少有三十人会取名叫武,重复率相当的夸张。 某种程度来讲,晋人的尚武精神可想而知。 那纯粹就是晋地多山,再怎么老老实实耕作,收获都会相当有限。 既然老实耕作无法改善生活,从其它方式想办法,不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吗? 楼武杀得一身红,身上还挂着残肢断臂与内脏,听到招呼下意识扭头看去。 “你、你……,我!”郤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不合时宜,不进行训斥又憋得很难受。 “叔父是率部来顶替我部,让我回身俘虏潘党吗?”楼武问道。 郤武满心难受地说道:“是是是,我来接手前线,你回去俘虏天下第二。” 一阵交战下来,深陷其中的人,晋军占据优势没有度日如年的感受,处在劣势的楚军肯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其实,他们从交战到现在,时间只是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因为晋宋联军从开打就搞全军冲锋,兵力劣势的楚军不得不全军压上,交战从一开始就烈度很大。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狭长的通道处处变成战场,一些晋军、宋军或楚军甚至主动或被迫去涉及沼泽区,交战正在向通道外围扩展。 只是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楼武都快率部凿穿楚军,后方的楚军即便是陷入被分割包围的窘境,一时半会看不出崩溃的迹象。 楼武先一阵“啊哈哈哈”的大笑,笑得极为畅快,再说道:“小侄这便去!” 要去干那种事情,自然不能徒步去。 有老楼家的驭手驾来战车。 楼武当场扛起战车完成调头,随后在一片欢呼声中驰骋离去。 “楼氏的人……,真是一个个怪物啊!”郤武不止一次看过楼令展现神力,没想到楼武做起来也是那样轻轻松松。 郤武再看身边奔跑而过的楼氏私军,看上去大多数膘肥体壮的模样,委实搞不懂楼氏怎么那般养人。 其实,无非就是楼氏能够从狐氏大批量采买到牧畜,他们又在持续讨伐林胡获得牧畜,家族内部提倡各家庭饲养家禽。 长时间积累下来变得不缺肉食和鸡蛋、鸭蛋、鹅蛋,伙食能够跟得上,至少楼氏够资格纳赋的人身高不矮,看着也会身材壮硕。 另一点,楼令有神力大概是众所周知,加上一众二代也是一身神力,一定会让治下的人寻求增长力气。 那种不是上行下效的上行下效之下,肯愿意长年累月打熬力气,肌肉男的数量肯定是楼氏远比其他家族要多。 楼武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己方将潘党等接近一百楚军围了个严严实实。 其余局部战场?只能说来的不愧是楚军的精锐,他们处在绝对劣势仍在坚持,不投降继续打下去,哪怕晋军最终获胜,伤亡肯定不会低到哪去。 “让围攻部队拉开距离,用箭雨覆盖!” “啊?不生俘吗?” “能用箭雨覆盖全歼,为什么要让袍泽冒险。” “那可是天下第二。” 楼武对什么天下第二有些嗤之以鼻。 在格局方面,楼武历经楼令的熏陶,早就明白一个事实。 那个事实就是,只有混不开的人才追求名头,真正的大人物反而对获得名头很反感。 所以,什么天下第一或第二、第三的神射手?说到底一个个都不是真正有深厚家底的人。 楼氏已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有前途的家族核心成员,他们完全不需要别的名头来壮威。 这样一来,楼武十分确定自己会是楼氏的小宗之主,要是能够生擒潘党愿意俘虏,只是绝不会拿麾下士兵的性命去搏得生擒天下第二的荣誉。 “善游者溺于水,善射者死在箭下亦是应当。”楼武看着己方弓箭部队一再将想要突围的潘党所部堵回去,再看看一个个楚军被射死或射伤,只能说心情很平静。 刚才劝楼武生俘潘党的楼冰一样在看。 楼冰看的是楼武,看到楼武脸色平静,心里感慨道:“短暂三年,不说性格大变,只是变化真大啊!” 讲事实就是,楼武要是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楼氏的小宗之主,他一定会对荣誉展开追求。 无非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更应该珍惜任何让人看得起的机会。知道自己将拥有什么,学会了进行对比,收益不够大肯定就要兴致缺缺了。 说直白一些,楼武现在并不追求只有名头的荣誉,换作能够增加封地、人口或资源,一样愿意舍得搏命。 这种情况,概括起来就是因为层次不同了那么简单而已。 潘党带人连续突围了七次,一直到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人,自己身上也插着十数支箭。 其实,潘党身边还能够站立的人,他们一样身上插着不少箭矢,有甲胄护身不是致命伤罢了。 倒在地上的楚军,他们也并非人人皆尽丧命,纯粹是多数人受伤失去行动能力。 事实上,冷兵器交战之下,多数是受伤又不及时得到救治,或是救治不够专业,搞到最后丧命的士兵。 类似的情况到热兵器时代一样存在,也就是负伤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救治手法不行之下导致丧命。 另外一个冷知识,不是只有冷热兵器杀死的士兵最多,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于各种疾病的士兵一直占了多数。 “我好歹是天下第二,楼氏小儿怎么还不上前递玉呢?”潘党已经完全放弃突围,等着收下楼武的玉当俘虏。 当俘虏,不说而已。 潘党对于被俘固然觉得羞耻,万般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 贵族嘛,有哪个贵族不惜命? 遭到俘虏大不了就是付赎金换取自由,日后上战场再将脸面挣回去。 哪怕是以后不再上战场,活着享受生活不好吗? “不上前俘虏吗?”楼冰已经问了两次。 第一次问的时候,当时潘党身边还有二十来人。 等第二次提问,一看就是潘党已经放弃抵抗了。 楼武很苦恼地说道:“我不是世子啊!” “先围着,等父亲过来再俘虏。”楼武说道。 真如楼武所说,他的身份不适合俘虏潘党这位天下第二神箭手。 获得那一份荣誉,名头一定很响亮,只是楼武将会有后续的许多麻烦,包括楼氏一干人等拥护或疏离。 简单来说,会有一些人投靠楼武,要么是楼武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不然就是那些人胁迫楼武干更大的事情。 那样一搞,即便楼武和楼小白没有互相别苗头的心思,势必会产生很多矛盾。 “你真的成长了啊!”楼冰多少算是楼武的长辈,说是看着楼武长大也不为过,有资格进行那样的评价。 楼武实话实说,道:“我比其他的兄弟获得更多,怎么还可以感到不满足呢?” 甚至可以说,楼武都不追求在后续部队抵达之前瓦解这支楚军。 能够击败或消灭?楼武肯定不会放弃,说的不追求,所指的是不刻意追求,可不是什么懈怠。 而楼武之所以懂得那些道理,完全就是楼令将一切摊开来讲。 楼令是他们的父亲,也是一手将楼氏推到这等高度的掌舵者,家族内部的权威自然是毋庸置疑。 然后,楼令与楼武的沟通不是限定不能做什么,将做了什么会产生什么后续效应讲出来而已。 许许多多国家或是家族产生内部竞争,大多数是掌舵者太迟钝,乃至于进行了刻意的放纵。 要是掌舵者没有眼瞎或是放纵,真的通常就是一句话就能够避免内耗的产生。 楼令没有想要对几个儿子养蛊,根本不会释放错误信号,察觉到什么苗头也会第一时间掐灭。 清楚了什么能做或什么不能做的楼武,他完全没有那个胆子违逆,看起来自然会显得很懂事。 “父亲,逃了少量的楚军,包括潘党在内有千余楚军被围困。”楼武等来了楼令。 楼令倒是没有多想,说道:“斥候回报,有约近万楚军正在向这边逼近。我们需要在那一支楚军到来之前穿越通道,喊话让受围楚军投降,不投降就用各种方法歼灭。” 当前的战争基本没有战争迷雾,会在哪里爆发交战,各自的数量多少,战前双方统帅基本可以轻易获知。 倒不是战前互相告知,主要是没有清理沿途,有太多沿途的人能够看到,愿意派人去问,一下子就得到答案了。 等待到煎熬的潘党,他可算是如愿接过楼武递出的玉,甚至还埋怨道:“怎么来得这般迟?” 楼武总不能说之前没有得到楼令的允许吧? 无论是等来援军再进行俘虏,或是由楼令亲自下令,跟楼武直接俘虏潘党,情况还真的是有很大区别。 “可以带我去见你父亲?”潘党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 楼武看着潘党,比较耿直地说道:“我家大人率军前去迎战前来增援你的楚军了。” 听到有援军在路上的潘党并不懊悔投降。 怎么说潘党也算是宿将,哪里看不出他们交战不久就陷入窘境,后面完全是晋军自己拖拖拉拉,不然早半个时辰就分出胜负了。 同时,晋国的后续部队已经抵达并且在继续前进,楚国的援军却是还在路上。这么大的区别,哪里容得下侥幸心理? “楼氏的医术很好,请一定要救治我部的伤员,一概费用会在后面支付。”潘党早就做好决定,不止会拿赎金救自己,一应被俘的将士也会赎回。 楼武脸色木木地应了一声“哦”,再说道:“我父亲派去给楚君救治的医匠,几个月了还没有返回。” 当时楚军要秘密撤退,真没有通知楼氏会带走医匠。 将楼氏医匠带去楚国的楚国君臣,几个月过去也没有主动跟楼氏联系,说要怎么处理楼氏的医匠。 这不,潘党开始眼神闪躲。 本来脸色木木的楼武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模样,问道:“你们要扣留我家的医匠啊?” 潘党继续眼神闪躲。 “那你别想回去了!”楼武变成满脸怒容。 第515章 给面子才有体面 即便是与秦国一再爆发大战的晋国进行求医,双方的关系再怎么恶劣,秦国都会派出医匠到晋国,晋国从未想过扣押来自秦国的医匠。 其他国家在向秦国求医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无论救治有没有成功都会奉上不菲的诊金,再安排队伍好好护送回秦国。 楼氏在楚君审受伤之后派出医匠救治,行为上是尊奉君权神圣。 得到楼氏医匠救治的楚君审,他不说应该感恩戴德,怎么都不应该干出扣留楼氏医匠的事情。 只不过,考虑到楚国也是春秋时代喜欢不走寻常路的国家之一,他们在见识到楼氏医匠的医术之高超,干出一些突破常理的事情,好像并不显得稀奇? 要说楚国真的扣留楼氏医匠不地道,他们不地道的地方主要显示在拒绝与楼氏进行沟通。 “如果你们恩将仇报,永远不可能成为天下霸主。”楼武说得完全就是大实话。 想要成为天下霸主,光凭武力绝对不行。 哪怕是武力能够横扫天下,仅仅是一时的武力强横而已,各地不断反抗之下,统治无法稳定不提,统治成本该是多大?没有多久霸权就要被瓦解了。 当然了,要是高武世界或是修仙世界,绝对强横的武力确实可以镇压一切不服,尤其是强者可以活很久。 毕竟,国家不断派兵镇压反抗,与永恒不灭的强者一个念头就能诛灭不服,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潘党现在是俘虏,天然就要矮一头,并且知道己方在扣留楼氏医匠上做得不地道,哪里敢跟楼武呛声。 怎么回事呢? 其实是,楚君审得到救治,发现楼氏的医匠艺术十分高超,给予了丰厚的赏赐,试探楼氏医匠愿不愿意留在楚国享受高官厚禄,结果楼氏的医匠不愿意返回家族了。 这种事情只能说不奇怪。 楼氏是没有亏待有本事的人,能够拿出的价码却是只有那么多。 楚君审非但给予很大一笔财帛,还愿意赐爵赏地,楼氏医匠会做出什么选择还用说吗? 世界一直是那样子运转,大多数人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大,一旦筹码足够哪有什么忠诚可言。 楚国那一边知道干得不地道,采取了冷处理。 这是楚国君臣起码知道羞耻,换作不知羞耻甚至会大肆宣传,乃至于嘲笑楼氏出现叛徒。 另外,楚君审由于被伤病折磨的关系来不及处理后续,要不然会送楼氏一大笔财帛,算是买下楼氏的医匠。 稍微在楚国有所权势的贵族都知道那一件事情,他们非常乐见其成。 当然了,知道归知道,该有的羞耻心还是要有的。 楼武押着一众战俘跟在后面,到傍晚的时候抵达正在修建的营地。 “父亲。” “来了啊。” 在楼武抵达的时候,晋军与宋军的一众高层正在开联合会议。 前来救援潘党所部的楚军,他们发现有大批晋军之后,选择了当即撤离。 只有一万左右的楚军,发现前方至少来了两万晋宋联军,哪里会头铁非要救援潘党所部不可? 他们要是真的头铁,陷进去的楚军可就不止是潘党所部,该连自己也陷进去了。 “楚军约七万,我们合起来接近十万大军。”华元刚才讲了蛮多,主要是分析敌我两军的利弊,继续说道:“想来楚军会撤围,只是不好判断会不会撤军。” 入侵宋国的楚军,他们在“商丘”附近已经活动了一个多月。 宋国很清楚根本无法在野外战胜楚军,本国主力前去“新郑”会盟,能够收拢进城池的宋人也进行了转移。 现阶段的楚国没有多么穷凶恶极,他们在包围“商丘”期间并未针对平民,更没有破坏宋国的生产设施。 因为楚军遵守交战规则的关系,统率宋军主力与晋军一块驰援“商丘”的华元,他的心态并没有多么着急。 楼令低声对坐在边上的郤至说道:“看来宋国并不想与楚军激战。” 郤至笑了几声,不好判断是不是在冷笑,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客随主便嘛。” 晋军是来驰援宋国,主要目标是帮“商丘”解围。 只要最终能够达成目标,有没有爆发大战都无所谓。 “其实,我很赞同上军将(智罃)的疲楚之策,只是……”郤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楼令早就知道郤至的想法,笑着说道:“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论起来的话,只有担任中军将的郤锜想跟楚国血拼,其余卿大夫更加倾向于使用智罃的疲楚之策。 他们这一次没有联合起来反对郤锜的血拼主张,能够说郤氏太强,也能视为不想刺激郤锜。 说到底,郤锜刚刚担任中军将,一众卿大夫却是反对其主张,哪怕对的也是在挑战中军将的权威。 郤锜可是一个经受不起刺激的人,遭遇刺激之后,什么过激的事情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作为宋国代表的华元本来在滔滔不绝,看到郤至和楼令在低声交流,将话题收尾安静下来。 在华元讲话的时候,郤至与楼令进行私下交流,讲事实就是多少有些不礼貌。 谁让郤至和楼令是晋国的卿大夫,他们又率军前来支援宋国,不但华元不会发作,其余宋人有看法也会闭嘴。 郤至察觉到气氛不对,环视一众宋人,说道:“这一次,我们会配合宋国。” 这样一来,刚才郤至和楼令低声私下交流,算是能够解释得过去,不算是在蔑视宋国。 华元马上恭敬地说道:“多谢伯国二卿。” 当前的宋国一点都不想与楚国爆发大战,特别是让本国势力范围作为晋军与楚军的战场。 看看郑国,晋军与楚国一再在郑国势力范围内爆发大战,哪怕晋军或楚军不针对普通郑人,亦是不会破坏郑国的生产设施,仅仅郑国每一次需要出兵站在晋国或楚国那一边,消耗的资源一点不见少。 宋国可不想学郑国来回投降。 郑国每一次投降,又是一笔支出。 宋国这边的晋军高层与宋军高层取得了共识,很快“商丘”那边会给子革抛媚眼,看就看子革怎么进行选择了。 今年,楚国入侵宋国是出于找补的需要,救援郑国则是出自政治考量。 楚国不止派兵入侵宋国以及支援郑国,他们实际上还在南方用兵。 北上出现损失,从南方进行回血,这是楚国一贯的国策。 在楚国的国策之下,南方的杨越一直挺倒霉,一点一滴被楚国所蚕食,逼得杨越不断往南扩张。 很搞笑的事情是,楚国北损南补,杨越也玩北损南补,弄得更南方的阳禺很难受。 晋宋联军在距离“商丘”三十里之北的逢泽水域附近驻营,没有再继续向东进军的迹象。 七天之后,收拢了部队的子革,他带着楚军撤向陈国地界。 在“商丘”统兵的宋国左师鱼石象征性地率军追了一追,追出不到五里就重新返回“商丘”了。 得知子革率军撤退的晋宋联军这一边,华元很干脆地举行盛大宴席,没日没夜邀请联军高层赴宴,一点追击子革所部的意思都没有。 “宋国是不是有点靠不住了?” “该怎么说呢?宋国虽然愿意与我们交好,他们却是不愿意充当桥头堡。” “今年巫臣会返回,看来是在吴国取得了成绩。” “他努力了七八年,该有一些成绩了。” “还不是我们在‘赭丘之战’获得大胜的关系。” “这个不奇怪。” 郤至与楼令刚刚从宴会现场离开,喝了个微醺的状态,聚在一块进行闲聊。 因为身份足够高,所在家族的实力不弱,两个人即便是进行闲聊,说不定会牵动区域形势。 “我发现一个问题。”郤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奇地说道:“上军将很擅长进行长远布局啊?” 那个说法是建立在智罃先提出扶持吴国,后来又拿出疲楚之策。 楼令实话实说,道:“确实是。” 认真论起来,智罃确实是一名目光长远的政治家。 因为智罃力主扶持吴国,使得吴国成为楚国甩不开的麻烦,每每楚国出兵与晋国交战,一定需要在吴国边境上陈兵,搞得楚国与晋国的争霸无法竭尽全力。 到后面,晋国扶持起来的吴国一度攻破楚国的都城,那一段时间楚国一度亡国,后来在秦国的帮助下复国。 至于疲楚之策?智罃提出这一项国策,一共消耗了将近四十年,拢共历经中行偃、韩厥、智罃、士匄、赵武、韩起这六位中军将,最终让楚国放弃争霸。 在晋国执行疲楚之策的期间,晋国可以拿出更多的力量镇压中原列国和殴打秦国,奠定了晋国在韩起执政期间以及之后的霸权不可动摇。 当然,凡事有好有坏,确认霸权的晋国四十年没有对外大举征战,闹到最后吴国挑战晋国的霸权地位,弄得赵鞅需要用虚张声势的方法去应对吴国。 “以前是我地位和实力不够,无法在国策上进行什么建言。现在看起来,还真找不到比大舅哥更好的建议?”楼令想了一圈,得出这样的结论。 相当要命的事情是,晋国当前的中军将郤锜不采纳智罃的意见,不知道历史进程会变得怎么样。 他们这边在摸鱼,郑国战场那边已经在爆发激战。 郑国先投降晋国。 子重率楚军抵达,郑国又投降了楚国。 相对于愿意给郑国留有体面的晋国,楚国对郑国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率军抵达的子重,他在接受郑国的投降之后,顺势让楚军进入“新郑”城内,第一时间抢夺了城防控制权。 一瞬间懵逼的郑国君臣找子重进行交涉,结果却是接到子重的命令,要求城内的郑军出城与晋军交战。 郑国君臣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听从子重的命令了。 这就是没有国家信誉带来的结果,哪怕是子重那般对待郑国,任是郑国君臣有诸多委屈也无处说理,第三方更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同情。 郤锜在得知郑国的遭遇后,当着一众列国小弟的面大肆嘲笑,几乎将郑国贬得体无完肤。 来自中原列国的众人,他们当然赞同郤锜的观点,再加入对郑国嘲笑的行列。 毕竟,中原地区的国家,他们现在还是比较守礼仪,真心鄙视郑国的所作所为。 将自己视作道德标杆的鲁国,他们的执政也是南下主将季孙行父,第一时间进行了请战。 然后,出战的鲁军被郑军暴揍了。 高固就是不知道“啥也不是”这句话,不然一定在鲁军被郑军暴揍之后,进行那般的评价。 鲁军遭到郑军暴揍之后,季孙行父不出意外找郤锜诉苦,偏偏又一次得逞了。 “一言难尽啊!”郤至收到郑国战场那边的消息,带着埋怨,说道:“鲁人爱出风头,偏偏总是扛不住事。” 楼令也收到了郑国战场的消息,说道:“我很怀疑鲁国的动机啊。” 是,鲁国总是吼得最大声,又是屡屡挨毒打。 问题是什么?每一次鲁国出兵听从晋国的调度,他们的损失一定是联军中的最轻微。 “是不是将鲁人想得太坏了?”郤至所知道的事情是,鲁国君臣最爱面子,该是不会干出那种事情。 楼令没有证据,不好空口白牙下定论。 “撤退到陈国的子革所部,他们从蔡国转进郑国了。”楼令有派人盯着子革所部。 郤至倒是不知道子革所部转进郑国的消息,闻言说道:“那我们收拾收拾,返回郑国参战。” 楼令有不同意见,说道:“那边兵力不缺。我的意见是,带着宋军入侵蔡国和陈国,截断楚军的退路。” 郤至愣住,呐呐地说道:“不好吧?” 楼令“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楚国入侵宋国,宋国进行报复,我们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在不久之前,楼令从楼武这里知晓了自家医匠被楚国扣留的事情,尽管未能得知更多,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很愿意给楚国一个教训。 让宋国充当主力,晋军对外说是随行,谁都不能指责打堂堂正正之战,晋军却是去偷楚军的后路。 “陈国和蔡国也被楚国抽调兵力,想来国内很空虚?我们一去,陈君和蔡君恐怕会第一时间投降。”楼令笑眯眯地说道。 郤至一听有便宜占,扭扭捏捏地答应下来了。 至于说宋国君臣会不会答应?说得好像他们能在郤至和楼令坚持下,有多余的选择似得。 。。。。 高烧一直不退啊!晚上尽量再写一章。 第516章 逐渐凶残 这个世界现实到可怕! 只有强国愿意给面子,弱国才有可能影响到强国。 一旦强国的意志足够坚定,无论强国想要做些什么,弱国只能逆来顺受。 “入侵蔡国和陈国?”华元瞪大眼睛看着郤至,又看了看楼令,说道:“我们刚遭遇楚军的入侵,很多事情亟待处理……” 郤至没有等华元说完,眯着眼睛说道:“宋国不愿意为我们效劳吗?” 这是,起码没有挟恩图报,单纯在展现强硬姿态。 晋国的卿大夫从来懒得挟恩图报。在他们看来,恩情有用,只是显得极其有限,不如展示霸道来得管用。 要是晋国的卿大夫会说话一些,哪怕没有恩威并重的心思,事情干起来却一定是这么回事。 郤至一句话直接将华元所有借口都堵住。 华元求援似得看向楼令。 “一旦宋国不报复楚国,想一想楚国历来的秉性。楚国不会因为宋国忍气吞声有所收敛,相反会变本加厉啊。”楼令说道。 所以说,列国谁不知道晋国和楚国都不好侍奉,他们本身的实力不强,当下又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选择为晋国或是楚国服务。 中原列国以及位处偏南的宋国,除非是晋国衰败到极致,要不然他们其实根本没得选。 楚国一直有吞并宋国的野心,奈何宋国实力不弱,再加上宋人很坚韧,一两百年过去没有割下宋国多少土地。 中原列国一旦敢蹦跳,他们一定会遭到晋国的当头一棒,哪怕是认了楚国当老大,不要忘记什么叫远水救不了近火。 华元看到郤至和楼令意志一致,笑得比较勉强,问道:“我们应该出动多少兵力呢?” 郤至多少要给宋国留点面子,说道:“贵方愿意为我方补充辎重,出动两个军团即可。” 换而言之,宋国不想在各种物资出血,需要出动三个军团。 华元当然是选择出动两个军团。 宋国由于地理位置足够优越的关系,充分利用起了地理的优越,商贸十分的发达。 现如今的宋国可是经济第二发达的国家,比起出动兵团跋涉数百里去交战,宋国更愿意出一些粮食或兵器。 如果可以拿出资源来换取不用出兵,华元甚至都愿意干。 两天之后,晋国一个军团,加上宋国两个军团,一共六万多兵力开拔进军蔡国。 可能需要再重复一遍,免得在兵力上出现混淆。 晋国经过扩编,一个满编军团变成拥有五百乘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三万七千五百战兵。 其余周王室麾下的列国,他们的一个满编军团同样拥有五百乘战车,可是战兵总数量仅为一万两千五百。 至于楚国?他们的征召制度比较混乱,以家族为基础编制单位,导致军团兵力历来不固定,一个军团少的时候三五万人,多的时候却是能达到十万以上。 从宋国出发的晋宋联军,他们在六天后进入陈国势力范围。(515章将陈国和蔡国的地理位置搞反了,已经进行修改,见谅!) 陈国并不是什么强国,只是在该区域也弱不到哪里去,当下庙堂并没有遭到楚国的严密控制。 晋宋联军进入陈国势力范围,一开始陈国庙堂根本不知道,等遭到晋宋联军攻击的城池或村庄有落网之鱼逃到“宛丘”启禀,留守的陈国大臣才知道晋宋联军杀过来了。 那个“宛丘”便是陈国的都城。 说起来,当代陈国之君可是晋国回去的“留学生”。 那是陈国爆发内乱,储君陈午逃往晋国,后面楚国入侵陈国,杀掉了篡位之君夏徵舒。 更后来,晋景公派军护送陈午回国拨乱反正,继位为陈君。 碍于陈国直接与楚国比邻,与晋国相隔一个郑国的关系,哪怕陈午是得到晋国的帮助才登位,陈国仍旧投靠了楚国。 现下,陈君午率军陪同子重前往郑国参战,国君并不在国内。 晋宋联军杀进陈国势力范围之内,郤氏所部最先攻击陈国的村庄,引发晋国其余家族加入行动,后来宋军也按捺不住动手了。 彼时,陈国被楚国抽调军队北上,国内不说完全空虚,哪怕他们的军队没有被抽调北上,仍旧抵抗不了近六万的晋宋联军,自然是一个个村庄沦陷,甚至一个月内有三座城池被攻破。 “下手太狠了,几乎什么都抢啊!”楼令又一次见识了郤至的贪婪。 当然,郤至是对陈国动手,目前陈国是楚国的小弟,合该陈国倒霉。 只不过,郤氏不止抢掠资源,他们连男女老少一概不放过,干得有些饥不择食。 郤至错愕地说道:“你不知道吗?陈人可是种田的好手,难得入侵一次,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啊? 还有这种说法? 其实,楼氏在动手之后并没有客气到哪去,陈国三座被攻破的城池,其中有两座就是楼氏打下来的。 楼令知道没有立场,还是说道:“以后我们说不定会用得上陈国,还是不要做得太狠。” 郤至“嘿”了一声,用玩味的眼神打量楼令,像是在问:你好意思? 楼令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非常正经地说道:“拿俘虏的楚军跟宋国换陈人,想来他们会非常乐意。只要宋军掳掠的陈人足够多,我们就不算对陈国太狠。” 这说法……,它真的成立啊! 郤至被楼令炫了一把,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什么? 他们驰援宋国只是跟潘党所部小打一场,没有多少楚军的俘虏? 接下来,晋宋联军还会入侵蔡国,前往郑国的楚军得知有晋宋联军出现在后路上,要么全军南撤,不然一定会派军夺回后路,必然会有交战,届时郤至和楼令怎么可能没有新的楚军俘虏。 入侵陈国的晋宋联军,他们没有逼近陈国都城“宛丘”,只是一路肆虐到抵近蔡国势力范围边缘。 一路上抓获的陈人,一并交给宋军押送到宋国境内。 对于担任押送俘虏的任务,只能说华元与其余宋人千百个愿意。 “啊?之后会用楚人跟我们交换陈人?”华元听到这个要求,完全控制不住脸部表情,直接展露出狂喜。 宋国还不知道该怎么来缓和与楚国的敌对情绪,能够到手大量楚人,与楚国谈判的筹码增多,哪里不感到狂喜呢? “蔡人也是这样吗?”华元问道。 楼令低声问郤至:“蔡人种田怎么样?” 郤至认真回忆了一下下,摇头说道:“只听说蔡人善于逃跑,没有听过是种田好手。” 话说起来,春秋时代第一逃跑能手是许国,第二逃跑能手则就是蔡国了。 甚至后世有些段子手,编了不少许跑跑和蔡跑跑的段子。 楼令给予华元答复:“我们不要蔡人。” 华元立刻表示能够理解。 都说蔡人是蔡跑跑了,所指不单独是喜欢举国迁徙,更多是指蔡人成了奴隶不会认命,他们总是会想方设法逃跑。 只要知道蔡人秉性的家族,购买奴隶一定不会挑选蔡人。 那样的效应是,与蔡人为敌的国家,一般不喜欢俘虏蔡军,杀戮方面也就比较严重。 所以了,蔡人喜欢逃跑的名声远扬,对蔡人来说还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一种坏事。 楼令本来在入侵蔡国之后,想着继续劫掠,听说了蔡人的秉性,一时间失去了兴趣。 他们可是深入敌后,接下来免不了恶战,抓捕了喜欢逃跑的蔡人,完全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不对吗? 因为知道蔡人的秉性,晋军其余家族和宋军一样不会刻意掳掠,只是一旦有蔡人形成阻碍会大举杀戮。 “父亲,我发现一个问题。”楼武有一点找到楼令,一副大发现的姿态,悄咪咪地说道:“我们来到南方,好像变得更加野蛮啊!” 这个说法让楼令愣了愣神。 好像……,也对啊? 晋军在颍水以及沙水以北再凶残也会遵纪守礼,等他们过了这两条水系,真的变得越来越凶残。 “军队如果可以不劫掠的话,最好是不要直接参与劫掠。”楼令真的知道军队参与劫掠带来的坏处。 楼武听了有点懵,有些搞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事实上,军队一旦变得劫掠成性,哪怕之前纪律再好,慢慢会变成一支从各方面体现出来的乌合之众。 晋军南下之后确实是有些放飞自我,他们看到陈人的温顺与配合,有组织地在陈国争取收获,进入蔡国有些停不下手,发现蔡人顽强逃跑杀戮有点重。 在蔡国的杀戮,晋军可不止杀蔡军,杀死最多的就是普通蔡人。 针对普通黎庶亮起屠刀,不管是在什么年代,一支再精锐的部队,同样会慢慢变得麻木与腐朽。 从精神层面去解析,无非就是士兵有脑子,清楚自己在干非正义的事情,精神难免会受到煎熬。 “有机会了再教你。现在,你亲自带队伍北上,关注楚国阵营联军的动向,发现有大股敌对联军南返,立刻回来禀告。”楼令吩咐道。 楼武应:“诺!”,挠了挠头才离开。 他们实际上就在楚军撤退的必经路线上,算是完成了战略移动,接下来更应该谨慎! 第517章 这里叫鄢陵 当前要从哪里去往哪里,能够容纳大部队行军的路线基本就那么几条,大军跋涉不可能缺少水源,一定是沿着某条水系行军。 “我们在这一边等,他们不可能绕过颍水的这个浅滩,一旦想要绕路需要多走三百里以上。” “附近的蔡人仍然需要清理。” “没有必要的话,不要多做杀戮。” 楼令虽然是军团的军佐,但是作为军将的郤至不爱动脑子,很多决策的流程是楼令来提,再由郤至进行通过。 刚才楼令说了什么?不要多做杀戮。 其实,无论晋军或是宋军,并非他们逮着蔡国的普通黎庶去杀,一般是围困再俘虏,随后大批蔡人逃亡引发混乱。 任何军队在陌生区域面对爆发的混乱,九成九都会选择武力镇压。这是担忧混乱蔓延到己方大军之中,以及不想第二方冲击营寨,只能果断采取镇压 通常杀掉一批之后,镇压的军队就会招降,晋宋联军对蔡人也是这么干的,要命的事情是投降的蔡人一再试图逃跑,搞得杀戮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了,楼令说不要多做杀戮,并非是以命令的形式下达,顶多算是一种呼吁,做来给第三方看的。 作为一名高层,历来是看他做了什么,千万不要去听说了什么。这个道理将贯彻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 “比我还会讲漂亮话。这样看起来,日后好跟晋国卿大夫阶层打交道了啊!”华元暗自苦恼。 这位华元,他一生最爱充当和平使者,好几次牵头进行会盟,春秋时代最为开创性的首次弭兵会盟就是在他斡旋之下展开。 第一次弭兵会盟发生在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会盟地点选在虫牢,主要参与对象便是晋国和楚国。 这一次弭兵会盟算不上有什么成果,时隔四年之后楚国撕毁盟约,引发了去年发生的“赭丘之战”。 华元在斡旋举行第一次弭兵会盟之前,好几次充当列国的和事佬,还真的让列国不诸以武力,坐下来好好谈,消弭了战争的爆发。 因为华元频繁出现在列国的邦交舞台,使得宋国的政治地位得到很大的增长,外交环境亦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华元能够取得那些成绩的前提是,取决于他跟栾书是至交好友,能够从私人交情上对栾书起到极大影响,间接可以影响到中原列国。 同时,华元也是楚国令尹子重的好友,可以影响到楚国,必然也能够辐射南方诸国。 因为华元在列国舞台上很活跃的关系,宋国也就屡屡出现在各国史书之中,其中包括鲁国的史书《春秋》。 是的,没有错,那部《春秋》就是鲁国的国史,并非一个人单独记录,完全是鲁国一代代史官记录见闻。 《春秋》的载体非常庞大,到底是多少卷竹简已经不可考察,可以确认的事情是鲁国的典藏室有些装不下。 后来,孔丘在老年成了鲁国典藏室的看守官,他干了相当逾越的事情,也就是以一己之力整理鲁国典藏室,期间偷偷销毁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历史记载,乃至于动手进行编撰。 为什么说是编撰?因为当时并没有网络,上网一查就能够查到想要的信息。 当时的孔丘是根据自己流落在外的见闻,动笔去在史书中修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一家之言怎么就不是编撰了呢? 孔丘最为牛逼的地方是,他窃取了不知道多少代鲁国史官的成果,让后世不知道多少人以为《春秋》是他的着作。 胆子不够大,脸皮不够厚,谁会去那种事情干? 然而,孔丘可不光窃取了《春秋》的着作权,他还利用职权删减了《诗经》的内容,一样是以个人的爱好喜恶来把持传播权。 偏偏这么一个人,他的徒子徒孙足够争气,数百年持之以恒的努力下,最终完成了封圣,家族子孙也达到“万世一系”的高度,完成了王朝末期“世修降表”的成就。 孔丘有贡献吗?能够让历代王朝推崇就是其贡献了。 所以了,一个人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需要。 说难听点,粪便经过处理之后能够用来施肥,那它们就是有用处。 由于秦帝国需要维持统治的关系,收集了列国史书进行保管,后面秦帝国崩塌历经波折,大批量的史书损毁或是被个人收藏,留存到后世的史书极少极少。 因为《春秋》流传度相当广的关系,后人想要知道上古先秦,基本上就是从《春秋》去查证了。 另一本不是史书的《左传》,它一样记录了很多华元的故事。 如果将《春秋》和《左传》里面华元的事迹进行总结,他像是凭借个人与列国众臣的私人交情,一举在当时的国际舞台搅动风云。 现在,栾书已经死去。 华元失去了能够影响晋国的渠道,一定要寻求办法结交另一位卿大夫。 春秋时代如果缺少了来自晋国的渠道,其余国家没有任何人可以搅动国际风云。 正是因为那样子,才有“一部春秋史,半部晋国史”的说法。 而晋国的一众卿大夫之中,郤氏的一叔二侄明显不好交往,荀氏的叔侄看着有点狡猾且不缺朋友,范氏的叔侄摆明就想低调,能够让华元尝试交朋友的晋国卿大夫只剩下楼令了。 这一趟合作下来,华元看出楼令绝不是一位循规蹈矩的人。 讲真话,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只要能够摸清楚行事脉搏,一定是一位想要搅动风云之人的最好合作对象。 对于宋国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楼令对郤氏和荀氏的影响力不小,只要能够成功跟楼令建立非凡交情,一下子就可以对晋国的领导班子施加影响了。 刚刚,华元有新的发现,察觉到楼令不像其余晋人那样直率。 晋人之所以直率,理由当然是他们自认为最强,压根懒得去进行伪装。 由于晋国众卿大夫“率直”的行事风格,确确实实很难不让其余国家的人觉得有够嚣张。 楼令明明是晋国的卿大夫,做事却是不像晋国卿大夫该有的不顾一切,玩起了弱国才会玩的话术。 “也能理解吧?毕竟楼氏才崛起多久,初登卿位是没有多少底气。”华元心想。 在晋国内部和外部,基本就像华元那般看待楼氏。 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楼氏明明在战场上展现过实力,纳赋期间私军中的披甲之士也多,怎么还会被认为弱小。 那无非就是一种思维惯性,认定家族历史太短,一定缺乏底蕴。 他们也就下意识忽略了楼令建立的政治资本,以及楼氏私军展现出来的战斗力。 楼氏有什么政治资本? 楼氏之主能够影响到郤氏小宗温氏之主,郤至能够影响到整个郤氏。 楼令是荀氏的女婿,他的儿子有荀氏的一半血脉。 楼氏的娃姒嫁给了范氏小宗刘氏的世子。 在当前,晋君周其实也能够算是楼氏的政治资本之一,只是暂时没有显现出来。 至于军力?楼氏长期在北方动用至少三千兵力,按照卿大夫的标准拉出两个“师”的兵力进行纳赋,需要还能再拉出一个满编“师”的兵力。 二十多年的努力之下能够做到那些,未来还会发展得更好,一切便是楼令心中最大的底气。 楼令看上去喜欢玩话术?他并非地地道道的春秋之人,相当多的行事方式难免会带着后世的痕迹。 到了能够“核平”的时候,再强大的国家做事,哪怕是怎么想要以强欺弱,即便是借口再荒唐,起码强国要讲出一个理由,拿出不是证据的证据。比如洗衣粉。 从后世魂穿而来的楼令,他的身份地位是达到了顶尖,免不了会维护自己以及晋国的形象。 只是,楼令暂时没有意识到一点,他成为晋国卿大夫再用“收着点”的玩法,已经开始让人认为是底气不足了。 这就很操蛋了。 真的! 华元被一声召唤打断思绪,眼眸重新聚焦,看到楼令正在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宋卿以为呢?”楼令问道。 华元根本没有听见楼令刚才说了什么,不由身躯向后倾斜,示意身后的向戌提醒一下。 这位向戌是华元的家臣之一,很是得到华元的看重。 “晋卿方才说,我军挺进‘蔡’,问执政意下如何。”向戌低声说道。 华元重新坐好,对楼令说道:“自是没有问题。” 那个“蔡”当然是蔡国的都城,只是蔡国可不止一座叫“蔡”的城池。 蔡国旧有的都城叫“蔡”,他们被迫迁徙到新地方栖息,筑城取名“新蔡”。 如果历史轨迹没有发生变动,他们还有一次举国迁徙,日后还会有一座叫“下蔡”的新都城。 当然了,无论蔡国怎么迁徙都城,只要他们没有亡国,都城都会取名叫“蔡”,至于“新蔡”、“下蔡”是日后史学家用来区分蔡国迁徙建立新都的命名。 其实,春秋时代经常会迁都,每一个国家的行政班子到了哪里,那里就会延续旧都城的名字。 晋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发生“曲沃代翼”之后迁都,新都城一开始也叫“绛”,后来自己在史书记载为“新绛”用作区分旧都“故绛”的不同,到晋景公一朝干脆将“新绛”改名为“新田”。 所以,晋国算是中原列国第一个改动都城名字的国家,其余的中原区域国家并不会改变都城的名字。 之所以说晋国是中原第一个改动都城名字的国家,当然是西边一隅的秦国也经常迁都,秦国一次次迁都都不会延续旧都的名字。 楼令是完全看出宋军没有斗志,才会提议让宋军去围困蔡国都城。 宋军到蔡国都城那边去,一来可以吸引蔡国的抵抗力量集中过去,再者说就是可以拦截从南方北上的楚国运输队伍。 无论是集结起来的蔡军,亦或是北上的楚国运输队,一概算不得什么精锐,哪怕宋军再没有斗志,应付起来应该会很轻松。 如果让宋军留在原地?他们不想进行血拼,等楚军调头要夺回后路,没有斗志的宋军该变成晋军的负担了。 说来也巧,宋军在华元的带领下刚开拔不到半个时辰,楼令得到楼武派人回报,说是调头南下的楚军先锋距离驻地三十里。 “这么快?”郤至还是被楼令找上门,听到消息感到惊讶。 他们是在子革率军离开宋国势力范围七天后才开拔,讲道理楚军哪怕从陈人或蔡人处得知晋军南下转进,调头南下的速度应该没有这么快。 楼令猜测道:“应该是子革派人盯着我们。” 这种事情很难避免,晋军除非是清除沿途的所有人,要不然根本防不住。 郤至直接乐了,说道:“看来,他们是被我们打怕了。” 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当代的列国之君没有这样的习惯。 如果子革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晋军,确实是能够说被打怕了。 楼令则是说道:“即便我们派去禀告的人没有见到中军将,中军将也会从楚军南调得知情况。现在只看楚军是全面撤退,还是要两线作战。” 郤至问道:“你觉得呢?” 按照常理,一旦是后路被断的话,最理智的选择当然是赶紧脱离交战,寻找安全路线撤军。 问题在于提供楚国一方联军撤退的路线不多,并且晋宋联军可是在入侵陈国和蔡国。 如果楚国的小弟遭遇入侵,作为大哥无动于衷,日后还怎么领导南方的一众小弟,中原列国又会怎么来看待楚国。 “南返的楚军前锋主将叫许偃。”楼令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很多时候,采取什么样的反应,能够根据敌军的主将是谁来进行判断。 例如,他们在驰援宋国的时候,得知楚军前锋主将是潘党,自然会更加重视,采取更谨慎的方式对待。 “没有听说过啊?”郤至也不知道许偃是谁。 其实,许偃是楚君审的御戎,也就是给楚君审驾车的驭手。 认真来说,郤至和楼令不该忽视许偃这个人,偏偏他们就是不知道。 一名驭手怎么变成统兵主将?能够给一国之君当驭手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事情,不出名并不代表就是一个小人物,也不代表所在家族很弱小,只能说是没有单独证明过自己的其余才能。 “这件事有反常啊!”楼令真心这么认为。 北上的楚军得知自己后路被断,他们肯定要慎重对待,怎么会选一个名不经传的人当前锋主将呢? 那么,要不然是楚军整体昏了头,否则就是这个许偃能力非常强。 郤至当然知道楚军的应对很反常,说道:“你率部前去迎战?” 楼令直接应道:“好。” 相隔三十里,自然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准备,不会显得过于仓促。 认为事情反常的楼令很慎重,明知道许偃所部约有五千,带上一个“师”前往。 在隔天,楼令率军与许偃所部相遇。 “这是哪里?” “回家主,当地叫‘鄢陵’。” “哪里?” “回家主,我们在‘鄢陵’。” 讲实话,楼令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在楼令为数不多的春秋历史储备中,恰好知道“鄢陵之战”是晋国与楚国争霸的一个转折点。 得知交战地点在“鄢陵”范围之内,楼令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今次说不定会有一场跟在“赭丘”用兵规模相差无几的大战。 楚军那一边,许偃等知道前来迎战的晋军主将是楼令,一瞬间整个人有些懵逼,没有任何犹豫下令前队便后队,朝着来时的路直接撤离。 而楼令让麾下狐氏的骑马步兵象征性地追了追,自己则是亲自侦查起了当地的地形。 “武,你前去面见下军将,请下军将拔营率军过来。”楼令进行吩咐。 楼武亲自带人侦查,即将交战肯定要与主力会合,来不及休整又要跑腿。 晋军屡次南下,很少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楼令有让给外出经商楼氏众人观察地形的习惯,几条必经之路基本上多少有些资料。 楚军屡次北上,他们一般是先在“方城”附近季集结,不然就是在陈国境内完成集结。 无论楚军是在“方城”或是在陈国境内集结,他们一定会走途经“鄢陵”的路线。 所以,楼氏本身有对“鄢陵”附近进行过严密的侦查,楼令手里并不缺少相关的资料。 只不过,哪怕是有图文记载,怎么比得上亲自实际查看呢? 一天之后,郤至率军抵达。 “驻扎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北上?”郤至当然也知道‘鄢陵’是楚军北上的必经之路,只是没有思考更多。 郤至开玩笑似得说道:“没有通知华元就移动北上,不怕宋军以为我们要丢下他们北撤啊?”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华元了。”楼令先讲了这一句,再指着周边,说道:“下军将且看看。” 郤至认真地看了看周边的地形,说道:“湿地很多啊!” “是的,湿地非常多,还有很多沼泽地带。”楼令给予肯定,又说道:“这边与逢泽的地理环境相似,卡住其中一个要点,有再多的军队也只能出动少部分攻坚,没有任何取巧的可能性。” 郤至马上懂了楼令的意思,精神变得很是振奋,说道:“我们卡在这里,楚军除非绕路宋国,再绕更远的路回国,不然他们只能硬顶过去。” 楼令笑眯眯地说道:“我军可不是只有我们这一部分。” 在郑国的晋军可是主力,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被断了后路的楚军从容撤退,一定会死咬不放的! 子重要是真的选择走绕路宋国的撤退路线,比来“鄢陵”攻坚击败晋国下军,远远更加的危险。 毕竟,撤退会降低士气,要走数百上千里才能够撤回国内,还有晋国为首的联军会一路追击,崩盘的可能性无限大,一旦输了还会输得很窝囊和很惨! “这么说,今天会在‘鄢陵’又一次爆发旷世大战啊!”郤至开始有了这种认知。 楼令点头,严肃地说道:“所以,我们要开始搭硬寨,修一座允许六万人的大营盘,营盘外围还要构筑至少三条防线。” 郤至懂,真的懂! 他们这一部晋宋联军可不止要顶住南撤的楚军,也要有阻击从楚国本土增援上来的敌军。 主将与军佐意见统一,晋军当然是开始忙碌起来。 楚军前锋虽然退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退却多远。 “陈国和蔡国沦陷了吗?”许偃真的没有料到晋军能够来得那么快。 许偃对自己的儿子许宣吩咐道:“你即刻启程前往禀告令尹,告知晋宋联军驻扎‘鄢陵’的消息。” 许宣应“诺!”,片刻不耽误就启程了。 楚军每一次北上都是选择从“鄢陵”路过,肯定熟知当地的地形。 这边由于是颍水和浍水的交汇三角地带,一到雨季就会出现河面泛水,水份过于充足的关系,大片大片的地方不是湿地,便是长久积水形成的沼泽地带。 许偃原本的任务就是过来确认通道有没有失守,得到的命令非常明确,敌军少就击溃再抢占有利地形把守,明知道打不过则是不接战向北撤。 既然楼令出现在这里,晋军的数量比楚军多,许偃当然不会开打。 现在,许偃必须等待子重的进一步命令,看看是在这里拖住晋军等主力过来,还是做其余的事情。 “国内倒是还能集结部队出征,可是等都城知道前线的情况,起码是半个月之后。” “如果大王增派援军,最快也是两个月之后了。” “看令尹怎么选,到底是与晋军交战一雪前耻,或是转向西边撤往‘方城’。” 许偃好歹是楚君审的御戎,平时可以旁听高层的会议,耳濡目染之下对时局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总得来说,楚国还是很渴望能够一雪前耻,否则也不会在隔年入侵宋国又支援郑国。 只是……,不比“赭丘之战”规模小的战役,楚君审伤病无法出征,子重和子革真的能够服众吗? “司马(子反)自戕谢罪在前,令尹……恐怕不敢避战啊?”许偃看到前方晋军已经开始准备扎营,开始为接下来感到担忧了。 第518章 两边的争分夺秒 郤至和楼令达成意见统一,既然这样自是确认了战略意图,在“鄢陵”的晋军开始忙碌起来。 当地的地形非常复杂,遍布湿地与沼泽,这样的环境蚊虫的数量超乎想象。 “水一定要煮沸之后再喝! “不要随意吃旷野上的东西!” “洗澡选择流动的水,不要去池塘、水潭之类的地方。” 有不流通的积水,稍微蹲下去一看,绝对能够看到一条条虫子在游动。 事实上,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只要是温热气候的地区,有积水就是比较容易滋生蚊虫。 要是水池周边充满植物,还能够在那些植物看到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用一个恶心人的描述方式来说,屎天然就是会吸引苍蝇。 会有那么多的蜘蛛网,其实就是因为周边不缺蚊子,食物足够多自然会引来猎食者。 这边还不是真正的南方,要是到吴国、越国或杨越等地方,蚊虫多了是正常,有着众多蛇类更是无比正常。 相比较起来,北方固然也有蚊虫,只是蛇类绝对没有南方多。 “楼氏出征携带的物资那么充分的吗?”郤至所讲的物资是艾草以及蚊帐。 楼令反问道:“既然是南征,怎么可以不带艾草和蚊帐呢?” 南方的水系比北方多,好多水系互相连接,愿意疏通可以用来水运。 当然了,目前连大江(长江)都没有被应用于水运,其余水系基本也没有利用起来。 那个是河流没有经过疏通,而没有经过疏通却是天然能够提供船只航行的水系,讲实话就是不较少。 另外一点,南方的池塘、水潭之类也比北方多,再加上南方属于温热气候,蚊虫不止多且毒。 如果在南方和北方都待过的人,会发现同样是蚊子,南方的蚊子比北方要大,咬一口绝对起一个大包。 为什么从北边南征的军队,他们到了南方总是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其实就是随便饮生水以及蚊虫带来的疾病。 从南边北征的军队,只要不是去高原区域,真的没有听说过出现什么水土不服,顶多就是受不了北方的寒冷。 现下,也就是春秋时代,中原列国进行南征,其实也就是在现代河南的南部以及安徽的北部转悠,距离大江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因此,翻阅史书的话,几乎看不到南征的北军出现大规模的疫病。 等更后面,一旦王朝失国四分五裂再决出北方的胜利者,北边的统治者发起南征,军队内部爆发疫病就成了一种必然,区别是疫病规模的大小。 由于各条水系没有被利用航运的关系,现如今并没有“南船北马”的说法。 实际上,楚国还不是真正的南方国家,他们只是在大江南岸有一片不大的统治区,更多的土地是百越族裔在生活。 楼令上辈子是生活在海边的南方人,哪怕是生活在现代,没少被蚊虫所困扰。 所以,楼令屡次进行南征,条件不够就自己携带几个蚊帐备用,等楼氏富了起来之后,南征期间在后备物资中准备几百蚊帐属于常规操作。 有一点不得不提,当下各个家族出征不会携带药材,主要是根本没有懂得诊治病患的医生,带上药材根本没用。 楼令成了下军的下军佐,下军其实是占了不少的便宜,包括像郤至这等没有事先准备的贵族,一个个从楼氏获得了艾草与蚊帐;下军其余家族的将士,他们一旦受伤也能够得到楼氏医匠的救治。 必须说的事情是,晋国其余军团并没有来自楼氏的医匠,并非楼令太过于吝啬,当前是讲究“我家就是我家的”的时代,真的没有什么奉献精神。 在目前,楼氏的医术没有对外扩散。所有人都对独门秘笈严防死守,轮到楼氏就要贡献出来?说破天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再者说了,春秋时代可不流行道德绑架,要求别人拿出什么,不得到同意非要,那叫:明抢! 下军的指挥层动员了全部的人参与构筑防线,郤至和楼令为了增加速度还亲自动手。 “挖这些沟渠做什么用?”郤至还是第一次拿铁铲,用着立刻能够跟纯木头的木铲区分出效率来。 楼令手里一样有铁铲,一下又一下用脚将铁铲锄进土里,再用一撬土质将土翻起来,放到旁边的箩筐里面。 “当然是为了制造延阻带。”楼令一直有在练武,手上有着老茧,不存在使用一段时间铁铲弄得满手泡。 郤至想了想,说道:“阻止战车驰骋的障碍。” 挖出沟渠的用途正是这个。 多他们两人,一双手能够做到的事情有限。 只是,军团的主将和军佐都动手,对众人的惊吓或鼓舞可是不轻。 惊吓是不明所以的人,他们以为形势非常危急,为了小命着想自然不敢懈怠。 鼓舞则是那么尊贵的人都动手,什么委屈或不满都会减轻或消失,干活自然更卖力。 在晋国下军构筑防线的时候,许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得不有所行动。 五千多楚军没有明晃晃列阵交战,他们分为五十多个作战单位,不分昼夜开始偷袭晋军。 幸亏楼令早有准备,尽管是造成了一些麻烦,不是不可收拾的大麻烦。 楼令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他的军事思想不像其余晋国贵族那么僵化,深入敌境会防备遭遇遭遇偷袭。 只不过,楼令只是做好准备,真的没有想到许偃会将跟吴军的战法用出来。 楚军跟吴军用什么战法?他们的交战不讲究堂堂正正,什么手段有用就用什么,化整为零互相偷袭算是寻常。 当然了,跟南方的环境也有关。 楚国和吴国的边界很复杂,山区和水系太多,各处植物更是密密麻麻,讲真话就是没有展开大型会战的空间,打起来之后形成的局部战场简直太多了。 分了那么多局部战场,到处不是山就是树林,无法摆开阵势交战,一次次都是打得遭遇战,怎么摆开阵势呢? 在晋军忙碌构建防线的时候,外围其实一直在发生战斗。 通常是近百晋军找到躲藏的数十楚军,就地展开血腥的厮杀。 也有楚军绕过了防区,想要攻击正在劳动中的晋军,双方在工地上直接拼杀起来。 楚军的所作所为自然会对正在构建的晋军造成麻烦,只是算不上太大的麻烦。 毕竟,正在前线修筑防线的是正规晋军,不是随军的辅兵,更不是随随便便拉来的农夫。 正规晋军不存在看到有楚军杀来就慌了神或是四散而逃,相反他们会第一时间组织队形进行交战。 “没有拉蔡人或是陈人修筑防线,算是做对了啊。”楼令才看完不远处一支楚军从植物墙后方冒出来,该处的晋军丢掉各种农具换上兵器与之厮杀,最后是楚军自己逃了。 占领一个地方,强迫俘虏干活,从远古到长久的以后,占领军都会干。 在当前年代,无论是北方或是南方,真的就是植物非常茂密。 拿后世变成光秃秃的黄土高坡来说,当前那边不止一片青葱,随处还有需要十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黄土高坡为什么会变得光秃秃?实际上是人为破坏的一个过程。 光是秦一统时期,为了各种工程进行砍伐,对树林的消耗就非常严重。 这么说吧,始皇帝为了修阿房宫,直接让陕西难以找到参天巨树,到后期甚至需要从巴蜀获取巨木。 然后,西汉也是为了修建宫阙一再消耗树林资源,再到隋唐一直开启大工程,一再砍伐下来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平衡,土质流失也就形成,直至变成一片光秃秃。 要知晓土质流失的演变,其实找到《黄河志》进行翻阅,查看大河的水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浑浊,再到变成一条黄河,答案直接就有了。 “你这些都是哪里学的啊?”郤至看着已经形成规模的前后三条防线,再看结成硬寨的营盘,有太多的疑惑了。 楼令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家开发太原盆地的事情,那边地形跟这里的差别仅是没有遍处沼泽,其余的情况差不多。” 郤至还是有疑惑,问道:“那边有很多狄人,开发起来很艰难吗?” 怎么说呢? 楼氏向北扩张,侵占了原本被狄人占据的太原盆地,前两年先到的众人确实一直被狄人偷袭,明白了结寨的必要性,还真的就积累了很多结硬寨的经验。 要说楼氏开发太原盆地困难,讲实话倒是没有,只是前两年比较难受。 后面,楼氏开始吸纳狄人,等狄人发现生活在楼氏的统治下过得更好,讲事实就是越来越多的狄人变成带路党,带着楼氏私军去围剿仍然抵抗的其余狄人。 只是五年不到的时间,楼氏私军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下来,不屈服的狄人不是被杀就是逃亡了。 一个人历经了什么,越艰难就更容易长教训。 一个集体也是相同的性质,楼氏善于结硬寨和构筑防线,说来还真是很正常。 复杂吗?不复杂。就像是自小在山地长大的人,他们会是很好的山地军团兵源一样。 郤至有了楼令当副手,比起以前更加不喜欢思考。 “你这样准备,看到这一战会很难啊?”郤至直接问道。 楼令明显有些错愕,说道:“我们挡在十六七万楚军的后路。断了他们的后路不说,楚国本土一定会派军北上增援,到时候我们会被两面包夹,想要回家的楚军一定会拼命,也不知道楚国本土会增援多少兵力,能够确认的事情是绝对不少。” 郤至默然。 晋国下军的窗口期只有四天,没日没夜干活下来,第五天中午有三万楚军抵近到十里之内,晋军只是将硬寨筑好,外围的五条防线真正完成的只有三条,剩下的两条不得不放弃做业。 硬寨不止有栏栅,还有筑起来的矮土墙,一共分布了六个隔区,每一个隔区相距约是五百米。 外围的防线就比较复杂,当地不适合挖堑壕,只有一些宽两米和深约一米深的沟渠,沟渠的后方再插下木桩或栏栅。 而修成的外围三条防线,每一条防线的沟渠多达十二条,每一条沟渠的间隔约是一百二十米。 因为当地水资源过剩的关系,哪怕只是挖了一米深,沟渠也会泛水,挖成沟渠再历经泡水,只要被践踏绝对会变成沟渠里堆满泥浆。 这样的沟渠主要是用来阻碍战车冲锋,同时楚军步兵想要跨越,大脚踩进沟渠里面会知道什么叫举步维艰。 为什么会举步维艰?只要进过泥地里面的人都知道,一脚踩下去直接被陷住,想要迈腿会变得很难拔出来,也许腿从泥浆里拔出来,鞋子直接给不见了。 楼令构筑这样的防线,主要原因就是想要减少伤亡代价。 如果没有防线,晋军在旷野列阵硬挡,面对归乡心切的楚军,伤亡一定会无比惨重! “任何想要阻击敌军归家的战争,没有做好开战前的准备,代价将会无比惨重!”楼令看着没有完成的防线,心里当然是感到可惜。 外围只有三条防线,面对楚军的疯狂进攻,说不好能够坚持多久。 等待外围防线被攻破,接下来就是打营盘保卫战了。 “主力哪怕到了,顶多就是在北面攻击楚军,会逼得楚军更加拼命向南攻击,届时一定会更疯狂!”楼令说道。 郤至直接大笑,说道:“让他们疯狂吧,我们会牢牢钉在这里!” 率领三万楚军抵达的子革,他片刻没有耽误,直接下达了作战命令。 郤至看着列阵在推进的楚军,说道:“连沟通都没有了。” 楼令目光在巡视己方的远程部队,一边说道:“你没有发现吗?我们进入宋国,再来陈国和蔡国,一次战前祈祷都没有做。” 没其它意思。 其实,晋军只有在打堂堂正正之战的时候,才会在战前进行集体祈祷。 郤至给出为什么不做战前祈祷的答案,说道:“近来都是打遭遇战啊!” 是的,遭遇战,哪有时间给晋军做战前祈祷呢? 像是现在,子革直接命令楚军发起进攻,晋军不是非要祈祷不可。 面对不做阵前致师就发起冲锋的楚军,晋军一定是进行迎战。 而发起冲锋的楚军,他们讶异晋军怎么没有放箭,己方射了三轮也停止,冲在最前面的战车很快进入沟渠范围,拉车的马踩进沟渠被陷住,后面战车随着惯性向前,马被战车碰撞,一声声惨烈的马嘶声响彻战场。 沟渠宽两米,拉车的马前蹄踩进去,后蹄来不及迈出就一头栽进沟渠里面,甚至都没有填满两米宽的沟渠,还是后面的战车被速度惯性拉着向前,一推将马往前推了几十厘米,随后战车再失去动能,停在了原地。 紧紧跟在战车后面的楚军,他们看到一乘又一乘战车颠覆明显被吓到,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才在军官的催促下继续冲锋。 可是,继续向前冲锋的楚军,他们刚踩进沟渠之前就遭到列队等候的晋军反击。 晋军就在沟渠的对面,之前没有亮出兵器,等亮出兵器之后,一排排队列瞬间变成了长矛组成的刺猬。 交战爆发,手持长矛的晋军刺出长矛再缩回去,一次齐刺就要让楚军发出惊呼或是惨叫,每次都能让楚军有人倒下。 即便是有楚军可以向前,他们的脚踩进沟渠,脚踩下去就会陷住,很艰难才能迈步向前,不久就成为倒在沟渠泥浆里面的一具尸体了。 “为什么不下令射箭?”郤至问道。 “不知道要坚持多久,站在木桩与栏栅后面的将士可以用长矛捅刺,还是尽可能节省更多的箭矢吧。”楼令回答。 每一条沟渠后方都有晋军,最前面是的两排刀盾手,第三排到第五排则是长矛手,后面则是有刀盾手、战戈兵列到第二十排,更后面就是弓箭手了。 刚才楚军射箭,绝大多数箭矢就是被晋军刀盾手给挡了下来,并没有给晋军造成多少伤亡。 楚军被沟渠困扰很难冲锋,两军隔着一条宽约两米的沟渠,手持四米长矛的晋军还能输出,手里家伙最多一米六长戈的楚军只能挨捅。 别以为一米六的武器短,实际上步兵使用的战戈,它的戈杆长度一般只有一米二。 第一波发起冲锋的楚军,他们肩负破阵的重任,手里的戈杆才是一米六,更后方的楚军战戈只有一米二长度。 因为有沟渠的存在,手中武器比较短的楚军,他们的武器根本碰不到对面的晋军。 手持四米长矛的晋军,他们的武器却是能够伸展到沟渠对面。 前方的楚军发现自己无法碰到沟渠对面的晋军,他们下了沟渠举步维艰,其实已经想要向后退却。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后方的楚军根本不知道前方的情况,他们呐喊着不断往前挤。一个挤一个之下,处在最前方的楚军非但没得退,还要被挤着不断向前,甚至根本没有空间躲避晋军刺来的矛尖。 打着打着,晋军这边的刀盾手干脆推向后面,好让长矛手有更多的施展空间。 等晋军前面被长矛手取代,可以攻击的距离得到伸展,使得楚军连沟渠都挨不到了。 郤至看到交战场面,表情有些茫然,呢喃道:“还能这样打。” 因为有沟渠的存在,楚军的战车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他们手中的兵器根本碰不到晋军,结果是晋军几乎没有伤亡,楚军这边很快就躺满了死去或负伤的士兵。 这样就让郤至感到茫然了? 其实,那才哪到哪。 要是能够精心准备,楼令甚至可以将一战堑壕战的防线复刻过来,调动足够多的远程部队,让楚军提前两千三百多年见识一下什么叫死亡地狱。 可惜的事情是,楼令没有足够的时间。 其实,哪怕楼令有足够的时间,没有那么多的铁丝,箭矢的数量更是不足,无法完全依靠远程攻击阻碍楚军的推进。 因此是,有些可以学,能不能完全照搬,还是要看实际的情况。 “楚军要退了。”楼令从不认为楚国高层傻。 郤至说道:“近战发生后,我军几乎没有死伤,他们肯定会退却。” 所以,晋国高层并未看低或看轻楚国高层。 两国为了争霸打得那么艰难,还能够产生轻视,岂不是自己很无能? “他们的心态很急,否则不该是这样子。”楼令说的是楚军攻得太急了。 郤至当然看得出来,说道:“我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决不能掉以轻心。” 交战时长约两刻钟,子革下令正在进攻的楚军后撤。 楚军退去之前,他们甚至连第一条沟渠都没有跨过。 在楚军退去之后,战线上留下了至少五百具尸体,述说着刚才失败的进攻,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只是交战两刻钟战死了五百人,讲真话就是楚军付出的代价很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后路被截断的楚军,他们也是被逼急眼,搞得连战前侦查都没有做,开打之后冲劲太足,为自己的贸然交了学费。 子革先派人邀请郤至阵前搭话,得到郤至的回应才单车向前。 在两军主将阵前致师的时候,晋军开始搬离战线上的尸体和伤员。 同时,相当数量的楚军,他们紧急去周边砍伐树木。 郤至与子革的阵前交谈大多是老生常谈,没有多久就各自调头回到本阵了。 “子革在争取时间。”楼令等郤至回来,讲了这么一句话。 郤至有些没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楼令指向正在遍野收集材料的楚军,说道:“他们的反应很快,收集东西要垫在沟渠之上,提供部队跨越沟渠。” 所以说,任何时代都不会缺了聪明人,一旦遭遇到什么困难,很快就想到怎么应对了。 郤至第一反应是:“那沟渠不是白挖了?” 话……,也不能那么说。 楼令当场吩咐:“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油运输上来。” 自然会有人去传达命令。 楚军想用木头或杂草填平沟渠。 晋军可以砸火油罐,再放火啊。 反正,晋军要的是想堵住楚军的归路,能够堵住的话,什么方式都是可以的。 第519章 血腥交锋 战线上的楚军退去,他们耗费约一个时辰来收集材料,随后又有楚军开始推进。 这一次,向前推进的楚军携带了用来填沟渠的各种材料,从捆起来的木柴、杂草,到各种石头以及包起来的沙土。 所以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有阻挡去路的沟渠,真的可以填好它,部队就不用受限了。 楚军找到了办法。 晋军也有自己的应对。 “放箭!!!” 晋军在楚军抵近到射程,专职弓箭手与临时持弓的人,他们听从指示进行射箭。 刹那间,地平线升起一朵朵由众多箭矢组成的乌云,它们在飞行中带着破空的“咻咻”声,落到了正在前进的楚军队列之中,一声声闷哼或是惨叫响彻,中箭的人倒下打乱了队形,只是未能阻止其余楚军继续前进。 习惯了战争的人,他们绝不会被几波箭雨吓得走不动路,只是内心里的恐惧不会缺少半分。 其实,面对危险感到恐惧是一件好事,那是一种生物的本能,这种本能来自基因,有这种本能才保证族群得以延续。 人类能够成为万灵之长,主要原因就是不像动物一切受到本能的驱使。 人类因为存在高度智慧,可以压制一些本能,在冒险之心驱使下取得更多的成就。 例如人类战胜对火焰的恐惧,能够使用火焰来干很多事情,包括进行烹饪,几百万年持之以恒吃熟食的情况下,与其他动物在进化道路上岔开了分支。 晋军射出的箭矢很密很急,没有披甲的楚军成片倒下,只是当场阵亡的楚军仍是少数。 毕竟,箭矢不是子弹,两者的动能不能一概而论。 箭矢当然也有动能,只是穿透人体只是贯穿伤。 子弹要是射中人体,它的动能绝不会一时间就消失,会在人体内各种乱搅,正面的伤口一个小孔,体内肌肉或内脏会被搅烂,贯穿出去一定是带走大量血肉有一个大窟窿。 所以了,中箭却不是要害,不会第一时间死亡,处理妥善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被子弹击中的话,尤其是步枪类的子弹,哪怕是四肢中枪也基本残废。一旦是被机枪扫中,真不是电影或连续剧里面只有几个小孔的效果,无论扫中哪里一瞬间那里绝对是被撕裂开,甚至是整个人都碎了。 冲锋的楚军,他们的伤亡比例达到三成,剩下的人情绪崩溃,第一个转身跑,带动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成队的人调头就跑。 战场上就是那样,大家都在冲的话,再害怕也会一直往前冲;有人开始掉头逃跑,本来稍有恐惧的人立刻放大了恐惧,一个卷走十个,十个能够卷走几百个,带动了全面的崩溃。 “能坚持多久?”郤至问的是一条沟渠被填满的时间。 楼令摇头说道:“最多不会超过两刻钟。” 那不止是取决于楚军的意志到底多强,还要将晋军的箭矢储备以及用法考虑进去。 第一波楚军崩溃。 很快,楚军的指挥层驱使第二波人发起冲锋。 这一次,子革安排弓箭手跟随冲锋。 晋军先行阻击,随后楚军进入射程反击,双方的远程部队互射,携带材料冲锋的楚军可算是成功填沟渠了。 当然不是楚军一次冲锋就将沟渠完全填满,两边的远程部队持续互射,负责填沟渠的楚军冲了四波可算是填出可以落脚的地方。 楚军填沟渠的时间跟楼令估计相差不大,只是绝不是填好沟渠就算完事,他们还要面对战线上的晋军。 这四波冲锋的楚军,他们除了挨箭雨之外,还要面对晋军长矛手的攻击,发狠的楚军到后面甚至连袍泽的尸体都填进沟渠里面。 沟渠被填上之后,冲锋的楚军却是遭到晋军刀盾手的反冲锋,双方在沟渠附近打得十分激烈。 晋军刀盾手推进到前方在展开血腥杀戮,后方的晋军则是抓紧时间搬离填充物,只是填充物并未全部搬离,会留下提供己方刀盾手后撤的通道。 “让刀盾手回来!”楼武又一次抵达第一线。 楼武很享受上阵厮杀,有机会就会亲临前线作战,吸引了一批悍勇的人充当随扈。 作为父亲的楼令当然察觉到楼武开始在释放个人魅力,暂时没有干涉的想法。 战场上很嘈杂,想要用呐喊明确传递指示很困难,需要有人上前招呼。 晋军刀盾手进行反冲锋,面对手里抱着填充物的楚军,一开始是一边倒的屠杀,甚至都冲到楚军弓箭手队列里面,等新一批携带武器楚军冲上来才像是在厮杀。 想要回家的楚军十分顽强,换作以往该是被败兵卷着后退,导致晋军一冲到底,形成全面的溃败。 他们这一次确实硬顶了下来! “是楼氏的部队吧?”子革深深皱眉。 许偃说道:“只有楼氏有那一类兵种。” 子革严肃地说道:“楼氏是大敌啊!” 主要是子革从楼氏身上看到了吴国的影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晋国其余家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楼氏每每能够玩出新的花样。 楚国为什么觉得吴国是个麻烦?真的不是吴军在堂堂正正交战的时候有多么能打,根本就是吴军的手段太过卑鄙,经常会让楚军防不胜防。 晋国楼氏的手段倒是不像吴军那样卑鄙,可是楼氏的军队一样善于利用地形,再来就是楼氏的武器装备太好了。 仅仅是楼氏的披甲之士较多这一点,楚军打起来就非常难受,输赢都会让楚军付出极为惨痛的伤亡代价。 “失败了!”子革说着用力拍向车壁,手被反震得又疼又麻。 是的,楚军的又一次努力失败了,他们丢下近六百具尸体,灰溜溜地退到交战区域之外。 许偃问道:“继续吗?” 这还用问的? 子革吼道:“继续!” 起码楚军已经能够杀死杀伤晋军,不再像第一次连短兵相接都做不到。 楚军一批又一批地冲锋,反复地拿材料填沟渠,过程中远程部队对射,填好沟渠进入短兵相接。 “坚持的时间远比我想象来得更久。”郤至已经在构思怎么模仿和改善,日后有机会也要这样玩。 当然了,其实郤至也明白一点,想要复刻今天的战法并不容易。 之所以说不容易,主要是晋军极少打防御战,通常是进攻的一方。 只是,能够学到新招术,哪怕可能用不上,至少能够让家族有多的战法储备,完全是一种好事。 两军打着打着,变成在填满与清空沟渠中竞争。 这种情况就类似于打城池攻防战对城墙的争夺,只是沟渠无法与城墙相比较。 “楚国的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实在是太擅长学习了!”楼令已经在战场上看到手持盾牌与短戈的楚军。 楚军本来就有盾牌,一般是一人高的塔盾。 这种塔盾主要由木头组成,顶多在盾牌中间钉上一小片金属片。 塔盾足够大,重量通常超过二十斤。这也就导致扛起塔盾,很难再手持武器。 所以了,诸夏的盾兵,他们通常就扛盾,作为专门的防御兵种,不负责进行攻击。 列国当然也有塔盾,只是盾兵只有个别场合能够发挥效果,以至于春秋时代的战场上很少见到。 手持盾牌与武器的楚军,他们并不是扛着塔盾,压根就是临时用木枝或其余材料编成的盾,材料各种各样,造型也是千奇百怪,胜在就是有防御效果。 楼氏的刀盾手,他们手里的圆盾并不是金属材料,其实是用藤条编制而成,并且没有加上蒙皮,重量不会超过两斤。 楚军临时制作盾牌的理由太简单,他们反复冲锋有大量的士兵倒在箭矢之下,哪怕第一时间死去的人只有两成左右,损员还是十分严重,自然要临时制作防具减少伤亡了。 别说,楚军有了临时制作的盾牌,果然减少了冲锋途中的死伤,更多的楚军冲到第一线与晋军展开近身肉搏。 只不过,楚军很快发现情况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一切只因为晋军的长矛手太多,列成队又是一支支长矛在前,简直与刺猬无异。 面对这么一种刺猬,楚军即便是冲上去,他们的武器比晋军短,位处第一线的楚军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 当然,任何武器的运用都要看场合。 这里的战场并不开阔,可是绝非树林或城池的环境,长兵器自然有发挥空间。 要是换作在树林或城池里面?长兵器太容易磕磕碰碰,真的很难施展得开。 楼氏的长矛有四米,讲实话就是比较常规。 要知道战国时代的秦军长矛,其中有七米长度的长矛,那才叫真的长! 并且秦军长矛的杆可不是细款,直径约是两厘米左右,还是使用硬木,与西方长矛使用细杆可不是一回事。 在楚军的努力之下,他们冲了十三次,耗费将近一个半时辰,总算是拿下第一条沟渠。 那是晋军的远程部队射了将近二十轮,实在是射不动箭,楼令为了减少近战部队的伤亡下令撤退,才让楚军成功将第一条沟渠夺下。 晋军在撤退的时候浇上了火油,只是并未点燃。 撤退后的晋军来到第二条沟渠后方,抽离了原本搭在沟渠之上的木排。 这二条沟渠本身就有守军,不用从前线撤退的部队填补。 “为什么不放火?”郤至将刚才的情况看得分明,自然没有错过浇火油的环节。 楼令神秘兮兮地说道:“下军将等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在“鄢陵”这边展开激战,其它地方并不是风平浪静。 在郤锜收到来自郤至的汇报后,郑国境内的晋军高层就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讨论。 作为全军主将的郤锜,他并没有因为己方下军迂回切断楚军的归路,认定胜券在握就可以放松,相反在收到消息后展开一系列的强攻。 按照郤锜的说法,他们必须在“新郑”附近消灭足够的楚军,再来就是让楚军足够疲惫,等楚军后撤到“鄢陵”附近会有额外的效果。 无非就是削弱楚军的战力,为在“鄢陵”交战创造更好的条件。 再者说了,士气本来就是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郤锜没有成年就在纳赋,本身不是什么庸才,将近三十年统兵经验的积累之下,可谓是老辣得很。 “下军将和下军佐切断楚军后路的举动简直是神来之笔啊!”智罃真情意切地说道。 在战役爆发之前和之后,智罃十分愤懑提出的国策被搁置,真的担忧硬碰硬碰不过楚国。 这个是晋国地理环境决定了的事情。 晋国的耕地太少,要是年年出兵必然要多加剥削列国,不剥削列国无法保证足够的粮食提供消耗,恐怕要剥削得列国离心离德了。 一旦列国与晋国离心离德,他们不再进贡并非最为严重,要是有哪个国家挑头反抗晋国,乃至于与楚国结盟,届时晋国可不止会失去争夺天下霸主宝座的机会,或许要从中原霸主的宝座被踹下去。 因此,智罃提出疲楚之策,讲事实就是具备了战略眼光,并不是害怕与楚国硬碰硬。 奈何郤锜搁置了疲楚之策,当上中军将的第二年就南下要跟楚军硬碰硬,搞得晋国正在坏的道路上狂奔。 当得知下军切断了楚军的后路,智罃比谁都松了一口气,一扫颓废重新振作了起来。 其余人?他们并不傻,很清楚得到了何等的机遇,一个个投入更多的作战热情。 这就是士气大增,而晋军士气高涨,知道后路被切断的楚军则是不免士气低落。 在那一段时间,晋军每天都主动叫阵,楚军消耗掉三天免战份额,进入交战阶段一直是晋军压着楚军在打。 子重比谁都着急,他一方面赶紧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安排回调的部队,更免不了派人向国内求援。 晋军主力与楚军主力在“新郑”外面打了七天,由子革率军南下尝试击败晋军,子重率领的楚军则是暂时钉在“新郑”附近拖住晋军主力。 这是子重知道不能同一时间撤离,开启两条战线远比集中一处被包夹来得安全,更不会让全军的士气一泄到底。 其实在这里子重的应对太正确了。 要是子重得知后路被切断就全军撤退,极可能在晋军的追击下导致全面崩盘。 子重鼓舞士气的说法很现实,通告全军将士绝对不要慌,一旦慌乱最好的下场也是全军成为俘虏。 军队最害怕的就是出现恐慌,一旦有恐慌蔓延的趋势,不如用更严重的消息来刺激。 结果一定会很坏,再坏其实坏不到哪去,再给予新的希望,很容易鼓舞起拼命的心态。 历史上,赵括接了烂摊子,赵军陷入重围的之后,他并没有试图掩盖真实情况,直接通告全军崩盘会让赵国灭亡,将士们明知道情况很险恶还是选择了坚持。 当时的赵括还以身作则不断亲临前线作战,缺粮又陷入困境的赵军反而生出了决死的意志,直至赵括战死才让赵军全面崩盘。 所以,出现了不好的一面,还要看主将用何等方式去应对,一旦能够找对了办法,真的还能够抢救一下。 如果赵国本土能够派出援军,哪怕满级的白起打刚出新手村的赵括,以“长平”战场上赵军表现出来的坚韧,秦军还真不一定能全歼赵军。 要命的事情是陷入绝境的赵军坚持整整四十六天,本土没有派出哪怕一支援军。 即便是赵军陷入绝境,他们仍旧让处在绝对优势的秦军付出超过二十万的伤亡。 要知道那可是满级战神打刚出新手村的萌新选手,并且秦军可是多达六十余万,赵军约是四十五万,结果秦军还是付出二十万伤亡的代价。 很多人只看到赵括战死导致赵军战败,嘲笑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不想想萌新跟满级大佬能打成那样,其实已经证明了赵括的能力。 如果赵括真的又蠢又傻,能够统率四十多万赵军,可以在那种困境下坚持那么久,给予秦军那么严重的伤亡吗? 真要是能力差的话,别说是四十多万军队,统率几百上千人都能处处错处与混乱,别说遭遇困境还能进行坚持。 在春秋时代,真正的庸才哪怕成为一家之主,他们顶多也就是维持当前的体面,很难在地位上再进一步。 当代的晋国一众卿大夫,不说一个个都很有本事,起码能力基本在线。 他们先是尽可能消耗楚军,又在子重带着楚军缓慢有序的后撤过程中死死咬住,每一天都在给楚军放血。 两军主力一边作战一边移动,导致楚军主力每天最多就是往后撤五里,速度与龟爬差不多。 在子革率军到“鄢陵”与晋国下军展开激战的当天,楚军主力还在离“鄢陵”至少一百五十里之外。 以楚军主力的移动速度,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抵达“鄢陵”战场。 楚军撤退的时候带上了郑军,子重已经打算必要的时候让郑军和其余仆从军付出牺牲,换取楚军有机会挣脱晋军,再玩命奔赴“鄢陵”参战。 所以是“鄢陵”这边在激战,北面一百五十里之外同样没有消停。 在“鄢陵”这边,楚军付出惨痛代价才夺下第一条沟渠,他们暂时没有发现晋军一道防线就多达十二条沟渠,一旦知道恐怕就要心理崩溃了。 郤至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夜幕降临,楚军还会进攻吗?” 楼令看着正在欢呼的楚军,说道:“子革会尝试一鼓作气,拿下第二条沟渠。” 郤至“呵呵”了两声,说道:“争夺一条沟渠耗费一个半时辰,丢下至少两千具尸体。看着你还有后招,他们可真是够惨的。” 为了争夺一条沟渠战死两千人,受伤的楚军恐怕有三倍以上,确实就是挺惨。 不过,那是楚军第一次打这种交战,事先没有相关的经验,从心理到物资完全没有准备。 有了第一次夺下沟渠的经验,晋军的招数没有改变,第二条沟渠争夺展开之后,楚军的伤亡就不会那么夸张了。 事实也证明有了第一次经验,楚军确确实实有了自己的节奏,不像第一次慌慌忙忙且毫无准备。 “看来楚军会连夜进攻。”楼令说道。 郤至说道:“要不然呢。” 距离夜幕降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结果子革仍旧下令进攻,可见其急不可耐的心理。 只有一个时辰,不想连夜交战的话,楚军不该对第二条沟渠发起进攻,他们应该在第一条沟渠附近布防才对。 交战又在鼓声中开始。 所以是,楚军并未马上处理攻夺下的第一条沟渠,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晋军浇了火油。 倒不是楚军太过疏忽,要知道交战后的战场充满血腥味,血腥味又掩盖了其余味道,不特别注意真的很难闻到火油味。 吸取了攻击第一条沟渠经验的楚军,他们不止放弃让战车部队冲锋,还使用远程和近战兵种齐进的方式。 这一次交战,看上去双方都节奏十足,有第三方在场的话,免不得称赞晋国和楚国不愧都是强国。 “一条沟渠打上一个时辰,楚军要花费多久才能攻破第一道防线?这样的防线,我们有三条!”郤至不是志得意满,只是满意楼令在战前做了充分的布置。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谁说楚军能够跨越就等于夺下沟渠。” 郤至一愣,想到浇了火油却没有点燃,说道:“你的坏心思真多。” 楼令一下子就不乐意了,说道:“那不放火?” 郤至“哈哈”笑了起来。 到夜幕降临之前,楚军仍旧没有夺取第二道沟渠,双方就着火光连夜作战,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在旷野回荡。 十分突然的情况发生,其实就是手持火把的楚军,他们的火把油脂滴到第一条沟渠浇了火油的木柴堆,火柴被点燃,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开去。 前线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楚军产生混乱,晋军抓住机会进行逆推,一下子将在第二条沟渠的楚军逼回第一条沟渠附近,甚至将楚军驱赶到第一条沟渠后面。 等子革得知情况,脸黑得跟锅底差不多! 第520章 战事规模扩大 楼令并不喜欢意外,哪怕是一个惊喜。 或者说,没有人喜欢意外,只是多数人喜欢惊喜。 作为一个国家的高层绝对不喜欢惊喜,因为惊喜就代表着事情,它的进展没有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计划在进行。 黑夜里突然有一道火龙点亮,沿线的楚军一部分被点着,楚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前线将士疑神疑鬼之下败退,后方的人不敢再往前冲,晋军取得了胜利。 只是这一场胜利对晋军来讲并不完美。 “我原本可是打算坑掉至少三千楚军啊!”楼令知道凡事可能出现意外,心情还是十分不美丽。 意外的产生让楚军撤去,今夜的战事也就落下帷幕。 正在燃烧的不止有事先浇了火油的沟渠,战场各处点燃篝火,还有战后遗留在地上的火把在燃烧。 由于这一片区域只有该处存在火光,外围二三十里之外都能够看到这边的火光,使之成为黑夜地面上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主力距离这边约有一百五十里。这点距离急赶一个白昼就能够抵达,只是楚军主力被我军主力死死咬住。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尝试歼灭子革所部?”郤至当然想要干大事,当前的大事莫过于争取在己方主力到来之前,吃掉楚军的这一支偏师。 楼令却是有不同意见,说道:“且先不提有没有可能吃掉子革所部,一旦他们被歼灭或被击溃,势必会让楚军选择从其它路线撤离。” 郤至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该怎么说呢? 事情没有真正发生之前,一切只能进行猜测。 假设他们真的能够吃掉或击溃子革所部,楚军主力从其它路线撤离,接下来的战事恐怕就跟他们无关了。 要是子重选择从其它路线撤离,很大可能性是跑得漫山遍野都是,晋军也只能分散去追击,谁都难以估测追击的效果,可能是消灭或俘虏很多楚军,也有可能取得的收获极少。 但是,楚军主力仍旧选择走“鄢陵”这一条路线,起码晋军能够从南北夹击楚军。 当然了,爆发了一场战争,没有真正分出胜负之前,没有谁敢百分百预测出结果,只是从目前来看晋军获胜的概率很大。 郤至听完楼令的阐述,说道:“那就耗着。” 这一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分布成为两个战场,一个当然是两军主力的撕咬,另一个则是“鄢陵”这边的交战。 从战争的态势来看,无疑问就是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占优,后路被断的楚军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晋军为首的联军既然已经取得优势,该做的事情是让优势保持下去,着实不该想要搞什么新花样。 楼令明白上述那一点,能从郤至的反应察觉到人心不足。 有了很多,还想要更多,属于人之常情。 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减少将事情办砸的概率,真的就取决于理智了。 楼令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很理智,有了明确的既定目标,只要事态不发生太大的偏离,己方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很难接受什么军事上的灵光一闪或灵机一动之类。 事实上,两军进行较量,只有劣势一方才需要冒险,胜势一方则是更需要保证交战进程按照预设计划进行。 翌日的一大清早,刚刚吃完朝食的楚军就急不可耐发起了进攻,早有准备的晋军当然是严阵以待。 双方再一次围绕着防线展开激战,来来回回争夺沟渠的控制权,使之沟渠内积满了人体流出来的血液,周边躺满了尸体。 这样的交战持续了三天,到第三天之后,晋军主动放弃第一条防线。 而在第四天,子重统率的楚军主力已经抵达。这也是郤至和楼令为什么会主动弃守第一条防线的原因。 “一百五十里,楚军主力走了四天。他们一路上丢了六万多人,伤亡可谓异常惨重。”郤至刚刚从己方主力来人那里听到情报。 那是子重命令郑军、陈军、蔡军等等附庸的军队阻击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楚军拉开距离没有多久,郑军率先向联军投降,其余南方的军队很干脆一哄而散,逼迫子重不得不抽出部队继续阻击,总体的损失才超过六万。 “子重的主力再加上子革这一支偏师,楚军还有十四万的兵力。楚国本土一定会派出援军,他们的总兵力极可能再一次达到二十万以上。”楼令很密切在关注楚国本土的消息,暂时只收到楚国庙堂对北上两支军团被困出现哗然,其余的消息还没有传回。 郤至先“哇呜”的一声,再说道:“要是这一次楚军再败,他们至少三年内很难与我们争锋了。” 讲实话,楼令刚才有被那声“哇呜”吓一跳,甚至怀疑郤至是不是被魂穿了。 有那种怀疑的楼令盯着郤至一直看,看得郤至困惑又不自在。 “我说错了什么?”郤至问道。 古人表达诧异,一般是用“嗟呼”这样的发音。 楼令笑着说道:“天王盖地虎?” 郤至一脸的莫名其妙。 “此生无悔入华夏……”楼令自顾自说道。 郤至开始有点愤怒了。 “没事。”楼令新老两种暗号都尝试了,没有得到丝毫的回馈,开始讲正事,说道:“楚国的杂兵根本死不完,要看这一次北上有多少精锐。” 说起来,楚国跟沙俄或苏联……,或者说沙俄或苏联跟楚国很像,无论折损掉多少兵力,很快就能拉出更多的兵力,看着就像是兵源永远不会枯竭。 这种兵源不会枯竭肯定不是真的,纯粹就是整体意志足够坚韧,物资可以保证跟得上,国家高层又硬得下心肠。 楼令见郤至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今年北上的近二十万楚军,至少我们遭遇的楚军,他们的素质比较不错。要是楚军主力也是这般的素质,哪怕未来楚国不退缩,我们会打得很轻松。” 精锐被消耗掉,补充的兵源素质也就堪忧,需要时间去沉淀,杂兵再慢慢变成精锐。 既然子重带着楚军的精锐抵达,晋军的主力肯定也到了。 只不过,晋国下军和主力,包括来自列国的一众小弟部队,他们被楚军从中间隔开,两处相隔最远三十里左右,最近的距离也有十三里。 那是子重的脑袋没有发昏,将楚军集中一处。 子重在北边亲率八万楚军用来挡住郤锜所率的主力以及一干联军,六七万楚军则是划拨给了子革麾下,等于仍旧是两支楚军,只是不再各自为战。 在楚军主力抵达之后,子革却是没有再对晋国下军发起攻势,转为开始构筑和加固营盘了。 北上的楚军面临的形势很不妙,以兵力对比而言,剩下十四五万的楚军面对数量超过二十万的联军,兵力不但处在劣势,后路还被断掉,甚至在遭受包夹。 这种状况之下,楚军确实应该暂时放弃打通道路,最佳的选择就是固守待援。 所以,轮到晋军该一再主动出击了? “中军将命令我们牢牢钉在原地,攻势由他们进行。”郤至放下刚刚收到的文牍,问楼令,道:“要不要把宋军召唤回来?” 宋军还在围攻蔡国都城。 从郤至和楼令收到的战报来看,蔡国都城的守军抵抗很顽强,宋军并未取得什么实际进展。 “合兵一处吗?”楼令反问。 郤至说道:“楚国一定会发疯!宋军害怕出现损失,让华元独自领兵在外,他虽然不敢带着宋军逃跑,消极怠战却是极有可能。” 当了几十年老大的晋国,其实对一众小弟面对什么情况会做出何等反应,基本上能够做到心里有数。 楼令当即说道:“那让宋军放弃攻打蔡国都城,过来与我们会合。” 郤至开始书写命令,写好之后封盒涂泥盖印,再让心腹前去传达军令。 “可惜了,吴国暂时不是我们的盟友,不然……”楼令说到一半停下来。 郤至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刚刚说到一半停下来的楼令,继续说道:“楚国再次集结部队北上,来少了没有作用,一定不会低于十万。他们一下子动用三十万以上的兵力,国内一定非常空虚。我们应该让吴国知道楚国的本土很空虚。” 吴国还不是晋国的盟友。 可是,并非需要是盟友才能够配合。 有极大野心的吴国,他们本身就跟楚国不对付,知道楚国内部空虚,哪有可能不想占便宜? 当然,楚国一定会防备吴国,只是单纯防备跟实际产生大战是两回事。 涉及到国家层次,光是郤至和楼令有好主意可不行,需要得到来自郤锜的认可与执行。 他俩也就派人去跟郤锜进行汇报与建议,来来往往隔空对话了两天,建议最终被郤锜否决了。 “这可真是……”楼令得知郤锜拒绝,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 郤锜为什么拒绝?他觉得晋国根本不需要吴国,又认为吴国想偷袭楚国,不用晋国去通知或邀请,一样会偷袭内部空虚的楚国。 那是吴国先无视晋国的好意,乃至于用自号为王来回应晋国的好意,给晋国留下来极坏的印象。 另外就是,今年晋国与楚国再次交锋,看形势进展就是对晋国有利,可能让郤锜心满意足或心态膨胀了。 “这样搞下去,别说是扶持吴国,可能连疲楚之策都要被彻底搁置了。”楼令根据郤锜的性格,有一定的心理预估。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性格,而性格将决定做事的风格。 郤锜是一个性格异常高傲的人,意味着在他执政下的晋国,国家展现出来的风格绝对是充满霸道与傲娇。 “我可以私下派人到吴国散播楚国内部空虚的消息吗?”楼令可以偷偷做,却是开口问郤至了。 郤至用沉默来应对。 楼令看到郤至沉默,知道该怎么来做了。 毕竟,郤至是郤锜的堂弟,他还是郤氏小宗温氏之主。 在郤锜拿出决定之后,哪怕郤至再不满也要执行。 因此,郤至认为楼令的建议很好,心里也非常同意,无法开口进行赞成,不反对就是支持。 楼氏在很多国家都有人员在活跃或是蛰伏。 这一次,完全就是楼令舍己为人,动用家族的资源来为国家服务了。 他们这一边处在僵持阶段,两边只是小打小闹,更多的时间用在构筑防线与加固营盘上面。 两边的主力每一天都在进行大战,一天产生的伤亡加起来最少也有数千。 尽管春秋中期几乎每一年都会爆发战争,像是这等烈度的战争却是极为少见。 参与其中的列国,小国先是受不了,后面连强国也哀声哉道。 郤锜无视盟友的哀嚎,强硬要求他们每一日出战,搞得一众盟友怨气很大。 现下,楚国看上去情况很不妙,晋国则是如烈阳一般,列国即便是对郤锜再不满也不敢发作。 只是,一旦形势出现变化,哪怕晋国没有大败亏输,只要稍微出现颓势,积累了相当多不满的列国,他们恐怕就要有所动作了。 面临生死存亡的楚军,他们从上到下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坚韧,对此晋人或其余国家人并没有丝毫意外。 “楚人本就是那样。不是这样的话,他们早就灭亡了。”郤至对楚国有相当的了解,说道:“开始之初,楚国不过是一个小方国,灭国五十余才有现如今的疆域。他们既然敢问鼎轻重,自然是有所依仗,乃至我中国前所未有的大敌。” 楼令听到“中国”这样的字眼并没有感到惊讶。 西周之初,周王室就多次在各种场合使用过“中国”来自称,甚至在很多的礼器铭刻上能够看到文字。 “楚国本土传来消息,他们再次集结十二万大军,已经在‘郢’进行誓师,由楚君带病亲征。”华元完全就是交友广阔,有人主动告知情报。 很重视情报的楼令暂时没有收到消息,问道:“准确吗?” 华元信誓旦旦地说道:“哪能有错!” “对了,听闻你家的医匠已经是楚国大夫,随同楚军一起出征,随时看顾楚君周全。”华元说道。 自家医匠成了楚国的贵族,楼令能不知道吗? 所以,华元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这几天一直很困,偏偏睡眠很混乱,老遭罪了。 第521章 事态失控了! 对于自家的医匠变成了楚国的贵族这件事情,楼令肯定是感到恼怒,要说觉得难堪则是未必了。 那是楼令得知楚君审受伤,派去医匠进行救治,无论救治的结果怎么样,表现出了尊重君权,只会让楼氏因此获得好名声以及列国之君的好感。 楼氏派去的医匠被楚国用爵位以及封地收买了,该感到难堪的应该是全体楚人。 楚国干出那一种事情,不止再一次表现得像蛮夷,日后不会有人尊重楚君,他们想对外求助也很难获得援助了。 比如说秦国在医术上很有造诣,他们得知了楚国策反楼氏医匠的事情,再一次得到楚国求医,会愿意派出医匠吗?有了楼氏当例子,秦国恐怕是不会派的。 以为楚国只会在向秦国求医变得困难吗?绝对不是。 这是楚国从国家信誉上破产,还是楚君的所作所为,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加的严重。 只不过,楚国不止一次自号蛮夷,他们也经常欺骗周边的邻国,早就不存在多少信誉。 要不是楚国足够强大,他们的境遇绝对不会比郑国好到哪里去。 从楚国和郑国的待遇能够证明一点,无法为所欲为真就是只因为实力不够强大。 “楚君真干了那种事情!?”郤至先是错愕,随后很是嫌弃地说道:“不愧是南蛮子啊!” 楼令看似平静地说道:“他们活不过今年的。” 如果楼氏什么都不做,不止其他家族会看不起,内部所有人的忠诚度也会大打折扣。 要是楼令不采取最为激烈的手段,日后楼氏内部必然会一再出现反叛。 郤至和华元听出了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假装没有听懂,不发表任何的评价。 背叛需要付出代价! 那是一定的事情! 楼氏会刺杀背叛者?哪怕刺杀很不名誉,背叛者却是必须付出代价。 那一点除了背叛者,其余人都会认同的。 作为贵族阶层的一员,他们只厌恶背弃家族的叛徒,对于家族反叛国家则是能够接受。 投靠了楚国的楼氏医匠并不是贵族,他们背叛家族之后才成为贵族。 像是从晋国反叛到楚国的伯氏,或是从楚国反叛到晋国的申氏,两国非但不会表达出厌恶感,相反还会表达同情。 那是怎么回事?简单就是屁股下的位置决定了脑袋里面的思维。 再者说了,无论伯氏、申氏或哪个家族,他们一般是内斗失败逃亡的一方,会有无数人想要给予胜利一方难堪。 “我们要阻挡北面七八万楚军,南面来的楚军不会低于十二万。两边需要应付的敌军合起来接近二十万,挡得住吗?”华元现在只关心这个。 在南下之前,宋国高层真的没有预料到形势会是这种进展,提前知道绝不会参与进军南下。 大战啊,那是一定会死人的。 参战的部队越多,战事的规模越大,死的人一定越多。 楚国和晋国也许死得起人,宋国是真的死不起。 如果宋军这一波损失惨重,他们就要年年打都城保卫战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一旦晋国和楚国的争霸分出胜负,作为异类的宋国在接下来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晋国其他高层懂不懂宋国的心态?反正楼令对宋国有什么心态能够猜测的出来。 最好的老大就应该与老二打生打死,最好永远不要分出胜负,其余国家才不会成为老大或老二的目标。 一旦老大和老二分出胜负,谁都有可能成为胜利者下一个掠食的目标。 宋国是异类,他们还是当前经济第二好的国家,太容易吸引老大下刀。 这种道理在现代,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一国首脑都搞不明白,很多教育程度高的国家,他们的平民百姓都能够懂得。 郤至和楼令不会给予华元答案。 问能不能挡住?那必须挡住! 换作是问晋军获胜后会不会入侵楚国本土,华元倒是能够获得答案。 那个答案就是,入侵楚国并不在晋军高层的行动方案之中,至少短期内没有入侵楚国本土的计划。 并不是晋国没有能力直接入侵楚国本土,要看晋国正在进行的是什么战争。 晋国想要夺回天下霸主的宝座,并不是以灭掉楚国为最终的战争目标。 所以了,只要楚国认输对晋国来说就已经足够,并不是非要一方彻底消失。 两支楚军全面采取守势,他们在等己方援军的到来。 负责堵住通道的晋宋联军,一样在竭尽所能地部署防御。 战场范围内的军队,只有郤锜亲率的联军每天都在发起攻势。 “各国诸侯抱怨连连,齐君已经明确表示不想打了。”智罃刚刚被齐君环召唤,回到营地立刻找郤锜进行汇报。 郤锜看脸色没有变化,说道:“现在是由你负责与他们沟通。让他们明日继续出战。” 不打? 历任的中军将怎么对待那些小弟,讲实话就是郤锜一点都不在乎。 轮到郤锜来当晋国的中军将,他根本不想听一众小弟有什么难处,只想那些小弟听话。 目前,负责晋国总体邦交的人仍旧是郤至,只是郤至并不与诸侯驻扎在一块。 晋国负责与齐国邦交的家族是楼氏,楼氏之主一样不在这边。 郤锜觉得智罃很喜欢叽叽歪歪,干脆就让智罃临时负责与诸侯沟通了。 晋国很讲究延续性,智罃获得与诸侯的沟通权利,讲实话运作好了绝对是一件好事。 对于智罃来讲,很要命的事情是联军正在面临惨烈大战,他与诸侯沟通的事情是今天要去哪里进行厮杀。 “我尽力……”智罃话没有说完就被截断。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郤锜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有人跟自己沟通的时候使用话术。 郤锜盯着智罃,说道:“如果你做不到,平时少讲一些话,别再一次次大而广之的侃侃而谈。” 智罃用沉默应对。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其实就是,智罃提出的疲楚之策被列国一些人知道,引发了各国高层的讨论。 而各国高层的讨论又传到了郤锜的耳朵里,使得他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因此,郤锜明确知道现下进行邦交有难度,让智罃临时负责与一众盟友进行沟通,确确实实是郤锜在进行报复。 论事实的话,郤锜认为权威受到挑战并不是过激反应,一切只因为晋军已经南下,纠集一大批盟友正在与楚军大战。 那可是正在进行大战,怎么可以允许出现第二种声音呢! 如果非得讨论要不要实施疲楚之策,不能等战后再商讨吗? 同时,疲楚之策被泄露出去,真以为楚国全体是聋子,无法从列国那里获知晋国要实施疲楚之策? 哪怕疲楚之策可行,列国高层开始在进行讨论,是不是让策略不再具备可行性了呢? 话说,疲楚之策怎么会泄露出去? 或者说,是不是智罃给泄露出去? 已经泄露出去,谁泄露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郤锜根本就懒得查,心里早将一切归咎在智罃头上。 “回国之后,你不用再兼任司徒了。”郤锜在智罃即将走出军帐前讲了这么一句话。 智罃脚步稍微一顿,随后迈步离开。 性格骄傲的郤锜确实是眼里容不下沙子,他对智罃的感观变得恶劣,马上就采取了针对措施。 讲事实就是智罃碰上了郤锜不算坏事,起码被明明白白的针对,后果也不够致命。 要是担任中军将的人仍是栾书,或是像栾书那样的人,信不信智罃不死也要脱层皮? 出了营帐的智罃脸色很臭,有一种被全世界针对了的感觉。 这是中行偃在荀氏内部挤压智氏,国策被泄露出去,等等很多事情让智罃变得很是抑郁。 “到底谁在害我,不会是宗主吧?”智罃完全有理由去那么思考。 因为中行偃在发现智氏有独走迹象后,不止会在家族内部挤压智氏,一定会在另外一些方面给予智罃警告。 任何一个大宗在发现小宗想要独走,必然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来防止,其实那也是为了整个家族所考虑。 如果小宗独走成功?即便是带走的力量不多,一样会让整个家族失去向心力,更会让其他家族有可乘之机。 这样一来,中行偃能够不做点什么吗?不是时机不允许的话,他采取更激烈的手段都可以。 所谓的时机不允许,当然是晋国正在进行战争,并且是一场打赢都可能元气大伤的战争。 “我必须跟令修复裂痕了!”智罃理清楚面临的状况,发现从前所未有的需要来自楼令的帮助。 不管是什么原因,智罃的处境在变得惨淡,并不会只是智氏受到影响。 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赵氏。 “什么!?我部连同鲁军出战?”赵武接到这个命令,一瞬间是傻眼的。 中原地区谁敢相信鲁军的战力?连鲁人都不相信鲁军有多少战斗力。 智朔看到赵武傻眼,安慰道:“不是作为主力,只需要扛住侧翼的楚军就算完成军务。” 赵武苦涩地说道:“我的本部只剩下一千两百战兵,鲁军的战斗力……” “所以,只是让你们负责侧翼。”智朔说道。 鲁军还有将近一万战兵,加上赵氏的一千两百。 他们要面对的楚军不会太多,多也不会超过一万。 下达给赵武的任务,绝算不上多么离谱,乃至于很正常。 让赵武觉得苦涩的地方是,他们之前受到智罃的照顾,非必要就不用出战。 正是那样的转变,使得赵武一下子觉得无法接受。 “我父亲现在自顾不暇,无法再给予你特殊照顾了。”智朔选择将事实讲给赵武听。 赵武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具体是出了什么事,智朔认为没有必要告知赵武了。 智朔明说智罃目前遭遇困境,纯粹看在赵武是自己未来妹夫的情分上才讲出来。 “这个人……,有点毛病啊?”智朔刚才看得很清楚,得知情况的赵武一点都不关心智罃会怎么样,只关心自己会受到的影响有多大。 那……,似乎有点正常。 毕竟,赵武小时候历经大变,最大的后台不久前整个家族在晋国除名,现阶段一定非常没有安全感。 而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们非常在乎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智朔离开赵武处,带上五百余人绕路南下,一天之后出现在了楼令的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楼令看到智朔身上有血迹,问道:“遭到拦截了?” 智朔这一支队伍确实遭遇到了楚军,是不是楚军刻意拦截则不好说。 出发的时候,智朔有五百人,见到楼令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父亲让我来姑丈这边历练。”智朔说道。 好了,不用再多说,楼令瞬间知道智罃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麻烦。 楼令不会去问智罃有什么麻烦,只让智朔先安顿下来。 讲事实就是,从智罃决定扶持赵武那一刻起,楼氏与智氏的关系必然被影响到。 无论智罃怎么理解或是有把握,他的女婿赵武都可能为了韩氏对楼氏展开报复,完全就是智罃先无视了楼令的感受,不对吗? 楼氏当然不会因此就跟智氏决裂,只是关系一定会出现转变,例如就此存在裂痕。 做了什么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想来智罃也明白。 “大战状态下让世子过来我这一边历练?大舅哥这种弥补方式,给予的信任感十足,只不过是在给我添麻烦啊。”楼令必须给予智罃想要弥合的回应,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让智朔立下一些功劳。 为什么楼令要给予回应?主要原因是智罃正在迷途知返。 即便楼氏与智氏的关系不会像从前那般,智罃都主动想要弥合,要是楼令不给予回应,双方不止是存在裂痕,该是分道扬镳再进入敌对状态了。 楼氏才刚刚成为卿位家族,哪怕是事出有因,直接跟智氏决裂,其余人该怎么看? 拿中行偃想要压制智氏来说,也只是进行压制和警告,不可能让自家的小宗智氏消失。 如果楼氏跟智氏决裂,只要智罃跟中行偃认错,乃至于智罃自杀让智氏换个家主,他们又该成为相信相爱一家人,事态就变成楼氏是在与荀氏为敌。 与此同时,楼令对于智罃想要谋求智氏自立是持正面看法,有意见的仅是智罃拉上赵氏。 换作智罃想要拉上楼氏与魏氏形成铁三角,信不信楼令会给予比较积极的回应? 乃至于郤氏和范氏都会在暗地里支持智罃,甚至很可能在明面上给智罃站台。 说到底就是,晋国的卿位家族很乐意其余家族出现幺蛾子,不一定会落井下石,当乐子人却是会觉得很快乐。 “智朔来了?”郤至就是来楼令这边当乐子人的。 不等楼令回应,郤至一脸笑意地继续说道:“逼得世子来你这边,看来上军将的日子不好过。” 楼令说道:“我听说列国那边正在讨论疲楚之策。” “是啊。”郤至收敛笑意,说道:“中军将认为受到背叛,怎么可能不针对上军将。” 楼令皱眉说道:“我们正在与楚军爆发大战啊。” 不爽之下的郤锜想要算账,不该等战役结束吗? 只不过,楼令了解郤锜的性格,知道郤锜能够等到秋后再算账就不是郤锜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正在爆发的大战让智罃的损失降低到最少,要不然绝不是只是面临的这般处境。 “楚君亲率的大军距离我们只有五十里了。”楼令主动改变话题。 时至今日,爆发的大战已经维持了将近两个月,楚君审用最快的速度征召大军,他们从出发到距离战场五十里才花了六天,完全是一种急行军的赶路方式。 楼令说道:“新近北上的楚军赶得很急,一路走一路散落部队,走在最前面的楚军只有四万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出击?”郤至问道。 楼令就是这个意思。 “只留下宋军的话,很不安全啊!”郤至有很大的顾虑。 晋国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盟友,并且是各方各面的不信任。 楼令说道:“楚军恐怕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我统率一半兵力就够了。” 晋国下军现如今的一半兵力是多少?他们一再交战下来,战斗力减员了四千,一半就是一千七千左右。 减员的四千战力并非全数战死,包括因为疾病死亡和受伤暂时失去战斗力,以及处在生病状态的人。 郤至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是你率军出击?” 楼令答道:“我擅长这种交战啊。” 他们这一段时间只是跟子革所部小打小闹,没有太多事情需要郤至这位下军将处理。 事实上,哪怕是大战状态之下,郤至大多事情也是交给楼令去办。 “不不不,我的部队更适合担当主攻任务。”郤至不给楼令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防线以及营寨是你主持下构建,能不能守住远比给予新近北上的楚国援军重要,你留下来主持固守。” 楼令知道郤至率军出击的意志很坚决,只能同意了。 只是,楼令少不得给郤至出击后的意见,太多交代的地方,以至于搞得郤至很无奈。 “是是是,一旦首战得胜,不给楚军任何喘息的时间,一定要穷追猛打。”郤至是真的觉得很无奈啊。 问题是什么?对付急行军而来的楚军,他们的队伍拉了一百里以上,真的不能给予任何喘息的机会。 楼令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楚国历来有用国君挡住或缠住我军的传统,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用管楚君审,绕过他攻击其余楚军。” 那是真的。 好多代的楚君都干过那种事情,并且不独对晋军这样,以前对上齐君也老干那事。 郤至直接无语。 结果,楼令还是觉得不放心,干脆拿来纸笔,将几乎能够想到得到事情书以文字,慎重地交到郤至手上。 “你……”郤至神经质地笑了笑,说道:“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有一个这样的副手,真的很容易被逼疯啊! 只是呢?有这样的副手,不是一点不想听劝的话,想犯错实在很难。 隔天,郤至带着部队出发了。 “一万七打十二万?”华元才刚刚得知晋军要分兵出击,讲真话就是被惊得不轻。 楼令不需要跟华元解释太多,邀请华元到自己的军帐,各自坐下之后,说道:“分兵不可能没有被子革察觉到,贵军务必提高警觉,一旦楚军攻击的话,以最坚决的姿态反击。” 下军被分出去一半,留在原地的兵力减少,接下来楼令确实是需要宋军做最大的配合。 “这一边已经变成大战场,战事进行到现如今,不是想撤军就能够安然撤退。我想,宋卿应该明白的吧?”楼令说道。 华元赶紧表态,说道:“我们一定对足下言听计从。” 当天,子革所部果然一改之前固守的姿态,主动出兵攻击留守的晋宋联军。 子革甚至尝试进行分兵,要南下前去支援增援上来的友军,遭到楼令亲自率部挡了下来。 “你们是要逼得我们不死不休吗?” “足下这话说的,是在示弱吗?” 战场之上的交战暂停,楼令与子革阵前搭话。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子革放出那种话,固然显得有些天真,晋国却是真的要防止出现那种情况。 争霸进行的战争,它跟两国变得不死不休,真的不一样! 子革恨恨地瞪了楼令一眼,非常干脆地弃车且丢下部队先走。 不这样不行。 下车再调头?子革很担心被楼令当场俘虏。 要是没有垫后的部队,子革同样知道别想安然离开。 面对子革弃军而奔,楼令当然是笑纳被丢弃的三千楚军了。 “逼得子革亲自率部尝试突围南下,他们确实是心态越来越差了。” “这一次打完,哪怕没有全歼被堵在北边的楚军,接下来两国的战事规模绝对是一次比一次大。” “被逼急了的楚军,他们不会在遵守各种交战规则,会不会让无所不用其极的交战方式提前出现?” 楼令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第522章 茫然无措 对于当代的贵族来说,正在进行的这一场战役打得很乱。 到处都有交战,哪里都是局部战场,随着楚军再次进行分兵,两边的楚军数量差距不大,真的不太好说哪边才是主战场了。 晋军的高层也陷入了思维的困扰。 按理说郤锜所在的部队是主力,理所当然就是主战场;可是他们又清楚郤至和楼令那边是这一场战役的关键所在,偏偏兵力上只有一个军团。 “下军佐,下军将已经与敌军展开交战?”魏颗近来很低调。 楼令放下情报,颔首道:“已经正式开打了。” 送过来的战报只有提醒已经开打,没有更多的信息。 事实也是。 郤至才率军与楚军刚刚接触,马上派人进行通知,哪会有结果呢。 在魏锜干了那种事情之后,魏氏确确实实是应该更为低调,尤其是与楚军进行交战的时候。 这一次,魏氏在下军纳赋,他们屡次出战都能够勾引楚军发狠。 发现那一点的楼令不再频繁让魏氏出战,每一次魏氏出战都带着强烈的阴谋,主要是楼令利用楚军的复仇心理,勾引楚军再实施歼灭。 类似的事情不能常做,次数多了子革或其余楚军高层会学乖,楼令自然要抓住更好的机会了。 而魏颗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用感恩的姿态在面对楼令,搞得魏氏好像成了楼氏的附庸一般。 楼令倒是想收魏氏当附庸,心里却是很清楚根本把握不住,乃至于极可能反目成仇。 有那么一个事实,魏氏绝不甘心成为某个家族的附庸。 曾经,魏氏分别依附过赵氏、郤氏和荀氏,后来无一例外进行了和平分手。 不得不说一点,魏氏着实很有能耐,依附了赵氏、郤氏或荀氏都能够和平分手,分手之后还没有遭到报复。 讲事实就是,能够做到那一点,魏氏绝对要让人高看一眼。 一切只因为许许多多成了附庸的家族,他们大多被兼并,想脱离九成九会遭到激烈的报复。 魏颗严肃地说道:“敌军远道而来,并且是急行军状态,想来是难以及时调整作战姿态。” 楼令再次颔首,说道:“打得就是他们措手不及。” 只要郤至的头脑不发昏,非要给予楚君审休整的时间,出击的晋军就是以逸待劳打原来立脚不稳的疲惫之师。 那样一来,晋军哪怕兵力比楚军少,占得便宜却是极大,怎么都不该初战就输。 按照正常情况,郤至起码会获得一场大胜,能不能顺势将楚军击溃,取决于有没有一次次抓住机会。 所谓的抓住机会就是郤至一直穷追猛打,不给楚军任何喘息的时间,一次又一次击溃行军状态的楚军,让他们的败兵像是滚雪球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至于说杀死或俘虏楚君审?以前的郤至没有那个胆子杀死或俘虏楚君审,轮到干了一场弑君就变得不那么好说了。 毕竟,某一种事情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啊! 在郤至率军出发之前,能够做的楼令自觉一件没有落下。 等郤至率军出击到进入作战状态,讲实话就是楼令能够干涉的事情变得极为有限。 “中军将有传来新的消息吗?”魏颗问道。 楼令只是看了一眼魏颗,没有给予其它的回应。 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不该知道就是一点都听不得。 当然,楼令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变高,变得看不起魏颗,主要是郤锜只强调堵住南返的楚军,没有做其余的要求。 “这一战,我明确知道应该做什么,可是又感觉很迷惘。”魏颗自嘲道。 出现类似情况的人一定不止魏颗一人。 正在进行的战争,确确实实让多数人感到了不适应,使得他们茫然无措。 其实最大的改变就是,交战双方不再明确摆开阵势交战,并且每一天进行激战的地点分得太散了。 晋军这一边,有明确目标的人,大概就只有郤锜和楼令吧? 郤锜的想法太简单,歼灭楚军给自己就任中军将当贺礼,其余压根就没有多想。 战役演变成现如今这般,本身就是楼令建议南下切断北征楚军后路为转折点,真正做事之前就有明确的目标,该怎么打也早就做好了计划,哪里会有什么茫然。 “我们正在做的就是堵住北边的楚军,再挡住已经北上的楚军。等中军将击败北边的楚军,再一起迎战北上的楚军。”楼令这是尽量往简单了来说。 魏颗怔怔地点头,看上去像懂了,又好像是没有懂。 不怪魏颗是那种神态。 很多事情用语言可以描述得很简单,只是深入细细思考,越想脑子越会是一团乱麻,简称就是:自己觉得好像会了,脑子里却在释放不会的强烈信号。 “执行命令就是了。”楼令说道。 魏颗庆幸的也是这一点,只要听从命令即可,并且不担忧楼令会坑了魏氏。 能够有那种信心,自然是魏颗明确知道魏氏欠了楼氏。 欠债嘛,很多时候就变成债主要担忧欠债的一方安危,原因就是一旦欠债的一方完蛋,没有对象收账了。 “这片地方跟‘赭丘’的气候没有区别,听说春季下旬和夏季上旬很容易起雾。你还记得在‘赭丘’的情况吧?”楼令问道。 魏颗点头说道:“下军佐的意思是,楚军会趁起雾,尝试进行偷袭?” “子革所部倒是有机会绕开,一旦绕开却等于是放弃子重所部。不到万不得已,子革不会丢下子重。只是这一战之后,不知道该是谁自杀了。”楼令知道楚军并非每一次战败都会有够分量的人自杀谢罪。 楚国那边的“覆军杀将”传统,其实是看似能够打赢,结果偏偏战败,需要有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一看就是胜算不大的战役却不至于。 如果每一次战败都要主将自杀?楚军有再多的统兵将帅都不够消耗,并且很快就要进入青黄不接的状态。 论“覆军杀将”传统,其实晋国以及好些国家也有。 晋国是进行大型战役的胜率比较高,搞得好像没有“覆军杀将”的传统似得。 其余国家?他们一般是跟在晋国后面打辅助,极少自行发动战争,自然不用主将承担责任。 之所以说有相当多的国家存在“覆军杀将”传统,那是齐国称霸之前,史书上记载了相当多败军之将自裁的案例。 阅览史书会发现一点,楚军数十年来兵败自杀的主将其实很少,说明羞耻心这种玩意在楚国高层正在逐渐消失。 楼令和魏颗能够坐下来闲聊,根本原因是他们这一边重新消停了下来。 作为最关键的位置,两边却是极少有什么动作,相反其余局部的交战很激烈,把正在发生的事情视作暴风雨前的宁静便是了。 事实上,风暴的中心就是会有很长的一段宁静期。轮到最后真正分胜负的时刻则是,一定会变成一座正在喷吐岩浆的火山口。 率军出击的郤至确实是在与楚军激战。 他们离开驻地南下,隔天就碰上了行军中的楚军。 双方属于突然间遭遇,并不是晋军找个地点对楚军实施埋伏。 这个纯粹就是郤至不想打得太龌龊,他甚至在战前开派人对楚君审进行问候,派去的人回来才展开攻势。 当然不是郤至迂腐,纯粹就是他没有派出斥候,再来是晋军在行军姿态中遭遇楚军,一样需要时间来整队。 只不过,晋军事先有心理准备,楚军却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那就导致两军相遇之后,各自的反应不同,整队的效率不一致。 郤至没有忘记做战前祈祷,不等楚军示意自己准备完毕,直接下令展开攻势。 那个时候,只能说楚军高层一片骂声,骂的是郤至不等他们准备完毕,倒不是骂晋军埋伏了他们。 交战地点并不开阔,好一点的地方在于湿地或沼泽不像北边那么多。 千里迢迢急赶北上的楚军,他们本身非常疲惫,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整队,仓促之下与郤至所部展开交战。 开打之后,楚军倒是没有一触即溃,他们甚至还跟晋军打的有来有往,战局出现变化是在郤至亲自率军迂回直接威胁楚君审所在。 上一次的“赭丘之战”中,楚君审被射瞎了一只眼睛,对吧? 固然是魏锜意外射瞎了楚君审的左眼,事情却是真实发生。 那么,楚国君臣认定晋国不惧怕杀死一国之君,能不能理解呢? 那种心态之下的楚军,他们必须重视楚君审的安危,看到郤至率部直接攻击楚君审的情况下,很难不乱了阵脚。 想要救援自家大王的楚国贵族太多,导致本就堪堪组起战线的楚军自行瓦解,很直接被晋军处处突破了。 当时的楚君审很慌。 有了一次惊魂经历的楚君审不得不慌,失神期间来不及阻止御戎驾车乱冲乱撞,回过神来已经调头南奔,很难发出有效的指令了。 其实,楚军的战线已经瓦解,插着王旗的战车在向南狂奔,致使楚军全面陷入混乱与恐慌,哪怕楚君审可以发出指令,军队一旦慌乱起来,哪容易短时间内重新稳下来。 结果是什么?两军交战不到两刻钟,交战态势变成晋军撵着楚军在跑。 持续北上的楚军看到己方部队被晋军撵着跑,他们无论想做什么,最终结果都会被卷着加入南奔的队列。 “下军佐怎么说来着?” “只要楚军开始向南跑,便是死也要死在追击的路上。” 郤至第一次打这样的交战,尽管看着非常顺利,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绝大多数的晋军,他们不会比郤至好到哪里去。 晋军这一追击,从中午追到了晚上,晚上又追到白天,直至实在追不动才停下来。 等停下来,晋军追得四散,好些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想知道是在哪里,找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闭眼就睡。 两个白天和一夜晚的追击,晋军真有人累死在追击路上,楚军的情况绝对比晋军惨。 许多睡了一觉醒来的晋军,他们睁眼之后一时间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回过神来有点慌了,赶紧寻找主将的位置。 更惨的是楚军,四万多前导部队一直逃,逃出近百里,期间不知道裹挟多少友军跟着逃,后面楚君审让统计兵力,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十二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不到。 当然不是九万楚军被消灭,相当部分的楚军只是与主力失散,他们后面要么是跟主力重新会合,不然就是自行撤回楚国本土。 “多少?你说多少?”郤至刚刚得知,他麾下的一万七千部队,能够联络上的不足五千。 这直接让郤至很是不知所措。 不见了的一万两千晋军,他们并不是被折损掉,完全就是散得到处都是。 追击产生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到处都是散兵,我们的,楚军的。”郤武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郤至拿出怀中楼令所写的注意事项,找到面临情境该怎么做的内容,说道:“一边收拢部队,一边俘虏敌军,撤回营地。” 继续追击什么的?俘虏更多的敌军,赶紧押回营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叫什么?叫见好就收! 要是过于贪心,不要忘记会有很多俘虏,一旦俘虏暴动起来,他们极可能就回不去了! 看结果,尽管郤至怎么回忆都想不出要点,他们的出击却是极为顺利。 北部战场? 郤锜仍旧采取一再猛攻,受到高度压迫的列国诸军,没有任何意外就是鲁军先坚持不住。 郤锜一点都不惯着鲁军,无论季孙行父怎么哀求,鲁军该出战就是必须出战。 “如果你们非要撤离,本将只能放齐军归国。”郤锜又一次面临季孙行父的哀求,甚至直接这么威胁。 话说,放齐军归国能够威胁到鲁国吗?那肯定是能的。 齐国永远想揍鲁国,只是一直被晋国压制着。 晋国又在与楚国展开大战,一时半会顾不上中原。 同时,鲁军真的撤离就是悖盟,晋国会很乐意齐国教训鲁国一顿。 想来齐国君臣能够会意?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呢。 “不行了,我们真的不行了。”季孙行父两眼通红,说道:“一再交战下来,死伤已经超过两成,各部有哗变迹象,继续打下去……” 郤锜干脆“呵呵”冷笑起来。 鲁军才死伤两成,比他们折损率更高的列国之军比比皆是。 拿晋军来说,死伤早就超过两成,时至今日已经接近四成,不一样每天都还在出战吗? 齐军的死伤应该是三成左右?他们只是一开始抱怨,后面同样在咬牙支撑。 郤锜同时不喜欢齐国和鲁国,真正看不起的却是鲁国。 其实,季孙行父害怕损失太多的理由很多,最重要的是出战的部队大多来自三桓,一旦三桓的兵力折损太严重会压制不了国君。 什么折损太严重可能会让齐国入侵之类?有晋国压制齐国,当前的齐国不会去违逆晋国的意志。 “赵氏的死伤超过三成,他们也不行了啊。”季孙行父说道。 郤锜给愣了愣,心想:“赵氏的战力折损才三成?” 出征的晋国各个家族,只要是郤锜直接统率,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在进行高烈度参战,个别家族的折损率达到一半,便是郤锜的伤亡都达到四成。 结果……,郤锜听到了什么?原来赵氏的伤亡率才三成??? 季孙行父看到郤锜发愣,以为所讲的话有了效果。 这纯粹是季孙行父的消息落后好多个版本,还以为晋国是同情赵氏的时代,或是赵氏在晋国有很大影响力的时代。 “赵孟消极怠战了啊!”郤锜说道。 这一下换季孙行父傻眼。 “要不要留下,你们自己选,做出选择就一定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郤锜现在更想将赵武召唤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对了,伤亡率不代表阵亡率,并且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取决于士气,不是到底有多少伤兵。 只要士气足够高,伤兵仍然有足够的参战欲望,乃至于会打得更猛。 换作是士气低下,没有受伤都会想要避战,受了伤就更有逃避的理由了。 郤锜让季孙行父退下,派人去召唤赵武过来。 大概两刻钟之后,赵武来到郤锜这边。 “你怎么回事?”郤锜问道。 刚刚抵达的赵武都没有坐下,像是不知道郤锜在问什么,直接给呆立当场。 “打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伤亡率只有三成呢?”郤锜是真的不理解。 怎么说呢? 一开始赵氏有智罃照顾,他们极少出战。 等智罃不再特别照顾赵氏,他们的战友是总会想方设法出工不出力的鲁军。 所以了,并不是赵武刻意懈怠,纯粹是事出有因。 赵武当然不会出卖智罃这位未来岳父,说道:“我的友军是鲁军啊。” 相信作为晋军高层,郤锜能够听得懂赵武想要表达的意思? 果然,郤锜听懂,说道:“你好歹是赵氏之主,不会敦促鲁军吗?” 赵氏虽然衰弱下去,政治遗产却是极多,其中包括历代赵孟建立起来的威严。 比较可惜的事情是,赵武可没有得到良好的培养,许多家族历史还是道听途说而来。 一个家族历经过覆灭,出现断层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武呐呐地说道:“我有进行敦促,效果并不理想。” “杀人啊,你是赵孟,怎么可以不杀人呢?”郤锜说道。 晋国的赵氏可是一个一再出猛人的家族,从赵朔再往前数下来,几乎历代家主都杀过盟友。 他们当然不是无理由杀人,总能够找到杀人震慑的理由,逼得盟军作战非常卖力。 “我该杀谁?”赵武讷讷地问道。 郤锜瞪眼,说道:“谁不听话就杀谁。” 赵武表情很错乱,说道:“我……,不知道该杀谁。” 这可是赵氏的传统技能,在赵武这一代竟然失传了? 郤锜看着像是很木讷的赵武,耐心在一点一滴的消失,沉声说道:“鲁军可能临阵而逃,你让上军将重新选友军吧。” “什么?鲁军会临阵而逃!”赵武还是很喜欢跟鲁军搭档的。 主要是,赵武本身不想进行高烈度交战,有鲁军作为搭档就能够理由充分地尽可能避战。 “楚君已经亲率大军北上驰援,我们接下来只会加强攻势,你……”郤锜说着停下来,呢喃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郤锜看着表情错愕的赵武,继续往下说道:“总之,你部的伤亡太少,我很不满意。” 这一下,赵武不止是错愕,应该说是惊愕。 郤锜挥手让赵武退下。 退下后的赵武习惯性地想要寻找依靠,找到智罃述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很多家族伤亡过半,即便是郤氏也伤亡超过四成,只有你这边伤亡不到三成。”智罃哪怕有了新的想法,对未来女婿必须要有耐心,也就进行了解释。 智罃近来的心态比谁都炸裂,尽管想要有耐心,还是显得有些暴躁,说道:“下军进行了分兵,不管他们阻击楚国援军顺不顺利,我们的伤亡太大,子重所部更是伤亡惨重,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进行决战。我有太多亟待需要处理的要务,你要是有不解的地方多问问家臣。” 意思就是,小事别特么来烦我。 然而,赵武完全呆住了。 依赖症极度严重的赵武,他完全无法接受失去依赖。 如果是漫画风格,智罃表达足够明白,一下子让赵武的画面变成了黑白色。 智罃当然有暴躁的理由,他一再受到中行偃的针对,与列国进行邦国也是非常不顺利。 这一场战役无论最终胜负怎么样,智罃判断自己在未来都不会好过。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三天后就会全面出击了。”智罃看着脸色呆滞的赵武,催促道:“你别在这里发呆,去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啊。” 赵氏只有一个残缺的“旅”,在接下来的交战,作用其实相当有限。 总体伤亡率接近四成的北部晋军,他们确实打算在三天之后对状况更惨的子重所部实施雷霆一击,知道消息的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第523章 搞什么啊!? 近一两百年以来,极少发生如今次这般惨烈的交战。 即便是最为惨烈的“邲之战”那一场,晋军与楚军之间的伤亡率不过才三成,其中以晋军失踪的人数比较多。 去年,晋军与楚军在“赭丘”发生大型战役,不断战败的那一方,作为胜者一方不过也才付出两成左右的伤亡。 今年发生在“鄢陵”的战役很不一样! 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楚军的后路被切断,他们如果不拼命就无法回家。 与此同时,郤锜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希望在自己担任中军将之后,能够用一场大胜来给自己献礼。 楚军在拼命。 郤锜想要赢。 那完全就是火星撞地球,肯定是要进行异常残酷的厮杀了。 到现如今,不算晋国的一帮小弟,仅是晋国的中军和新军,伤亡率就达到了四成。 那可是伤亡率四成,哪怕是春秋时期屡屡出现伤亡过半还能酣战不休的战例,讲事实就是伤亡率达到四成已经很恐怖了。 当然了,晋军可不止单单在跟楚军打,他们先与郑军交战,后面全歼了陈军与蔡军,再迫使郑军投降,过程中晋军的半成伤亡率便是那么产生。 那个半成是一成中的一半,不是十成中的五成,千万别搞错了。 楚国为首的阵营这一边,一众小弟几乎全军覆没,楚军本身的伤亡率远比晋军严重,很多家族被晋军成建制消灭,以总体来算伤亡率达到了恐怖的七成。 要是在大一统王朝,多少军队总体伤亡率达到七成还能继续交战? 应该说,以平均率而论的话,多数军队的伤亡率超过两成,基本上就是敢打敢拼的人几乎全战死或受伤,部队基本上就已经垮掉了。 而现在,子重所部算上战死与失踪的人将近四万,重伤员四千余人,余下几乎人人都有一些小伤,他们仍旧敢于搏命,为得就是想要杀出一条回家的路。 晋国的下军,在郤至率军出击之前,伤亡率其实也就一成左右,于这么一场烈度奇高的战役,只能说伤亡率显得很低。 子革所部的伤亡率会比晋国下军略高一些,只是绝不会超过两成,伤亡并不是那么严重。 一直到郤至出击又率军班师回营,他收拢失散的部队,或是失散的部队自己回到营盘,统计下来出战一万七千,回到营盘的将士一万四千余人。 剩下的三千多人,他们不一定就是死了,后面还会陆陆续续回营,具体能回来多少人,要等最终撤军之前才有数据了。 “我抓了多少俘虏?!” “五万六千多。” “多少!?” “五万六千多啊。” 郤至听到数据直接懵逼了。 楼令却是早有预判。 毕竟,那是郤至所部一路撵着楚军在追击,很多楚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在那种状况之下,茫然无措的楚军心理防线最差,许许多多一家之主宁愿最后花钱赎命,才不愿意稀里糊涂死去,肯定是会率队投降。 换作是其余时代,面临那种全军溃败的情况,明知道投降之后将会命运堪忧,一样会出现大批量人投降的事情。 “可真是多啊!”郤至说完,又感慨道:“哪怕是取得大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赢的。” 主要是,那样的交战对郤至来说太过于陌生,属于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当前的贵族,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贵族,他们早就习惯交战双方事先约个地点,互相抵达交战地点再摆开阵势进行堂堂正正之战。 那种堂堂正正之战,输赢全是摆在明面,比拼的是两军的素质,输赢的过程公开透明。 所以,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输了不服气只会让人觉得输不起,赢的一方也赢得光明磊落。 打征服之战就是那样子的。 赢的一方就是要让输的一方看到双方的差距,不存在任何的侥幸心理,战败后乖乖服输,每年老老实实进贡。 因此,在那种格局之下,只有脑子有坑的一国之君才会不自量力,明明实力不如人,偏偏一再自己找罪受。 最不肯服输的齐国,他们虽然一再进行尝试,可是打输之后也能老实一段时间,每年该上贡就上贡,只有等晋国遭遇挫折才会再蹦跶一下,真不是有迷之自信进行不自量力的挑战。 楼令一脸乐呵地看着两眼茫然的郤至,说道:“赢就是赢了,多想做什么。” “我必须搞明白啊!”郤至极度认真地说道:“这一次能够稀里糊涂打赢,以后极可能也稀里糊涂战败,不搞明白让我怎么睡觉。” 其实,真没有太过复杂的地方。 他们就是以逸待劳打赶路状态的疲惫之师,还有很大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成分。 只不过,每每就是懂得的人会觉得很简单,事先没有相关概念的人需要思考与琢磨。 拿华夏文化中的成语来说吧? 自小生长在华夏文化圈的人,听到那一个成语,哪怕不知道成语背后的典故,基本上听到某个常见的成语,一下子就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是在华夏文化圈长大的人,他们想要学习华夏文化则是会饱受各种成语的折磨。 同理,其余各国也有自己的俚语之类,看似组词简单的一个俚语,解读其中意思确实要用到大量词汇。不是在他们那边长大的人,想要理解俚语的意思,一样需要费一番心思。 另外,诸夏这边有文言文,起码是一脉相承下来;其余文明,例如英文,古英文和现代英文真就是关联不是那么大,乃至于从发音到字母组词属于两码子事。 华夏苗裔发生穿越,不是穿越到外国,除非是穿到写钟鼎文或是小篆、大篆的朝代,要不然不会写繁体字的话,起码还能看得懂。 英文文化圈的人?他们哪怕是穿越到公元1200年左右,一身的文字知识和口语发音,能够实际运用的只能说很少。在那个时候,懂英文不如懂法语或拉丁语有用。 其实,懂得世界历史的人都知道,英文是随着英国向全球殖民而传播开,当时已经是非常接近近现代了。 在那之前,欧洲最流行也是被各国认为必须学的语言有好几波轮替,法语占主要份额的时间与额度最长。 楼令很想给郤至解释解释,只是他们目前没有那种闲暇。 “最后一批北上的楚军,他们被俘五万六千多,其余失散的人没有那么快与本部会合。”楼令问郤至,道:“你觉得他们会就此退兵吗?” 郤至想都没有想,说道:“怎么可能就此退兵。” 算上最后一批由楚君审亲率北上的十二万楚军,今年楚国已经动用将近二十七万的总兵力。 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子革所部的兵员素质不差。 也就是说,子革麾下的七万多人马,他们大多是正规军,强拉农夫凑人头的数量比较少。 至于子重那一边?楼令从其它渠道进行了解,得到的反馈是子重所部八万多人马,正规军不会低于六成。 “这一波的楚军怎么说?”楼令问道。 郤至觉得自己最近很傻,没有听懂楼令的意思,反问道:“什么怎么说?” 楼令大概就是没搞明白郤至怎么能听不懂,以至于稍微愣了一下,才说道:“就是他们的兵员素质怎么样。” “这个啊?”郤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呢。” 他们又没有进行过正经的交战,哪怕是俘虏了五万六千多楚军,大多是失散晋军抓了带回营地,根本没有给郤至去了解的机会。 “这样啊?我打算让宋军代为押解战俘先离开,分批进行撤离,每一批押解离开的俘虏不会超过一万五千。”楼令说道。 郤至对这个倒是能够理解,说道:“确实,我们手中的俘虏太多,容易生变。” “宋军之前不愿意待。现在,我们摆明是赢定了,用不着分享荣誉给宋军。”郤至补了一句。 郤氏的人是这样子的。 他们总是显得小鸡肚肠,有仇根本不想隔夜,找到机会就立刻实施报复了。 楼氏又不是负责与宋国进行邦交的家族。 楼令才不愿意为了宋国惹郤至不开心。 “中军将预定在一天后展开与子重所部的决战,分出胜负就会立刻南下与我们夹击子革所部。”楼令说着停顿下来,一脸思索地说道:“子革明确知道子重所部状况堪忧,他们也知道我们分兵出击的事情,形势摆明对他们极度不利,恐怕不会钉在原地等死。” 当然不是子革所部有太明显的异动,只是楼令从全局来进行判断。 楼令还需要思考更多,比如这一次那么遭受严重的惨败,楚国在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倒不是楼令成为下军佐,有过剩的主人翁意识,开始为整个晋国所考虑。 该为晋国考虑,楼令不会缺失,以时代背景而论,他却是要更注重于家族利益。 郤至说道:“楚人啊,我们还能不了解吗?他们一定会继续拼命。” 思绪被打断的楼令下意识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这样啊……” 这一次,楚国至少折损八万以上的正规军。 换作是其他国家折损八万正规军,不说一下子变得一蹶不振,起码要喘息个十来年。 楚国不一样,他们真的非常不一样! 有没有正规军对楚国来说不是关键,他们好像是有死不完的杂兵,一次次死伤惨重都能拉出更多,没有死的杂兵则是将因为经历变成正规军,乃至于组成一支精锐。 所以,楚国垮不垮并非取决于有多少正规军,要看的是高层到底有没有丧失斗志。 偏偏春秋时期的楚国历代高层很是百折不挠,导致谁与楚国为敌都会感到发怵。 论百折不挠的话,春秋时代还要算上一个齐国。 只是呢,现代人对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和齐国,会因为两国不同的最终命运带上“有色眼镜”。 楚国的亡国很具悲壮色彩,他们最后还翻盘了。 齐国则是不战而降,没有乳法造梗,可能齐国会是造梗的角色。 事实上,春秋时期的齐国在韧性上面一点不比楚国差,他们也是在晋国如日中天阶段,位处北方却是唯一一个敢长期跟晋国叫板的国家。 秦国?他们不属于跟晋国叫板,单纯就是作为春秋时期一个不知死活外加不择手段,跟晋国死缠烂打的一个小邦国。 五天之后,郤至和楼令收到来自郤锜的消息,晋军大胜楚军。 在那之前,其实郤至和楼令已经看到有楚军败兵陆陆续续撤到子革这边了。 那个阶段,晋国下军并没有闲着,他们与宋军同时在与子革所部以及南来的楚国残军厮杀。 是的,崩溃之后的楚君审,他并没有一退直接退回楚国本土,收拢散兵游勇之后,兵力接近五万,重新北上试图帮被困的友军解围。 由于晋国下军和宋军必须配合北部友军的关系,再来就是需要弹压和监督抓到的战俘,没有也无法拿出更多的兵力去应付楚君审所部,他们向南是采取了守势。 战事进行到现如今,态势已经再明显不过。 在这种时候,喜欢当和事佬的华元再一次站出来,希望为晋国和楚国举行弭兵会盟。 “他搞什么?”楼令说的是华元。 喜欢当和事佬也要看时机的吧? 这一次,晋国有机会吃掉被困的子重和子革所部,给予楚国最为惨痛的一击,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当和事佬? “中军将怎么想的?”楼令已经明确知道消息,也就是郤锜表示愿意代表晋国跟楚君审谈一谈。 这里纯粹就是楼令只注重现实利益,没有意识到晋人的爽感。 如果楚君审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跟郤锜这位晋国中军将坐下来谈,不止是楚君审自降身份,还是楚国从国家层面上承认不如晋国。 晋人一再与楚人苦战是为了哪般?一开始是为了争夺霸权,现在也是为了争夺霸权,其中却牵扯到了是晋人优秀还是楚人优秀的竞争。 “大家都筋疲力尽了,能够让楚君公开认输……”郤至看到楼令一脸的铁青,尽管不是很能理解楼令的想法,为了照顾楼令的心情,没有说下去。 楼令呢喃道:“是吗?我们也是樯弩之末了?” 第524章 即将开启新时代 楼令早就知道一点,人生无法每一件事情都顺遂如意。 晋军远不到无法作战的程度,只是当代不就玩认赌服输吗? 楚军不服输的时候,晋军自然肯拼命。 楚国的一国之君愿意亲自跟郤锜见面会谈,己方能够用更少的代价让楚国屈服,不止郤锜会感到非常满意,大多数晋国高层也会觉得很是满足了。 “唉!骄傲的晋人啊……”楼令一直知道晋人很骄傲。 楼令有想过自己要是不同意会怎么样,极可能劝得动郤锜和郤至,只是注定要成为异类。 另外一点,战役进行下来,每一个家族不止筋疲力尽且伤亡惨重,要是在楼令的劝说下继续打,产生的一系列伤亡也许会需要楼氏来承担。 这个叫什么?谁质疑,谁举证,谁执行。 一定会变成异类就需要让楼令来避免。 承担主攻再承受伤亡?天晓得将楚国逼进绝路,拼起命来会导致楼氏付出多少伤亡。 楼氏的未来很是可期,但未来就只是未来,没有现在哪来的未来。 “只能期盼会商谈崩了。”楼令心想。 楚国一方提议和谈,得到了晋国的允许,双方各处局部战场全面停战。 在停战之后,两边阵营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别多想,不是赶紧加固营盘或是增加外围防线,纯粹就是收拾战场,掩埋之前没有埋葬的战死者遗体。 到了第四天,郤锜、智罃、士匄带着不多的部队过来。 为什么上军没有出战,智罃却是在南方?他是后面过来,国内只有郤犨留守。 而智罃之所以南下,主要是想就近观战,也有观察一众盟友的意图在内。 无论是南下做什么,智罃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疲楚之策。 收拢溃散部队的楚君审早就重新北上,确认无法突破晋国下军的防线,主动提出与郤锜进行和谈。 必须了解一件事情,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是封建王朝,君就是君,臣只是臣。 楚君审作为一国之君主动提出和谈,无疑就是自降身份,并且是楚军面临绝对劣势的情况在低声下气,不怪包括郤锜在内的多数晋人会精神高潮。 这是晋国首次将楚国逼到这种份上,一定要让晋人欢欣鼓舞且感到极度的满足。 当然也有晋军打得很难,连同盟友伤亡过半的因素。 知道了上述那些,不难想出明明占据优势的晋军高层,他们有机会全歼子重和子革所部却是愿意进行和谈。 多数人不知道的另一件,只要郤锜能够与楚君审进行谈判,晋国卿大夫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政治地位。 这么说吧?有楚君审开这一个头,以后晋国卿大夫就可以直接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 能够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的卿大夫得到了什么政治地位呢?直接就是位比国君! 楼令是后面才想明白那么一回事。 其余的卿大夫?可能中行偃、智罃、郤至、士匄、士鲂一开始就明白郤锜与楚君审坐下来会商意味着什么,才愿意放弃占据的军事优势。 “说说吧。要让楚国付出什么代价?”郤锜疲惫中难掩意气风发。 楼令看到的是郤锜一直盯着自己,心想:“我抗拒的态度那么明显吗?” 在这一会,楼令还是更加渴望能够歼灭被堵在北边的楚军,非常不愿意与楚国高层进行和谈。 “这一战,你建议堵住北上楚军的后路,才将楚国逼到这个份上。”郤锜已经开始皱眉,说道:“问你意见,不说话是居功自傲了吗?” 楼令稍微错愕,立刻否认,再说道:“功劳是有,能够成功还要依靠众人作战得力。让楚国付出什么代价?他们留下一半军队是一定的事情,看看能逼他们赔偿多少物资,愿不愿意交出陈国、蔡国当我们附庸。” 建议之功嘛,有正确的建议才有良好的后续,哪能不算是功劳。 甚至可以说,提供思路与作战方案一定是占了大功劳。 这个也是军师、谋士不用亲自上阵杀敌,屡屡战功排在前列的原因。 玩脑力的人在功劳簿排榜首的情况屡屡可见,反倒是亲自上第一线厮杀的人总排在功劳簿的后面,其实就是战略与战术在功劳占比的区别。 战术可以执行不成功,乃至于经常出现大问题,完全可以用战略去掩盖或纠正。 要是在战略上出现大问题,战术执行得再好,其结果未必能够有多好。 这个就是为什么玩脑力比玩体力更加艰难的原因了。 楚君审要求和,至不济也是偃旗。 而偃旗就是投降输一半,仅存的部队肯定要交出一半,不然和谈的前提也就不存在。 既然是楚国主动求和,自然需要进行赔偿,可不能只是光口头认输就可以躲灾。 陈国和蔡国是楚国的附庸,其中蔡国庙堂已经被楚国控制。 众人根据楼令提到的那些开始进行商议。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起码楼令在一众卿大夫之中,他是属于玩脑力的那一部分。 “不用一次性让楚国将赔偿全数交付,一定要分年赔偿。”智罃环视众人,严肃地说道:“只要楚国肯每年赔偿物资,哪怕只是一年一斗粮食,就是我们获得的最大胜利。” 这个是为什么? 只有附庸才每一年需要向宗主国上贡。 楚国是支付战败赔偿没有错,只要他们按年进行赔偿,列国可不管是赔偿还是上贡,一律会按照楚国给晋国上贡来理解。 士鲂很是怀疑地说道:“楚国不会同意吧?他们宁愿一次性赔偿十万石粮食,也绝不愿意每年交一斗粮食。” 这一刻,智罃比较无语,说得根本不是赔偿多少的事情,内核是另一种意图,哪怕很难达到目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要是楚国一时不察答应下来,哪怕楚国回去后再察觉到上了当,悖盟不愿意进行履约,只要在列国代表的围观下答应,便是晋国的一次重大胜利。 虽然看着好像有些像是自欺欺人,但是国家层面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要楚国没有洞悉,他们真的上当,国格一下子就丢了! 郤锜问道:“是欺骗楚国吗?” 智罃有了很不祥的预感。 “我们不欺骗楚国。”郤锜说道。 郤锜觉得有些人根本不明白一件事情,他要的是楚君审代表楚国认输,以此振奋晋国阵营的精神气,再奠定晋国阵营对上楚国阵营的心理优势。 让楚君审代表楚国认输是首要! 并且郤锜很不喜欢玩诈术之类的幺蛾子,认定就是一种投机取巧,显得极为不光明磊落,要被人鄙视和看笑话。 霸主需要玩诡道吗?假话是不需要,真话是一样需要。 只不过,霸主能够更加气派堂皇的话,最好是因势利导或以势压人的方式做事,要不然一次两次不出幺蛾子,阴谋手段玩多了之后,实力再是强大,很难让第二方信服,势必要徒增挑战。 历史上的一任任霸主,他们通常是鼎盛阶段气派堂皇,表现出来的自信让他国不敢挑战,之后再玩阴谋纯粹是开始走下坡路的不得不为,随后再被一次次挑战霸主地位。 为什么秦国二世而亡,史学家或多数人的看法是胡亥太昏庸,赵高与李斯弄权,尤其是赵高不停祸害。 可是……,没有胡亥以及赵高、李斯等人的祸害,秦国的江山真就那么稳吗? 事实上,始皇帝在位期间,秦国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稳。 绝不是胡说八道。 始皇帝在位的时候,六国各处没少发生动乱,尤其是旧楚地一年就要暴乱几次。 同时,一众儒生与术士简直就是拿始皇帝当傻子在玩耍,特别是连泰山封禅这种场合都敢给予难堪。 那是秦国从崛起到一统之战,真的不是堂堂正正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 拿秦国的一统之战来说,最为擅长的事情是收买敌国大臣,要么就是使用离间计致使敌国临阵换帅,很多关键性战役赢得并不堂堂正正。 这样一来,输了的一方能甘心吗?那肯定是不会彻底丧失斗志,乃至于认定秦国是依靠阴谋诡计获胜,一定不会感到服气,总想着要进行反抗。 始皇帝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让反抗消失,证据是轮到秦二世起兵的人可不是新生代,里面很多是在秦一统之前就出生或已经成长起来的人。 再有胡亥等人一再作死,可不就导致秦帝国二世而亡了。 依靠阴谋诡计获得的胜利不会持久,等敌对势力缓过神来,反抗只会更加激烈。 郤锜认定晋国在自己执政之下一定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一点都不想留下污点,自是不同意智罃搞跟堂堂正正一点都搭边的手段。 能够说郤锜的那些想法错了吗? 其实就是能不能办到而已。 要是能够做到极致,谁不愿意。 恰恰是暂时阶段的实力不足,只能依靠取巧了。 到了现在,智罃哪能没有发现自己与郤锜的风格完全不同,预估到在郤锜当中军将的时候,除非是自己改变风格,不然恐怕是很难融洽了。 “这样看起来,我与栾书的风格最搭?”智罃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产生了危机感。 栾书怎么完蛋的呢?不就是被他们通力合作给搞死的嘛。 很是说明栾书的风格不被多数高层喜欢,乃至于让多数高层很是厌恶。 智罃看着正在讨论的众人,心想:“我要么隐藏自己的想法,不然就应该改变风格,否则冲突绝对无法避免。” 晋国现在的中军将是郤锜,他不是一个会改变自己做事风格的人,不可能去迁就他人,只有别人去迁就他。 并且郤氏非常强大,有足够的底气来帮郤锜清扫任何执政上的质疑或障碍。 幸亏天气很热,要不然智罃短时间内冒冷汗,该是让其余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们谈论下来,得出的结论非常简单。 如果楚国愿意服输,偃旗交出一半兵力属于规则之内,让楚国同意这一点最没有难度。 赔偿方面? 尽管晋国出兵教训郑国才让楚国进行救援,可是楚国先进攻了晋国的盟友宋国,等于是楚国率先开启战端。 最主要的一点,打赢就是有理,再是有理输了也要没理,晋军赢了就是理最大,完全有资格让楚国进行战败赔偿。 “起码十五万石粮食,铜不能少于五千锭,余下各类物品的数目再细细敲定。”郤至想了一想,觉得要求的铜锭有点少,纠正道:“铜最少七千锭,才够我们来分。” 三个军团出征,每一名军将和军佐各分一千锭,多出来的一千锭则是拿来交给国君。 至于智罃?他只带了少量护卫南下,哪怕本人到了战场,并不是见者有份。 士鲂想质疑,忍住没有说出来。 春秋时代当然有铜锭,分为大块和小块。 小块长11-26、宽7-10厘米,重1.1公斤左右。 大块长40-50、宽5-12、厚0.6-2厘米,重1.58-4公斤。 大小块的铜锭区别那么大,主要是衡量度不统一,还是一个国家内部衡量度都不统一的情况。 哪怕是按照每块最轻的重量来算,或是楚国按照自家马蹄金的规格,七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楚国即便是再富有,恐怕不会愿意交出来。 很多艺术作品之中,动不动就是几万金之类,且不论这个“金”是铜或黄金,好像是谁都能拿得出来。 那个就好像编剧和导演能够想象到的最穷是,只有百万的存款,居住在档次不错的公寓;或者抗战时期最艰苦的条件就是,吃白面馒头和咸菜、米粥。 其实,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宗交易,最多也就几千金,还是特大宗交易的情况。秦国贿赂各国执政之类的官员,能拿得出手也就一次几十金或几百金。 要是秦国动辄几千金或几万金去收买敌国重臣,他们的其余发展根本就起不来,尤其是列国中以秦国商贸最不发达。 “你们有什么想法,写下来交给我,我再进行斟酌。”郤锜听得有些头大。 听的话,哪怕是一个人在讲,有些人都记不住。 如果是书以文字,不管多少人表达意见,第一次不理解,多看几次总能够搞明白。 郤锜示意会议结束,结果又让郤至和楼令留下。 “下军的损失和收获怎么样?”郤锜问道。 郤至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说道:“我们前前后后一共俘虏了超过六万的楚军。” “什么!?”郤锜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到春秋中期的时候,历史上在一次战役中俘虏到超过五万以上屈指可数,其实也就周方与殷商的那一场牧野之战发生过。 郤锜问道:“多少?” 郤至开始眉飞色舞地阐述自己的出击过程,讲完作战过程,最后变得一脸的迷惑,说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有琢磨明白交战过程,怎么会有那么多俘虏。” 讲事实就是郤锜听懂了。 “你布置的吧?”郤锜问楼令。 “是的。”楼令该居功就不会谦虚。 直线条的郤锜之所以能够听得懂,主要是抓住了交战核心。 出击之后,打赢就一直追击,使得敌军倒卷,卷得后续部队无法立住阵脚而已。 那种情况之下,败兵会逃得到处都是,愿意抓俘虏一定会抓到许多。 只是,作为执行者的人,他们在交战过程中太过于忙碌,光是追击都累得半死,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更多,算是一种当局者迷。 “你们的损失呢?”郤锜问道。 郤至重新换上了振奋的表情,说道:“加上宋军,我们的总伤亡也就一万三千余,目前还有至少六成的战力。” 那是战死、重伤、失踪和有宋军押解俘虏离开之后,晋国下军和宋军保留的战斗力。 郤至没有说清楚,导致郤锜神态有些沉重。 “伤亡不大,失踪真多啊!”郤锜说道。 楼令明显看出郤锜误会,用眼神给郤至示意。 “宋军一直在押解战俘前往宋国安置,不是损失惨重才剩下六成战力。”郤至赶紧解释。 楼令说道:“我们俘虏的楚军太多,要是就地安置的话,一旦俘虏奋起反抗,后果将不堪设想。” 尽管性格很耿直,郤锜却也能变通,说道:“打到这种份上,楚人确实可能呼声‘我蛮夷也’不讲规矩,你们先将战俘押解走,是对的。” 最主要的事情是,晋国下军和宋军没有让子革所部突破,并且不止扛住楚国本土而来的援军。 只要结果是好的,郤锜并不是那么在意过程。 “诸侯已经明确不想打,再逼迫会让一些诸侯撤军,事后害怕我们报复,他们很有可能投靠楚国。”郤锜说得这个是接受楚国和谈的理由之一。 然后,郤锜脸色沉重地说道:“中军与新军的情况不太好。中军伤亡几乎过半,战死了六千余人,包括重伤以及永久伤残两千余人,失踪三千余人。新军战死五千余人,重伤、残废千余人,失踪四千余人。” 那是多少? 也就是中军失去了一万一千左右的战斗力,新军失去近万的战斗力。 失踪的话,私下逃跑的概率极低,应该是被敌军俘虏了。 那些伤亡当然不是全在“鄢陵”附近产生,包括在“新郑”附近的交战,以及他们追着子重所部一直南下期间产生的伤亡。 仅是看晋军的伤亡和减员,能够看出战况有多么惨烈。 情况绝对更糟糕的楚军,他们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难怪楚君审得知真实情况,主动提出了和谈请求。 “最主要的是累,身心俱已疲惫。这种态势下,一旦楚军决意拼死,一定是诸侯先乱起来,我们也就糟糕了。”郤锜不是在解释什么,只是单纯说出真实可能发生的情况。 郤至和楼令对视了一眼,再看向郤锜一起点头。 这一场战役打下来,很早就进入到比拼意志的阶段。 从现有情况来判断,敌我双方的意志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一方提出和谈,肯定要让另一方考虑接受。 “下一次,我们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不再让诸侯参与主攻便是。”郤至这话说得像是在抱怨。 郤锜却是认同地说道:“诸侯之军不堪用。” “所以……”楼令拉了一个尾音,说道:“楚国这一次认输只是暂时,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郤锜和郤至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楼令,好像是在说:你以为楚国输一次就会彻底屈服? 而楼令讲那一句话,不是不了解楚国,只是纳闷怎么还愿意和谈。 “你再仔细想想。”郤锜说道。 郤至嗤笑了一声,提醒道:“我兄长即将与楚国大王面对面坐下来商谈。” 也就是,哪怕明知道楚国不会真正屈服,只要逼得楚君审愿意坐下来谈就是胜利,别说代表晋国的郤锜这位卿大夫,不是由晋君周来跟楚君审谈。 反应过来的楼令慢慢张大嘴巴,合闭嘴巴之后,一句话没有再讲。 他们是晋国的卿大夫。 战局尽管对他们一方有利,只是有存在翻车的可能性。 一旦郤锜能够代表晋国跟楚君审谈判,不管最终有没有取得共识,以后晋国卿大夫位比列国之君就将成为事实。 站在卿大夫的立场,发展到这种情况之后,不止是战役赢不赢,赢得有多么漂亮,之类的考量了。 “我没有打算带上所有卿大夫同去。”郤锜说着饮水润了润嗓子,放下水杯才继续说道:“到时候,下军佐与我前去就好。既是保证楚人一旦暴起,下军佐可以护着我离开,也是对下军佐的奖赏。” 能够作为主要核心人物出现在那种场合,的的确确是一种奖赏! 起码,史书不会漏了这么一篇,并且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会大书特写。 “中军将应该派人回国禀告,再请求君上前来。”楼令进行善意的提醒。 郤锜眼睛直勾勾看过去。 “等君上过来,岂不是要等至少一个月?”郤至先问,再说道:“再者说了,我们愿意等,楚人愿意吗?”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未免夜长梦多,楚人一定不愿意等。” 这就让郤锜和郤至不理解楼令,为什么建议派人回国请求晋君周前来了。 “必要的流程,不是显得我们恭顺吗?”楼令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说道:“楚人不愿意等,届时谁能刁难我们?” 这一下,郤锜和郤至可算是明白了! 第525章 盘点与开始和谈 子重和子革两支楚军,加上楚国的一众附庸,他们最为鼎盛时期的总兵力接近十七万。 交战打到现在,也就是历时约四个月,子重和子革所部剩下的有效战斗力绝对不会超过七万。 那么,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伤亡过半,光是晋国中军和新军加起来就失去将近两万有效战斗力,一共十七万楚军只剩下不到七万有效战斗力。 当然不是有十万楚人战死疆场,其中的多数被俘虏,一两成在转战过程中与主力走散了。 游动式的交战,一路走一路散是很正常的情况,甚至发生过有百万大军,结果前方刚刚几万对几万的开打,双方只是交战一次,首次交战都没有出现胜负,百万大军一方就直接一哄而散的情况。 哪一次?就是淝水之战了。 当然了,前秦可能有百万大军那么多,只是抵达战场的兵力大概就二十五万左右。 不过,二十万以上的大军号称百万,有曹操的例子在前,苻坚学着号称百万大军,算是有前面的例子,相同的事情是南边小朝廷没有被吓得投降。 在“鄢陵”这一边,子重和子革合起来还有七万人左右,楚君审收拢了三万左右的楚军,他们合起来仍有十万战力。 而楚君审可是带着十二万大军北上增援,他们被一波不止打懵,光是被俘人数就将近六万,止于目前还有三万左右四散或偷偷回了国。 这一战,楚国一方被俘虏的人员可能就有十万,直接战死的楚军不会低于五万,损失实在是太过惨重了。 楚君审不会那么快掌握数据,可是他心里要有数。 别说现在形势对楚国异常不利了。 那种不利摆得很清晰! 子重和子革虽然合兵一处,但是他们却显得危若累卵,偏偏最后北上的楚军无法打通晋宋联军的拦截线。 仅仅是无法击败晋国下军和宋军组成的阻击线这一点,逼迫楚君审必须用体面的方式认输。 如果最后楚军战败,不止是先行北上的楚军可能会被全歼,令尹子重、右尹子革以及大量位高权重的贵族都会被俘,直接会让楚国高层折去起码六成,天晓得后面楚国能够有多么乱。 为什么楚国会乱?那是太多的官职一下子空出来,哪怕被俘者的所在家族最终会交赎金将人赎回,不知道时间会拖多久是其一,其二是国家肯定要短时间无法正常运作,并且势必要因为争抢官职而让各个家族爆发冲突。 上面那些楼令都有想到,只是他跟郤锜一阵交流下来,发现郤锜其实已经不想继续打了。 那么长时间的接触之下,楼令早就看出郤锜什么时候劝了没有用。 讲个天大的实话,楼令现在不敢拿楼氏为晋国牺牲。 劝说成功的话,楼氏需要担当主力去与楚军拼命,打赢了对晋国有利,楼氏变得更弱则是必然无法撑住楼令的卿位。 要是劝说不成功?有了一次对郤锜的劝说失败,日后郤锜未必会那么信任楼令了。 为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会让醒着的那个人显得可悲又可怜?因为独醒的人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能看的明白也想得透彻,他却是没有能力或有不去干涉的理由。 “晋国不是到了要亡国的边缘,同时不是对楚国展开灭国之战,只是面临能不能更加削弱楚国……”楼令承认自己有私心,所产生的后果却不至于太严重。 要是晋国面临生死存亡,讲实话就是楼令愿意为晋国战至最后一刻。 能够将楚国灭掉?那楼令也愿意让家族付出更大的代价。 上述两点,连假设都不存在。 这一次要是和谈成功,楚国还要交出一半兵力,也就是再交出五万左右的人。 那么,楚国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是损失超过二十万? 可能没有那么多,原因是有相当部分的楚人,他们成群结队回楚地去了。 能够确认的一点,算上战死与被俘、伤残的人数,楚国的损失不会低于十七万。 现如今的楚国有多少人,对楚国本身或他国,一概就是个谜。 靠谱一些的猜测,楚国的总人口应该有三百多万?可能最多达到三百四十万? 其实,现阶段的晋国有多少人也是一个谜,往最多的总人数去猜,应该有个三百二三十万人吧? 那当然是没有人口普查那么一回事。 各国的小家族,一共有多少人很好统计,稍微大一些的家族就变得困难,更大的家族压根就统计不了。 楼令在开始之初还会记录人口数量,到后面实在是很难记录了。 毕竟,人口并非不变。 楼氏的总人口当然是一直在增增减减,期间会有纳赋战死、被俘或失踪,会有人病死或正常死亡,不断有新移民加入,俘获或购买新奴隶,有人达到十三岁适合被记录在案。 数字一直在进行变动,仅仅是记录都显得十分困难。 事实是什么?要是没有计算机出现,再加上能够联网,现代各国也是每几年普查一次,哪里能够实时进行数据更新。 而在实施联网之前,知道一次人口普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资源吗?这还是参与人员需要具备一定知识,并非谁都能参与。 即便是能够联网之后,并不是所有国家都能够做到进行全国的人口普查。 华夏历史的王朝那么多,多数并未有能力做人口普查,史料能够查阅到有做过人口普查的也就周王朝、秦帝国、汉帝国、隋帝国、明帝国、清王朝。 其中,隋帝国的人口普查被视为封建王朝里面的最为标准,清王朝干得最为屈辱。 而周王朝、秦帝国、汉帝国、隋帝国、明帝国做人口普查,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统计兵源。 清王朝做人口普查则是为了给洋人缴纳战败赔款,当时可是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与排斥。 里面为什么没有唐帝国?大唐有完善的户籍制度,只是门阀世家的力量超乎想象,李二凤在位期间顶多在关中做一做人口普查,出了关中就各种不被配合。倒是到了唐高宗的二圣同朝期间好上一些,只是也好得比较有限。 楼氏虽然有大肆展开教育,需要用到人手的岗位却是太多,人口数字不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起码是每一个月都在变,只能记录一个相对比较笼统的数字了。 在现阶段,将本国人口数据掌握得比较好的国家是齐国,主要是历经管夷吾的执政留下太好的体系,维持惯性让齐国的领导班子有充分的体系支撑。 然后,齐国应该是当前手工业最发达的一个国家,只要是大家族都有很庞大的产业链,他们自然会更加重视统计劳动力的数量。 其余的国家不那么重视,理由之一是掌握多少可以纳赋的人就足够,并不是那么迫切需要得知有多少劳动力。 如果郤锜对战俘的分配足够公正,今年过后楼氏的总人口应该能够达到十七万左右? 时间来到举行和谈的当天。 讲道理,哪怕不是会盟性质,按照习惯是要筑会盟台的。 可是,楚君审明确表示反对,死活不肯筑会盟台。 和谈选在一座矮山之上,场地用布幔围起来,中心所在布置了商谈的座位。 和谈地点的布置由晋人和楚人合作完成,双方约定当天在什么时候见面,没有限制最多带上多少人,同时没有邀请却也不限制其余国家的人参与。 郤锜当然想一众小弟前往见证,只是因为跟楚君审有君子之约,没有对列国进行邀请。 其实不用特别邀请,有的是来自列国的人想要在场见证,其中以宋国右师华元和鲁国执政季孙行父最为热切。 前往的人并非全是高官,来到战场的史官一定会在场。 “出发。” 今天,郤锜刻意换上了隆重的服装,不是一身的戎装。 楼令的职责比较复杂,肯定是一身的戎装了。 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事先早有晋军和楚军在。 在山脚安排部队值岗和布防属于常规操作,不一定是防止对方突然翻脸,也有防止各种动物乱窜的功能。 布置和谈地点之前,晋军和楚军还对山林清理了很多遍,只是杀死或驱赶了山林里面的动物,很难免还是会有动物从其它地方过来,哪可能不安排武装人员值岗。 要不然的话,和谈期间突然有动物闯入会场,不用是老虎之类的猛兽,哪怕是一头野猪都可能产生严重后果。 对了,野猪可不是好相与的动物,它的凶猛在动物界排行相当靠前! “见过楚子。” 郤锜率先行礼,楼令紧随其后,其余人自然也要行礼。 实在是让人没有想到,楚君审会那么早到场。 更加诡异的事情是,晋人过来的时候,看到楚君审与华元相谈正欢。 楚君审停下与华元的交谈,一脸笑眯眯地看了看郤锜和楼令,说道:“二位入座吧。” 什么情况? 明明是楚军全面劣势。 要求和谈的人是楚君审。 会场由晋人和楚人一起完成。 怎么变得楚君审好像成了东道主呢? 这点不值得奇怪。 即便势不如人的情况之下,楚君审毕竟是君。 郤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华元几眼,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楼令当然是坐在郤锜的侧边,坐下后也在打量华元,眼眸里一样存在审视。 作为即将展开和谈的双方,座位肯定是面对面,中间隔着案几,间隔大约是三米左右。 现场的布置,该讲究的地方一定讲究。 地面的植物事先被铲掉,再修得平坦,事后铺上了地毯。 每一个座位都是由案几与蒲团组成,边上有热汤的炉子,案几上摆着各类食物、酒与餐具。 负责服侍的人存在区别。 楚君审有带来宦官和寺人、宫女,一应侍奉当然是由他们进行。 其实,晋国的卿大夫也有带女仆出征的习惯,她们提前抵达会场,后面会进行服侍。 来自晋国的两位卿大夫目光太明显,很难不让人察觉到。 华元一瞬间感受到了压力,要跟郤锜和楼令说点什么,结果楚君审重新搭话。 “他在找死。”郤锜甚至都没有压低声音。 楼令同样没有压低声音,说道:“楚君故意的。” 找了个机会,华元对楼令投去感激的眼神。 后面,列国的代表陆陆续续抵达。 来的人要么是一国之君,不然就是本国南征的最高统帅,进场之后不免要一阵寒暄。 仅是从场面来看,丝毫看不出剑拔弩张,倒是很像一帮友人相约外出郊游。 不过吧?哪怕是在打生打死,只要是下了杀斗场,交战双方的贵族还真能够有说有笑。 当然不是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仇恨感,纯粹就是作为贵族需要维持体面罢了。 “晋卿。”齐君环刚才没有搭理楚君审,找了个机会将楼令召唤到身边,说道:“这一次,我方能够分配到战利品吗?” 楼令看似对齐君环恭敬,说道:“一切等待中军将定夺。” “我们已经有两次没有得到战利品的分配,事后也没有补上。”齐君环说的是晋厉公在位期间的事情。 楼令多少有些尴尬,说道:“我会向寡君提起,请齐侯耐心等待。” 齐国跟楚国在很早之前因为争霸互相敌对了数十年,互相之间的仇结得有些深,只是算不上死敌。 在“邲之战”后,齐国率先与楚国勾勾搭搭,有过一段蜜月期。 那是齐顷公在位期间的事情,轮到齐君环上位改变了国策。 齐君环哪怕有心跟楚君审交好,不会选在当着晋国卿大夫的面,私下联络不好吗? 在楼令观察之下,认为受迫于楚君审过分热情的华元,恰恰代表着宋国对晋国没有二心,倒是因为楚君审与齐君环不做任何交流留了心思。 那并不是觉得心里没有鬼,怎么不做任何交流。 从地缘政治以及颠覆晋国霸权进行考量,楚国强势时期都在拉拢齐国,损失惨重的楚国怎么可能就变得不搭理齐国,弥盖弥彰只会显得更为反常。 短暂的交流过后,楼令回到自己的位置。 “齐君召唤你过去说什么?”郤锜问道。 楼令答道:“问战利品分配的事情。同时提到先君拖欠的两次战利品。” 郤锜先愕然,再说道:“出多少力,得多少好处。至于先君拖欠的战利品?让君上还了便是。” 他们虽然是晋君之臣,不纳赋就交税,一应义务和责任完成,哪有给国君还债的道理。 倒也并非不能替国君还债,只是国君要向他们贷款。 借债给一国之君,属于春秋时代的老传统了。 日后,某天子因为还不上债务,他会被逼的躲进高台,为华夏贡献一个债台高筑的成语。 不够物资来进行战争,一国之君确确实实会向贵族借贷,利息方面还挺高的。 晋国从晋景公之后,也就是到了晋厉公这一代,干脆就不出动军队参战,结果却是出现了卿族,权力被瓜分了相当的一部分。 目下看晋君周会怎么应对,要是仍旧不出动军队参战,哪怕一时间收回一些权力,长久以往仍旧难免不敢大声与卿大夫讲话,到下一代国君会失去更多的权柄。 那就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说白了就是,没有掌握足够数量的心腹武力,哪来的底气相争。 春秋时代比较特别,欠债是君对君或君对臣,也能是臣对臣,到两汉才叫更为精彩。 进入西汉之后,兵源由国家进行征召,可是国家并不发放军饷,服役属于是义务与责任。 问题是什么?在西汉进行纳赋,不像春秋时代可以分润战利品,同时不能抵消交税。 军队要保证士气与斗志,只有让统兵将领自己去想办法。 结果是,西汉的将军,他们一旦成为某支军队的主将,要么是能够带着部队打赢再劫掠,不然只能自己筹钱奖励士卒,通常将军会欠下一屁股债,汉天子不进行奖赏给将军销账的话,欠债的将军可就不敢再统兵出征了。 而西汉的将军很幸运也非常不幸,历代汉天子再吝啬,绝不会在爆发国战期间抠门,顶多就是用不到将军之后再找理由杀死。 老刘家的走狗烹的传统到东汉才有所改善,也让东汉滋生了门阀世家。 因此某种程度来讲,西汉的天子,他们虽然大多对待功臣显得刻薄寡恩,于国家而言却是有利的。 “楚子,开始谈吧。”郤锜并不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场合。 楼令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 谈判这种事情,历来是谁着急谁吃亏。 所以也就总结出一个谈判技巧,无论是占据优势或是处在劣势,基本上都想让对方先开口。 楚君审假装没有听到郤锜说什么,笑呵呵与郑君睔(gun)继续聊天。 “楚子!”郤锜加大了音量。 其余在交谈的人,他们停下来看向郤锜,个别人脸上表情比较错愕。 因为那么一下子,楚君审自然不好再假装没有听见,只好将目光移动到郤锜身上。 “楚子请求罢兵,我方有几个建议,请仔细聆听。”郤锜说着看向楼令,示意可以提要求了。 主要是郤锜记不了那么多,只能由楼令来提条件。 “我方愿意过来,前提是这一战是由楚国请求停战。”楼令先说清楚这一点,面向楚君审提问:“楚子,有异议吗?” 楚君审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说道:“无异议。” 短期的时间之内,楚国无法再集结足够多的军队北上,拖上一两个月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该怎么来提出异议? 楚军明显就是处在绝对劣势,他们也真的不想打了。 有异议,那就不用谈,只会是重新开打。 楼令语速缓慢地说道:“那么就是楚子主动请求我方停止进攻,带着诚意请求商谈最终结果,对吗?” “你刚才不是问了吗?”楚君审不是那么理解楼令为什么要多问一遍,说道:“寡人说了,没有异议。” 楼令为什么要重复?他环视与会的其余人,说道:“诸位听清楚了,今天聚首在这里,是楚子主动求和。” 到底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因为必须让所有人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楚子主动求和,我代表我方提出以下条件,请楚子仔细聆听,诸位也作一个见证。”楼令开始按照内部商议结果,一一提出条件。 交出战场范围内一半军队这一部分所占的内容不多。这个是楚国逃不掉的一部分,没有任何的谈判空间。 楼令主要是念楚国需要对晋国进行的额外赔偿,一系列物资的名称很多,粮食和铜锭占了大头,其余就是楚国的特产。 另外,楼令很努力才说服郤锜,索赔的物资让楚国今年上交大部分,留下一些小尾巴在后面每年赔偿。 那是,楼令决定尝试智罃的提议,只不过也仅仅是进行尝试,没有所谓的势在必得。 楚国当然有特产,某些还是晋国迫切需要,例如玳瑁。 一系列赔偿物品中,楼令提议加上黄金。 关于黄金,列国都有提炼过一些,只是绝对没有楚国的储备量大。 在这个过程中,楚君审并没有打断楼令的话。 楚君审一开始脸色如常,慢慢深皱眉头,到最后变得脸色铁青。 作为见证的众人,他们起初以为又是一场弭兵会盟,晋国所提的条件顶多就是比上一次弭兵会盟过分一些,哪里想得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晋国没有提到己方附庸,倒是有提到楚国的附庸陈国与蔡国的归属划分,只不过看上去争夺宗主权的意愿并不强烈。 这一次,晋国像是商贾那般,所提一切都是能够看到且拿到手的利益,也可以看出晋国一方对那一些利益的看重。 讲实话就是这样很不霸主。 以往,不管是齐国与楚国争霸,亦或是晋国与楚国争霸,争夺的是列国的上贡权,互相之间的开刀放血比较少。 楚君审等楼令讲完,一阵“哈哈”大笑,问道:“晋卿这是在愉悦寡人吗?” 啥玩意? 意思就是,楚君审认为楼令提的一系列要求就是个笑话。 楼令面无表情地盯着楚君审在看,一直就那么看着…… 第526章 并非和平,只是酝酿更大的战端 沉默其实是一种力量。 当然,弱小的沉默是忍受,在忍受中奋发图强,期待那一天能够爆发出来。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当爆发冲突之前,沉默远比放声咆哮更能具备威慑力。 很多演讲家喜欢涛涛不绝。 真正的演讲家却是非常善于巧妙地利用沉默的力量。 政治人物在沉默的时候显得更为不可测,因为对手不知道在酝酿什么,爆发出来将会有多么可怕。 楼令沉默着注视楚君审,眼神非常锐利。 慢慢的,楚君审笑不出来了。 代表晋国开出停战条件的楼令,他当然是在漫天开价,并没有不许楚国落地还钱。 晋国的停战条件显得非常苛刻。 楚国需要一次赔偿二十万石粮食,第一批为十五万石,之后的每年再赔偿一万石。 然后,铜锭为一万锭,第一年赔偿七千锭,第二年起每年赔偿六百锭,连续赔偿五年。 其余物资的种类比较杂,含括黄金、玳瑁、布匹、牛筋、皮革等等,一样是首年的数量比较大,随后再分为五年赔偿完毕。 讲事实就是,楚国不太在乎赔偿多少粮食,一切只因为楚国从来没有缺粮的现象。 楚国最为不能接受的是晋国要求太多与战争有关的物资,比如铜锭、牛筋、皮革和玳瑁。 什么?玳瑁也是军事物资?这个当然是。 其实精良的弓,还真的会用到玳瑁。 制作甲胄也有用到玳瑁的时候,使用最为广泛的地方是在一些比较正式的服装上面。 现在是青铜时代,铜自然也是军事物资。 别看晋国的楼氏已经进入铁器时代,总体而言晋国还是一个青铜时代的国家。 牛筋的用途则是相对单一,一般就是用来制作弓弦。 皮革就不用多说了,正经的防具有哪一种不会用到皮革呢?不是皮甲才会用到皮革,金属防具也需要皮革来作为内衬。 楚国接下来必然会更加的奋发,希望能够一雪前耻,怎么可能不大肆打造军备? “晋国要求那么多的军备物资,是想拖慢我们恢复军事实力的脚步。”子革对子重说道。 子重给了子革一个抑郁的表情。 作为楚国的令尹,荣耀自然归于楚君审,出错了则是子重的错。 这一次之后,子重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好的下场就是引咎辞职,最坏的下场可不是只光要自杀谢罪。 子革当然知道子重怎么回事。 他们这一次打成那样,其实不能说到底是谁的错,或是谁的错误最大。 出不出战不是由一个人去决定,完全是整体商议出来。 怎么出兵,由谁担任哪一支部队的统帅,一样是经过反复商讨。 当然了,哪怕是经过集体讨论,同样需要有人承担最大的责任,只是怎么追究都让最终的决策者无法逃避。 楚国的最终决策者当然是楚君审。 只不过,在“为尊者讳”的前提下,子重这位令尹肯定要给楚君审背锅。 上一次“赭丘之战”结束,子反因为饮酒误事,算是自食恶果。 子重逃过了“赭丘之战”那一劫,今次没有足够分量的人代为背锅了。 只是……,子重真心认为是子革犯下了大错误。 要是子革撤军的时候多注意晋国下军和宋军,是不是能够提前到“鄢陵”布防,不使晋宋联军切断北上楚军的归路呢? 如果晋宋没有切断楚军的后路,交战会是现如今这般吗? 想要甩锅的话,不得不提出各种假设。 对于既定结果来说,任何的假设确实没有意义。 相当要命的地方在于,楚君审北上之前,子重是北上楚军的最高统帅。 那么,子革是在子重的领导之下,子重作为决策者没有指派子革看顾后路,想甩锅并不那么容易。 现场。 楼令的沉默还在继续。 楚国这一方进行讨论的人有点多,只是楚君审从头到尾保持安静。 “令尹?”楚君审招呼了一声。 子重没有站起来,对郤锜和楼令分别行了一礼,等对方一一回礼,再说道:“贵方所提的条件,我们绝无全盘接受的可能。” 即便是晋国开出来的条件不过分,楚国仍旧会极力避免损失。 谈判本就是另一个战场。 万事没有绝对,不一定强势的一方在谈判的时候,会占尽各种便宜。 千万别以为军事战场上打赢了,政治战场一样会获胜。 在谈判上出现任何一丝的失误,都是在让为之流血牺牲的白白付出,偏偏这样的事情没有少见。 例如清王朝,他们就有多次明明在军事上表现不错,结果屡屡在谈判桌失利的情况。 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其实就是清王朝的特色了。 毕竟,外邦可不会终结清王朝的统治,银子、特权、租界再多,鞑子仍旧是统治者;内部谁涨了声望,一旦想要颠覆却是会出现改朝换代。 其它的王朝,或多或少也有打赢,为了展现气度不进行更严厉处罚或追究的现象,乃至最后吃尽苦头。 只不过,清朝王距离现代太近,其它王朝距离现代太远。 像是秦、汉、唐、明之类的朝代,对手一般是北方的游牧族裔。 清王朝的对手却是各种列强。 到现代之后,人们早就忘记了游牧族裔的凶悍,印象中游牧族裔只剩下能歌善舞。 而现代的东国,面临着列国时刻的威胁! 那么,现代人对清朝王的各种错误肯定更为在意,面对其它朝代犯下错误的感觉就不是那么刻骨铭心了。 楼令需要表现出楚国不接受就没得谈的姿态。 子重拿出了楚国的和谈条件。 楚国要求晋国一方先撤围,再提议当即进行战俘交换。 满足上述两个要求,便是楚国继续和谈的条件。 “那就是没得谈。”郤锜站起来,一点不想拖泥带水,示意晋国一方的人可以离场了。 本就不想和谈的楼令面无表情站起来,率先迈开步伐。 轮到楚国君臣急了。 楚国一方为什么请求和谈,不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继续打下去,己方将面临何等的惨况吗? “等等!”子重大声喊道。 郤锜脚步没停。 楼令自然不会停下脚步。 “诸位,没有正式谈,怎么……”华元也出声招呼。 作为有名的和平使者,华元当然希望晋国和楚国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只是在这种场合站在楚国那边显得很不理智。 来自其他势力的一国之君或代表,他们先是面面相觑,带着各种心情也开始离场。 留在原地的楚国君臣心情很沉重,一时半会没有人开口讲话。 “确实是晋人占尽优势,他们肯定会姿态无比强硬。”子革选择说实话。 楚君审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态度,问道:“真的没有获胜可能吗?” 问的是获胜的可能,不是突围的可能。这里也就能够看出楚君审倾向于谈判解决,不是武力进行突围。 领导嘛,有什么样的想法,一旦表达得太清楚,出事了怎么进行甩锅?肯定需要将话尽量说得模棱两可。 大家都是千年老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子重知道楚君审的意思,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而已。 当子重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楼令重新出现了。 “楚子,楚卿,以及诸位。”楼令重新返回自然是有话要讲,提醒道:“明日我方便会展开攻击,请贵方尽快各归各处。” 这不是谈判破裂了吗?当然是继续开打了。 说完的楼令再行一礼,不给任何人搭话的机会,直接迈步离开。 “要追上去,重新展开谈判吗?”子革问道。 心里没底的楚君审自然不适合表态。 子重开口说道:“我去追吧。” 然后,子重快步离开,真的追上走到半山腰的郤锜等人,提出继续谈判的请求。 “谈判,自然要有谈判的诚意,怎么能够我们稍微反驳,诸位就要走呢?”子重是这么说的。 郤锜本就是不喜欢说话的人,只给子重一张冷脸。 “楚卿,我们愿意谈判已经是最大的诚意。”楼令无比诚恳地说道:“我本人其实反对进行谈判,更希望继续打下去。” 子重看出楼令的真诚丝毫不假,那是一种真心诚意希望以武力解决,要将北部楚军全部埋葬的决心。 “你们的条件太苛刻了。”子重说道。 楼令立刻说道:“贵方可以拒绝。” 站在旁边看的人不少。 齐君环示意高固过去说点什么。 高固无法拒绝齐君环的示意,走过去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有了齐国带头,一些实在不想继续打的国家纷纷行动起来。 反倒是之前一直想当和事佬的华元,他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齐国的反骨治不好了。”楼令压低声音对郤锜说道。 讲事实就是,不想楚国输得太惨的一定是齐国。 齐国最想的是晋国和楚国能够打得两败俱伤,好让他们有捡便宜的机会。 其余站出来说和的国家,他们则是真的无力承受更大的伤亡,希望能够以谈判的方式结束这一场战役。 “两位看看,你们的盟友也不想继续打下去。”子重这一刻的心态有些变化。 郤锜“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他们的想法不重要,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做出决策。” 尽管很伤盟友的心,郤锜却是那种真实的态度。 一众盟友就是晋国的提款机外加抽血工具,只是晋国历任中军将做事方法不同。 比如栾书,他对待盟友表面上看起来很温和,实际上拎得清,通常是说话好听,也仅仅是说话显得好听,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郤锜的风格则是跟赵盾一样,存在区别的地方在于郤锜展露真实心态,赵盾很喜欢用强硬姿态恐吓盟友。 原版的历史上,郤锜没有当过晋国的中军将,赵盾却是真实当过晋国的中军将。 因为赵盾对待盟友的各种高压政策,他在列国史书上的形象非常不好,直接影响到列国对赵氏的态度,官方或民间没事骂赵氏几句属于政治正确,一旦赵氏之主当晋国中军将,通常也是列国最为抗拒的时候。 子重听到郤锜那样表态,脸颊控制不住一阵抽搐。 “可惜了,军事上输得一塌糊涂,要不然光是语言就能够策反好多国家,使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子重看出郤锜当中军将对晋国邦交战场上的劣势,更加有奋发图强的动力。 当然了,郤锜是会给晋国带来在邦交上的负分,其它的助益却是更大。 最为起码的助益就是,郤氏没有灭亡,他们的存在能够保证晋国在军事上的深厚底蕴。 来自列国的众人明确知道劝不动晋国一方,他们只能将劝说对象转为楚国一方。 子重出于种种考虑,面对列国众人的时候,态度上显得较为软化。 “我方有一些要求,请两位晋卿聆听。”子重在一些赔偿条件上阐述要求,主要是不接受每年提交赔偿,请求降低数量再一次付清。 郤锜耿直地想答应下来,说话前却是看了楼令一眼。 楼令看出郤锜心里已经同意,抢话说道:“可以一次性付清,只是数量没有降低的可能。同时,在付清之前,贵方的军队不允许撤离。” 所以是,楚国知道每一年交付赔偿意味着什么,他们才不会上那种当。 “看来继续打下去确实是晋国一方的意愿,他们对能够打赢的信心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子重想道。 晋国一方要继续打的意愿那么强烈,自然会影响到楚国一方的心态,起码楚国一方更加不敢赌了。 “我作为代表同意下来,就不需要重新坐下来继续谈了。”子重说道。 这里能够看出一点,子重已经决定背锅,不想整体继续丢脸。 楼令却是说道:“正式一些好。” 本来觉得无所谓的郤锜反应过来,说道:“必须坐下来敲定,再现场书以文字,各自盖上印玺,请上天与诸国代表见证。” 子重想要拒绝。 郤锜说道:“如果你不愿意,便是想要耍诈。” 在比拼国家信誉方面,晋国无疑是比楚国更有信誉的。 最重要的一点,只有正式面对面敲定下来,特别是书以文字再盖印,才能够确定晋国卿大夫确确实实就是位比国君。 前所未有清醒的子重意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在郤锜和楼令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说道:“那好,便正式敲定。” 众人向山顶返回。 子重提前回去。 “大王……”子重立刻向楚君审汇报过程,没有等楚君审说点什么,表情远比之前更加严肃地说道:“晋国卿大夫在合约上盖印,盖的是卿大夫的印!” 一开始,包括楚君审在内,没有人反应过来。 子重提醒道:“盖的是卿大夫的印!” 这就是重点。 卿大夫位比国君,晋国之君是该觉得荣耀,还是感受到君权受到威胁? 不要忽略另外一点,晋国之前可是发生弑君事件,并且现在是主少国疑的现状。 “签了!”楚君审完全反应过来。 其余能够说得上话的大臣也进行表态。 其实吧? 春秋时代的一国之君,他们也就是权柄更大的贵族,真正的“君”是周天子。 奈何周天子不争气,越到后面一国之君的份量才一再加强。 甚至是进入战国时代,一国之君哪怕称王,并非就是进入一言堂的时代。 一国之君从天然上可以为所欲为,要等真正实现中央集权之后,只是真正可以作威作福的君主,讲实话就是不多。 晋国与楚国的和谈再一次进行。 楼令重复将楚国的要求讲了一遍。 子重代表楚国答应下来。 列国之君或其他出席的人作为见证者,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和约被书以文字,分别用竹简、帛各自写了四份,其中的两份自然是互相提交并保留,一份会当场焚烧表示上天见证,剩下的一份则是晋国会送去给周天子。 唯一确认下来的事情就是,无论晋国或楚国,两边没有确认从属关系。 那么就是说,这一次签下和约,仅仅是一场战役的结果,并非代表不再开战。 “其实,我们不该要求楚国将陈国、蔡国的宗主权移交。”楼令不止一次表达过这个意见了。 郤锜古怪地看了楼令一眼,那一眼有点嫌弃。 打赢了不抢夺附属国,打赢又有什么意义? “楚国一定会出兵迫使陈国和蔡国重新依附,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必然出兵救援。我们离陈国和蔡国太远,要是陈国和蔡国不屈服,我们就要每一年都南下。不南下?坐视附庸反叛,于威严损失太严重。”楼令说自己反对的理由。 郤锜再一次古怪地看了楼令一眼,这一次不是嫌弃,有点像是在动脑子思考。 “我没有多想。”郤锜解释道:“中军佐、上军将、新军将、新军佐,他们强烈要求陈国、蔡国依附。现在你一说,他们一定是有事没有跟我讲清楚。” 楼令并不知道其他卿大夫私下找郤锜说过什么。 “你之前怎么不讲清楚呢?”郤锜问道。 楼令答曰:“你也没有给我机会啊。” 郤锜说道:“以后不管想说什么,我当时的态度是什么模样,一定要大胆说出来。” 楼令直接无语。 有些人是那样说,可是等真的发生又会恼羞成怒。 多少人就是信了鬼,本着强烈责任心去尽责,结果却是下场极度不妙。 劝谏有许多种方式,硬顶是最不可取的一种,乃至于可能好心办坏事。 文书写好,双方各自盖印,该走的流程给走了一遍。 见证全程的列国代表纷纷松了一口气。 对于晋国的一众盟友来说,他们可算是不用继续拼命了。 最大的担心消失,一些之前忽略的事情涌上大脑。 季孙行父对左右说道:“晋君不在,出面和谈以及盖印皆是晋卿,礼法不存在了。” 早干嘛去了?劝说最多的就是鲁国一方,一副要给晋国和楚国跪下的表现。 意识到那一点的列国之人,多数臣子一方其实并不在意晋国卿大夫是不是位比一国之君,反正以往他们就拿晋国卿大夫的嚣张跋扈无可奈何。 真正在意的是一国之君,他们意识到君权遭受最大的挑战,乃至于是受到颠覆。 “比起晋国会乱起来,寡人受点委屈并不算什么。”齐君环的想法是这个,不是齐国君臣进行讨论。 在齐君环掌国之后,他一直以来表现得对晋国无比恭顺,该做的配合一点不缺。 那并不代表齐君环忘记使命。 历任齐君,他们朝思暮想能够恢复齐国的霸业,多数齐君表现得太耿直,以至于一再受到晋国的强力打压。 吸取了前几任先君教训的齐君环,他一改之前的耿直,将自己进行伪装。 和约签了,事情结束,却是也没有完全结束。 最为起码,参战双方的军队暂时都不能走。 只不过,和约签下来还是改变了很多的事情,例如贵族可以自由活动。 贵族当然要自由。 晋国阵营这一边需要社交,该放松的放松,想私下勾连的也赶紧行动起来。 楚国阵营那一边,他们必须商谈谁谁谁拿出多少,用最快的速度出现结果,再派人回国去筹集,早一天将赔偿交付,能够早一日撤回国。 “他们不会再次吼嗓子‘我蛮夷也’吧?” “军队还被困,不至于吧?” 楼令与智罃分别说了一句,随后开始面面相觑。 他俩看似交情没有变化,实际上心里都有疙瘩,乃至于楼令心里有根刺。 “说不定啊。”智罃选择打破正在逐渐诡异的气氛,说道:“楚人死不完,损失再是严重,几年之后总能够重新拉出另一批。” 楼令知道智罃主动过来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弥补裂痕。 他们的主要矛盾没别的,集中在智罃想将赵武扶持起来。 智罃想扶持自己的未来女婿,站在他的立场肯定没有错。 有错的地方是,楼氏与赵氏因为韩氏必有一战,智罃扶持赵武就是站在楼氏的对立面。 现在的情况是,哪怕智罃说要放弃扶持赵武,那根刺已经刺在楼令心脏上,很难用语言化解了。 楼令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 目标明确的人,通常心就很硬! 楼氏与智氏会怎么样,看智罃怎么去破题吧。 第527章 可共患难,难同富贵 赵氏与楼氏相比较,论历史肯定是赵氏最悠久,现阶段的其它可就是楼氏占据更大优势了。 首先来讲地盘……,不,应该提楼氏和赵氏现阶段能够集结的军队数量与质量。 赵武现在只有一个“赵”地,他们的“大夫”、“士”和“徒”在家族覆灭的时候不是战死就是被瓜分,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这一次赵武进行纳赋,带上了一个“旅”的兵力,里面的“羡”占了六成,武备方面是各个家族中的最差。 楼氏这一边,不提到底极限状态下能够拉出多少军队,武备方面怎么样,光是拉出两个“师”进行纳赋,无疑就是胜过赵氏许多。 第二论人脉。 赵氏的历史底蕴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劣势。 从赵衰到赵盾,他们固然将家族发展得极好,国内外却到处都是仇人,乃至于制造了很多的死敌。 之前赵武最大的优势就是韩厥死心塌地力挺,韩氏却是在上一波动荡中被带走了。 没有了韩氏,赵武因为联姻对象的关系,他还有智氏可以依靠。 可是……,说难听点就是智氏现在自身难保,有心也无力给予赵武太多的支持。 其余人脉方面,赵武因为母亲的关系可以搭上很多公族封君,再来就是晋君周可能天然与之亲近。 那么,楼氏呢? 在联姻方面,楼氏与郤氏、范氏、荀氏都有联姻关系,并且楼令跟郤至压根就是死铁。 因为各种原因,范氏需要拉拢楼氏,士匄必须做出选择的话,不会有任何意外就是会选楼令。 智罃并不能够代表荀氏,他自立的意图过于明显,荀氏宗主兼中行氏之主中行偃才是真正能够决定荀氏要支持谁的那个人。 中行偃需要跟郤氏搞好关系,拉拢楼令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甚至可以利用楼令去影响到郤氏,怎么在赵氏和楼氏中去选,用得着猜吗? 郤氏就更不用说了。哪怕郤犨可能搅局,他顶多就是给楼令制造一些小麻烦,大决策上面也知道要顾及郤氏的整体战略,才不会为了赵武跟楼令翻脸。 魏氏不是卿位家族,他们现如今面临不少麻烦,硬实力却是没有输给卿位家族太夸张。他们欠下了楼令几次人情,遇到需要选择的时候,再不情愿都需要将人情还掉,别说魏氏跟赵氏也有私怨存在。 第三要论什么? 比了现有军力和人脉之后,好像不用再比了。 楼氏有现在的成就,本身就是楼令发展起来。所以是楼令成就了楼氏,不是楼氏成就了楼令。 赵武是继承了赵氏的一切,他有表现机会的时候,只能说表现得一般或者干脆很差劲。 哪怕原版历史上没有楼令这个人,同时代胜过赵武的人不说比比皆是,只能说是真的不少。谁让晋悼公就是跟赵武看对了眼,只愿意重用赵武呢?才让赵武有资格去占坑。 事实是什么?春秋时代的晋国就是人才辈出,任何一代高层都没有真正的平庸之人,区别仅仅是谁的能力最为突出。 不是因为人才辈出的话,晋国从地理环境到生产力真的不怎么样,哪可能当将近两百年的天下霸主。 拿看上去好像有没有都一样……,乃至于看着像是存在更多负面的郤锜来说,他的存在真的没有必要,或者是负面吗? 郤氏是那么的强大,有了一个敢说敢做的家主,他还是晋国的中军将,有他带领着冲锋,哪怕是再讨厌郤氏的人,作为队友心里的那种安全感简直就是爆棚! 假设啊,只是进行假设。 如果不是郤锜来当中军将,换作是其余人的话,晋国的其余家族,包括卿位家族、非卿位家族以及公族,前一年刚四个军团齐出,今年愿意再大举出兵吗?直接给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不是郤锜这种性格强硬的人,且有强大的郤氏作为震慑,一定是各种没完没了的扯皮,轮到最后出现一个不尽人意的妥协方案。 那样一来,晋国面对楚国的挑衅,回应力度必然不够,使得前一年的大战成果被浪费掉。 在原版历史上有智罃提出的疲楚之策当遮羞布,其实就是三郤氏灭亡的发生让一众人被吓到,后面栾书弑君才解决掉晋厉公这个大麻烦,同时也让各个家族产生太多的顾虑,变得不是那么敢打敢拼了。 什么顾虑?就是晋国的内斗太频繁且残酷,没有家族敢于将力量消耗在国战之中,他们必须留存军力防备于内斗。 因为历史已经发生,答案已经摆在那里,不用进行各种假设。晋国打赢了“鄢陵之战”的这一场战役,隔年因为谁都不想再大肆出动,弄到所有国家都以为晋国元气大伤,不止楚国重拾争霸的信心,中原好多国家也开始对晋国阳奉阴违,乃至于齐国再一次挑战晋国在中原的霸权。 那变成了什么?等于说“鄢陵之战”的血白流,成果被那一届领导班子给辜负了。 在有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因为郤锜的强硬与带头作用,晋国去年出动四个军团,今年再次出动三个军团,可算是没有让楚国给吓唬到。 新版本的“鄢陵之战”结果已经显现出来,远比原历史版本打得更加惨烈,从结果来看晋国是损失不小,楚国却是损失更大。 这么说吧?仅是算战斗力的话,晋国可能折损了全国的一成左右,楚国一下子折损了全国战力的至少四成。 要是算上损失的物资,楚国还要因为战败而进行赔偿,他们起码五年之内别想有什么大动作。 那可是五年的时间! 知道大争之世的五年时间,能够做多少事情吗? 那还只是损失的硬实力,由于楚国不止战败且主动求和认输,起到的影响远比输了一场战役更大。 与此同时,晋国到底多傻才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趁楚国虚弱一再给予打击,非要给楚国喘息的时间。 “没有什么疲楚之策了!”郤锜直勾勾盯着智罃看,继续往下说道:“明年一口气都不让楚国喘息,继续南下逼迫楚国再次进行大战!” 智罃被看得浑身上下的哪哪哪都感到难受,只能陪笑说道:“这一次取得这样的大胜,自然是要乘胜追击。” 郤锜问道:“去年我们打了一场假的胜利?” 就是啊,他们打赢了“赭丘之战”,怎么还闹出要搞疲楚之策呢? 智罃不得不说道:“这个……,不是内部动荡,为了稳妥起见……” 那么说没有错。 一个国家要是刚刚历经内乱,不该要整顿内部,或是内部产生新的信任感吗? 在那种状态之下,对外不发动大战,起码能够给人更大的安全感。 不是谁都像郤锜这般,敢无视内部的不稳,甚至都敢强硬逼迫其余家族。 至于楼令力主大军南下?他是觉得要么干脆不出兵,出兵则是一定不能让某个家族在国内留下太多兵力。 真要是某些家族大半兵力在外,有的家族却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出动,本来不会出乱子都要搞出乱子来了。 不可能只有楼令是那种想法,其余的一家之主肯定也意识到,他们才会最终妥协。 “幸亏下军佐力主南下,又是下军佐提议切断楚军后路,下军将够气魄执行,我们才获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郤锜举起酒觞,提议道:“敬下军一觞!” 郤锜这是开窍了,懂得离间以及加大智罃和楼令的疏离与矛盾吗? 看情况,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真就是郤锜给下军的军将与军佐表功。 楼令站起来,举着酒觞,说道:“敬浴血奋战的全体将士!” 郤至吼道:“饮胜!” “那就通告全军,我们敬他们的奋战与拼搏!”郤锜又一次开窍了? 晋国与楚国虽然签下了和约,战事却不算真正结束。 在这种状态下,晋军仍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将“鄢陵”附近的楚军围困的围困,堵住的也还是堵住。 因为都有任务的关系,晋军并没有展开大肆的庆祝。 禁酒那当然没有禁酒,该喝多少却是人人心里有数。 要说有什么区别?众人得知和约已经签订,愿意拿出储备的粮食,吃得更好,吃得更饱。 这一场战役要论功劳的话,肯定是郤锜的功劳最大。 说白了就是,没有郤锜的强硬,晋国哪里会出动三个军团南下,再来他作为南征全军的主将,理所当然要拿头功。 次级功劳会落到郤至的头上。没有其它理由,简单就因为下军的主将是郤至。 无论哪个朝代,或者干脆不再是王朝,功劳都是那么论的,没有什么公平或不公平的说法。 虽然功劳是那么来排,但是真正做出贡献的楼令,不等于就是被抹去功劳。他会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并且增加公信力,轮到成为一军主将,效果会显现出来。其余时代,情况也是这样的。 所以,不是某人某一次立下大功,一下子就一跃成为头部。真是这种情况,缺乏足够的积累不提,谁能够保证不是因为运气好呢? 没有证明过自己,一样是得到登台拜将的待遇,赵括输了成为笑话,韩信一直赢成了兵仙。 所以,君主敢去赌,魄力可能一样大,结果却是未知的。 正面和反面的例子都有,选择稳妥的人绝对会更多,只是选择保守一定不会让后进服气。 要是多次立下大功却被忽视,情况则是变得不一样了。 士匄与士鲂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看向楼令。 范氏本就决定拉拢楼令,他们在这一次再次看到楼令展现出来的价值,拉拢的心思变得更为热切了。 “刚刚中军将是在给上军将难堪吗?”士匄低声问。 士鲂微微摇头,说道:“我不觉得中军将会做那种事情。” “效果就是那么一回事。”士匄说道。 士鲂都有些同情智罃了。 晋国的小宗,由于有过“曲沃代翼”的例子,他们天然上会比较倾向于获得更多自主权。 因为去年晋国发生那么大的动荡,确确实实让人很容易对局势出现错误的判断。 荀氏内部的情况远比其他家族更复杂,起码其他家族没有发生过大宗之主还兼任小宗家主的例子,整个家族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扶持中行氏,导致智罃更迫切想要自立属于情有可原。 结合晋国历经大动荡,智罃迫不及待要拉起属于自己的小圈子,真不能说是头脑发热。 人们习惯以胜败论英雄,可能根本不在乎某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只看到某个人取得了成功,并且在他获得成功后去进行各种解读,昏招都能吹成是神来之笔。 现在,不管能不能理解,谁都能够看出智罃未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 “我要不要拉大舅哥一把?”楼令不是因为姬娇才产生这个想法。 中行偃再是想要打压智氏,不可能摘了智罃的智氏之主头衔,更不可能让智罃失去卿位。 只要智罃不丢了卿位,对于他来讲就是一切仍有可能。 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再者说了,楼令想用雪中送炭来逼迫智罃在楼氏与赵氏做出选择。 什么说法? 楼令对艰难状态的智罃进行雪中送炭,要是智罃仍旧选择对赵武进行扶持,就此之后楼令\/楼氏就也不欠智罃\/智氏什么了,哪怕最后因为赵氏牵连让楼氏无可避免地灭了智氏,包括中行偃\/荀氏在内的任何人或家族都无从指责。 如果智罃感受到楼令的情义愿意放弃对赵武进行扶持,楼氏确确实实是需要在郤氏之外重新拉起一个圈子,智氏加入进来就等于是荀氏参与,将会给楼氏新的圈子一个很高的起点。 那是楼令发现了什么,开始想要准备跟郤氏做切割了吗?并不是的。 郤氏有郤氏想要的。 楼氏不能有自己想达成的目标吗? 其实,卿位家族不可能真正成为另一个的附庸! 楼氏当然愿意为了晋国的霸权奋斗,明白晋国成为天下霸主,无论对卿位家族或是普通的小家族都是好事。 可是,楼氏需要向北扩张,直至在楼令这一代完成对河套的占领以及发展。 那样一来,楼氏绝对不可能将所有力量投入到国战之中,极可能会跟郤锜产生冲突。 哪怕楼氏不会跟郤氏发生冲突,搞得朋友多多的,一样对楼氏存在好处。 私心嘛,谁没有呢? 任何一个集体,无论谁去当领导者,不可能杜绝掉集体中某些人的私心。 尤其是晋国现在并非面临绝境,相反是形势一片大好。 绝境之下,被逼到了一定程度,没有多余的选择,自然是更愿意奉献与牺牲。 形势大好?正因为形势大好,恰恰就是最容易滋生私心的环境。 那就是为什么每每有人,他们明明可以共患难,奈何无法同富贵的原因。 真正的优质领袖,他应该是尽力进行协调,发挥出集体更多的力量,不是想着让所有人放弃自己的诉求,乃至于只光燃烧自己去照亮他人。 宴会进行得并不晚。 在宴会期间,有人变得比以往更加活跃,也有人从活跃变得沉默寡言。 楼令有意对智罃雪中送炭,只是在宴会上没有什么表示。 该怎么来进行雪中送炭很讲时机,通常是等对方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候,前去雪中送炭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在宴会散去之后,没有卿大夫再在私下聊天,各自回到军帐洗漱便睡了。 随后,晋国的卿大夫们可算是想起该与列国众人接触,展开了一系列的社交。 楼氏担负与齐国、邾国、杞国和鄫国进行邦交的责任。 这一次,邾国、杞国、鄫国并没有收到会盟邀请,只有齐国被点名。 在楚国签订和约之后,齐国君臣不再提起晋国欠了两次战利品没有分配的事情,他们甚至很刻意地在奉承楼令。 “楚国认输,是不是意味着不用每年大战了呢?”高固讲了一大堆废话,才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楼令反问道:“足下认为楚国真的服输了吗?” 高固很难睁眼说瞎话,答道:“楚国不可能认输。” “只是……,楚国损失那么惨重,他们想不认输都难,不会再主动挑衅了。”高固补了一句。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高层敢在这个时候糊弄晋国的卿大夫,他们承担不起相应的风险。 如果应对错误让晋国的目光转向本国,无疑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楼令有选择性地说道:“我们明年会继续南下,甚至后年一样会南下。” 能够看出高固松了口气。 那大概就是庆幸晋国仍旧死盯着楚国,没有要找齐国麻烦的放松。 一定也有期盼晋国继续跟楚国死磕,最好逼得楚国玩命,再让晋国付出更多损失的期盼。 “齐国每一年都要出动三个军团南下。”楼令能看到高固脸色非常纠结,以一贯的真诚来讲大实话,说道:“你们不三个军团尽出,怎么能够让我们放心呢?那也是为了大家好,你能理解的吧?” 高固立刻苦笑出声。 不是那样子吗? 如果晋国不要求齐国三个军团尽出,其实就该让齐国君臣更担心了。 高固问道:“鲁国呢?” 楼令说道:“楼氏并不负责与鲁国的邦交。” 鲁国的邦交是由郤氏负责。 尽管郤氏并不喜欢鲁国,一直以来却是不敢逼得太狠,哪怕想教训都只能轻轻敲打,深怕痛打得狠了,鲁国高层的笔杆子玩得更溜。 在玩笔杆子上面,只能说鲁国高层是认真的。 当代人不会看本代人的历史记载,是无论本国或他国史书都不会去看的那种。 其实,他们想看也看不到,没有史官会屈服于强权,也没有人敢将史官逼得太狠。 应该说在李二凤之前,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的人,他们对历史充满了敬畏,哪怕是暗示都不敢对执笔写史的人进行暗示。 咳咳! 李二凤在看了史官的记录之后,和颜欢色地对史官说:好好写,一定要好好写。 得嘞! 隋唐可没有史官世家,一概是临时上岗,以后可能调岗。 那么,史官可不就得好好写了吗? 结果怎么着?反正关于李二凤的历史记载,有好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强如汉武帝,他看了司马迁的记载,明确知道司马迁将自己写得很不好,尤其是将好友李陵写得很好,好多地方不存在公正与客观,一样没有焚烧掉司马迁的《史记》,只是气愤地评价一句“一家之言”而已。 那么,《史记》是一家之言吗?起码以两汉的权威定义,它确实是一家之言,从来没有当成真正的历史看待。 后人为什么认定汉武帝所说一家之言的《史记》存在权威?那可真的就不太好说了。 或许是司马迁有太多的创意,例如开创了帝王、世家、列传的载体,使得后人认为《史记》比《汉书》、《后汉书》更具权威? 楼令的活比较少,只需要应付齐国君臣,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巡视上面。 在那一期间,楼令发现长鱼矫很尽职。 长鱼矫是晋国当前的司马,他极少参加高层会议,几乎每天都是奔波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的状态之下。 “其实,矫更喜欢上阵厮杀。”长鱼矫偶遇楼令,讲出心里话。 楼令能够理解。 司马尽责就是立功,也能够分润到一些战利品,跟亲自上阵厮杀的收获却是有较大差距。 长鱼氏正是需要资源的时候,肯定更想要实际参战。 “你不要着急,上任之后先沉淀一段时间,日后会有亲自厮杀的机会。”楼令多少算是推心置腹了。 长鱼矫当然明白,对愿意跟自己讲那些话的楼令衷心感激。 “我们需要等多久?”长鱼矫很是期盼来年。 楼令当然有进行过估算,说道:“楚国筹备物资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运输要消耗至少两个月。” 他们是春季下旬开打,过了五个月,时间就来到秋季了。 因为需要至少五个月的时间,乃至于可能需要等更久,哪怕楚国已经损失惨重,一样不能让南下的晋军轻心大意。 其实,不止是晋国在等着楚国会不会搞幺蛾子,列国都在看着…… 第528章 认知、想法与撤军 楼令为什么会显得对河套心心念念?有太多的理由了。 首先,晋国已经控制的势力范围,好的位置基本已经有主,要么就是好的地方有不是那么好的邻居。 最重要的考量是,楼氏已经有了太原盆地! 其实,拿了太原盆地就一定不能放弃河套,正如得到陇西必须得到川蜀或有了川蜀必须拿下陇西的道理那般,缺了其中一个地方都不算王霸之资。 对于楼氏来说,掌握了太原盆地并进行经营,一定是核心中的核心。 只是,楼氏难道就该安于现状吗? 不想安于现状的楼氏,他们该抢谁的地盘? 或者说,楼氏该斗倒哪个家族,去将他们的封地抢到手? 即便是楼令能够不顾友情,他总该去思考其中的风险。 到了现阶段,其中晋国内部的卿位家族都面临着一个现实的问题,他们要是对上同为卿位家族,一定是谁先动手谁死。 比如说,郤氏看其中一个卿位家族不顺眼,想要将这个卿位家族打倒,届时其余的卿位家族不管有什么矛盾,一定会联合起来抗衡郤氏。 一切只因为谁都害怕成为下一个,他们必须联合起来对抗羡动手的卿位家族,乃至于将那个敢动手的卿位家族给灭了。 当然,并非卿位家族不能继续在内部搞兼并,只是不能对同为卿位家族动手,不要去搞其余卿位家族的附庸。 卿位家族的封地分得很散,哪怕一开始看上去连成线的楼氏,中间地带有着不少中小家族,真的没有连成一片,别说后面楼氏增加了“韩”地与“河阳”了。 这种现状之下,想要获得某处要地,真的不是对付一个家族就可以得到全部,就问问该怎么抢吧。 当前的河套当然有主,楼烦与河宗分别控制着其中的大半,并且林胡挡在了楼氏扩张的路线之上。 只不过,硬要选对手的话,楼令很愿意选择对上林胡、楼烦和河宗,哪怕是三个游牧族裔联合加起来的人口比楼氏要多得多。 目下,周王室各分封国真的不怵游牧族群,哪怕是游牧族裔比某个国家或是家族实力强大,一样有那个胆子去挑衅和进攻。 所以了,林胡、河宗与楼烦加起来可能有个七八十万人口,能够拉出二三十万参战人员,对于楼氏来说又怎么样? 打呗,楼氏还犹豫什么。 从过往的事实来看,林胡、河宗或楼烦不会联盟,他们甚至在被楼氏入侵的时候还互相攻击。 那就不是楼氏对上三个游牧族群的联合,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河套当然是个好地方,可以搞牧畜,也能够开展农耕。 楼令非常清楚一件事情,未来的楼氏必然会搞骑兵军团,哪怕是在他这一代搞不起来,到楼小白或之后的楼氏之主一定可以搞起来。 一旦有合适的战马,哪怕是没有马鞍、马镫和马蹄铁,骑兵的存在一样很有威力。 这么说吧,战国时期的赵国和秦国都没有马镫、马蹄铁和马鞍,两个国家的骑兵队伍一样非常强劲,硬要说就是将骑兵使用在切断敌军后勤线的秦军用得比较正确,赵国则是喜欢拿骑兵用在正面交锋之上。 如果楼氏有合适的战马来组建骑兵,怎么可能不将马镫、马鞍和马蹄铁拿出来呢? 即便是没有可以用来骑乘作战的战马,楼氏一样可以搞骑马步兵。等进入到不讲交战规则的时代,有没有骑马步兵的区别一定会显现出来,并且发挥出令人大跌眼镜的作用。 哪怕没有专业的军事素养,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兵贵神速,能够展现出何等的优势吧? 另外一点,楼令魂穿过来二十多年的时间,着实是被晋国内部的氛围给吓到了。 通常来说,有外敌的情况下,内部一般会比较团结,对吧? 很要命的事情是,晋国高层好像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外敌,或者说认为那些外敌不显得致命,有矛盾就必然以军事行动的方式爆发内斗。 楼令见证了太多家族的灭亡,中小家族不算在内,卿位家族就先后没了先氏、赵氏、栾氏、韩氏。 没有让楼令亲自见证的卿位家族,有些灭得轰轰烈烈,更多悄声无息的平庸到消失。 在晋国的这种政治环境之下,心该多大或脑子该多么糊涂,才不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楼氏没有其余卿位家族悠久的历史,底蕴方面还没有来得及创造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楼令肯定要思考一点,一旦楼氏成为被针对的目标,或是被迫卷入内斗之后,是不是该留一条后路呢? 其实,楼令有想过西进,也就是争夺秦国的八百里平原。 很现实的情况是什么?光夺秦地的下八百里平原,没有相应的险要地势作为天然屏障,压根就不叫留后路。 秦国能够撑住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真的不是他们多么强大。 春秋阶段的秦国能够撑过去,完全是晋国被楚国牵制住,同时晋国更多的目光是在放在中原。 进入战国时代的秦国,他们曾经面临一次亡国危机,不是当时的魏国君臣脑子不开窍,哪有秦国后面的什么事。 到秦国夺下河西之地,秦国拥有了大河以及函谷关的天险,他们想东出就东出,失败了无非就是龟缩到函谷关或大河后面舔伤口。 现如今,晋国一直往西到泾水沿线的秦地被晋国各个家族瓜分,原属于晋地的函谷关所在同样被切割得很零碎,其中函谷关所在地属于魏氏。 等于说,楼氏想要取代秦国,要先将秦国灭掉,随后还要从晋国各个家族手中将地盘给抢到手。 能做到吗?直接说就是,当前的楼氏做不到。 话题也就回到楼令为什么对河套心心念念上面,最为简单的理由是楼令能够在有生之年来完成这个目标! 所以是,并非楼令不去选最好的,而是他选择了能够完成的目标。 人呐,还是现实一些,目标可以远大,问题是先做能够办到的那个,好不好? 一统全球,再向宇宙进军,想不想?当然想,但是做不到啊! 不对,也许华夏苗裔会有一统全球再向宇宙进军的想法,其他族裔可能没有。 这个就好像,不是所有文明都有大一统的概念那样,许多文明的人更希望可以将自由和散漫发挥到极致。 事实也是。 在华夏苗裔的认知中,大一统属于必须完成,随后便是国家强盛到没有朋友。 朋友是什么玩意?要的就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一概皆为臣妾! 跟华夏苗裔有相似概念的族裔并不多,全球的族裔多如江河之鲤,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不会超过六波。 用“波”形容,不是用族裔这么明确的名词,主要是有的放弃或没救了,有的是由众多族裔移民所组成。 “楚国倒下之后,没有国家能够与晋国抗衡。失去了对手的晋国会怎么样?” 楼令最近在思考上面那个问题。 能够预见的事情是,未来十来年之内晋国会继续盯着楚国打,同时不会放松对其余国家的控制。 晋国是灭不掉楚国,打得楚国极度虚弱却是能够办到。 只要晋国对其余国家的控制没有失误,很难有国家能够正面挑战晋国。 在失去威胁之后,晋国可能一开始会保持足够强的警惕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变得懈怠,乃至于为了追求安逸一再妥协与忍让,直至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样一来,肯定会有新的强国崛起,强大到自认为够资格挑战晋国。 过程会历经多久的时间,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准确的数据,想来不会少于三十年吧? 对于走到巅峰给废掉,当代可能没有人比楼令见过更多的例子了。 拿华夏的朝代更迭来说,除了两宋之外,哪一个朝代没有历经盛极而衰的过程呢? 有的王朝的巅峰时期保持得比较久,例如两汉。 更多的王朝则是盛极而衰的过程极为短暂,哪几个就不举例子了。 论外国历史的话,一战过后英国的绥靖政策也是一个例子。 楼令为什么要想那些?他除了害怕晋国失去对手之后,内部的斗争会很频繁与激烈之外,未免没有在思考晋国能不能取代周王室的那种可能。 乃至于说,晋国有没有可能在成为无可争议的天下霸主之余,横扫天下诸侯来完成一天下呢? “没有相关的思想基础,完全可以在内部做思想工作。” “郤锜一定对在自己担任中军将期间开疆拓土非常感兴趣,只是不能一下子给他‘一天下’的概念,要先让他去做,做着做着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余的家族,比起在内部打生打死,面临没有把握战胜的对手,他们肯定更愿意去打诸侯的吧?” 楼令觉得自己也是够了,光操楼氏的心还不够,还要来制定晋国的战略,并且还是一个会吓到所有人的战略目标。 当然,楼令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尽管晋君周的在位时间非常短暂,可是晋君周治理下的晋国确确实实有可能取代周王室,奈何晋君周给英年早逝了。 最近的楼令很闲。 或者说,在等着楚国将赔偿运输过来的所有人都很闲。 在那一段时间里面,想走的楚军必须熬着,晋军不进行撤军,其它列国同样没法走。 有的人闲到每日吃喝之后去狩猎。 有的人干脆除了吃喝就是闲逛,逛完吃喝就睡。 更多的人,他们每天不是参加这场宴会,就是在去参加宴会的路上。 因为大量军队集中,同时没有展开交战的关系,慢慢附近出现了很多的集市。 那是周边的贵族先过来做买卖,吸引了更远所在的贵族运来商品,每一日的成交量相当不错,又吸引了更多的贵族参与进来。 讲事实就是,成交量当然会非常不错。 被围困或堵住的楚军,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不将日子过得好一些,成为战俘就要过上凄惨的生活,有钱当然要赶紧花。 觉得这一波收获会很可观的晋国阵营联军这一边,他们会很舍得花钱,自然是各种买买买。 “楚军没有正式投降,我们无法限制他们贩售所携带的物资。那样,很多本来会成为我们战利品的物资,它们被卖掉了!”郤至感觉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种情况在形成集市的时候,晋军高层这一边就意识到了。 问题是什么?正如郤至所说,楚军并未投降,他们没有理由去限制楚军卖掉物资。 “彼之娘也!”郤至先骂了一句,再愤愤不平地说道:“便宜全被郑人、蔡人、陈人、宋人、顿人占去了!” 这边临近好些国家,不管买还是卖,肯定是那些国家的人参与进来最多。 在晋人的观念中,楚军的物资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再便宜也没有花钱买的心思,可不就便宜了愿意买的人了吗? 郤至眼巴巴地看着楼令,问道:“能不能要求楚国增加赔偿?” 这是什么问题啊? 楼令差点没有翻白眼。 “已经敲定,不能再变动了。”楼令说道。 亏,那肯定是吃了。 出尔反尔的话,哪怕楚国认了,晋国的威严与信誉何在? 所以了,很多时候哪怕明知道吃了亏,只能假装没有那么一回事。 “我们可以在‘听成’方面补回来。”楼令说道。 郤至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对郑国完全不用客气。我们注定要放弃陈国与蔡国,压榨得狠也一些也没有事。顿国?下一次南下,干脆连人全带走。对宋国……,能不能增加‘听成’的份额?” 这不是在问楼令。 他们一群卿大夫今天重新聚到了一块。 之前,他们是在商议撤军的顺序,聊完才开始闲侃。 撤军顺序?他们已经等了四个多月,楚国方面陆陆续续运来了赔偿的物资,等着统一进行交付。 眼见运来的物资已经差不多,足够表明楚国的认输不是想玩什么阴谋诡计,一众卿大夫自然是要开始对怎么撤军进行安排了。 要安排的不止是晋军的撤离,参战的一众小弟怎么撤退,放谁先走,谁该再拖一段时间,里面有太多的讲究。 这么说吧?要是先放齐军离去,齐国一定会顺道把鲁国揍一顿,哪怕揍那一顿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引来晋国的报复,齐国还就是喜欢揍鲁国一顿。 为什么是晋国报复,不是鲁国报复?简单来说就是鲁国想却没有那份实力或胆气,晋国作为老大却需要帮受了欺负的小弟讨公道。 然后,齐鲁大地上的相爱相杀从春秋时代开始,到长久的以后仍旧不变,只是相爱相杀的方式改了。 楚君审在和谈完之后就已经离去。 子重和子革,以及很多楚国的贵族高官,他们则是被留在原地。 其实呢,楚国比谁都想早点将物资运到地方,早一天交付的话,一众高层与可以撤离的部队能够早日归国,开始他们的励精图治。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光着急就有用。 要论速度,讲真话就是楚国已经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效率,并且让晋国高层感到极度的惊讶。 那可是相当数量的楚国贵族高官被困在国外,他们竟然用那么快的速度备好物资,安排好相关的运输。 说明了什么?说明楚国仍旧在正常运转,好像还比之前变得更加高效许多。 这对晋国或楚国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说的理由是,晋国看出楚国没有被打垮,接下来也许还要历经苦战;楚国这一边,那么多人不在国内,结果做事的效率变得更高,岂不是变成没有这些人对楚国更好? 不管怎么说,某一天子重要求与郤锜会面,告知正式交付赔偿物资的时间。 双方在物资交割上花费了七天的时间。 等晋国这一边确认物资的数量又是过去三天。 第十天,晋军开始接收楚军将要提交的人员。 什么人员呢?楚军这一次主动求和,从规则来讲就要遵从投降输一半,肯定要留下一半部队。 可不是只留下小兵兵,各级军官同样要留下一半人,只是子重和子革不在其中。 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得到允许的楚军开始撤离。 随后,晋军也带着一众盟友与物资开始北返。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郤至手里捏着马蹄形状的黄金,由于很用力的关系,直接将黄金捏变形了。 班师期间,郤至和楼令大部分共乘一车。 众多的战利品还没有进行分配,作为高层却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少许。这完全就是一种正常现象,在当前时代连潜规则都算不上。 “黄金啊,有极高的可塑性。可以拿来拉成丝,用作一些衣物或其它东西的点缀。”楼令从郤至手里接过那一坨黄金,用力一握使之完全失去形状。 郤至想了想,说道:“你跟阿娇的感情真好。” 啊? 刚才楼令不是说了吗?黄金可以用在衣物上面。 看黄金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用在衣物上一定很华丽,很难不让郤至猜测楼令想给娇姬做一身漂亮的衣服。 楚国赔偿的黄金数量不是太多,也就三十八斤。 没有多少卿大夫想要黄金这种玩意,他们拿黄金也就是用在礼器的点缀上,礼器又不是谁都能用,需求黄金的数量自然不多。 至于用在衣服的点缀上?晋人可不像楚人那么骚包,无论男女都喜欢华丽的衣裳。 晋人由于穷山恶水比较严重的关系,更加讲求实用。 当代的晋人不算有过好日子,远不到追求奢华的时候,他们更愿意将资源耗费在军备方面,次级选项则是交换成为可以用在开垦农田的物资方面。 其实就是因为晋人的理念,晋国才能够强大起来。 与之晋人的务实相比,齐人一直想要恢复霸主地位,可是齐人早就开始追求享受生活,导致齐人对资源的浪费非常严重。 联军撤到宋国势力范围之内。 郤锜邀请同僚与诸侯、代表参与宴会,先将哪一方将获得什么战利品,份额是怎么样,等等的事情说清楚。 这一次,列国被逼参与血战,哪怕损失最为轻微的鲁军都是三成伤亡。 郤锜也不是一个只光让人付出的人,确确实实会尽量公平公正地给予奖赏。 只不过,郤锜虽然说了哪一位盟友可以分配到什么以及数量,但是并没有立刻进行交割。 “寡君随后会派人与诸位联系,届时诸侯再派人前往接收。”郤锜说道。 没有哪一方提出反对意见。 晋君周没有亲自南下,他是晋国的国君,涉及到战利品的分配,怎么都越不过那么一道程序。 有了这个基础,也就是郤锜将战利品的分配情况初步定下,想要回国的诸侯或代表,他们就能够率军走自己的路了 华元站起来,说道:“寡君在都城备下宴席,我在此邀请诸侯一同前往。” 再怎么说,宋国受到楚国入侵是事实,晋军南下救援了宋国,宋国君臣不能没有表示。 那么多国家的一国之君或执政南下,宋国君臣邀请了晋国一方,顺道邀请其余国家的人也算合情合理。 别说华元很喜欢社交,尤其是搞隆重的社交场面,不盛情邀请才是奇怪了。 “届时,寡君将命人展示‘采桑’。”华元非常骄傲地说道。 那是什么? 这个“采桑”是大型乐团以及众多舞者共同完成的节目,它从殷商传承下来,属于当代唯二的艺术瑰宝,另一个历史悠久的表演节目在周王室那边。 关于“采桑”的诗词有许多,而殷商的《采桑》从诗词到音乐、舞蹈到现代已经失传,倒是《吕氏春秋.本味》记录了一段伊尹的故事。 郤锜一听宋国准备表演“采桑”这个节目,瞬间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整个人显得极其容光焕发。 怎么说呢?宋国表演“采桑”这个节目,除了他们自己举行盛典之外,一般是对周天子进行表演,至不济也是当着霸主国国君的面。 在这个不是谁都能够听到音乐的时代,甚至多数国家没有资格组建乐团,得知宋国准备了那么大的节目,直接让本来想提前回国的人改变主意了。 第529章 给郤锜远大的目标 高层要去“商丘”进行社交,大多数人对表演“采桑”很是期待,军队则是按照计划撤离。 当然了,一应的战俘以及物资肯定是随着军队的撤离运回去,不可能就那么放在宋国这边。 “我始终认为不该去观看‘采桑’啊。”智罃很认真地说道。 智罃讲那一句话,提到了很多次。 为什么智罃会认为不该去观看节目呢? 之前有提到过,宋国表演“采桑”这个大型节目,通常是在他们举行盛大祭祀的时候,要么就是表演给周天子或霸主国的国君看。 近期宋国有固定的祭祀活动吗?或者说,有什么需要让宋国大肆举行祭祀活动吗?似乎是没有的。 打退楚军的入侵在宋国这边的次数太多,不需要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跟祭祀就压根扯不上半点关系。 有些一国之君倒是到了宋国,可是周天子和晋君周都没有来到宋国。 问题是,抵达宋国的一国之君,他们不够资格让宋国表演“采桑”这个盛大的节目。 那么,宋国表演给晋国的一众卿大夫看,想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讨好或尊敬,合适吗? “宋国君臣是昏了头了!”智罃又一次当着楼令的面进行抱怨。 近期,智罃主动找楼令的次数很多,摆明就是想要弥合关系。 很多次的见面中,智罃先隐晦地表示不会再支持赵武这个女婿,后来干脆对楼令明示。 再怎么说,智罃好歹是晋国的上军将,他还是楼令的大舅哥,明明白白进行表态,哪怕楼令不信或存有疑虑,总不能让楼令继续保持明显的疏离感吧? 当前没有“亲亲相隐”的说法,相关的概念一定有。 如果连亲人或亲戚都不重视,想来很难让人相信会爱陌生人。 哪怕是为了表现得更人情世故一些,面对亲人或是亲戚给予更多的机会,所有人都会觉得正常。 这个无关“大爱”或“小爱”之类,纯粹就是正常人持有的感情观。 而伟人之所以是伟人,不正是他们超越了正常人吗? 楼令不能在智罃想要亲近的时候拒绝,那会让其余人看到并产生影响,别说楼令也想着弥合关系了。 “中军将最想看。这个才是问题啊。”楼令并不觉得郤锜飘了。 什么飘了? 也就是担任中军将期间对楚国取得大胜,乃至于逼得楚君审自降身份进行谈判。 应该说,极其骄傲的郤锜,他觉得别人尊重自己属于理所当然,宋国想用表演“采桑”来表达尊重完全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呢? 问题简直就是太大了! 可是,郤锜就是认为没有问题,谁将其中的问题说出来,极可能就要被记恨。 “你劝劝吧?”智罃首次明白地提出这个请求。 楼令停下脚步,看着智罃问道:“你认真的?” 惹得郤锜当场发飙的问题不大。 要是郤锜记恨并想要算账,问题才算大了。 “中军将听你的劝。”智罃说着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我们要是观看,天下人就知道了我们的尊卑不分,诸侯……” “道理你都懂,为什么不自己去劝?”楼令直接说道。 智罃苦笑说道:“我讲得再有道理,中军将都不会听啊。” 这里是不是牵扯到了大局? 也就是,为了晋国好,明知道会惹怒郤锜,有人应该站出来牺牲。 讲道理的话,智罃的认知是正确的。 新的问题来了,楼令是晋国的一份子没有错,其余人也是晋国的一份子,站出去劝说超过九成九的机率会躺枪,凭什么是楼令必须站出去躺枪? 楼令可以站出去,他却是有着另外的想法。 晋国卿大夫接受宋国的好意观赏“采桑”就是逾越,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之前以卿大夫之身直接与楚君审谈判,难道就不是逾越吗? 楼令希望郤锜可以更嚣张一些,最好就是横扫中原列国完成以天下,次级一些就完成取代周天子这一目标,压根就不想压制郤锜的嚣张气焰。 “别说了。不止中军将会看,你也应该看,我们都要看。”楼令说道。 智罃直接呆住了。 明知道会出现不好的影响还要去做,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你……,我……。”智罃有点失去语言能力。 楼令笑眯眯地说道:“我且认为你不是要害我,我也可以去劝说中军将。然后呢?” 智罃急了,激动地喊道:“我自然没有要害你的心思。若是中军将暴怒,我一定站出来承担。” “主要是你可以先说服下军将,再一起说服中军将!”智罃进行强调。 为了大局嘛,该有人牺牲的时候,那人就是应该站出去,有大局观的人都能够理解。 只不过,很多时候理解归理解,还是要问一句:凭什么。 关于凭什么这一点很重要! 自身没有那个觉悟,哪怕理解和最终去做,一定就是被逼的。 要是自己愿意,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谁强迫。 讲实话就是楼令不愿意。 说私心,没有大局观,什么之类都好。 楼令爱晋国,可是又没有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论事实而言,哪怕就是看了“采桑”又怎么样,晋国会因此而亡国吗? 可别等上几十、上百年或更久之后,晋国最终给亡了国,再牵扯上某天一众卿大夫观看了“采桑”来说,就是因为他们做了那一件而导致亡国。 那并不是制定出什么战略。 他们没有统率数十万大军出征再搞得全军覆没。 造成逾越这种事情,多少诸侯逾越了周天子的规矩,又有多少大臣逾越了本国之君。 真要是情况会超级严重,一贯谨慎小心的宋国,他们的君臣会比他国君臣更在乎,没有那个胆子去做。 所以,晋国卿大夫要做的事情会严重,跟超级严重搭不上边。 再看看其余列国的反应,他们可能会存在看法,只是不敢说出来。 事实是什么? 楚国主动求和之后,列国众人对晋国卿大夫远比之前更为尊重。他们明确知道晋国卿大夫要做逾越的事情,顶多就是跟至交闲言碎语几句,公开场合一点都不敢谈及。 这种氛围对晋国来说挺好。 是对晋国好。 对晋君周可就显得很不友善了。 晋国的臣权超过君权会体现在很多方面,列国怎么反应有些平静呢? 那是因为晋君周目前还小。 作为一国之君却是年纪小,权柄落到大臣手里,对于春秋时代的人来说,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纯粹就是周公旦和周成王一块起到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周公旦大权在握到天下人对他篡位都认可的程度,结果周公旦平和地将权力移交到了周成王手上,周成王也善待了周公旦的后裔。 起码在春秋时代,没有人认为当权臣就会走上篡位的道路。 然后,算起来第一个以臣子之身成功篡位的是田氏代齐。 之前的商取代夏,周取代商,他们互相之间论起来是附庸关系,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君臣。 简单来说就是,夏的“后”是共主,商的“帝”也是共主,也就是大家一样是部落(文明)之主,共主是全体诸侯中最大的那一位诸侯,而商部落和周方也是诸侯之一,算不上是篡位或篡国,只能是用“取代”这样的定义。 篡位或篡国的“篡”本身就指向很清晰,君臣统属关系之下的反叛,以臣子之身进行了窃取。 “为什么啊?”智罃不理解楼令为什么非但不进行劝阻,看着反而像是要火上浇油。 楼令继续一脸的笑眯眯,反问道:“大舅哥是想继续内斗?” 智罃脸色大变,急声说道:“我可没有这种想法!” “那外部的威胁更大,不好吗?”楼令问道。 智罃此时此刻才算是明白楼令的意图,以至于怔怔地盯着楼令看,好一会无法回过神来。 “仔细想想,令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些事情看着无法理解,每每总是到最后能够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 “我以前怎么会忽略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是不是应该……,干掉赵武?” 智罃真的生出了将赵武干掉,使得与楼氏冲突点完全消失的想法。 有过一次覆灭的赵氏,他们的嫡系只有赵武存活。 智氏和赵氏是有婚约没有错,因为赵氏只剩下赵武这棵独苗,他一死可没有其他嫡系接棒,双方的婚约自然就不存在了。 楼令一直在原地等,等着智罃回过神来。 其实,成了卿大夫的楼令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不想等智罃的话,并不是不行的。 只不过,楼令知道日常相处很多细节不注意,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或不在乎,总有人会非常在意。一次就可能结仇,次数多了累积变成大仇。 回过神来的智罃,他看楼令的目光里充满了热切,搞得楼令有些不自在。 他们来到郤锜的军帐。 “你们又凑一块了?”郤至早就到了。 军帐里面的人不少,卿大夫之中缺了士鲂,另有祁午、长鱼矫、魏颗等一些人在场。 中行偃特别多看了几眼智罃和楼令,能够看出好像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还是那一句话,中行偃对智罃再怎么不满意,仍然无法改变智氏之主和上军将是智罃的事实,进行打压都要极有分寸,免得荀氏真的爆发内乱。 作为一个整体的荀氏,小宗智氏在这个整体的力量占比应该是两成左右? 那当然是荀氏分出智氏这个小宗的时间不太长,算起来只历经过智首那一代,现任的智氏之主智罃也就是第二代。 智罃成为智氏之主后,他其实大多是在吃智首的老本,新得到的封地也就秦地的其中一块。 荀氏新获得的封地不少,六成归了荀氏这个大宗,三成被纳入小宗中行氏。 所以了,真的不怪智罃有意见,闹到想要图谋自立。 作为荀氏大宗之主和小宗中行氏之主的旬庚和中行偃,他们或许是有自己的想法,讲事实就是没有照顾到智氏这个小宗,乃至于是牺牲智氏的利益了。 士匄等楼令坐下,立刻倾斜身躯过去,问道:“怎么样?” 楼令猜到士匄在问什么,还是反问:“什么怎么样?” 士匄却是先看了一眼智罃,再回看到楼令身上。 只是,楼令选择性装傻,移开了目光。 那么就是,不止智罃希望楼令可以站出来劝郤锜不观赏“采桑”这个节目,士匄也有相同的想法。 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在于,士匄比较有分寸感,或是他不想亲自冲锋陷阵。 “中军将。”中行偃等士鲂到来,众人分别入座,选择第一个说话:“我以为不宜观赏‘采桑’。” 好些人立刻看向中行偃,大多数人脸上充满了惊讶。 “为什么?”郤锜问道。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讲述理由,无非就是逾越之类。 “我一定要看呢?”郤锜问道。 中行偃一改严肃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那便一起看。” 什么情况啊? 就是作为中军佐,该劝就劝一劝,履行完辅助的功能之后,再表示愿意一起扛? 郤锜看向众人,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人吭声。 所以是,郤锜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白会造成逾越,还是要那么干。 “下军佐?”郤锜点名。 楼令视线本就在郤锜身上,说道:“提醒一下宋国君臣。他们仍旧要表演,怎么会是我们的错呢。” 这很楼令。 反正就是要好处,有错大家一起承担。 “很好。”郤锜一脸的笑意。 该怎么说呢? 无论到底有没有拿定主意,郤锜近来都会问楼令的意见,看着就是养成习惯了。 如果有一个人总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正确,相信那个集体之中的其余人,他们一定会对一直正确的人产生依赖感。 当然了,相信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去问意见是另外一回事。 有些人是很厉害,要命的事情是他们光有能力,无法让人产生亲近感,别提出现依赖感或信任感了。 明天就是宋君瑕正式举行宴会的时间。 今天,郤锜特地邀请众人过来,不是想听谁的劝说。 “宋国对我们还重要吗?”郤锜问了这个问题。 晋国需要宋国的原因是,需要在楚国边上有一个能够扛得住的盟友,平时尽量去消耗楚国,战时能够就近威胁到楚国的本土。 开始之初,晋国是看上了郑国。 毕竟,郑国可是春秋第一个站出来称霸的国家,后来因为多种原因衰弱下去。 由于晋军与楚军大多是在郑国境内交战,迫使郑国在两边摇摆骑墙。 郑国降而复叛的次数太多,自然也就让晋国转而支持宋国了。 有一件事情一直挺让晋国高层在意,并不是宋国扛不住楚国,主要是郑国一直在找宋国的麻烦,很多时候宋国在与郑国竞争中吃亏。 中行偃问道:“中军将为什么这么问呢?” 郤锜说道:“打完‘鄢陵之战’了,想来郑人应该清楚楚国难以与我们抗争,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中行偃有点没太理解郤锜的意思。 “宋国打不过郑国。郑国知道接下来应该站在哪一边,他们必然会拼命来获取我们的信任。郑国比宋国强大,显然郑国对我们更有用。”郤锜说道。 那并不等于晋国要放弃宋国,只是接下来会分出一个侧重。 中行偃说道:“郑国因为我们获胜而站在我们这一边,值得信任吗?” 这一下换郤锜不太理解中行偃的意思了。 刚才,郤锜已经说了,郑国想要获取他们的信任,会用实际行动来表现,晋国需要的也仅是郑国卖力,无关晋国到底要不要相信郑国君臣。 “中军将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极尽地利用郑国。是这个意思吧?”楼令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郤锜纳闷自己说话是不是没有逻辑,搞得有人要捋一捋再翻译似得。 中行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反而觉得郑国会继续站在楚国那边。” 其实,楼令也觉得郑国不会马上全面投向晋国,应该会继续站在楚国一边。 倒不是说郑国突然间有了信誉,纯粹就是他们立场转变太快,得不到任何一方的信任,只会被当成利用对象,显然是不利于郑国的。 现下对郑国来说是一个机会,他们哪怕是想跟着晋国长期混,可以在楚国失利的情况下为楚国拼命,直至损失惨重才投向晋国,起码可以挽回一些信誉。 同时,损失惨重状态下的郑国对晋国来讲价值不大,想利用郑国也割不下几两肉,郑国在投靠晋国之后只要尽作为盟友的本分就可以了。 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郑国需要一个重新的定位,而新的定位并不是一时造就,需要有那么一个过程。 郤锜没有因为中行偃持反对意见而发怒或什么,不管内心里的想法是什么,看上去就是用正常的态度进行探讨而已。 到后面进行表态,楼令选择与中行偃、智罃站到了一边,选择与郤锜站到一边的则是郤至、士匄、士鲂。 这一次选边站,有人是站在道理与猜测之上,有人则是纯粹只选立场。 能够将选边站看作是在划分阵营吗? 也许有人会那么觉得。 只是,更多的人仅是就事论事的态度。 关于在郑国和宋国之间的侧重怎么选择,当天没有讨论出结果。 讨论一件事情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后面也就加入一个要不要扶持吴国的话题。 恰好申巫臣就在“商丘”城内,郤锜也就让人过去召唤。 “拜见诸位卿大夫,诸位同僚。”申巫臣进来就规规矩矩行礼问候。 郤锜等申巫臣坐下,用目光示意中行偃直接进入主题。 “你知道我们打赢,且是大胜吧?”中行偃先问这个。 申巫臣站起来,激动地说道:“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无论是政治或军事上的。” 那么,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中行偃问道:“你觉得我们需要扶持吴国吗?” 申巫臣想都没想,说道:“自然。” 以前,晋国想扶持吴国的理由太简单,主要是宋国在南边独木难支,并且宋国还一直被郑国针对,导致晋国需要扶持另一个国家来给楚国加难度。 现在?晋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变得不是那么需要吴国了,好像是失去了扶持的意义。 “诸卿好像有一点误会了。”申巫臣一直站着,环视众人一圈,最后看着郤锜,说道:“齐国与楚国争霸的时候,齐国一直是胜利的那一方,为什么我们的竞争对手会是楚国呢?” 申巫臣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径直往下继续说道:“楚人性格坚韧,绝不是一场战役能够使之失去雄心壮志。他们只会越挫越勇,无法战胜对手也不会认输。” 说起来,申巫臣就是楚人,他这样讲并不是在夸自己,也不是硬夸楚国。 那是历史给出的答案。 一个问题问得很好。 楚国与齐国争霸的时候,楚国真就是一直输的那一方。 轮到楚国与晋国争霸,其实楚国也是胜少败多。 可是,能够与中原霸主争夺天下霸主宝座的国家,一直都是楚国。 “必须攻击楚国本土,乃至于攻破都城,撕咬下足够的土地,要不然……”申巫臣认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说着就停了下来。 当前的晋国和楚国并无领土接壤。 不过,夺取土地使之变成飞地,对于春秋时代的人来讲并不是什么心理障碍。 “晋国需要战斗,无论对南方或是中原,一直要进行战斗,绝不能停下来。霸主不可以追求和平,要不然会懈怠,会变得害怕战斗。”申巫臣再次环视众人,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继续说道:“如果想让楚国无法构成威胁,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扶持吴国。” 郤锜刚才在想一个问题。 从楚国崛起之后,争霸战争打得那么激烈,似乎齐国从未攻击过楚国的本土? 能够确认的一点,晋国与楚国打了几十年,楚人有“饮马大河”的伟业,晋人却是没有做出过什么壮举。 “攻打楚国的本土,夺下土地……,或攻破‘郢’都吗?”郤锜必须承认自己有被吸引到了! 第530章 将这乘战车改道! 不将楚国的脊椎打断,或是将楚人的自信打没,他们哪怕是再虚弱也会死缠烂打。 关于上述那一点,历史真的已经给了答案。 对于晋人来说,他们全程观看了齐国与楚国的较量,确确实实是齐国一直在占优势,楚国表现出百折不挠的精神。 要是更后面时代的人,能够看到楚国跟齐国争霸,楚国跟晋国争霸,后面楚国跟魏国、齐国(田齐)、赵国、秦国轮流争霸,整个春秋战国简直就是楚国一直在争霸的道路上。 当然了,楚国在春秋或战国都有疲软过的时候。 例如说,在吴君阖闾的时代,伍子胥和孙武率军攻破了楚都“郢”,一度让楚国亡了国,他们在秦国的帮助下复国,颓废了大概二三十年。 然后,进入战国时期的楚国,他们在“商於之争”中大败亏输,乃至于闹到楚怀王被骗去囚禁,一样是疲软了一二十年。 总得来说,楚国哪怕进入疲软状态,他们的“戏份”仍旧很足。 春秋时代就不用说了,有什么历史大事件,大半是有楚国的事,那些事件之中基本就是主角之一。 战国时代的楚国分量更重,要么是秦国死皮赖脸拉拢楚国,不然就是关东的魏、赵、韩、齐巴结楚国,大有一种搞定了楚国,某一个阵营就稳了的样子。 别说,战国时代哪一方阵营能够搞定楚国,确确实实是变得更有胜算,一定会极尽地拉拢或算计楚国。 “楚人不容易屈服。这一点我们非常清楚,怎么会掉以轻心?”中行偃给予肯定。 郤锜在那一刻眨了眨眼睛。 晋国在“鄢陵之战”取得辉煌的胜利,有人因此而心态飘了吗? 讲事实就是,大多数晋人的心态都飘了。 他们认为楚国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短时间一定会变得很是虚弱,胆气可能也会丧尽,大概率没有那个胆子再搞事情。 晋国跟楚国的争霸战争打了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没有上百场,也有接近百次的样子。 那么,取得一次辉煌胜利的晋国,他们难道就不能松口气,好好地休息一下吗? 郤锜一定也有相似度的心态,乃至于变得有些轻视楚国,不然怎么会迟疑要不要扶持吴国呢。 “我们确实不能停下战斗。跟楚国打,跟不服的国家打,跟存在威胁的势力打,一直战斗下去。”楼令为了表示态度站起来,说道:“地理环境迫使我们需要一直战斗,不断从外面进行资源的获取,滋养我们的国和我们的家族。一旦不再战斗,晋人还是晋人吗?能够养活治下的人吗!?” 当代其实已经有兵书了。 很多名字看着不像兵书的着作,它其实就是兵书,最为出名的便是《六韬(太公兵法)》。 吕尚(姜子牙)所着的《六韬》非常齐全。 《文韬》:讲论治国图强之道。 《武韬》:阐述伐灭强敌、夺取天下的韬略。 《龙韬》:详陈军队治理、军事行动部署及综合保障。 《虎韬》:叙说武器装备及战法。 《豹韬》:归纳各类战场环境下的战术实施。 《犬韬》:言及车、骑、步诸兵种之协同。 当然了,吕尚的《六韬》在春秋时代几乎没有传播度,仅有周王室和齐国有全本,流传出去的就是一些残篇。 讲事实就是,在有交战规则的时候,吕尚的《六韬》,司马穰苴的《司马法》,吴起的《吴子兵法》,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莅戎要略》、《武备新书》相对有用。 因为上述的着作,要么就是为了堂堂正正的战法而着作,不然就是更讲究堂皇大气,乃至于涉及到了国家大势,可不止是只研究战场上的战法。 其余的兵法?如果在讲究交战规则的时代,学会了反而会将自己给逼疯了。 楼令不知道的一点,他引申了申巫臣的观点,或者说是他事先与申巫臣交谈后,两人想法可能不一样,所持的观点却是一致,共同达到了战略级别的高度。 所谓战略级别的高度,指的是确认一个国家的风格,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申巫臣不止讲了军事上的需要,还涉及到了地缘政治。 楼令所讲涉及的范围更广。 晋国真的就是一个多山的地形,境内的河系绝对不算少,一直闹幺蛾子的河系也多,其中光是大河一闹腾起来就很要命。 以晋国的地理环境而言,安安分分种田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维持住霸业。 穷山恶水怎么办?只能一直向外掠夺,不止是抢资源,一样要抢人口和土地。 所以了,晋国的历代先人,他们一直在进行战斗,从困在临汾盆地的小邦,壮大到现如今的势力范围。 很现实的情况是,以晋国当前的势力范围来说,仍旧没有安分过日子的资本。 有人要问了,晋国的地盘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养不活自己? 首先,晋国近二三十年的扩张很迅猛,新的疆域基本没有经过开发,想要开发需要时间与投入。而晋国虽然不是太穷,但是真没有去开发的资本,一定要继续从外面抢。 再来是,晋国向东进行大范围扩张,他们从赤狄抢到手的地盘,当地被大河改道肆虐过。 那可是大河改道的肆虐,哪怕到了现代可以大肆动用机械,没有十来年都无法抚平伤口。 在春秋时代能怎么办?只能让时间去进行改变,等着湿地或沼泽自己消失。 事实是怎么回事?从周定王五年(前602年)发生大河改道,一直过了将近一百八十年的时间之久,大河改道带来的影响才逐渐消失,之前大片土地就是变成没有人烟的湿地或沼泽。 大河改道对于三个国家来说尤其不幸,第一个遭殃的是位处改道口的卫国,随后是“消失”大半国土的齐国,再来就是晋国了。 晋军击败以及驱逐了赤狄,获得了一大片的土地,里面却是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有用。 所以,不要看范氏的封地好像增加了一大块,起码在环境得到改善之前,他们增加的封地其实是一种负担。 之所以说是负担,根由在于范氏得到了封地,里面却是无甚产出,他们却要因此而增加交税的份额。 晋国需要一直战斗,可是按照惯性思维就是打服某些国家,让他们在每一年上贡。 这一套规则确实能够养活晋国,只不过也仅仅是养活而已。 那样一来的话,一旦晋国无法在外获取到更多的资源,他们只能在国内搞兼并。 所以,晋国为什么一直爆发内乱?真的不是各个家族互相之间爱结仇,完全就是迫于资源不足,无法一致对外搞扩张,只能是一再内耗了。 很搞笑的事情是,哪怕晋国是春秋时代内斗最严重的国家,偏偏中原就没有一个真正能打的,楚国也无法对晋国产生灭国危机。 也许正是因为外部的威胁不够大,怎么内斗都无法动摇晋国中原霸主的地位,才导致晋国内部始终无法团结。 士燮自杀前,他其实阐述过自己的观点,认为晋国就是需要一个实力不低的敌国,要不然晋国一定会持续内乱,希望外部实力足够强大的敌人来迫使晋国维持内部的稳定。 这个想法只能说很矛盾,哪有主动放纵敌国的呢?士燮的想法也就没有得到支持。 现在,楼令不提晋国需要一个实力足够强大的敌国,因为这个观点注定得不到支持。 楼令提的观点是掠夺! “这个跟要不要扶持吴国有关系?”郤锜好像听了个寂寞? 楼令知道郤锜听不了太复杂的观点,刚才讲那些是说给可以听得懂的人。 “我认为,之后进行的战争,不再只是为了震慑或令人屈服。我们需要有新的想法。使用战争来获取人口或资源已经在做,新的目标是从列国获取土地,割夺他们已经开发好的土地。”楼令这就是说给郤锜听的遣词用字了。 郤锜频繁眨着眼睛,两只手也无意识地有了一些小动作,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进行灭国战争?” 可别以为进入战国时代才开启兼并。真是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只有那么些国家。 春秋时代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兼并战争。 春秋早期有过一百四十八个国家,他们之中有的被异族灭掉,更多是亡于诸侯的互相兼并。 一直到有国家试图称霸之后,兼并才算是降低频率,直至齐国与楚国争霸则是几乎完全停止兼并。 齐国一开始是团结诸侯与各种异族做斗争,后来才是转而与楚国打争霸战争。 轮到晋国与楚国进行争霸战争,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 晋国在成为霸主之后,严厉警告列国不得进行兼并战争,谁敢试图吞并就打谁。 在那个阶段,晋国确确实实也是说到做到,成了弱国的保护者。 以当时的情况而言,晋国也就成了文明的守护者,包括阻止楚文明取代周文明。 那么,诸夏各国的玩法就变成了,无法吞并为前提,只能是收为小弟进行剥削与压榨。 晋国的玩法对不对不好说,抛开时代背景说历史,一概就是在耍流氓。 只不过,反正从晋国分裂出去的魏国是被坑惨了。 稍微一推就能灭掉秦国的魏国选择了放过。 尤其是,魏国强盛的阶段四处出击,走晋国要将所有强国打服的路线。 偏偏魏国没有晋国的那份实力,他们很快就玩脱了。 同时,战国阶段的所有国家也受到了晋国玩法的影响,直至秦国发生“思想裂变”才出现大一统思想。 在秦国有了大一统思想之后,列国则是仍旧玩老一套,活该就是秦国最后赢了。 那叫什么?选择的道路不对,怎么走都无法走到终点。 此时此刻的楼令,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多么隆重的场合,没有人事先进行提醒,楼令却是在试图驾驭晋国这乘战车改道! 什么改道? 就是从称霸路线,改为兼并路线! 只是兼并的路线而已,距离“一天下”还很遥远。 倒不是楼令舍不得把“一天下”的思想放出来,他怕将所有人吓到,导致出现激烈的反对。 等楼令说完自己的观点,其实就有人反对了。 第一个反对的人是中行偃。 “我们如果迫使诸侯割土,且不论祖宗之法如何,必然使天下人惊诧,一众友邦势必反叛。”中行偃说道。 诸侯为什么在晋国的高强度压榨下进行忍受?因为那不涉及到他们的国祚存亡,乃至于晋国保证了他们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晋国开始从列国掠夺土地,旧有国策被推翻不提,从此晋国不再是规则的守护者,反倒变成了规则的破坏者。 士匄认为不是要进行反对,觉得自己就是在讲道理,说道:“我们刚刚对楚国取得大胜,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刻,一旦中原乱起来,是不是会给楚国喘息之机。那样的话,岂不是跟你之前的主张互相矛盾?” 郤锜可不会承认自己听到脑子变得有些糊涂,实在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谨慎不发表意见。 在接下来,变成了楼令与申巫臣联合起来在说服有反对意见的人。 有一点不得不提,楼令的口才可能没有申巫臣那么好,最能吸引众人的却是楼令。 并不是因为楼令的身份地位比申巫臣高,导致他们更认真听楼令在说什么。 申巫臣总能够将一件事情条理分明地阐述清楚。 楼令却是观点更为新奇。 更新奇的观点能够令人眼前一亮,引发他们的思考或是联想,关注度自然会更高。 楼令只需要注意一点,不要讲得太过于新奇,也就是不要太超前。 每一个时代总是有它的局限性。 比如说,现代人知道想上太空需要火箭或是飞船,大体上联想到进行星际航行或是殖民将是怎么回事。 让古人去想象太空?以诸夏文明的想象力:天上住着神仙,神仙不必利用工具能飞还可以瞬移;月亮上有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与兔子,场景必须就是仙气飘飘。 两点的不同在于,现代人随着科学的进步显得认知更为清晰,属于能够办到;古人则是对现实的认知比较有限,可能与现实存在太大的区别。 当然了,科技日新月异,也许华夏古人的浪漫有一天能够实现;可以肯定的事情是,乘坐科技造物飞行,比不靠工具自己飞更容易实现。 楼令不能太天马行空,所提到的观点既要能够做到,同时还要兼顾到底有多么排斥去那样做。 对于见识多了朝代更迭,或是天下分分合合的人,一定是认为有能力灭国就灭才叫正常,相反能灭国不去灭显得很傻之类。 刚才是不是提到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认知,脱离时代背景讲历史是在耍流氓? 晋国当然有那个实力去执行灭国,可能除了少数几个国家,几乎是晋国想灭谁就灭谁。 问题来了。 晋国可以灭掉秦国、卫国、郑国或其它小国,灭了第一个国家将会引得天下人惊骇。轮到展示出要灭第二个国家,诸侯到底是有多傻,不知道要联合起来抵抗? 现阶段的诸侯,他们的矛盾可没有到战国那种程度,远比战国时期的列国更加容易联合起来。 并且与晋国争霸的楚国可没有亡。 如果晋国灭掉第一个国家,想要灭掉第二个国家,诸侯必然会站到楚国那边。 所以是,晋国不能随随便便想灭谁就灭谁,只能说有灭掉谁的理由,还是谁都挑不出毛病,再去将那个国家灭掉。 那样很难,只是并非没有机会。 “我们会继续南下,郑国如果站在楚国那边,我们可以先割取郑国的城池。”楼令顿了顿,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夺取郑国的城池,诸侯会感到意外,但是他们绝对能够接受。” 谁让郑国总是降而复叛呢? 晋国表现出就是厌烦了的态度,不再与郑国玩过家家游戏,没有谁能挑出错来,甚至郑国都会因此松了口气。 “割取哪些城池?”士匄显然是来了兴趣。 郑国的衰落过程很漫长,一两百年过去仍旧处在诸侯的中上游,足以说明郑国的底蕴之厚,也能证实他们的土地很好。 随后,中行偃和郤至也表现出浓烈的兴趣。 那就是说开了。 “果然,没有一个不贪婪的。只是他们的思想有禁锢,没有人去打开禁锢而已。”楼令不是太在意割取郑国哪些城池,要的就是开启这样的节奏。 今天肯定讨论不完。 那个话题会伴随着他们很多天,越聊必然越带劲,每一个人的欲望都会被打开。 并且还有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人的贪婪不会有止境,得到了一个,一定想要得到更多! 翌日。 他们前去参加宴会的路上,一众人要么捉对讨论,不然就是凑成堆。 许多人就发现了一点,卿大夫们怎么看上去其乐融融呢。 有人因此担惊受怕,也有人乐于如此。 多数的晋人肯定希望看到一众卿大夫和乐融融,不愿意卿大夫们像是随时可能召集大军展开内战。 晋国的每一次内战,可能会被带走一个卿位家族,随之覆灭的中小家族却是极多极多。 该担惊受怕的是列国之人。 要是晋国不内斗,一定有国家要倒霉。 有些国家就该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有什么让晋国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想一想能不能及时补救。 分别落座之后,晋国卿大夫的讨论才算是停下来。 宴会将在室内先举行,大家听一听宋君瑕将讲什么祝词,再听一下郤锜会代表晋国说些什么。 这里,郤锜说些什么对列国很重要。 那关乎到晋国接下来将做什么,需要列国进行何等的配合。 宋君瑕的祝词比较简单,一众友邦在晋国的领导下怎么样,祝贺对楚作战取得胜利。 不是郤锜马上就开始讲话,总要同样在场的列国之君展示一下存在感。 话题没有什么新意,主要围绕在楚国大败上面。 轮到郤锜讲话,再是心不在焉的人都该提起精神了。 “明年,我国会再次召集诸位南下,届时务必进行配合。”郤锜的话非常简短,以至于说完坐下之后,多数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有那么一小会,众人可算是回过神来,他们开始找人面面相觑。 “明年出兵多少呢?”高固代表齐国提问。 郤锜没有对高固做任何搭理,整个人看上去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 这里真不是郤锜还对齐国记仇,他纯粹就是被楼令所提的国策更改给绕晕,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进行理解。 楼氏负责对齐国的邦交,很适合给予回应,也就说道:“齐国仍旧是三军齐出。” “这……”高固下意识想反对,想到了什么闭上嘴巴。 刚刚对楚作战取得大胜的晋国,远比之前任何时刻更具威慑力,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其余各国的代表不再发问,他们大致上心里有数,愿不愿意配合都要配合晋国。 其实,要只是晋国与楚国损失惨重,一定会有国家起心思,直接点名就是齐国。 然而,并不止是晋国和楚国产生极大的伤亡,参战各国的伤亡情况都比较严重,其中包括了齐国。 因为郤锜表明了态度,列国无从拒绝,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幸亏现下的宴会不讲究搞得气氛热热闹闹,要不然作为东道主的宋国君臣该感到窝心了。 到后面,轮到开始表演节目的时候,宋君瑕邀请众人移步,一起来到了大殿之外的广场。 在广场之上,表演所需的工具或背景,以及表演人员的站位,一概已经妥当。 背景当然是布置出桑田,要不然无法体现出主体。 采桑的工具需要什么,自然是事先准备好一应的工具;包括殷商的特色服装,其它的道具之类。 只不过,节目里面的“采桑”可不是只有采桑叶那么简单。 必须先了解一点,那可是殷商时期形成的节目。 所有文明都有一个共同点,越是上古时期的话,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不必提,该有的野性不会缺,其中包括了各种血腥…… 第531章 只能说场面够大 宋国是当前不多有资格拥有大型乐团的国家之一。 所谓的大型乐团,提到了的“大型”可不是人员众多,主要是可以使用的乐器更加齐全。 拿编钟来说,目前编钟属于“礼器”的其中一种,没有获得允准的话,有那个财力都不能私下铸造。 目前有资格使用全套编钟的国家有哪几个呢?他们是周王室和陈国、杞国、宋国(三恪),以及负责担负祭祀重任的越国,周公旦后裔之鲁国。 上面那些是最早明确有资格使用全套编钟的国家,后面不断有诸侯尝试逾越。 期间,郑国私下铸造过全套编钟,也一直在偷偷的使用。 齐国在称霸期间也偷偷铸造过全套编钟,后面他们自己封存了。 所以,只要周王室不允准或是不认可,也能说诸侯反对,哪怕偷偷铸造全套编钟,私下可以演奏玩一玩,正式场合却一定不敢拿出来。 至于楚国?他们早不认是诸夏的一员,甚至站出来试图取代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与众诸侯不再同一个体系,干什么自然可以遂心如意。 而齐国和晋国虽然都当过天下霸主,但是仍旧没有获得使用全套编钟的允准。 没有全套编钟,哪怕其它乐器再多,乐师一群一群凑起来,反正就不属于高规格的大型乐团,是不是就让拥有大型乐团显得更加令人羡慕和嫉妒了?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就很羡慕地看着现场的一套编钟,将那种羡慕完全显示在了脸上,使得其余有全套编钟的人看了在心里觉得很爽。 天下霸主又怎么样,是吧? 该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资格获得。 俺的国虽然不强,但是也有属于自己的逼格! 当然了,编钟是一种级别很高的礼器,不能随便持有,其余乐器虽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只是级别没有那么高了。 所以,许多国家或许不存在拥有全套编钟的高规格乐团,他们却是组建了自己的乐团,要说阵容最为华丽的就是齐国和卫国。 对了,曾经的卫国得到允许,他们可以使用半套编钟。 那是卫国一度显得极其有重要性,周天子需要过分仰仗,也是卫国懂得开出价码,获得了特别的资格。 齐国不是也获得了使用半套编钟的资格,他们就属于乐器级别不够,使用更多数量去凑的类型,是那种从数量到种类堪称华丽,只能说不愧是第一经济强国。 室外的节目不止一个,并非一开始就表演采桑。 宋国的乐师和舞者进行几个小表演,算是进行一些热场,也能是展现宋国的底蕴。 讲历史底蕴的话,宋国其实并不算悠久。 论历史之悠久?到底哪个国家立国最久,讲不出名的会存在太大争议,拿越国来说就好。 越国在夏朝时期建立,历经了整个殷商时代,又来到了姬周的中叶,享国已经有将近一千五百年之久。 另一个葵蚕国(古蜀国),他们的历史比越国还要悠久,悠久到根本难以让后人判断究竟是什么时候立国。能够肯定的一点,现代考古发现在同一时代,他们的文明等级竟然比中原高。 当时的葵蚕国文明等级为什么比中原高?因为中原那个时候还盘踞着无数的狄人、戎人、夷人、黎人、蛮人等等之类的部落,商人可不是当地的统治者,没有出现的周人更不是。 等殷商扩张到河南区域,又等殷商进军到山东区域,其实能够算是东亚开启第一次世界大战,使之各民族产生竞争与交汇。 在漫长的竞争之中,商人慢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殷商也就成了天下共主,某种程度上华夏才显得算是一个整体,不是四散且互不交集或统属的一盘散沙。 没办法的事情,到处是荒无人烟的旷野,交通极其不便利,二三十里都能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哪怕是同一族裔也不算一个集体。 事实上,哪怕不是同一位祖先,只要生活在同一个势力,时间久了又没有发生分道扬镳,慢慢就会变成一个集体。 所以,殷商强迫进行融合,许许多多的部落被击败与兼并,只是过程中一定充满了血腥。 到姬周取代了殷商,东亚的民族融合持续进行,例如到了春秋中叶,原本生活在中原区域的狄人、戎人、蛮人、夷人,他们融合进了各个诸侯国,成为了该国的一份子。 只不过,姬周的融合是殷商统治崩溃,重新进行一系列征战,不是全面从殷商接盘的那么一个过程。 类似于许多改朝换代,其实就是一种继承,例如刘汉继承了嬴秦,或是莽新与刘汉,李唐与杨隋,文化都得到了相对完整的继承。 有些改朝换代或许继承了文化,可是疆域可没有恢复到前朝的鼎盛时期。这里可不是单指赵宋。 在宋国乐团与舞团的表演中,能够看到很多的融合特色。 那种融合有商人与周人,也有商人与黎人、蛮人,可以从音乐的听到,以及从舞蹈的特色,两方面看得出来。 算是见多识广的楼令,看得那个叫津津有味。 在楼令看来,宋国乐团和舞团的表现很“新奇”,属于自己从未看过的类别,并不是觉得有多么出色。 现代人哪怕无法身临其境进行观赏,有太多的渠道观看各种节目,审美早就被轰炸得疲劳了。 其余人,无论是一国之君或什么人,他们可不止是在欣赏,完全就是看得陷入了陶醉。 讲事实,当代的娱乐少之又少,哪怕是作为贵族,一辈子没有听到过音乐都属于正常,别说是看一群乐师奏乐,大批人一块进行专业的跳舞了。 轮到要表演“采桑”之前,华元进行了隆重的提醒。 其实不用华元站出来提醒,只看换了一种摆场就可以看得出区别。 开始了,乐团演奏乐曲,舞团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音乐并不显得大气,里面也没有太大的起伏,显得比较平仄。 当然不是使用那些乐器演奏不出辉煌大气的音乐,纯粹就是殷商时期对音乐不是那种讲究。 应该说,从殷商到姬周,对音乐的要求就一个:自律! 所以,正式场合的音乐会比较单调,这种单调就是哪怕有许多乐器在一起演奏,听不到太大的起伏,更不能演奏得轻快。 舞蹈方面,舞团在做采桑的动作,用整齐划一注入表演性质。 讲实话,再难看的舞蹈,只要很多人能够做到整齐划一,整体做起来就会变得好看。 在没有起伏的音乐声中,舞者从采桑的动作,逐渐变得不再统一,有的表演嬉闹,有的各种忧伤,也有看似被野兽追逐,等等之类。 随后,舞者开始排队形,又在没有起伏的音乐声中表演各种野性。 那种野性怎么说呢?用艺术的说法就是动作可能不夸张,但是一定充满了力量。 “我就是欣赏不来啊……”楼令觉得是自己的毛病。 倒不是非要比哪一方更高级之类,总之现代人对西方乐器远比华夏本土乐器更加熟悉。 同时,现代人对西方的哆、唻、咪、发、嗦、啦、西这七音,真的就是比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更熟悉。 这么说吧,不是周杰伦的话,除了对口或是专业的人之外,想来多数普通人在周杰伦使用五音创作之前,并不知道还有宫、商、角、徵、羽这五音吧? 楼令也习惯了看各种小姐姐蹦蹦跳跳,看春秋的舞蹈变成各种模仿动作,动的时候身躯会定格,简直就跟看幻灯片差不多的一顿一顿,欣赏归于欣赏,可就是觉得别扭。 那无关好不好看,很多古典舞能够跳得很好看,纯属就是个人审美观的不同。 楼令没有见识过卫国的大型表演,要不然肯定会觉得卫国的表演更好看。 没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卫国的音乐听着更轻快,舞者的舞姿更曼妙。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陶醉,只有楼令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导致有心注意就会察觉到楼令的格格不入。 其实,楼令不想格格不入,他一开始很随众地假装陶醉,演着演着控制不住走神了。 “晋国一众卿大夫之中,楼令并不是权势靠前的一位,听说晋国很多决策却是由他引导?面对这么盛大的表演,脑子里仍然在想事情,不愧是智者啊!”华元看了好几次‘采桑’的表演,有闲暇去注意其他人。 讲真心话,楼令就只是觉得场面很大,不存在热闹的气氛,以至于有些无聊。 再重复一次,并非表演不精彩,纯粹就是不在楼令的审美范围内。 刚才华元想了那些,其实就是因为楼令身份足够高且能够影响晋国对决策的制定。 换作楼令无法影响国家的决策,该是华元评价楼令是个不懂欣赏艺术的土鳖了。 奇怪吗? 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人们本来就会根据身份和影响力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同样的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去做,得到的评价就是装逼与有逼格这么大的差距。 一段急促的鼓声将楼令从失神状态唤醒,他眼眸重新恢复聚焦,看去发现现场多了不少武士。 那可是真的武士,从气质到甲胄和武器,完完全全的武士。 “什么情况?”楼令有些惊愕。 在楼令的认知中,表演“采桑”绝非是以剧烈的方式展现,想象中会比较贴近生活与生产,并不觉得跟武士有什么搭边的地方。 所以,楼令就好像是在看一场芭蕾的表演,转瞬间却是芭蕾舞者玩起了唱跳那般,一时间被整懵了就挺正常。 突然间出现一群武士与一些野人似得舞者交战,起初楼令以为是会一种表演,结果现场真的就是一场交战。 演奏的音乐声中,武士与野人厮杀,到处在上演鲜血狂飙,一声声惨叫一度遮掩了音乐。 楼令:“……” 这里真的就是楼令见识浅了。 殷商的各种表演节目确实很废表演者,可能人类政权最早进行“角斗”表演就是出现在殷商王朝。他们会让战俘厮杀,胜利者则是作为观赏者。 另外,神权压过王权的殷商,各种祭祀可不是使用动物,玩的是一种人祭! 所以了,宋国就是一个殷商后裔之国,他们在表演中出现血腥的场面,一点都不使人觉得突兀。 要说的事情是,宋国其实已经很收敛,起码是在人殉上进行了收敛,反倒是以“礼仪之邦”标榜自我的鲁国在人殉上面很严重。 看杀人? 在场没有谁会发怵。 作为一名贵族,他们之中谁没有上过战场?亲自历经的血战不会少,表演性质的厮杀只能算是小场面。 杀人也能是表演?可是宋国正在进行的就是表演,被杀者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奴隶。 一边倒的杀戮结束,表演也落下了帷幕。 当代可没有什么“见红不祥”说法,出征前杀一批人祭旗反倒是主流。 看完了节目,众人回到大殿继续吃吃喝喝。 多数会就近与人讨论刚才的表演,能够看出他们很满足。 “怎么样?”郤至刚才有注意到楼令经常走神,带着调侃问道。 楼令一看郤至就是要调侃什么,说道:“说得你好像经常看这种表演似得。” 他们是谁?是晋人啊! 务实的晋人对娱乐追求并不高,更愿意将心思花在怎么壮大实力上面。 当然也不是说晋人不懂欣赏艺术,只能说是兴趣不那么大,能看就看,看不到也不会刻意去营造。 郤至反被调侃,乐得发出“哈哈”大笑,引得不少旁人看过来。 “我跟你说,有机会让鲁国表演一场‘出车’的节目,那才叫真的精彩。”郤至说道。 楼令并不知道每一个国家都在表演上有自己的特色。 “我比较欣赏卫国的表演。”士匄插进来社交。 然后,变成郤至和士匄隔着楼令聊起来,分别讲述鲁国和卫国的表演会有什么不同。 “你以后能够有很多机会看到列国的节目。”郤至说道。 毕竟,楼令是晋国的卿大夫了,身份上就是变得不同。 这么说吧? 成为晋国卿大夫之前的楼令去某些国家,顶多就是得到当地贵族礼仪性质的接待;等成为晋国的卿大夫,楼令去了某个国家,必然得到更为隆重的接待。 而楼令会有很多机会代表晋国出使,该国的君臣会不更加隆重来进行接待吗?肯定要安排一些大节目的。 其余各方,来自列国的人,他们等表演结束,交流主要围绕在晋国卿大夫的种种表现上面。 “楼氏之主更为知礼,全程都在回避。”高固对楼令这么评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国刻意表演“采桑”给晋国卿大夫看,众人也知道晋国卿大夫事先进行了提醒,结果宋国还是继续表演,轮到正式演出之后,只有楼令恪守人臣之礼,其余晋国的卿大夫显然飘了。 齐君环点头,问道:“这是因为楼氏之主刚刚成为上卿吗?” 高固被问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要是回答“是”的话,岂不是楼令觉得心虚,不是恪守礼节。 如果回答“不是”呢?是不是在说楼令就是个不懂欣赏艺术的土鳖?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了解楼氏之主,好掌握跟晋国相处的分寸。”高固只能这么说。 这个很现实。 晋国负责跟齐国展开邦交的家族是楼氏,齐国君臣再不愿意也要了解楼令的为人,好在邦交过程中掌握一个该有度。 在鲁国君臣那边,一众人就一个态度,嫌弃宋国的表演,再对晋国卿大夫进行批判。 只是呢?鲁国君臣在批判晋国卿大夫的时候,他们说话会压着声音,还会时不时扫视晋国卿大夫一眼,以至于看上去显得比较猥琐。 其他在场的列国之君或大臣,他们谈论晋国卿大夫的话题更简单一些,逾越什么的不做评价,只讨论怎么去进行讨好。 这算是活得比较人间清醒。 弱国讨好强国的强权人物,其实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能够讨好到强国的强权人物,起码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搭得上话,有可能获取来自强国的帮助。 另一方面,弱国更害怕招惹到强国,一切只因为强国动一根手指头,也许就可以将弱国碾死了。 由华元带头,他先过去一一给晋国的卿大夫敬酒。 慢慢地,列国派出代表,同样过去向晋国的卿大夫们敬酒。 哪怕不是要刻意讨好,大多数人过去表达尊重,没有过去的人会变成显眼包,只能是随大流那么干。而这就是造就了属于作为天下霸主国的排场。 “近几年无法出使。”楼令面对高固的邀请,讲出了实情。 高固刚才盛情邀请楼令今年或明年出使齐国,表示一定会用最为隆重的方式款待。 楼令讲得就是实话。 晋国今年可能会继续攻打楚国,明年则是必定会出兵攻打楚国。 说今年有可能继续跟楚国打,主要是他们猜不透楚国君臣会有不会有什么动作。 哪怕是不参与南征,楼令有其它很多事情需要做,其中一个就是参与对林胡的战争。 所以,平常性质的社交之类?楼令需要在日程表上面排得更为靠后一些。 “那让楼氏世子来吧?”高固退而求其次,只是没有再用隆重这样的词汇。 楼令笑着回应道:“那届时就拜托足下款待了。” 高固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齐国现在一点都不想招惹晋国,他们不好去跟晋国其余的卿位家族交际,只能是从楼氏这边想办法。 能不能够与直接负责邦交的晋国卿位家族搞好关系,真的就决定了两国的走势,尤其是晋国卿大夫比较任性,经常会因为私仇发动国战,着实是让列国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 只是,从高固慎重地邀请楼氏的世子去齐国作客,能够看出楼氏是真的不同了。 其余的国家?他们可不敢邀请卿大夫出使或作客。 比如说鲁国,他们敢邀请郤锜或郤至去做客吗?那真的是不敢。怕的就是招待不如意,非但没有讨好到郤氏,反而再一次让郤氏发怒。 毕竟,鲁国有招惹到郤氏的前例,补救成功才没有被晋军入侵。 其他国家,他们则是自认不够资格邀请晋国卿大夫。 真的,虽然很操蛋,但是邀请做客,真就是需要资格。 简单说就是:小庙容不下大佛。 殿内围绕在晋国卿大夫周边的列国之人太多,搞得变成了晋国的主场。 郤锜态度强硬地强调了一遍,明年列国得到什么样的“听成”,一定要按照要求去办,否则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好好说不听? 那来硬的! 列国众人不太明白,到底是郤锜本身的风格比较强硬,还是晋国对列国要开始采取高压策略。 不管是哪一点,他们明确知道晋国将会变得更不好伺候了。 “打赢了这样,没打赢也这样,我们不是白出力帮打了吗?”齐君环不是对谁抱怨,心里不服又难受。 相信很多人的心态跟齐君环一样。 他们作为晋国的小弟,很多就是求平安而已。 要是跟随晋国没有安生日子过,他们岂不是变成在找罪受? 更为难受的事情是,他们压根没得选! 宴会散场。 随后的几天,列国趁这个机会展开交际。 倒是没有傻瓜抱怨晋国更难伺候,顶多就是寻求更多的合作。 他们要是敢说出抱怨晋国难伺候的话,会不会用人去告密?不是没有可能呢。 从各个交际场合可以看出一点,每一方都显得愁眉苦脸,态度非常一致:日子不好过了! 在那期间,华元这位和平使者充当起了战争贩子,强烈要求下一次攻打郑国让宋国出更大的力气,请求可以将被郑国占领的城池夺回去。 华元察觉到一种新情况,搞得非常焦虑。 那种新情况就是,晋国的这一届卿大夫好像对宋国不那么热情。 在这种氛围下,各方陆陆续续离开。 晋国一方最晚走,不是他们想留下,主要是宋国君臣发现晋国卿大夫冷淡,用更大的热情进行招待。 没有一名卿大夫给予宋国请求正式的回复,该踏上归途,带着宋国送的一车车礼物走了。 第532章 两次检阅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并非不想搭理宋国君臣,完全就是晋国卿大夫们没有商量好怎么在郑国与宋国,以及宋国与吴国的选项里面,来如何进行扶持力度上面的侧重。 对于郑国的话,晋国肯定是极尽利用,一点都不会给郑国留什么情面。 那个绝对是郑国罪有应得! 谁让郑国近数十年来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来回摇摆,可以今天结盟,明天立马就悖盟。 面对这样一个国家,不会有任何一方相信其信誉,哪怕是结盟也只会是想要利用。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之所以纠结,根本原因就是要利用郑国,一样需要进行未知的投入。 并不是晋国对郑国进行扶持,纯粹就是要求郑国出兵,打起来必须要有晋军的支援,双方产生互动才有互相之间的节制。 所以,郑军出动之后,必然有晋军的存在,变成谁都无法预判当时的情况,晋国必须留有足够的余力,免得把事情给玩砸了。 当然了,目前郑国因为战败又成了晋国的小弟,由于有太多背叛的前例,搞不好晋军撤回国内,一支楚军稍微威胁一番又让郑国背叛晋国。 同样的例子对于郑国来说真的发生太多次,晋国或楚国无论是谁出兵入侵郑国,一定会让郑国秒怂。 “你们什么时候悖盟?”郤至在问子孔。 这是子孔,不是孔子,姓不是孔,氏也不是孔,纯粹就是一个“号”而已。 当前,称“号”比称“字”更流行,跟东汉与三国之后的朝代主流并不同。 有“号”的人,他们一定是存在公认的才能,起码是在本国的得到认可。 例如晋国的赵盾,他的“号”就是:夏日之阳。 而赵盾“夏日之阳”的“号”可是得到天下人的认可,算是当代最牛逼的“号”之一了。 面对郤至嘲讽一般的提问,前来欢送晋军北归的子孔满脸苦笑。 “我们打不过晋国,同样打不过楚国,迫于局势只能选择这样的生存方式。”子孔想掩盖都没有办法,主要是天下人知道郑国什么德性,只能强调自己的苦衷。 怎么说呢? 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同。 作为霸主国卿大夫的郤至,他很难理解弱小一方的兢兢业业,没有共情的基础只会不解与鄙视,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要不然的话,郤至是晋国的下军将,子孔是郑国的执政,两人的地位那么高,不至于进行当面的嘲讽吧? “在结盟期间,我们该‘听成’绝对配合。这一点请温季放心。”子孔即使在保证,也是进行软弱无力的反击。 怎么都是执政,代表着郑国的国体,遭到当面嘲讽怎么可以不作出反应呢? 子孔的反击仅限于不用“晋卿”来称呼,喊郤至作“温季”了。 温是氏,季是排行。 这样的称呼缺乏尊重,一般是友人之间当面才用,其余人在背后用有轻视的态度。 郤至可不会拿子孔当朋友,只是被那么称呼也不至于当场勃然大怒。 晋军要北返,肯定是会途经郑国的地界。 郑国虽然早就决定楚军来了就投降,他们的君臣却是决定恪守礼节,该给予晋国一众卿大夫的排场做到面面俱到。 当然,郑国也能够趁只有不到三千部队保护的情况下,试图将晋国的卿大夫们给俘虏了。 问题是什么?郑国君臣不敢。 其实,郑国就是俘虏了晋国南征的卿大夫,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一定不敢杀害晋国的卿大夫,即便是一时勒索成功,不久之后一定会遭到雷霆般的报复。 并且,郑国到时候可不是名声差不差的事情,该是作为一个国家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的问题了。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一众卿大夫大摇大摆进入“新郑”接受款待,之后该吃就吃,该喝也尽情地喝,礼物更是收到手软,一点都不担心产生人身安危的风险。 晋国的卿大夫在郑国这边吃拿卡要,做得一点都不矜持。 那是他们知道跟郑国不用客气,甚至会主动去进行索贿,一切就是因为对郑国的再次背叛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郑国哪怕明知道拿出再多也的不到喜爱或原谅,他们还就必须贿赂晋国的卿大夫。 为什么?因为郑国君臣希望用那种方式去满足晋国的卿大夫,尽可能地减少在背叛后会产生的恶感。 走了,晋国的一众卿大夫离开郑国地界,刚刚进入周王室直辖疆域的时候,哪怕当天的时间是中午,他们还是下令扎营。 “派人去通知了吧?”郤锜说的是邀请周天子进行检阅。 楼令说道:“已经派人了。” 他们这一次南下从文明的层次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论政治意义一点不是那么输给楚军曾经的“饮马大河”壮举。 该怎么说呢?他们逼得楚君审主动求和,楚君审还自降身份与郤锜亲自进行谈判。 讲事实就是,嗅觉足够敏感会发现所产生的政治影响会极其大! 楚国可是一个曾经想要取代周天子成为新任天下共主的国家,尽管他们后面自降格调变成追求成为天下列国的霸主,逼格仍旧还在摆在那里。 周王室还有能力的时候,几代的周天子出征,一次都没有打得楚国屈服。 轮到称霸的齐国跟楚国较量,楚国一样没有屈服。 现在的情况是,楚君审自降身份与晋国中军将郤锜面对面谈判,他们最终还求和了。 即便是楚国君臣一时的诡诈策略,发生就是已经发生,必将使天下人知晓,会成为历史长河的重要片段记载在列国的史书之中。 那所带来的意义层面太多。 在晋国的层面,卿大夫与楚国之君平起平坐,使得晋国卿大夫位比一国之君,其实这个也就对晋国内部的权利架构格局影响比较大。 往大了去进行评价,晋国卿大夫做到了历任周天子做不到的事情,直接将楚国之君的逼格打没,也达到了齐国曾经没有触及的高度。 那么,从此以后晋国卿大夫位比一国之君,无论谁都不会存在疑虑,将会变成一件共同承认的事实。 有智慧的列国君臣,他们一定愿意承认。这样做之后,其实就是给晋国设下陷阱,晋国君臣的斗争将变得更加激烈,算是正式进入灭亡倒计时。 而晋国不亡的话,对于某些国家来讲就是头顶有一座大山,无法翻越不提,随时可能砸下来。 那也是楚国大败亏输之后,明白短时间内无法取代晋国成为天下霸主,楚国君臣所能做到的极致。 真的是那样,只能说这一代楚国君臣不止理智,完全就是理智到了可怕的程度。 这里涉及到了示敌以弱的战术,讲后续影响也到了战略的高度。 其实,晋国的卿大夫知道会产生的一系列影响,明白这样会让君权与臣权的斗争变得更为激烈。 只不过,晋国历经晋景公与晋厉公两代国君,作为臣子是怕了想要“削番”的国君,更想抓住看似合理的主动权。 他们在隔天得到周王室的回复,周天子将会亲自出现,在“王野”与晋国卿大夫一起检阅晋军。 “竟然答应了?”士匄充满了意外。 郤锜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派去的人怎么说的?” 要知道一点,晋国邀请周天子检阅的次数无比之多,周天子一次也没有亲自到场。 这一次,晋国之君不在场,他们虽然进行了邀请,但是一点奢望都不带,没想到周天子会答应。 楼令笑着说道:“只告诉周天子,楚君没有资格称王了。” 周王室体系下的列国明面上不承认楚国的王号,可是好些国家有承认过。 最近的一次就是楚军干了“饮马大河”的壮举之后,中原列国臣服了楚国,他们在进行会盟期间没有否认楚国的王号。 这种事情没有否认就代表默认,容不得丝毫的中间地带。 也就是周王室全面没落,只能选择装聋作哑。 至于晋国?他们对列国进行了训斥,也仅仅是训斥,更多不愿意再做了。 晋国倒是能够因此将那些国家灭掉,问题是灭掉一两个之后,将逼迫其余剩下的国家跟楚国死死捆绑到一块。 强大的晋国,远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单凭一己之力对抗全天下的程度,自然会玩“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那一套了。 因为周天子会出现,晋国卿大夫这一边肯定要做更多的准备。 单公朝率先过来与晋国卿大夫合议,届时要给周天子摆出什么样的场面,检阅的流程期间什么可以做,一些事情绝对不能做。 “‘予一人’不希望诸位直面,远远招呼便可以了。”单公朝强烈要求这一点。 所谓的“予一人”便是周天子,他也是用“予一人”来自称,类同于大一统王朝之下的“朕”。 单公朝是晋君周的老师,在晋国卿大夫这边会有一些面子。 另外一点,当前的周王室还没有只剩下当招牌的地步,某种程度上还是能够影响到列国,排面必然是要有一些。 周天子不与臣下之臣直接面对面或讲话是一贯的礼仪,暂时没有人愿意带头破坏。 列国之君一开始也是那样,他们不跟自己封臣的封臣直接对话,后来规矩才渐渐被抛弃,只是仍旧无法越级指挥臣下之臣。 说是检阅,其实就是周天子待在某个高处,再与晋国的卿大夫一起远远地看着列成方阵的晋军走过。 这种检阅的级别极低。 真正高规格的检阅是,周天子的车驾要在列好阵型的军队进行过讲话,再驱车在各个方阵空隙中游弋。 前来检阅的周天子,他甚至没有亮出王旗,只是有华盖来表示存在感。 一个又一个晋军方阵走过,基本是以家族形式组成。 例如,郤锜和郤至所带的部队组成一个方阵,由于郤氏的部队很多,方阵看上去也就大一些。 轮到楼氏的私军走过的时候,姬胡齐问单公朝,道:“这是哪个家族的军队,怎么那么穷呢?” 啊? 姬胡齐怎么会说那种话。 是的,天子就是呼姓,他并没有氏。 全天下可以姓在名前的男子,也就在任的周天子一人,其余男子都是呼氏。 那绝对不是因为周王室已经衰弱,指名道姓在骂,纯属周天子的逼格。 姬胡齐会讲那种话,主要是看出楼氏私军太多穿戴铁甲。 这种认知不能说有错,原因是各种技术不达标,导致铁器并不受到欢迎,使得铁不止便宜且被唾弃。 组成方阵的楼氏私军,他们在行军姿态下能够做到队列整齐,只是没有郤氏私军那种张扬的气质。 方阵之中太多士兵身披铁甲,阳光照射之下一片银光闪闪,给予不懂军事的姬胡齐一种很穷的印象。 单公朝并不知道楼氏在冶铁相关的成就,他只知道楼氏很照顾自己的徒弟晋君周,说道:“楼氏方崛起不久,该是缺乏财力。只是,楼氏懂得尊卑,楼氏之主非常谦逊。” “之前谦逊,获得卿位还会谦逊?”姬胡齐一脸的不信。 短短几句话,好像能够看出现任周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姬胡齐薨逝之后,他得到的谥号是“僖”。 在周王朝获得那个谥号并不是太差,用现代人能够更简便理解的解读方式:这就是个乐子人。 也许正因为姬胡齐是个乐子人,他才会在得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得到邀请过来检阅晋国的军队吧? 这一场检阅不隆重,乃至于显得比较简单。 一个又一个晋国卿位家族的军队走过,他们用军姿展现出了天下霸主的素质,但也仅仅是列成方阵走过,没有多余的展示了。 虽然显得很简单,但是在政治意义上却是很不简单。 这是在数十年来首次有周天子检阅分封国的军队,尤其是该分封国的国君并不在场。 如果周王室有明白人,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阻止姬胡齐这么做。 看情况,且不管有没有公卿阻止,反正没有阻止成功。 “‘予一人’很欢乐的样子。” “今年的朝贡,可以加几件礼器。” “按照平常的来吧?” “那就制作得更精良一些。” 总得来说,周天子愿意来检阅让晋国的卿大夫们很开心。 既然周天子给面子,那晋国的卿大夫肯定是要给予回报,一些事情会更上心。 至于说周天子怎么样?讲事实不止晋国的卿大夫不在意,列国恐怕会在意的人很少。 列国只有在发生君权更迭的时候,他们才需要用到周天子。平时也就没一个国家负责接洽周王室的家族会多走动,其余诸侯或贵族一概不与周天子进行接触。 后面,楼令被姬胡齐特地召唤过去。 当然了,姬胡齐没有直接与楼令对话,需要单公朝在中间当递话的人。 楼令被问,家族是不是很穷的时候,可以说整个人有点懵。 只不过,楼令不会做过多的介绍,只模糊说楼氏的财力还行。 聊,真的就只是聊了几句,还不是直接对话,短暂的对话也就结束了。 随后,周天子在自己的仪仗队护送下离开。 “喊你过去干什么?”士匄很是好奇。 楼令表情有点怪地说道:“我家穷,穷到被‘予一人’看出来了。” 这一下换士匄满脸懵逼。 楼氏穷吗? 其余家族还真不知道楼氏穷不穷,只知道楼氏在纳赋和交税上没有犯过错。 “那今年楼氏能准备礼器?”士匄还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晋国在晋厉公一朝,由卿大夫来准备需要上贡给周王室的礼器,看样子卿位家族要将之变成永例了? 在极其遵礼守礼的时代,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奈何晋厉公抠门,不管不顾太多礼仪尊卑,自己给开了门呢? 独身一人回到晋国的晋君周,他并没有获得多少“遗产”,暂时也来不及处理太多,收回晋厉公时代一切丢出去的规章,其中包括由国君而不是由卿大夫准备上贡给周天子的礼器这一项。 说礼崩乐坏,其余国家暂时看不到,晋国这边可就显得很严重了。 晋国的卿大夫在单国境内与先期撤回的军队完成会合,随后一起踏入晋国的地界。 边境上没有人进行迎接,沿途没有出征的贵族在自家封地边沿拜见一众卿大夫,用自己的方式祝贺出征取得大胜。 等他们来到“新田”郊外,时间已经与秋收过错了。 实际上,南征的军队不止错过了秋收,他们连夏收和补种都不在国内。 只不过,他们不止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还带回了大量楚国的战败赔偿。 晋君周在接见得胜归来的一众卿大夫的时候,互相见礼再聊几句,直接说道:“诸位辛苦,寡人愿意从赔偿中拿出两成用作犒劳。” 那两成是各出征家族分配之后,应该属于晋君周的部分,并不是从赔偿中拿出两成。 只有两成看似不那么的多,对于“一无所有”的晋君周来说,无疑是显得极其大方。 没有经过排演,卿大夫们却是整齐行礼,喊道:“君上赐,不敢推辞。臣等,谢君上!” 晋君周看上去很高兴,开始问出征的事情。 性格耿直的郤锜很干巴巴地讲述过程,只挑了一些认为重要的事情来说,亲身经历者听了会很无趣,旁人听来也不具备故事性。 晋君周却是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点头或是插上一两句肯定或赞扬的话。 “我们选了一位好国君啊。”中行偃用让人看不出想法的表情说道。 智罃转头看向中行偃,低声说道:“是挺好的。” 看起来,晋君周有些怯怯的,应对方面却是极为出色。 同时,经过晋厉公一朝,对比起来晋君周无疑是大方到了没边。 “感觉会很麻烦的样子?”郤至问道。 楼令知道是在问自己,反问:“什么?” 郤至说道:“君上看着太有主张,会同意我们的一系列国策吗?” 至于说晋君周立刻跟他们斗?脑子坏到什么程度,手里要什么没什么,会立即跟卿大夫斗。 楼令说道:“他会的。” 郤至摇头说道:“我总觉得会很麻烦。” 楼令其实也看出了一点问题。 年纪还小的晋君周就有这种表现,一定不会甘于寂寞,日后将会很有作为。 只是,不想篡位为前提的话,懂得保持君臣之间的分寸,遇上这种国君可能会很难受,不至于面临生死危机。 甚至能够说,有这种国君对国家肯定是好处大于坏处。 如果君臣能够配合,一些之前不敢想的事情,恐怕是能够做一做的? “君上要检阅一下部队吗?”郤犨没有出征,近期跟晋君周接触最多。 晋君周反问道:“寡人可以检阅吗?” 这里没有什么陷阱。 一国之君检阅班师回朝的军队很正常,由他下令部队解散更是极其合适。 这样一来,起码能够显得君臣更加和睦,使得那些中小家族感到安心。 郤锜看了郤犨一眼,站起来说道:“请君上检阅。” 其余的卿大夫一块站起来,话倒是没有多说。 晋君周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如此,寡人便出城检阅吧。” “中军将,下军将,且做寡人左右,下军佐为寡人驾车?”晋君周问道。 这种彰显武功的事情,没有人会拒绝。 那也是晋君周在听了南征事迹之后,极短时间内对众人的功劳进行判断,做出认为最合适的选项。 因为排比功劳确确实实是郤锜、郤至和楼令最大的关系,其余的卿大夫自然不会心里不满。 “我下一次也行啊。”这是没有获得与国君同车的卿大夫,他们的想法。 晋国的国君与卿大夫出城之前,肯定是要通知部队集结再列阵,等待被检阅。 一些回了家的贵族,他们同样会被喊出城,见证国君检阅部队。 国君和卿大夫同车检阅军队这种事情,很久没有在晋国发生,以至于看到那种场面的一些人,他们直接热泪盈眶。 君臣和睦对于晋国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不止是国家会有好处,许许多多的家族也能避免在内耗中消亡。 所以,所有见证者看了之后,无不对未来有了更多的盼头。 第533章 赵武死了! 人的心态很重要! 乐观的人,他们在遭遇打击的时候,可以很快地将心态调整过来,用更沉着冷静的状态去面对挑战。 悲观的人,没有做事之前就认为自己做不到,各种怀疑自己的情况下,没有做事之前自己先心虚,该怎么做好事情呢? 所以,在不同的心态之下去做同样的一件事情,结果真的会变得截然不同。 例如,本来这个人可以办到,由于心态太差的问题却是将事情给搞砸了。 在国家这一层面上,能不能团结将决定这个国家的整体意志展现,反正团结绝对可以更加积极向上,各种不配合或内斗几乎什么事情都别干了。 多数势力的败亡,一概就是因为内部斗争过于频繁,偏偏又没有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 要是有一方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哪怕这个集体很烂,起码存在更多的试错率,不至于一时失败就立刻土崩瓦解。 “君上。” 大军解散后的第三天,楼令得到晋君周的私下召唤。 “下军佐来了。”晋君周穿着常服,接见楼令的所在也不是太正经的场合。 楼令看到智罃也在,没有感觉多么意外。 在进行新君推举的时候,荀氏主要力推晋君周,哪怕仅仅讲人情世故,怎么都要让晋君周表现得对荀氏更亲近一些。 而荀氏之所以力推晋周成为新君,完全就是智罃尽了更大的力气。 当时前往“洛邑”将晋周接回国的主要人物就有智罃。 这样一来,于情或于理的现实下,晋君周肯定要表现出对智罃的友善,平时会有更多的交流。 楼令被寺人引领着入座,坐下后观看起了周边的环境。 这里是宫城的某处章台之上,所谓登高能够望远,周围的建筑布局尽在眼中。 章台这种玩意从出现一直到东汉之前,它都是宫城内不可缺少的建筑。 东汉末年的曹操,他修建铜雀台就是章台的一个变种。 有一点需要知道,君主不会轻易带人上章台,原因是那样会暴露日常生活环境的布局,使得有心人更加从容去根据环境进行有针对性的布置。 晋国历代之君不追求享受,新都“新田”是在韩厥主持下修筑,其中包括了宫城的布局。 韩氏当时还是公族的身份,晋景公也不怕韩厥有什么坏心思,才会委派韩厥进行督造。 现在韩氏已经没了,他们私藏外城与宫城的记载相关,一概变成了楼氏的财产之一。 什么!? 韩氏竟然私藏宫城布局的文字描述与图画?不一定是韩氏想要针对宫城做什么,或许是为了增加韩氏的底蕴。 真不是人人都会筑城,会了也存在格局设计上的区别,肯定想要更多的借鉴。 章台之上的风有点大。 晋君周和智罃、楼令各自安坐,头发盘起来藏在冠内,看不到长发飘飘的画面。 他们身上的衣服倒是会因为风而摆动,只是由于性别和布料的关系,画面感并不存在美观,要有也是体现意境。 有宫女为三人奉上热汤。 在场当然有宫女。 她们穿得有些单薄,披在最外层的纱衣随风摇摆,身姿曼妙之下,倒是令人看了赏心悦目。 楼令因为座位的关系,看几名宫女是透视的效果。 什么透视?就是一个人站在阳光照射之下,另一个人看过去因为光影的关系,衣服没有起到遮蔽的效果,身形被显露了出来。 楼令看的时候,看着那明显的“y”影子,并没有什么龌龊心思。 事实上,成为国家的领导班子,心思很难花在女人身上,脑子里想得更多的绝对是其余的大事。 每一个国家的宫女,她们基本来自公族的庶出女,也可以是他国进贡的美女。 所以了,一国之君脑子清醒绝对不会跟同姓的宫女乱来。因此国君出现秽乱宫闱的传闻,基本就是近亲的乱来了。 而他国进贡的美女?她们本身就有取悦异国之君的任务。 楼令抿了一口羊肉汤,将木碗放回案几上,率先打破了安静,说道:“君上唤臣,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晋君周看了智罃一眼,再转而看向楼令,说道:“赵氏可能要绝嗣了。” 讲实话,楼令听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赵氏有可能要绝嗣了? “今天清晨消息刚刚传来,赵孟回封地的途中落水,找了一天才找到。找到的时候已经溺水身亡。”智罃说道。 楼令怔怔地说道:“可是……,赵氏怎么会嗣了呢?” 历经一次覆灭的赵氏,他们确实只剩下赵武这么一棵独苗,他一死直接让赵氏没有了嫡出血脉。 只是没有嫡出的血脉,其实并不算绝嗣。 国君或赵庄姬完全可以从庶出找一个人继承家庙的祭祀权,仍旧成为赵氏之主。 智罃说道:“孟姬之前有留下遗愿,不接受赵孟以及其子孙之外的人成为赵氏之主。” 孟姬就是赵庄姬,可以说是她一手联合一众公族将赵氏覆灭掉,所有赵氏旧人都对她无比痛恨。 几年前,也就是晋厉公继位后不久,原本住在‘下宫’的赵庄姬被迫搬去“赵”城居住,没有多久之后病逝了。 不知道赵庄姬那几年在“赵”城过得怎么样,看她拒绝其余人来继承赵氏之主的位置,好像很容易猜出情况。 不过,不是还有一个邯郸氏吗? 这个邯郸氏本是赵氏的小宗之一,他们在赵氏覆灭之后宣布脱离赵氏,成为了独立自主的一个家族。 既然邯郸氏宣布脱离赵氏,除非某任赵氏之主和邯郸氏之主决定合并,不然邯郸氏就不能算作是赵氏的一员。 在赵武死前,邯郸氏可没有回归赵氏,邯郸氏自然没有资格继承赵武的遗产了。 “怎么会溺亡呢?”楼令脑子里很难不怀疑存在阴谋。 从‘新田’去‘赵’城会途经几条河系,沿途更是会走汾水沿岸,只是不用乘船走水路,全程可以走陆路。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赵武可是一家之主,身边不可能缺了人保护,落水的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救援。 汾水是有水流比较湍急的河段,赵武什么毛病非要去水流湍急的河段玩耍? “赵氏家臣杵臼亲眼看着赵孟落水,一落水就消失不见,当场近百人下水救援没有寻得人影。”智罃说道。 这个杵臼,他全称叫公孙杵臼,乃是赵氏大忠臣之一。 如果是公孙杵臼全程目击,倒是会让阴谋论的成分不那么浓,将使人更倾向于意外。 “杵臼已经在来都城的路上了。”晋君周说道。 这里,晋君周是一国之君,赵氏是一个历史比较悠久的家族,他们还几度非常显赫,出了什么事情确实需要得到一国之君的关注。 赵武好歹是智罃的未来女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需要讨论的情况下智罃在场也能说得过去。 那么,楼令为什么也需要在呢?因为他是赵武的老师之一,哪怕互相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于情于理同样需要参与讨论。 在得知赵武死亡的那一瞬间,楼令想起了很多。 犹记得当时还只是一个小贵族的楼令,展示出高强的武力之后,得到了晋景公的信任,前往赵氏家宅就近保护怀孕状态的赵庄姬,一直保护到赵庄姬分娩。 所以说,赵武的出生是在楼令的保护之下,两人的缘分从赵武在娘胎里面就产生了。 要是不出现后面的事情,讲事实就是赵武应该很亲近楼令,两人一定会因为那种特殊的缘分,有了氛围极好的相处。 奈何出了一个韩厥非要插一杠子。 并且赵武认定作为卿位家族的韩氏会对自己帮助更大,听从或妥协按照韩厥的约束,主动避免与楼令展开社交。 许多的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 有些人可能不认识,认识之后却是能够相交相知,缔结友情直至永远。 有的人明明存在牵绊,由于某件事情或某个人的干涉,变成熟悉的陌生人,乃至于无缘无故变成了仇人。 现在韩厥和赵武先后死去,可是楼令仍旧不解韩厥为什么不让自己与赵武过多相处。 那纯粹是韩厥看清楚了楼令这个人,只要楼令有意愿肯花心思和时间跟谁都可以相处得极为融洽。 韩厥为韩氏挑选的长久盟友是赵氏,自然不希望有人插一脚或是干脆进行取代。 那个跟韩厥有多强的占有欲无关,单纯就是涉及到韩氏的百年布局。 历史上的韩厥成功了,他让韩氏与赵氏有了超过百年的友谊,甚至在各自立国之后仍然在发挥作用。 尤其是各自立国之后,不是赵国频频援救韩国,好几次韩国都要没了。 两国分道扬镳,其实是韩国先辜负了赵国。 太远的不扯。 晋君周观察了智罃和楼令的反应,说道:“赵氏是否绝嗣,使寡人很是迟疑。” 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不管他们现在有多少弱小,曾经做了太多影响力广泛的事情,总不能说一下子就让彻底消亡,连个祭祀先祖的后人都没有。 春秋是一个讲究存亡存亡绝续的时代,攻灭他国都会留人祭祀。一个家族没有嫡出血脉,从庶出中去选人更是常见的操作。 不管真实的态度是怎么样,晋君周必须表达出不希望看到赵氏绝嗣的态度。 只不过,事情对晋君周来说有些复杂。他跟赵庄姬的血缘关系极远,只是双方确确实实是亲戚关系。 赵庄姬的态度很坚决,说什么都不愿意其余人成为赵氏之主。 晋君周需要拉拢公族为己用。 赵庄姬对公族一众封君的影响力超大,哪怕死了还有不小的影响力。 这样一来,晋君周必须顾忌对公族封君影响力极大的赵庄姬,她的遗愿。 与此同时,卿位家族虽然斗得非常厉害,但是非卿位家族内斗消失旧有卿位家族,极可能让卿位家族产生兔死狗烹的心态。 然后还有什么? 晋君周年纪不大,他却是极其聪明的察觉到了智罃的异样。 智罃的什么异样?他在得知赵武溺亡之后,总体来说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晋君周结合智罃当前面临的窘境,哪能不知道智罃为什么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呢? 论心态的话,晋君周原以为是智罃下的手,看到智罃松一口气表现得那么明显,反倒对是不是智罃下手感到迟疑了。 种种的种种,让本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一下子给晋君周做出选项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不是我薄凉。我虽然是赵孟的老师之一,但是接触极少极少。你们也知道因为韩氏的原因,我很难跟赵孟亲近得起来。”楼令知道这些话说了传出去会有影响,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那是所有人知道且能看见的事情,楼令要是在得知赵孟溺亡之后表现得很悲伤,其余人反倒会认为楼令这个人太假了。 因此,楼令将刚才的触动隐藏起来,没有讲什么假惺惺的话。 可能是楼令表现得太真实的关系,让智罃需要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跟下军佐乃是姻亲,楼氏与赵氏关系复杂。不违心的来讲,得知赵武溺亡,不用在楼氏与赵氏去选立场,对我是一种解脱。”智罃说道。 晋君周相信智罃与楼令都是在讲真心话。 两位卿大夫愿意面对面摊开来讲,远比以往说再多更有用。 同时,他们在一国之君面前敞开心扉,表现得更具备诚意,其实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当然了,可能楼令与智罃不是那么在乎晋君周怎么看,至少不是太在乎目前年纪小的晋君周有什么看法,他俩只是抓住机会互相在靠拢。 “寡人知道应该怎么选了。”晋君周说道。 在智罃表态之前,也许智氏为了名声考虑,愿意由庶出接替成为赵氏之主,完成履行婚约呢? 现在,智罃的态度说得那么明显,要是晋君周选择有人成为赵氏之主,总不能智罃就不嫁女儿了。 那些也是晋君周之所以邀请智罃和楼令过来的原因。 赵庄姬代表了自己的态度。 智罃和楼令的态度则是属于晋国当权卿大夫的态度。 后者更有分量去决定赵氏的最终命运。 只不过,晋君周多傻才会明示智罃和楼令的态度呢?他对外公布的肯定是来自赵庄姬展现出来的态度。 这一件事情结束,君臣三人的心情不允许闲聊更多,自然是进行了分别。 在出宫城的路上,楼令犹豫再犹豫,不经意似得对同车的智罃说道:“是意外吧?” “什么?”智罃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才严肃地说道:“只能是意外。” 那么,是意外吗? 是不是意外对楼令来说极其重要,将决定楼氏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智氏,更会让楼令权衡怎么跟智罃相处。 只不过,哪怕是智罃干的,他一定会处理好首尾,将答案藏在心里。 赵武溺亡对晋国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目前的赵氏,他们的实力比较弱小,有没有选边站,不存在什么特别的效应。 可是赵氏就此消失,其实对晋国各家族来讲不是什么小事。 几天之后,公孙杵臼等赵氏的人带着赵武的遗体来“新田”,不少与赵氏有旧的家族,无论关系怎么样都前去吊唁。 楼令当然也会去,只是低调前往,待了一会又带人离开。 师徒当到这份上,会不会显得楼令这老师不讲究? 事实是什么?历来就没有当老师的一方不讲究的说法,无论关系怎么样,总是当徒弟的更吃亏。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比如父母与子嗣关系差,公众舆论天然就是对子嗣一辈不利。 赵氏已经没有一家之主,设在“新田”的灵堂由公孙杵臼以及其他赵氏家臣来办,待客等等方面也是由他们来进行。 过了四天之后,有消息从“赵”城传过来。 那个消息就是,赵庄姬的坟被掘了。 “啊?” “是啊,赵武不在,她死了都不安生。” 所以是什么情况?也就是,大家听到赵庄姬的坟墓被掘,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赵庄姬庇护了年幼的赵武。 后面轮到赵氏众人看在赵武的面上,不清算赵庄姬这位赵武的母亲。 要不然的话,以赵氏众人对赵庄姬的恨意,他们早就对赵庄姬动手了。 赵庄姬是死了,她却不是跟赵庄子(赵朔)合葬,得了一个被扒开坟墓的下场。 晋君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表态,会派人去“赵”城调查扒开赵庄姬坟墓的人,放话一定会让动手的人阖家陪葬。 不是晋君周反应过于激烈,纯粹就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以下犯上乃就是一种大忌,别说是掘坟这种恶劣至极的事情了。 所有家族对晋君周的表态持绝对支持的态度。 只是有新的问题出现,唯一能够合情合理给赵氏做主的人也没了,后续该怎么来处理? 在赵庄姬死讯传来“新田”之后,公孙杵臼开始运作起来,频繁对在“新田”的贵族进行拜访,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邯郸氏也是赵氏,是不是能让邯郸氏重归赵氏,当前的邯郸氏之主邯郸旃成为赵氏之主? 当初邯郸氏脱离赵氏,仍旧效忠赵氏的人,其中包括公孙杵臼,他们可是对邯郸氏喊打喊杀。 要命的事情是,公孙杵臼等人想要赵氏继续存在下去,他们除了邯郸氏之外,好像没有其余太好的选择。 毕竟,邯郸氏并不是太弱,他们拥有三块封地,能够拉出一个“师”的兵力纳赋。 并且在公孙杵臼等人看来,邯郸氏恐怕对成为赵氏之主日思夜想,成了赵氏之主还可以与智氏联姻,不止可以梦想成真,还能够喜上加喜。 对于赵氏的家臣来说,保住赵氏这一块招牌远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有一点很奇怪,赵氏的家臣与属民,他们远比其他家族更为忠诚。 赵氏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他们算是为历代赵氏之主立下了大功。 再说其它。 如果赵氏没有了,他们失去效忠对象,赵氏给予的一切可能也要不存在。 他们支持的邯郸氏接棒,怎么也算是“从龙之功”吧?可以继续待在赵氏发光发热。 太多贵族谈论邯郸氏有没有回归赵氏并取而代之的可能,舆论在“新田”发酵,随后向周边蔓延开来。 “这件事情,只能说是荒谬。”郤至真就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楼令近期也被赵氏的家臣拜访,对方大打感情牌,场面一度搞得很尴尬。 面对赵氏家臣想要拜访,郤氏的一叔二侄很干脆拒绝,明示绝不参与任何形式的事情。 赵氏的家臣当然不会只拜访郤氏和楼氏,他们无论大鱼还是小虾米,只要是贵族都进行拜访,将场面搞得非常大。 这还是历史中第一次出现类似的事情,一个家族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取决于这个家族的家臣多么卖力,有没有找对方法。 许许多多的人结合上一次赵氏覆灭,一众家臣对赵氏的不离不弃,纷纷赞扬赵氏家臣的忠贞。 他们当然要进行赞扬。 那就好比如,自己做不做得到另说,人们对美好事物的盼望,期待出现更正能量的事情。 郤氏正处在鼎盛时期,他们很难对某些事情产生共情。 这不,多么感人的场面,郤至的评价只有一个:吵闹! “你可别到处说这话,对内对外都不好。”楼令劝道。 郤至一脸的无语,说道:“我多傻才会到处说。” 有些话明知道也要说,楼令就是站在至交的立场劝一劝。 “君上一直在问,我们给予的答复是等邯郸旃来都城之后再说。”郤至之前已经问过楼令的态度,两个家族的意见一致。 不止郤氏和楼氏是这样的态度,所有卿位家族都是这样。 说到底,当代讲究存亡绝续,他们不管什么想法,总不能明确说就让赵氏就此消失。 那就很考验晋君周的选择了。 “且看邯郸旃怎么表演吧。”楼令讲这话,无疑就是态度非常明显。 郤至没什么态度,纯粹带着看戏的心态。 类似于郤至的人很多。 需要操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智罃。 邯郸氏主动脱离赵氏自立,他们回归且取代成为赵氏之主,历代赵氏之主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从陵墓爬出来。 因为是那种状态,智罃不用担心与取代了赵氏的邯郸氏联姻会恶了楼氏,且邯郸氏的实力还行,可以成为智氏的一个助力。 极度需要外力支持的智罃,他恐怕是很愿意邯郸氏能够成功的吧? 第534章 邯郸氏的茫然 在主从关系上有一个说法,叫: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盟友的层次不讲究什么忠诚,只论信誉。 楼氏与智氏当然不是主从关系,两个家族其实也不是盟友,纯粹就是联姻关系。 而在多数人的认知之中,进行联姻通常就等于捆绑到了一块,对吧? 其实真不是那么回事。 一般进行联姻的理由挺多,绝大多数是双方有互相借力的地方,随后才进行联姻;或是某一方看重了另一方,以联姻的方式在短时间内使得两家变得更加亲密;也能够是某一方看重了某人的潜力,使用联姻的方式进行拉拢。 荀氏与楼氏的联姻占了上面的两条,既看到了潜力以及当时又需要的地方。 如果智罃同意且帮助邯郸氏取代嫡出成为赵氏之主,鉴于他之前已经跟楼令表过态的关系,无疑是一种背叛。 就是背叛。 不是毁约。 也不是毁诺。 当面说了某个事项,转头却是做出决然相反的事情,不是背叛又是什么? 甚至邯郸氏没有得到智罃的支持成功成为赵氏之主,随后智罃决定履行婚约,仍旧对楼氏是一种背叛。 楼令挺好奇智罃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来找我商议,寻求得到我的理解与认可。”楼令心想。 其实,邯郸氏成为赵氏,不代表邯郸旃继承了韩氏的恩惠。 韩氏虽然对赵氏有恩惠,但是韩氏已经没有了。 邯郸旃取代之后,他们可以是赵氏也能够不是赵氏,选择性远比赵武要多得多。 其中一项就是,因为韩氏已经不存在的关系,邯郸旃可以无视韩厥对赵武的看顾与扶持。 等着看结果的人很多。 楼令对于邯郸氏是不是会回归且成为赵氏之主,讲实话并不是多么在意。 历史已经发生改变,命运之子这一次没有得到垂青,早早就出局了。 同样的一个代号,不同的人去进行经营,大差不离就是没有同样的叶子,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轨迹。 楼令所以在乎的事情是智罃会不会言出必行。 这一段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纷纷扰扰,他们每一日早出晚归,忙碌着想要达成目的。 有的人则是深深为之反感,例如在等待结果的楼令,以及压根不在乎的郤锜和郤至。 他们反感不是别的,主要是赵氏一众家臣太能闹腾,搅得本来应该对国家决策进行确认的事情一再被拖延。 晋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一众决策者应该尽快商讨接下来该做什么,哪怕不对楚国乘胜追击,起码要将已经发现的麻烦解决。 结果怎么回事?赵氏的家臣频繁拜访这个那个,有几位卿大夫掺和了进去,多数贵族的注意力也集中到邯郸旃能不能成为赵氏之主上面。 一个国家的多数人注意力不在正事上面,哪怕是高层拿出决策,要执行下去会非常有难度。 说简单点就是,全社会陷入娱乐至死的氛围,多少人愿意去奋斗与拼搏呢? 卿大夫之中,参与得最积极的家族是范氏。 当前的范氏比较尴尬,他们在卿位家族之中没有非常亲密的家族,整体实力排在中游的位置。 所以,大事上范氏不好发声,只能是选择从中。 那样一来,范氏不在一些事情上活跃,恐怕就要变得毫无存在感了。 邯郸氏是不是回归却成为赵氏大宗并非什么大事,可是赵氏足够悠久却是能够引人瞩目,有了赵氏家臣在不断闹腾搞得场面极大,范氏参与进去不会得罪哪个卿位家族,对于范氏展现自己的存在感显然极合适。 随着邯郸旃到“新田”来,大多数人的狂欢时刻也降临了。 当天,赵氏的家臣全员出动,他们在城门处迎接邯郸旃的到来,堵得城门无法正常进出。 好多被堵在城门无法进出的人,他们自动成了背景墙,也增加了邯郸旃到来的排场。 可不是现代才有舆论裹挟那么一回事,封建王朝受到舆论裹挟的情况其实更加严重。 历朝历代明明没有太大本事,偏偏极其懂得运营人设,家族或一众好友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增加声望,真的能够力推那个人坐上极限能力之外的位置。 那些没有真本事却是依靠声望上了高位的人,他们比真正的平庸者还要可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无视大局,不管不顾地为了反对而反对。 舆论在晋国当然有用,好些仅有名声的人,他们没有实际做出什么成绩,到了各个家族一样会获得礼遇。 晋君周得知邯郸旃的到来导致城门被堵住,哪怕仅仅是为了城池出入不受干扰,只能派人前去召唤。 当然,事关赵氏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恰好晋君周需要见一见邯郸旃询问意见,派人召唤邯郸旃入宫也算尝试能不能当天就将事情办了。 邯郸旃入宫之后与晋君周谈了什么,反正在各个卿位家族不会是什么秘密。 卿位家族当然会在宫城会安插人手,只不过是合情合理安置的那种。 有一点不用过多怀疑,楼令有明面安置人手,同时确确实实在宫城偷偷安插了人手。 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有预警和得不到预警,真的是极大的不同。 所以,楼令偷偷安插人手不一定非要做什么激烈的事情,可以是当眼睛和耳朵而已。 “邯郸旃,以后要称回赵旃了。”楼令放下加密的情报,对阿娇说道。 阿娇一点不意外地说道:“他来都城便是为了当赵旃。” 邯郸氏本是赵氏的小宗,以前名为旃的邯郸氏之主,他一开始就是被称为赵旃。 只不过,以前称呼赵旃,跟重新称呼赵旃,同样的称呼却是有不同的意义。 如果邯郸旃真的成了赵氏之主,他在某些人嘴里就要被称为赵孟了。 “我兄长有再找过你吗?”阿娇知道楼令跟智罃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令说道:“大舅哥没有再过来,让我挺意外的。” 阿娇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地说道:“楼氏跟邯郸氏中去选,肯定选楼氏。” 再者说了,智罃不做什么事情,有其他人的在推动。 楼令很笃定地说道:“大舅哥会找上门的。” 阿娇知道自己丈夫为什么会那么笃定,说道:“智氏挺不容易的。” 不是阿娇在楼氏与智氏去选,要损害楼氏的利益。 楼氏和智氏在赵武死了之后,哪怕智氏仍旧与邯郸氏联姻,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的矛盾。 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邯郸旃明确表示赵武的归于赵武,邯郸氏不继承赵武的恩怨情仇。 “让兄长欠了你,总比后面水到渠成好。你不如主动过去?”阿娇说道。 楼令有些纳闷地说道:“只要我不反对,便是大舅哥欠下人情,为什么要主动过去。” 阿娇简单地说道:“不一样的。” 确实是会不一样。 楼令却没有打算主动做什么。 并不是楼令成了卿大夫给端了起来,纯粹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摆在那里。 人其实挺那什么,容易得到的事物,即便是珍贵也太容易不珍惜;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哪怕就是一颗石头总会觉得异常珍贵。 后面,智罃果然找上门来,并且还带了邯郸旃一起。 “请进。”楼令刚才出门迎了一下。 迎接?除了刚开始楼令与智罃生分,熟了之后一次都没有相迎。 所以,智罃反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楼令为什么出来迎接。 邯郸旃以前坐过卿位,不过是将七八年前的事情。 人走茶凉这种事情任何时代都存在,邯郸旃以前也没有对楼氏施过恩惠,不用楼令特别到门口相迎。 “看来不好办了。”智罃知道楼令出迎代表着生分,绝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呢,智罃既然带着邯郸旃上门,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三个人来到会客厅,使得这一次见面比较正式。 “在封地的时候,一直听到足下的功绩。今天再次一见,倍感荣幸啊!”邯郸旃的姿态放得很低。 讲道理,邯郸旃哪怕是备胎,他在卿位上可是待了三四年,怎么都算是风光过。 而曾经风光过的人,通常很难重新放低身段,经常会干出一些“倚老卖老”的神奇操作。 楼令跟邯郸旃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也注定不会多么热情。 “听闻邯郸世子数次率军攻打赤狄,屡战屡胜收获颇丰,足见邯郸氏后继有人。”楼令这是属于商业互吹。 晋国向东扩张,一下子在原有势力范围上扩张了将近一倍,势力范围内是仍旧有残存的赤狄部落,他们躲进了山林与湿地、沼泽地带。 邯郸氏的“邯郸”地在大河改道期间受到过冲刷,只是没有中下游受到的影响那么严重,靠近后世邢台附近则是一片泽国,里面仍旧盘踞着不少赤狄部落。 近些年的邯郸氏在国事上很低调,宁愿交税都没有派出私军纳赋,展开的军事行动却是极为频繁,针对的就是封地范围内盘踞的那些狄人。 有军事行动一般瞒不住。 几十上百武士出动不叫军事行动,顶多就是武装团伙火拼。 出动数百上千或几千的私军,事先需要找国君报备,一旦报备也就等于明示,怎么可能藏得住。 如果出动私军不用得到一国之君的允准,国家一定是要乱套,不是吗? 楼氏想要入侵太原盆地,一样需要得到国君的允准,一来是明示攻击目标,再则就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阵商业互吹完毕,逐渐进入正式话题。 在之前,邯郸旃已经先后拜访了郤锜、中行偃、智罃、郤犨、郤至。 这是在走程序。 什么程序? 因为赵氏已经没有了嫡出血脉,邯郸氏想要回归赵氏,不止需要得到来自国君的许可,不可避免需要知道卿大夫们的态度。 楼令笑呵呵地问道:“这么说来,除了君上没有表态,已经有五位卿大夫同意了?” 邯郸旃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不是要为难人的楼令说道:“据我所知,中军将与下军将并不关注?” 楼令与郤至时不时就会互相串门,互相之间有什么态度没有进行隐瞒。 这就让邯郸旃下意识看了智罃一眼。 那一眼里面带着询问。 智罃有些事会跟邯郸旃提起,只是不会什么事情都说,其中关于智氏与楼氏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就没有讲。 因为智罃没有说的关系,自然让邯郸旃在发现楼令对某位卿大夫的态度感到怀疑,一下子被惊到不说,同时也带着极大的疑惑。 其实就是,邯郸旃惊疑楼氏是不是跟赵氏有自己不知道的仇怨,亦或是楼令反对邯郸氏回归赵氏取而代之。 在邯郸旃拜访郤锜和郤至的时候,确实是能够看出两个人非常不耐烦,将他们的不反对视为默认。 后来,邯郸旃拜访郤犨却是得到积极且明确的回应,郤犨愿意看到邯郸氏回归赵氏。 这样一来,邯郸旃肯定就认为郤氏并不反对,也就等于同意。 邯郸旃也得到了中行偃明确的表态,不反对邯郸氏回归赵氏。 另一个明确表态且积极的就是智罃。 而智罃的态度对邯郸氏来说很重要,一切只因为邯郸氏取代赵氏,同样继承了赵氏跟智氏的婚约。 当然了,邯郸氏同样会继承赵氏的仇人。 所以,邯郸旃才需要得到各个卿位家族的态度,为的就是确认有没有卿位家族敌视赵氏。 现在,邯郸旃最为惊恐的就是楼氏将赵氏视为仇人,连带认为邯郸氏就是该继承赵氏的过错。 “足下可以让我跟上军将单独聊一聊?”楼令笑眯眯地对邯郸旃说道。 邯郸旃略微迟疑还是站起来走出去。 室内的其余人也先后得到示意,一一退了出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楼令与智罃并没有交谈,两人只是偶尔喝东西才会发出一点动静。 “大舅哥啊……”楼令率先打破沉默,拉了一个比较长的尾音,看着有些窘迫的智罃,继续往下说道:“你让我很为难啊。” 现在麻烦的地方就是,邯郸氏取代赵氏,哪怕邯郸旃明确表态,他们日后还是可以拿为韩氏报仇攻打楼氏。 “我……” 智罃有自己的需要,来之前想好了怎么说服楼令,轮到真正需要说服的时候,话却是讲不出口了。 .............. 人好累,今天就这些了。抱歉! 第535章 处理韩氏 不做隐瞒的来讲,楼令对智氏自然是有滤镜的。 简单的来说,楼令的妻子来自智氏,还是当代智氏之主的同胞妹妹,自己的儿子有智氏的一半血统。 所以了,理智了来讲的话,楼氏与智氏天然上就该是盟友。 那种天然盟友的关系,说起来真的一点不复杂,只说楼小白有智氏的一半血统就够了。 因为楼小白身上有一半来自智氏的血统,互相之间的猜忌会少许多,遇到利益发生冲突更容易坐下来面对面谈。 要是不产生冲突,因为有那一层原因,自然会显得更为紧密。 血缘带来的亲近感,讲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拿这一次来说,妻子不是来自智氏,楼令才不会那么纠结,他只是觉得韩氏对楼氏存在的潜在威胁不小,可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付诸武力了。 轮到智氏可能也将可能对楼氏产生威胁,尽管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和打算,愿意将选择权交到智罃的手上。 当然了,主要也是智氏对楼氏的威胁不够大,要不然楼令可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当天,智罃吭吭唧唧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楼令带上一众家人,离开“新田”前往“韩”地的路上。 随同一起离开“新田”的还有楼氏私军,以及得到分配的战利品。 大部分楼氏私军会带着战利品先北上,过程中私军会走一路散一路,可能只有不到一半的最终目的地是太原盆地,有一部分甚至会继续北上。 那是由楼氏的封地分布所决定,沿途的“吕”、“瓜衍”、“平陵”都是楼氏的封地,好些纳赋的人就是出自那些地方。 其中有一些非楼氏本家族的人,他们出了“新田”地界也会散开,回到各自的家族封地。 楼氏出动两个“师”的兵力纳赋,其中有两个“旅”来自狐氏,约三个“旅”来自其余的附庸。 什么? 纳赋的部队竟然不是全部来自楼氏本家族? 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比如说各个家族的小宗,某个小宗之主是卿大夫,他率军纳赋的部队大半可能来自大宗或同宗的其余家族,能够不算在纳赋额度内吗?自然不能那样看待的。 所谓卿大夫必须出动多少部队进行纳赋,真不是必须全部来自本家族,只要能够拿出足够合格的兵力与数量就可以了。 那个“就可以了”包括从不统属的势力雇佣武士,甚至可以是来自国外。 所以了,一个家族有多少附庸,能够有任何手段拉到多少帮手,一样是算在这个家族的实力之内。 当然了,论起背叛的话,父子都能反目成仇,只能说是万事无绝对。 “完全不留人,可以的吗?”阿娇说的是不在都城留下足够分量的人。 楼令半躺在了阿娇的大腿上。 夫妻二人则是乘坐厢型车正在往“韩”地的路途中。 这一辆厢型车属于特别打造,有车壁在在当前算是一种特色,另几个特别就是它为四个轮子,有车轴以及减震装置。 车厢长两米四十、宽一米八,能够视作一个移动的小型房车,由前方的四匹马来拉动。 这等造型的车以前有没有,讲实话就是楼令不知道。他设计并制造出来,主要是为了阿娇出门能够少受罪。 真的! 乘坐当前的其余车辆出门,光是颠簸都可能将一个人震得快散架,别说一路上还要站着风吹日晒。 现代人去试一试没有减震装置的车驾,可能一开始感觉新鲜而欢呼雀跃,一小会之后就该放弃了。 至于说骑马?一样是骑个新鲜,真要骑马赶路不用几里路,别说是没有马鞍或马镫,即便是有也一样要叫苦连天。(作者写某部小说的时候,为了感受骑马驰骋的状态,亲自去体会过。当时还是师傅控马,不是自己控马,断断续续两小时下来,浑身上下的哪哪哪都感到难受) 因此,不是太急的话,骑马或乘车真没有步行来得舒坦。 楼令去“韩”地做什么?当然是进行视察。 楼氏攻下“韩”地的过程不算艰辛,只是手段方面显得酷烈,光是城池就有好几个局部出现火灾,城内或许有漏网之鱼逃生,绝大多数则是被杀光了。 因为楼氏攻占“韩”城的过程比较酷烈的关系,不是没有人说些闲言碎语,连带好几个卿大夫都当着楼令的面特地问过。 主要是什么?根本原因是韩氏的嫡出在那一战全部死光,事后到现在楼氏都没有挑人来祭祀韩氏的先祖。 楼令当然要秉承存亡续绝的理念,会从韩氏一众旁支去挑人,奈何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后面率军南征了。 拖一年两年,中间有出征状态,大家能够理解。 只是,长久时间不执行存亡续绝的理念,楼氏可就要被指着脊梁骨骂了。 在这一次,楼令去“韩”地进行视察,其中之一就是敲定谁来成为新的韩氏之主,由这个人日后祭祀韩氏的一众祖先。 他们到了“韩”地的边沿地带,受到一众封臣的迎接。 这些封臣约三分之一是楼令后面安排过来,剩下的三分之二便是韩氏的属民。 什么是属民?便是直接属于韩氏,不交税就要纳赋的那一批人,并不是后世的“百姓”之类。 当代真不是谁都是“民”这一类别,起码不是现代人所理解的“百姓”。 出现百姓要到西汉,汉高祖刘邦先模糊掉姓与氏的界线,再由历史上第一位皇后进行决议,民间登记造册报上什么姓氏都认,开始了诸夏的又一新篇章。 楼令显得极其热情,进行飨宴的时候不分新人老人,跟谁都能聊上几句,问一问近来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飨宴是什么?这是一个很大的礼节,能够视作是大老板对员工进行犒劳。 合格的贵族每一年都会召集自己的封臣举行飨宴,地点则是不分在哪里,用这样的方式接触封臣,了解他们的生活和询问有什么诉求。 新一次出征的时候,楼令并没有在“韩”地下达征召令。 楼令的选择并不特别。 许许多多家族吞并了哪一块地盘,一概不会在当年下达征召令,肯定是要等上那么一段时间。 那一段时间的等候有许多原因。 首先,刚刚历经战争的区域,该地的稳定度极差,历经战火有太多需要抚平的伤痛。 然后,历史上有很多占领某地,在该地发布征召令,结果军队是集结了起来,他们却也原地作乱了。 最后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从新占领地征召的军队,很难保证他们上战场之后的发挥。 一般的情况下,新占领某地的新贵族,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三年的时间内对该地有什么大动作。这种做法有让时间去改变一切的因由在。 其实,不止不会进行征召,贵族还会对该地免税。后一项收买人心的成分比较大。 当然了,贵族不在新占领的封地收税,他却是要为那一块新占区交税给国君。 等于说,贵族拿储备或在其它区域加税,补上了应缴的那一部分。 楼令来到“韩”城,至今还能看到战斗过的痕迹。 那是城墙之上有一片斑黑的区域,城内一些废墟没有被清理,里面的居民数量也显得比较少。 “你决定让哪些人入城居住?由谁来当城主?”阿娇在看韩氏列祖列宗的牌位。 楼氏与韩氏交战的时期,战火当然打到了韩氏嫡出的住宅,只是刻意避开了韩氏的家庙,自然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也就是韩氏没了,要不然外人没有可能靠近他们的家庙,更别想入内进行参观,看到供奉的祖宗牌位。 楼令早就有了决定,说道:“我会让黑豚来当‘韩’城的城主,再让近几年有功的人过来充实城内人口。” 阿娇迟疑声问道:“要将‘韩’地给黑豚?” “不是你想的那样。”楼令说道。 委任城主跟直接将城池赏赐下去是两回事。 楼黑豚在楼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楼令却是很难公平公正去对待。 各个家族类似楼黑豚这样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不是嫡出就注定有再大的功劳或苦劳都很难得到足额的赏赐,嫡出也不是每一个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封地。这属于普世规则,不是一两个一家之主过分吝啬。 不是嫡出都能够获得城池赏赐?那要多少城池才够分呢。 要是每一个家族都动不动就割地开枝散叶,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大家族了。 因为不是只有楼氏那样,属于是当代的普世规则,个别人再怎么不满意,他们无法对现状进行什么改变。 其实,恰恰因为是普世规则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视为理所当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类似楼鱼管理‘平陵’啊?”阿娇懂了。 楼令说道:“黑豚近几年一直在北部征战,好几次提到年纪大了,感到力不从心。我认为是该让他享福了。” 阿娇当然不会反对,甚至说道:“那就在‘韩’地赐多一些土地,再奖赏更多的奴隶。” 楼令点了点头。 夫妻俩聊天的时候,挑中的几个韩氏旁支已经过来。 尽管那是自家的家庙,被挑选中的韩氏那一些人却只能站在围墙外等候。 楼令并没有选择在韩氏家庙里面接见,出来后让人保护阿娇出城,招呼一众人在城内散起步来。 他们这一趟到“韩”地,正经的视察并未开始,楼令无法获知更多,首先要做的事情却是选出一个祭祀韩氏先祖。 历经过战火却没有来得及完全清理的城池,反正看不到曾经的旧样,能够看到更多的只是破败。 楼令一路上观察那些韩氏旁支,只能说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表现。 有人全程忐忑不安。 有的人在看到城内破败后悲伤。 更有人全心全意关注楼令的神色。 韩氏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每一代的嫡出有多有少,作为一个曾经风光过的大家族,一代代下来的旁支却是会极多极多。 楼令要从中挑人,肯定不是闭着眼睛瞎选,更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去选。 那个过程就是划定一个界线,多少代之内的韩氏旁支,他们目前在哪里生活以及有没有爵位、官职之类,经过一层一层地精挑细选。 可别以为做这样的事情会很简单。 马马虎虎不管不顾地做,闭着眼睛乱指也就是了。 不想因为选错人在后续出现麻烦,有太多需要规划与验证,参与的人手绝对不少,完全就是一个大工程。 楼令为什么会让楼黑豚来当“韩”城的城主?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楼黑豚,他在后面能够担起监视韩氏之主的任务。 啊? 韩氏之主会住在“韩”城之内? 那是肯定的事情。 因为韩氏的家庙就在“韩”城之中,新的韩氏之主还能住哪? 起码在一代人之内,新的韩氏之主只会住在“韩”城,甚至楼令要在“韩”地选出足够的耕地给新任韩氏之主,这不是光选人就任韩氏家主就够了。 要是某国灭了某国,胜利一方履行存亡续绝传统,过程就是将被灭一方的都城留下,成为他们的封地。被灭一方自动成为胜利方的臣子,融为该国的一份子。 同理,楼令秉承存亡续绝的理念,以后韩氏也会成为楼令治下的一个家族,也就是成为封臣之一了。 国家层次与家族层次另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完全可以在一代之后给挪窝,迁徙到一个新的地方。要是狠一点也能在轮到第二代人的时候,直接让这个家族消失。 “你叫韩穿?”楼令招呼一个人过来。 这个韩穿与韩氏嫡出的韩穿同名。 当代同一个家族内部出现同名的情况很常见,不值得大惊小怪。 “拜见家主,我是韩穿。”他弯腰九十度行礼。 楼令吩咐跟随左右的楼冰,说道:“让其余人回家吧。” 得到吩咐的楼冰自然照办。 “我会在‘韩’地赏赐你三千亩地,再赠予一名家臣以及五十名武士,以及若干物资与仆、奴。可好?”楼令说道。 那算小气吗? 讲实话就是不好判断。 只说这位韩穿没有自己的封地,沦落到连媳妇都娶不上,一转眼却是有了三千亩地,有一名家臣和五十名武士。 魂穿过来的楼令,开局还不如韩穿呢。 又或者说,当代超过九成九的人没有土地和家臣、武士。 “我自然愿意!”韩穿简直狂喜,止不住道谢。 楼令问道:“那你知道要怎么报答吗?” 那一刻,韩穿整个人看上去很窘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就对了! 要是韩穿表现极好,他也不会被选中。 后续的事情不用楼令再去操心,会有其余人接手。 楼令在后面巡视起了“韩”地各处,到某一些村庄走走看看,主要是看当地的人对自己这位新家主将展现什么态度。 每一个地方的韩氏旧人,身份越高就会对楼令表现得更尊重。 主要是新的韩氏虽然也叫韩氏,但真的不是韩氏了。 脑子清醒的各家之主都知道怎么回事,很明白该做出何等选择。 至于脑子不清醒的一家之主?他们活不到楼令过来视察。 所以,不管那些韩氏旧人真实的态度怎么样,反正他们只会对楼令表现出尊重的那一面。 “总体来说,需要时间让更多的人习惯换了新的主家。”楼令不是在自言自语。 一直跟随在楼令左右的人之中,少不了楼武这位子嗣。 “看起来,韩氏没有赵氏好。”楼武说道。 韩氏灭亡之后,不少附庸幸存下来,他们没有为了韩氏卖力奔走,很快接受了韩氏被灭的事实。 有可能是韩氏有明确的敌人,并且那家敌人处在上升期的因素? 赵氏要消亡并不是因为敌对入侵与占领,属于是家主出现了意外。 楼令被楼武那一句话引发触动,说道:“赵氏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啊?”楼武没有明白。 楼令说道:“多数家族在面临窘境的时候,整体很快陷入颓势,目前只看到黎庶为了赵氏而战。” 这是真事。 那么多的家族被灭,只看到普通人愿意与赵氏共存亡,委实令人好奇赵氏怎么会那么得人心。 关于那个秘密……,或者说对多数人的秘密,攻灭了赵氏的一众公族并没有找到。 楼令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赵氏一贯与其他家族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可不是单指他们不讲究嫡长子继承法,经营家族方面也存在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历代赵孟会拿出很多时间巡视各处的封地,遇到了有诉求的普通人愿意聆听,并且会有选择性去改进,再进行全方位的宣传。 通俗来讲就是,历代赵氏之主愿意向更底层干收买人心的事情,其余一家之主没有那种观念。 事实上,多数贵族一年之中都不一定会接触一次“属民”以下的阶层,别说是聆听他们有什么诉求了。 哪怕历代赵孟是在做戏,起码他们有在做,并且是用一家之主的身份去做,自然会让家族内部的普通人,他们的归属感和凝聚力比其他家族更强。 关于那一点,赵武无疑是比其他家族更好,遇到危机的时候也体现出效果了。 至于其他家族的一家之主为什么不做?并不是缺心眼,他们有在笼络属民阶层,可能就是单纯做不到礼下庶民吧。 楼令一圈巡视,每到一个地方基本是走马观花,使得不够资格去迎接和每年参与飨宴的人见一见家主长什么样,其余真就做不到更多了。 多数视察真就是那样子的。 如果要仔细去看去发现,找到一个地方的问题,恐怕一年到头巡视下来,走不了多少地方。 那么,这种巡视能够起到什么效果或作用吗?那肯定是能的。 起码家主有来过,亲自宣示了主权,无声强调谁才是统治者,将威慑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使之本来没有倾向的人知道该效忠谁。 马上打天下的人,他们在坐江山之后喜欢进行巡视,恐怕没有多少是为了游山玩水,一定是有必须那么做的理由。 通常某个地方最不稳,受到巡视的次数会最多。这样就能够理解统治者,他劳师动众到地方巡视是为了什么。 “父亲,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对我们有什么恨意,相反很多人对我们感恩戴德。”楼武说的是‘韩’地接触或看到的那些人。 楼令讲出答案:“敢当面露出恨意的人,他们都死了。感恩戴德的那些人,他们现在只是感激我们免除了三年税收。” 他们是一个家族没有错,同时也是统治者,怎么可能对武力占领下来的地方手软,不止发现明面的敌人会清除,还会使用各种手段诱使心怀恨意的人主动跳出来。 楼令又说道:“不止国战对普通人无关,头顶换了谁来统治一样无关。” 轮到楼氏去进行统治,难道就不需要收税了吗? 新旧交替的初始阶段,对幸存下来的那些人,通常会有好处。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新的统治者需要使用怀柔手段减少反抗;也能是太多资源失去原主人,产生了资源再分配。 所以,发生朝代更迭之后,只要新的统治者不乱来,基本上就会出现所谓的盛世。 那种盛世纯粹就是资源再分配,导致当代人用更大的热情去劳作所产生,不一定是新一代君臣将国家治理得多么好。 楼氏对“韩”地和“河阳”也做了资源再分配,只是得到好处的人大多数是楼氏旧人,韩氏旧人最好的结果是照旧而已。 能够照旧对很多韩氏旧人就挺幸福,而幸福的原因是活着且没有失去。 楼令在“韩”地巡视到冬季来临前的半个月,随后离开“韩”地。 他们从原路返回,不是要回去都城,要回的地方是太原盆地。 前往太原盆地期间,楼令自然会一路巡视“吕”地、“瓜衍”和“平陵”,只是不会像在“韩”地待那么久。 直至抵达“太原”城内的家之前,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在七天前就下了。 “过了十月就是新的一年。今年……,该尝试解决林胡了。”楼令站在城头,目光注视向北方。 第536章 北上 楼氏与林胡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五年之久,起初的战事规模大一些,后面则是属于一种小打小闹的消耗战。 当然了,所谓的“小打小闹”是相对而言。 目前好多国家正常征召军队,集结起来的总兵力也就三五千,乃至于最多拉出两千多。 楼氏在五年间对北方用兵,最多的一次出动三万兵力,少的时候不会低于三千。 五年间一再用兵并不是楼氏独一家,需要将狐氏算进来。 楼氏与狐氏每年最少出动三五千的兵力在北边活跃,讲实话就是比好多国家用兵数量多且频繁。 那些只能征召出三五千兵力的国家,他们要不是有晋国保护,再加上懂得跪下,国祚早就不保了。 楼氏连续五年对北边用兵,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至少没有亏大本,否则想要继续都没有资源。 启动战争本就是这样,大军一动就会消耗资源,没有收获或收获太少为前提,有再厚的底子也经不起一再的耗费。 “林胡已经龟缩到了这里。”楼小白指着沙盘上临近大河的一个位置。 那个地方应该是靠近河套的区域,位处大河的拐弯处。 楼令看着楼小白指的位置,说道:“还是没有河宗的情报吗?” 沙盘? 至少楼令清楚一点,他没有“发明”之前,沙盘就已经存在了。 只是楼令不知道沙盘是谁发明,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 楼氏制作的沙盘当然更为详细,有专门的比例标尺,不像其余家族的沙盘玩“概念”。 什么“概念”呢?就是看着像那么一回事,实际上坐标与坐标之间的距离一定存在错误,乃至于某个标志性坐标给标错了地点。 楼氏当然有派人去河宗这个势力,派去的人不算多,一般是伪装成为林胡人。 这种监视只能大体观察河宗有没有什么大动作,高层做了什么决议不可能知晓。 现下,楼令很想知道河宗对于有大批林胡人靠近自己的势力范围是什么反应,有没有从军事上帮助林胡的意图。 “要不……,派使者过去?”楼小白问道。 楼令颔首道:“那就派使者过去。” 即便是将林胡消灭,楼氏也不会马上攻击河宗。 在消灭林胡之后,楼氏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消化,过程中必然在那边筑城。 经营方式的话?楼氏肯定无力大举开展农耕,需要学习赵氏的经营方式,大搞特搞牧畜业。 这样看起来,楼氏压根就是取代了历史上的赵氏? 话题转回林胡这一百年。 林胡先被歼灭两万多人,随后一直在跟楼氏与狐氏的军队玩躲猫猫,五年下来很难有安稳生产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楼令攻打林胡的战略方针在于拖垮,只是五年就逼得林胡放弃栖息地逃到了河宗势力范围的边沿。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林胡这个部落联盟从约有二十多万人,减少到不足四万人。 当然不是死了十多万,各种原因死去的人不少,被俘的人很多,更多则是主动归附其它势力,包括楼氏或狐氏。 投降或被俘的林胡人已经成了楼氏与狐氏的财产,他们给予楼氏和狐氏继续攻打林胡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说白了就是,有林胡人成了带路党,数量上还极多。 说起来可能有人不信,例如林胡挨揍了五年,怎么一次像样的决战没有打,搞到残存的部落逃到河宗附近才看似团结起来。 他们也不得不团结了。 不想保持独立的部落大多投了,正是想要保持独立才一直顽抗。 既然想要继续顽抗,明知道一个部落扛不住,自然会寻求联合。 到了被逼到这份上才想着要团结,完全能够看出林胡的社会体系到底多么差劲。 只不过,林胡并不是独一份。 要了解一个事实,当前的游牧部落可能有共主,哪怕有共主也是非常松散,真不是东胡、匈奴、柔然、鲜卑、古蒙古等等的那种社会架构。 其实大多数游牧族裔可能有一个统称,然而这个统称是中原王朝给予,各游牧部落真不是同一族裔,他们也不认为互相之间是同一族群。 拿最开始一统草原的匈奴这个势力来说,真正的匈奴人可能占多数,势力内却是有林胡人、楼烦人、白羊人、混浊人、西域人等等的区分,只是中原王朝将他们视为同一个族裔。 这种观点在很多朝代都有,哪怕是到现代也有,比如明明分有一个大西洋隔开,国家或民族有那么多,结果却是被统一称之为西方势力。 简单而论,无非就是遭到过针对,懒得去进行区分,一概视为同一伙人了。 诸夏大地的人就是那样子的。弱小的时候,还愿意虚与委蛇找机会各个击破;强大的时候,视自家为中央之国,余外一概就是域外蛮夷。 了解历史的人会知道,匈奴人、鲜卑人和古蒙古人是游牧族裔中社会架构最为精致的三批,其余真的就是土鸡瓦狗。(前金、后金是游猎民族) 这里的土鸡瓦狗特指,要么没有共主,有共主也根本无法号令全族。 林胡就是土鸡瓦狗之一。 楼氏联合狐氏入侵林胡,打得林胡再惨,林胡除了友好部落之间会联合抵抗,其余部落要么继续互斗,不然就是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周而复始一再被削弱,五年的时间就撑不住了。 当然了,残存的林胡部落被迫北逃,他们最后在临近河宗的大河南岸挤到一块,完全就是被楼氏联合狐氏逼迫导致,某种程度上也将他们团结到了一起。 看起来楼氏联合狐氏打林胡非常顺利?看结果确实也非常顺利。 为什么会那样? 晋国灭赤狄夺其地,前前后后耗费的时间还没有三年,直接将约有四五十万人口的赤狄这个势力打没了。 这个“打没了”是将组织给消灭掉。 多数狄人成了晋人,一些逃到其它非华夏苗裔的势力被融合,如晋国北面一个叫鲜虞的北狄势力,他们就主动吸收了很多赤狄人;另一个叫长狄的势力,他们也被动吸收了败逃的赤狄人。 林胡各方面不如赤狄,他们能够存在单纯就是没有诸夏列国盯上,周边其余落后文明野心不够大。 讲一件很现实的事情,当前只有一个叫东胡的游牧&游猎联合部落能与诸夏列国抗衡,其余异邦要是被诸夏列国盯上都要完蛋。 那是诸夏列国从军力到生产力……,简称就是文明高度。反正就是诸夏列国的文明等级比那些异邦高很多,有心去融合会非常轻易。 轻易到什么份上?楼氏稍微温和一些,大批林胡部落就主动投了。他们还埋怨楼氏为什么不早说投过来不是当奴隶,要不然根本不用楼氏付诸武力,老早就想主动归附。 这种情况算是春秋中叶的一个特色,只要诸夏列国的大家族愿意接纳,有的是游牧族裔愿意归附。 赵氏就一直在干那种事情,他们有针对性地在不断吸纳白狄的优质人口,使之成为打手或是牧马人。 得说的是赵氏比较矜持,进行的是有选择性的吸纳,不像楼氏大批大批吸纳进来。 赵氏有选择性的吸纳,应该是担忧胡化的问题?可能也是提前两千多年,玩起了老美吸纳优质移民的那一套? 楼氏不那么讲究,主要是楼令根本不怕楼氏胡化,并且楼氏极度需要人口。 封建时代的中原文明怕被融合?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在西方全面崛起之前,历来只有中原文明融合其他文明的份,或是向外进行文化输出。 换而言之,一个事实就是到现代,华夏文明主动拥抱了世界。 毕竟,老祖宗那一套真的玩不动了,不想落后只能在其它文明的体系奋起直追。 楼令魂穿到这个时代,周边异邦对于诸夏列国,远比现代各国想移民老美要多得多。 明白了上述那点的楼令,讲实话就是觉得自己的玩法好像错了? 在今年,楼令会北上去针对林胡收个尾,主要也是跟河宗接触试试,看看能不能像是狐氏那般,双方搞成附庸关系,再慢慢进行渗透,不是一开始就采取武力。 有一点楼令不知道,也就是河宗并非纯粹意义上的游牧族裔,他们曾经可是与周天子结了盟。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河宗消失在诸夏社交圈已经很久,他们也不像曾经消失的燕国,后面重新与诸夏社交圈恢复联系。 到最后,河宗在战国时期被赵国消灭,作为一个势力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当然,楼令北上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狐氏的“梁”城。 这一座“梁”城是狐氏目前的“都”,以规模算大概就是一座小土城。仅从这一点来看,不怪狐氏急迫想回归晋国,一切只因为他们真的退化太严重了! “你是想前往齐国,还是随我一同北上?”楼令问道。 齐国那边表过态,会专门派人到晋国邀请楼令前去齐国作客,一旦楼令没有时间,可以是楼氏世子前往接受招待。 楼小白想了想,说道:“我想去齐国。” 算起时间,楼令接手对付林胡大概是两年的时间,起初只是作为招牌,后来才算真正接手各种事务。 那纯粹是楼令给了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全靠楼小白自己。 过程也证明楼小白把握住了,不是靠老爹的名义做事,能够以自己的名义去处理事务。 这种事情在其它很多时代不敢想象,也就是老子壮年,儿子却是各种掌权和手握军队。 在当前,作为世子却是真正掌权的例子也比较少,顶多就是一种造势,实际上一点真实的权力也没有。 那不是家主担忧世子有了权力提早上位,纯粹就是掌权的人不喜欢,或是忧虑一门二主的情况导致权利架构混乱。 如果楼令是从父辈手中接手的权力,讲实话也会有那种担忧。 令出多门这种事情,真的需要防止! 楼小白问道:“父亲已经要开始着手让狐氏回归吗?” 楼令答道:“为父已经是卿大夫,自然要遵守诺言。” 狐氏是因为楼令有过承诺,他们才愿意成为楼氏的附庸。 当时纯粹就是楼氏近水楼台再加下手快,不然该是其他卿位家族与狐氏建立主从关系。 在狐氏成为楼氏的附庸之后,他们得到指示一直办得挺认真,要是楼令进行毁诺的话,有哪个家族敢相信楼氏的信誉? 不是足够急迫的事情,没有人会在冬季出远门,去“梁”城要等春播之后了。 在这个冬天,楼令过得与往常差不多,就近巡视各处作坊,查看一些上报来的新成果,得空就写书或是看书,生活过得比较有规律。 等季节轮换到春季,楼令主持了家族的春播,前往各地露一下脸,再转回“太原”等春播结束,也是等“新田”那边会不会变卦,一旦“新田”没有召唤,会发布征召令,带上征召而来的部队北上。 这是楼令去年跟郤锜商量,说是新的一年想要歇一歇,得到了郤锜的允许。 而晋国在新一年会出兵南下,说不准郤锜经不住其他人的劝,其他人以国君的名义对楼令进行召唤。 “你留在‘太原’,还是前往‘新田’呢?”楼令等啊等,琢磨着不会得到国君的征召,北上之前需要做一些安排。 楼小白当然明白楼令在讲什么,说道:“去‘新田’吧?要是众卿临时有变,孩儿可以随军南下;不南下,也能够等齐国的人过来。” 楼令已经给出选择,自然是以楼小白的选择为准。 “你去‘新田’之后,多去拜见中军将。”楼令停顿了一下,用莞尔的表情继续往下说道:“多拍中军将马屁,哪怕中军将面无表情,别不好意思,一定要继续拍马屁。” 楼小白一脸的难为情,应道:“好……” 这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就是,郤锜面对楼小白的时候跟其他人相处有些不同,很是喜欢听楼小白吹嘘一些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一点还是楼小白发现再告知楼令的。 每一对翁婿都有属于他们的相处模式,能够关系融洽总比相处起来尴尬好。 至于女婿拍老丈人马屁?那压根就不叫拍马屁。 楼令率军北上了。 这一次北上的楼氏私军为一个“师”,只是带了数量相当多的马,平均下来能够做到一人双马的配置。 他们要去的地方,大片大片属于空无人烟。 一旦残存的林胡人负隅顽抗,少不得打追击战,马自然是要带够。 有没有战车?那当然有! 起码在当前时代,战车部队一上场可以碾压各种游牧部落,尤其是在平原地带。 讲另一个事实,到了有马鞍、马镫和马蹄铁的时代,也就是中原王朝有大批骑兵,其实跟游牧族裔交战一样会携带战车部队,只是战车改了一种款式。 某个兵种的落后,历来不是那么绝对,落后的兵种在某些场合,它能够显示出来的威力一点不差。 楼令来到狐氏势力范围,一进去就受到了隆重的迎接。 作为狐氏之主的狐雍亲自到场,一众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不缺,他们还带上了自己的继承人。 单纯的附庸,并不用做到这种份上。 狐氏摆出这种场面,一下子让楼令知道他们对回归晋国感到迫不及待了。 “可算是将您给盼来了。”狐雍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态。 楼令与狐雍把臂,用适当的力道摇了摇,说道:“我已经在运作,很快就会有消息。” 狐雍听了露出感激的表情,后面一点不提回归的事情,主动聊起了针对林胡与白翟的战事。 是的,狐氏不止跟着楼氏在针对林胡,他们跟白翟才是老仇敌。 楼氏为了回报狐氏配合攻打林胡,自然是要在狐氏与白翟的对抗中出力,包括出动军队以及贩卖军需物资。 白翟是哪个?他们就是秦国主动结盟的那个势力,也是白狄数量最多的一个部落联盟。 这个白翟与晋国赵氏的关系极好,某些方面来讲也正是赵氏多次阻拦,晋国才没有以国家形式给予打击。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槽点? 槽点就是秦国和晋国赵氏都跟白翟关系都极好,两边甚至在旁支的婚嫁上比较频繁。 有一件史书有记载的事情,晋国赵氏嫡出这一边有白狄血脉,甚至有一个白狄部落为赵氏效忠长达三百余年。 晋国的赵氏失势,恰恰就是狐氏主动频繁与白翟交战的时间起点。 其实,楼令能够肯定自己没有帮助狐氏,最终狐氏也会成功回归晋国。 事实上也是那么回事,只是史书没有记载……,或者有记载狐氏在什么时间回归晋国,记载相关的历史片段失传了。 包括晋国的国史《乘》以及很多列国的国书,它们随着秦帝国的败亡而消失。 楼令来到“梁”这座小土城,住进了狐氏的家宅之中。 可能是没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地方,狐氏在款待上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游玩之类则是不存在。 楼令还是第一次来到“梁”城,进城之前没有多关注。 真的没有让人多关注的地方,一座城墙约五米高、厚三米,四周边长不会超过七百米的小土城而已。 入城之后,城内的建筑物也少,倒是很多空地扎了帐篷。 其实,在楼令进入狐氏的势力范围,能够看到的村庄没几个,更多是游牧状态的部落,对“梁”城之内的格局基本上也就心里有数了。 “请饮。”狐雍邀饮。 楼令举杯共饮,喝的应该是某种奶酒。 从生活习惯到习俗和装扮,一切的林林种种加起来,狐氏看着就是胡化非常严重。 楼令亲自过来看了之后,心里对狐氏这两代家主或族长,讲实话是佩服的。 胡化不是短时间内造成,有人发现文明的退化,谋求重新拥抱中原文明,也要一家之主首肯并付之行动。 别以为这个过程会很容易! 要知道的是,狐氏胡化非常严重,内部的权力架构绝对是有所倾向,产生了很多的利益既得者,想要改变那种倾向少不得杀人。 尤为难得的地方在于,狐氏在这个过程中实力损耗不是太严重,作为一个势力没有四分五裂。 有些人管理一个五六人的家庭都管不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管理数十上百或更多人的家族,能够扭正一个治下十数万人的庞大族群,怎么可能觉得狐氏之主缺乏能力? 楼令都在怀疑给狐雍一个更大的舞台,狐氏到底能够做到什么份上了。 比较讽刺的事情是,历史上的狐氏被赵氏从晋国驱逐出去,后面狐氏回归了晋国,三家分晋狐氏成了赵国的一部分,再以光一般的速度消失。 那就是狐氏与赵氏犯冲,遇到了压根没什么好事。 当然了,消失在赵氏操作下的家族非常多,绝不止一个狐氏。 因为楼令已经给予狐雍最关心的答案,双方没有太多需要纠扯地方,招待与被招待自然更加尽欢。 “我家能不能不要战利品,换取楼氏派人帮忙治理家族呢?”狐雍提出了跟历史上相同的要求。 对象不同。 过程也不同。 要求却是一样。 而狐氏在历史上求的是智氏。 楼令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说道:“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可以将狐雍的请求视为一种家臣交换。 两个家族进行家臣交换,无疑是做最彻底的捆绑。 历史上的赵氏和韩氏就是这样做,才有了百年以上的友谊。 狐雍很坚决地说道:“请一定答应下来。” 家臣交换意味着什么?差不多就是两个家族不再有太大的秘密,主从关系远比附庸捆绑得更加牢固。 楼令还是没有给予答复。 楼氏跟其他家族非常不同,内部的教育体系已经相对完善,有着绝对领先的各种理念与科技。 要是互换家臣,狐氏最终被楼氏消化自然最好,没有则是楼氏会培养出一个绝对的劲敌。 而和平融合一个十多万人口的家族?真不是容易可以办到啊! 所以,楼令怎么可能敢一下子答应下来? 第537章 比预料中顺利 不一定是需要以绝对的多数去融合少数,也能够是以文明被继承的方式被取代。 什么叫以文明的方式被取代?等于是血脉断绝,文化传承了下去。 最稳妥的方式莫过于,拥有绝对的多数,再加上文明等级的压制,融合起来的成功率无疑最大。 楼令需要考虑好一件事情,晋国会不会发生分裂,多久之后会分裂,再来决定与狐氏的绑定要有多深。 不懂? 好像是不那么容易懂。 简单来说就是,楼氏不可能完全控制住狐氏,搞不好最后还可能反目成仇,楼氏与狐氏捆绑着立国则会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历史上的三家分晋,并不是赵氏、魏氏和韩氏单独一个家族立国,有着许许多多跟随独立。那些家族后面也成为了新国家的一份子,各自取得了实力允许的官位。 在晋国分裂之后,由于有一个各取所需的过程,他们的利益自然进行深度捆绑,反叛的代价无疑就会很大,不敢轻易进行反叛。 楼氏与狐氏同在晋国,两个家族并没有一块干过惊天的坏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肯定会让关系出现变化,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平分手。 很多家族就是那样,某一段时间进行结盟,哪怕当时结盟的深度再高,有那么一天总会回归平淡。 如果结盟的双方互不干涉家族内部事务,分手也就是分手而已。 现在的情况是,狐雍要求楼氏对狐氏进行全方位的扶持,回报则是狐氏成为楼氏可以借用力量的附庸。 是的,两个家族互派家臣帮忙治理,在楼令看来就是楼氏对狐氏进行全方位的扶持,一切只因为狐氏在各方各面太过缺失。 因为时代的特殊性,起码作为中原列国一员的楼氏,他们很难在扶持狐氏的过程中进行彻底架空,别说是吞并人口多达十多万的家族了。 如果楼令启动吞并狐氏的计划,此后两家必定是只能剩下一家,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其实,晋国的历史上有过不少例子。 中行氏与智氏同为出自荀氏,他们比谁都有互相兼并的基础,可是中行氏历经中行吴和中行寅两代人的努力,一样没有能够吃掉智氏,乃至于让智氏越离越远。最终的结果反而是,智氏吃下了包括中行氏在内的所有荀氏小宗,并且智氏一脉成了荀氏之主。 再说历史上的韩厥扶持几乎一空二白的赵武,到赵武与韩起好得跟蜜糖似得,步入第三代人就开始各种互相耍阴谋和施阴招,直至赵鞅那一代干脆就让韩不信以激烈手段让韩氏与赵氏进行了切割。 只要是涉及到集体,没有白眼狼这个说法。 无论谁对谁进行过帮助,或是有天大的恩情,只要两个集体的利益不再一致,分道扬镳就属于是一种必然。 同理,两个集体的利益出现矛盾,上一刻还是亲密战友,下一秒立刻就该兵锋相向了。 狐雍看到楼令没有马上答应下来,相反楼令陷入沉思,心里非但没有不满,乃至于可以说非常理解。 在狐氏这边,他们很清楚之前的合作是一种交换,己方用军队与资源换取楼氏帮忙达到回归晋国的目标。 接下来的相处模式,一旦楼氏答应互换家臣,同样是狐氏需要来自楼氏的扶持。 所以,狐雍一开始就将态度表达得很明确,狐氏愿意作为楼氏的附庸。 很多家族愿意成为其他家族的附庸,并非是他们受到了胁迫,完全就是出于本家族的需要。 而那种需要有类似于狐氏需要得到扶持,更多是觉得安全没有保障需要靠山,无论是出于哪种需要,一概就是自认为弱势的一方。 问题出现在哪里?弱小的时候能够认清楚地位,强大起来之后呢? 没有多少灵智的动物在强壮之后,它们会试图夺取与实力相匹配的地位,何况是拥有智慧的人。 最终,楼令对狐雍笑着说道:“我同意了。” 这里是楼令想清楚了一点,起码在他和楼小白这一代,楼氏可以压制住狐氏。 与此同时,只要楼氏一直在进步,不止狐氏跟不上,其余家族也需要追赶。 看近期利益的话,楼氏不管是在国战纳赋或是在对北部的扩张,很需要狐氏这个屡屡能出动两三万大军的打手。 狐氏是能够出动两三万人马,只是质量上比较差。 这么说吧?狐氏出动三万人,楼氏只出动一万,最终赢的一方绝对是楼氏。 只不过,楼氏再加上狐氏,指挥权在楼氏,楼氏与狐氏的结合就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可以是一加一大于二。 短期内有需要的地方,长期可以再看一看,楼令选择答应下来。 很容易捋清楚的事情,怎么会让楼令看上去比较烦恼?简单就是因为楼令的身份足够高,远期的目标足够大! 真就是那个样子。 身份和地位足够高,有着很远大的目标,遇到了状况之外的事情,总是要思考更多的方方面面,真不是单纯为了装逼而在故作深沉。 楼令事先没有想到狐雍会下这种重注,遭到的就是预料之外的突发状况,能够花两刻钟将利弊捋清楚已经很不错了。 宴会因为达成协议,气氛自然是变得更好。 当天没有将互换家臣的名单列出,甚至后面没有再提起相关的事情,主要是以放松为主了。 随后的几天,狐氏用更恭敬的态度来款待楼氏众人,直至他们的部队集结完毕,狐雍跟随楼令率军北上。 以地理位置的话,狐氏的势力范围在现代的山西北部,具体一些就是吕梁山一带。 吕梁山是一座连绵数百里的山脉,有着许许多多的大峡谷。 狐氏在这一片区域生活,很多大峡谷用来放牧,仅是在汾水上游开垦出了一片农耕区。 如果楼令熟知现代县市分布的话,能够知道狐氏的农耕区是在静乐附近。 他们出“梁”城向北,行军十六天才抵达农耕区附近停下来休整。 不到八十里的路程走十六天,不是山地拖慢了行军速度,主要是树林多到吓人,需要绕路以及开路。 “如果狐氏想要恢复正常,最为紧要的就是筑城,然后开垦耕地。”楼令与狐雍在汾水边上巡视。 狐雍极其认真地点头,再说道:“筑城的话,等楼冰几位到来,我们会马上着手进行。” 楼令又说道:“保持治下的交通便利才能使一个家族保持紧密,你们也需要开辟一条往北的道路,平时将它维护好。” 狐雍又答应了下来。 关于开出一条通道这件事情,狐氏自然是能够因此获得好处,需要一再借道的楼氏好处也不少。 当然了,哪怕楼氏不向狐氏借道,一样能够抵达原属于林胡的区域。 等林胡这个势力消失,哪怕可以向狐氏借道,楼氏一样会另外开辟出一条通道。 那是别人的只属于别人,自己的才是自己的。认不清这个道理,某天一定会吃亏。 这一段时间下来,两位家主已经在互换家臣的人选上达成一致。 楼冰将作为狐氏的首席家臣,带四位楼氏的家臣来到狐氏这一边效力。 狐氏一样会出五名具有技能的人去楼氏当家臣,只是不挑人不作为楼氏的第一家臣,倾向于管理放牧业。 从这里就能够看出一点,楼氏与狐氏并不平等。而这种不平等是被狐氏所接受的。 如果狐氏追求平等,讲事实就是他们也跟楼氏凑不到一块。 其实,楼氏与郤氏相处的时候,一样是楼氏处在弱势地位,楼令认清这一点是基础,不然郤氏凭什么带楼氏玩。 退化非常严重的狐氏,他们在农耕上面干得很粗糙,没有人工修建水利设施,耕作也是撒种子任由生长的方式。简单说就是,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 与之相反的是狐氏在放牧上很拿手,懂得利用并不大的峡谷养出不错的马匹,拥有足够多的牛和羊。 近几年来,楼氏会拿粮食、布匹与各种日常生活用品跟狐氏交换马、牛、羊,还愿意帮狐氏与其他家族搭桥牵线达成交易,关系就是这么升温,并且两个家族的互信越来越牢靠。 个人与个人之间才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家族真没有那么一回事。 两个家族多方多面的利益交融,互相都能够因为合作获利,自然是会越走越近,反之则是越离越远。这个就是现实。 “狐氏有一项事情亟待解决。”楼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狐雍,说道:“你们保留了建制,只是跟没有建制差不多,各级职能模糊,互相之间不具备权威。” 狐雍当然知道有那些毛病。 以放牧为生的族群,他们基本上都会有相同的毛病,更加倾向于弱肉强食的相处方式。 这个其实跟生长环境有很大关系,生活环境恶劣,生产无法满足消耗,竞争意识自然会极强。 因此在游牧族群这一边,天然就是强者会更肆无忌惮,也更擅长使用武力解决矛盾。 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以放牧为生的情况下,打不过可以收拾家当逃窜,顾忌心自然会更少。 农耕族群?想逃可带不走农田,打不过自然会隐忍,选择了隐忍就需要服从。 所以了,起码在封建时代,游牧族群的下克上就是比农耕族群寻常。 刚才楼令先提到狐氏需要增加农耕区,再提到私军的建设,逻辑就是先让其人有不逃的牵绊,再实施相关的管控。 另一个很现实的因素需要狐氏面对。 独立自主的狐氏不需要向谁交税。 回归了晋国的狐氏,他们需要向国君交税。 纳赋?以为每一年都会爆发国战啊? 甚至可以说,爆发国战之后也不是单纯依靠纳赋能全额抵消交税,要看的是获得多少征召额度,去减免应缴的多少税收。 晋国的那些卿位家族,他们为什么动辄征召出一两个“师”的兵力?真不是他们多么想为国尽忠,更多是利用手里的权利尽量在减少应缴的税而已。 在晋国这边,卿大夫决定哪一个家族征召多少私军纳赋,其实就等同于决定了哪一个家族需要交多少税。 不撕破脸的前提下,卿位家族当然不会完全堵塞其余家族的纳赋份额,想针对连续几年不对某个家族征召,那个家族依靠自产自出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纳赋代替交税当然存在风险,比如说全军覆没之下,一个家族不说就此完蛋,起码是要元气大伤。 可是晋军出战的胜率极高,每一次能够带回很多战利品。 能够纳赋的家族一再有意外之财,无法纳赋的家族却是没有,两相比较下来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君上手头有大批奴隶会贩售,狐氏有需要么?”楼令问道。 近两年晋国一再取得大胜,光是楚人就抓了十多万,不是所有楚人都会被赎回。 楼氏这边也有许多楚人战俘,大概会被赎回三成,换取楚国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物资,剩下就会成为奴隶充斥在各种岗位了。 如果不是楼氏自家有足够的楚人战俘,再多将对管理造成负荷,得知晋君周想要贩售,讲实话就是楼令绝不会错过。 楼令在庙堂上已经提出一个观点,尽量减少被赎回的楚人。 列国进行大小的战争,将士被俘之后可以被赎回,回去养几年又能继续出现在战场上,战争在比拼财力的侧重更大一些。 按照楼令的意思,让楚国将控制在手的晋人集中,随后双方进行战俘互换就可以,不用为了财货释放楚军战俘。 那个提议被否决了。 庙堂的意见是按照以往来办,楚国那边拿出多少财货,交还多少战俘回去。 否决的理由太过于朴素,晋国不想带头破坏规矩。 那样搞,搞得楼令对接下来的战争失去兴趣。 规则不出现变化,晋国与楚国还有的打,不知道多少年才可以分出胜负。 毕竟,上面已经提到,赎回战俘养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再一次参战,一次次战争的胜负并没有将战力真正抹掉。 事实是什么?秦国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开始在打总体战,他们入侵晋国见人就抓就杀,一应的生产设施也会破坏,后面更不愿意释放战俘,等于是晋国出现的损失不可再生了。 那种总体战在秦国启动之后,他们奉行到完成一天下,整个过程中不知道多少军民被杀。(反正无法统计) 因此,战国时期关外列国称呼秦军为虎狼之师,真不是什么赞美之词,指的是像虎狼那般恶毒。 说到秦国,楼令的另一个意见也被搁置。 楼令提到要展开灭国战争,第一个先将秦国给灭掉,另外的人兜兜转转说了不少意见。 首先是,晋国的主要目标还是楚国,没有余力向西灭掉秦国。 再来就是,秦国最西边的势力范围距离晋国本土至少两千里之遥,中间有着太多的无人区,哪怕是楚国服输之后,晋国为了制霸中原与南方,导致晋国仍旧不可能集中所有力量来跟秦国打灭国战争。 楼令在得知其余高层的观念之后,完全明白在春秋时代干了那么多恶劣事迹的秦国,为什么能活得好好的了。 纯粹就是有能力灭掉秦国的晋国,认为那样干非常不值得。 其余国家想攻打秦国,无法避开挡在中间的晋国。 其实想灭掉秦国有另外的办法,那就是晋国有卿位家族愿意不顾一切,将所有资源花费在攻打秦国上面。愿意这样做的卿位家族,或许可以得到其余卿位家族的支持。 只是,愿意那么干的卿位家族,一定害怕遭到其余卿位家族的背刺。 那就很操蛋了,对吧? 讲真心话就是,楼令很渴望获得秦地,奈何攻打秦地跟向北扩张不一样。 这么说吧?即便秦国被认定是蛮夷之国,他们生活的土地已经被天下人认为是诸夏之一。 那样子的话,注定没有一个家族可以肆意扩张与占领,有的是家族会横插一脚。 打林胡之类的异邦就不一样了。 春秋时代一直有一个共识,只要有能力的家族可以肆意攻打异邦。某个家族从异邦那里打下多少土地或是获得多少资源,别人再是羡慕或嫉妒也不好动手抢。 这个就是范氏主导对赤狄展开战争,他们吃下最大的那一块,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吞下去的原因。 很多砖家对华夏产生民族观念一直各有说法,没有多少认为在春秋时期就产生了民族观念。 可是,管夷吾辅佐齐桓公称霸,带着诸侯跟各种蛮夷打,不是在进行民族战争吗? 那个“尊王攘夷”的旗号,尊的“王”可以是周人,里面的“夷”就是异族,就是以民族区分在交战啊。 那些砖家是怎么得出春秋时代没有民族观念这种结论的? “你们为什么要回归晋国呢?”楼令还是第一次正式提出这个问题。 狐雍指了指正在行军的部队,说道:“再不回归,不复中国之民了。” 狐氏的部队,他们非但绝大多数人披头散发,大多是身穿动物皮毛做成的衣物,看着就是一伙游牧之人。 反观楼氏的私军,有统一的制服不说,谁看了就知道是来自诸夏文明列国的军队。 所以,狐氏这边起码知道自己来源自哪里,能够明白跟真正的异族是两回事。 “再有六天,我们将与敌军遭遇。”楼令收回目光。 狐雍说道:“有林胡残存部落尝试渡河,不少被河宗打回来了。” 林胡人学乖了,懂得派人巡视周边,发现楼氏与狐氏联军北上,联军兵力规模将近三万,再一次发生了内讧。 关于内讧这种事情,不止一次在林胡内部发生。 可能也是他们压根没有视为一个族群,完全是诸夏列国强制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总之,残存的林胡各部落又内讧了一次,随后一些部落脱离大队尝试逃到河宗势力范围内,他们要么被驱赶,不然就是被收编了。 残存的林胡部落不光往河宗的地盘跑,相当一部分离开驻地四散,有些跑去楼烦的势力范围,一些到处乱跑乱窜,只有少数留在原地等着楼令过去招降。 其实,对于大多数林胡人来说,只要不是被抓了成为奴隶,他们跟谁混都一样。真正等待命运裁决的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当然,不同势力爆发战争,选择抵抗的人一定是占了多数,只有到了认清彼此的实力差距,投降才会变成主流。 必须要说的一点,跟势力的文化关系更大,有的文化提倡血战到底,有的文化却主张及时止损,真不是每一种文化所孵育得到文明都一样。 楼令思想发生改变,也能够说开了窍,后面自然是着手招降为主。 作为附庸的狐氏众人,他们一直等到出兵之后,才得知楼氏改变了策略。 讲实话就是上至狐雍下到普通的族众,他们不是太在乎楼氏之主想怎么来,反正将地位拿捏得很有分寸,怎么说就怎么干。 可以不用大肆交战,想来狐氏是乐意的。 有时候改变了观念,会发现一件事情做起来原来是那么简单。 楼令率军抵达,没有多么费劲接收了两万多林胡人,过程中也仅仅是干掉一些试图行刺以及背后的有权势之辈。 这里之所收尾那么简单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楼氏与狐氏五年内将林胡欺负得太惨,导致林胡明白差距有多大,知道抵抗会多流血和投了会过得更好。 事实不是那样吗? 现代的老美想获得墨西哥的土地,直接表示投了会获得平等待遇,信不信绝大多数墨西哥人就直接投了。 又或者,外星人突然降临地球,表示是来带地球人迈入新时代,确确实实也带着地球人迈步星际时代,只要不是待遇太差,地球人会反吗? 送温暖的,好吧? 与宣传相符合,投了的人只会感到庆幸。 楼氏对待刚投的林胡人可能不会一视同仁,只是真没有打算苛待投了的林胡人。 在收尾过程中,楼令面临的最大难题不是武力相关,相反是了解各部落的情况。 做那些事情的同时,楼令派出使者前往大河对岸的河宗营寨。 “我们接下来是与对岸的河宗交战?”狐雍心里是感到抗拒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楼令实话实说:“不知道。” 狐雍:“……” 第538章 收尾以及回归 会不会跟河宗产生交战其实是以楼令的意志为准,只是他需要先看河宗的态度。 能够不打的话,楼令没有马上对河宗动手的强烈欲望,更倾向于先消化来自林胡的胜利果实。 只不过,楼氏都已经联合狐氏灭掉了林胡,怎么都会让周边的势力感到紧张吧? 现在的情况是,楼氏与狐氏一起陈兵在河宗的势力范围边沿,在河宗人的瞩目下消灭了林胡最后残存的部落,应该会让河宗对新出现的陌生势力感到警惕,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这种情况之下极容易发生冲突,稍微一点风吹草动演变成为大规模交战亦是正常。 “我们没有主动渡河,他们不敢过来。”狐雍说道。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是谁了。” 河宗不与中原直接接壤,他们却是知道南边有一个周王朝。 问题出现在哪里?河宗与周王室已经失联两百多年之久,很难确认河宗知不知道周王朝发生了什么转变。 在河宗与周王室建交的时候,不说周王室到底多么强大,当时的晋国只是一个小诸侯国,可能河宗根本不知道有晋国的存在。 有一点还必须讲,周王室的制服是以红色为主,又区分鲜红与玄色两个主色调。 历史进程到了当下,列国之中不少是以红色为制服主色,换了制服主体颜色的国家更多,即便是晋国也改成了上红下黑。 在东方世界中,有全身布料衣裳的文明不多,周王朝的衣服款式很好辨认。 只要河宗人能够见到晋人,哪怕不知道来自哪里,肯定不会认错成游牧势力的人。 讲真话就是,当前的游牧族群大多并未掌握纺织技能,哪怕掌握纺织技能也无法大肆织布,他们身上的遮羞物或保暖衣物主要是各种动物的皮毛。 “看河宗的统治阶层有没有出现断层吧。”楼令心想。 这里所指的是,河宗曾经与周王室建立朝贡关系,他们没有文字也会口口相传,知道南方有一个强大王朝的存在。 如果河宗出现过改朝换代,旧有统治者所掌握的很多东西会被埋葬,包括对外社交的记录。 有一点楼令不知道。 河宗虽然是一个势力,他们却跟楼令所认知的势力存在区别。 这是楼令无法查阅到关于河宗的典籍,不知道河宗其实是一个宗教势力。 是的,周王室那边记载的河宗,翻译过来就是河神的意思。 河宗居住在大河边上,一开始负责祭祀大河的一个部落,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壮大成为一个部落联盟。 周王室的典籍里记载是那样,究竟有没有出现变化,要等楼令跟河宗接触了才知晓。 其实,楼令倒是有心试一下河宗的军队战斗力,只是如狐雍所说那般,双方想要展开大战必须渡河。 有大河挡着,尽管可以渡河,可是展开渡河的一方必然是要吃亏的。 现在就看河宗知不知道新出现的势力来自哪里,一旦他们知道的话,不一定会以武力碰撞的方式建交。 三天后,楼令派去河宗那边的使者回来了。 “家主,他们不知道晋人,知道周人。得知晋国是周天子的分封国,我代表晋国的‘卿’前去,他们给予了很大的礼遇。”楼森先说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河宗的统治阶层没有出现断层,或是发生叛乱之后继承了绝大部分遗产,让封闭的河宗还知道南方的情况。 周王室也是有“卿”的,只是周王室的“卿”不算“臣”,属于“客”的种类。 在周王室的体系中,以客人身份效力的人一旦获得“卿”的地位,足够说明这个人的能力极强,需要得到很重视的笼络。 河宗要是两百多年没有派人南下,他们对“卿”的了解就还是老一套。 因为没有“与时俱进”的关系,河宗在接下来双方的交流中,将因为误判而出现牛马不相及的操作。 楼令问道:“对方会派来使节吗?” 周王朝体系之下,只有周天子够资格派出使节,一般就是称呼为“天使”了。其余人?无论诸侯或是谁,一概只能算是“使者”这一级别。 楼森说道:“臣正要汇报。他们的首领告知会将林胡人留在原地,随后要撤离军队,没有提到会不会派出使节。” 那些话说的楼令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再将信息过一圈,才得出认为靠谱的猜测。 首先,河宗会留下林胡人,表明他们根本不想插手晋国……,或者说插手楼氏与林胡的事情,以此来暗示不想敌对。 有了上面的暗示,再提到会将军队撤离,压根就是一种示弱。 比较让人难以判断的事情是,河宗这是出于与周王朝的友谊,抑或是感到害怕。 在场听了全部的狐雍欲言又止,没有忍住还是问道:“进军吗?”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等河宗人离开,再去消灭被丢在原地的林胡人。” “……”狐雍压根不是问那个。 楼令不是要戏耍狐雍,看出狐雍憋得难受,干脆说道:“既然河宗人示弱,暂时就先这样吧。” 在现下,向北扩张的楼氏已经先后招惹到了林胡与楼烦,解决完林胡之后,哪怕要战事常态化,下一个针对的目标该是选择楼烦,怎么会选一个暂时没有爆发冲突的河宗呢。 有趣的地方在于,楼令事先有想过,只是没有料到河宗对林胡的灭亡无动于衷。 那可是换了一个邻居,新的邻居还极强。 “在当代发生这种事情,好像也不荒谬?”楼令心想。 看看林胡的灭亡过程就知道了。 楼氏联合狐氏针对林胡足足五年的时间,中间林胡与楼烦、白翟、河宗哪怕有互动,反正这几个势力并未结盟。 尤其是同时与楼氏交战的林胡、楼烦,两个势力非常有结盟的基础,结果从头到尾就是各打各的。 “我好像是‘先入为主’了啊?哪怕是在中原,目前也没有没有人总结出‘唇亡齿寒’的观念,总结出来也绝对传播不远。有邻居被灭顶多保持警惕,一点救援的行动都不会有,没有落井下石是怕引火烧身。”楼令经常会犯下‘先入为主’的错误。 很多观念是后人汲取前人的教训进行总结,一旦遭遇到类似的情况,能够根据那个教训做出恰当的反应。 因为没有出现文化断层,或是文化传承的主体在,现代天朝有太多的前例可以借鉴。 其余国家?他们没有天朝的历史传承,极度依靠当代智囊团的分析与判断,往往看不懂天朝做出某项选择是出于什么原因。搞到后面学习天朝文化,也能是吸纳二鬼子进入智囊团,成为与天朝交流的必备条件了。 对于春秋中叶的当代其余人来说,他们并不是穿越者,没有两千多年的积累,搞得楼令根据自己的认知作为判断基础,很多时候往往会闹得楼令看上去过分谨慎。 简而言之就是,楼令常常会因为所知太多,根据事态的发展有过多的脑补。 在楼令派出军队渡河之后,北岸的林胡人部分投降,逃散的那一部分林胡人并未被追击。 毕竟,楼令没有打算在当前与河宗兵戎相见,在河宗表现出足够的忍让之后,总是该表现得克制,不适合在河宗的地盘追击逃散的林胡人。 林胡作为一个势力,他们在失去栖息地,绝大部分的人口被吞并,只余下四散的一些人,没有出现铁木真那等猛人的话,基本上就是注定要消失在历史舞台了。 历史上,林胡面对赵国的入侵,一样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下,大部分部落被赵国吞并,剩下则是逃离四散。 将近两百年之后的林胡不堪一击,两百年前的林胡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抗争的一面。 楼令本想驻扎在大河边上,邀请河宗之主前来见一见,后面给放弃了。 那是河宗撤离得相当彻底,他们一退直接举族向北退出两百多里,摆明就是不想招惹新出现的陌生人。 能够举族进行迁徙,起码证明河宗的统合力比林胡强,对吧? 林胡从头到尾就没有表现出什么集体意志,挨打的时候各自扛,逃也是逃自己的。 “那就先与河宗各自安好。”楼令随后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当然不是全数撤回太原盆地。 真要是不留半个人,岂不是战争白打了? 楼令在现代的河曲附近留下两个“卒”作为驻军,随后基本是走一路散一路,一般选择有地理优势的区域,留人进行营寨建设,随后会有移民被安置过来。 “到处不是山坡就是树林,自然资源丰富倒是丰富,对于开展农耕却是一个大麻烦啊!”楼令知道当前哪里都有植被,在林胡旧地随处能够看到需要十来人合抱的参天巨树,可以说是人有些麻了。 要是时间再往后推移个四百年左右,那个时代的人会很高兴到处都有参天大树,起码想要修宫阙是不缺材料了。 对于春秋中叶的人来讲,到处都有参天大树却是一种大麻烦。 春秋列国对修宫阙并不太感兴趣,同时不讲究哪种木材比较珍贵,想要的是环境对开展农耕更加便利。 要先保障生存所需的粮食,再去追求其它,不对吗? 楼氏对林胡展开战争,论什么收获最有价值,排在第一肯定是人口,随后是各种珍奇的皮草。 从取得的收获能够看出一点,其实从林胡的族群名称也能品味得出来,当地真是树林一片连着一片。 “幸亏林胡人主要是以放牧为生存手段,要是采集配合农耕,我们花费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将之消灭。”楼令对狐雍说道。 狐雍明显不是太听得懂。 丝毫不开玩笑的来讲,上古一直到两汉,想要消灭或驱逐北边的游牧族群,只要肯出动大军不断追索,比之消灭南边的各种游猎族群更容易。 那是两个族群不同的生活方式所决定了的前提。 游牧族裔需要牧场,牧场总是在开阔的空间,想找总是可以找到。 躲猫猫的话,有比山林更适合的地方吗? 因此,中原王朝可以一茬又一茬地消灭这个那个游牧族群,面对南方的游猎族裔却是只能依靠时间去融合。 而居住在诸夏文明对南方大地的游猎族群进行消化的进程,一直到进入信息时代才算是完成。 可能有人说了,南方各个游猎族群对王朝的威胁不大,导致朝廷根本不重视,才需要耗费那么久的时间。 有那个可能。 不过,南方各游猎族群生活在大山丛林之间,隔着一座山可能就互相没有联系,很难整合成为一个大势力,确实不具备对王朝统治造成致命的威胁。 另外一点,游猎族群的主要生存手段之一是采集,注定他们对势力范围的依赖,各部落之间的矛盾远比游牧族裔尖锐。这个也是游猎族裔难以产生超大型势力的因素之一。 不是楼令亲自走了一圈,内蒙以及靠近内蒙区域遍处森林,不是草原的环境,讲实话就是不敢信。 最后,大军撤回狐氏势力范围之内,狐氏的军队在边境就进行了转向。 北征进行得非常顺利,楼氏没有打河宗的打算,狐氏得到楼令的允许,他们自己去打白翟了。 楼令在“梁”居住了将近四个月,期间就是接见一伙又一伙北上的家族封臣。 这些楼氏的封臣,他们将带上人手北上,前往接收驻军建设好的营地,就此在那边繁衍生息。 有没有很熟? 楼令开发太原盆地的时候,采用的便是这样的方式,调集一家又一家封臣,让他们带上自己的族人和奴隶之类,去往某地进行发展。 要是时间往后推,进入到战国时代,该方式压根就玩不动了。 在春秋中叶则是不一样。 一家之主下达命令,进入名单的人非但不会反抗,相反他们会欢呼雀跃。 往民族高度来说,那些人是为了族群,到陌生的地方开辟生存空间。 往个人来说,他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土地,开辟出来将会使得子孙后裔受益。 一直到夏季中旬,楼令离开“梁”踏上返回“太原”的路途。 等楼令回到“太原”已经是夏季下旬。 “很顺利?”阿娇自然会来到城门口迎接。 楼令说道:“几乎没有交战,林胡不复存在了。” 长久的时间以来,阿娇其实不是那么搞得懂楼令为什么非要消灭林胡,并不觉得消灭林胡会给楼氏带来人口和牧畜之外的多少好处。 “算上这一次,我们家前前后后吸收的林胡人已经接近八万,是不是显得太多了?”阿娇问道。 对了,当前的楼氏,不算阶级分布,总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五万。 那就是楼氏的人口之中,超过三分之一是林胡人。 阿娇倒不是担忧林胡人会造反之类,说道:“秦国吸纳了太多的戎人和狄人,看似一下子壮大了许多,结果你也看到了。” 以人口结构去论的话,秦国总人口里面有约四分之一的戎狄。这个也是秦国为什么胡化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例子,狐氏是以各种戎人、狄人为多数,他们在不到四十年之内几乎彻底胡化。 “不用担心。”楼令是真的没有半点忧虑,笑着说道:“生活方式改变,中层教育跟上,不会像秦国、肥国、鼓国或狐氏那般。” 肥国和鼓国在晋国的北边,他们是鲜虞的两个邻国,由于长时间被各种狄人包夹在中间,失去了诸夏文明太多的特色,沦为蛮夷之风的国家了。 其实,当前有的是异邦愿意成为诸夏式的国家,不知道多少东夷势力放弃自己的文化习俗真的走诸夏文明路线,也有繁多的狄人、戎人想学习诸夏文化而不得。 之所以有那么多东夷势力转化成功,主要是周王朝愿意向他们开放文化书籍,乃至于派人前去教导。 要是晋国扶持吴国的国策成立,其实就跟周王室早期对东夷势力干得那般,几乎是全方位的文化扶贫。 更后面,鲜虞先在仇由进行试验,后面就主动用诸夏列国的体系很多部落合并建国,成为了中山国。 那就好比如盎撒人建立的国家足够强大,自然有的是国家愿意效仿籽油、皿煮一样。 春秋时代学习诸夏文化的异邦确确实实强大了起来,哪怕是后面主动拥抱中华文化圈的国家也差不到哪去,学习盎撒人的那些国家嘛……,举国状况只能说是呵呵了。 楼令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历史上的秦国痛定思痛,内部可是进行了很大力气的摆正,虽然仍旧残留戎狄的文化,但是主体文化重新回归诸夏;狐氏更干脆,他们主动重归了晋国。 开历史倒车这种事情,其实是受到大环境的影响。 要是再扯远一些,五胡乱华时期的各种胡人够猖狂吧?他们但凡想要治理好国家,只能使用诸夏文明的体系,后面北魏的孝文帝干脆主动推行全面汉化。 楼令回到家,马上处理起了堆积的各种公务。 需要楼令亲自处理的公务不算多,一般是涉及到出兵或大额财务才一定需要他进行拍板,其余各处的权力被下放了。 各个家族都是这样,不是楼令放权放得太任性。这个也是家族管理模式下的一种便捷,没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一家之主担心。 如果不是那样子,相当多的一家之主每年都需要出征,哪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一个地方处理公务。 相比起家族内部的公务,楼令看得比较多的是国内与国外发生的信息汇报。 晋国在今年再次南征,南下的军团为上军和新军。他们南下主要是讨伐郑国,原因是郑国果然再次反叛,并且郑国入侵了宋国。 在郑国入侵宋国之后,楚国也出兵入侵宋国,楚郑联军在宋国的“彭”地会师。 “国君召唤列国会盟,齐国和卫国拒绝了?”楼令看到这一条消息,情不自禁愣住了。 要知道晋国对楚国连续两年取得大胜,郑国的再次背叛与楚国还有余力出兵不使人觉得太意外,或者说本就是在晋国卿大夫的意料之中。 可是……,齐国和卫国得到召唤,他们竟然有胆子拒绝!? 楼令不知道齐国和卫国为什么拒绝,思考了一会还是想不出来。 齐国拒绝晋国的召唤,原因是他们与邻国……,一个叫莱的国家爆发交战。 卫国拒绝则是他们在宋国遭到郑国和楚国入侵的时候,没有得到召唤之前就派出军队救援,结果卫军在“彭”地遭遇了惨败。 历经惨败的卫军,他们两个“军”的二万五千战兵逃回去不到一半,元气大伤自然无力回应晋国的召唤。 目前楼小白正在齐国做客。 只是,楼令一点都不担心楼小白的安全。 齐国君臣有多傻才敢对楼小白做出负面的举动?相反他们在拒绝晋国的召唤之后,很需要楼氏来帮忙进行转圜。 “他们是有预谋的吧?”楼令所指的是齐国君臣早早表态要邀请前去做客,楼氏之主表示无法亲自前去,转而邀请楼氏的世子。 晋国目前的外交部长是郤至,他有权跟任何一方进行邦交。 专门负责与齐国邦交的家族则是楼氏。 晋国在召唤齐国的时候,郤至和楼令出征在外,由晋君周挑选使者前往“临淄”传达吩咐。 这是什么? 不管是谁出的主意,反正就是定下的规则被无视了。 楼令转头看向阿娇,问道:“君上派使者去齐国之前,有派人过来吗?” 阿娇在看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有啊。” 楼令在等待后续。 “你不在,小白在‘临淄’,君上说会派人先去找小白,由小白转达对齐国的召唤。”阿娇说道。 这样子的话,程序倒是没有出错。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楼氏在齐国拒绝召唤之后需要做出反应,后面齐国的答复将代表楼氏的办事能力。 “怎么?齐国君臣欺凌小白?”阿娇对楼氏的所有文书都能过目,只是她很少主动去观看。 楼令说道:“欺凌肯定不敢,只是他们很不老实。” 其实,局势的发展跟楼令预料的差距不大。 晋国连续取得两场大胜,列国却是认为伤了元气,一个个开始有小动作了。 第539章 两个倒霉蛋 在晋国看来那些国家是有了小动作,可是那些国家想要发展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站在晋国的立场,不希望看到列国兼并,同时也不愿意哪个国家强大起来,想要的就是保持现状。 包括齐国在内国家,他们不管有没有想要取代晋国成为霸主,想要生活过得好一定会发展,己方也会有扩张的需要。 所以,无非就是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出现了不一致。 “真是不幸啊……”楼令低低叹息了一声。 阿娇看得一愣一愣,问道:“怎么了?” “不管齐国有什么盘算,他们要挨揍了。”楼令说道。 仅仅是齐国极可能谋算了楼氏这一点,楼令都会推行对齐国展开战争。 别说齐国拒绝了晋国的召唤,一边出兵攻打莱国了。 这个莱国是一个东夷人在山东半岛建立的一个国家,只是他们照搬列国的体制,自行完成了诸夏化。 楼令知道齐国对于吞并莱国已经朝思暮想了一百多年,齐国也因此布局了数十年之久,近期好像是到了关键的时刻。 很早之前,齐国有机会入侵莱国且实施吞并,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未能将计划实施,其中的几次就是被鲁国所阻止,很难怪齐国会那么痛恨鲁国。 “莱国不是我们的附庸,要让鲁国去招惹齐国,我们再以保护鲁国的名义出兵?”阿娇问道。 楼令说道:“是要出师有名的。” 说起来很搞笑,晋国对鲁国确实是经常当抹布来用,搞得鲁国以为自己很重要,一直要求晋国将颛臾、鄅国、邿国等一些袖珍型小国交给鲁国。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鲁国直接跟晋国讨要附庸的上贡权,那些袖珍型小国不再给晋国上贡,转而对鲁国上贡。 有些时候,晋国为了补充鲁国的实力,会同意一两个袖珍型小国转而给鲁国上贡,过一段时间却是将上贡权收回。 之所以说搞笑,原因是鲁国见晋国有时候会同意,总是干出一些上梁揭瓦的操作。这是什么?大概就是侍妾的一种恃宠而骄。 楼令料定齐国不会更改主意,也就是不会重新答应“听成”前往会盟,一定会继续执行攻打莱国的行动。 那样一来,等于是楼氏对齐国的邦交办事不力,必然要让楼氏采取激烈手段,避免来自国君或其他卿大夫的不满。 如果晋国攻打齐国,教训模式的战争,出动的兵力一定是楼氏需要占多数。 “幸亏没有展开对河宗的入侵行动。”楼令说道。 出身高贵且有经过教育的阿娇怎么会听不懂呢?她皱眉说道:“又打?” 并不是阿娇反对战争,纯粹是楼氏为主导的战争也太频繁了。 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楼令从封地到人口的膨胀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了惊掉人下巴的程度。 以正常情况来判断,膨胀的速度过快,内部一定是一团糟,稍微遇到挫折就将引起连锁反应,不是内部大乱之后元气大伤,便是给予外敌有可乘之机一举消灭。 “你一直在接触公务,有察觉到内部出现不稳吗?”楼令很认真地问道。 作为主母的阿娇当然可以处理公务,尤其是楼令长时间在外,近几年楼小白也忙了起来。 阿娇愣了一段时间,皱眉说道:“挺奇怪的……,确实没有发现内部不稳。” 真当楼令在家族内部的教育事业白干了? 楼氏虽然很缺顶级人才,但是中基层的干部真的不缺。 有一个事实,顶尖人才难以培养,像是螺丝钉一般的中基层却是可以量产的。 楼氏家族内部展开教育十余年,成果就是每一年都有新的一批人毕业或结业,充斥到楼氏的各个岗位。 一个家族的高层不争斗,有足够多的中基层干部,怎么可能不稳? 事实是什么?只要中基层不乱搞,哪怕高层斗得非常厉害,该势力还是会大体呈现平稳的状态。 相反,一旦这个势力的中基层腐朽现象非常严重,高层再是怎么英明神武,几近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说倒塌就轰然崩塌了。 如果要举例子,李唐的安史之乱后又呈现繁荣姿态,其实就是李唐中基层没有崩溃;到了明末阶段,作为绝对高层的崇祯想要励精图治,中基层已经腐朽到了没有救的程度,少数几个高层再挣扎也救不活了。 阿娇明明身处其中,作为一个发号施令的人,将楼氏内部的高效视作理所当然,处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状态。 那么多合格的中基层充斥各个岗位,他们是最直接的接触者,许许多多的麻烦在他们这一层就被处理掉,麻烦没有大到需要楼氏高层苦恼的地步,不止会让楼氏看上去很平稳,不明所以的高层大概只会觉得自己很厉害。 有那么一个现实,既是当前的人们所能得到极其有限,认为是在为了自己的家族奋斗,稍微有所得很容易感到满足,腐朽的速度远远慢于其它时代。 步入到大一统王朝,各级官员只是代替皇帝进行管理,一旦失去了进步的希望,面对不是自家的东西,恐怕就不会多么珍惜,相反会认为墙塌了可以换个地方继续挖,当然要可劲地挖墙脚了。 当然了,春秋时代贵族与国君的相处也有矛盾,只是发生矛盾的时候会很直接。 一个家族的贵族一样会挖国家的墙角,通常还会干得理直气壮,一国之君愿意就给,反之不愿意可以拒绝。 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贵族会直接要求国君赏赐封地或其它,不需要偷偷摸摸去干。 贵族的实力基本摆在明面,国君想要剪除很容易衡量能不能做到。 如果国君认为必须清除,可不是派几个小吏就能解决,绝对需要召集大军将之消灭。 但凡个贵族就有私军,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爆发交战。 因此,春秋时代君臣出现矛盾,极少有国君当即发作,一般是权衡之后选择了妥协。 国君容易妥协的理由太简单,再是厉害的权臣都无法取而代之,让时间去解决矛盾也便是。 毕竟,一代人的矛盾总会在几代人之后消失。 “我会控制好扩张速度,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楼令不是在保证什么。 阿娇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在接下来,楼令需要去“新田”向晋君周报喜,告知已经消灭林胡这个势力,请求将林胡原本的栖息地划归楼氏所有。 明明楼氏消灭了林胡,将当地实施了控制,为什么楼令需要那么做? 因为只有那么做,原本林胡人栖息的地盘才算是晋国的一部分,有外敌入侵也就等于是在攻击晋国,楼氏可以要求国家的力量进行支援。 楼氏为了不交税当然也能偷偷摸摸控制,只是这样不止遭遇入侵无法求援,同时也是在践踏既定规则。 列国之君为什么允许贵族向外扩张?因为打下来就多了一个收税的地方。 其实,允许贵族向外扩张,同时也是在进行背书,一旦哪个家族玩脱,将会由国家力量介入。 范氏在对赤狄的扩张就属于玩脱,闹到晋国以国家形势介入,后面范氏无法全盘控制赤狄的地盘,相当一部分落到晋景公口袋,部分家族也获得了汤汤水水。 楼氏攻打林胡可没有要求国家力量介入,打下多少地盘有什么其余收获都能落袋。 至于楼氏上报获得了多大的新领地,取决于愿意交多少税,压根不用全盘如实上报。 只是瞒报的话,后面国君派人去巡察,露馅却是一定需要担责。 按照本来的计划,接下来楼氏会复刻消灭林胡的过程,对楼烦展开一系列的削弱。 楼令在真正消灭林胡之后,心态和思想出现了转变。 周边的异邦不是农耕民族,他们的地盘一点都没有经过开发,进行战争所能立刻获得的好处在于人口和资源,占领土地需要很大的投入才有产出。 楼令亲自制定计划,占领了太原盆地与林胡的地盘,怎么都该知道其余家族为什么不愿意向外扩张,更喜欢从其他家族抢夺土地了。 那是未经开发与已经开发的区别,前者拿到手还要投入时间与资源发展,后者抢到手却是能够直接有产出。 “楼烦或哪个异邦不主动来招惹,我们在北边的扩张会暂停下来。”楼令说道。 阿娇知道楼令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很是稀奇地问道:“你盯上其它方向的谁了?” 楼令一时间无语。 是,楼令与其他贵族的区别就是不想闲下来,没有事也会找一些事情来做。 “有时间我会着作。”楼令说道。 阿娇立刻两眼放光,说道:“能够传承的知识越多越好!” 两人相处那么久,阿娇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楼令的异常? 拿楼令一再为家族增添新知识来说,只要看了就能看出不属于当代。 阿娇不问的原因太过于朴素,反正不管楼令从哪里获取,作为楼氏之主的任何财产既是属于家族,一定会传承给子孙后代。 秋收之后,楼令踏上前往“新田”的道路,八天便抵达了。 在“新田”的家宅休息了两天,楼令派人去宫城请求谒见,得到了晋君周的允许。 那么就是在楼令抵达“新田”的第三天,他入宫见到了晋君周。 “下军佐已经知道齐国拒绝召唤的事情了吧?”晋君周首先提到这个。 楼令答道:“臣这一次入宫,一来是汇报对林胡的战争结果,再则便是处理齐国的事情。” 晋君周没有说话,等着楼令进行汇报。 他俩见面的场合并不正式,也就是不在某个室内,处在某处走廊。 这个走廊很长很宽,一边是各种用途的大殿,另一边则是宫城广场。 因为走廊很宽的关系,摆上蒲团以及案几就能够用来待客。 楼令汇报了林胡被消灭的信息。 关于楼氏能不能灭掉林胡,晋国内部并没有人怀疑能不能办到,他们所无法判断的仅是楼氏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将林胡消灭。 楼令看向一同前来的楼见,后者恭敬递上了一个包好的卷轴。 这个卷轴其实就是地图。 拿地图做什么?当然是楼令要向晋君周献上舆图,以这种方式表明晋国的疆域范围又增加了。 如果是攻打列国获取土地,班师回朝的将领不止需要献上舆图,随之也要献上户册。 当然,春秋时代的户册跟后面的王朝不一样。 春秋时代的户册只记录某个地方有哪些贵族,他们的封地多大,有多少资源被缴获,能够征召的人员名单。 “这是寡人第一次接受这种献礼。”晋君周看上去兴致斐然。 晋国每一代国君或多或少会敦促封臣向外扩张,很久之前是进行列国兼并,后来则是一再对周边异邦下手。 晋君周方登位两年不到,哪怕后面不再扩张,有楼氏消灭林胡献上舆图,薨逝之后至少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消灭林胡的时候,狐氏立下了不少功劳。臣恳请君上同意接纳狐氏回归。”楼令之前已经与晋君周提到过。 当时,晋君周没有给予太明确的答复,只说需要跟其余的卿大夫进行交流。 现在,林胡已经被消灭,从楼令提起再到当日,时间过去了四个多月,同意或是拒绝该给个明确的答复了。 晋君周让宦官将舆图收起来,问道:“狐氏之主有随下军佐来都城吗?” 楼令一听立刻笑着说道:“臣当即派人召唤狐氏之主从‘梁’前来谒见君上。” 晋君周由衷高兴地说道:“寡人登位不足二载,拓土数千里之广。” 这个“数千里”当然不是实数,乃是类似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修饰。 开心的话,晋君周是真的开心,甚至都有种“原来开疆拓土那么简单”的感觉。 “狐氏回归,楼氏添一强大助力,恭喜下军佐了。”晋君周说道。 楼令听了没有惊慌失措。 之前提到过了,再是权臣也无法篡位,顶多就是对一国之君各种隐晦的羞辱。 晋国与其他国家存在区别,其他国家的贵族结盟可不敢明晃晃,晋国贵族与贵族结盟则是摆在明面。 狐氏是在楼氏的帮助下得以归回晋国,哪怕狐氏不想跟随楼氏都不行,没有人会因为狐氏成为楼氏的盟友或附庸感到意外。 这个也是晋君周之前为什么说要询问其他卿大夫的原因。 那是晋君周要确认其余卿大夫对楼氏增加一个盟友或附庸的态度,避免楼氏收了狐氏之后,爆发军事上的冲突。 当然也是因为从国外回归,让事情显得比较特殊。 换作国内的各个家族结盟或是成为附庸,即便国君都只能警告,其余家族想阻止便是以动手的方式。 第一事情解决。 楼令主动提到对齐国的态度,说道:“齐国拒绝听成,臣已经在做率军出征的准备。” 晋君周一定早就预料到楼令的应对,笑着说道:“要不要讨伐齐国,由下军佐与众卿商议,有了决议呈禀寡人。” 讲流程确实也是那样。 这里不是欺负晋君周年少,换作其余国君在位,在晋国一样是那种流程。 所以,楼令当面向晋君周汇报,讲事实就是显得很尊重了。 两件事情讲完,楼令开始与晋君周闲聊,话题主要集中在晋君周过得怎么样,有所需要是不是得到满足。 从两人闲聊的话题,足以证明起码楼令与其他卿大夫对晋君周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体现在楼令愿意与晋君周聊个人生活,不是见了面只有谈公务。 “小白在都城的时候,寡人时常会召唤入宫一起玩耍。等小白去了齐国,寡人略略显得孤单。”晋君周说道。 孤身一人回国登位的晋君周,他哪怕在单国或周王室有朋友,那些人并没有在“新田”常住。 很凑巧的事情是,很多年前楼令让楼小白与晋君周成了笔友,后来发展到一年至少会互相凑一块玩上个把月。 历史上的赵武为什么能够得到晋悼公的青睐?他俩年纪差不多,互相的遭遇也有太多相同点,经常玩到了一块,很自然就成为政治盟友了。 而在当时,楼令真没有太强烈的意图,纯粹就是看出晋君周聪明又早熟,期望楼小白能够与年纪差不多且优秀的人能够成为朋友。 因此,等晋周成了晋君周,当年楼令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真不是楼令事先有心的部署。 晋君周会多想,只是他再怎么想,不可能认为楼令在晋景公在位时期就料到一切。 晋景公的薨逝是意外,等于事先没有人料到会那么快躺进陵墓。 至于说晋厉公死于弑君?要说回楼令让楼小白与晋君周交朋友是晋景公在位时期。 并且当时的楼令可不是卿大夫,权力没有大到能够左右接谁归国登位。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楼令不是卿大夫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影响郤氏和荀氏做出决策,可以施加影响力来推动由谁归国登位。 不管怎么说,作为利益既得者的晋君周,感谢楼氏以往的照顾与否,或者是不是楼令干涉下才能归国登位,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与楼氏的亲密关系。 楼令与晋君周闲聊了半个时辰,出宫径直往郤氏家宅而去。 “刚出宫啊?”郤至并没有出门迎接。 同样在家的郤锜就更不会出门迎接楼令的到来了。 “对。刚才进宫汇报灭掉林胡以及关于齐国的事情,出来就过来见你了。”楼令说道。 此时,郤至正在寻乐子,观看家臣的搏击之术。 场上有郤氏家臣拿木剑互相搏击,看着并不是打得非常激烈,交锋之后就会退开,寻找时机再凑近发起攻击。 这种交战方式才是正经的杀人术,讲究的就是一击不中就退,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打起来会一直贴着对攻,甚至招术耍起来很好看?那是表演性质的武术。 地点在校场。 场地上不止有各种木制或包了布的兵器,也有箭靶之类的设施,乃至于备了战车。 “听说下军将领兵去讨伐伊洛之戎了?”楼令回‘太原’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 郤至继续看着搏击状态的家臣,说道:“你不是建议接下来与楚国交战,要抢夺他们的土地吗?我们不与楚国直接接壤,无法灭掉郑国,只能是看看能不能灭了‘三戎’。” 楼令当然知道“三戎”指的是哪三戎,笑着说道:“要是能够灭掉‘三戎’的话,天子可要好好感谢我们。” 作为天下共主的周天子,他的直辖地边上盘踞三个实力不弱的戎人部落联盟。这种事情谁敢信啊? 在周襄王三年(前649年)的时候,周王室发生内讧,伊洛之戎趁机入侵直接“洛邑”攻占,迫使周襄王逃亡去了郑国避难,还是晋惠公出兵将伊洛戎逐出王城,才使得周襄王能够还都。 郤至就实说道:“仅仅是伊洛之戎不难打,一旦‘三戎’合流就不好打了。” 楼令需要了解“三戎”的真实情况,才可以明白郤至为什么做出那种判断。 “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郤至可算是问了。 楼令说道:“我刚才向君上请命,明年要率军讨伐齐国。” 郤至立刻说道:“来邀请我一起出兵?” 本来没有这个意思的楼令看出郤至有兴趣,顺势说道:“是啊。” 打齐国可是一个好差事,不攻占其土地,不会纵兵劫掠,打赢却是能够敲诈很多资源,私下也能收礼收到手软,怎么可能让郤至不感兴趣? “今年下军没有出征,明年会继续跟楚国打。我们明年想去打齐国,可要跟其余同僚好好商量了。”郤至说道。 哪怕郤至不去打齐国,明年楼令一样会缺席。 正是因为那样,楼令非常需要得到郤至的支持,再去决定郤锜做出决策。 如果郤锜同意,其他卿大夫再是有意见,他们也只能有意见,压根就不敢直接跟郤锜呛。 “只能再苦一苦范氏了。”郤至说道。 讲实话就是楼令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楼令真没有坑范氏的意思,想的是下军缺席与楚国的战争,中军和上军可以南下,起码不一定是新军再出征。 看郤至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欺负荀氏与范氏中去选,选中了范氏。 “士燮站错队,负面效果还在发挥影响啊!”楼令知道是这么回事。 那也是范氏必须吃的苦! 第540章 列国都要倒霉了 范氏其实已经很幸运,不幸的栾氏和韩氏连吃苦的机会都没有。 韩氏随着“韩”城陷落而除名,随后楼令挑选韩穿担任韩氏之主又复立。 只不过,没有出现夸张的意外,至少韩氏没有可能在晋国再次崛起。 日后的韩氏能不能出现新的转机,看他们后人的努力吧。 由于栾黡的神经操作直接惹怒郤氏的一叔二侄,搞得栾黡到手的卿位废掉,连带郤氏继续攻打栾氏。 所以是,郤氏不止每一年都在参加国战,他们还在对栾氏实施攻击。 郤氏对栾氏的军事行动已经持续了三年的时间,到现在栾氏被困自家的“都”之内,看着就是在做垂死挣扎。 如果有足够分量的人愿意站出来保栾氏,讲实话就是不至于让栾氏陷入当前的极尽窘境。 问题在于栾书善于算计之下给人一种阴险小人的印象,崛起过程中没少造孽,闹到压根没有人为栾氏说话。 因为郤氏每一年参加国战的关系,他们没有投入足够的力量攻打栾氏,将栾氏的“都”围困两年,不知道还要围困多久才能够拿下。 所以是怎么回事?郤氏屡屡能够拉出至少四个“师”参与国战,他们围城起码要用到三万左右的兵力,整个家族看上去在兵力上没有显得捉襟见肘的状态,只能说底子是真的够厚。 历史上郤氏被灭,他们惨遭一众公族封君以及栾氏、荀氏、范氏、韩氏等等家族的瓜分,吃下最多的荀氏直接实力暴涨。 只不过,郤氏的覆灭还是让历史上的晋国呈现出颓势,打赢了“鄢陵之战”反而是惨败一方的楚国表现得仍旧强势。 晋君周刚登位的第一年并不知道郤氏还在攻打栾氏,后面知道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讲事实就是,晋君周比谁都希望看到栾氏的覆灭。 毕竟,栾书可是弑君了。 哪怕郤氏不是因为栾书弑君才将栾氏消灭,以结果而论却是能够维护君权,顺便给晋厉公报了仇。 这样一来,晋君周怎么可能不希望看到栾氏覆灭呢? 很多时候厉不厉害关系不大,庸碌之人可以因为屡屡站队正确坐上高位。 楼氏其实就是屡屡站队正确的受益者,要不然光是楼令有万般本事,奈何这个世界并不是有本事就能发展起来。 范氏在最关键的时候站错队,他们是在后面进行了弥补,要命的地方在于没有下狠手,显得比较没有存在感。 在那种时候,范氏不下狠手增加存在感,他们就不能怪事后遭到特别针对。 “士匄并不是一个会逆来顺受的人,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楼令说道。 郤至用怪怪的表情说道:“我发现你很喜欢当好人啊。” 是那样子吗? 楼令皱眉说道:“当前格局对郤氏绝对有利,逼得范氏不得不反击……,格局会出现变化。” “所以你喜欢当好人。”郤至不是在讽刺,很认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一直以来总是能够看清楚局势,每一次都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立场方面,楼令一直表现得很坚定,不会有人视作墙头草。 问题出在楼令总是显得过于理智,很难不给人楼龄每走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或百般算计之下,做出最为有利的权衡。 “在想什么?”郤至问道。 楼令说道:“在想过于理智,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我很不可靠。” 郤至很直接地说道:“肯定会啊。” 楼令:“……” “不过……”郤至拉了一个很长的尾音,再非常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们有那么多家臣,我遇到了想不通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总是问你。” 楼令笑了。 只花费二十多年崛起成那般实力的楼氏,真以为所有人都眼瞎看不到? 所以,不是楼令有足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将楼氏发展成现如今这般。 那种不用费脑子就能够看出来的事情,要是还有人认为楼令的能力不行,不是眼睛瞎掉,纯粹就是心眼瞎了外加脑子坏掉。 “楼氏一直在向外扩张,这是大家放心的主要原因。我以为你是想明白才那样,原来是本有向外扩张的计划啊?”郤至说道。 郤至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至于韩氏?韩氏覆灭之后,你只分了两块地,会让所有人喜欢你的理智。” 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啊! 楼令获得“瓜衍”、“平陵”、“吕”是从国君那里得到的赏赐,哪怕有人看上了那些地方,讲事实不从他们手里抢,没有太损害他们的利益。 后面,楼令将楼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扑在夺占与经营太原盆地,一样没有侵害到哪个家族。 至于韩氏?如郤至所说的那般,韩氏覆灭之后,他们的封地被所有家族瓜分,楼氏只是得到“韩”和“河阳”两块地方,其中的“河阳”还是郤至喂到楼令嘴里的。 因此,楼氏在崛起的过程中真没有与哪个实力强的家族明面结了大仇,没有家族感觉受到太大的威胁。 楼令还娶了智氏的嫡出女,姐姐嫁给了范氏,会令人投鼠忌器。 到后来,楼氏紧紧抱住郤氏的大腿,更加令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过程当然是楼令精心算计得来。 弱小的时候,抱大腿有什么错? 明知道自己很弱小却一副清高的样子,随手被人踩死都没人给伸冤。 “看来,我给人的印象不太好。”楼令很是感慨地说道。 郤至愕然道:“之前,大家都很喜欢你。现在,别人不得不喜欢你。做人做到你这份上,自我贬低就是在炫耀了啊。” 楼令听得直接“哈哈”笑起来。 现如今,哪怕是郤氏想要消灭楼氏,他们真的付之行动,该是楼氏联合荀氏、范氏围攻郤氏。 不要忘记另外一点,楼氏不止与卿位家族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交好的中等家族数量可能不多,中等家族里面最为实力的魏氏却是欠下楼令几个超大的人情。 虽然魏氏并不是卿位家族,但是他们的实力真的不弱。 一个屡屡能够拉出两个“师”纳赋的家族,多么失心疯才会觉得弱啊? 尤其是魏氏已经开始在展露他们的特色,也就是有了成规模的重步兵! 即便不是甲士的级别,重步兵的数量一旦超过一千,当前时代的谁碰上都会知道有多么难啃。 楼氏与卿位家族并不存在不可弥合的矛盾,还真就是晋国内部最为安全的那个家族。 这种安全是楼令懂得经营,外加有机会直接搞死潜在威胁为前提,不存在所谓的巧合。 “你说得对,是该安抚一下范氏。”郤至说着站起来,招呼道:“我们一块去拜访士匄,该说什么,由你来说。” 楼令知道郤至的脑回路了。 刚才两人一阵对话下来,压根不是郤至在对楼令做什么警告或敲打,完全就是发自内心在进行赞赏。 只是用那样的方式赞赏,简直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很糟糕的是郤锜或郤至就是那样的为人处事方式。 换作是有些人,面对郤锜和郤至那种赞赏方式,他们会被吓得心惊肉跳,转头就该准备对抗郤氏了。 很多敌对,真的就是短短几句话造成误会所产生,搞得等真正开打之后,交战双方觉得莫名其妙,其他势力则是满头雾水。 士匄不是南征了吗?郤至和楼令怎么拜访。 那是南征大军在三天前已经班师了。 晋国今年的南征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几个召唤的小弟拒绝前往,楚郑联军在晋军抵达之前撤离。 等于说,南下的晋军只是进行了一次武装郊游,一次像样的交战都没有开打。 这种出兵却是不交战的结果,可能其他国家的贵族会很喜欢。 纳赋了,今年要交的税被抵消,并且麾下没有损失,当然会有贵族感到开心了。 然而,出兵了却是未能交战,无法抓获战俘以及取得其它战利品,对于晋人来说就是亏本。 晋人与其他国家的人存在这么明显的区别,无非就是晋军出征胜率高,其他国家对取胜缺乏信心。 “下军将、下军佐。”士匄和士鲂得知郤至和楼令联袂而来,来到门外进行迎接。 这个跟有两位卿大夫一起来拜访存在关系,更多原因是郤至来了。 换作是楼令与智罃一块上门,不至于让范氏叔侄一起出门相迎。 郤至回礼,说道:“进去说吧。” 士匄看向楼令,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征归来的人,他们一般会歇上至少五六天,随后才会展开社交。 那么,很多人就有逼数,不会在某人出征归来不久,上门进行叨扰。 楼令用眼神和表情释放善意,一下子让本来有些紧张的士匄放松下来。 几位卿大夫很经常见面,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交上朋友,维持一个面子上过得去才是常态。 郤锜和郤至的朋友并不多,反倒是郤犨比较喜欢交朋友。 而楼令跟谁都像是朋友,真正交心的也就郤至一人。 说白了,无非就是楼令避免了郤氏的赛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相争。 谁都不敢惹郤氏,惹了就会立刻遭遇打击,楼令脑子坏了非得去招惹。 楼氏与韩氏产生赛道重叠,纯粹就是韩氏没有强大到需要楼令去让路。 当然了,现在的楼令会刻意避免与郤氏赛道重叠,等某天楼氏强大到能够与郤氏相抗衡,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怪楼令现实,事实完全是就是那样。 那么就能够认知到一点,明知道什么不能做的时候不去做算是一种理智,认为可以发起挑战奋勇直上也是理智的一部分。 楼氏目前的主要赛道在冶铁相关,只要相关配方以及冶炼、锻造不泄密,其余家族短时间内别说超越,想追上都无比困难。 在兵种的发展方面,楼令根本没有打算专精一项,也就是不会以发展重步兵、远程部队或骑兵为主,所持观念是平均发展。 生产?郤氏不像范氏、荀氏等家族有专项。 楼令要是发展贸易,肯定是贩售一系列铁器为主,与郤氏、荀氏、范氏等家族根本没有竞争。 而不管邯郸氏是否会入主赵氏,放牧是所有家族都在干的事情,区别在于规模大小,不存在过于尖锐的竞争。 四个人来到一个大厅。 选择大厅待客,搞得这一次见面显得有些正式,能够看出范氏叔侄心态有些紧绷。 几个人各自落座,有仆人上了一应的待客之物,再待在旁边等着服侍。 “新军连续两年出征了,对吧?”郤至问道。 士匄点头说道:“是啊,连续两年出征了。” 郤至看向楼令,示意该说什么赶紧说。 没有闲聊来让气氛变得轻松,坐下之后立刻讲正事,算是郤锜和郤至的特色了。 “齐国拒绝召唤,我向君上请命,明年出兵讨伐齐国。”楼令也只能直接提出这个话题。 士匄和士鲂立刻就懂郤至和楼令的来意了。 由于郤至和楼令太直接,搞得士匄很难接话。 士匄举起陶碗喝汤,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有时间思考怎么说话。 “君上让我询问卿大夫们的意见,我先过去拜访下军将,下军将提议过来范氏,主要是询问新军将和新军佐的意见。”楼令讲出为什么会与郤至一块来的缘由。 不将事情说清楚,会搞得像是楼氏拉上郤氏要对范氏施压。 情况好像是那么一回事,话讲清楚也是那回事,起码可以让范氏觉得受到尊重,心里会好受很多。 “齐国拒绝召唤,出兵去入侵莱国,确实应该讨伐。”士鲂说道。 相比起楼令崛起速度那么快,可能对晋国与列国的情况认知不那么清晰。 几个老牌家族的核心人物,他们很清楚对上哪个国家,该是使用何等的态度。 齐国一直不甘心失去霸权,一百多年来反复重新取得霸主地位,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撂倒晋国。 为了获取中原霸主地位,齐国甚至多次与楚国结盟,一次次遭到晋国的暴打,屡屡又死教不改。 齐君环继位之后,齐国看似老实了许多,晋国君臣却是根本不相信齐国真的会变得老实。 果然啊,老实不到五年的齐国,一下子给了晋国一记闷棍。 之所以说是闷棍,原因就是齐国从很老实的状态,非常突然拒绝晋国的召唤,还出兵对莱国实施了入侵。 直至齐国拒绝之前,他们一直表现得很老实,这个对于晋国君臣来说才是关键。 那样会搞得晋国对齐国君臣将会做什么,很难进行正确的判断。 国家与国家的相处,无法进行预知的判断,懂得政治的人该知道有多么难办。 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后,晋国不止对齐国的警觉度直接拉满,每一年还要预留出足够的兵力进行防备。 楼令知道士鲂只是客气几句,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乃至于阻止郤至要开口说话,打算听一听范氏叔侄有什么话说。 “今年南下,没有抓住楚军,双方并未展开交战。”士鲂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道:“郑国还是老样子,我们兵逼‘新郑’立刻投降,来年一定会再次反叛。” 士匄接话,说道:“陈国与蔡国已经重新屈服楚国了。” 因为早有预料的关系,郤至和楼令一点惊讶都没有。 并不是预判到郑国会反反复复悖盟,指的是陈国和蔡国必然重新屈服楚国。 这件事情其实是打了郤锜的脸。 早就料到会那样的楼令,他当初连劝郤锜不要收陈国和蔡国当小弟都没干,怕的就是事后陈国和蔡国悖盟,搞得楼令的预言会像是在郤锜脸上抡巴掌。 士匄和士鲂说那些话就意思:郤锜一定会大动肝火,明年再次出兵南下成为必然。 那样一搞,极度恼火的郤锜必定会出动大军,势必要进军到陈国境内,明年又是一场劳师远征。 跋涉数千里去打一场战争对物资的消耗超乎想象,到时候即便是晋军再次获胜,相关的缴获极可能弥补不了物资的消耗。 每一个家族的粮食或其余物资都不是天上掉下来,一再干那种付出多于收获的事情,换成哪个家族都吃不消。 士匄见郤至要讲话,抢先说道:“我会主动请命再次南征。” “你……”郤至刚才就是要问,范氏是不是要拒绝南征,被抢答搞得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一般的难受。 楼令行礼说道:“那多谢新军将了。” 尽管这是范氏知道无法拒绝,主动承担责任却是一样让楼氏欠了人情。 因为郤至插了一脚,多少也算是温氏欠下了范氏的人情。 刚才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明年会是一次劳师远征,打赢没有多少物质收获,乃至于连政治收获都没有,士匄还是表态会南征。 被迫不得不那么做。 与主动承担起来。 结果相同,很多地方却是不同。 正事说完,楼令主动提起一些趣事,用来缓和刚才略略僵硬的气氛。 “异邦是不堪一击,楼氏能一举消灭林胡,无疑证明了楼氏的强大。”士鲂说道。 楼令听了抬手摆了摆,说道:“异邦是不堪一击,我家能够消灭林胡却是因为有狐氏相助。” 狐氏成了楼氏的附庸,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 晋君周就要不要接纳狐氏回归,有询问过一众卿大夫,反正没有卿大夫表示反对。 那不代表所有卿大夫乐意看到楼氏多了一个强力的附庸,只是他们接受了现实。 “那这一次,下军佐能够召唤的家族不少,想来魏氏与狐氏皆在名单?”士鲂问道。 刚才还没有太注意的楼令一下子有些反应过来。 看起来像是士鲂在不断提醒楼氏变得有多强,不止家族本身又得到扩张,连带可以征召的家族也都很强力。 “回想十多年前,下军佐与魏氏矛盾重重,谁能料到魏氏现如今成了楼氏的一大助力。”士鲂无比感慨地说道。 这是士鲂当面在提醒郤至,说楼氏已经今非昔比了吗? 如果是那样,离间手段也太低级了。 最搞笑的事情是什么?士匄刚刚对楼氏释放善意,一转眼士鲂却是在拆台。 由于同一时间发生那两种状况,弄得楼令很难搞清楚范氏是个什么状况。 “我刚才还说了,令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能做好人好事。他问我,会不会让人无法信任。”郤至说那些话的时候,不知道是被戳中什么笑点,整个人乐得不行。 士鲂稍微一愣,极其认真地说道:“不正是因为下军佐,我们才能够精诚协力吗?” “是啊,之前谁都很难信任谁,想要沟通也缺乏机会。有下军佐能够转圜,起码不会因为一些小事互相起了猜忌,再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士匄说道。 所以说,刚才士鲂不是在阴阳什么,表达的是楼令人缘好? 以事实而论,晋国现在的几个卿位家族,关系方面确确实实是远比之前好上很多,起码没有互相敌视到非要消灭另一方。 不是楼令的存在,只光说郤氏表现得过于强势这一点,其他卿位家族是不如郤氏强大,他们却也不是泥捏的,一定会联合起来制衡。 因为楼令存在,再加上楼氏与所有卿位家族的关系都比较复杂,可以在出现状况后进行转圜,能够阻止荀氏与范氏联合,更可以阻止郤氏对范氏或荀氏动武,晋国想要爆发卿位家族级别的内乱实在是太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的心里再不满都要忍着,求同存异的环境也就产生了。 “不若一同前往荀氏?”楼令看气氛好,尝试进行提议。 郤至当即说:“好啊。” 这就轮不得士匄或士鲂拒绝了。 他们四个人什么准备都没有,更没有事先告知荀氏,直接就上门。 四个卿大夫一同前来,搞得中行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恰好在与智罃商议事情,叔侄两人也就急匆匆来到门口。 “你们这是……”中行偃没有从四个人脸上看到出了事的表情。 楼令先行礼,再说道:“来了兴致,相邀一同前来与中军佐、上军将同乐。” 非常明显,中行偃和智罃虽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他俩却是能够看出上门的四位卿大夫氛围融洽。 不管中行偃和智罃再怎么懵逼,只能笑脸将人迎进门…… 第541章 有点被吓呆的晋君周 如果不是交情到位的话,没有事先告知却是突兀上门拜访,讲实话就是显得没有礼貌,同时是看轻了自己。 为什么呢? 因为在当前时代,什么样的身份就是该获得何等的待遇。 这么说吧? 历史上发生过好几次招待不周,使得没有冤仇立刻反目的事情。 那纯粹就是认为东道主没有摆下应有的排场来待客,显得极其不不尊重自己。 由于不够尊重而发生不好的事情,不管哪个文明都应该发生得极多? 对了,因为觉得没有得到尊重,车夫上阵把主将送到敌营的这一件事情还没有发生。有没有过那么一件事情,其实也存疑。 那个故事的主角是华元与羊斟。后者虽是车夫却也是贵族,前者乃是宋国的右师(执政)。 当然了,那是《左传》中的一篇。 以《左传》偏向故事性的因素,里面的“故事”不一定是史实,极可能压根就是历史上有那些人物,故事则就是单纯的一个故事。 用真实的历史人物写故事嘛,在华夏文明可真是一种文化。 要说最早用故事来给后人警示的故事是什么?便是在春秋时代广为流传的《烽火戏诸侯》了。 是的,反正活在当代的楼令,他没有从任何史书看到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戏弄诸侯的记载。 那么一件大事,还是极其荒唐的事情,只要是真的发生过,史官一定会记录。 结果怎么回事?史官一笔没记“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反倒是周王室和鲁国的典藏室有关于当时诸侯背离周王室的记载。 所以了,很难怪现代的史学家经过研究得出一个结论:当时的诸侯不效忠周王室,编故事去洗白自己。 另一个因为没有得到尊重,宴会结束后将东道主以及客人一起射杀,这就是正史有记载,不是一个可能编出来的故事了。 讲那么多就一个意思。 郤至、楼令和士匄士鲂事先没有通知荀氏叔侄就上门?要是晋国当前形势非常紧张,荀氏叔侄直接手持兵刃带上武士出门都属于能够理解。 毕竟,事先没有派人告知,结果四位卿大夫带着数百人扑到家门口。 天晓得是有什么意图,是吧? 将人迎进家宅的中行偃和智罃,他们在刚才走路的时候已经分别搞清楚状况。 这是一次非常突然的友谊联络行为,并未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大事。 齐国拒绝晋国的召唤,晋国出兵讨伐齐国,这在晋国属于是一种理所当然。 硬要说的话,晋国需要屡屡出兵南下,明年范氏又要继续南下,他们是会吃比较大的亏。 只不过,范氏犯错要立正,他们的态度很端正。 另一件事情是,士匄出征归来后去谒见晋君周,提出士鲂乃是长辈,作为小辈不该位于长辈之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士匄想跟士鲂调换卿位,由士鲂来担任新军将,士匄退为新军佐。 这件事情暂时只有范氏内部以及晋君周知晓,其余家族并未收到风声。 “啊?卿位调换?”楼令听到士匄主动提起,起先感到了不理解,后面却是搞懂状况了。 士匄这一位范氏之主,他在一众卿大夫之中的年龄最小。 同时,卿位是属于范氏,由士匄或是士鲂担任哪一个卿位,只要能够自行协调好,对范氏内部来说是一件好事。 明明卿位仍旧属于范氏,小辈谦让长辈的事迹传出去,无疑是向天下人证明范氏内部和睦,并且士匄也能够得到谦让以及尊重长辈的好名声。 楼令现在不是那么理解的地方在于,为什么士匄要没有公布之前,跟自己讲那一件事情。 “这……,是好事?”楼令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士匄低叹一声,说道:“我缺乏经验,很多事情办不好。” 这让楼令仍旧不知道该怎么来接话。 说什么? 难道楼令要说士匄确实太年轻,一再暴露自己缺乏经验的短处吗? 好多事情当事人知道,他也愿意去改,可是由别人来讲则是会使其感到难堪。 幸亏中行偃招呼众人进入一个大厅分别入座,要不然楼令真的要被士匄整得很是尴尬了。 那是范氏内部的事务,看着不像是士匄受到欺凌或是在求援,真的不好让楼令去搭话。 自古有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即便当事者不是要让谁来发表什么意见,只要旁人开口就充满未知性。 这种一个家族内部表现长幼互相之间的谦和与尊重,外人看着也就是看着,真的实际参与进去的风险太大,避而远之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今天是怎么回事?”智罃可算找到机会跟楼令搭话。 楼令说道:“我与下军将明年需要前往讨伐齐国,前去询问新军将与新军佐的意见,相谈甚欢之下,提议一起前来拜访。” 智罃一听就懂,压低声音说道:“范氏在拉拢你啊。” 楼令稍微皱眉,说道:“现在不说这个。” 在来的时候,楼令已经说得很清楚,是来一块共乐乐的。 也不怪智罃没注意。 当时的中行偃和智罃完全就是被那一副阵仗给搞迷糊了。 “你们过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来做的事情?”智罃必须要先探得口风,免得等一下过于突然无法应对。 楼令觉得这个大舅哥还真是不见外,只是必须给予回复,说道:“我这边没有,其他人实在是不知道。” “这样啊?你稍等。”智罃再次获得确认,舍弃了楼令,来到中行偃边上,说道:“是不是过去邀请中军将与上军佐?” 这里有了六位卿大夫,他们要是想要密谋什么,颠覆晋国的力量绝对是够了。 六位卿大夫聚会,少了中军将就是一种政治风险,有些人可以不在意,担任中军佐和上军将的荀氏可不行。 中行偃当即站起来说道:“罃招待诸位同僚,我亲自前往邀请中军将以及上军佐。”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赶紧去。 智罃后面其实也没有待在大厅内,离开去吩咐待客的一应工作。 “啊?你俩卿位互换?”郤至从士匄处得知这件事情,满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卿位属于范氏,只要君上同意,换就换咯。” 郤至真心觉得那不关自己什么事,没有兴趣去做任何的干涉。 只是从这里能够发现一点,卿位是国家的卿位,结果郤至已经认定卿位就该是现如今几个卿位家族的卿位了。 如果所有卿大夫都秉持那种思想,讲事实就是蔑视君权,完全拿公器当自家的礼器。 以前的郤至可不这样。 当初晋厉公在位,哪怕晋厉公再怎么荒唐,郤至对君权还是十分尊重。 一次弑君风波下来,郤至身上的枷锁被打碎了。 不过,也是啊! 干了有些事情之后,三观必然发生改变,以往所忌讳的事物,改变了就不再忌讳。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 中行偃与郤锜、郤犨一起入内。 “你们是在搞什么?”郤锜进来坐下,立刻提问。 郤至乐呵呵地说道:“兄长,好事啊!众位同僚愿意相处,多多联络感情,一定会非常和睦。” 郤锜问得不是这事,说道:“总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们聚会吧?” 郤至看郤锜摆着臭脸,压根没有因为郤锜的脸色被吓到,仍旧乐呵呵地说道:“来,兄长,笑一笑。只要卿大夫们愿意和睦相处,你就不存在掣肘,可以干任何想干的大事。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讲一个事实。 如果不是郤至的话,换作郤犨都不敢无视郤锜的臭脸,别说是其余人了。 纯粹就是郤锜以往做的事情会令人发怵,并且已经是郤氏之主,两者相加使得更令人感到忌惮。 “……”郤锜不再一张臭脸,只是脸上也没有笑容。 讲实话,哪怕跟郤锜相处久了,知道他脸上很难有什么表情,相处起来还是会觉得非常别扭。 用现代的一种说法,郤锜天生就该是上位者,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仪态。 像郤锜这样的人,人站在那里就能够震慑住一众人,用数据化的体现方式:对己方威慑力度+50%,对敌震慑力度+20% 对自己人的震慑度高,起码可以保证内部的稳定度。坏处是一旦有人铁了心要动手,只要动手的人没有第一时间被扑灭,反抗就会形成星火燎原的趋势。 对敌震慑力度别看比对自己人震慑力度小,其实能够震慑外敌的效果会更有体现。外敌害怕被打死,明知道不可与之抗衡,可以增加没开打之前就先投了的概率。 八位卿大夫私下聚会干得光明正大,消息很快传播出去且蔓延开来。 那可是八位卿大夫齐聚,压根没有人相信只是简单聚一聚那么简单,必然思考或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得知信息的众人,大多数很有逼数,一点过去凑热闹的想法都没有,甚至不敢打听卿大夫在做什么事情。 一些人就比较蠢了。 晋君周得知八名卿大夫在荀氏聚会,直接驱赶走了前来通风报信的公族封君。 “寡人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应该做什么?”晋君周哪怕知道公族封君是在表达忠诚,心里还是恨透前来通风报信的蠢人了。 事实上,情况真的是晋君周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了不能做什么,自己心里添堵不提,真的什么都不做绝对不合适。 “取宫廷佳酿,让中军尉送去荀氏,给予众位卿大夫助兴。”晋君周吩咐下去。 一众卿大夫和睦,讲谁最不愿意看到,无疑会是晋君周了。 毕竟,卿大夫们不争斗,怎么让一国之君端水? 坐在君主位置上想端水无法做,权威无法得到展示,仅是对一国之君也很危险的啊! 简单来说,要是卿大夫们同穿一条裤子,篡位什么的不可能,更换国君却是能说换就换了。 晋君周指派祁午是经过深思熟虑。 首先,祁午是公族封君,他却是在楼令的举荐下成为中军尉。 哪怕楼令举荐祁午是因为跟祁奚的约定,任谁都会觉得祁氏当前是楼氏的附庸。 祁午大小事都会请示楼令,他也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楼氏的附庸。 而楼令在一众卿大夫中是出了名的人缘好,卿大夫们看在楼令的面子上,不喜欢祁午也多少会给楼令一点面子。 话重新说回来,祁氏是公族之一。那么由祁午代表晋君周前去,无疑是非常合适的。 祁午进了荀氏家宅的大门,到大厅转交了晋君周赐予的美酒,很识相没有打扰一众卿大夫的聚会,当即提出了告辞。 “刚来就走?过来……”郤犨直接出声召唤。 祁午一点都不想留下,得到召唤却是不得不走过去。 这里能够看出同样是中军尉,由于是不同的人来担任,人与人的差别真的挺大。 以前的楼令虽然是中军尉,但是时常参加卿大夫们的聚会,搞得中军尉这个职位好像很有权势似得。 其余担任中军尉的人,包括祁奚在内,尽管中军尉属于“不管部长”的一个官职,他们实际上很难真正介入核心,不像楼令获得卿大夫们的礼遇。 郤犨没有让祁午立刻走,邀请过去谈了一小会的话,随后才放人离开。 郤氏的根脚就是公族,他们与栾氏、韩氏一同脱离公族,转为成了卿族。 根脚摆在那里,郤氏与公族的关系却不是说剪断就真的剪断。 郤犨那么干,纯粹就是想恶心一下楼令,结果楼令全程根本没有在关注。 回去复命的祁午被留下。 “几位卿大夫有评价酒怎么样吗?”晋君周看似忐忑地问道。 一国之君表现得忐忑? 晋君周年纪小,贵为一国之君却是显得比较孤独,缺乏安全感是很能令人理解的。 “君上,几位卿大夫恭敬接下您的赏赐,请臣代为向您问候。”祁午当然看出晋君周的忐忑,碍于不了解晋君周,不可能做某些事情,挑好的事情来说。 其实,祁氏在祁奚那一代就已经看清楚了局势,卿族强大已经不可逆转,君权与卿权的相争将在晋国持续很久,想活命一定要眼睛放亮。 祁午得到了祁奚的教诲,他们在晋君周成年之前,采取的立场会更加偏向于卿族,更准确来说是抱紧楼氏的大腿。 可是,君是君,臣是臣。 君主要是有那个胆子相逼,臣不想撕破脸总要有所表示。 晋君周目光炯炯地盯着祁午,没有开口说什么,样子却是:说,继续说,愿意说什么就说。 “君上。”祁午被那样看,心态局促了不少,只能挑听到的一些事情来说道:“臣听了几耳朵,新军将与下军将聊南征以及东征的事情。” 这一句话已经是祁午冒着很大的风险透露。 晋君周继续盯着祁午看。 “上军将与上军佐在聊‘三戎’,好像是打算明年出兵进行讨伐。”祁午一边说话一边冒汗,整个额头布满了汗水,多余真的不敢再说了。 “哦……”晋君周看出祁午的窘迫,说道:“你下去吧。” 这里,晋君周已经明白了祁氏的立场,取决的是他到底是发作,还是放任祁氏靠拢向卿族。 祁午得到允许,原地倒退了几步,转身快步离开。 晋君周注视着祁午的背影,直至祁午消失在某个拐角才回收视线。 “士匄与郤至聊南征和东征?那是范氏同意明年继续南征,郤至要参与征讨齐国啊?”晋君周心想。 在当前,晋君周不知道是楼令先去拜访郤至,后面两人又去了范氏,以及四位卿大夫又一起去了荀氏。 缺少对那个过程的了解,很多事情极可能变味。 正是因为不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搞得晋君周之前心情比较忐忑不安。 派人去送酒被接受之后,晋君周的心情才算是缓解下来。 比较要命的事情是,祁午透露的事情不多,一件件却是牵扯极大! 晋君周站在原地微微昂起头看向西边的残阳,呢喃道:“征讨‘三戎’吗?今年郤至已经率军攻打伊洛之戎,听说没有取得什么好收获。怎么明年还要继续讨伐呢?” 关于晋国对楚国进行战争,接下来会抢夺其土地的事情,暂时没有人跟晋君周提到过。 那是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甚至局势都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并非是一众卿大夫视晋君周于无物。 当然,那些卿大夫未必也多么尊重晋君周就是了。 晋君周站在原地思考,听到脚步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有宦官带着几名武士过来,那些武士则是捧或端着一些餐具。 “这是?”晋君周大概猜到怎么回事。 宦官行礼说道:“主君,一众卿大夫派人送到宫城,说是请君上用膳。” 那些武士并不是来自一众卿大夫的家族,他们是各公族选来宫城当差的族人。 宦官见晋君周站在原地发愣,轻声说道:“奴婢该怎么做?” 要不要丢了? 或者找人试一下有没有毒? 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大多数的宦官,他们的立场会很坚定。 没有了子孙根,能养宦官的只有周天子或一国之君,他们的性命、荣辱以及生活质量怎么样,可不取决于臣下。 晋君周刚才之所以没有说话,主要是在看宦官递上来的竹简。 这些竹简是卿大夫们随着食物一块送来,看上面的墨迹未干,分明是才执笔书写不久。 竹简有三份,分为不同的人来写。 明年继续南征楚国这件事情,君臣早就有过商议,算是已经下决断的事情,未知的事情是到底由哪几个军团南下。 这不,郤锜用呈书的方式汇报,一众卿大夫经过协商,拟定由中军和新军南下。 只是,中军和新军南下之后,不会直奔楚国而去,他们要先攻打卫国,随后才是抵达宋国,邀请宋国出兵一起攻打陈国和蔡国,逼迫楚国出兵北上驰援。 “打卫国?”晋君周皱眉,心想:“卫国虽然拒绝召唤,但是他们先驰援宋国,损失惨重才导致无法应招,不算罪过。怎么还要攻打卫国呢?” 这里纯粹就是晋君周在外面太久,受到的教育属于非晋国家族模式,暂时不适应晋国的做事方式。 对,卫国看上去没有罪过,不接受征召很是情有可原。 问题出在卫国真真切切拒绝了晋国的召唤,导致晋国必须出兵讨伐卫国。 这件事情关乎到了霸主国的威严。 而霸主国的威严一旦被冒犯没有做出惩罚,慢慢就不会有国家拿霸主国当回事了。 因此,晋国不止会讨伐卫国,还是真的打一顿的那种,绝不是过家家之后,卫国犯下的错就算过去。 晋君周的注意力转到新的方向。 “同一年的时间,要打卫国、齐国、陈国、蔡国、楚国和‘三戎’啊?这是起码在三个方向的用兵,太夸张了啊!”晋君周知道晋国很强大,内心里还是比较懵逼。 让晋君周迟疑的地方是,晋国固然真的强大,只是也显得太过于好战,能够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这一届的卿大夫,他们……”晋君周想着看到宦官和武士还在等待,开口说道:“将佳肴送到寡人餐室。” 宦官行礼领命,带着那些武士离开。 晋国以前的卿大夫也好战,只是大多数属于被动应战。 最重要的一点,以前的卿大夫可没有在同一年对三个方向开战的例子。 “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内部空虚。”晋君周散步的方式进行思考:“不担忧内乱,是能够四处出击的根本原因吧?” 所以说,晋君周真的很聪明,一下子就搞清楚了内部局势。 晋君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苦恼,想道:“可别受挫才好。” 同一年的时间内,再一次四个军团齐出,其它且先不论,将楚国和齐国一块揍,哪一边输了都将使得天下局势再次发生改变。 年龄很小的晋君周,他惊讶于一众卿大夫的胆略,有心进行制约或劝导,不要在一年之内将场面搞得那么大,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老天保佑啊!”晋君周衷心地进行祈祷。 第542章 晋国有多强 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概率确实比经济环境好的地方高。 那个“刁民”有许多层次的解读,官管不好民可以是刁民,可是爆发战争出精兵的地方往往是一些穷困的区域。 不是要说什么大道理。 经济环境好的人,他们的生活各种优异,不说自小生长在蜜罐之中,确确实实是不那么吃得了苦,个人意识通常也会比较强。 经济环境比较差,自然是有差的原因,一般是交通不便利,导致各种发展不起来。生活在困苦环境的人,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吃苦,习惯了各种辛苦的劳作,忍耐力非同一般,明白团结的重要性。每一个人拼搏出一片天地的欲望都无比强烈,有机会再怎么紧咬牙根一定想坚持下去。 晋国的地理环境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是四面环山便于防守。坏处则是山地非常多,受到大河改道影响遍处湿地与沼泽,导致农业生产非常不便利。 要是能够发展出一些特色,比如开展瓜果资源或贩售矿产资源,其实经济未必会有多差。 奈何这是在春秋时代,瓜果保存不易,制酒没有相关的配方与工艺;矿产资源的铜本身就是货币材料,卖铜还不如制造成钱币。 晋人已经很尽量开垦出农田,得出的结论就是养不活太多的人口,不向外寻求获取的话,要一辈子过得困苦吗? 在晋国依靠武力取得中原霸主地位之后,讲事实就是让晋人尝到了甜头。每一年收取上贡,再换取成为各种生活物资,多少是让晋人有了过得去的生活,尤其是极大弥补了自身的粮食产量不足。 一个人要是尝到了甜头,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当一个集体发现怎么做会一再获利之后,行事风格就会固定下来,还是那种遭遇惨败致使元气大伤,仍然还心心念念继续那么干的风气。 晋人发现使用武力原本辛辛苦苦劳作的收获更大,他们逐渐习惯了遇到事情就使用武力。 而使用武力取得收获不一定是对外,无法对外就会转为对内,搞得晋国不向外进行战争势必就要内斗。 翻开史书一阅,能够知道晋国真就是春秋列国中内斗最严重的一个诸侯国,内斗的场面也绝对比列国大。 晋国每每爆发内战,动用的兵力远比启动国战多,敢信? 而晋国一代代最能打的家族,他们几乎没有例外全部倒在内斗之中。怎么完蛋的?被围攻啊! “我们一名士兵抵得上三名齐兵,对上楚国可以抵得上五名,其余国家至少是能够抵得上八名。对吧?”智罃像是在算糊涂账那般,讲了比较笼统的概念。 某种程度上来讲,智罃是真的说得太过于笼统了。 怎么说呢?同样是士兵其余也存在区分。 楼令问道:“你说得是同为精锐?” “要不然呢?”智罃反问。 今天是那一场聚会后的隔天了。 一大清早智罃便来到楼氏这边,当时的楼令刚起床在梳洗。 楼令邀请智罃一块吃朝食。 智罃表示自己的确还没有吃朝食。 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我说的是卿族的精锐,不是其他家族。”智罃嘴巴里有食物,多少影响了发音的标准。 其实,贵族进行交谈的时候,不允许在口腔有食物的时候说话,会显得极其不自爱与尊重人。 只不过,智罃显然觉得跟楼令相处不用那么讲究,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亲近。 愿意将不好的一面在他人面前展露,肯定是关系很亲近。 关系真的到位,互相之间不会计较,乃至于已经习惯。 旁人看到那副样子都没有人发火,一下子就知道关系非常亲密了。 “啊,然后呢?”楼令暂时没有搞懂智罃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智罃说道:“我们(卿族)的一名精锐对上本国的其余家族(精锐),怎么都可以一名抵得上二到五名的吧?” 楼令想了想,说道:“要看是对上谁。像是对上魏氏,恐怕不好说。” 智罃给愣了一下。 魏氏不是卿位家族,他们却是真的不弱。这种不弱是体现在各方各面,不是单指一项。 从封地质量来说,魏氏的“魏”地虽然不比“温”地或“原”地,粮食的产出却是能在晋国内部众多封地排到前十。 从精锐士兵的质量来排比,同为派出绝对的精锐,只要数量别超过一个“旅(一千五百)”的规模,打起来还真的没有哪一个卿位家族敢保证稳赢魏氏。 “那是魏氏比较特殊。”智罃不是在强撑面子,真心那么认为。 现如今的魏氏,他们虽然被划在中等家族,封地、人口到可征召的兵力却是与其他中等家族形成断层。 当前几个卿位家族,也就是郤氏、荀氏、范氏、楼氏,论体量肯定是楼氏最小。 要从各方各面来排比实力,讲事实真不一定就是楼氏最弱了。 楼氏的体量其实并不比魏氏大多少。 在封地方面,楼氏是比魏氏多,有效人口却是楼氏比魏氏少。 所谓的“有效人口”就是指“大夫”、“士”、“徒”这些“国人”。 至于“羡”这个新兴阶层?晋国是规划出这个阶层,暂时没有多少贵族真正去重视,他们极可能就是单纯看作炮灰一类。 算上“羡”的话,楼氏在可征召兵源比魏氏多得多,可能跟范氏不相上下。 跟郤氏比的话?楼氏和范氏加起来的兵力才能够跟郤氏持平。 那是楼令很清楚楼氏的短处,一直在“羡”上面发力,为此还在家族内部制定了夏训和冬训。 因为楼令那样搞,搞到楼氏有一支主要由“羡”组成的部队,也就是所谓的“新军”比“国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高。 楼氏的那一支“新军”人数维持在三千,全员的装备由家族来提供。他们的个人武技或许不高,团队的组织度、配合度和协调力极可能是当代的最强。 军队啊,什么时候追求个人武力了? 军队讲得就是集体上的协调与配合,个人英雄主义历来是被排斥的。 所以,别看各种影视作品里面,哪个刺头被看上,再去进行精心的培养,啥啥啥之类,现实或许存在那样的事情,只不过一定是极少极少。 资源就那么多,用来培养有本事却不是刺头的人,完全更合适。影视作品主要是为了观赏性,搞“幸存者偏差”那一套在输入价值观。 要是那刺头的爹或亲戚是某xx,那另外说。 有当过兵的人,讲实话就是看到那种影视作品会脱口而出一句“你特么在逗我?”,随后打从灵魂深处觉得作呕。 现实之中,敢在军队里面当刺头?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来自集体的恶意,敢屡教不改一定会被剔除,一切只因为军队的集体不需要特立独行。 有不会服从命令的可能性,再有本事又怎么样?脑子正常的指挥官,谁敢要嘛! 所以,可以是刺头,一定要真正有本事,并且具有可塑性,懂得什么叫服从。 因为底子不足的因素,楼氏的“羡”一定是所有家族之中最多,并且是每一年都在增加,包括一直在产生新的“徒”。 由“羡”转为“徒”,“徒”再晋升为“士”,正常的晋升流程到这里就断崖式的结束,不会有多少人获得“大夫”的爵位了。 还是拿数据比例吧? 楼氏的一百名“羡”会有十人成为“徒”,一百名“徒”可能会有一人成为“士”,一百名“士”却不一定有人会跃升为“大夫”。 不是什么金字塔的跃升结构,纯粹就是获得大夫爵不止看功劳,完全看出身的层面更高。 在楼氏这边努力还可能获得大夫爵,到其他家族再努力都没有可能。 楼氏有了二十多年的家族历史,产生的“大夫”也就七人,看上去好像很少,从国家层面去看却是显得极多了! 列一个不将附庸算在内,常规状态的征召的数据吧? 仅是对“士”、“徒”、“羡”进行征召,楼氏四万,范氏四万,荀氏五万,郤氏八万。 怎么作为老牌家族的范氏可以征召的兵力跟楼氏一样? 之前提到过了,楼令很重视“羡”这个新兴阶层,家族内部每年夏季和冬季都在搞集训。 范氏虽然经过了新一轮的扩张,但获得的人口全是狄人。他们又不多么重视“羡”的建设,能够征召的人其实是没有增加多少的。 荀氏和郤氏也不重视“羡”的建设,他们的底子却是比范氏要厚,尤其是郤氏更厚许多。 那么一系列的数据罗列下来,了解列国状况的话,一定会发现晋国卿位家族到底有多么强大了。 仅仅是晋国卿位家族在常规状态下征召的兵力,比好多国家的总人口还要多得多! 楚国那边少数几个家族撑起了楚国的一片天,只是现如今的楚国还不是屈氏、景氏和昭氏的楚国,发光发热以及负责捣蛋的是成氏、薳氏和蒍氏。 不得不说的是很多国家都是那种状况,齐国的高氏和国氏,郑国的成氏,宋国的华氏和向氏,鲁国的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等等。 晋国与其他国家有区别的地方是,晋国的强力家族都非公族,其余国家强力的家族都自认公族一员。 所有国家的强力家族非要有一个排名,没有意外就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一定是排列前十,剩下的席位再被楚国的家族瓜分多数,其余能排得上号也就来自齐国的高氏和国氏。 那是国家体量来决定某个家族的强弱,强国的家族再弱也弱不到哪去,弱国的强大家族再强也有限。 说一个更直观的排比,晋国看上去最弱的卿位家族楼氏,拿出来跟其余国家的强大家族对比,极可能也就比楚国的成氏、薳氏、蒍氏稍弱一些,对上其他国家的家族则就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了。 而晋国的中等家族,将魏氏摘出来之后,无论是从体量还是武力,他们可能难以跟楚国、齐国、宋国这样的强国抗衡,打其余国家则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楼令听智罃一阵话说下来,没有上面罗列的数据那么全,话里话外却是在进行甄选或是排比。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楼令说道。 智罃愕然:“是我表达有问题吗?你怎么听到最后才懂。” 楼令所谓的“懂”是真懂。 从明年开始,晋国要多线出击,对吧? 那肯定是要先搞清楚内外的实力啊! 智罃的数据不知道是怎么搞来,一系列的排名可能有道理,也有可能是根据自己的认知胡猜。 说一个最简单的,智罃恐怕连荀氏到底多强都没有明确的概念,比如说不知道究竟能够征召出多少军队。 那是宗主(一家之主)才能够掌握的数据,轮不到小宗之主去窥视。 智罃连荀氏到底多强都不知道,更无法获得郤氏、范氏、楼氏或其它家族的数据,只是从平时各个家族或国家展现出来的实力去做猜测的基础。 所以了,楼令所说的“懂”在于知道智罃在排比,想要计算出多线出击的风险。 “明年你与上军佐讨伐伊洛之戎,肯定没有问题的啊。”楼令说道。 那种没问题所指的是,哪怕无法取得太好的收获,不可能说在伊洛之戎手上栽跟头。 “齐国理亏在先,他们只敢稍作反抗,我们这一边也不会有问题。”楼令说得很笃定。 楼令又说道:“中军和新军一起南下,哪怕楚国耍花招,耍花招也需要建立在有足够实力之下,我不觉得中军和新军会吃大亏。” 那是所有卿大夫一块商讨下来,最终决定了的方案,并不是某人强势武断拍板。 智罃错愕地说道:“我没有说明年会有麻烦。” 啊? 楼令本以为懂得了智罃的意思,没想到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之前不是提到一个观点,进行战争以抢夺对方土地与人口为主吗?”智罃停下来注视着楼令,再一脸认真地往下说道:“是不是能够一边联合攻打楚国,再各个家族分配对手各自出击呢?” 只能说,智罃的构思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啊! 楼令很是心动,只是有一个问题:“吃得消吗?” 智罃反问:“吃不消吗?” 楼令换个说法,道:“一旦那样子,旧有体系会全面崩溃,列国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尽情发挥,他们必然靠拢向楚国。是,楚国是在两场大型战役中元气大伤,可是他们要赎回大半战俘,以他们根本不缺资源的底子,并未完全失去与我们的抗衡能力,再有列国站在楚国那边,我们要被围殴了。” 在之前,楼令提议打那种以占取土地和人口的战争,绝不是要四处出击。 那个决议被通过的话,晋国可以选择秦国、郑国和楚国往死里打。 秦国干了自绝于诸夏的事情,并且不止干了一次两次,最大的问题是与蛮夷公开结盟。 郑国是一个没有任何信誉度的国家,下场再可怜也不会有诸侯可怜,更别说是支援了。 楚国很早之前不复认为诸夏一员,他们也站出来想要取代周天子为新的天下共主。 那三个是晋国可以往死里打的国家,很难让其他诸侯挑出错来。 智罃刚才说什么?几个卿位家族自行选择攻击目标,且不提挑选的目标会不会重叠,真不是想打哪个就打哪个,太容易引起连锁效应,搞得众诸侯联合起来抗衡晋国。 “我的大舅哥,我们强是强,暂时没有强大到可以面对全天下啊。”楼令不认为自己胆小如鼠,还是被智罃给吓到了。 智罃沉默了。 在真正说出来之前,智罃认为楼令会同意自己的设想,打算让楼令去说服其余的卿大夫,将计划变成实施的方案。 那并不是智罃没有想到会让天下列国联合,也知道一旦诸侯联合,晋国将面临极大的麻烦。 沉默了一小会的智罃重新开口,说道:“不是一下子就到处出击,可以先蚕食郑国。” 楼令假装忘记听到智罃之前说要各自选目标,说道:“那正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其实,楼令能够理解智罃的心态。 已经尝试要独立自主的智罃,计划刚实施就遭遇到了全面打压,几乎跟胎死腹中差不多。 在接下来,中行偃一定会警惕智氏的独走。 几个卿位家族决定和睦共处,一块从外面图谋收获,至少在遭遇重大挫折之前,互相之间的气氛会很好。 不乱,自然也就没有了智罃翻身的机会。 智罃不敢主动挑起卿位家族之间的内乱,只能是选择创造其它的机会,提出了那个看似没有理智的计划。 那个计划只要楼令肯配合,其实有很大成功的可能性,原因是卿位家族非常贪婪,贪欲会战胜理智,进行可能的尝试。 楼令为什么不同意?因为晋国经不起天下围攻,再来便是各自挑选目标对楼氏没有优势。 楼氏的封地集中在晋国西北部,能选择的扩张方向也就西边或北面。 晋国的西边只有一个秦国,攻打他们就一下要进攻秦国的首都圈,必定会遭到秦人的拼死抵抗。 北边?晋国北边倒是有不少势力,可是楼氏在消灭林胡之后,讲事实就是让楼令认清了现实,清楚且知道打游牧势力只能一波肥,攻占土地要耗费时间和资源去经营。 那么,所有家族联合起来针对一个目标,目标真的达成之后,楼氏可以要土地或是人口、资源等等,也能够不要土地获取更多的人口、资源。 最重要的事情是,那样对晋国不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再强调一次,楼氏是晋国的一份子,还是晋国最大的利益既得集团之一,晋国一直好下去对楼氏肯定极好,一旦晋国衰败或是完蛋也必然影响到楼氏。 智罃在被楼令拒绝之后,整个人明显是蔫了。 “我们现在最大的对手还是楚国,只要能够在楚国抢下一块土地,可以长时间牢牢守住,才能够去实施其它计划。”楼令像是安慰一般地说道。 仅是那一句安慰,智罃猜出楼令知道了智氏面对的窘境。 是智氏的窘境。 不是荀氏的窘境。 楼令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不会介入荀氏的内部事务。 要不是智罃在赵氏和邯郸氏两件事情上先后伤了楼令的心,楼令会是这样吗? 楼令扪心自问,不会像现在那样理智,只是真要做什么,可不止是帮智氏取得自主权,搞不好荀氏要消失。 也不对。 不是荀氏会消失。 该是智氏会提前一百多年取代中行氏,成为大宗荀氏。 那当然有难度,楼令却是有把握做到。 主要是晋国几个卿位家族现在的和睦,建立在有楼令充当桥梁的基础之上。 作为桥梁的楼令想搞事?不说非常容易,只能说有太多的操作空间。 而楼令的操作空间,其实是建立在几个卿位家族无比贪婪的基础之上。 欢快的气氛变得沉闷,不久之后智罃告辞离开。 楼令起身相送,只是没有将智罃送到家门口。 “以前你说过一个词,叫什么了来着?”阿娇从内间出来。 什么情况!? 刚才阿娇一直躲着在偷听吗? 并不是的。 阿娇从内宅过来,恰好走了那么一条路,又刚好是楼令与智罃交谈到关键的时刻,不好走进去打扰,只能站在门边等了。 “什么?”楼令可不存在因为驳了大舅哥就对妻子心虚。 阿娇努力回想了一下,不是那么确认地说道:“利令智昏?” “呃!?”楼令知道阿娇的意思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的这个利令智昏,不是指智氏。” 利令智昏这个成语说的是战国时代赵国的赵王何和平原君赵胜,后续被冠上的人非常多。 阿娇可不管那么多,说道:“要是今天的话传出去,利令智昏指的不就是我兄长吗?” 楼令收敛笑意,说道:“我能理解大舅哥是被逼急了,只是真的不想帮忙。你能理解吗?” 他们这一对夫妻极少互相隐瞒,尤其是在各种大事上面。 “我要是帮忙,除非是做到极致,做到极致有可能将咱们家陷入极大风险,能够得到的收益却是极小极小。你能明白吗?”楼令说道。 阿娇本来是明白的,有点被楼令两句话整得不是那么明白了。 第543章 冬去春来又一年 智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每每会提出一些看似对楼氏没有太大好处的合作。 难道智罃认定楼氏在跟智氏的合作就是应该充作附庸,出力之后楼氏只喝一些汤汤水水,肥美的肉就是该由智氏吃下吗? “别说兄长不懂你的想法,我很多时候也不懂。”阿娇被楼令问了上面的两个问题,讲了那么一句话。 楼令一脸的不解。 “咱们家与赵氏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打一场分出输赢,恩怨也就过去。赵氏报了韩氏的恩情,有智氏进行转圜,赵氏伏低做小,智氏、赵氏和我们家就能够结成盟友了。” “这一次,兄长提出各自选择攻击的目标,一旦你帮兄长说服其余卿大夫,兄长自然会支持你攻打任何一个目标。” “以前我没有飞地的概念,得到或占领之后,有所产出就算是一块好的封地,怎么会在乎那一块封地距离‘都’有多远。偶然听到你跟小白讲相关的事情,我才知道你是那样的观念。” 阿娇说了不少事情,一个个都是楼令与当代人在思想上的不同。 那是当然的事情了。 魂穿而来的楼令,他在现代接受教育,生活了将近三十年,接收了海量的信息。 哪怕楼令魂穿之后在春秋时代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问题是两个时代的信息量就跟池塘与大海的差距那般,不可能是春秋时代将他彻底“洗脑”掉,只可能是现代社会接受的教育与信息占了主流。 楼令在汲取属于春秋时代的常识与知识,再将为人处世捏合在一起。 为什么楼令愿意在春秋时代的旧有框架下玩耍?因为他知道一旦特立独行,非但没有任何发展起来的可能性,一定是被谁任意给碾死。 春秋时代的格局几乎已经固定,天下人在相同的三观下一起共存,有那么一个人不遵守各种规矩,他弱小的时候无法影响到太多,只会是影响周边的人;等他发展到可以影响到一个区域,比他强的其他势力简直不要太多,真不是在玩过关游戏,打倒一个boss还能继续刷怪,马上就有无数boss扑过来将之灭掉了。 一个人或是一小撮人要与整个“世界”为敌?反正楼令没有那个本事。 楼令采取的是打不过就加入,加入后尽可能壮大自己,等足够强大再去影响整个世界。 可以将楼令魂穿之后所待的村庄视作新手村,结识了郤至是因缘巧合刷满了一个超级大boss的好感度,随后楼令成了超级大boss的其中之一。 要是楼令莽撞或头铁,他魂穿到了战场之上,秉承各种“天老大,我老二”的玩法,超大概率就是“落地成盒”的结果。 有一点,楼令确实抗拒持有飞地。 在楼令的观念中,地盘就该是连成一片,生产出来避免必须减少运输的消耗来进行集中,想要扩张调集兵力速度快,挨打也不至于被各个击破再吞并。 关于地盘就是应该连成一片这个观念,其余的当代人真没有。他们只看某块土地的好坏,不是多么在乎那一块土地到底是在哪里。 运输会产生消耗,智力正常谁不知道? 挨打之后怎么办?只要有城池,当代城池攻防战发生得极少,缺乏丰富的攻城手段,想要攻下一座城池真不是那么容易,导致很难担心因为距离过远而容易失陷。 拿郤氏攻打栾氏的“都”长达三年还没有出现结果说事。 郤氏多的时候有三万在围攻,少的时候减到一万二左右。 栾氏的防御部队最多的时候两万多,打了三年还剩下一万六左右。 也就是说,郤氏与栾氏进行的城池攻防战,打了三年守军才减少四千左右的兵力。 郤氏作为进攻方损失了六千多,他们的损失达到这个数字就停下攻城,转为试图将守军困死城内,直至守军粮食吃光投降了。 晋军够强吧?屡屡南下讨伐郑国,会去扫荡郑国的村庄,城池则是能不碰就不碰。 国家与国家爆发战争,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会爆发城池攻防战,一百场交战可能超过九十五次是在野外进行。 一种观念一旦成为主流,说是思维固定也好,还是怎么说都行,反正就是会令人不敢轻易尝试打破局限。 “还有,在家族内部大肆展开教育,我真的感到极为震惊。” “要是我嫁过来之前你没有那样做,我一定反对。” “其实,我也搞不懂你哪来那么多知识,好像井水一样,以为已经枯竭,没有多久却是又有了新的。” 阿娇爱慕地盯着楼令看。 老夫老妻搞这种场面,多少让楼令有些小尴尬。 当前的家族搞教育,一般是对嫡出和旁支进行,超过五服则是不享受教育资源了。 楼令不是那样做,他一开始就对全村搞教育,后来条件允许连母亲的娘家人都教育,乃至于对新吸纳的“士”和“徒”包括其儿女也愿意开放教育资源。 “你看到了啊。”楼令说道。 阿娇走到楼令边上坐下,再靠在楼令的肩膀上,说道:“是啊,看到了。” 不是楼令愿意开放教育资源,楼氏能够膨得这么迅速吗?管理人员不足够,人越多不止会显得肿胖,一定是乱糟糟的模样,甚至是自行瓦解掉。 再说对非族人开放教育资源这一件事情。 是,只要是举行了封建仪式,确认了效忠的对象,以当代人是愿意同生共死没错,但是想要滋生极大的向心力与极强的归属感真不是那么容易。 作为一个新兴家族,并且膨胀的速度那么快,楼氏却是没有暴露出太大的问题,一直顺风顺水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何尝不能说内部产生了向心力和归属感呢? 当然了,考验楼氏的向心力与归属感多大或强,必然是楼氏遭遇打击的那一刻才能够看到真相。 很多看上去和谐的家庭或国家,出了事却是一下说散就散,纯粹就是矛盾或弱点被掩盖。 所以,没有经过考验,任何的表面都是虚假或不可靠的。 楼令当然不会毛病到故意让楼氏陷入危机,来试一试楼氏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进行潜移默化。 只要楼氏能够一直保持强盛下去,第一代人的向心力或归属感很虚假,轮到第二代在楼氏治下成长起来不就有向心力或归属感了吗? “咱们家才刚灭掉林胡,增加了那么多人口,我敢继续扩张啊?”楼令不论其它,只讲现实。 阿娇重新坐好,对林姒吩咐道:“去叫其他人过来。” 什么? 林姒竟然也在场? 这是楼氏在“新田”的家宅,作为管家的林姒在楼令与智罃用餐的时候,自然要在旁伺候的。 后面阿娇过来,要是林姒为男性就告退,作为女性没有那么多避讳。 林姒下去了,只是不会亲自去邀请薇姬、伊姬、霞姬这些媵。 差不多又要进入冬季。 楼令的子嗣还是太少,妻和媵哪怕不是为了原始冲动,为家族考虑都该准备受孕。 一个家庭嘛,肯定会各有分工,来提供自己的贡献。 楼令除了管理家族之外,屡屡率军出征。 阿娇作为妻子管好家族,再敦促子女。 那些陪嫁的媵?她们尽力让楼令在家的时候过得舒服,其余时间只需要快乐生活就可以了。 楼令今年就在“新田”过冬。 晋国因为战事多发的关系,许多一家之主一年时间里大概也就冬季会在家,其余时间在外征战。 一家之主是那样,前往纳赋的其余人也是。 那就导致晋国的婴儿潮一般是发生在夏季。 其实,什么时候怀孕一定要谨慎,毕竟十月怀胎之后就该分娩。 春季需要农耕。 夏季一样需要展开农耕。 分娩最好是与农忙错开。 当然了,家族实力足够的家族,自然不用那么“精打细算”,反正农活轮不到某些人去干。 临近冬季之前,楼小白从齐国返回。 “带了将近六十车礼物回来?”楼令第一时间召唤楼小白过来。 “父亲!”楼小白先行礼,得到示意后坐下,答道:“齐国君臣自知理亏,想用这种方式讨好我家,让父亲明年讨伐齐国的时候,下手轻那么一些。” 楼令点了点头,问道:“齐国已经拿定主意,就是要灭掉莱国吗?” “儿子几次与齐君见面,话里话外是在试探付出什么代价,父亲能够允许齐国吞并莱国。”楼小白说道。 出了一趟远门的楼小白,他被晒成了小麦色,皮肤看上去也变得比较粗糙,看上去老了起码十岁,蓄须就跟中年人似得了。 其实,就算是现代人,出一趟不是乘坐高铁或飞机的远门,每天风吹日晒之下,一下子也会老上很多。 有些去西边高原走一趟的人,他们去之前拍照,去那边之后几个月再拍照,二十岁小伙成了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大爷。 楼小白还没有举行加冠礼,哪怕已经开始长胡子,蓄须是不可能真正蓄须的。 封建时代有一种普世规则,未成年不能蓄须,成年后不能没有胡子。 当然不是要任由胡须野蛮生长,有条件修一修那肯定没有问题,甚至修胡须对成年男性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历史上有许多胡须好看的人,他们基本都有“美髯公”的称号,简直比脸长得好看更使得同性羡慕,外加更吸引女性的目光。 当然,各种连续剧、电影的影视作品之类,正剧会去特别讲究,其余类型的古装戏更倾向于服务现代人的审美观,颈部以上除了眉毛和头发就不能有额外的一根毛。 可是呢,真要是成年人却没有胡须,在古时候的人们看来一定是男性独有的器官出现超大的问题了。 “明年你随我出征,还是留在家里管理家族?”楼令问道。 楼小白还没有从楼令这里得到齐国吞并莱国的态度。 “我想出征。”楼小白不敢催促,先进行回答。 楼令一时半会无法给予楼小白答案。 那取决于齐国到底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并且不光是贿赂楼氏,要贿赂晋国所有拥有话语权的人。 历史上,齐国就是成功贿赂了晋国君臣,使之得到默许吞并了莱国。 那也是晋国与楚国的争霸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并且晋国内部各个卿位家族互不信任,没有余力去阻止齐国将莱国实施吞并,乃至于需要来自齐国的贸易资源,不得不进行妥协。 在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晋国是损失不小,要说元气大伤真的算不上。 最重要的事情是,几个卿位家族有很直接的沟通渠道,他们还愿意坐下来沟通,产生内乱的机率无限小。 楼令不知道其余卿大夫有没有察觉到齐国的意图,暂时没有打算将这一件事情拿上台面说。 在内心里,楼令根本不希望齐国成功吞并莱国。 一旦齐国成功吞并莱国,他们会在原有的疆域面积基础上增加一倍! 那之后,不止齐国在疆域面积和人口、资源得到增加,他们还失去了一个敌意很强的邻居。 只是莱国虽然看着势力范围不小,他们内部却是极为松散,有足够的人口和资源,或者干脆说能够征召起来的军队不少,问题在于恐怕很难扛住不被吞并。 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齐国君臣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用在收买莱国贵族上面,搞得莱国内部分成了好多派别,乃至于有很明显的投齐派。 如果莱国自己不支棱,晋国就算能够阻止齐国一次,还能阻止多少次呢? 干什么事情都是有得有失,尤其是涉及到军队出动,排除掉政治上的极度需要,哪一场军事行动不用计算可见利益的得失。 晋国是可以阻止齐国吞并莱国,一次次都要出动至少一个满编军团,等于会有一个满编军团的兵力被齐国牵制住,少了一个满编军团去对付其余国家。 那就是齐国没有与楚国实际结盟,齐国却是真正起到了一个强力盟友的作用了。 不光是楚国,郑国、秦国等等会遭到晋军讨伐的国家,他们一样会因此获利。 冬去春来。 在那一个冬天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轮到春播结束,各个家族开始下达征召命令,同时从“新田”出去的使者也启程。 这些使者,他们将代表晋国前往某个国家的都城,递上一份宣战书;也有前往某个国家都城,宣布晋国对他们的召唤。 “这么说,你没有召唤魏氏?”中行偃刚知道这一件事情。 楼令说道:“讨伐齐国,我出动两个‘师’,下军将出动两个‘师’,剩下的一个‘师’留给了公族。” 中行偃听得挑了挑眉头,说道:“君上的意思?” 楼令点头作为回应。 在那一个冬天,闲着没事干可不是一直待在家里造人,生活在同一座城池的贵族,他们互相之间的走动远比其它季节更频繁。 “魏氏和狐氏会分别去中军和新军纳赋?”中行偃现在只在意一件事情,他竟然事先不知道。 军佐是副手,不代表没有自主的话语权啊! 结果怎么回事?临近出征的时候,中行偃这位中军佐不是从中军将郤锜处得知本军团的编制成分,轮到由楼令这个下军佐来告知。 这简直是郤锜对中行偃太不尊重了。 “我也是昨天才请求中军将接纳魏氏,以及新军将接纳狐氏。”楼令从中行偃的表情看出不自然,讲出事情的事实,绝不是亡羊补牢似得的操作。 中行偃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等郤锜过来,他主动跟中行偃讲起那些事情,所说的时间跟楼令一致,算是让这件事情过去了。 后面,中行偃主动来到楼令边上,问道:“为什么找中军将,不是找我呢?” 这是什么情况? 楼令与郤至交好,搞得楼氏与郤氏像是穿同一条裤子,反倒是姻亲对象看着没有那么亲密。 刚才,中行偃左思右想,用实际行动来展现态度,直接就像是在问:明明我们应该更亲密,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楼令的情商不低,真的低也混不成人缘好。 “我正要找机会与中军佐细说。”楼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不久前,下军将来找到我,提到郤氏想在今年彻底解决栾氏,纳赋的兵力不会少,只是兵源素质有区别。主动提到能不能搭桥牵线,邀请魏氏去中军纳赋。” 这一句话,将发生这一件事情的逻辑补上,看着就一切不显得突兀了。 有那种机会的话,魏氏会很愿意帮郤氏的忙。 而促成魏氏帮郤氏忙的楼氏,同时得到了郤氏和魏氏的人情,简直就是三赢的局面。 “让阿娇多带小白到家里。知道了吗?”中行偃说道。 楼令当然是答应下来。 那不是中行偃真的让阿娇多带楼小白去玩,纯粹就是再一次的提醒,楼氏与荀氏应该更加亲密。 至于楼令促成狐氏去新军纳赋的事情?这是让狐氏回归之后亮一亮相,并且范氏很乐意狐氏能够在新军纳赋,又是一次三赢。 他们在宫城聚会,自然不会缺了晋君周。 这一次聚会,乃是当年的第一次,国君以及卿大夫,包括够资格在场的人,没有人会愿意缺席。 不是什么大朝会。 同时也不是小朝会。 当代会在固定时间举行朝会的只有周王室以及楚国,其余国家没有那种讲究,有事就找到人商议,通常只有对谁宣战或被动应战才会正式举行朝会。 今天的聚会就是接受晋君周的款待,君臣吃吃喝喝,愿意离席走动社交也可以,没有太多的规矩。 “寡人什么时候可以亲征呢?”晋君周特地将楼令召唤过来。 讲事实,楼令也不担心众目睽睽之下,与晋君周交谈会产生什么误会。 能够到场的人,谁还不知道晋君周被放逐期间得到过楼氏的多次帮助,并且晋君周与楼小白还是好友? 荀氏对于楼小白与晋君周是好友,比谁都感到高兴。 郤氏出于绝对的自信,对很多事情不会那么敏感,别说楼小白会是郤氏的女婿了。 要说哪个卿位家族会有意见,大概是范氏吧? 不过,有意见或没有意见,早就是既定事实,有没有本事开启新的赛道便是。 寻开心的一天,没有人会讨论政务,愿意就聊一下各自家庭,不然就一顿胡扯。 晋君周询问楼令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亲征,其实就是属于胡扯的一种。 因为要登位的关系,晋君周年龄不够就提前加冠了。 以加冠就代表成年的习俗,晋君周只要态度强硬表示想亲征,想来不会有卿大夫硬顶着不让。 换作是其余卿大夫可能会糊弄晋君周吧? 楼令没有太正经,只是选择讲实话,说道:“等君上真正成年,能够经受得起行军期间的舟车劳顿,自然是想亲征便亲征的。” “可是……,小白不是代表你去齐国吗?”晋君周说道。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小白只是楼氏世子,您是一国之君啊。” 人一样是人,可是人和人也存在差距,乃至于人与狗的差距都可以无限大。 晋君周低叹了一声,说道:“寡人回国快两年,一次宫城都没有出去过。” 目下可没有君主不能随意游玩的说法。 白鱼龙服这种事情却也是不可能。 所谓的“白鱼龙服”可不是君主乔装打扮去游玩,指的是:富贵之人微服私访出巡而遇险;自己降低身份,甘心受辱。 所以,很多连续剧或小说之类,臣子建议君主白鱼龙服,恐怕是编剧、导演和作者没有搞清楚白鱼龙服是什么意思。 贵族出门可以带上数十、上百、成年护卫的的时代,一国之君到处跑着玩耍,带上的护卫怎么可能少? 楼令反问道:“君上怎么不出宫玩耍呢?” 讲事实就是,晋君周虽然不适合频频去臣子家里拜访,但是外出游玩却不会受到限制,何必要将自己闷在宫城里面。 晋君周很是实在地说道:“寡人怕啊!” 这实在是……,楼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来搭话。 第544章 出征,出征! 怕生? 还是怕再来一次弑君? 也许不是想表达上面两种情绪,单纯就是没有安全感。 楼令问道:“是有人对君上不敬吗?” 晋君周立刻说道:“并没有对寡人不敬。” 楼令沉默了一下下,说道:“一切会好起来的。” 晋君周重复道:“无人对寡人不敬。” 想来也是,晋君周没有急于拿回属于一国之君的权力,自然不会有人进行打压。 一个不搞小动作的国君,群臣自然乐意表现出恭敬,君臣看着也就相处和睦。 楼令说那一句话,其实是在试探晋君周有没有着急拿回权力。 年纪小的晋君周两句话暴露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确确实实是觉得卿大夫权柄太大了! 什么情况啊? 晋君周都说没有人对自己不敬。 然而,晋君周那样说确实是暴露了。 “君上且先适应,日后臣一定相助。”楼令给予了保证。 晋君周赶紧扫视其余人,没发现有谁在刻意注意他们这边,才抿着嘴对楼令点了点头。 一国之君要是完全没有实权,国家一定会乱起来。 怎么那么说呢? 君权太重的话,国家命运系于一人之手,显得太过于危险了。 要是一国之君完全没有实权,众臣互斗是必然,等一个权臣完全把控权力,也让国家命运落到一个人的手中。 对于国家来说,君权与臣权最好是保持一种平衡,互相制约来减少犯错的可能性。 所以,楼令是真的会适当地支持晋君周,不使得晋国在卿权的指导下犹如脱缰野马一般乱冲乱撞。 这样一看,楼令好像挺高尚的样子? 其实,保持君臣的互相制约,对一国之君或权臣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起码互相之间有敌人,不至于一国之君乱搞,也不会让权臣过于膨胀。 真的形成那样的局面,国家大乱的可能性被减少,膨胀速度过快的楼氏也可以有更久的沉淀期。 对国家好,楼氏也好,楼令肯定愿意尽力维持局势。 一场宴会完毕,各自回家进行最后的准备。 翌日。 誓师大会在城外举行。 晋君周亲自到场,进行一系列的祭祀,再下令一一占卜,随后送走了前往不同战区的军团。 什么占卜?自然是对某一场战争进行预测,得出的占卜结果一定是:大吉! “你昨晚跟君上聊什么,能聊那么久?”郤至在车厢里面半躺,闭着眼。 楼令知道当时没有人旁听在聊什么,还是实话说道:“君上很没有安全感,我进行了诸多的安慰。” 郤至“嗯”了一声,说道:“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 “的确是啊。”楼令转头看向窗外,说道:“我们这一位君上看着年纪轻,想法方面似乎不少。只要他不学景公或厉公,或者说不让他走景公或厉公的老路,我们不能约束得太紧。” 郤至睁开眼睛挑了挑眉,说道:“你想得还真多。” 楼令一点不慌,说道:“想要维持君上的体面,我们给予体面再拥有实权,我能不多想吗?” 郤至重新闭上眼睛,说道:“想要双方过得去,确实是要维持一个平衡。你有那个能耐,脑子也好,更知道自己的身份,多操持一些吧。” 他们这些卿大夫又不是全员傻子,哪可能不知道君权与臣权必然相争,任何一方压得对方抬不起头都是一种隐患? 尽管知道那些道理,该怎么去维持一个平衡,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经常就是玩脱了才导致大乱。 “这车怎么样?”楼令改了个话题。 郤至又是先“嗯”了一声,随后呢喃似得说道:“要用一段时间才知道。” 楼令下令打造了八辆马车,同一时间分别送给了国君与几位卿大夫,其中自然有郤至的一辆。 郤至在楼令问起的时候没有赞美,完全是两人关系真的到位,也说了很真实的话。 东西好不好,肯定是要用一段时间才会知道。 刚拿到手不久,来不及体验就一通赞美,看着就是能有多假就有多假了。 楼氏用来送人的马车打造得比较舒适和豪华,以送给晋君周的马车最庞大。 舒适指的是有减震装置以及内部空间足够大,能躺和能坐是基本要求,甚至可以在上面吃喝拉撒。 豪华就是用上了各种后世十分名贵的木料,再加上各种皮草铺垫,有铜与黄金的装饰品。 这一次出征,每一位卿大夫都用上了楼令送的马车,他们刚出发可能还不觉得,走了有一段路程就能体会出与以往的不同了。 而楼令之所以送他们马车,其实是在打广告,后面会向市场投入贩售。 当然了,拿到市场贩售的马车不会像一国之君或卿大夫那样豪华,会分出好几种档次,总有一款会适合当代贵族的需求(买得起)。 下军在朝齐国的方向开拔。 他们出“新田”之后,走的是先去“故绛”,随后再走“黄父”抵达少水一线,沿着少水西岸一路南下,最终过“孟门”抵达靠近卫国的晋国南部的路线。 这一条行军路线会路过的家族非常多,包括公族一众封君以及郤氏、荀氏、范氏,总跋涉路程不会少于六百里。 要去征讨伊洛之戎的上军与中军、新军先走同一条路线,一直南下到“孟津”过大河,抵达周王室境内再分开。 届时,上军拐向西南,直扑伊洛之戎而去;中军和新军则是进入郑国地界,他们会先对郑国展开征讨,等郑国屈服再去打卫国,最终进入宋国地界与诸侯联军会合,一块征讨陈国与蔡国。 下军耗费八天来到晋国南部一个叫“沫”的地方,停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 这个“沫”的旧名叫“朝歌”。 没错,当地就是殷商最后的都城,后面成了卫国的一部分,再之后被赤狄占领,晋军从赤狄手里抢夺,后来成为晋国的疆域之一。 “孙林父来了?” “是啊,正在辕门处等待。” 晋国要讨伐卫国,不是悄咪咪出兵入侵的方式,去年就派出使者宣读罪行再宣战了。 将要负责讨伐卫国的军团,是晋国的中军和新军,问题在于卫国君臣并不知道。 卫国君臣得知晋国的下军抵达“沫”进行休整,卫君衎立刻派出执政孙林父过来了。 郤至问道:“见吗?” 楼令想了想,说道:“见一见吧。” 下军休整完毕之后,他们会从大河比较窄且河床浅的“棘津”过河进入卫国地界,只是并非进行讨伐,纯粹就是和平性质的路过。 什么? 晋国已经对卫国宣战,晋国的下军还能够和平从卫国地界路过? 那是什么操作? 要是发生在其余时代,这样的事情看着会显得搞笑且荒谬。 可是,春秋时代这样的事情就显得很正常。 既然下军不负责对卫国展开军事行动,下军将和下军佐也就有必要接见孙林父这位卫国执政。 “两位率军讨伐齐国?”孙林父刚才从郤至的暗示明白,下军的目标不是卫国。 楼令接话,说道:“是啊,我们的目标是齐国。途经卫国的时候,不会有主动的军事行动。” 下军不打是建立在没有遭受攻击的前提下,遭到攻击肯定会反击。 孙林父问道:“那是谁来惩罚我们?” 这位是个明白人,使用的是“惩罚”的用词。 郤至说道:“中军和新军。” “啊!?”孙林父被惊到,张大嘴巴保持错愕表情很久,回过神来惶恐地说道:“我们竟然需要中军和新军来讨伐?!” 那可是晋国的两个满编军团! 一个晋国满编军团相当于列国三个军团,总兵力七万五千打卫国,是想把卫国灭掉吗? 并且,统率中军和新军的人是郤锜。 天下间有谁不知道郤锜嚣张跋扈到了极致,出了名的做事不管不顾? “我们该付出什么代价,让二位负责惩罚呢?”孙林父现在就一个目标,反正由谁主持讨伐卫国都是比郤锜好。 郤至尽管贪婪,大小事上却是拎得清,怎么会抢中军和新军的活?他说道:“都一样的。” 孙林父心里吼道:“不一样!” 关于郤至的贪婪,自从他负责晋国的总邦交,没少利用职权勒索列国。 只是,面对贪婪的人,以及面对喜欢使用暴力的人,涉及到战争的层面,多数人更愿意面对前者。 那是贪婪的人只要利益给到位,双方不用多死人,输一次就够了。 喜欢使用暴力的人,挨打了一顿还要奉上赔偿,完全就是接连输两次。 “瞧我的记性!”孙林父一拍额头,呼唤外面的人抬箱子进来,再说道:“这是一些小小心意,奉予二位。” 郤至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很多,秉承拿钱办事的态度,说道:“这一次对卫国只是小惩大诫,卫卿不必心慌。若卫卿再边境等候兄长,及时见兄长一面,当即诚恳认错,双方自然不用开打。只不过嘛……”,后面用得着继续说吗? 孙林父秒懂,再拜托道:“能不能请温氏之主派人先行会知晋卿呢?” 讲实话,郤氏的一叔二侄在国内外的名声都不好。 郤锜是出了名的暴躁。 郤至的贪婪无人不知。 郤犨干脆就是贪婪和荒淫的名声并驾齐驱了。 什么情况?贵族喜欢玩女人可不会有荒淫的名声,乃至于玩某些女人是给一条生路,或是给予富贵。 那么,郤犨一定是干了有违常理的操作,才搞得获得一个荒淫的名声了。 通常情况下,春秋时代获得荒淫的定义,要么是五服内乱搞,不然就是与某贵族的妻子乱来。 早年间,郤犨搞了赵氏小宗的妻子,得了一个荒淫的名声,后面更是一再放飞自我,与多名贵族的妻子有染。 那是“妻子”啊! 可不是媵(小妾)之类。 如果不是郤氏势大,光郤犨有一个荒淫的名声,早就给社死,只能躲在封地不敢出门。 然而,正是因为郤氏势大,郤犨不止能够活跃在国家层次的舞台,还是作为六卿之一。 得到孙林父的拜托? 郤至很现实地让人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箱子抬到后面,亲自去查验了一番,回来之后说道:“我会派人去见兄长。” 孙林父就爱郤至这种拿钱办事的为人。 最大的事情办完,孙林父没有马上告辞,调整心态与郤至、楼令聊起了天下大势。 主要还是孙林父为卫国进行发声,提一些卫国面临的情况,请求晋国能够给予理解,再暗示郤至不会白照顾卫国,卫国一定会进行实际的感谢。 怎么没有楼令的事情? 那是因为楼令虽然是晋国卿大夫之一,但是并不负责与卫国的邦交。 实际上,随着栾氏、韩氏相继覆灭,搞得好多国家没有了对接的卿位家族进行邦交。 到现今为止,有太多的事情牵绊晋国君臣的精力,他们还没有做好相关的分配。 有总理权限的郤至却是有权与各国展开邦交,自然需要卫国更明显的巴结。 “卫国很识相啊?”楼令刚才已经看出一点,卫国君臣希望由郤至来对接邦交。 郤至问道:“你不看看都送了什么?” 楼令也不客气,命人打开那些箱子。 箱子里面无非就是绫罗绸缎或玉石、铜锭之类,区分就是高价值的东西占到的比例多寡。 当前送礼真的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毕竟,楼氏没有将纸张卖得到处都是,哪来的字画呢? 至于说乐器、礼器之类?更不可能说送就送了。 很明显的事情是,卫国送郤至的礼物价值更高。 对此,楼令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地方。 讲事实就是,郤至从出身到手头的权柄就是比楼令好和高,卫国君臣更加巴结郤至没有什么错。 如果楼令嫉妒以及不爽,纯粹就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他们在“沫”休整了五天,随后渡河来到卫国势力范围,期间渡河耗费了六天。 六天多吗? 不是走桥梁过河,携带那么多的物资,只是耗费六天算少了。 最后面的部队进入卫国势力范围之后,他们当即开拔。 下军路过卫国都城“濮阳”的时候,郤至、楼令等一些人还进城接受了孙林父的款待。 怎么不是卫君衎出面款待?他在准备款待郤锜、中行偃和士匄、士鲂呢。 下军在途经卫国期间,沿途向卫国各地贵族采购了不少的物资,甚至中军和新军进入卫国都会展开贸易。 并不是卫国愿意接受惩戒才能够展开贸易,哪怕是敌意再浓的国家,当地贵族也会卖物资给入侵一方的军队。这个也算是春秋时代的特色之一了。 下军借道卫国地界来到鲁国。 在下军离开卫国之后的第三天,中军和新军踏入卫国。 明确知道有大军前来讨伐,事先商议好会投降的卫国君臣,他们还是集结军队与晋军打了一场。 那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下,随后当场进行了会盟之降。 什么鬼? 在春秋时代,投降分为好几个级别。 会盟级别的投降受到的惩罚最轻。 兵临城下再投降,签的就是城下之盟。 一旦大败亏输或是城池被攻破再投降,投降的级别就是破国之盟。 不同级别的投降,输的一方付出的代价都不一样。 例如卫国这一次进行会盟级别的投降,交出一半人手之后,当天就进行赎回,价格方面属于正常,事后无非就是当小弟。 城下之盟不止是赔偿高,被俘以及自己交出去的人也要去胜利一方当年限不定的苦力,其实也带有对国格的侮辱性质,比如直接成了附庸。 破国之盟的侮辱性质最强,输的一方国君要亲自出面投降,还要任由胜利一方敲诈,一般输的一方朝堂也要被胜利一方渗透和控制了。 那些就是春秋时期的玩法,到战国之后保留了一些,只是战国涉及到割让城池的新层次。 话说,晋国与齐国接壤,卫国也与齐国接壤,怎么下军还要途经卫国与鲁国呢? 简单来说就是,国境接壤没有错,还要看进军的最优路线。 晋国东部,尤其是东南部,有着太多的湿地与沼泽区域,压根就不适合大军进入。 卫国与齐国接壤,可是郤至和楼令需要去鲁国与集结起来的鲁军会合,自然是进入鲁国,不是直接入侵齐国。 对于跟在晋国后面殴打齐国,只能说鲁国很爱干这种事情。 今年还比较特别。 鲁国一点都不想南下,跟着晋国中军和新军劳师远征数千里之遥。 下军抵达了“曲阜”城外,大军自然在外面等候,一些身份高的人入城。 “礼仪之邦,君子之国,呵呵。”楼令魂穿之前对鲁国没有任何看法。 在魂穿之后,随着身份越来越高,与鲁国的接触增多,讲实话就是楼令没有看出鲁国礼仪之邦和君子之国该有的气度或表现。 他们抵达鲁国的边境没有得到迎接,来到城外也只是邑令出城应酬,入城之前一个真正位高权重的人都没有见到。 郤至面无表情地说道:“君子是圣人,礼仪也是圣人。” 当前只有一个圣人,也是全天下承认的圣人,那便是周公旦。 至于孔子?他只是儒教的圣人,儒教得势自然被尊崇。 楼令知道周公旦是天下人承认完美无缺的圣人,只是更多就不知道了。 碍于“世修降表”那个家族的操作,讲实话就是现代与之利益无关的人,恐怕是对孔圣家族是持负面看法。 至于对孔子本人?认知最直接的就是有教无类。 得知孔子座下无庶民,也就弟子不是贵族就是贵族后裔,是不是连“有教无类”的认知也破灭了? 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孔儒的立场从未改变,想学本事必须交钱(束修)! 这种立场决不能说不对,毕竟知识无价。 春秋时代的众贵族,他们对周公旦又爱又恨,不敬却是一定不敢的。 至于说对周公旦后裔?由于鲁国各种不争气,多数人只当鲁国是一个笑话。 郤至和楼令直至到宫城的城门才看到三桓话事人。 “未能远道相迎,请二位不要见怪。”季孙行父行礼说道。 郤至保持面无表情,不乐意开口搭腔。 “怎么不见鲁国集结大军。难道是寡君的使者还没有到,或者使者没有讲清楚吗?”楼令也是面无表情。 季孙行父再次行礼,说道:“且先入宫接受款待。” “怎么好意思接受鲁君的款待呢?”郤至说得比较阴阳怪气。 楼令接话,说道:“这一次入城只是拜会鲁军君,见一面就要继续开拔。” 鲁国众臣之前已经得到消息,晋军确实没有扎营的举动。 郤至带着怒气,问道:“使者回国复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你们不会连征召令都没有下达吧?” 这确确实实是鲁国君臣干得出来的事情,他们也不止干过一次了。 季孙行父与公孙侨如、孟孙南分别对视了一眼,再看向郤至,说道:“怎么会呢?只是集结大军需要时间……” 郤至截断季孙行父的话,说道:“看来,鲁国要效仿齐国和卫国啊!” 那可冤枉鲁国了。 齐国有那个胆子。 卫国则是事出有因。 鲁国某些有话语权的智障就是自视高人一等,单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特别。 类似的操作,鲁国一百多年来没少干。 鲁国会那么干就一个因素,衰弱了没有错,个性绝不能丢,乃至于用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特别。 郤至说完不给鲁国众人说话的机会,很直接转身就走,且无论鲁人喊什么都不回头。 同行而来的晋人,包括楼令当然是走得很坚决。 出现这种事情,鲁国一众人慌了吗?他们一点都不慌,一些智障还乐呵呵的表情。 俺们又再一次在公众场合表现得与众不同。 谁面对晋国都唯唯诺诺,只有俺们显得有节操! 至于到了私下跪着认错?反正只有少数人看到。 “每一次都这样,偏偏不能立刻教训一顿。”郤至是真的生气。 楼令见得少,问道:“每一次?” 郤至大概是怒极反笑,说道:“你等着看吧,马上有人偷摸摸过来认错,再用更恭敬的态度办事。” 楼令:“……” 讲真话,楼令没搞懂鲁国这是什么玩法。 ....... 可能是受台风影响,昨天停电到今天傍晚,实在是抱歉! 第545章 就是贪婪,怎么了? 在郤至和楼令等人出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果然让鲁君午派出大臣前来致歉。 过来的人叫孟孙南,看全称也知道是来自鲁国三桓的孟孙氏,还是当代的家主。 “寡君方知道二位军务繁忙,撤去了宴会,下令国中诸人率军赶往‘艾陵’进行等候。”孟孙南的态度看似很低,讲的话却是不像样了。 晋国的下军将和下军佐并没有指定会合地点,结果鲁国君臣倒是将之定好? 郤至很不爽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说会从‘艾陵’进军齐国?” 孟孙南陪着小心,说道:“从‘艾陵’入侵,距离‘临淄’最近啊?” “他们就这样,各种小心思一眼能够让人看出来。”郤至对楼令说道。 孟孙南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 那个“艾陵”是鲁国与齐国长久拉锯的一个地方,经常会变更当地的归属权。 止于目前为止,光是晋国帮鲁国从齐军手里将“艾陵”抢回来的次数,有记录的就已经四次。 在长久的以后,只要晋国仍旧需要鲁国遏制齐国的西扩,不知道还要帮鲁国抢回“艾陵”多少次。 郤至向孟孙南问道:“你们又将‘艾陵’丢了?” 孟孙南赶紧摇头,说道:“没有啊。” “那就是齐军陈兵‘艾陵’附近了。”郤至说得无比笃定。 孟孙南低下头不说话。 看来郤至猜得没有错,果然是有齐军在“艾陵”附近驻扎,数量方面还不少,吓到鲁国的君臣了。 楼令笑着说道:“齐国预选了一个战场。” “我们借道铸国,先入侵齐国的‘棘’吧?”楼令提议。 孟孙南抬头,说道:“齐军在‘马陉’集结了三万多大军……”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很好啊!” 齐国君臣摆出威胁“艾陵”的架势,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攻打“艾陵”,想的是让晋军到那个地方。 因为平时一直有派人四处游历的关系,特别是楼令很重视齐国,手里面有相对详细的齐国山川地形舆图。 刚才孟孙南说到“马陉”的时候,楼令出征前后一直有在温习功课,导致有了明确的地点,一下子在楼令脑海中浮现了大致的地形。 华夏文明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不会有取错的地名,那边有“马陉”、“丘舆”、“夹谷”等等地名,光从名字基本上就能够大致知道当地的地形了。 “那边还有一条淄水贯通整条长谷,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哪怕不打伏击战,兵力一多就展不开,太适合用来阻击了。”楼令心想。 现如今,齐国出动两个满编军团,一共两万五千战兵在入侵莱国。 齐国又在“马陉”屯驻了将近三万大军。 按照周礼的限制,齐国只能够同时出动三个军团,即总规模三万七千五百的部队。 只不过,时间来到当下,早就没有多少诸侯国遵守周礼的相关规定。 周礼规定是用兵的限制,不是说全国只能够有多少数量的兵源。 毕竟,能够动用多少是一回事,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另外一回事。 周礼管不到一个国家到底有多少兵源,只能在动用的兵力上进行限制。 所以是什么情况? 齐国这一次动用的兵力很多! 同时,齐国将战场预设在那一边,抱得一定是打不赢也要尽量拖时间的想法,为其它事情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用管齐国君臣想完成什么目标,我们只完成自己的目标。”楼令对郤至说道。 他们作为入侵的一方,本就是掌握着主动权,怎么可以反而成为被动的那一方呢? 郤至点头说道:“你主意多,做好规划,我们再一起执行便是。” 一旁的孟孙南立刻急了,说道:“二位,齐军在‘马陉’啊。” 然而,郤至和楼令无视了孟孙南。 齐军是在“马陉”驻扎,有可能威胁到“艾陵”没有错。 晋国收了鲁国的上贡,有保护鲁国的责任也没有错。 问题是,齐国已经跟鲁国开打了吗? “二位,请在城外稍候。我立刻回城谒见寡君,一定给二位一个交代。”孟孙南说着站起来,急匆匆离开了。 郤至和楼令礼貌性地看着孟孙南的背影消失。 “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么恶心人了吧?”郤至说道。 楼令其实还好。 只要见识多,很难被什么事情惊讶到。 论朋友的话,楼令两辈子加起来的朋友不算多,耐不住生活在现代能够从各种电子产品接收到无限的信息。 生活在浮躁氛围的年代,无论发生什么奇葩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愿意花时间看直播或是各种视频,形形色色的人更是尽显千奇百怪的个性,行为上更是底线难料。 只不过,直播或视频是为了讨生活,写的各种剧本或建立人设。 轮到真正去接触某个人,就近去进行了解与隔着屏幕看,讲实话就是感触上肯定不一样。 楼令揶揄一般地说道:“他们可是三桓。” 郤至则是嘲弄地重复道:“三桓,呵呵。” 三桓在鲁国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同时胜过当今列国的多数家族。 讲实力的话,三桓的其中一家都不弱,天晓得为什么三家凑到一块无法将实力发挥出来,代表鲁国出战更是水得很,倒是在内斗的战场上能够表现得很悍勇。 “不奇怪的。他们就是这样,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内斗内行。”郤至直接出言嘲讽。 楼令心想:“是吧?历朝历代这样人简直不要太多,平时作威作福,轮到遇上事了却是各种无能为力,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他们可没有打算真的等孟孙南回来。 军队得到命令开拔,朝着北边的方向行军。 至于说来鲁国是为了召唤军队一起入侵齐国?郤至和楼令一致觉得没有鲁军可能更有利一些。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鲁国?之前提到过了,行军在路线上一定选最优的那一条,晋国下军从鲁国入侵齐国就是最优的路线。 郤至和楼令是来到鲁国了,一旦鲁国没有出兵相随,自然就不算出兵配合,今年该上的贡还是要给。 等晋国下军离开“曲阜”约十里,季孙行父追了上来。 “二位啊,二位,为什么这么着急?”季孙行父明明不用喘气,还是做出这样的行为。 乘车急赶是会被颠簸得不行,不至于喘息的。 季孙行父做出这样子,当然是做给郤至和楼令看,表示很重视和着急。 “你们不知道自己的办事效率啊?”郤至说道。 论邦交,其实不该是这副样子。 要命的地方是,郤氏从郤克那一代就被鲁国君臣烦得不行,根本没有心思跟鲁人耍各种花招。 真正想办实事的人,谁有那精力花在各种琐事和交际的猜测上?纠缠一次两次也就够了,一次次在与事无关的方面玩花招,正事完全不用办了! 季孙行父知道己方的办事效率,可是鲁国高层就是这样的玩法,随波逐流习惯之后,真不是想改就能够立刻纠正得过来。 “寡君已经在重新征召部队,很快……”季孙行父话被截断。 楼令问道:“这个很快,它是多快呢?” “是啊,多快呢?”郤至也问。 相比起楼令问得认真。 郤至问的时候一脸的戏谑。 “最快两个月,最慢三个月。毕竟,我国的大军已经在‘艾陵’防御,重新征召新的大军真快不起来。”季孙行父说道。 鲁国君臣是真的怕“艾陵”又丢失,不敢撤走当地的军队。 楼令温和地问道:“贵国有没有想过,我们入侵齐国,不止会攻打‘棘’地,会一路打到‘临淄’呢?” “当然是那样子。”季孙行父答道。 楼令不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盯着季孙行父看。 其实,真的不用多说了。 但凡鲁国君臣还有脑子,他们就能够想到齐国接下来的反应。 晋国的下军入侵齐国的西部疆域,依靠齐国本地贵族根本无从抵抗,齐国必须从其它方向调兵增援。 那样一来,不管晋国下军是不是能够一路打到“临淄”城下,事实就是齐军对“艾陵”的威胁也就解除了。 鲁国君臣有脑子吗?他们肯定有的啊! 只是,鲁国君臣担忧的事情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敢从“艾陵”撤军与晋军会合。 站在鲁国的立场,他们丢了“艾陵”想拿回来,仅是依靠自己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喊爸爸则是觉得没面子,自然不想意外发生。 这种拧巴在鲁国发生的次数太多。 在外人看来的解读方式:贱人,就是矫情。 “你们可别来了。”郤至说话的时候还不断摆手,动作与驱赶苍蝇的区别不大。 季孙行父却是说道:“最迟三个月,我军一定能够跟上。” 来了能发挥出什么作用,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来了之后,可以抵消一年的上贡。 楼令直接乐出声,凑到郤至耳边,说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郤至没好气,说道:“你这不是见到了。” “他们不知道这样很无耻吗?”楼令问道。 郤至这一次没有压低声音,说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对于国家来说也是。” 啊? 郤至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看着意有所指的样子。 搞得楼令有些不习惯,一时间给愣了愣神。 鲁国君臣肯定知道鲁国的衰败,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再用自己的方式给鲁国糊墙。 只要自己丢人的时候不被多数人看到,国内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充满威严的嘴脸就能够在内部保持下去,外人怎么看则是根本不重要,反正各国史官上交的记载都会在典藏室过一遍。 所以,后人只会看到鲁国的衰败之势止不住,很难知道鲁国君臣到底犯了多少次错,外交场合上丢了多少次脸。 运气好的话,鲁国能够在国际上争一光,完全可以在史书上反复提,搞成鲁国在荣光的照耀下亡了国。 这国家挺强,强得一再丢失疆域,丝毫没有道理就倒下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郤至和楼令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偏偏季孙行父跟了一路,直接跟随着进入齐国的势力范围之内。 晋军进入齐国就开始有所行动。 倒不是见人就杀、就抓、就抢。这种事情只有秦军干得出来。 晋军表现得比较有礼貌,面对旅人秋毫无犯,攻打村庄之前还会先派人警告,能不杀人也不会杀人,顶多就是抓起来再帮忙收拾家当一起送回晋国。 “我怎么发现你们家干得很熟练啊?”郤至刚才亲眼见证了一个村庄的陷落。 这个被攻打的村庄,他们可能是受到的极致的惊吓,晋军没有采取行动之前主动攻击了。 敌方非但不投降,反而先动手?数千晋军一拥而上,人口约是五六百的村庄只坚持不到半刻钟就陷落了。 当时,楼氏的将士分工很明确,看似斯斯文文地将活着的齐人绑上,尽量做到一家子整整齐齐,再收拾有价值的东西装车,一系列行为仿佛干了千百次。 “没有的事啊!”楼令先否认,再说道:“这不是吞并了林胡,家族里面异族太多,需要足够多的诸夏苗裔填补。我家的穷,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人一旦穷怕了,看到什么玩意都觉得值钱,收拾起来……,你懂的。” 郤至十分确定地说道:“你们一定私下练过!” 楼令不解释了。 那么,楼氏真的在私下练过吗? 答案是:真的练过! 楼氏需要更多的诸夏苗裔补充是事实,穷也是真的。 因此,楼令对这一次入侵齐国充满了期待,一定会做更多的事先准备。 “实不相瞒,我在卫国和鲁国都好几次忍不住想动手。”楼令说着说着,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那是因为楼令发现郤至对卫国和鲁国动手的欲望一样很强烈,碍于太多因素不好真的下手。 “我也缺人,也是很穷啊!”郤至说道。 这一点,楼令相信。 郤氏家大业大没有错。 温氏才分出去多久? 郤至有“温”这一块封地,每时每刻都在缺乏劳动力,有更多的劳动力会有更多的产出,怎么可能不缺人。 在财富这一方面,郤氏可是围攻了栾氏的“都”快三年,三年之内只有头一年肥了一波,后面将近两年光是支出,以为军事上的各种耗费会少吗? 所以啊,哪怕楼令没有邀请郤至出征,后者也会主动参与征讨齐国。 而楼令邀请郤至的主要原因是,郤至不出征齐国,下军就要会成为南下的其中一个军团,搞成楼氏缺席国战或是无法征讨齐国了。 跟随而来的季孙行父获得良好待遇,一路上看着晋军对齐国一个又一个村庄下手,心惊肉跳的同时,感到了无比的羡慕。 “看来晋国连续跟楚国打了几年,确确实实是损耗很大,难怪卫国都敢进行违逆了。” “晋国衰弱下去是‘洛邑’那几位很愿意看到的事情,对鲁国则是好坏参半。” “希望这一次晋国对齐国下手狠一些吧。” 在外人看来,鲁国经常表现得不可理喻。 包括季孙行父在内的鲁国高层,他们很清楚怎么回事,很多事情甚至是故意那么表现。 所以,郤至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一个国家想保持体面也有自己的玩法。 很多看似聪明的人,他们往往在自作聪明。 比如说总是喜欢拿一块钱和一百块去逗傻子玩的人,看到那个傻子总是会挑一块拿,一次次反复去逗着玩。 真的拿那张一百块面额,能拿到手吗? 一次次拿一块的面额,拿到手且能够反复拿。 话说,到底谁才是傻子? 鲁国君臣很清楚晋国一些人对己方是什么看法,他们一再那么干却没有挨揍,并且挨了齐国的揍能够得到晋军支援,每一次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凭什么不那样玩呢? 当然也不能说晋国君臣是傻子,一再帮鲁国纯粹就是晋国出于战略上的需要。 那种状况下,只能算是各取所需吧。 “其实,我觉得鲁军过来也算好事,起码他们可以帮忙将缴获先运回去。”郤至等己方在济水边上攻略了一圈,发表这样的感慨。 他们一路杀人、抓人、捡东西下来,暂时没有遭到有效的抵抗。 当然,那是他们没有攻打齐国的城池,只光对村庄下手。 一路过来,抓到的齐人数量突破三万,杂七杂八的战利品一时间难以统计。 怎么只抓了三万人?这是晋军没有胡乱抓人,真不是见谁就逮住谁,捆上去排队等着被押回晋国。 真要是晋军无差别抓人,齐人完全不反抗的情况下,抓个七八十万绝对能够抵上数。 晋军抓得人是对方试图反抗,再连累另外的齐人,并没有主动对黎庶动手。 其实,郤至和楼令倒是想无差别抓人和劫掠,只是他们没有失去理智。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干,名声会跟秦国比肩,进军过程决不像当前惬意,日后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麻烦。 一支军队到了某个地方无恶不作,当地人要么怯弱到丝毫不敢反抗,要不然就该是面临人民海洋的反扑。 入侵齐国的晋军看上去很凶残没有错,一切却还在规则之内,不到逼迫全体齐人拼命的份上。 济水两岸是齐国人口最多的区域,当地纺织业的发达甚至超乎想象。 晋军进入济水之后,动手的次数变少,转为一家家收礼的模式。 这个是当地的贵族超乎想象的识相,一点都不希望看到晋军施以武力,愿意花钱来买平安。 那种好日子在齐国使者之后抵达结束。 “齐军已经到了‘鲍’地,数量约有四万。”楼令两个时辰前就得到斥候的汇报,没有跟郤至说而已。 知情不报? 不不不。 当时的郤至忙着跟齐国的贵族应酬,一天跑好几个地方,想找到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最后还是郤至到了傍晚自己回到军营,要见齐国使者之前,可算是与楼令见上面。 “他们想打?”郤至喝得醺醺然的样子。 楼令问道:“你现在适合见齐国使者吗?” 郤至自顾自说道:“打一场,接受他们的偃旗。我们再去‘临淄’接受款待就好了。” 楼令看出郤至是膨胀了。 他们入侵齐国一切顺利,有很大的收获不提,能够见上面的齐国贵族也都识相。 这样的趋势不难显示一点,也就是齐国哪怕在挨打,至少贵族层面没有或不敢对晋国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是不是就等于说,双方没有正式开打之前,齐国就打算认输了呢? “他们真的想认输,该是会在‘临淄’附近等着,不会进军到‘鲍’地。”楼令说道。 郤至摆了摆手,说道:“你脑子好,一切交给你办。” 楼令:“……” 不是楼令不满,完全就是哭笑不得。 他们进入齐国势力范围之后,郤至基本不管军务,游走着看取得多少收获;到济水区域就更夸张,不愧是晋国当前的外交部长,不是在赴宴就是在赴宴的路上。 楼令作为军佐,该是离多大的谱,面对主将完全放权,反而心生不满啊? “接下来我们需要收拢部队,抵近到‘甗(yǎn)’这个位置跟齐军交战。”楼令知道郤至不动脑子,该汇报的事情总是要说。 那个“甗”地跟西北的摩笄山和东北的华不注山形成一个掎角之势,南边则是有连绵的无名山脉,中间恰好一片平坦,非常适合用来打大规模交战。 “你比我还贪。”郤至呢喃了一句,直接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楼令听清了刚才郤至说的话,莞尔了一下。 为什么跟齐军打? 一方面是齐国君臣没有完全怂掉。 另一方面是打一场才有俘虏和缴获! 至于会不会输这件事情?齐国没有完全撤走在“马陉”的齐军,他们也没有从莱国回调部队。 在“鲍”地的四万齐军,斥候观察下来大概只有半数的正规军,其余是齐国的“勇士”。 当前阶段齐国的“勇士”是什么?他们就是市井无赖。 “我的确是很贪婪,可是贪得有理有据啊!”楼令心想。 第546章 遥遥领先的齐国 人生在世谁不贪婪? 获得了什么,想要索取更多,完全是人的天性。 只要进行索取是在规则之内,纯粹就是在获得合理的报酬而已。 超过规则之外?那就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当然了,贪区分很多种,有一句话讲得很透彻:窃物者贼,窃国者侯。 郤至和楼令现在的境界,其实就只是窃物的贼。 无论是在晋国内部争斗撕咬,亦或是到了国外各种掳人抢掠,要的是肥了自己的家族,不是贼又是什么? 其实,晋国四个卿位家族将观念一转,愿意在面对抉择的时候牺牲家族利益维护国家,便是做贼也可以做得很高尚。 某种程度上来讲,楼令当前的境界跟其余卿大夫不一样,起码他在发展家族的时候,有从全局上来顾及晋国的利益。 有点无奈的事情是,楼令发现自己与几位卿大夫在理念上并不合拍。 拿推动执行兼并战争来说,楼令两次提议都没有通过。 包括郤锜在内的其余卿大夫,他们只想当天下霸主,国家享受来自列国的上贡,众卿受到列国君臣的爱戴或畏惧,没有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 到最后还是贪念让众卿大夫失去理智,打算接纳楼令的一半意见,有针对性地对外夺取土地与人口。 之所以说是失去理智,根本原因在于不是他们想明白了,而是在贪念的驱使下做出决定。 有成规模的齐军在逼近,晋国下军需要防备周边贵族的攻击吗? 如果是其余时代的玩法,晋国下军从进入齐国境内就是遍处皆敌的情况;春秋中叶虽然说礼崩乐坏了,但是又没有崩坏得那么严重。 晋国与齐国是处在战争状态下,双方却不是非得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各自保持着属于自己的克制。 所以,济水周边的齐国贵族,他们哪怕会跟晋国下军兵戎相见,不会是采取偷袭的方式,只会是各自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开打。 话又说回来,晋国下军入侵之后一再攻陷齐国的村庄,怎么齐国贵族不能偷袭晋军?简单来说就是,晋国敢掀桌子,齐国则是不敢。 这不,四万多齐军到来,他们派出使者很有礼貌地通知了郤至、楼令等晋军,商讨着立场不同的两支大军应该在哪里进行交战。 “你们在原地等着,我们马上过去。”楼令对充当使者的田湣说道。 其实,应该是称呼陈湣才对。 这个田湣的祖上从陈国来到齐国,得到齐桓公的接纳,随后在齐国安家发展。他们在齐国已经发展到第三代人。 至于为什么从陈氏转为田氏有好多种说法,例如自行改氏,获得封地而改氏,春秋时期的“田”与“陈”是重叠音。 春秋时期是什么字体?尽管写法有许多种,统称为大篆。 那么,大篆的田和陈不是同一种写法,哪怕是重叠音也不至于叫错,叫到陈氏变成田氏。 那只能是陈氏自行改氏或是获得封地而改氏,两种可能之一了。 田湣没有觉得楼令有多么嚣张跋扈,先应了下来,不放心似得多问了一句:“这是温氏之主的意思?” 下军的主将是郤至,接见田湣的时候,主将不在场,只有军佐出面。 考虑到率军而来的人是逄丑父,不是真正位高权重的齐国大臣,田湣真不觉得受到了怠慢。 楼令怎么可能说郤至喝得烂醉不能出面,颔首道:“是共同意志。” 田湣也就懂了,并且是真懂的那种。 “看来楼氏与郤氏真的是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尤其是温氏之主与楼氏之主感情极好。这……,真是令人羡慕啊!”田湣想道。 约好了交战的地点,田湣看楼令没有跟自己寒暄的意思,礼貌行礼之后告辞离开。 其实,楼令知道田湣是谁,也有心多进行接触,只是当前的场合不对。 隔天,由于郤至宿醉后遗症的关系,下军的一应事宜由楼令单独负责。 宿醉状态下的郤至真正醒过来,得知自己已经到了“鲍”地,恍惚了那么一小会,打了个哈欠没有多余的表示。 “家主,您是不是多管一下事情?”董屉说道。 郤至问道:“怎么,令还能坑我?” 董屉哪敢说楼令的坏话。 当然,不是董屉不能说楼令的坏话,而是楼令真没有坑过郤至,并且郤至极其信任楼令,说坏话又没有相关证据,付出的代价会比想象中更大。 “下军佐不让你们插手军中事务?”郤至又问。 这一问,纯粹就是贵族的基本素养,与多疑之类无关。 什么是贵族? 反正春秋时代的贵族不光可以作威作福,相关的责任或义务多到离谱。 同时,春秋时代的贵族,他们的“主人翁”意识远超其余时代,国君都不能侵犯他们的利益。 董屉不断摆手,说道:“没有,绝对没有。下军佐没有直接指使私军,一切都是我们亲手操持。” 国君不能指挥封臣的封臣,只能去指挥自己的封臣。 同理,不是本家族的家主,哪怕是获得了权限,不可能直接去指挥士兵,只会经一手去管理。 “那不得了。”郤至推开车窗,看到了远处的高耸山林,说道:“你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余的不用操心。” 郤至纯粹就是不担心楼令会坑自己,并且知道一众家臣真的水平一般。 是不担心,不是绝对信任。 再怎么说,郤至也是一家之主,不是自己的家臣为前提,哪可能会对楼令有百分百的信任嘛。 而郤至的不担心是建立在郤氏足够强大的基础之上,也相信楼令的智力,不会干出见小利而忘命的糊涂事。 要是楼令坑了郤至又被发现?可别觉得郤至不会翻脸。 “醒了?”楼令正在处理公务,看到郤至拉开帐帘走进来。 郤至坐下后揉着自己的两边太阳穴,问道:“怎么说?” 楼令让楼见取着几份文牍给郤至,一边说道:“敌军主将是逄丑父。” “谁?”郤至真没有听过逄丑父的名声。 楼令说道:“他救过齐顷公。” 郤至稍微愣了愣,说道:“因为私恩而爬上高位啊?” 这种说法,大概就是:原来是没有什么真本事,属于宠臣之类的货色。 当然了,逄丑父可以救齐顷公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首先,逄丑父绝对是一名贵族。 然后,逄丑父所在家族的实力不会差到哪去,要不然可无法接近到齐顷公身边。 这样的背景之下,逄丑父或许是不那么有本事,要说是个纯废物则是绝对不至于。 想在春秋时代当纯废物,还能保证家族延续,真的没有这种可能性,不是在一次次纳赋中消耗光家族的底蕴,便是早就死在战场或被俘无人赎回了。 “这家伙可真倒霉。”郤至说道。 楼令的视线从文牍挪到郤至身上看了一眼,随后继续观看文牍,笑着说道:“确实是很倒霉。” 不是打什么谜语。 那个逄丑父或许是有些真本事,问题在于被推出来指挥齐军与郤至、楼令统率的晋军交战。 虽然郤至在屡次国战中没有太出色的发挥,但是并未犯下过致命的错误。 而楼令可是从微末崛起。 在当前时代,光是会拍马须溜或许能过得不错,想爬上国家的高位则是完全不可能! 想获得什么样的爵位,坐上哪一个官职,不上战场发挥自己的实力,坐得多高就会摔得多惨。 没有军事才能的人,他们不管是获得了谁多么的器重,最后不是成为敌国的功劳,便是在一众贵族的合力针对下连人带家族消失无踪。 这算是一种德不配位获得的灾殃,不是一国之君或哪个大贵族庇护就能够避免。 楼令对上齐国则是叠了很多层buff的! 真正的成名之战,楼令便是在齐国获得。 楼氏当前还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只要齐国没有信心掀翻晋国,他们绝对不敢对楼令太狠。 军事的发挥上面,郤至对楼令有着绝对的信心。 在其它方面?郤至又没有被魂穿,哪可能不知道齐国绝对不敢真正得罪楼令呢。 还有什么?郤至可是郤氏小宗之主,齐国不会忘记得罪郤氏的下场。 所以了,郤至说逄丑父就是个倒霉蛋,指的是被推出来受罪。 “话是那么说,还是要慎重对待。”楼令是真觉得郤至最近很飘。 郤至大概是还有宿醉后遗症,心不在焉地“呵”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表示。 敌我两支军队在“鲍”地相隔十里左右分别扎营,前三天并未展开交战,两国贵族甚至还走动得比较频繁。 这都是老惯例了。 两国处在战争状态,贵族却是能够一块坐下来开怀畅饮,有需要也能谈一谈生意。 真正开打之后,再熟悉的贵族,他们顶多就是不伤对方性命,其余真就不会再放水。 到了摆开阵势的当天。 郤至在让驭手驱车上前之前,对楼令说道:“如你所料,敌军增加了一万多。” 楼令说道:“齐国跟其他国家有所区别,很多不具备纳赋资格的人,得到允许会步上战场。” 那是齐国的发展模式在某种层次上走在其他国家前面。 因为齐国各种商业十分繁荣的关系,贵族很鼓励青壮年做工,人口的流动上远比其他国家要大。 人口流动大,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工作,自然会出现流浪汉一般的群体。 另一个因素是,齐国对嫡长子继承制执行得非常彻底,很多家庭的非嫡长子在成年之后会被赶出家门,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是极力寻找出路。 齐国从齐顷公执政开始,他们可能是发现国内游手好闲之辈太多,并且那些人很爱斗勇好狠,在国战上开了一个口子,允许普通黎庶自愿随军出战。 很早之前,楼令对齐国的行为有一个猜测,认为齐国君臣是用那种方式在维持治安。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齐国君臣吸引那些人上战场去消耗,减少各处为非作歹的社会活力团伙。 其实,要不是胆子足够,谁敢上战场? 胆子足够大,不上战场的话,他们待在哪里都存在潜在威胁,对吧? 那个时候的楼令,一度怀疑现代的老毛子是读过天朝春秋历史,学了齐国的这一套。 “乌合之众!”郤至说完,吩咐驭手驱车上前。 作为下军的军将,郤至会出阵与齐军统帅逄丑父进行致师。 两军阵前主将至少面对面一次,属于是当前的一种礼节。 见面到底是互相呛声,或是干脆玩武将单挑,看双方的意愿,光一方同意没有用,不算礼节的一部分。 “单挑吗?”郤至问。 逄丑父下意识看了晋军本阵一眼,问道:“和你,还是和下军佐?” “本将还在宿醉,当然是和下军佐。”郤至说得理直气壮。 逄丑父没有半点迟疑,说道:“不单挑!” 到底是脑子多么不清醒,才会让逄丑父选跟楼令单挑? 郤至一阵“哈哈哈”大笑,下了战车等人扛车调头,重新上车扬长而去。 同样是那种调头动作的逄丑父,走前多看了晋军几眼,回头看向站没站相的几方前阵众“勇士”低叹了一声。 这一支齐军的“勇士”规模已经超过三万人,他们可能是有些格斗上的本事,个别人还能一打多。 关键是什么?军队与军队的较量从不看个人武勇,上了战场再是武勇也架不住碰上配合极好的小队。 另一个相当要命的问题所在,齐国的“勇士”可听不懂战鼓节奏的指示或看不明白旗帜号令,别说是军队的各种口令。 两位主将的致师结束。 晋国下军这边在郤至的带领下进行战前祈祷。 等晋国下军祈祷完毕,战鼓在两军阵中被敲响,随后便是各自向前推进。 楼令早就不会每战当先,位处巢车之上与郤至一块观看即将爆发的交战。 交战的步骤很传统。 两边的弓箭手临阵三箭,随后就撞到了一块。 晋军这边在推进的时候,保持了完整的队列。 齐军那一边,他们在向前推荐的阶段,讲事实就是没有任何的队形可言。 那些“勇士”要么是一脸兴奋,嗷嗷叫向前猛冲;不然就是,一脸谨慎或害怕地能拖就拖。 选择嗷嗷叫向前冲的“勇士”们,他们撞上队形完整的晋军,很快发现自己的悍勇一点屁用没有,到处都有袭击而来的戈,想避都没地方避,身边没有替死鬼就要自己死球。 事实也是,来自齐国的“勇士”,他们手里的家伙千奇百怪,独独就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兵器,各自不存在任何的配合,对上摆好军阵的晋军,不送菜还想开无双啊? 结果是什么? 向前冲的齐国“勇士”成片倒下,吓到了后面的“勇士”们,冲锋形成了断层,敢冲的人不再向前,想退被堵着没有退路。随后再被推进的晋军撞上,成为消融的雪花,体内飙出的血液滋养大地。 看着一边倒场面的逄丑父,他完全就是面无改色。 这样的场面在开打之前就已经注定,不会让齐国贵族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消耗的箭矢很少。”田湣说道。 逄丑父脸颊抽动了一下,说道:“我们跟晋军打了那么多次,他们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田湣听得也是脸颊抽动起来。 在战场消耗国内游手好闲之人是不是国策,没有人公开说起过。 吸引那些家伙走上战场,类似的操作每一场战争都在干。 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发生在齐国本土的战争结束,某些区域的治安会变得很好。 战场上的局势出现了新的变化。 大批大批的齐国“勇士”被吓到,他们哭爹喊娘往后跑,正规齐军警告后射箭,成批“勇士”倒在正规军的箭矢之下,聪明的“勇士”则是往两边跑。 不让败兵冲击阵型这种事情,正规齐军真的是干得很熟练了。 借这个机会,推进过程中乱了阵型的晋军,他们停在原地进行调整。 齐国的“勇士”不是死了或受伤在原地哀嚎,便是逃出场地庆幸自己没死。 交战进入正规军对战的新阶段。 两边的正规军打法没有之前那么奔放,临阵三箭之后进入“线列战”模式,不再有突飞猛进。 楼令对郤至说道:“正式开打了。” “还真是要消耗那群乌合之众。”郤至之前听楼令讲了一些猜测。 晋国也是嫡长子继承制,只是社会层次落后了齐国一些,不像齐国有那么多户人口。 晋国的黎庶不一定会组成家庭,男女成为临时伴侣比较频繁,孩子到底是谁的很不好说,能不能养活看为之干活的主家态度怎么样。 简单来讲,晋国吃大锅饭,齐国有各自的小灶。 楼令皱眉说道:“那些人的质量是公认的不好。” 郤至很嫌弃地说道:“谁说不是呢。” 不管是不是“勇士”,齐国那些人是真的自由,平时小偷小摸或是敲诈勒索,怎么可能会老实? 所以了,齐国的奴隶是出了名的不爱干活,尤其是相当不好管。 要论哪一个国家的奴隶最好用,好像并没有明确的说法。 只不过,鲁人的服从度最高,干起活来也相当卖力。 成为奴隶的鲁人那样子,纯粹就是他们相信一定会被赎回,自然不想多受罪,配合度也就比较高。 而鲁国对于赎回战俘的热衷是从开国就养成,他们国内还有专门的理律,用来奖赏从各国赎回本国人。 在赎回本国人可以获得奖赏的前提之下,外出游历的鲁人,他们只要财力允许,发现鲁人奴隶就会与主人家商量,极力争取将人赎到手。 “齐人跟蔡人的名声并驾齐驱,一样受嫌弃。”郤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讲了这么一句话。 “蔡人?”楼令想到了被俘之后千方百计逃跑的蔡人。 “蔡人爱逃跑,齐人出了名的懒。”郤至给予答案。 楼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人很懒与蔡人爱逃跑出了名,代价却是极其惨重。 为什么?因为知道齐人与蔡人的个性,哪个国家对上就不是那么爱抓活的,能杀就给当场杀了。 “尽量抓活的,送去矿场干活。”楼令说道。 郤至还是一脸的嫌弃。 楼氏正在大肆开采铁矿,其他家族真没有那么多矿需要开采。 “拿人跟你换物资?”郤至问道。 楼令连连摆手,说道:“我也不是那么顶得住。” 他们一路走过来,抓了三万多的齐人,多数就是“勇士”。 尽管楼氏是在大肆开采矿产,可是“勇士”一多还就不好管,肯定要控制一个合理数量。 “抓了没有人赎回,不爱干活且老是惹事,杀又杀不怕,谁顶得住。”郤至是真心嫌弃啊! 他们又不是恶魔,少数不服管可以杀,数量一多只能一再杀鸡儆猴,才不会一批一批坑杀掉。 “其实是没有找对管理方式。”楼令看着已经爆发的交战,有闲心来闲聊。 郤至同样在看爆发的交战,一点都不为胜负感到担心,问道:“什么意思?” “不爱干活,可以给新的路线。他们那么爱上进,拼搏精神远超常人,可以试一试吸纳成‘羡’。”楼令说道。 郤至不说话,只是猛摇头。 崛起不是那么久的楼氏可以尝试那么干。 作为传承悠久的郤氏,家族内部多的是有归属感和向心力的庶人,耐心在排队等着成为“羡”这个阶层,名额实在是太过有限,哪有便宜齐人的道理。 楼氏的家族历史不长,隔一段时间就会吸纳一大批人,想分新人或老人,不是在楼氏土生土长,谁都不比谁高贵。 “你来真的?”郤至看着齐国‘勇士’一个照面就崩溃的多个场面,有点为楼氏的未来感到担忧。 楼令反问:“那我还能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好! 为什么郤至觉得楼氏不会对郤氏构成威胁?不正是因为楼氏家族底蕴不足嘛。 荀氏或范氏一定也是那样的看法,他们才会看着楼氏每一年都在膨胀。 “你先玩,可以办成,我再跟上。”郤至说道。 楼令看向已经形成追杀场面的战场,默默点头。 第547章 用钱砸死你 当前的齐国应该是人口接近两百万? 因为齐国的“户”比较多的关系,一个家庭超过五个人,该有多少非嫡子呢? 这些无法继承家产的次子、三子……等等,他们需要外出自行打拼,又有多少人会沦为社会活力团体的一员? 所以,齐国在本土爆发战争,屡屡会有大量的“勇士”踏上战场,一茬又一茬像韭菜,没有那么容易被割完。 原本以为自己很有本领的“勇士”,他们上了战场才知道,原来在战场上跟平时的斗勇好狠不一样。 看过社会活力团体的人都知道一点,那些人看上去很凶,欺负怯弱的人下得去手,一旦遇到无法吓住或打不过的人立刻就懵掉,一转眼变得比谁都怂。 出来混的,求财最重要,谁还真的愿意拿命拼,是不是啊? 上过战场的“勇士”为什么还敢再上?他们又没有打算自己拼命,忽悠一同前来的萌新冲在最前面,有机会捡捡便宜,丢命的事情交给萌新就行啦。 所以了,顺风的时候“勇士”们会显得很凶悍,一旦发现事不可为,马上作鸟兽散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郤至不是第一次跟齐军打了。 在齐顷公允许齐国“勇士”入伍之前,齐军虽然打不过晋军,但是打起来起码能够坚持一段时间。 等正规齐军与“勇士”一块作战,不是威望极高的人统率齐军,齐军变得极其缺乏韧性。 晋军与齐军开打,一上午齐军败了三次,临近正午鸣金收兵了。 “你真的打算让他们成‘羡’啊?”郤至问道。 楼令看着散得漫山遍野的齐人,说道:“试一试而已。” 那些“勇士”见势不妙就会逃,逃得还相当快。 由于是作鸟兽散的逃法,只要逃得比同伴快,通常能够逃得出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少“勇士”对同伙下黑手,为的就是有人垫背拖住追击的晋军。 “我印象中,齐国后来还真的将‘勇士’给编练成军,战斗力还不错啊?”楼令想道。 齐国那一支由“勇士”编练起来的部队,他们被称为“技击之士”,与秦国锐士、魏国魏武卒是同等出名的存在。 当然,三支成名的军团,魏武卒的战斗力最唬人,一度五万打五十万秦军,打得秦军哭爹喊娘,只是魏武卒一代人之内的昙花一现就消失了。 魏武卒的消失不是覆灭,纯粹是魏国出现颓势,养不起这么一支军团。 秦国的锐士军团,他们其实就是敢死队一般的存在,装备一般且武技平平无奇,纯粹就是敢于丢命,尴尬的事情是没有显赫的战绩。 不是诋毁秦国,单纯就是秦国高层发现养军队的正确“密码”,玩用数量弥补质量的战法,不是那么刻意养一支耗费大的精锐军团。 而齐国的“技击之士”个个武力高强,装备方面不输给魏武卒,乃至于是装备比魏武卒还好,他们在孙膑的统率下打出赫赫威名,然而不是覆灭在战场之上,该说最后连战场都没有上,直接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了。 对了,孙膑统率“技击之士”跟庞涓的魏武卒打,结果是齐军完胜。 因此,楼令真不觉得齐国的“勇士”就是一无是处,只是没有正确的人找到正确的方法去使用。 其实,齐国就有人找到齐国“勇士”正确的使用方法,制造了“鸡鸣狗盗”这个成语。 第一天的交战只打了一个上午。 交战最激烈的时候是正规齐军与晋军打“线列战”模式,双方保持“线列战”交锋将近半个时辰,最终以齐军主动鸣金撤退结束交战。 齐军鸣金之后,龟缩回营寨不再出来,下午也就没有继续交战。 “他们可真是能跑,只抓了三千多。”郤至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楼令揶揄说道:“跑出五十步就安全,他们起码跑出两三里地。” 这个跟晋军抓捕欲望不高有直接关系。 晋军一路过来已经抓到三万多战俘,尽管安排辅兵押战俘先去鲁国,一直携带的战俘却是还有近两万。 有那么多战俘,哪怕这些战俘暴动的概率不大,一样牵制了不少晋军,只有等控制在手的战俘数量减少,才会唤起晋军抓更多战俘的欲望了。 列国其实都有一个通病,抓了战俘换不到财帛或其它物资,抓活的就变得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毕竟,诸夏文明的家族,他们是很喜欢使用奴隶没有错,只是会严格控制家族内奴隶的数量,并不是无上限的一再增加。 关于跑出五十步就安全,楼令对此简直印象深刻。 当初,魂穿过来在战场上的楼令,他就是因为这一项规则得以保命。 可以说,要是没有那一项交战规则,刚魂穿过来的楼令不是丢命,便是成为楚军战俘去过奴隶生涯了。 “齐军动用不少兵力在抓人,看起来比我们还忙。”楼令说道。 郤至说道:“齐国的贵族挺狠。” 这个狠,不是单纯指拉没有经过正儿八经训练的齐人上战场,还指齐国贵族用临阵脱逃的罪名抓人判为奴隶。 类似的事情,齐国贵族经常做,屡屡能给家族增加只需要管饭的劳动力。 楼令笑着说道:“所以是双赢。” 郤至并不理解。 “我们抓人。他们减少社会治安隐患,家族也多了不少奴隶。不是双赢吗?”楼令说道。 不把本国庶人当人这一项上面,齐国比起当前列国也是遥遥领先的。 那是齐国贵族所在的家族作坊多,他们还需要保障农业生产,自然需要从家族之外聘请人,而聘请人要付工钱。 而不大肆搞商业的家族,又或者说没有超出劳动力规划的家族,自然不用对外聘请劳动力。 当前的人,他们不会像楼令去琢磨清楚每一件事情,与军事无关的话,不懂就懒得用脑子想。 列国风气跟齐国接近的是宋国。 只是宋国受到的限制比齐国大,宋国贵族的花招没有齐国贵族那么多,或者说没有那么肆无忌惮。 对宋国的限制有两方面,一来是受到楚国的直接威胁,再者便是姬姓列国十分警惕宋国。 郤至搞明白怎么回事,木讷地说道:“还是齐人会玩。” 楼令预言一般地说道:“他们这么玩,迟早会玩脱了。” 过于注重经济利益的齐国,会给人多出玩盘外招的空间,不就让田氏用“大斗出小斗进”收买人心,玩到众望所归之下完成田氏代齐了吗? 期间最为搞笑的事情莫过于,田氏最开始玩“大斗出小斗进”的资源是来自一国之君的私产,晏婴给捅破也没有受到惩罚,只是让田氏变成用自家的资源收买人心。 其他国家,贵族也会收买人心,只是想收买人心的代价太大。 毕竟,列国因为社会形式跟齐国不一样,借贷业务不像齐国那样频繁。 玩商业出现资金短缺很正常,找人借贷渡过难关,简直是不要太频繁。 玩不动商业的列国,拿晋国来说,出现困难要看人脉,人脉关系到位的话,借什么都是还什么,没有利息那么一说;没有相关的人脉,讲事实就是根本借不到。 同时,在齐国之外想收买人心,光经济层面给予实惠可不够,涉及到了土地或人口的层面。 翌日。 两军继续摆开阵势交战,过程则是重复第一天的景象,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下午也继续打。 如果要让楼令评价,他们这一次的交战很像是在过家家。 这种过家家不是说打得不够激烈。 直白说就是没有那种高层互相要玩命的氛围,双方合力在针对自愿上战场的齐国“勇士”。 讲实话,楼令很想知道齐国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大问题,搞得要用那种方式来针对“勇士”进行消耗。 “齐人也很喜欢出海,他们还没有发现半岛或是列岛吗?国内受于治安困扰,可以丢到那两个地方进行资源收集或开垦啊。”楼令知道欧罗巴那些国家就是用这种方法处理国内治安的。 一再过家家似得的交战持续了六天,每一天都是齐国“勇士”在表演各种酸楚苦辣。 到第七天,郤至和楼令见到了鲁国的使者。 “鲁军距离不足三十里。等他们过来,让他们押解俘虏离开。我们一鼓作气击败当前的齐军,开始向‘临淄’逼近。”郤至说着将文牍递给楼令。 晋国下军进入齐国地界已经有三个多月,远远超出当初季孙行父承诺鲁军会来的期限。 郤至没有发怒的原因太直接,他不止一次遭遇到鲁军的逾期,这一次也没有打算接纳鲁军到麾下作战。 “那就不算是鲁军履行义务,他们今年还是要上贡。”楼令说道。 郤至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算抵消上贡。” 至于鲁国君臣愿不愿意帮晋军押解战俘,想来他们没有那个胆子拒绝。 “等鲁军主将过来,少不得各种扯皮。”楼令说道。 郤至的回应是发出“呵呵”笑声。 可能是觉得有便宜可占,鲁军只用半个白天的时间走完三十里。 率军前来的是孟孙南,他拜会郤至与楼令,当场被要求帮忙押解战俘返回,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的不乐意。 “我们是响应召唤,前来参战的啊。”孟孙南强调。 郤至一点不客气地说道:“是你们自己说三个月内必定到,超过时间就算毁诺。派一个活给你们,帮了就不计较,怎么还不乐意了?” 楼令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难道你们想步卫国与齐国的后尘?” 面对晋国两位卿大夫强势的嘴脸,孟孙南选择了妥协。 鲁国高层就是这样子的。 谁面对他们,一旦显得彬彬有礼,不说会吃什么亏,反正很容易让他们蹭鼻子上脸。 至于说讲道理?当今之世,恐怕没有人比鲁国高层更会讲道理,没理也能引经据典说出无数个理由,最后只剩下扯皮了。 楼令显然从郤氏这边学会了跟鲁国高层相处的妙招,千万别给鲁国高层叽叽歪歪的机会,直接强势拍板便是了。 当然,真的那么干之后,别想在《春秋》上有什么正面的形象。 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哈!打不过你,俺还不能动笔杆子诋毁你!? 历史上的很多人,他们明明为文明或是本国做了极大贡献,可是在《春秋》里面的形象却是没有这个人或者很不堪,根由就是受到了鲁国在笔杆子上的报复。 所以,孔丘当鲁国图书馆管理员的时候,为什么能够光明正大对各种记载删删减减,乃至于窃取文化果实,只能说这个国家就是那样子的。 鲁军急匆匆而来,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帮晋军押解战俘离去,整个过程耗了三天的时间。 等鲁军消失,田湣再一次以使者的身份来到晋军营寨。 “代寡君问候晋侯。”田湣说完恭恭敬敬行礼。 郤至在一些礼节上可不缺,行礼说道:“代寡君问候齐侯。” “这一次前来,湣是代主将前来认输。”田湣人没有坐下,直接说出来意。 郤至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楼令,说道:“又被你猜中了。” 楼令笑着说道:“其它区域的齐军没有增援过来,丑父大夫麾下只有两万齐军,怎么会真的跟我们打。” “齐军是不是攻打‘艾陵’了?”楼令问田湣。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郤至和楼令的耳朵,一定还是鲁国高层屁滚尿流来求援。 田湣没有隐瞒,说道:“确实已经在攻打‘艾陵’了。” 楼令有些诧异地说道:“既然你们开始打‘艾陵’,在这里继续拖住我们不是更好吗?” 齐国攻打鲁国纯粹是一种“找补”。 也就是,齐国在晋国这边出现损失,要从鲁国补回去。 郤至表情怪异地说道:“你们是一犯再犯啊。” 什么意思? 齐国先拒绝晋国的召唤,惹来了晋军实施讨伐。 晋军已经在讨伐齐国,结果齐国又去入侵鲁国。 那已经不是明知故犯,完全就是顶风作案了。 “所以……”田湣满脸诚恳地说道:“我们决定认输了啊。” 不等郤至或楼令有所反应。 田湣继续说道:“除了交出一半的部队与辎重,我们还有额外的重礼奉上。”,说着对外招呼,让随从抬进来两口箱子。 等箱子放好,田湣亲自过去掀开。 刹那间,只能说帐内立刻就是一副珠光宝气的景象。 掀开的箱子,最顶层摆着珍珠、白玉与其它宝石。 那些珍珠,它们看上去又大又圆又亮。 白玉和宝石被切得很整齐,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成色非常不错。 田湣忙着将顶层搬开,露出两口箱子下面的珊瑚。 那些宝物让郤至看得有点被迷花了眼,眯起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 楼令当然知道那些物品的贵重程度,要说多么痴迷真的没有,有的也只是计算能换多少粮食、布匹等生活用品之类。 “这是只有最善良的采珠女才能采到的东珠,每一颗珍珠都一般大小,每盘一共有二十四颗,分别赠予下军将与下军佐。”田湣说道。 东珠?齐国的特产之一,管控方面还相当严格,国外想买根本就买不到。 进入战国时代的话,二十四颗珍珠换一座城都有人换,足以说明顶级贵族对东珠的价值认可。 至于说什么只有最善良的采珠女才能采到东珠,听一听也就算了。压根就是打造品牌的一种宣传手法。 郤至吞了吞口水,转头对楼令说道:“要不……,到此为止?” 楼令先对郤至点头,再对田湣说道:“劳烦转告丑父大夫,再由丑父大夫上报齐国庙堂,转达下军将与我要求齐军从‘艾陵’和莱国撤兵的请求。” 从刚才,田湣就一直在关注郤至和楼令的反应。 讲实话,郤至的贪婪怎么都掩饰不了。 田湣惊讶的事情是楼令尽管一开始恍惚,可是楼令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是上位时间太短,不知道这些宝物的价值?”田湣地楼令的反应,只能这样想了。 土包子,宝物摆上来都不认识?这就是田湣的真实想法。 因为楼令那样的表现,搞得郤至显得比较不好意思。 郤至尽量让自己变得凶恶一些,对田湣说道:“对,满足上面那些要求,这一次惩罚可以结束。” 田湣行礼说道:“自然转达,想来寡君会同意的。” 对,齐国犯错了愿意认,但是他们一定不会改,下次还敢! 等田湣离开。 郤至离席扑向一口箱子,眯着眼睛检查每一颗东珠,再把玩看上去成色极好的玉石或宝石,最后观赏起了躺在箱子里面的那株珊瑚。 “齐国真的是太富有了。”郤至抖着嘴唇,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郤至看到还能安坐的楼令,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还能坐着?” 只有自己失态,传出去会很丢脸。 要是同等地位的人一样嘴脸,那就谁也别笑话谁。 楼令故作茫然地问道:“很珍贵吗?” “啊???”郤至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回过神来笑出声,说道:“对对对,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程度。” “来来来,我一一讲给你听。”郤至还真就对每一种物品给介绍了起来。 难道楼令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才怪啊! 楼令对待宝物的看法跟郤至不一样而已。 得到那些宝物的郤至,他可能会珍藏起来,时不时再拿出来跟同等级别的人物炫耀。 而楼令已经在想着找到买家,将那些宝物给卖掉,换成可以增加家族实力的其它物资。 不能说到底是谁错了。 郤氏足够强大,作为郤至这种人,能够满足自己的一些癖好。 正是因为楼令觉得楼氏还不够强大,得到了什么东西就会想着转化成为实力。 讲一个事实,兜里的钞票花不完,看中了喜欢的物品,想法会是进行收藏把玩,才不是卖出去成为钞票;只有兜里钞票不够的人,才会想着把任何东西卖成钞票。 礼是送出去以及被收了,逄丑父却是没有立刻投降输一半。 在等消息的时候,两边没有继续开打。 对齐国“勇士”非常不友好的事情是,他们被严格管控在营寨里面,一些想要离开的“勇士”被杀死。 在那期间,两军的贵族倒是恢复了往来,每一天又是宴会不断。 “哪一家合适?”楼令肯定不能出面,只能让随行族人接触齐国贵族的族人。 楼见表情奇怪地说道:“回馈来的信息比较热切,报上来的价格……,臣不知道是不是有诚意。” 有意购买的贵族,他们上报的价格也被楼令看到了。 跟楼见一样,楼令不知道那些价格怎么样。 “总不能谁价格高,立刻卖给谁……”楼见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些出价的人,他们只是来到这边的齐国贵族,局限性太大了。 楼令没有想要将那些东西卖给本国贵族。 倒不是晋国没有贵族会感兴趣,事实就是晋国的贵族跟齐国贵族相比会显得很穷。 另外一点,但凡是奢侈品,它就只是奢侈品,一般还只能把玩,认定没有价值,它真的就什么都不是。 奢侈品这种玩意,历来就是从国外吸血的一种手段,现代很多国家早就玩得贼溜了。 怎么吸血?就是打造品牌,写小作文附上那件物品本身不具备的价值,使之人为的觉得价值非常高。 购买的人,他们的钱总不是凭空变出来,一定是有相关产业在支撑拥有那些金钱。 结果是什么?成百上千工人创造出来的利润,一个人喜欢奢侈品,那些钱成了一件屁用没有的奢侈品。 “令。”郤至急匆匆而来,入内就说道:“齐国君臣同意了。” 楼令纳闷地说道:“我怎么没有见到齐国的使者。” 郤至想都没想,说道:“肯定是故意避开你啊。” 齐人又不傻。 或者说田湣回去禀告一定说得很详细。 楼令一看就是不容易失去理智的人。 相比起来,郤至看着很就比较好说服。 “这么说,我们是成功被收买了?”楼令呢喃道。 郤至不悦地说道:“怎么能是被收买?!当然是成功教训了齐国君臣,让他们知道错了。” 好像……,是能够这么理解啊? 第548章 难办了! 在“鲍”地的两军对峙了将近一个月,齐君环派来新的大臣确认投降事宜。 齐国答应了晋国的要求,齐军从“艾陵”以及莱国境内撤军。 既然是齐国答应了晋国提出的要求,并且齐国承认犯错且受罚,战争自然是结束了。 逢丑父交出了麾下的一半部队和物资,其余的齐军当场进行解散。 “真是干脆。”郤至还挺佩服齐君环的利索。 说认输就认输,一点不拖泥带水,谁遇上了都会喜欢。 楼令说道:“他们交出来的都是庶人,物资倒是没有偷奸耍滑。” “如了你的愿。”郤至说得是楼令想尝试将某些齐人变成‘羡’。 楼令听了只是笑笑。 晋国下军进入齐国,前前后后到手的俘虏接近四万六千,其中超过三万八千便是所谓的“勇士”了。 一开始就到手三万,怎么最后才接近四万? 那不是齐国贵族进行“分润”了嘛。 相当一部分的“勇士”当了逃兵,他们被抓回去打成奴隶,成为齐国众贵族财产的一部分。 到两国的和约正式签订下来,逢丑父交出麾下的一半部队,数量为一万四千。 等于说,一度超过五万的齐军,搞到后面只剩下两万八千左右在册,其余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或逃跑了。 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便是这样,情况不对会相当多人逃跑,才不是留在原地等着面对未知命运的裁决。 而逃跑之后被抓,成为奴隶的身份,自然就不算是军队建制内的一员了。 短短不到两个月,五万大军缩到两万八左右,齐国一众贵族可是出了大力气,活该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明知道是什么情况的郤至或楼令,两人一点捅破或干涉的欲望都欠俸。 齐国贵族不拿本国庶人当人,关晋国的卿大夫什么事? 真正关郤至和楼令事情的是,齐国贵族最好事后进行补偿,要不然……呵呵! 关于赎回正规齐军的事情,受贿了的郤至肯定很好说话,搞得楼令不好拒绝,省了押解正规齐军回国的步骤,将会带着一块前往“临淄”。 战争随着和约的签订而结束,齐国就此又是晋国的小弟了。 其实,郤至和楼令心里都清楚一点,齐国绝对会再搞幺蛾子,偏偏不得不再次接纳齐国。 晋国不接纳齐国会怎么样? 只能是晋国每一年都出兵讨伐齐国,变了性质的相处模式之下,晋国少于两个满编军团可能教训不动齐国。 在那种现实之下,晋国反而很担忧将齐国逼得彻底倒向楚国。 真的让齐国彻底倒向楚国,晋国同时两线作战,届时可是后果难料得很! 在重新开拔之后,晋国下军分成两个部分,郤至和楼令带上两个“师”的兵力朝“临淄”而去,剩下的晋军则是押解战俘和其余战利品先去鲁国,随后再带上在鲁国的战俘和战利品归国。 季孙行父本就没有走,得知郤至和楼令要去齐国,赶紧找了过来。 “就这样放过齐国了吗?”季孙行父看上去不甘心又很忐忑。 郤至反问:“怎么,鲁国要跟齐国开战?” “我可先说清楚,近期我们很难顾得上鲁国,你们面对齐国的时候悠着点。”郤至不等季孙行父回答,再次说道。 鲁国是有那个胆子招惹齐国,前提是身后站着爸爸。 要是晋国无法出兵帮助鲁国?情况一定是鲁国被齐国摁在地上捶。 类似的例子发生过很多次,偏偏鲁国总是乐此不疲地招惹齐国,搞得晋国为了救援鲁国疲于奔命。 光是已发生的实例去看,晋国哪里是鲁国的爸爸,鲁国才是晋国的爸爸了。 类似的事情太多,几代人下来搞得晋国对鲁国非常嫌弃。 “其实,也不是不能招惹齐国。”楼令说道。 郤至不解地看过去,等待楼令给一个解释。 季孙行父则是心里大喜,想道:“有没有卿大夫支持,区别简直是大了!” 楼令暂时不想讲得太清楚,说道:“具体什么情况,以后再说。” 郤至打算等一下好好问问。 不具备决定权的季孙行父尽管心里急,没有违逆楼令的胆子。 在队伍出发后,季孙行父悄悄地跟了上去,等晋军驻营又偷摸摸拜访楼令。 “请下军佐救一救鲁国。”季孙行父态度放得很低。 楼令却是说道:“我私下见你已经算是破坏了规则,你怎么还求起我来了。” 晋国负责与鲁国邦交的家族是郤氏。 讲道理,几个卿位家族对邦交有明确的分配,楼令私下见季孙行父确实是破坏了规矩,再跟季孙行父合谋则是变成在践踏规则了。 而楼令明知道不合适还私下见季孙行父,主要是对齐国有了不妙的预感。 “伯国轻易放过齐国,怎么可能让齐国长教训?”季孙行父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楼令的脸立刻沉下去,不悦地说道:“我们做事,要鲁国来教?” “不不不,我们哪敢,只是讲真话。”季孙行父先否认,再一脸严肃地说道:“齐国历来不服晋国制霸中原,乃至于多次公开表示晋国是窃取了齐国的果实。这一点下军佐一定知道。” 楼令是知道那么一回事。 应该说,见过世面的晋人,每一个人都知道齐国对晋国的态度。 晋国能够容忍齐国的叛逆,很早之前是周天子一直拦着,后面晋国与楚国打得太凶,导致晋国没有多余的力量重创齐国。 在那种现实之下,晋人不有选择性当睁眼瞎,反过来较真,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切等我们从‘临淄’返回再详谈。”楼令说完,一副送客的模样。 季孙行父要的就是楼令的这个态度,一脸喜悦地答应,随后进行了告辞。 一个月后,郤至和楼令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临淄”城外。 齐国出面进行迎接的主事者是国书。 没有从国书脸上看到什么战败后的耻辱,他的态度还显得非常热情。 “我开始有点不懂齐人了。”郤至跟齐国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只是齐君环继位之后,主要是楼氏跟齐国打交道。 楼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说道:“他们在韬光隐晦。” 韬光隐晦这个成语要到唐宣宗时期才出现。 结果自然是郤至没有听懂。 “就是他们想要极力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愿意别人知道齐国真正的现状。”楼令用国家的层面去解释。 郤至听懂,给出评价:“没有什么卵用。” 阴谋诡计之所以能够成功,其实就是建立在有一定抗衡实力的基础之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会显得极其可笑。 晋国这两三年一再动用四个满编军团出战。 扩编之后的晋军,一个军团便是三万七千五百名战兵,四个军团的总战兵数量为十五万。 那可是动用十五万战兵,可不是国中能够出战的总兵力。 天晓得晋国在出动十五万战兵之后,到底还有多少兵力没有出动,恐怕连晋国君臣都不清楚。 当世除了楚国之外,没有国家能够扛得住晋国四个军团齐出,其中包括了齐国。 楼令看着郤至嚣张至极的嘴脸,好多话一时间说不出来。 如果说发现威胁立刻消灭,比拼的便是一时间的强弱。 问题是什么?晋国很强大没有错,可是当前的多数晋国卿大夫又没有吞并齐国的雄心壮志。 那就势必会变成两个国家的长久较量。 在时间长河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历史也给出了答案,强如晋国在三家分晋下分崩离析,到晋国灭亡之后,齐国作为强国最后一个被秦国吞并。 那么就是,当下远远不如齐国的秦国笑到最后。这应该是当世所有人压根想不到的事情了。 国书直接将郤至、楼令等身份足够高的人引领进了宫城。 在彼时,齐国已经准备好了宴会,只等客人的到来。 郤至和楼令先拜谒齐君环,说了一些场面话,随后参加宴会。 齐国有半套礼乐,拿出来在宴会上展示。 拿礼乐来进行款待,只能说规格极高。 先前有楚君审直接出面与郤锜商谈,后面代表楚国在一场战役上认输。 那一场战役结束之后,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去接受了宋国的超高规格款待。 现在,齐国又拿出仅有的半套礼乐,用来款待郤至与楼令这两位卿大夫。 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的一切只证明了一件事情,有了楚国、宋国和齐国的这些举动,列国该拿晋国卿大夫位比一国之君当回事,不是视作一种笑谈了。 “这样的齐国才是真正危险啊!”楼令心想。 什么叫能伸能屈?齐国的君臣正在表现,并且还顺道恶心了晋君周一把。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点没有被暴揍之后的屈辱感,相反极力表现得有涵养,甚至在公开讨好战胜的一方。 刚才,国书代表齐国进行了一系列的解释。 齐国之所以拒绝晋国的会盟邀请,主要是他们遭到了莱国的入侵,不得不集结大军进行反击。 为了证明齐国确确实实是自卫反击,他们出兵深入莱国抓人,抓到人就撤兵了。 等郤至或楼令什么时候有空,齐国会带抓到的莱国贵族去证明所言非虚。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楼令揶揄的说道。 “是吧?”国书自问自答:“是啊!” 高固可不会让国书专美于前,刻意离席来敬了楼令一觞酒。 齐国君臣无视了楼令用揶揄的态度讲了那句话,宴会的气氛重新上了一个巅峰。 “我错了!”楼令低声对郤至说道。 郤至清楚怎么回事,应道:“没想到齐国君臣变得这么无耻。” 什么情况? 如果楼令是普通人,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问题是,楼令目前是晋国的卿大夫,来到“临淄”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晋国,一言一行也就不能够随意。 在刚才,楼令本是进行调侃,结果齐国君臣顺棍上坐实。 那么,接下来晋国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就是莱国冒犯了齐国,齐国才对莱国实施入侵。 “以后对楼氏更恭敬一些。”齐君环私下吩咐高固。 怎么才显得恭敬? 光是礼节不过是表面功夫。 那只能是齐国在贸易上吃一些亏,给予楼令更多的便宜可占。 高固说道:“臣省得。” 齐国可是有史记载中第一个打经济战的国家,直接用经济战折腾得强横一时的楚国无暇他顾。 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历来不会对齐国造成真正的麻烦。 “郤至有拿钱办事的好名声。几年跟楼氏接触下来,楼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齐君环只想知道楼令够不够贪婪,愿不愿意拿钱之后,干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毕竟,齐国盯着莱国已经盯了很久,近期的时机已经成熟,再不将莱国吞食入肚,过错时机可就不再好找了。 高固很实在地说道:“要看晋下军佐知不知道我们对莱国的意图,他对我们吞并莱国的态度怎么样。” 讲那些话的时候,高固一直在拿眼睛瞄国书。 齐国有内斗吗? 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内斗,只区别到底斗得有多凶。 高氏和国氏同为齐国的公族,两个家族的实力在齐国占比还挺大。 这么说吧?将齐国切成十份,高氏和国氏合起来极可能占了三份。 别以为十份占其中的三份很少,那是国家的等级,两个家族能够占一整个国家将近三分之一的实力,讲事实就是显得很离谱了。 正是因为国氏和高氏同为公族,他们才有条件斗起来。 不是每一个国家都如晋国那般,任由非公族去把控国家。 当前之世的主流是,公族把持且守护国家,异姓贵族很难染指高位。 齐国能够互相争夺权利的只有公族封君,没有出现一个绝对强横的公族封君,偏偏还是两个人同时崛起,不发生争权夺利的事情才是怪事。 只不过,高固和国书本来的竞争还显得克制,直至田湣有资格接触国书和高固,两个家族的争斗开始升级了。 这样一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需要多讲吗?一定是田湣从中做了什么啊! “齐国内部比我们,没有好到哪去。”楼令看到高固和国书不顾场合在争锋了。 郤至顺着楼令的目光看过去,瞧了一小会才开口说道:“你讲什么胡话?我们现在可是精诚团结,可以当列国群臣的楷模。” 楼令给“呃”了一声,再尴尬笑着说道:“我是说以前。” 目前几个卿位家族不说团结一致,起码没有太尖锐的矛盾。 以前啊?看看晋国消失了多少个卿位家族,有多少中小家族陪葬就知道了。 “你在担心什么?”郤至酒不断往肚子里灌,一点不知道节制。 楼令才不会劝郤至少喝,要劝真轮不到自己去劝,说道:“齐国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莱国。” 郤至简单的“哦”了一声,没有后文了。 晋国的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楼令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齐国对莱国的渗透长达百年之久,控制的莱国贵族不知凡几,上演一出被入侵的大戏,再进行被动反击自卫,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了。 因为是那样的一个自卫反击过程,晋国肯定不会说齐国的反击不对。 只不过,那只是齐国拒绝会盟的一个合理解释,不等于说晋国讨伐拒绝会盟的齐国不对。 那就是晋国和齐国同样没有错,错的变成了莱国。 面对这一种局面,涉及到不同文明的竞争,列国不知道多少人愿意看到晋国和齐国一同讨伐敢于不敬的莱国。 难道只有楼令料想到齐国会吞并莱国吗?或许是有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一旦齐国真正将莱国吞并,多数人明知道齐国的实力会暴增,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道贺。 一切只因为吞并莱国的齐国达到了开疆拓土的成就。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想要阻止齐国吞并莱国的楼令,他所站的层次有点低,只是为了晋国在着想。 然而,楼令是晋国的卿大夫,真的造成既定事实当然会恭贺,齐国没有办成之前,做什么都是一种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行为。 宴会结束后,齐君环邀请郤至和楼令私下会面。 一阵客套的礼节结束,齐君环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有镇守东疆的使命,屡屡遭到莒国、莱国等东夷国家的欺凌,实在是忍受不了了。”齐君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进行哭诉。 郤至心情极好之下,酒又给喝过量,说道:“东夷早不是几百年前的强族,他们安敢欺凌齐国?” 齐君环立刻拿出很多真实的例子,进行诉苦的同时,强调齐国和晋国虽然分为两个国家,但一致是周天子的分封之国。 楼令安静看着齐君环的表演和郤至喝醉后的丑态,不到必要的时候,根本不想有什么干涉。 用一国之君的身份来进行那样的表演,哪怕明知道很刻意,身为人臣真的不好捅破。 那是什么?明知道国王没有穿衣服,捅破就会遭到嫉恨和报复,谁会那么不理智呢?大概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才会干。 那个《国王新衣》的故事只讲了小孩子捅破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讲那个小孩子的下场。即便国王不会恼羞成怒做什么,以为只有国王恼羞成怒了吗?可见小孩子的下场会有多么不妙。 楼令现在需要思考的事情是,晋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阻止齐国消灭且吞并莱国。 一阵思考下来,楼令纳闷的发现想阻止齐国吞并莱国很不容易。 晋国接下来会一再入侵楚国,每一次动用的兵力不会少于两个满编军团。 在入侵楚国的同时,晋国还要分出一个满编军团用来针对郑国。 晋国对郑国的战争会在接下来有不同的玩法,将逐渐抢夺郑国的土地,届时还不清楚郑国会怎么拼命,一个满编军团都不一定保险。 不要忘记晋国还对伊洛之戎有军事行动! 针对伊洛之戎的军事行动会耗时很久,很难短时间内将伊洛之戎消灭或是驱逐。 光对付一个伊洛之戎都要耗时很久,陆浑戎和蛮氏绝对加入进来支援伊洛之戎,晋国要交战的对象也就变成了三戎。 晋国的一个军团无法与三戎对抗,起码需要用到两个军团。 那样一来,晋国再想阻止齐国吞并莱国,兵力从哪里来? “放弃对楚国的军事行动,或是不再针对伊洛之戎?战争已经开始,哪可能说想停就停啊!”楼令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那么,真的无法阻止齐国吞并莱国了吗? 楼令遭遇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齐国虽然打不过晋国,但他们真的是一个强国。 晋国的所有行动都摆在明面,齐国君臣该是多么愚蠢才无法发现晋国在那些方向用兵之后,已经很难干涉齐国吞并莱国的行动。 楼令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历史上的齐国就是趁晋国难以他顾的情况下,成功将莱国给举国吞了下去。 “下军佐以为呢?”郤至问楼令。 讲真话,楼令刚才在思考,没有听清齐君环与郤至都说了什么。 “且先搁置,等归国谒见君上,再与几位卿大夫进行商议。”楼令说了一句万金油的话。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以至于齐君环和郤至没有发现楼令刚才走神了。 今天见面随着楼令的表态,正事且先告一段落。 后面,齐君环再跟郤至、楼令聊了不到半刻钟,有宦官过来凑到齐君环耳边说了一些什么,郤至和楼令当然是识相告辞了。 楼令并没有问郤至刚才与齐君环讲了什么。 没有必要。 真的! 无论郤至有没有答应齐君环什么,醉酒之下的承诺,什么时候被当真过? 尤其是涉及到国家层次,不说该由一国之君出面,没有书以文字就不能视作真正算数。 他们接下来就是游山玩水。 说是游山玩水,其实就是游动走穴,接受齐国贵族请求见面之下的收礼活动。 作为强国卿大夫,出国接受献礼本就是一项很重要的政治活动,收得是礼没有错,安的却是异国贵族的心。 这种光明正大的收礼行为,便是卿大夫的特权。 所以,当卿大夫爽不爽? 只能说,怎么可能不爽嘛! 第549章 必要的等待 如果没有齐国非要吞并莱国这么一件事情,楼令来齐国就是一趟单纯的收获之旅。 非常棘手的事情是,楼令从种种迹象发现齐国对吞并莱国的意志非常强烈,甚至可以说齐国君臣已经显得迫不及待了。 为什么楼令会感到棘手?因为他发现晋国短时间内竟然无法使用硬实力去阻止齐国! 无法使用硬实力阻止某个国家想干什么,晋国遭遇类似的窘境只发生在楚国身上。 真正崛起之后的晋国,暂时还没有在其他国家身上发生过无法使用武力解决麻烦的例子。 “现在是楼氏负责与齐国的邦交,一旦无法阻止齐国吞并莱国,等齐国吞并莱国之后实力大增,威胁到晋国的霸权,楼氏要担负的责任就大了!”楼令很清楚楼氏可不是郤氏。 在一些国家大事上出错,郤氏的强大就是资本,愿意认错再自罚三杯都算是给众人面子。 实力不够强大?犯了那种同样的错误,并不是自罚三杯就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郤至与楼令待在“临淄”接受齐国的款待。 所谓款待就是三天一小宴和十天一大宴,品尝各种特色的美食,享受各种各样的美人,接受齐国贵族的花样吹捧。 今天,楼令接受高固的盛情邀请,来到高氏家宅接受款待。 高固事先在大门外等着迎接,看到楼令就“哈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行礼道:“晋卿光临,实在是老夫的荣幸啊。” 有多名晋国卿大夫在场,他人需要称呼职务来进行区分。 只有一名晋国的卿大夫在场,为了显示隆重与尊敬,自然是只用“晋卿”来称呼了。 “齐卿。”楼令很懂得什么叫商业互吹。 齐国当然也有卿大夫。 应该说,列国的上大夫就是“卿”了。 晋国的卿大夫也是上大夫,只是有没有担任某个军团的主将或是军佐作为分水岭。 为了显示晋国上大夫的不同,晋国内部或是与他国进行社交,称谓上一定要喊对,喊错了可能会引发一场本不用爆发的战争。 其他国家的上大夫,一个个都是“卿”,不用以官职去区分。 高固热情地将楼令从偏门引领入门。 当然不会大开中大门。 能够让一个家族打开中门的事情不多,国君来作客都不一定需要打开中门,只有周天子驾临需要。另外就是祭祀或升爵、升官之类,会打开中大门了。 从家宅正面的偏门迎客,讲实话就已经显得尊重。 要是不尊重?让来人走围墙的一些小门,通常是这一种做法。 日后,晏婴代表齐国出使楚国,楚国让晏婴从围墙小门进入,其实就是在进行侮辱。 因为是带有侮辱的性质,围墙小门被描述成狗洞之类的通道,属于一种艺术再加工。 如果楚国真的让作为使者的晏婴从狗洞进出?那与宣战根本就没有区别,齐国压根不可能忍受。而晏婴回国之后,齐国并未对楚国宣战。这就是艺术再加工的证明。 “为了今天的宴席,老夫筹备了很久啊!”高固不是在表功,也不是在炫耀,纯粹就是表达重视程度。 楼令在步入大厅之后,看到了乐师与舞者,也看到了摆在案几上和准备在旁边的佳肴,承认高氏确实很重视这一次邀约。 乐师和舞者?齐国因为商业发达的关系,有大搞贸易的贵族是会养一些乐师与舞者。 那些乐师的乐器没有逾越的地方,很平常的乐器而已。 舞者的话,男的或女的都有,通常是男的穿着较为暴露,女的则是遮得严严实实。 贵客驾临且步入宴会现场,音乐自然是奏响起来。 高固为了表达对楼令的尊重,特地没有设主位,摆成了两个座位面对面。 两个座位在主位的方向,其余客人的座位分列排在大厅内左右两边,中间留出空间给舞者随着音乐伴舞。 一开始,高固只是在奉承,各种谦虚的好话说了一箩筐,看着像是在对晋国卿大夫进行正常的巴结。 楼令却是深知一点,哪怕楼氏负责与齐国的邦交,要是高固单纯想要巴结晋国的卿大夫,应该连郤至一起邀请才对。 然而,高固只邀请楼令一人,没有邀请郤至一同赴宴。 宴会之上,高固对楼令表现得超乎规格的尊重,时不时还有与宴的齐国贵族会上前拜见楼令,反倒是让楼令将警惕度直接拉满。 是,楼氏专门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 齐国是该巴结楼令没有错。 只不过,齐国不用巴结到当前这种份上。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礼上于人也是一样。 “不知道齐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楼令不再被动接受,开始主动出击。 高固又是敬了楼令一杯,随后说道:“我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关于遭到莱国入侵,能不能请晋卿上禀晋侯?” 需要特别告知晋君周?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情,老夫自然与寡君提起,何必贵国强调呢?” 高固正色说道:“寡君只有等晋侯知道,才好派人前去谒见天子。” 当前的周天子虽然是招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特权,其中包括赐予子爵以上的爵位,使得某个贵族拥有独立建国的资格。 另外的?周天子可以下达诏书,要求某位诸侯讨伐某个势力。诸侯会不会听,就看究竟是打谁,有没有利益能占了。 讲道理,齐国是晋国的小弟,他们却是拥有外交自主权,可不像是没有军队指挥权和独立外交权的某宇宙第一强国。 楼令面对满脸严肃的高固,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笑声都让音乐稍微暂停了一下下,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要贵国君臣先等等了。” 高固困惑地问道:“等等?” “我们即便离开齐国,不会马上回国,会先去鲁国,再到卫国驻扎一段时日。不是需要贵国等一等吗?”楼令说道。 高固需要确认一件事情,说道:“关于寡君派人谒见天子这件事情……” 楼令假装被舞者吸引,没有理会高固的欲言又止。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晋侯对寡君派人谒见天子不做计较呢?”高固就问得比较露骨了。 楼令不好再装聋作哑,脸上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说道:“那要看贵国派人谒见天子想说什么,得到什么样的权柄。” 高固被楼令脸上的冷酷吓到,勉强地笑了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接下来却是又到了齐国众人极力表现对楼令尊重的时刻,临近宴会结尾排队拍马屁和送礼,直至宴会结束。 权力为什么容易使人腐朽?不正是因为会有无数人巴结,迷失在各种奉承与享受之中嘛。 在齐国享受奉承与讨好的郤至和楼令,每一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以及不同的诱惑。 郤至自小就生长在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环境,该享受的几乎全享受过,其他势力想将他腐朽可没有那么容易。 魂穿前的楼令,他的生长环境只能说一般;魂穿后的楼令,不能说极尽享受过,该体验过的项目也不少。 最主要的是楼令目标明确,可能会一时迷失,很快就能够回过神来。 事实也是,无关生长环境怎么样,但凡目标不够明确,丢进蜜罐里面很快就要废了。 那也是很多掌权者失去雄心壮志之后,整个人立刻就废了的主要原因。 而从困苦环境崛起的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腐化的速度会超乎想象。他们在被逮住之后,少不得吼嗓子:我不是贪,实在是穷怕了! 在某一天,郤至和楼令实在是受够了宴会不断,到城外营盘躲着去了。 不躲实在不行。 他俩这一躲,其实多少也算是制造了笑料。 想来齐人会很愿意向外传播,自己的热情连晋国卿大夫都遭不住,成为贴上齐人热情好客的一个标签。 “齐人和楚人一样喜欢吃脍,他们是怎么能够忍住那种腥味的?”郤至看上去是真的不理解。 近来显得心事重重的楼令随口说道:“不是有蘸吗?” 远古就有各种蘸了,只是材料一直在起变化。 到了春秋时代,蘸一般是各种酱料,喜欢吃脍的人会花时间去研究。 因为楚人和齐人都喜欢吃脍的原因,他们的很多贵族除了有一个大肚腩之外,脸色通常也会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那是体内的寄生虫数量多到可怕,搞成了那副鬼样子。 有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楚国死在寄生虫折磨下的贵族远比在战场多得多,每一年都要发生几次贵族莫名死亡的事件。 齐国吃脍文化很盛行,类似的事情也会发生在齐国,只是没有楚国那么严重。 这是因为楚人吃脍,鱼类是来自淡水;齐人吃脍,有相当的鱼类来自海洋。 当然了,吃脍可不止吃鱼,各类陆生动物也在他们的餐桌上。 “有熟食不吃,非得吃生的,跟茹毛饮血有什么区别。”郤至真就是这种看法。 楼令随意应道:“反正晋人不喜欢吃脍就行,其他人吃不吃,关我们什么事。” 郤至很突然的“哈!”了一声,吓了楼令与在场其他人一大跳。 他们身在异国他乡,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会少了护卫,以及主动过来或是被派过来应酬的他国之人。 所有人一致看向郤至,身份越低脸上的表情就越收敛,心里一定在想:“神经病啊,突然喊那么一声。” “你近来什么情况,不是走神就是显得心不在焉。”郤至问道。 楼令等郤至发问已经等了很久,先让无关人等退下,再说道:“齐国所谋甚大,我家负责与之邦交,近来一直在思考怎么应对。” “你是说齐国想吞并莱国,是吧?”郤至也不等楼令回答,笑呵呵往下说道:“他们想吞并莱国已经很久很久,一直以来总是像会立刻动手的样子,几十年来没有变过。” 意思就是说,不用担心齐国做什么,事情发生了再说。 楼令皱眉说道:“我觉得跟以往不一样。看样子,齐国已经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 郤氏不再负责与齐国邦交,他们尽管还是会收集齐国的相关情报,重视程度则是一定不如之前。 “你没有在大事上出过错。”郤至先肯定楼令的猜测,再说道:“可是……,我们能够及时插手吗?” 楼令就实说道:“齐国君臣不傻,一定是在我们当年出兵之后,抓住机会吞并莱国造成既定事实。” 晋国近来越玩越大,每一年都动用相当庞大的兵力出征,一打还是好几个国家一起打。 一旦发动战争,真不是某一方想停就能够停得下来。 齐国吞并莱国会实力大增这一点,有脑子的人都能够知道。 能够预见的事情就是,楚国一定愿意看到齐国吞并莱国,晋国则是不愿意齐国吞并莱国。 吞并了莱国的齐国会吸引晋国相当大的注意力,乃至于两国进行连年的战争,楚国哪怕不掺和也可以抓住机会休养生息,想抓住机会的楚国能够与齐国结盟一起对付晋国。 晋国一直都在遭受齐国对中原霸权的挑战,壮大起来的齐国哪怕无法对晋国造成实际威胁,光是需要留出更多的余力来对付齐国,对晋国并不是一件什么小事。 “麻烦了啊!”郤至近来被一再被酒精麻醉,该有的智慧却是还在,哪能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 郤至苦笑着说道:“那只能争取在齐国动手之前,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三戎了。” 听了那一句话,楼令立刻知道郤至还是没有真正明白怎么回事。 齐国意图吞并莱国的时间有近百年,他们不止做了很多的准备,也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有什么比晋国被拖在多个战场的机会更好吗? 齐国君臣该是多傻,碰到了难得的机会,不会直接对莱国动手? 从楼令知道齐国针对莱国已经进行了百年部署,要不是郤至对齐国不敢真正动手的信心不含虚假,搞得楼令都要怀疑郤氏是不是挖坑让楼氏跳了。 毕竟,郤氏主动将对齐国的邦交权利给了楼氏,齐国却是要吞并莱国,并且还准备了百年之久,怎么看都是一个坑。 他们在齐国待了一个月,随后踏上了返国道路。 在那一个月里面,看场面能够用宾主尽欢来形容,多少算是楼令忍得住。 那些时间之中,楼令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讲得不是收礼。 主要是楼令得到了郤至的允许,将由郤氏暗示鲁国,鲁国可以去招惹齐国,一旦有需要晋国必定入场相助。 至于晋国能不能及时入场?事关承诺,郤至一定会说到做到,并不是什么战略欺骗。 因此,他们归国经过鲁国的时候,少不了与鲁国君臣进行社交,鲁国君臣看到了郤至和蔼可亲的一面,搞得鲁国君臣惊疑不定。 “一旦贵国与齐国爆发战争,我家与郤氏会一同驰援。”楼令当着郤至和季孙行父面,给予了强有力的保证。 这里纯粹就是郤至相信楼令的判断,站在晋国卿大夫的立场,愿意在国家大事上进行配合。 已经强调了好几次,齐国一直在挑战晋国的中原霸权。 如果齐国真的可以威胁到晋国的中原霸权,一定是晋国卿大夫不愿意看到的。 那么,郤氏愿意出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最重要是郤至觉得打齐国风险不大且有利可图,非常乐意下一次再来齐国打秋风。 他们是从原路返回,来到卫国听到了一些消息。 中军和新军打郑国纯粹就是路过性质。 怎么个路过性质呢?晋军开进郑国,没有抵达“新郑”之前,一场正经的交战都没有发生,郑国君臣就光速投降了。这不是路过,什么才叫路过。 中军与新军进入卫国,双方倒是正经打了一场,交战过程恰好是三天,随后卫军统帅偃旗投降,卫国又是晋国忠实的小弟了。 卫军与晋军打一场再投降,不是卫国要试一试晋国的斤两,用这种方式奉上足够多的人质,事后用赎人的方式上交惩罚金而已。 是不是能够看出区别了? 郑国连打都不打就投降。 卫国集结大军反抗了一下。 结果是郑国嘴巴上说投降,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卫国却是交人又给钱,得到了真正的惩罚。 仅仅从郑国再一次不愿意付出代价就投降这一点,谁都能看出诚意不足,不久之后一定会再次反叛。 为什么之前晋国面对这样的郑国愿意放过?跟晋国一时半会无法料理郑国的关系最大,再来就是不想逼得郑国彻底倒向楚国那一边。 随着晋国有了新的国策,对待郑国上面一定会起变化。 “兄长已经率军抵达陈国境内,他们会在教训陈国与蔡国的事后,吸引楚军到郑国,届时郑国会再次投降楚国,会真正开始攻打郑国。”郤至说道。 计划就是那样子,看着没有出现变化,楼令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今年攻取郑国的‘管’地,拿下之后就该建立关隘了。”楼令说道。 那个“管”地,它进入战国之后,价值急速下降,周边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城镇,其中一个就有虎牢关。 而虎牢关的附近,当前并没有城池,后面最先建立的城池叫荥阳。 “管”地距离“新郑”约两百里,只是并非关键,主要还是当地的地形因素。 夺取那一块土地,再修建一个关隘,建议是由楼令说出。 讲事实就是,楼令真不知道晋国也是从郑国夺取了那一块土地,并且还建了虎牢关,更不知道虎牢关以后会改名成为汜水关,单纯就是多次从那边路过,觉得那边很适合修建关隘。 从这一点可以证明楼令真不是白混,能够从军事的角度去挖掘有利地形的利用价值。 “今年参与会盟的国家是哪几个?”楼令不是明知故问。 去年,晋国对诸侯进行召唤,不是有齐国和卫国拒绝了吗?好些明明答应的诸侯,直至战争结束都没有到场,不是他们毁诺没有去,纯粹就是还在半路上。 这样会搞得明明有多少诸侯答应会盟,交战过程中却是根本不在。 郤至说道:“听消息,该到的国家已经都在,一共有六个。” 楼令见郤至连那些国家的名字都懒得提,基本上也就知道怎么回事。 当今之世仍在的国家不少,相当的数量还是晋国的小弟。 只不过,晋国的小弟虽然足够多,七成以上却只是凑数的角色。 一个国家得到召唤,最多能够征召一两千士兵参战,考虑到是小国寡民的军队,能够指望他们有多么能打吗?那不能啊! 晋国的一众小弟之中,真正能打的没有几个,算起来也就宋国、齐国、卫国、鲁国,其余还是不要有太大的指望。 而很尴尬的事情是,齐国很叛逆,不给晋国惹麻烦就足够好;鲁国相当滑头,经常出工不出力;真正能够指望的也就宋国和卫国。 在今年,齐国、卫国、宋国都没有前去会盟,六个响应会盟的只有一个宋国堪用,其余五个真的不配被郤至特别点出名字。 “我觉得上军将有一件事情说对了。是该一再诱使楚军北上,不是我们每一次不远数千里之遥南下。”楼令不是在放什么马后炮,往下继续说道:“南下能够取得收获还好,一旦只有付出没有收获,实在是负担不起。” 郤至若有所思地说道:“南边除了楚国,确实是没有什么油水。” 应该说,南边有油水的国家,基本上快被楚国榨干了。 位处南边又油水十足的宋国?晋国还指望宋国可以牵制楚国,怎么可能死命榨油水嘛。 下军在卫国驻扎,没有急赶着回国。 一来是季节不对,无法从“棘津”轻易去到大河北岸。 再来就是,他们待在卫国可以作为预备队,有需要可以南下支援中军与新军。 所以是,郤至和楼令会待到中军和新军把楚军勾引北上,等中军和新军正式狠揍郑国,确认下军不用参战,才会真正归国。 第550章 简直是太区别对待了! 陈国地界。 晋国的中军和下军,以及一众盟友,营盘方位在北。 楚军阵营的联军在南。 晋军已经扫荡了蔡国与陈国,只是并未与楚军有实际交战。 两军对峙的地点在“赭丘”附近。 关于“赭丘”这个地方,晋国高层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应该说,打赢“赭丘之战”前,晋国连“赭丘”在哪里都不知道,等打赢了才愿意花心思去研究。 已经打赢了,还研究做什么? 晋军不是第一次战胜楚军,获得辉煌的胜利以及产生巨大的政治利益,在“赭丘之战”还是第一次,自然会花心思复盘以及研究了。 因为都花心思研究了的关系,包括郤锜在内的南下晋军高层,他们对“赭丘”不说了如指掌,怎么都算不上陌生。 “楚军还是不敢向前吗?” “是啊,他们前两年在这里惨败,我们驻扎的地点与上次无异,怎么敢贸贸然上前。” “怎么把楚军吸引到郑国地界,或者说一定要将楚军吸引到郑国地界吗?” “楚军不到郑国,郑国名义上是我们的盟友;只有让楚国逼迫郑国投降,郑国才是我们名正言顺的敌人。” 郤锜和中行偃的对话已经显示了晋军的作战核心。 他们很清楚历经两次大败的楚国君臣很谨慎,导致楚军不会轻易与晋军交战。 那种谨慎对楚国来说非常有必要! 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 一次两次大败可以是疏忽大意造成,到了第三次就不是疏忽大意能够解释得过去了。 楚军连续两次大败,交战地点相隔也就百里左右,差不多是在同一个地方栽了两次跟头,他们对在当地与晋军交战肯定充满了抗拒。 像是现在。 晋军在“赭丘”驻扎。 楚军前锋部队发现晋军驻扎在“赭丘”附近,得到这个消息的楚军高层立马调头就跑,直接跑去一个叫“柽”的小地方当缩头乌龟了。 “赭丘”与“柽”相距约四十里,等于晋国阵营与楚国阵营的联军相隔三十里左右,怎么还叫面对面呢? 然而,敌我两支大军距离不超过三十里,讲事实就是一种面对面,不是非要凑到鼻子对鼻子才算面对面。 当然了,何等距离才算是面对面跟军队规模或使用的武器有直接关系。 比如说,敌我双方各自只有数千人,相隔十里以内叫面对面;敌我双方各自有数万人,三十里以内也是面对面。 说白了就是,军事行动需要有施展空间,多少距离之内在多少时限下,能够发起突然袭击且一举重创或歼灭对方。 进入热兵器时代,火炮射程之内的可打击,飞机的航程之内亦可造成打击,哪怕是相距几百里,由于能够打击到对方,也是一种面对面。 到了导弹各种飞,一颗和平弹能够让对方玩完的时代,导弹射程之内同样叫面对面。 “我们要是南下,楚军会不会直接逃回国?”郤锜问道。 中行偃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极有可能。” 南下的晋军在暴打陈国、蔡国一顿之后,主动回撤到“赭丘”附近,北上的楚军帮助陈国与蔡国收复失地,陈军与蔡军也重归楚军统帅指挥之下,陈国和蔡国却是没有宣布脱离与晋国的关系。 这种情况就是,陈国、蔡国与陈军、蔡军形成了切割,国家归于国家,军队归于军队。 用近现代的说法,统治阶层的政治立场是那样,军方的行动指标却是这样,能够视作陈军和蔡军变成了一种伪军的性质。 “是陈国和蔡国不敢悖盟,还是楚国没有接受?”士匄说了一句很重要的事情。 中行偃笑着说道:“这是一个陷阱。” “什么陷阱?”郤锜不懂就问。 中行偃严肃地说道:“算今年,我们已经连续三年不远数千里之遥南下,尽管每一次都能够取得收获,抵消掉一应耗费下来,我们实际上所得不多,乃至于有所亏损。” 后面的话还用说吗? 中行偃考虑到郤锜不喜欢动脑子,还是继续说道:“所有国家每一年的产出大体相差不离,耗费了多少就是减了多少。一再出现亏损,短时间内影响不大,积少成多就难以支撑了。” 士匄和士鲂已经完全懂得了中行偃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只看郤锜到底愿不愿意懂了。 讲实话,谁还不知道劳师远征不可长久呢? 很多时候是迫不得已,导致必须劳师远征。 拿现在的晋国来说,只要陈国和蔡国愿意当晋国的小弟,一旦陈国和蔡国求援,晋军就有实施救援的义务。 如果晋军得到求援不来,其他诸侯会怎么看? 其他国家愿意给晋国上贡,真不是单纯因为晋国很强,主要是晋国讲规矩守原则,愿意保证小弟的安全。 “我们麻烦会很大。”中行偃不想当预言家,径直往下说道:“陈国和蔡国没有马上重归楚国麾下,不是陈国或蔡国不愿意,一定是楚国君臣没有接受。而楚国为什么不接受,诸位应该猜出来了。” 士鲂说出答案:“楚国就是要我们长期劳师远征。” 那一刻,郤锜的脸拉了下来。 话都讲得那么清楚,用得着费脑子去分析吗? 从一开始,晋国就有吸引楚军一再北上,消耗楚国国力的方案。 当时是郤锜一力推翻,后面连续取得两次大胜,胜利是很辉煌没有错,他们却要考虑无法一再取得重大收获的后果。 到了第三次大举南征,只是有相关迹象表明楚国用了“疲晋”的策略,几个卿大夫立马就神经很敏感地做出反应了。 所以能够看得出来,楚国暂时失去了争夺天下霸主宝座的信心,不复之前的霸气了。 郤锜能够听懂的中行偃在说什么吗? 话都讲得那么清楚,哪会听不懂。 只不过,郤锜有自己的三观,在他看来就是有人想毁诺。 “荀氏才第一次南下,开始计算得失了?”郤锜看中行偃的目光很不善。 范氏已经连续两年南下,第一次南下只是徒耗物资,到第二次暂时没有结果。 中行偃避开与郤锜的对视,说道:“先打完今年?” 不是谁都敢跟郤锜对视,尤其是在郤锜心情不爽的时候。 “算上今年,我家已经连续三年南下。我没有多说什么,你们倒是想要及时避免损失了?”郤锜可不是一个会藏得住话的人:“说好的精诚团结,一举击垮楚国,乃至于攻占楚国土地。你们只是在说说而已啊?” 话讲得很重! 中行偃立刻站起来,行礼说道:“只是提建议,绝对没有其它意思。”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最好是这样。” 安坐着的士匄和士鲂在面面相觑。 从战略角度来讲,中行偃只是提出相关的担忧,没有做出任何的裁决。 奈何郤锜是一个极度强硬的人,决定要做什么事情,撞个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头,哪里允许中行偃事情做到一半提出不同的意见。 “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将眼前的事情办好。”郤锜做了警告,示意中行偃坐下,继续说道:“我们还没有遭遇失败。哪怕是败上几次,该执行就不能退缩。” 有相关的迹象了,只是事态并未危急。 晋国才是占优势的一方,哪有推翻既定策略的道理? 最重要的事情是,郤锜认为荀氏要脱离自己的掌握,起了比较大的警惕心。 看看就知道了。 范氏一再吃亏,他们懂得什么叫体面,无法改变就默默忍受。 连最有抱怨资格的范氏叔侄都紧闭嘴巴,其余人瞎哔哔什么?! 如果郤锜是一名合格或优秀的政治家,他在敲了几棍子之后,怎么都应该给甜枣或是进行安抚了吧? 可是,郤锜根本没有安抚或是给甜枣,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子重有什么想法,我们明日拔营北返,退到郑国地界。” 中行偃、士匄和士鲂沉默行礼,表示遵令。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全军指挥已经下达了命令,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自然是根据命令做相关的准备。 晋军也不怕即将撤离被人发现,当天就通知了一众盟友。 现在的郤锜巴不得子重率军扑上来,两边在“赭丘”重演两年前的一幕幕。 得到召唤前来助拳的列国,他们得知郤锜下达撤军的命令,不敢表现得欢欣鼓舞,看一个个笑得贼开心,多少能够看出想法。 他们一点都不想南下,迫不得已来了,能避免交战是谁都愿意的事情。 其中以宋军高层最是松了一口气。 宋国君臣一点都不想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这么快分出胜负,哪一边最终取得胜利,搞到最后受伤的一定有宋国的一份。 对于宋国来说,晋国与楚国一直打下去才是己方最有利的现状。 所以了,宋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当和事佬?他们不是真的追求和平,用那样的方式在拖慢战争进程而已。 回到自家营区的士匄和士鲂,两叔侄聚在士匄的营帐,再让无关人等退下,不得靠近营帐三步之内。 “中军佐什么情况,敢于奉劝中军将更改国策?”士匄是真的搞不懂。 士鲂刚才就在思考,说道:“荀氏今年第一次南下,不像是损耗过大,不想执行的样子。再次南下,可能会有荀氏的一份,但是绝不会只是荀氏。应该是与荀氏会损失多少无关,认为正在执行的国策风险极大的可能性最高。” 当初,智罃的提议是消耗楚国的国力,很直接被郤锜给否决了。 郤锜要的是直接与楚国硬碰硬,晋国的国策就此这么确认下来,并且到今年已经执行了三年的时间。 在这三年之中,哪怕是损耗比收获大,受损最严重的一定是每一年都有份南下的郤氏,轮不到其他家族叫苦。 郤氏已经带头愿意硬顶,结果却是暂时没有损失和收获的荀氏之主表达再筹商的意见,怎么可能不会令人感到疑惑。 “荀氏与郤氏有发生什么冲突吗?”士匄问道。 士鲂摇头说道:“真的有冲突,不会有第三次南下,该是又爆发内战了。” 士匄一愣,说道:“也对。” 郤氏可不是一个愿意受委屈的家族,尤其是那一次弑君之后,各方各面变得更加直接。 晋国当前的生态对郤氏最为有利,他们不会主动挑起矛盾,其他家族则是没有胆气制造矛盾。 “这么说,荀氏是真的在为国家考虑……”士匄说道。 士鲂摇头说道:“国策确认,前三年看着很不错。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光凭猜测就想改变,不说中军将同意的可能性极小,换做谁也不会轻易同意。” 总该是遭受反噬,或者是有相关实例来做警告。 楚国当前是有了一些动作,问题是晋国没有出现损失,不可能中行偃想改就改了之前的国策。 两叔侄讨论了很久,没有讨论出一个结论来。 范氏当前的应对策略早在之前已经确认,只要不是出现大的变动,他们只会低调再低调,不会在国家大事上轻易发表意见。 翌日。 晋军造饭之后拔营北上。 一直到中午时分,楚国阵营这边才得知晋军离去的消息。 打都没打就走?这一点都不晋国啊! 尤其是统率晋军的人叫郤锜,事情就显得更为反常。 子重没有立刻追击,相反陷入疑神疑鬼的状态,不断派人收集相关信息。 而晋国阵营这边发现楚国阵营没有追,很干脆一直北上,直接撤到了“新郑”附近。 郤至和楼令这边,他们在中军和新军北撤阶段,主动挪动驻地到“新郑”的北部。 也就是,晋国下军早早来到“新郑”附近驻扎,并且接受来自郑国君臣的款待。 晋国已经有计划要对郑国重拳出击,郤至和楼令却是接受郑国君臣的高规格款待,乃至于送礼必收,合适吗? 那不是还没有真正重拳出击吗?郤至和楼令接受款待以及收礼,视作是在麻痹郑国就好了。 在晋国中军和新军来到“新郑”之后,郤锜马上召唤郤至和楼令过去。 “齐国一行顺利吗?”郤锜是晋国的中军将,顾及全面是应该的。 郤至答道:“不是那么顺利。” “什么?”郤锜诧异了。 在郤锜看来,齐国根本不敢真正与晋国开打,应该是晋军一到摧枯拉朽击败齐军,回归之前的统属关系。 “你来说?”郤至问楼令。 郤锜也就看向楼令。 “有点复杂。”楼令先提个醒,再往下说道:“惩戒齐国倒是很顺利,问题出在我认为齐国很快会发动吞并莱国的战争。” 郤锜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兄长,令说的是齐国近期会动手。”郤至提醒道。 关于齐国想吞并莱国,晋国是真的早就清楚。 结果也摆出来了。 郤锜因为早就知道的关系,跟郤至当初的反应一样,没有太当作一回事。 “然后呢?”郤锜问道。 不等郤至或楼令说话。 郤锜甚是莫名其妙地说道:“我们会眼睁睁看着齐国吞并莱国?” 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中行偃和士匄、士鲂一同请求入内。 郤锜当然是让人进来。 出征在国外的几位卿大夫首次聚齐,少不得一连串的问候以及寒暄。 “说正事。”郤锜并不喜欢凑到一块讲废话。 很明显,中间才过来的另外三位卿大夫,他们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楼令也就将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不等后面来的三位卿大夫表达什么意见,根据之前的话题进程给予郤锜回复。 “现在难办的事情是,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齐国一定会趁我们大举用兵的时候,发动吞并莱国的战争。”楼令说完看向众人。 几位听众已经完全搞懂了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 中行偃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 决定低调做人的士匄或士鲂,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刚才中行偃想说什么呢?他觉得这是一个改变国策的机会,只是想到之前郤锜的态度,忍得很辛苦还是决定继续忍。 “然后呢?”郤锜又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要是其余人,可能会被郤锜搞得头大。 楼令知道郤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重复问两次不是其余什么,单纯就是要一个建议。 “取决于我们多线用兵,愿不愿意在齐国动手之后,集结额外的兵力阻止齐国。”楼令说道。 这个也是楼令近来想出来的一个办法。 晋国有四个军团的编制,不代表就没有剩下的兵力了。 那么,其余的军事行动照旧,诱使齐国真正发动对莱国的吞并战争,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郤锜扫视了一圈,说道:“下军佐的建议,你们什么看法?” “我没意见。”郤至直接说道。 打齐国? 尤其是齐国的大军全去入侵莱国的时候打,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郤至怎么可能错过。 其余人? 中行偃本就没有意见,看到郤至那样的表现,想到了什么,跟着表态:“自然可行。” 郤氏、荀氏和楼氏都同意了,轮得到范氏拒绝吗? 士匄从郤至和中行偃的态度察觉到了什么,说道:“下军佐在大事上从未出错,范氏自然愿意跟随。” “这种小事,下军佐以后别这么慎重其事。闹得老夫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郤锜看上去有些不悦。 几位卿大夫先后表态下来,反倒是将楼令整得有些懵。 那么简单?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谢过诸位!”楼令非常正经地道谢。 说到底,楼氏哪怕是踩进了坑,一个家族陷进去,跟其余卿位家族愿意兜底,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至于是不是坑?晋国所有卿位家族表示愿意出兵,再大的坑都能给填了。 这里也就是楼氏,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家族,情况绝对不同。 郤氏愿意,尽管是郤至认为有利可图,更多是视楼氏为忠心小弟,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之后,大哥愿意顶上。 起到的效应就是,郤氏都愿意上,荀氏和范氏没有什么好迟疑的地方,认定齐国根本顶不住所有卿位家族的打击。 别说荀氏和范氏一样想经营与楼氏的关系,哪怕是郤氏不上,他们可能会迟疑,一番精心思索下来,超大概率也愿意自己上。 “这算是运来天地皆同力的一种?”楼令一直觉得自己有气运,没想到真的有。 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谈完了。 是的,只要晋国所有家族都愿意上,不是涉及到要灭掉齐国的程度,出兵讨伐齐国真就不是太大的事情。 “那种小事不用过多关注。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盯紧对楚作战是不是如方案进行。”郤锜到现在都还是遵行楼令的方案在做事,作为当事者也是主事人,有些分不清自己做得算好还是脱离方案。 楼令需要了解中军和新军南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情当然不会是卿大夫以汇报形势长篇累牍,后面会有各个家族的家臣来仔细阐述。 几位卿大夫的聚会,聊的是大层面的事情。 “还是要甩开陈国与蔡国,起码让他们重新屈服楚国。我们下一次出兵,可以是讨伐陈国或蔡国,最好却是吸引楚军再次进入郑国,尽可能消灭更多北上的楚军。”楼令说到这里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表情怪怪的中行偃,没有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楼令的意见跟中行偃对郤锜所提差不多。 中行偃没有注意到楼令在看自己,他的注意力在郤锜身上。 楼令只是顿了顿,该说的话还要往下说:“楚军还没有跟上来?我们可以先退到‘祭’地。退这么远,子重再谨慎也该进军到郑国了。” 晋国与楚国长期就是这么逼迫郑国,换着轮流当郑国的老大。 “只要郑国再一次悖盟,我们立刻攻打‘祭’地。这一次攻占下来,不再归还给郑国了!”楼令越说越觉得气氛有点怪,赶紧将核心确认下来。 一直面无表情的郤锜,他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说的来办。” 什么? 没有发怒???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得到的反馈天差地别。 整得中行偃差点破防…… 第551章 完了!要连狗都当不成! 这一次反调过来了,楼令执行的是战术层面,中行偃所讲的是战略层次。 那么,楼令所提的那些就是以消灭更多的楚军为主,再占夺郑国的“祭”地,不牵扯到晋国的国策更改;中行偃则是要扭转晋国的国策,使之进行非常大的改变,等于推翻了郤锜以往的决定。 那一次聚会之后,楼令得知中行偃的作为。 讲实话,楼令对中行偃的行为是感到困惑的。 荀氏的小宗智氏有独走的迹象,提出疲楚策略的人是智罃,当时的中行偃可是站到了郤锜那一边。 中行偃站到郤锜一边,主要是为了将智罃压制住,并不是觉得郤锜的决策更好。 现在是怎么回事,中行偃拿智罃的说词劝起郤锜来了? 楼令一直清楚一点事情,郤锜和郤至绝不是没有脑子,进行欺骗的代价会很大。 郤锜只是懒得动脑子思考,真的不是没有脑子,基本的情况都区分不清楚。 当时的郤锜没有跟中行偃直接翻脸,以郤锜的性格来论已经算得上是进行了很大的忍耐,怎么都算是有涵养了。 那可是涉及到国策的更改,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郤锜认定荀氏要挑战郤氏,便是再打一场内战都不算过分。 一方面,郤锜觉得荀氏不敢挑战郤氏的统治权。 另一方面,郤锜受到的教育使之知晓不能没有反对者。 郤锜的两种观念相加起来,可以说是让荀氏躲过了一劫。 至于说为什么郤锜愿意听取楼令的建议?简单来说就是郤锜并不觉得楼令会成为威胁,乃至于视为是自己的极大助力,某种程度上当成了外置的大脑。 之前,郤至有提到过楼氏为什么会让人放心。 所以,不是他们在无条件相信楼氏或楼令,完全是楼令领导下的楼氏做了什么,可以让众多家族信任。 楼氏一直在打击异族,占领他们的土地且进行开发。 首先,楼氏没有挑战另一个卿位家族的迹象。 再来,知道一个家族开发新领地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吗? 因此,楼氏不断向外扩张,占领一片又一片土地,真正挺有实力的家族,他们很难感受到来自楼氏的威胁。 与此同时,楼令很懂得分配利益,一直只去拿能够吃得下的那一份,其余有再大的利益也是分给了同伙。 没有多大的威胁,屡屡能够从合作中获得大利益,郤氏为什么不喜欢或相信楼令(楼氏)呢。 郤氏与荀氏、范氏跟楼氏不一样。 荀氏和范氏同样是老牌卿位家族,正是因为够老牌的关系,他们与郤氏在许多方向有重叠,乃至于存在太多的竞争。 现在晋国的卿位家族是进行了结盟,很现实的情况是盟友与小弟相比较,明显就是小弟更值得郤氏去信赖。 中行偃和士匄、士鲂再一次见识到郤锜、郤至在对待己方与楼令的不同,很难不产生羡慕或嫉妒之类的情绪。 尤其是讲得话差不多,得到反馈却是截然相反的中行偃几乎破防。 驻扎在“新郑”周边的晋军,连通知郑国君臣都没有,很直接拔营离开了。 从“新郑”离开的晋军不是朝西北方向而去,他们离开“新郑”三十里就让一众小弟各自归国,己方大军则是目标明确向着“祭”地进发。 所谓的“祭”地是一个泛称,并且有两个“祭”地。 地方重名而已,春秋时代极其常见。 且将在大河边上的“祭”地称为“祭1”,位处济水边上的称为“祭2”。 这一次,晋军要拿下的地盘包含两个“祭”地,他们将先攻占两个“祭”地,随后再攻取“管”地。 “这一片区域一样到处都是湿地,南‘祭2’东部还有一片沼泽区。我们先将那里拿下,再兵分两路。” “各处的郑人并未防备,我们主要是先对城池下手,再慢慢来清扫野外的村庄。” “如果一时半会拿不下城池,不用空耗时间围攻,留下一部分兵力看住城门,其余部队加入到其它区域的清扫。” “我会派人把控要道,只是很难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最好在郑国反应过来之前,也是楚军北上之前,占领更多的地区。” 楼令站在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前方,拿着一根木棍,讲哪里就是木棍指着哪里。 具体怎么打,哪一些是主要目标,楼令说得非常清楚了。 包括郤锜在内,参加会议的人对楼令的部署没有异议,只是有一些小问题。 “封锁要道,怎么个封锁法?”士匄问道。 当前的军事行动,没有哪一支军队干过封锁要道的操作,什么人都能随意走动。 那是因为在当前主要以堂堂正正交战为主,强国不屑于偷奸耍滑,弱国不敢肆意妄为。 在这种状况下,哪一支军队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粮道,不用刻意去保障粮道的安全。 提到过不少次,粮食等物资,一般是到了某地再买。 楼令面对士匄的提问,笑呵呵地说道:“我家很多人擅长单骑走马,在某处设卡,再安排相关的人驻守,主要排查回去通禀的人,不是要将道路彻底封死。” 本来有所意见的人,听到楼令是那种封锁模式,不再排斥了。 “你说的尽快,是多快?”中行偃问得很认真。 楼令不好说“越快越好”这种话,斟酌了一下下,说道:“取决于子重有没有率军北上,北上之后会追到哪里。” “如果楚军北上,我们肯定是先搁置占领行动,以与楚军交战作为主要行动目标。”楼令说道。 中行偃说道:“子重很谨慎。” 郤至插话,说道:“看着是楚国被我们打怕了,不敢与我们实际交战。” 中行偃说道:“该防范,还是防范着。” “楚军不北上就占领,北上就暂时不占领。有些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这样的计划,变数太大。”郤锜说道。 其实,用“顾此失彼”就能够表达清楚,奈何这个成语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楼令本来不想说,变得必须讲出来,说道:“我认为楚军北上最多是到‘新郑’就停步,不会越过‘新郑’追上来。” 是这么回事吗? 等着被提问或刁难的楼令,他却是看到几位同僚纷纷点头。 “如中军佐所言,制定随时停下来的方案,便是在防范楚军北上。这种防范不会影响我们攻下‘祭’地和‘管’地。”楼令进行了充分的解释,也算是真的出事之后的一个保险措施。 郑国的两个“祭”地和“管”地有多处重叠,他们自己都没有划分好行政单位,想要使之形成防区,只能是两个地方都拿到手。 实际南下的郤锜、中行偃和士匄士鲂,他们相信楼令的判断是建立在亲眼所见之上。 毕竟,他们扫荡了陈国与蔡国一圈,轮到去“赭丘”驻扎才发生子重姗姗来迟率军前来。 以往的话,楚军看到晋军就会扑上去,不管输赢先较量一番。 这一次,楚军看到晋军直接退避三舍,后面也保持间隔三十里以上,一副忌惮无比的表现。 “有个问题。”士鲂见所有人看过来,说道:“我们不知道郑国什么时候会悖盟。” 如果郑国没有重新投靠楚国的时候,晋军就对郑国动手,传出去就是晋国悖盟。 “不用管郑国。”郤锜认定楚军一到,郑国君臣一定会再次投降。 部署一系列行动方案的楼令,他其实没有将郑国的感受考虑进去。 无论郑国是在什么因素下当墙头草,晋国都要攻取并占领郑国的土地,没有什么好粉饰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楼令的观念中已经拿定主意要跟郑国翻脸,顾忌不了其它的许多。 至于郤锜等人?他们的想法可能比楼令还要红果果,认定郑国只能逆来顺受。 没有确认郑国再次悖盟之前,晋军直接就动了手。 由于“新郑”那边没有向各处进行通知的关系,郑国贵族哪里能够想到晋军会动手,仅仅两天就有三座城池失陷,沦陷的村庄数量更多。 遭到占领的地区,当地的郑国贵族却是没有责怪晋军,只当“新郑”那边又悖盟,迷糊的是都城那边做了什么,惹得晋军竟然攻打城池。 所以说,郑人自己都清楚当墙头草的风险,挨了打首先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 郑国这一边,他们得知晋军很突然地拔营撤离,一开始只感到茫然,等子重带着联军过来,困惑只多不少。 “晋国有中军、下军和新军,还有一众盟友,合起来的总兵力接近十四万。子重统率北上的联军接近八万。怎么是晋军撤离?”子国完全搞不懂情况。 子孔看着正在靠近的楚国一方联军,说道:“郤锜率军很突然从‘赭丘’一路北撤,在城外待了不到两天又继续北撤,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吗?” 晋国又内乱了? 晋国为首的联军内部疫情严重? 反正不会是郤锜怕了子重。 郑国一直很重视从晋国和楚国收集情报,要是晋国内乱会第一时间获悉,他们根本没有收到相关的汇报。 “应该是晋军病患太多。”子国进行猜测。 春秋时期当然是有传染病的存在,一系列能够传染且致死的病都统称为瘟疫。 有史记载的几次大范围疫情,基本是集中在齐国。比如鲁庄公二十年(前674年)齐国就发生大灾,参考其余的史料,当时没有什么天灾,大灾只能是疾病大范围扩散造成的后果了。 其余国家找不到记录?应该是齐国人口流动大,很容易让感染扩散;其余国家的人,他们的生老病死基本上是在一个很小区域内,自然扩散不出去。 军队外出作战不可能没有人生病,只是在春秋时期几乎看不到军队爆发疫情的记录。 子孔狐疑地看了子国一眼,说道:“你别瞎猜了。” 列国的出征大军对待病患有自己的一套。 其实,隔离这种操作古来有之,发生传染病进行隔离,执行得最为严格的便是春秋时期的列国军队。 当然了,要是大败或陷入颓势,即便是原本组织力很强的军队也会变得松散。 问题是晋军很难陷入颓势,他们也没有在哪个战场吃了败仗。 等楚军离得足够近,子孔出城进行相迎。 子重见到子孔,第一时间问道:“晋军呢?” 子孔答道:“已经离开四天,应该是在‘祭’地。” “喔?”子重脸上表情看不出心情,转头对潘党说道:“你率军入驻‘新郑’。” 子孔立刻说道:“我们没有相关准备啊!” 任何国家的都城,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他国的军队进入。 那是发生“假道伐虢”之后的一个共识。 子重无视子孔的委婉反对。 作为执行者的潘党,他稍作犹豫就去办了。 结果是,郑人眼睁睁看着大批楚军入城,并且楚军还赶走了“新郑”外围三道城墙的守军,接管了相关的防务。 “我们还没有投降啊。”子国对子孔说道。 讲流程的话,子重应该先接受郑国的投降,随后展开一系列的应酬。流程之中不包括楚军接管“新郑”的城防。 现在是什么情况? 郑国名义上还是晋国的小弟,没有任何抵抗就被楚军进入城池,还接管了都城的三道城防。 这算是郑国的都城沦陷了吗?要看楚军有没有控制宫城和宗庙,真控制就是楚军兵不血刃将郑国灭了。 子孔很惊慌地去谒见郑君睔,他们该商议怎么来防备楚军,以及怎么样才能够让楚军撤出城池。 “你怎么不阻止呢?”子驷铁青着一张脸,看到子孔就怒吼。 子孔面对子驷的怒吼,反问:“你在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这个子驷是谁?他叫公子騑(fēi),乃是郑穆公之子,郑灵公的弟弟,郑君睔的政敌,现如今郑国的执政大夫之一。 执政还能有之一?这是郑国的其中一个特色,用来分散公族封君权柄,在国内的地位就是类比晋国卿大夫,到了国外并没有什么排面。 “与其在这里跟我为难,不如想想怎么让楚军离开。”子孔说完不再搭理,用更快的迈步频率向宫城而去。 “还不如一直侍奉晋国!”子驷十分不满地吼道:“至少晋军不会入城!” 说者无心,旁边有人听到却是陷入沉思。这个人是年纪尚小的公孙侨(子产)。 讲道理,晋国和楚国一样不尊重郑国,郑国也有不被尊重的理由,简单就是郑国不够强大。 只是,晋国起码愿意给予郑国表面的体面,楚国却是一次次干得很过火。 没有得到同意就入城这种事情,不止一次发生在楚军与郑国之间。 楚军进入郑国都城却是第一次。 以郑国的做派,他们确实得不到晋国与楚国的尊重,问题当前还是讲“礼”的时代。 后面,子孔从宫城出来,直接找到子重,要求楚军撤出城池。 “你们现在是晋国的盟友。我们没有攻打,入城也不是使用武力,你们还想怎么样呢?”子重问道。 子孔被问得瞠目结舌。 是啊! 郑国还是晋国的小弟,楚国与晋国是敌国,等于晋国的小弟郑国也是楚国的敌国。 楚军来到郑国没有使用武力,不是给郑国君臣面子了吗? “可是……”子孔斟酌着说道:“你们驱赶走了我军,控制了城防……” “‘新郑’的城防加上宫城足有九道,我们只是控制了外围的三道,不过分啊。”子重很认真地说道。 当今之世,郑国的都城“新郑”防御建得最为离谱,不光是里里外外有九道防御链,最外围的城墙高达十二米、厚四米半。 仅是以最外围的城墙高度以及厚度,完全超过了“洛邑”这座天子之城,目前任何国家的任何城池都无法与“新郑”相比。 子孔就一个意思,楚军必须离城,并不是要跟子重扯什么其它。 “已经够给你们体面,不要给脸不要脸。”子重没有多少心思跟子孔在这种小事上纠缠,讲了很不好听的话。 不就是控制了郑国都城的外围城防吗?源于子重或楚国瞧不起郑国,站在楚国立场自然是一件小事。 而对于郑国来说,都城外围城防被他人控制,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晋国卿大夫的对话之中。 楼令重视齐国。 郤锜没有太将齐国当回事。 可以得出同一个结论,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的眼中,分量真的不同,极可能还显得天差地别。 子孔重新回去谒见郑君睔。 不久之后,郑君睔召唤子重。 等子重入了宫城,只是与郑君睔见了一面,随后郑君睔自行离开,改为郑国一众大臣与子重商讨投降事宜。 “你们投不投降,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子重进来的心情就没有好过,目下的精力全扑在怎么应对晋国上面。 子重语气恶劣地说道:“反正等我军撤离,只要晋军一来,你们马上又会投降。” 一句话说得郑国一众大臣无言以对。 那是郑国执行了数十年之久的国策,无论晋军还是楚军过来,反复横跳就对了。 “你们投降也就意思意思送点东西,很快又会反叛,别再搞那些无用的流程,老老实实等着我与晋军分出胜负,不好吗?”子重一副为郑国好的模样。 干了什么不重要,没有人说就能够假装没有那么回事。 可是被当面狂喷显得很重要! 子孔扭曲着一张脸,颤抖着嘴唇,说道:“我们想要站在楚国这一边与晋国拼杀啊。” 真的! 郑国君臣进行商议,他们决定对晋国假投降,真心诚意不下楚国这乘战车。 “是吗?好吧。然后呢?”子重显得极其不耐烦。 子重才不信子孔的鬼话。 可不可信是做出来,不是说出来的。 以前的反反复复不用说,郑国在去年和今年四次换了主子。 现在,子孔跟子重讲那些话,子重没有当场笑出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然后?请令尹撤出城中的军队,我们再在令尹麾下北上追击晋军。”子孔说道。 子重直接失去表情管理,先是表情扭曲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变得像是面瘫,说道:“那是追击吗?是帮你们夺回失地。” 子孔一脸茫然。 晋军在郑国地界很少实施军事行动,基本上跟单纯的路过差不多。 什么夺回失地? 子重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似得,发出一串“哈哈哈”的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 “干什么啊?”子孔有点被子重吓到了。 “你们不知道啊?”子重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晋人在路上遣散了一众盟友,两天前就开始在大肆攻打‘祭’地,你们竟然不知道?” 郑国君臣在晋军撤离之后,确确实实没有再去注意。 遭到晋军攻击的各处村庄或城池,当地的郑国贵族倒是有派人去“新郑”汇报或求援,他们派去的人看样子是被晋军全部拦截下来了。 目前虽然是进入到礼崩乐坏的阶段,但是礼崩乐坏又没有那么严重。 列国军队可以大摇大摆行军,派出传令兵、联络官等等,走得绝对是各条大道。 所以,楼令让自家的部队在各处大道设卡,盘查或询问来往旅人,身负任务的郑人连瞒都不会瞒,一问就说要去哪里和做什么。 有些察觉不妙想逃的郑人?他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一段距离就被楼氏骑兵逮回去了。 真心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子孔,他听子重那样一说,整个人都呆住了。 近二三十年以来,晋国完全将郑国视作狗皮膏药,无论是盟友或敌对的状态之下,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点不想粘上。 “他们怎么会打呢?”子孔不是在问,完全就是不敢相信。 子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脸上的嘲讽一点都不掩饰,说道:“要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入城接管城防。” 在子重看来,晋军是用那种方式逼迫楚军继续北上,逼迫的方式就是恫吓郑国君臣,逼得郑国君臣跪舔楚军,最终北上去送人头。 子重根本不想北上,之所以到“新郑”就尽显可恶的嘴脸,就是不想郑国君臣开口相求。 “怎么会打呢?没有道理啊。”子孔一直重复这一句话。 第552章 都是被逼的啊! 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的子孔立刻对子重请求道:“请上卿接纳我们的投降,再合兵驱赶晋军。” 子孔当然不知道晋国要占城夺土,单纯是晋军很久没有攻打郑国的城镇。 晋军实施了军事行动,子孔并不认为能够攻克多少城池,只是一定会扫荡很多的村庄。 不以占领土地为目标,没有军队会去攻打城池,一切只因为城池攻防战会给进攻方造成很严重的死伤。 村庄虽然小,但是打起来也容易,积少成多可以取得不错的收获。 子重面对子孔的请求却是闭嘴不言。 想跟晋军打的话,楚军早就在陈国地界跟晋军打起来了。 不正是楚军不想跟晋军打,他们才一直保持与晋军距离上的间隔吗? 楚国连续两年遭遇惨败,多少是有些伤筋动骨,近些年并没有与晋国大战的打算。 相比起北上拼命,楚国现在更想做的事情是南下攻打各种越。 所谓“各种越”就是楚国南方的百越诸部落。 在今年,子重被迫率军北上支援陈国与蔡国,甚至是来到了郑国,对他却是一件极为晦气的事情。 楚国其他的贵族在干什么?他们带着自家的私军,美滋滋向南而去,不知道能够取得多少收获呢。 “投降的事情不急,驱赶晋军的事情也不急,先搞清楚晋军想干什么。”子重心情很不美丽的说道。 子孔立刻急了,说道:“怎么会不急呢?!” 然而,子重不为所动。 如果郑国不是一直左摇右摆,以当前年代的情况,一定会受到老大哥的死保。 当然了,无论郑国是坚决站在晋国或楚国那一边,必定会被另一方往死里打。 郑国不是主动且愿意与晋国或楚国为敌,他们却是被夹在中间,能够看作是晋国与楚国争霸的受害一方。 实力不足的郑国当墙头草,看着没有什么错。 问题是什么?晋国和楚国交锋,经常在郑国势力范围内开打,两国想要收服郑国也是真实的需要。 实力最弱的郑国一开始玩左右逢源,玩不动则是左摇右摆。 这样的玩法让郑国彻底失去了晋国与楚国的信任,固然是郑国减少损失的一种手段,能够怪晋国或楚国不再信任郑国吗? 那样一来,三方只是各有立场,不存在所谓的对错。 因为不信任郑国的节操,无论晋国或是楚国都只拿郑国当工具,怎么可能会顾忌郑国的感受。 在晋国或楚国看来,反正郑国一定会再悖盟,不如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是之前晋国和楚国多少愿意伪装。 现在?子重连装都懒得装了。 子重懒得装的理由太现实,楚国跟晋国的争霸无疑问就是陷入劣势,认定郑国会离自己而去,将成为晋国攻打楚国的助力。 在那种假设的前提之下,楚国非但不会救郑国,相反很乐意看到郑国损失惨重,晋国与郑国产生更多的仇恨值。 基于那种想法,子重毫不客气地控制了“新郑”的外围三道城防,试图激怒郑国君臣,使之进行武力抵抗,好将郑国打一顿,多少给楚国回一些血。 郑国君臣这一次比较坚定地想站在楚国这一边,他们尽管对子重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还是在极力进行忍受,倒是避开了子重的一系列盘算。 子孔面对柴油不进的子重很是无可奈何,告辞回去谒见郑君睔了。 “君上,子重铁了心就是不北上,看来我们的盘算要落空了。”子孔看上去不止小心翼翼,一看就能够看出忧心忡忡。 郑君睔皱眉说道:“我继位之初就说过,当墙头草的害处极大,趁晋国与楚国争霸到关键阶段,下定决心投靠其中一方,你们不听啊。” 子孔苦笑说道:“是臣不听吗?是没有人听。” 郑君睔继续皱着眉头,一些重话不适合讲出来。 确实! 当初,郑睔被晋国送回郑国继位,他因为在晋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很清楚晋国的强大,更知道晋国的潜力没有被挖掘干净,很是希望郑国坚定地站在晋国一方。 而郑国的大臣,他们没有硬顶刚继位的郑君睔,用各种方法一拖再拖不给说法,搞到后面不了了之。 “君上,现在是晋国强,楚国弱。我们现在站到晋国一边,晋人不会相信,楚人会更怨怼。之前商量好了,先帮楚国度过当前难关……”子孔发现郑君睔没有在认真听,索性闭嘴不再往下说。 现场一时间安静下去。 过了好一会,郑君睔先开口,说道:“你们有什么主意?” 子孔答道:“情况出乎我们的意料,暂时没有太大的决断,只期望晋军可以早一日退去。” 那就是没有远见,只想解决当下的麻烦。 郑君睔先点头,再说道:“楚人连我们都城的城防都抢,下一次必然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你们该好好想想怎么去避免。” 子孔只能请罪。 结果,现场又陷入安静。 这一次的安静比上次气氛更尴尬。 “先这样吧。”郑君睔比谁都无奈,示意子孔可以走了。 晋国的君权遭到了架空。 以为其他国家没有发生如晋国的状况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郑国君权被架空得更严重,到了郑君睔敢发飙就要马上被弑君的地步。 子孔却是没有走,说道:“请君上召唤子重,商讨投降的事宜。” 郑君睔脸颊控制不住抽搐了起来,极力忍住怒气,问道:“确认让寡人亲自与子重商讨投降事宜?” 子孔诧异道:“君上暗示子重,再由臣等出面即可,哪能是君上亲自投降呢。” 郑君睔再一次示意子孔可以走了。 这一次,子孔站起来行礼告退。 后面,郑君睔亲自召唤子重,闲聊了一段时间。 郑君睔退场。 由子孔再次出场。 郑国正式投降楚国。 这一下,郑国又成了楚国的小弟,跟晋国处在敌对关系了。 讲实话,子重一点不想接受郑国的投降,奈何郑君睔亲自出面。 当前时代,身为人臣面对一国之君需要给面子,给的是君权的面子,不是给某位一国之君面子。 维护君权这件事,诸侯非常有默契,要求本国臣子面对他国之君也不能失礼。 这就是身为人臣为什么需要给一国之君面子的原因。因为不尊重他国之君,会面临本国之君的惩罚,乃至于会被清算。 子孔接受了郑国的投降,将“新郑”外围的三道城防重新还了回去。 可是,楚军退出城外,面对郑国君臣一再催促北上抗击晋军,子重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或是拖延。 为随时会再反叛的小弟出头? 过去或未来,晋国或楚国真的很难拿郑国当一回事。 甚至可以说,哪怕郑国说自己洗心革面,要一直忠诚于某位大哥,无论哪一方都不敢信。 说白了就是,郑国可能是受害者,他们的自保手段却是将信誉值变成了负数,不具备可被相信的任何要素。 晋国和楚国只会拿郑国当工具,区分就是晋国的玩法温柔,楚国的玩法比较粗暴。 “有四座城池陷落,沦陷的村庄更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子孔后面陆陆续续收到零散的消息,整个人非常懵。 村庄沦陷不是事。 城池被攻克则是大事! 某个区域的城池被攻克,基本就是当地失去军事依托,要任由敌军宰割了。 并且城池一旦被占领,几乎没有从外交手段拿回来的希望,要么是放弃当地的统治权,不然就是动用武力夺回去。 毕竟,谁不知道城池攻防战造成的死伤很严重,哪可能轻易再交出去。 “‘管’、‘践土’、‘祭’、‘时来’相继沦陷,你不做什么?”子驷不是第一次发飙了。 子孔茫然地看向子驷,问道:“我能够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楚军根本不愿意北上与晋军交战,光是郑军去了就是送菜。 以形势来看,好像楚军愿意北上,一样会被晋军暴打。 面对这种现实,子孔真的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军在北边攻城掠地,期盼晋军抢够了自己滚蛋。 “你……”子驷面对子孔的摆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况真的就是那样,做什么还不如不做。 问题在于,情况虽然是那种情况,怎么可以真的什么都不做呢? “派人前去询问,问问什么时候走吧?”子驷给出建议。 子孔木讷说道:“派了,还派了三波,没有半点音信传回。” 子驷听得一愣,自言自语:“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楚国在做什么很明显,他们就是不想跟晋军交战。 晋国的所作所为却是让郑国君臣比较困惑。 按理来说,晋军怎么都该抢够了,季节即将轮换为冬天,不是应该收拾好头尾准备撤退吗? 结果晋军非但没有撤退的机会,相反在经营占领的区域。 “晋军不会不走了吧?”子驷问道。 子孔看向子驷,茫然地说道:“不会吧?” 晋国有无数次机会攻下郑国的很多块地皮,他们以往只是单纯的路过,压根就没有动手。 现在的国际形势是,楚国明显陷入颓势,不该是晋国争取郑国,以郑国作为桥头堡,再对楚国乘胜持续打击吗? 争取郑国,用的是占领土地的方式,到底是什么玩法? 或者说,争取盟友还能是这样玩的啊? 不怕郑国坚决站到楚国那一边,跟晋国彻底没完吗? 郑国相比起晋国或楚国是比较弱小,并不代表郑国真的很弱小,起码自认为跟宋国不相上下,远比鲁国、卫国强大。 要是郑国站在楚国那边拼命,不说晋国立刻增加一个大敌,怎么都能够止住楚国的颓势吧? “可是……,子重不相信我们会坚定站在楚国一边。”子驷说道。 子孔昂头再闭眼,说道:“晋国和楚国都不会相信。” 他们对郑国的信誉值,能够做到自己心里有数。 “晋国和楚国都变了,我们不能再继续那样下去。”子驷说道。 以前,郑国依靠当墙头草避免损失。 看样子,现在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反噬。 子孔抖着嘴唇,说道:“他们不会相信啊!” 这一次,郑国之所以想要坚定地站在楚国一边,不是他们真的想给楚国陪葬,只是想用这样的表现恢复国家信誉。 楚国情况不妙,郑国不离不弃,不足以说明郑国有信誉吗? 只要郑国撑到楚国主动向晋国服输,再一次展开弭兵会盟,郑国就能够顺理成章与楚国分道扬镳,就此成为晋国的忠心小弟了。 偏偏两位老大哥的应激反应实在过于激烈,脱离了郑国君臣谱写的剧本,搞得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主,公子发(子国)求见。” 子孔与子驷停下交流,对视了一眼。 随后,子国走了进来。 “发请求北上,去面见晋国几位卿大夫。”子国进来没有讲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子孔和子驷再次对视了一眼。 “你想怎么说服晋国那些卿大夫?”子孔问道。 子国说道:“我是穆公的儿子。” 啊? 意思就是,子国有这样的身份,哪怕无法说服晋国的那些卿大夫,不至于像之前派去的人回不来。 子国诚恳地说道:“当务之急,要先搞清楚晋国想做什么。其他人走不开,只有我这个经常无所事事的人前去了。” 其实,子国也不想去,奈何自己那个儿子太有主意,不是他去,儿子就要去。 子国的儿子是谁?他的儿子是公孙侨。 “那去吧。”子孔说道。 子驷说道:“礼物的话,我也出一份。” 其他人去也有带礼物,只是由于身份摆在那里,份量上无法太足。 说白了就是,当前送礼不能瞎送,什么样的身份就送什么样的礼。 子国尽管没有实权,好歹是一名公子,足够携带重礼去拜见晋国的卿大夫了。 当天,郑国有头有脸的人再次聚会,不是要商量其它什么事,主要是一家家出血,使得礼物足够珍贵和够份量。 隔天一大清早,子国带上车队北上。 子重得知有一支队伍北上,打听到带队的人是子国,对左右说道:“看吧,郑人一点都不可信。” 周边的人不是点头,便是出声附和。 他们才不管郑国有没有苦衷,只看郑国实际的行动。 而郑国的行动,无疑在楚人看来,又再一次要用实际行动上演什么叫反复无常了。 “要阻止吗?”潘党问道。 子重刚才就在思考,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再一次反叛,我们正好可以班师回国。” 站在郑国的立场去理解?想多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国家更是。 凭什么让楚国站在郑国的立场去进行理解?相反是以楚国的立场,看待郑国就是有取死之道。 至于说郑国为什么要那样做?关楚国屁事。 同理,晋国一样不会去思考郑国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们只会根据郑国的所作所为采取自己的动作。 晋军正式攻打郑国的时间是当年的夏季中旬,来到临近冬季便是军事行动开始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从晋军开始攻打,初始阶段因为对郑人来说很突然的关系,好多地方很轻易就打了下来,真正面对有效抵抗是在军事行动展开的两个月后。 两个月的时间,晋军攻取了四座城池,后面又打下了两座,预设的军事占领区只剩下三座城池还没有攻克。 到现阶段,宋国和卫国也加入对郑国的入侵,他们掺和进来有会知在郑国境内的几位晋国卿大夫,只是没有得到晋君周的允许。 国君是国君。 卿大夫是卿大夫。 涉及到国家层面,尤其是军事上的事情,理该由一国之君去裁决。 然而,宋国或是卫国没有得到晋国卿大夫的回复之前,他们就展开了对郑国的入侵。 其实也没什么。 宋国和卫国是晋国的小弟,他们却不是没有外交自主权和军事行动权的某宇宙第一强国。 只要愿意事后被清算的风险,能够在行动之前会知晋国,宋国和卫国已经显得很有担当了。 而某宇宙第一强国,他们没有得到老父亲的允许,一应外交办得再漂亮也随时可能推翻,乃至于外出邦交的大统领回国之后立刻要蹲大牢;军事行动方面私自展开营级别以上的行动?没可能、不存在、纯虚构,有这三连是军队行动前需要老父亲给予摁下按钮的许可,要不然坦克、战机、战舰、导弹等等会无法拥有敌我识别功能,某些武器也会因为没有密匙无法启动。 宋国和卫国正在入侵郑国,两边只到试探阶段,暂时动作不是太大,没有太吸引郑国君臣以及在郑国的楚人注意。 “我们是不是不讲道义?哈哈!拿下了六座城池,怎么分?哈哈!我……哈哈哈!!!”郤至会有点疯,主要是收获太大的关系。 一直想要低调的士匄,委实是忍不住,跟着“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什么道义?对郑国还要讲道义!?城池怎么分?看中军将的意思嘛。” 遭到点名的郤锜嘴角扯了一下算是在笑,再说道:“既然是由下军佐制定行动方案,自然是由下军佐来分。” 得了,楼令也被点名,不得不开口,说道:“六座城池不是全部,还有八座城池需要攻打。一共十四座城池,等全部拿下,我们再来商讨怎么分。” 郑国的疆域面积不是太大,他们修筑的城池数量却是极多。 这一次,他们要拿下郑国北部的疆域,以城池算就是楼令所说的十四座。 “君上那边要算进去。”中行偃提醒。 他们是不那么在乎晋君周,该做的脸面工程却不能忘了。 毕竟,晋国可不是只有一个权臣,足足有八个权臣啊! 这个,权臣的数量一多,不想同为权臣中的某一位彻底压倒所有人,头顶上必然要多加一个制衡对象。 讲事实,荀氏和范氏绝对不愿意看到郤氏说一不二,哪怕郤氏真的可以说一不二,还是要多一项保险措施。 那一项保险措施可以是国君,也能是楼令从中调和。 最好还是由国君来担任保险措施! 楼令与中行偃对视的时候,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随后说道:“郑人已经有防备,强制攻克的损失会极大,属于没有必要。” “你说怎么办吧。”士匄还是很愿意给楼令捧哏的。 楼令笑着说道:“看楚国会怎么选。如果楚国要帮助郑国,我们保有当前胜利果实即可。要是楚国不愿意帮助郑国,我们可以使用谈判手段将没有攻克的城池拿到手。” 郤锜不是要拆台,纯属感到好奇,问道:“谈判?” “是啊,谈判。”楼令先给予郤锜肯定的答案,再往下说道:“楚国帮助郑国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没有那个实力从我们手里抢回失陷的城池。因为楚国不愿意帮助郑国,他们无法指望楚国,害怕我们有更大的行动,必然是要服软,静待新的形势产生。” 几位卿大夫听得很认真。 他们与楼令相处的时候,无论是私下闲聊,亦或是商讨正事,每每能够从楼令这里听到新奇的观念。 尤其是在国家大事上面,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思想僵化,只是一定认可楼令就是有更多的奇思妙想。 只是吧?有一些时候,他们会被楼令过激的奇思妙想吓到。 “郑国君臣现在应该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一再好吃好喝招待来使,不与之见面,不允许回去,便是在告诉郑国君臣事情的严重性。”楼令说着停下来,环视众人继续往下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郑国会派来我们不能扣留的使者,到时候让来使认知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一定会主动求饶的。” 郤至没有多想,直接说道:“你做事总是一套接着一套。” 能不能解读为,郤至在说楼令很阴险? 所以,为什么说郤氏的郤锜和郤至容易得罪人?他们跟谁说话都比较随意,简直是太容易令人误会了。 楼令懒得搭理郤至,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不就能够恫吓郑国,让他们主动将那些城池交出来吗?” 一众听懂或是没有听懂的卿大夫,不管懂或没懂,反正“哈哈哈”的大笑来表示很开心就行了。 第553章 什么叫新时代啊? 几乎不用动脑子,没有出现多少损失,得到却是远比想象中要多,头脑被利益冲昏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开始动脑子,思来想去没有太大的后患,谁不会感到开心呢? 站在国家的立场,攻占郑国北部等于让晋国在大河南岸有了立足点,并且还将逼迫郑国彻底站位,接下来无论郑国是跟晋国拼命,还是郑国将楚国绑上战车,无疑对晋国皆是有利。 以为楼令的这一次谋划只是为了攻占郑国的土地吗?不是这么简单的。 因为陈国和蔡国名义上是晋国的小弟,他们遭到楚国入侵的时候,晋国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必须派军救援。 等郑国真的被晋国割去北部,无论郑国真的彻底倒向晋国,或是郑国不愿意屈服,只要郑国还是楚国的小弟,楚国就一定需要相助郑国。 这年头的老大不好当。 楚国当老大的时候,吃相显得极其不好看,他们却是不能像对待南方那样,用真实的面目表演给中原列国看。 在对待郑国上面,晋国和楚国确实是可以特殊一些,涉及到老大的义务,一些责任却是无法不履行的,其中包括保证小弟的国防安全。 毕竟,该交的保护费没有少,交了保护费却是得不到安全保障,老大还有属于老大的信誉吗? “楚国不会甘心失去郑国,一定不允许郑国彻底倒向我们。”士鲂像是在说废话。 郑国为什么会左摇右摆?正是因为晋国或楚国不会看着郑国彻底投靠一方。 无论郑国到底臣服于晋国或楚国,一定要逼得其中一个国家全力进行征讨。 那是因为郑国倒向其中一方,等于战火就要烧到自己的家门口,怎么可能坐视呢? 再者说了,郑国的弱小是相对于晋国和楚国,跟其他国家一比,郑国真的并不算弱。 楼令却是悠悠地说道:“这一次……,或许要说不准了。” 晋国已经开始对郑国动大手脚,搞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与以往简直是天差地别。 楚国君臣历来很能紧跟时事,他们也总是会因为需要而立刻做出改变。 每当楚国扛不住,他们就会吼嗓子“我蛮夷也”的各种不讲道理。 楼令能够想象得到,一旦楚国得知晋国占领郑国北部,立刻就明白晋国想做什么。 晋国的想做什么可以分很多种意图,可以是晋国在逼迫楚国不得不救援郑国,也能是晋国开始学楚国肆意扩张。 这个“肆意”用得很好。 止于目前,楚国是兼并他国最多的一个国家,兼并的对象不区分是不是周天子的封臣。 要说肆意扩张的话,没有一个家国能够跟楚国相比。 晋国开始掠夺郑国的土地,讲事实就是情况很严重。这种严重不止是对郑国,对哪个国家都一样。 要说不至于让其他国家感到恐慌,能够站住脚的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郑国完全没有国家的信誉值,晋国实在是被恶心坏了,迫不得已之下在疆域上对郑国动手。 晋国这样干会吓到诸侯,只是因为郑国情况特殊,存有很大的余地,吓到诸侯却不至于让他们恐慌到不行。 楼令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我们不愿意再次接纳郑国,楚国也能随时一脚将郑国踹开。” 中行偃立刻问道:“楚国会那么做吗?” 楼令答道:“我无法预判楚国君臣的决定。” 别说是楼令了,天下间没有哪个国家的君臣可以预判楚国会做什么。 应该说,恐怕楚国君臣都不一定知道己方会做什么。他们做出的决议取决于国内封君的配合度,同仇敌忾可以很猛,各有小心思立马变成一盘散沙。 所以楚国封君什么状况,决定当时的楚国会怎么应付国外的大小事。 “能够有所预判的只有看楚国对南方取得多少收获。要是他们的收获很大,增加北上的概率,反之亦然。”楼令给了一个说法。 身为晋国的高层,没有人不知道楚国“北损南补”的国策,他们自然认可楼令的猜测。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那楚国北上的机率很大。” 晋人一直羡慕楚国,不是羡慕其它什么,单纯羡慕楚国可以任意从南方取得收获。 与之相比,晋国周边虽然不缺弱鸡,奈何动手之后可以取得的收获相当有限,并且不像楚国可以找南方那些异邦一再回血,每一次最多只能一波肥。 在占领土地上面,晋国和楚国倒是一致。 晋国攻打周边的异邦,攻占下他们的土地,到处是山地和树林,想开发的难度超级大。 楚国在南方攻略,一样对占取遍处山地和树林的环境不感兴趣。 开发一个地方没有那么容易。 楼氏攻取太原盆地将近十年,城池只修筑了一座,其它的人力物力全耗在开垦耕地上面了。 十年的时间过去,太原盆地的农业程度还不如楼氏抢到手的“韩”地或“河阳”。 有了上面的例子,不用再说楼氏攻灭林胡夺其地的情况,该知道抢开发好的熟地和蛮荒之地的区别了吧? “我说得不对吗?”郤至没有得到附和,看上去有些错愕。 郤锜说道:“不太好说。” 其余卿大夫压根就不搭话。 楚国搞“疲晋之策”已经很明显,真的就看楚国到底能够从南方回多少血,来决定楚国会不会放弃郑国,跟晋国或郑国发生了什么无关。 “不管怎么说,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就好了。对吧?”楼令给郤至解围。 “对对对,我们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攻占郑国的土地,消灭三戎打开通道。届时,楚国不打也得打。”郤至说道。 一众卿大夫这一次可算能够搭话,纷纷畅享美好未来。 只要郑国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晋军不止可以轻易攻占土地,晋国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料理到手的地盘。 晋国的卿大夫,他们短暂的商讨过,占领区内无论是哪个等级的郑人,一一会被押解到本土,随后迁徙晋人过来,进行一轮大换血。 地盘具体怎么分,由于郑国没有放弃主权的关系,碍于不想吃相太难看,他们倒是还没有进行正式的讨论。 “公子发来了。”长鱼矫前来禀告这个信息。 同样是担任司马,长鱼矫成为了秘书一类的角色。 实际上也是,相同的职位由不同的人去担任,职位赋予的权柄在发挥上绝对不同。 长鱼氏或许风光过,强度上绝不是卿位家族的规模。 长鱼矫几乎是从一空二白爬上这样的高位,他面临着家族实力与职位权柄不匹配的窘境。 这么说吧?楼令担任司马期间能够拉出一个“师”的兵力纳赋,轮到长鱼矫担任司马却是一个“旅”都凑不满编,别说人脉是两回事,怎么可能一样呢。 长鱼矫很清楚什么情况,脑子十分清醒没有模仿楼令在担任司马的做法,一直以来也拿自己当楼氏的跟班看待。 因为郑国的特殊性,晋国高层对郑国会更用心去研究,自然不用谁来说公子发是谁。 几位卿大夫立刻看向楼令。 这是楼令之前刚说郑国会派来足够分量的人,话都说完不超过半刻钟,结果郑国真将人给派来了。 “先将公子发迎进来招待,等过几天再见面?”中行偃问道。 郤锜看了几眼楼令,再看向中行偃,说道:“也好。” 现在该急的是郑国君臣,绝对不是他们,晾一晾是很应该的事情。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楼令去讲,其余人并不是真的没有脑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结果就是公子发被安顿在晋军营寨,等了五天才见到中行偃与楼令。 “见过两位晋卿。”公子发等了五天,等得整个人无比憔悴。 等人嘛,没有什么大事,等起来都会心浮气躁,真有大事每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一个人的精神气不行,一定会体现在气质上面,外貌也会显得非常明显。 “公子怎么是这般模样,难道是我们招待不周吗?”楼令看似关心地问道。 “不不不,贵方招待起来一应不少,只是发心里急切,无法安眠所导致。”公子发给出说法,也是在进行埋怨。 好歹是一国的公子,哪怕再没有实际的权柄,身份就是摆在那里。 然后怎么回事?晋国一方将公子发晾了五天,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当世强国的傲慢。 三个人分别入座。 公子发急不可耐地问道:“贵方什么时候撤军呢?” 中行偃和楼令对视了一眼。 “两国并没有议和,我们为什么要撤军呢?”楼令反问。 对的,晋国在郑国倒向楚国之后,再一次对郑国宣战了。 双方进入到战争状态,没有给出一个说法,互相采取军事行动再正常不过。 “楚军就在‘新郑’城外,你们怎么不南下呢?”公子发又问。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正在等你们与楚军北上。” 这一场会面,从对话来进行判断,以现代人的思维,情况怎么看都显得奇怪。 作为交战方,公子发代表郑国过来,明摆着就是希望晋军赶紧离开。 他们可是交战方,还能指挥对方? 可是,春秋时代却是真就这样,进入战争状态可以互相提出诉求,乃至于提一些在现代人看来极其不合理的要求。包括去到某某地方赶紧打起来,分出胜负好该赔偿的赔偿,该滚蛋也及早滚蛋。 “公子。”楼令笑眯眯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北上,想在哪里交战?” 看楼令问得一点都不违和,一看就知道适应春秋在战争上的玩法了。 公子发哪里能够给出答案? 统率大军北上的子重没有明说,一应做派就是不想跟晋军硬碰硬。 楚军不与晋军交战,只是郑军自己上就是送菜。 这不,才有公子发前来,试探晋军什么时候走的同时,试图使用不交战的方法让晋军自己离开。 “贵方攻克了四座城池,村落无数。收获还不够大吗?”公子发问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楼令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道:“公子误会了。” “啊?”公子发被整得有些懵。 楼令正色说道:“不是四座,是六座。” “啊!?”公子发被惊到了。 中行偃补刀:“确实是六座,不久之后可能就是七座。” 这一次,公子发却是没有再被惊到。 五个月内拿下六座城池?考虑到晋国花了数十年时间麻痹郑国,搞得各处郑人都习惯晋军纯路过,不做防备或是防备松懈可以理解。 晋军利用当地郑国贵族的松懈取得很好的战果,等各处郑国贵族提防,不可能轻易再攻克一座城池了。 “贵方损失大吗?”公子发内心忐忑地问道。 中行偃愕然了一下下,还是给予答案:“还行。” 这个“还行”很万金油。 丝毫不作假的来说,现在该是郑国君臣担忧晋军太惨重,搞得晋人不在郑国身上敲诈到足够的利益,闹到很难同意撤军。 所以,公子发真心祈祷晋军的损失更少一些,免得郑国的损失更大。 楼令再次问道:“楚军和你们,什么时候北上前来交战呢?” “这……”公子发无法给出答案,深呼吸一口气再说道:“贵方收获足够多,能不能就此罢手?占领的城池与村庄尽取收获,庙堂再奉上一笔可观的赔偿,换取贵方撤军?” “不行呢。我们在等你们北上,想要消灭更多的楚军,怎么可能撤军。”楼令主打一个有话实说。 恰是楼令讲实话,搞得公子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看来……,子重不想跟我们打。”中行偃盯着公子发,问道:“郑君让公子过来,想来是楚军不打,你们有解决方案了?” 代表晋国的中行偃和楼令,两人说话没有什么夹枪带棒,交流就主打一个实诚外加有礼貌。 公子发一脸木讷地问道:“贵方怎么发现楚军不与你们交战的呢?” 中行偃说道:“陈国、蔡国降而复叛,我们出兵南下进行讨伐,大军刻意在陈国驻扎了两个月,子重早就率军北上,两军相隔三十来里互相对峙,期间并未发生交战。” 其余的话用得着说吗? 楚军是在晋军离开“赭丘”才追上来。 后面,晋军又从“新郑”离开,子重才率军赶到“新郑”。 一切是那么明显,只要脑子不抽抽,怎么可能判断不出来? “完了,晋国已经看出楚国的虚弱。我们要是现在表达跟随晋国的决心,晋国不可能相信。最要命的事情是,楚国陷入虚弱状态,晋国不是那么需要我们啊!”公子发愁得想抓头发。 当附庸也要有自己的价值。 晋国不喜欢鲁国,一次次愿意给鲁国撑腰,不就是鲁国可以帮忙看着齐国,并且鲁国还能挡住齐国向西扩张吗? 郑国对晋国的价值一点不比鲁国低,问题在于郑国的国家信誉值在晋国这边是负数,即便郑国君臣真的下定决心,很难让晋国相信。 现在,郑国能怪的就是子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轻易被晋国看出虚实。 楚国露了底,受到十足伤害的却是郑国,这叫什么事嘛! “贵方怎么样才愿意撤军呢?”公子发表情木木地再次提问。 中行偃和楼令没有搭理提问的公子发,两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什么投降方案都不说,开口就要晋军撤走?哪怕是在春秋时代,一样没有这样的好事。 只不过,在郑国君臣看来,晋军攻下那么多地方,一定是抢到很多人口与物资,怎么都该见好就收了。 郑国君臣会显得这么幼稚,不是他们真的幼稚,纯粹就是争霸战争环境下的一种共同认知。 什么认知? 就是交战不以攻占对方土地为目标,只是想让对方进行赔偿,随后成为自己的附属势力,变成争霸的资本之一。 因此,郑国君臣觉得不控诉晋军在己方疆域的所作所为,不计较到底损失了多少,是一种服服帖帖外加给晋国留脸面的应对。 等于说,哪怕晋军攻占了郑国北部那么多地方,郑国君臣仍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还有公务,公子且先自便。”中行偃说着站起来。 楼令当然也是站起来。 “二位……”公子发羞恼地问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是在抱怨被晾了五天。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的公务不少,有时间一定来招待公子。” “那我能够随时离开吗?”公子发抱怨的事情是之前派来的使者都失踪了。 楼令一脸诧异地说道:“公子想走,自然随时可以走。” 两边都没有提郑国之前派来的三波使者在哪,不提还能当作没有发生,提出来就要进入第一阶段的摊牌时刻。 晋国这一边还想将军事行动继续实施下去。 代表郑国而来的公子发,他则是不敢闹出自己无法承担的大事。 公子发见两人要走,再次问道:“我可以四处走动吧?” 中行偃停步转身,说道:“如果公子要四处走动的话,请一定通知我们,好派人在旁护卫。” 晋军不是秦军,没有走到哪不分老弱妇孺的杀到哪。 哪怕是在进行侵入战争,晋军顶多就是俘虏非战斗人员,真的没有见谁就杀。 只不过,晋军目前在搜捕抵抗人员,要是公子发带着自家的护卫乱溜达,极可能被当成抵抗一方的队伍,很容易遭到晋军的攻击。 公子发立刻说道:“我明日就会四处走动。” 中行偃应道:“老夫会安排好护卫的队伍。” 这一次的见面也就到这里。 晋国是想占领并一直持有当地,一定需要进行清场。 太多的郑国贵族受到控制,其余暂时自由的郑国贵族又不傻,当地的战争就进入到另一种模式。 什么模式? 暂时还自由的郑国贵族会召集麾下,可以抵抗敌军的入侵,也能带着队伍躲起来。 想要控制住当地的晋军,他们明确知道有抵抗的队伍,一定会找出来再消灭。 结果是,当地的交战已经转为一种“治安战”了。 “怎么样?”郤至看到中行偃和楼令前后进来,立刻提问。 中行偃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再看向楼令,示意由楼令来说。 “他们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暂时没有搞懂事态的严重性,抱有极强的侥幸心理。”楼令说道。 话也不是那么说。 郑国君臣是真的不知道晋国想要占领……,或者说他们不知道晋国要吞并郑国的北部,不能视作是存在侥幸心理,倒是能够定义为是一种无知。 只是话又说回来,同为周王室的分封国,天下列国已经很久没有打兼并战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战只有鲁国和齐国一直在争夺“艾陵”归属权。其余国家发生交战,双方打得再凶也是打完就走,并未占领以及控制某处区域。 “我们该怎么让郑国君臣知道,他们拿不回被我们攻占的地方?”士匄问道。 中行偃说道:“公子发要四处走动,他会自己发现的。” 楼令点头表示认同。 打完就走跟长期占领,军队展现出来的姿态不可能一样。 打完就走的话,能带走的东西会早早打包,不会在一个又一个地方安排卫戍部队。 要长期占领的话,安排卫戍部队是必然的事情,肃清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也是一种必然。 公子发要到处走动,只要他脑子还在,看了当地的情况,一下子就该知道晋国到底在做什么了。 所以了,公子发没有主动提出到处走动,后面也会有人带着他到处溜达,亲眼看看晋军到底在干什么,对郑国来说又是意味着什么。 “我们今年不会回国。”郤锜不开口像雕塑,说话就是一锤定音。 换作是打其它模式的战争,哪怕没有一片叫苦连天,众人的脸色也绝对好看不到哪去。 现在嘛?几个卿大夫非但不反对,还纷纷开口支持。 打下更多的地盘,后面几个卿位家族能够分得更多。 为自己挣产业,谁不积极啊? ...... 电脑一直死机,折磨得欲仙欲死,又没钱换新电脑,简直悲剧! 第554章 太欺负人了 公子发溜达了相当多的地方,亲眼看到晋军在郑国北部做什么,一开始看得迷迷糊糊,慢慢搞懂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这是不走了啊?”公子发察觉到这一点,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接蔓延到脚底板。 大批的郑人正在被晋军转移。这点倒不算什么反常,胜利一方押解俘虏回国是很正常的事情。 存在反常的地方是,晋军将搜罗来的物资集中,一点没有运回去的迹象。 另外,晋军不止在大肆清场,他们还修缮了各处的村庄。 “一定是想长期占有才会修缮,不然晋军是在帮我们(郑国)修缮吗?”公子发浑身都在颤抖。 发现这些的公子发一刻都不想多待,只是也无法当即回去,要先再去拜访晋国的那些卿大夫,再当面提出告辞。 并不是单纯因为公子发的队伍中有不少晋军,才让他无法回去。 在当前时代,不告而别是一种极其没有礼貌的事情,贵族之间这么干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反目成仇。 我好好招待你,结果说一声都没有就跑?到底是在哪里招待不周,以至于你干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对我有了怨怼。 好了,可能会有怨怼,不是等于结仇了吗? 那……,是不是该做好相关的准备,等着大打出手呢。 所以,作为客人要离开,确实是需要说一声,免得发生什么误会。 公子发去见了晋国的几位卿大夫,极力伪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一拜访再提出告辞。 “这位公子没有历经过风浪,演技压根不行。”楼令对公子发的行为作出评价。 郤至好奇问道:“演技?” 春秋时代确实没有“演技”这个词。 应该说,春秋虽然是创造最多成语的时代,但是春秋时代本身的词汇很稀少。 实际上,现代天朝很多都是“舶来”的词汇,大多数还是近现代才从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那边拿来用。包括但不限制于服务、组织、纪律、方针、政策、申请、解决、理论、哲学、原则……,等等超级多的词汇。 所以,真的有穿越这么一回事,用现代的遣词用字去跟古人交流,哪怕学会了古人正在用的发音,古人真不一定能够听懂穿越者说的词汇是什么意思。 楼令犯了穿越者都会犯的错误,不得不解释“演技”是什么,又因为春秋时代没有戏剧等娱乐项目,单单是“演技”这个词汇却是说了近百个字才让郤至搞明白指的是什么。 毕竟,凡事都要有基础逻辑,没有那个基础逻辑就不存在上层结构。没有相关的基础概念,怎么去做到一点就通呢? “你这么一说,显得极其复杂。不过,他发现对我们是好事。”郤至说道。 他们为什么同意公子发到处去溜达?不就是要让公子发自己去发现正在发生事情,再从中明白严重性嘛。 今年,晋军并不撤军。 只不过,不撤军并不代表没有进行纳赋人员的轮换。 部队不轮换,超过服役期限就要由下达征召命令的人提供后勤保障,哪怕库中的积蓄再多,能省怎么可能不省。 所以了,麾下部队即将到服役期限的时候,下令征召的人会很有自觉地召唤新的部队来轮换。 军队的轮换方式是,各个家族的家主在封地下达征召命令,等封地的部队抵达郑国北部,原本驻扎在郑国北部的驻军回国解散。 如果楚国或郑国关注晋国本土,他们会发现晋国在临近冬季前有大动作,再被吓得胆战心惊。 郤氏、荀氏、范氏、楼氏这四个卿位家族都下达了新一轮的征召命令,其余当年没有纳赋的中小家族得到命令集结南下,晋国新一轮起码有八万将士集结起来,加上在郑国北部的驻军,等于晋国一次性发动了将近二十万部队。 那是近二十万有经过训练的部队,并不是胡乱拉壮丁凑出来,以所处年代而论,真的是相当恐怖的一个数量。 很明显的事情是,一次性征召二十万军队并不是晋国的极限,要是列国发现这一点,他们会更加害怕。 同时,几位卿大夫之中的郤锜和士鲂已经启程回去本土。 郤锜回去,不是国内发生什么大事。 作为晋国的中军将,军事和政务两手都抓,堆积了一年的公务不能不处理。 再来就是郤锜生病,需要回国去调养一段时日。 不出意外的话,郤锜在来年春播之后,会再次南下来主持对郑国的讨伐。 另一个回去的士鲂就是真的碰上了大事。 那是范氏治下有赤狄反叛。 那些反叛的赤狄,他们与鲜虞人勾结,入侵肥国又劫掠范氏的村庄。 士鲂回去主持镇压反叛的赤狄人,有可能还会去援救到处烽烟的肥国。 本来应该是士匄回去。 只不过,赤狄人的反叛对范氏来讲已经不是第一次,没有让范氏感到过于紧张。 士匄决定留在郑国,抓住机会与郤至、楼令增进彼此的关系。 “等郑国君臣发现我们的部队进行轮换,他们会再一次派来足够分量的人,启动正式的谈判。”楼令说道。 “他们会屈服的吧?”魏颗问道。 楼令要回答被狐雍抢了先。 “他们敢不屈服?”狐雍说道。 魏颗近期才来到“管”地,之前在率军南征北战。 一同过来的还有狐氏之主狐雍,以及其余中小家族的一家之主。 郤至看了看魏颗,又看了看狐雍,嘴角微微往上勾。 以统属关系的话,狐氏是楼氏的附庸,看上去魏氏也靠拢向了楼氏,四舍五入就是郤氏麾下多了两个实力不弱的家族。 而因为魏氏、狐氏表现出紧紧跟随楼氏的关系,楼氏看上去不比荀氏、范氏在纸面数据上的实力相差太大,着实是让郤锜和郤至都觉得很有面子。 我的一个小弟,他在实力上跟两个老牌家族实力相差无几。 我很强,我的小弟更强。 是不是说明我这个大哥当得很称职,非常值得骄傲? 当然,前提是楼氏没有想要脱离或跟郤氏敌对的迹象。 至于楼氏会不会跟郤氏为敌? 在世人看来,楼令以及楼氏有当前的成就,离不开郤氏的扶持。 因为世人的看法,楼氏跟郤氏和平分手都能算是忘恩负义,楼氏敢攻击郤氏则是大逆不道。 有上面两种普世价值观,等于楼氏身上套着枷锁,多么失去理智才会干出那种事情呢。 名声在很多时候通常显得没有什么鸟用。 可是,往往觉得名声没有什么鸟用的人,他们一定会陷入千夫所指的窘境,乃至于是自己走了一条绝路。 什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之类,当然不是因为纯粹有一个好名声,必定是能够给多数人带来利益,或是为其剪除威胁,也能是抱团取暖,无法缺失的要素是至少使人愿意相信其信誉。 背叛者天然不可信,无论是因为何等理由而背叛,完全是注定的真理。 因此,得是郤氏主动干出什么伤害楼氏的事情,楼氏才有理由与郤氏和平分手。 楼氏攻击郤氏?那得是郤氏对楼氏干了极其过分的事情。郤至做的事情不到极其过分的程度,楼氏还手一样会被世人觉得忘恩负义。 当然了,由于楼令发展路线的规划,郤氏跟楼氏当前不存在什么冲突,甚至还能够形成很大的互补。 因为存在很大互补的关系,郤氏的一叔二侄之中,只有郤犨出于个人原因会时不时调戏一下楼令;郤锜和郤至不说百分百相信楼令,起码两人在大小事上愿意询问来自楼令的意见。 “是不是该给郑国更大的压力?”郤至问道。 所有人一致看向楼令,等着给出说法。 士匄笑着建议道:“或许可以去‘新郑’附近逛一圈。” 楼令对士匄摇头说道:“我们在入侵郑国,暂时的逼迫力度已经够了。” 贪多嚼不烂啊! 这是晋国百多年来,再一次试图侵占同为封臣的土地。 两个分封国家在领土主权上进行较量,需要观察一下其他国家的情绪反馈。 说到底就是,晋国不能成为天下公敌,一旦所有国家都站到楚国那一边,届时晋国可以自保却是要被封锁在晋地无法动弹。 一般来说,快要进入冬季就不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今年的晋国却是不一样。 复一次集结起来的大军走“孟津”来到郑国北部,他们经过周王室地盘的时候,无数来自列国的人看到,消息给扩散了出去。 新一批南下的晋军将近八万。 晋国在郑国的军队不少于十万。 那就是晋国一次性动用超过十八万的兵力! 新抵达的晋军接替了各处的驻军,服役了一年的相当部队踏上归国之旅。 并不是所有驻军都得到轮换,取决的条件是本家族有没有富余的兵力。 想走又想得到好处? 比如等到分配郑国土地的时候,获得其中的一份?没有这种美事。 想要获得好处,封地却是征召不出更多的兵力,只能是继续服役下去。 离开郑国的晋军,他们带上更多的郑人北返。 在今年的秋季末尾,晋人显得很忙,忙到不是在肃清抵抗,便是双脚不停走路。 晋军以最高效的效率完成了轮换,直至下雪都没有停止对占领区的肃清工作,倒是没有继续扩展占领区。 很忙的晋人,他们不畏寒风修缮各处场所。 如果发现抵抗组织?他们又会在军官的带领下出动。 占领某一块地盘这种事情,幸好范氏力主攻打赤狄,给予晋国各个家族增加经验的机会。 没有范氏那一次力主攻打赤狄,说起来晋国已经数十年没有大举扩张,真的没有多少相关的经验。 同样的一件事情,有经验和没经验,做出来差距太大。 这一次在攻占郑国各处城镇上面,郤氏率先跟楼氏学,随后引发了向楼氏学习的风潮。 主要是楼氏干得太专业了! 怎么个专业法呢?楼氏无论抓人或是劫物都能够干得文质彬彬,最令人咂舌的是分工明确导致效率极高。 晋人的慕强体现在各方各面,明确知道谁比自己优秀在什么地方,眼睛所能够看得到,模仿起来也不困难,一定愿意抹开面子去学。 郑国北部那么多城池,村庄的数量更多。 因为开发度极高的关系,当地人口再少也少不到哪去。 晋军前前后后押送超过五万郑人北上,轮换部队北返又陆陆续续带走了八万,当地却是还有不少于四万郑人。 即便是有卫星监视的年代,想要找到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对吧? 晋军面对躲进山林的郑人,一样很难全部逮住。 占领郑国北部对晋国来说是一项长期活动,其中包括面对零散郑人的各种袭击与破坏。 “想要减少郑人的反抗,必须让郑国从庙堂层次承认当地的主权归于我们。”楼令面对祁午不时上报哪里遭到袭击,给予了说法。 士匄已经知道魏氏、狐氏、祁氏都在紧跟楼氏,讲实话很是羡慕,嫉妒则是不至于。 有能力的人,一再证明自己有能力,得到更多人的靠拢属于一种必然。 而这个有能力的人,他在使用自己的能力为大家创造利润,只要不被排斥在外,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分不清好歹,裁员裁到大动脉?这才叫搞笑! 更搞笑的事情是,裁员裁到大动脉的例子,着实是屡见不鲜。 “郑国一定急了,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派人过来,来的会是谁?”士匄是真的愿意给楼令捧哏。 楼令很是领会士匄的好意,笑着说道:“很快了,来的一定是子孔。” 总不能是子国游逛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吧? 哪怕郑国君臣再迟钝,他们听了子国的描述,怎么都该意识到晋国正在做什么。 有那种发现的郑国君臣,他们必须严正对待,好歹来试探晋国要做到什么程度,再拿出合适的应对方案。 果然如楼令所猜测的那般,火急火燎的子孔代表郑国率队来到“管”地,第一时间求见中行偃。 这是郑国君臣已经知道郤锜回国,中行偃作为中军佐在当地身份最高。 此时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气候。 中行偃见到的是身上覆盖白雪的子孔。 身上的雪都不清除就求见,显得失礼却能够表达出该有的态度。 “听闻贵国再次增派大军南下?”子孔连行礼都没有,看到中行偃就问道。 中行偃带着温和的笑容,行礼道:“代寡君问候郑侯。” 作为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中行偃在这个时候会表现得更为雍容。 有毛病吗? 完全没有! 该急的是郑国。 晋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 中行偃请子孔坐下。 子孔极力忍耐,不得不去坐下。 来自荀氏的家仆精细地进行待客相关,每一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一丝不苟。 要是平时,子孔会很愿意看荀氏表现出底蕴,他现在却是觉得那些认真办事的荀氏仆人很碍眼又碍事。 身份到了一定的程度,出门带上伺候的仆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想要表现出逼格,不需要当事人各种刻意的表现,各种派头就能够将逼格展现出来。 任何的时代,没有比拥有一批高素质的仆人更存在逼格,一切只因为拥有这么一批高素质的仆人,本身就是在展现逼格。 在现代想要展现逼格?拥有一个天仙一般的媳妇或女朋友,远比开什么豪车都更合适。 什么道理?豪车或许烂大街,天仙却是不常有。能够追求到天仙,本身就代表着极多。 “晋卿……”子孔只说出这两个字,遭到中行偃抬手阻止说下去。 “郑卿,且等下军佐到来。”中行偃说道。 子孔知道楼令在晋国的地位很特殊,没有想到能够特殊到这种份上。 晋国一方肯定能够猜出子孔这一次过来是为了什么,结果作为中军佐的中行偃却是无法做主,或是非要作为下军佐的楼令在场,很能够说明太多东西了。 “又是他,他最难应付了!”子孔一点都不想等楼令过来再说正事,几次想将正事说出来,没有得到中行偃任何的正面回应。 大概半刻钟之后,身上皮裘满是白雪的楼令到来。 看楼令的状况,明显是外出刚回来。 在之前,楼令去见了刚到的楼小白。 春播结束的南征,楼小白本来是会随军南下,后面西边封地出状况,作为世子前去解决麻烦。 楼氏在泾水边上有一块封地,出状况自然跟秦人的动作有关。这个暂时不表。 子孔看到楼令很识相地先行礼。 楼令回礼才脱掉皮裘,随手递给了站在旁边的荀氏家仆,走到中行偃边上的位置坐下。 “让郑卿久候了。”楼令举起案几上一觞温好的酒,比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再酒觞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楼令放下酒觞,正色问道:“不知道郑卿前来,想达成什么事情呢?” 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可是,子孔被一问,问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很多事情双方都知道,不代表容易说出口,尤其郑国处在全面劣势,没有技巧的讲出诉求会更吃亏。 “子重率军返回,今年会再北上吗?”楼令问道。 在秋季末尾的时候,子重就率军南返。 大军有所行动很难掩盖,压根就藏不住。 当时,郑国君臣一度以为晋军会再次逼到“新郑”城下,结果晋军就死死钉在郑国北部没有动弹,委实是让郑国君臣又喜又忧。 喜悦的是晋国没有将郑国逼得太狠。 忧虑的是晋军好像彻底不走了。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不瞒郑卿,我们在这里,是在等待楚军再次北上。什么时候双方大战一场,我们战败或是撑不住,才会撤军归国。” “你们真的会走吗?”子孔脸色难看地问道。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郑卿猜得真准,我们确实不想走。” 这一下,子孔被干沉默了。 足足过了上百个呼吸的时间,子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怎么样才可以使你们撤走呢?” 提条件啊! 什么条件都不讲,简直不像话。 哪怕是要永久占领,起码划出一个范围,大家再来讨价还价。 一直这样下去,爆发的战争不算结束,想要展开新的交流模式都没有办法。 从楼令来之后,中行偃就进入看戏模式。 晋国的君臣必须承认,他们跟楼令相比较起来,不说其它什么能力,至少在灵机应变上远远不如。 随着楼令地位的提高,他们又发现楼令总是能够寻找到新的利益点,可以带着大家伙一块发家致富。 面对这样的楼令,不与交恶是基本节操,该是想方设法交好才对。 子孔看向中行偃,问道:“中军佐?” 一样是卿大夫。 晋国的卿大夫不说谁压谁一头,起码从卿位排序是决定话语权的。 子孔不喜欢跟看似实诚却极难应付的楼令交流,能够做到的就是选择交换一个交流的对象。 “啊?咳咳,老夫近来偶感风寒,咳咳咳,不宜多讲话。郑卿与下军佐交流便是。”中行偃硬核拒绝。 子孔:“……” 这个染上风寒,就是假咳嗽几声对吧? 简直是骗鬼啊! “下军佐?”子孔不得已,只能重新面向楼令。 其实,郑国已经有大出血的心理准备。 只要晋军肯撤离,郑国一众贵族连掏光国君的私库和私自掏一大笔都愿意。 他们除了愿意大出血之外,还愿意派出分量十足的人质到晋国,再就势跟晋国结盟。 这一次结盟,郑国可是带着大诚意,不止送人质,还愿意充当攻打楚国的先锋,乃至于将从宋国抢到手的土地还回去。 “咱们可以慢慢谈,不用着急。”楼令见子孔不止脸色差且脸颊控制不住抽搐,赶紧劝了劝。 “要不,郑卿先行休息。等郑卿身体状况好一些,咱们再来继续谈?”楼令像是个大好人,给予了子孔足够的关怀。 楼令真情意切地说道:“不然郑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倒下,该是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是啊,咳咳,咳,郑卿可不能坏了身子,且先休息。”中行偃也劝道。 子孔不止脸颊抽搐,浑身都在颤抖了。 第555章 寒冬啊,各种意义上的 子孔自然想当天将事情办完,只是他清楚没有可能,更怕自己被气得当场倒下,不得已只能听劝,暂时停止对话去休息。 郑国丢掉了大河边上的北部,遭遇到这样的劫难,君臣如何不急? 怎么让晋军撤走变成郑国君臣当前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一旦晋国坚决不愿意撤军,他们又要想出一个新的对策。 中行偃等子孔离开,问道:“郑国会答应吗?” “最终会答应的。”楼令答道。 现在对于郑国来说,他们面临势比人强的窘境,无力抵抗就该想方设法将损失减到最小。 楼令知道局势的转变过急,很难让当代人适应局势的突变,只能是慢慢的来操作。 “明年楚军不北上,我们仍然在郑国驻扎三个军团?”中行偃明显是不乐意的。 这话,其实不该是中军佐来问下军佐,奈何中军将比较听得进下军佐的意见。 楼令笑着说道:“主要是展现决心,也是在逼迫郑国。” “拿到手的土地都是我们的,之后会进行分配,没有家族会愿意错过吧?”楼令补了一句。 中行偃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国靠近大河的北部虽然有不少山林,但是平原地带也开垦出了大片的农田,尤其是合适的位置有现成的城池或村庄,不是那种占了要从零开始的垦荒模式。 这样的土地拿到手,迁徙来农夫就可以有产出,谁不想多分几块? “我们待在郑国北部挺好,楚军不来就给予郑国君臣压力,一旦楚军北上,省了集结再南下的步骤。”楼令怕中行偃听不懂,没有用‘一石二鸟’这个成语。 中行偃先点头,再说道:“罃想来。” 楼令一时间没有说话。 占领再瓜分郑国北部是晋国当前在执行的国策,对于卿大夫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该国策是去年正式确认下来并实施,尽管楼令事先有提到过,多少还算是突发状况。 不是这样子的话,智罃绝不愿意率军攻打伊洛之戎,爬也会爬到郑国参与。 楼令不知道中行偃是不是在进行试探。 因为荀氏内部的情况特殊,他俩一叔一侄的相处模式比较尴尬,外人与之接触随时要注意有没有踩过线,一旦涉及到两人,相处起来会很难受。 “君上也想过来。”中行偃又说道。 这次,楼令倒是能够搭话,说道:“来了也好。” 他们攻占一大片地盘,不是说谁打下就归于谁,一些没有出力的人也可以得到分润,只是身份一定要足够高。 如果能够尽得郑国北部的十四座城池,绝对不是用平分的方式,出力多不一定获得多,有出力则是绝不会两手空空。 要是按照以前的模式,也就是任何收获上交给国君四成,十四座城池就要交出去其中的五座。 这一次会比较特殊,根本原因是晋君周得位不正,再来也是他没有真正掌权,拿不到五座城池那么多。 之所以说晋君周得位不正,主要是继承权排位比他靠前的人比比皆是,真论法理轮不到他去坐晋国之君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郤氏会分得最多,不会少于三座城池,还一定是排在中上游的质量。 其余的卿位家族保底是两座城池,拿肯定也是拿不错的质量。 楼令对于获得新的封地并不迫切,尤其还是获得从郑国抢到的封地。 能够换成人口或是资源的话,楼令二话不说就给换了。 “你有心仪的所属吗?”中行偃问道。 楼令差点直接说想换成人口和资源,话到嘴边重新咽了回去。 想是那样想。 做也是想那么做。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攻打并占领是由楼令提议,他不愿意拿的话,其余人该怎么想? 大概就是:好啊,你连拿都不愿意拿,是不是存着什么坏心思!? 所以,楼令再不想拿,也只能含泪收下,还要争取获得较好的地盘。 “轮不到我先挑啊。”楼令讲大实话。 中行偃眼睛眯了一下,说道:“也是。” 重复过无数次了,当前真不是有功劳需要赏赐的年代,看血统是一种必然,再评价持有的实力。 光有能力,没有好的血统,屁玩意都别想。 有好的血统却是实力一般?那给什么就拿什么,不要想着多争取。 出身高贵又实力强劲,肯定是拿最多和最好那一份。 楼令实在不想和中行偃多待,找个了借口告辞。 “我对智罃肯定比中行偃近亲,中行偃不可能无法理解这一点。也许就是因为中行偃理解,才会屡屡试探……,或者叫警告吧。”楼令感受着头皮的凉意,伸手扫掉脑袋上的雪花。 今年不止雪下得比往年早,下雪量也比往年大。 不知道提过没有,一直到汉武帝使用《太初历》之前,按照《颛顼历》的划分是十月初一既是新一年的开始? 也就是,《太初历》是现代人们熟悉的农历,既正月初一是新一年的首日;《颛顼历》是先秦时期人们使用的历法,跟现代人们熟知的农历在年份划分上是两回事。 所以了,使用《颛顼历》的话,每年第一个季节并不是春季,其实是冬季。过冬至,等于是迎新年。 因此,过春节不等于是过新年。 而春节的起源,追溯起来可以到殷商时期。 在当前时期,普通黎庶没有时间概念。这个时间概念包括不知道年月更换,别说是“刻”或“时辰”之类。 到贵族阶层倒是有时间观念,碍于没有“日历”这种东西,要么是指定专门的人去记,不然想知道只能问“巫”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一点,朱元璋广发日历之前,普通百姓根本无从得知年月日的更换,播种或是收割只能依靠官府通知或是跟随士绅一起行动。 只不过,有明一代后面也是官府才知道精确的年月日,依靠这种手段进行牧民。 牛马羊等牲畜能牧,人民自然也能牧。 存在区别的是牲畜吃东西靠本能。牧民的最直接手段是使其无知,包括什么时候进行耕作,到了什么时间收割收获。 在当前的“巫”,他们的权力被各种极尽地压缩,早不复殷商时期那么有权。 这个是姬周王朝硬生生给自己套了个爹的成果,完成王权与神权两把抓。 俺是老天的儿子! 儿子跟仆人比,哪个比较亲? 爹要交代什么,会直接亲口跟儿子讲,轮得到经仆人的嘴巴!? 这一套下去,巫师们直接抓瞎,再也无法把持“神的旨意”解释权,自然也就失去各种权柄。 至于说人王、人皇与天子相比之类?那是套用杜撰的“洪荒流”小说进行纠扯。 会纠结到底是人王、人皇或天子到底谁尊贵的人,可能没有搞懂姬周王朝为什么要认老天当爹,不知道是抵制各种神职人员干涉世俗所采取的措施。 其余文明的最高首脑倒是没有认老天(至高神)当爹,看看他们被各种神职人员怎样折腾,基本能够分出个好歹了。 楼氏已经有“万年历”,只是跟历经两千多年完善的《太初历》相比,绝对是要简陋多得多,与农业生产相关的东西照抄《颛顼历》。 同时,楼氏的“万年历”一样没有下发到底层。 那毕竟是“牧民”的手段,还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仅凭什么时候耕作,何时进行收获,两点就能将多数人拿捏得死死的,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下雪吗?”楼令回到自己的帐篷,看到楼小白就提问。 楼小白回忆了一下,答道:“十二月十四?” “越北边,下雪的时间更早。”楼令有教过楼小白地球的南北极分布,倒是不用解释为什么越北边更早下雪了。 楼小白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北边有意外情况?” 楼令摇头,说道:“提前下雪,今年会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季,需要专门派人巡视各处垦荒的队伍,及时进行必要的支援。” “呃!”楼小白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道:“父亲是想让我北上?” 楼令纳闷反问:“为什么这样想?” 明知道今年的雪会下得很大,下雪的时长也比往年多,结果楼令再派楼小白北上远去林胡旧地,存的是什么心思? 是,楼令是很想锻炼楼小白没有错,但锻炼归锻炼,没有更换世子的想法。 至于其他人?世间的真理就是,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你代为父巡视一下营地。”楼令多的话没有说。 经过那么多次历练的楼小白,他该知道巡视的时候,主要是注意什么。 其实就是了解一下纳赋人员有没有携带足够的御寒物品,一旦准备情况堪忧,家族不会分发御寒衣物,给一张羊毛毯子,多设篝火却是会做。 楼令在楼氏的权威毋庸置疑。 作为世子的楼小白,他的一切来自于继承,想要获得人心只有更努力,关怀自家私军无疑是很有用的手段之一。 “要是雪继续下,必须改驻地了。”楼令抬头看着被雪压得下陷的帐篷,脑子里想着。 野外驻营的话,即便是事先准备得再充分,讲事实就是再舒服也舒服不到哪去。 多少图新鲜的人,他们到野外驻营,结果被各种昆虫折磨,睡一觉隔天浑身被叮咬到处是包? 一晚过去。 翌日清晨的时候,楼令起床没有多久,得到了来自中行偃的召唤。 “不能继续原地待下去,需要分散到各座城池与村庄过冬。”中行偃说道。 所以说,真不是只有楼令存在脑子,有些事情压根不用等他去说。 晋军占领的城池和村庄,当地的郑人不是被押解到晋国,便是逃得零零散散各种躲起来。 那些城池和村庄并不是变成无人区,留有合适数量的晋军卫戍。 没有人反对。 中行偃直接进行分配,看结果还挺公正。 “那就行动起来。”中行偃说完示意其余人可以走,招呼几位卿大夫留了下来。 根据中行偃的分配,他们这些卿大夫会直接进驻“管”这座城池。 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合理之处在于子孔代表郑国前来谈判,作为卿大夫都有话语权,自然都应该参与谈判,不是去其它地方等结果。 “子孔私下见我,提了一些条件。”中行偃将子孔说的条件罗列出来。 首先,郑国不会索求被带去晋国的人或物资。 然后,郑国愿意奉上极其有诚意的财帛,将地盘从晋军手中赎回去。 最后,郑国会让姬恽去“新田”当人质。 中行偃说完看向众人。 士匄嗤笑说道:“人、物品已经是我们的,他们还能抢回去吗;赎回城池?郑国可以拿出多少财货;至于人质?郑国怕是忘记郑侯在我国待了多久。” 楼令在看喝得大醉的郤至,看得眉头皱得很深。 冬天喝酒驱寒是常规操作。 问题是郤至近年来非常嗜酒,极少有不喝酒的一天,经常是喝得酩酊大醉。 不少人劝过郤至,其中包括楼令,看结果就是压根不听劝。 喝酒,小酌的话,每天喝一些会有益身体健康。 喝酒,每一日都喝得大醉,医疗条件不错的现代,多少人因为喝酒导致身体出问题,乃至于药石无救? “中军佐什么意思,想答应啊?”郤至瞪大了眼睛。 中行偃当然看得出郤至醉酒状态,没有因此而轻慢,说道:“这不是在商量吗?” 这一幕有点熟悉。 犹记得栾书和士燮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因为坚决不合作被处理掉,一个由于态度不够坚决闹得绝食而亡换取家族不被清算。 从那之后,反正卿大夫明白一件事情,到了做出抉择的时刻一定要放亮眼睛,并且态度方面绝对要鲜明。 楼令将目光转向中行偃,说道:“先拖着,不给任何正面的答复。” 郤至看了一眼楼令,抬起手做出向前伸的动作,下一秒缩回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慢慢向后倒去,说了句“令代我做主”,片刻之间有呼噜声了。 那过程被中行偃、楼令、士匄看在眼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之余,心态上各有不同…… ...... 不行!明天拿电脑去看看,一直死机搞得我心态炸裂! 第556章 公孙侨 郤氏的小宗温氏之主郤至先将楼令当成外置大脑,后面带动大宗之主郤锜有样学样,外人看来就是楼令多次做了郤氏的主。 碍于郤氏一直在壮大的关系,有些人看不惯楼令获得郤锜和郤至的优待,讲再难听的话也骂不出“奸佞”这样的词汇。 奸佞是什么?不断给自己私下找好处是基础操作,另一方面则是破坏一个势力,使之整体出现下滑趋势。 如果可以做主却是使该势力蒸蒸日上,哪怕是有得到个人的好处,怎么都不能打为奸佞。 “我家也因为楼令的计划在获利,并不是只有郤氏占到便宜。” “楼氏自然可以从中获利,他们坐上了餐桌,愿意进行操刀,理该获得好处。” “从整体层面上来看,整个晋国都在因此获利。” “有这样的一个人,对谁都是好事。”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一定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利弊,再思考某个人的存在对自己是好是坏。 当天,晋国的卿大夫进驻“管”城,部队分散前往其它城池或村庄。 前来谈判的子孔等郑人当然也是进驻“管”城,他们的心态无比复杂。 明明是郑国的城池,一场战争爆发之后,城内的郑人全部被迁走,居住其中的变成了晋人。 也是当前没有使用布料制作旗帜,要不然城头就是从飘扬郑军旗帜改为晋军旗帜,一定会让控制权的变更,变得更为鲜明。 “西边的秦人近期又活跃起来,他们相继攻击了我家、郤氏、荀氏、范氏等家族的封地,来犯的秦人数量屡次不低于三万。” “现在我们很难调动大军前去秦国。你特别注意一下秦国的邦交情况,尤其是注意秦国有没有跟齐国结盟。” “知道了,父亲。” “继续巡视吧。” 楼令肯定是想要对秦国用兵,只是遭遇到了历史上晋国、魏国、赵国或韩国相同的窘境。 说白了就是,太多方向需要用兵,比起对付秦国,对付其他敌人明显更迫切。 秦国很早之前跟楚国结盟,他们自从跟楚国结盟之后,盟约维持了百年的时间以上。 那么,秦国一直是跟楚国结盟的状态,需要注意的就剩下齐国有没有掺和进去了。 今年的下雪量很大,位处中原的郑国北部都是这般的下雪量,以经纬度的状况去判断,晋国、秦国、齐国以及三个国家的北部下雪量少不到哪去。 这样的下雪量当然是一种恶劣的气候,从国家需要的角度去看,无疑是帮了晋国的大忙。 如果不是这般的下雪量,秦国的军事行动不会那么容易终止,晋国无法派出部队支援西部,当地各个家族的封地只能自保,考虑到秦人无视规则的杀戮模式和喜欢破坏,各个家族的损失一定会相当大。 因为这一场大雪,晋国在郑国北部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用在清除当地反抗势力以及各种设施的维护上面。 与此同时,齐国碍于天气更难进行战争准备,他们对莱国的军事行动必然是会延后。 冬季下更大更多的雪,来年冰雪融化对环境的影响更大。 简单来说就是,冰雪会融化成为水,必将使得土层过于潮湿,大举行动的时候容易让道路变得泥泞。 这样一来,展开军事行动的部队无法快速移动,乃至于很难保障后勤,只能是避免在那种状况下进行军事行动。 受到影响的区域非常广,其中包括影响到郑国的地界,无论楚军是否会北上,他们夺回郑国北部的沦陷区的时间一定需要延后了。 楼令在巡视的是几个自家私军的驻点,包括旷野的营寨以及各处城池、村庄。 晋军当然不是全部的军队都转移到城池或村庄里面,旷野上的主要交通区域哪能够不驻军。 在这种天气下,旷野的驻军生活条件会很艰难,家主进行造访多少可以维持一下士气,使得当地驻军更愿意忍受和坚持。 “怎么样?”士匄遇到了一样在巡视的楼令,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楼令之前已经遭遇到中行偃和郤至。 所以说,他们这些卿大夫并没有因为气候恶劣,选择猫在一个舒服的地方不动弹,有在尽身份地位带来的义务。 “什么怎么样?”楼令问道。 士匄一边拍掉肩膀上的积雪,一边说道:“非战斗伤亡大吗?” “我家的部队还好,中小家族的状况比较堪忧,尤其是驻扎在旷野的部队。”楼令没有提其他卿位家族。 他们这些卿位家族各自平等,有更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包括不要随意去窥探实际情况,要不然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实力强的家族在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比较容易进行相关的补救,无论是紧急从后方调来物资,亦或是从当地收集。 实力比较弱的家族,他们很难承受恶劣条件下物资调集的损耗,同时抢不过实力强的家族收集速度。 毕竟,能够收集到的物资就那么多,有家族多收集一些,其他家族可收集的物资必然减少。 任何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他们只要是外出执行作战任务,一定存在非战斗伤亡的指标。 一般情况下是生病导致死亡,也能够是赶路期间意外死亡,反正不可能说没有发生战斗就是人人安全。 年代越是久远,行军状态下的非战斗伤亡就会越大,尤其是医疗条件极其有限的年代。 晋军其实还好,十几万人的军事行动,非战斗伤亡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这是晋国早就习惯了连年征战,纳赋出征的人可以从长辈那里得到更多的经验,出征前尽可能做好相关的准备,也有那个条件去做预先措施。 长久没有作战的一些国家,他们缺乏相关的经验,信不信大军开拔之前都会搞得状况百出,真正出征更是会因为没有做相关准备被各种麻烦折磨。 同时,实力弱的国家,他们即便想做准备,很难像强国那般有足够的资源支撑。 同样的道理体现在家族实力够不够的前提下,家族实力强可以支撑,实力弱只能是任天由命。 “与中军佐、下军将一同商议,支援一下那些家族?”士匄像是动了恻隐之心。 楼令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这些卿位家族在军事行动中获得的资源很多,自家用不完的情况下,拿出来给一同出征的中小家族应急,事后可以照单收回来,还能收买人心,心黑一些设高额利息也不是不行。 因为在巡视途中碰上了,楼令和士匄也就走成了一路人,巡视完毕一起回到“管”城。 一连七天,子孔等人被晾着,其间见不到晋国身份太高的人。 那七天之中,晋国的卿大夫很忙,处理各种文字的公务,时不时还要外出进行巡视。 所以说,晋国的卿大夫是想晾着子孔等人没有错,可是并非刻意去晾着。 在第八天,子孔可算是得到召唤,到了地方看到中行偃、郤至、楼令、士匄皆在。 “应该正式谈事了吧?”子孔一见四位卿大夫都在,心情变得振奋起来。 不是要正式启动谈判,不用留在南方的四位卿大夫全部出动,对吧? 谈事的地点在本是城池主人的家宅,可以理解为城主府。 当然了,以春秋时代的建筑理念,以及相关的各种限制,城主府只是占地更大一些,很难有所谓的富丽堂皇。 事实是什么?一直到东汉之前,哪怕是有过极其鼎盛时期的西汉,茅草屋一直是占据主流和多数。 到东汉各种建筑物拔地而起,跟豪强数量增多,且出现门阀与世家关系极大。 外部的压力主要是在边疆,内地没有感受到国防压力,有钱并且小日子过得安逸自然就想着寻求更多的享受,住得舒服一些属于基本要求,再来就该讲究什么样的建筑物更坚固或好看了。 至于说到了两宋国防压力那么大,为什么追求新的享受,比如开始搞林园设计?纯粹就是赵家国主带动,引得百官进行效仿,随后成为一种文化。 国主?没错啊! 北宋到南宋灭亡那一刻都没有收回旧地,尤其是中原核心区域丢失,讲事实就是一个割据的南方政权。 然后,从北宋到南宋灭亡之前,称帝的国家非常多,搞得皇帝这个称号的含金量贬值超乎想象,闹到蒙元灭掉南宋都懒得改称皇帝号。 当然不是只有两宋的因素才使得皇帝号不值钱。 从秦一统设立皇帝尊号,西汉到东汉灭亡,五胡乱华的一百六十九年期间称帝而亡的人多达三十余位。 杨坚建立隋帝国重新使得皇帝称号变得尊贵。 随后,唐帝国打破了“天无二日”的局面,主动将天可汗与皇帝并立为一样尊贵的称号。 李二凤是真的拿所有臣服者当自己人看待,他也是首位真正全方位扶持臣服势力的皇帝,显得极其伟大。 当然,李二凤的伟大之举苦了后面的中原之主,包括坑了自己的直系子孙后代。 任何时代的人都有属于他们的需求,到了需要包容的时代,看待李二凤的行为,无疑就是一种进步,肯定要帮忙包装。 所以,两宋打不过周边异族对李二凤进行首轮包装,到了需要实现大团结再包装一波,至于之前受到伤害的人,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话语权历来也不掌握在受害者手中。 现在,郑国作为受害者,他们一样不具备话语权。 子孔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马上被郤至各种奚落。 那种奚落是从讲历史开始,历数郑国怎么背弃周王室的看重和扶持,再到郑国率先打开哪些不正之风,轮到当前不受待见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天下形势的转变,郑国确实是起到极大的份量,光一个“周郑交质”事件就让周天子的权威扫地殆尽。 晋国高举尊王攘夷的大旗是效仿齐国。 而齐国当初称霸就向天下列国收取进贡。 因此,晋国尽管冒犯了周天子的权威,算起来只是向齐国学习,外人自然无法攻击。 然后,晋国一直在担任保卫周王室的责任,那是“曲沃代翼”之前晋国就在干的事情,维持了两三百年之久。 想要反驳或是反击的子孔,他绞尽脑汁竟然拿不出一个立足点,全程闭嘴接受郤至的奚落。 子孔从郤至的奚落中听出了完整的信息。 晋国拒绝了郑国的提议,包括拒绝归还已经占领的城池,概不接受郑国的投降。 “我们极有诚意,你们不听一下物资名单与数量吗?”子孔事先已经有相关的心理准备,忍受着极度的不适,试图进行挽回。 中行偃很直接地说道:“我们必须持续占领占领。相信郑卿能够理解为什么非要占领不可。” 子孔还真的帮晋国找到了理由。 首先是,晋国非常需要在大河南岸有立足点,无论是继续攻打郑国,或者是跟楚国争霸,起码可以事先囤积好物资,减少后勤供应的难度与损耗。 再来,郑国一再悖盟,不存在任何信誉度。 晋国占领郑国北部除了当立足点之外,可以增加郑国悖盟需要付出的代价,真让晋国占领了郑国北部,以后郑国就不敢轻易悖盟,逼迫郑国站在晋国这一边,便于与楚国继续打争霸战争,达到一举多得的效果。 一个少年郎很突兀地出声,问道:“伯国占领那些土地之后,愿意相信我们吗?” 因为足够突兀的关系,所有人一致看向少年郎。 郑国那边该有人出来训斥,只是少年郎问得太过关键,哪怕显得很失礼,包括子孔在内的郑人并未做点什么。 中行偃才不会搭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郎,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用眼神询问子孔怎么回事。 “他乃是子国之子,公孙侨。”子孔进行介绍。 在场的人知道子国是谁,多数人第一次听到公孙侨的名字。 楼令便是事先知道公孙侨的人之一,只不过仅是知道其人,更多就不清楚了。 这是公孙侨还没有加冠,并未有“字”。 如果介绍叫子产,楼令就知道是谁了。 子产啊,他执政后让郑国得到中兴,历史课本里面有专门的一篇。某些朝代被誉为法家先贤之一,唐玄宗时期的“忠臣一十六人”之一,满清时期列入“文庙从祀”。 “公孙?”中行偃当然有这个前缀代表什么,仍旧不想搭理。 公孙的身份而已,当代那么多诸侯国,公孙简直多不胜数。 来自郑国的一个公孙,不到晋国卿大夫非要特别给面子的程度。 “郑卿。”郤至先饮了一一觞酒,放下酒觞才开口说道:“不管你们认不认可,我们是在帮你们。” 子孔听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更多的郑人则是一脸的气愤。 郤至压根不在意郑人有什么表现,说道:“你们失去了城池,有我们越过大河直接比邻,有了可以信任你们的基础。” 其实,可以视作郤至在发出威胁。 什么叫侵略者的嘴脸?看看在场的晋人,能够看得出来。 偏偏郑人气愤归气愤,他们必须承认无力反抗,转而思考晋人说得有没有道理。 一阵思考下来,脑子好的郑人不得不承认郤至说得没有错。 晋国夺取了郑国的北部,失去了大河这一道天然屏障,以后晋国要教训郑国太过于轻易,郑国一定不敢轻易背叛晋国,晋国也可以更相信郑国了。 当然,前提是晋国见好就收,没有灭掉郑国的意图。 子孔提议谈判暂时停止,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这是愿意接受了?”郤至有些没搞明白。 中行偃笑着说道:“看似心动了。” 郤至看向楼令。 “确实是心动了。”楼令说道。 讲实话,楼令可以全权做主,采取的应对方案会是一直拖着不与郑国谈判。 拖着无疑会对实施占领的一方更有利,别说晋国还想继续扩大战果。 连续几年有大量晋军在郑国实施军事行动,时时刻刻都会让郑国君臣神经紧绷。 郑国打不过晋国,无法使用军事行动驱离晋军,到最后只能是采取妥协,用最少的损失来争取结束敌对关系。 这样一来,急的怎么都不会是晋国,相反晋国可以借机经营占领区,也能够趁机继续扩大战果,拖越久只会是对郑国越不利。 楼令离开,要上车的时候,有人凑过来被拦下。 “让他过来。”楼令认出来人是在会议上说话没人理的公孙侨。 子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少权势之类,晋国的卿大夫想打听极容易。 根据楼令所知,子国在郑国不至于是个透明人,只是子国绝对算不上有权有势。 公孙侨能够随行而来,足够说明问题。 “拜见晋卿。”公孙侨弯腰九十度行礼。 楼令回礼,等着公孙侨说话。 “侨年幼便听过晋卿的名声,亦拜读过晋卿的文章,有些许困惑之处。今次得以拜见,是否可寻晋卿解惑?”公孙侨说道。 文章? 楼令心里无比困惑,自己虽然是写了不少文章,但是并未外传。 “公孙移步吧?”楼令示意跟上。 当前年头暂时没有求学一说,看了某某人的文章感到困惑,倒是可以找上门寻求解惑。 后面楼令搞清楚怎么回事。 原来是公孙侨不知道从哪里获得楼令担任司马期间所写的一些条令,进行了专门的研读。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栾书需要为扩军背书,恰好楼令担任司马一职,双方配合着各取所需,推广比较全面,列国想要获得文本并不困难。 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在司马穰苴、卫鞅等等改革者身上,他们撰写出文章,由于执行中必须推广,肯定是会流传出去。 同样的事情会一再发生,包括哪怕文本外传,知道改革内容的列国,明知道这样的改革是好事,问题是绝对不会照抄。 改革这种事情必然会遭到旧有既得利益者的排斥,真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实施改革,哪怕是答案摆在明面,一样会被无视掉。 公孙侨问了不少研读期间不解的事情,一一得到楼令的解答,两人看上去相处得非常不错。 “这是我的长子,小白。”楼令为公孙侨介绍刚刚回来的楼小白。 公孙侨行礼致意:“侨见过世子。” 楼令给楼小白介绍:“这是来自郑国的公孙,名侨。” “小白见过公孙。”楼小白回礼致意。 这一幕对楼小白来说似曾相识。 想当初,楼令就是用这样慎重的方式给楼小白介绍晋周。 搞得楼小白觉得应该将公孙侨这张脸记住,态度上可以表现得很是热情。 “小白也可以为你解惑。”楼令对公孙侨说道。 公孙侨知道楼令愿意专门抽出时间来为自己解惑已经显得很厚道,哪能没有休止的纠缠,得知楼氏世子也能为自己解惑,稍微一个愣神,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当天下午,子孔再一次求见中行偃。 而中行偃召唤几位同僚,再一次与子孔为首的郑人进行谈判。 不知道子孔是得到什么授权,代表郑国部分接受晋国占领的事实,提出赎回“管”地的诉求,表示可以用财帛或是其它的地来交换。 中行偃先表示可以放弃占领“管”地,又代表晋国提出索要其它地方的要求。 这是“管”地距离“新郑”太近,一旦“管”地被晋国所控制,晋军想威胁“新郑”可以做到朝发夕至,郑国怎么可能让“管”地落在晋国掌控之中。 因为郑国无法使用武力夺回去,子孔与中行偃一再讨价还价,只能同意拿其它地方换取“管”地的提议,只是认为晋国索求实在太过分了。 “能用谈的方式来索求,好过使用武力。”郤至再一次威胁。 子孔说道:“那请允许当地的郑人迁徙。” 郤至“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我方要求等晋侯过来亲自正式签订盟书。”子孔说道。 中行偃答应了下来。 全程没有说话的楼令在观察郑人的反应,看出双方谈妥之后,郑人尽管觉得耻辱,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是要顺势调整国策,不再左右摇摆了?”楼令意识到这一点,认为晋国赢了现在,极可能会输了未来。 .......... 结论是硬盘坏了,导致系统崩溃一再死机。 第557章 难搞的历史惯性 楼令为了让晋国可以走上扩张道路,不止是打开窗户与门户,还修建了一条大道。 只要晋国一再蚕食郑国,哪怕蚕食的速度很慢,扩张就等于一直在持续。 而晋国一再占领郑国的土地,考虑到郑国没有丝毫国家信誉可言,哪怕是会让其他国家产生警惕,一众诸侯根本无法站在道义上指责或阻止晋国对郑国的蚕食。 现在,郑国认怂得那么彻底,看似要铁了心站到晋国这一边? 如果郑国这一次投降不再反叛,会导致晋国无法继续执行对郑国的蚕食策略,基本上也就等于打开的门户与窗户被关闭,修好的道路也白修了。 有那么严重吗? 真的有! 今天能够放弃继续蚕食郑国,明天可以可以推翻蚕食楚国的既定国策。 毕竟,近在咫尺的郑国都不愿意蚕食,距离更远的楚国就更没有吸引力了。 至于说攻打三戎或其它异族势力得到扩张? “历史上的晋国确确实实有在持续扩张,只是没有对一众诸侯动手,无法获得开发好的熟地,倒是需要一再对蛮荒之地投入人力物力进行开发,以至于没有形成绝对的优势,直至三家分晋发生。”楼令所知道的晋国历史基本上就是这个印象。 整个春秋历史,攻灭最多异邦势力的国家就是晋国,灭在晋国手里的异邦势力还挺大挺强,包括赤狄、长狄、白翟和三戎中的伊洛之戎、陆浑戎。 不是晋国去灭掉那些异邦势力,其他国家根本没有那等实力办到。 要是熟知历史会发现一点,晋国取得那些成就基本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不是说赵氏、魏氏、韩氏得了便宜,他们是晋人的出身,祖辈有在那些战争中出力,算不上是白占便宜。 晋国攻灭那么多异邦势力,后面伊洛之戎和陆浑戎的成果被秦国和楚国吞占,攻灭赤狄和长狄则是在给齐国打工。 之所以说是被白占便宜以及为人打工,根本原因在于晋人进行开发,没有来得及进行丝毫享受,成果成了他人的。 上升到文明高度的话,歼灭其它文明叫扩展生存空间,能够造福子孙后代;同文明内部打生打死基本就是内战,无论撕咬得多么凶狠,无法在原有疆域基础上扩展一寸,顶多也就是达到收拾旧山河的成就,很难获得额外的推崇。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再发生王朝更迭,为什么开拓西域的两汉以及持续向北、向西扩张的隋唐为什么被推崇,在强汉盛唐面前其余王朝都是小弟弟。 不得不提到满清,尽管由于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以及工业时代的降临,满清面对列强各种拉垮,可是满清在开疆拓土上面的成绩却是不容否认。 而将隋王朝与唐王朝并立的原因是,李唐确确实实是继承了杨隋,包括文化以及疆域的基本盘。 如果不承认唐王朝是继承隋王朝,需要学习一下朱元璋为什么要捏着鼻子承认蒙元作为正统的合理性。 “唉……” 谈判结束,郑国舍弃了部分疆域的主权,获得利益本该开心,楼令却是陷入了精神领域的消沉。 因为谈判有了结果,只等开春之后晋君周到来,正式与郑君睔签订盟约,晋国不会再在大河南岸驻军。 那就是楼令做出来的行动计划再无施展余地,极可能连对伊洛之戎的用兵都要停止。 “楚军不北上,我们不会再主动开启战争了吗?”楼小白当然能够看出自己的父亲近来情绪不对劲。 楼令丝毫没有兴致地说道:“应该是吧。” “不再南下是好事吧?至少齐国不敢对莱国动手。”楼小白说道。 楼令“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又再一次陷入轮回。” 什么轮回? 晋国与楚国争霸的轮回。 在过去,无论晋国或楚国遭受多大的损失,一方龟缩回去舔伤口,舔好伤口再出动,你来我往打了数十年。 “不以攻占对方领土的战争,打再久也难以分出胜负,死再多人也是白死。”楼令多少是带着怨气讲这话。 倒不是楼令喜欢杀人或战争,纯粹就是历史一再重演,一代代人为了眼前利益一再拼杀,无法从文明高度得到什么增进。 “一众卿大夫无法指望,也许能够指望一下君上。”楼小白说道。 是的,发生这一次的事情,能够看出那些卿大夫很难指望得上了。 他们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获得一些利益也马上满足,压根就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 楼令会站在文明的高度思考事情,他却无法无视自家的利益。 “指望君上?他一旦真的掌权,首先要消灭的便是包括我家在内的卿族。”楼令没有训斥楼小白,单纯讲一个事实。 楼小白抿了抿嘴,说道:“可以共存的。” 关于这点,楼令并不否认。 关键还是看晋君周的胸怀和能力有多大,能不能兼顾国家与卿族的利益,成功驾驭住晋国这乘战车。 历史上能够创造伟业的首脑,仅有汉武帝做成了“独夫”,其余皆是端水高手。 汉武帝的“独夫”不是指其它,主要是他做到了横压整个汉帝国,真正取得了“口含天宪”的成就。 到老年之后,汉武帝收了心,为当时的天下人和后世交作业,颁布了罪己诏。 可能是有了汉武帝的例子,使得权贵与百官有极强警惕心,其余皇帝无法再达到汉武帝乾坤独断的成就,或多或少需要做出一些妥协,能不能端好水也就成了一个标志。 “君上能不能获得郤氏的爱戴是关键,以我来看会很难。”楼令太清楚郤氏到底嚣张跋扈到何等份上,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一个向臣子低头的国君,其余时代在生前会被各种吹捧,驾崩后会得到各种赞美。在当前?会向臣子低头的国君,不想成为傀儡都难。” 楼小白尽管起步很高,看待某些事情还是显得幼稚,说道:“君上毕竟是君上,愿意兼顾卿族的利益,无法获得卿族的爱戴吗?” “你以后多做事,少说话。”楼令很多事情无法讲太明白。 是不是明君,还真不是看做了什么。 多少干了各种大事的皇帝,他们死后被各种诋毁。 倒是一些屁事没干的皇帝,生前死后一直被臣子赞美。 说白了无非就是历史评价权到底在谁的手里,占尽便宜再说几句好话,得到了实际的利益,还能误导后世之君,凭什么不干,能忽悠傻几个是几个。 因为楼令意志消沉的关系,很难再外出巡视或做其它事情,正好楼小白在南边,便由儿子给父亲代劳了。 楼令进入了真正上的窝冬,待在城内懒得动弹。 期间,哪怕楼令有时候被其余卿大夫邀请参与社交,顶多就是去应付一下,能不开口说什么绝不去浪费口水。 “你最近是怎么了?”郤至比较迟钝,很久才发现楼令的异常。 “什么?”楼令明知故问。 郤至很是不解地说道:“什么时候看着都是懒洋洋的状态,为什么会看着这般消沉啊。” “你不一样吗?一再酗酒下来,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模样。”楼令直接数落看上去一副病态模样的郤至。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身子就要彻底垮了。” “你……”郤至觉得楼令在诅咒自己,要发怒却是摁下暂停键一般整个人呆住。足足过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郤至才回过神来,比较茫然地问道:“我还能做什么?” 这是郤至很早之前发现一点,自己再怎么努力,无论生前或死后的名声或成就大概也就那般,失去了奋斗的动力,想着在生前多享受。 “我听过关于不朽的说法,达到一定的层次的人都会追求。”楼令说道。 郤至当然知道那个,说道:“立功、立德、立言。功劳我不缺,德行与我无关,没有在德行上获得认可,自然无从立言。所以,我不进行极尽的享受,努力那么多做什么?” 若是楼令的意志不陷在消沉状态,他会很愿意鼓励郤至去进行尝试。 奈何楼令自己都意志消沉,哪有心情去鼓励他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很久,倒是不觉得这样这样很无趣,甚至觉得更为合拍了。 熟人嘛,凑到一块不一定要聊得多么热烈,可以坐到一块再各干各的事情。 不是那么熟的人,反而凑到了一起会刻意表现得更为热情,尽量寻找共同的话题,使得场面看上去很热闹。 “你还是保重身体,小酌即可,不要喝酒过度。”楼令像是开玩笑那般的说道:“我可不想太早照顾耀。” 郤耀便是温氏的世子,他一直待在“温”地进行管理,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 “知道了。”郤至看似根本没有听进去。 楼令看到郤至那样子,强调道:“我认真的。” 以岁数来说,郤至已经将近六十,不爱惜身体的话,真就撑不了几年。 三郤一叔二侄中最为年长的郤犨,他由于过于纵色的关系,几年前身体就彻底垮掉,今年上军讨伐伊洛之戎就没有参加,回自家的封地养病去了。 郤锜年纪比郤至大了六岁,他却是三郤之中看上去最硬朗的那个。 “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是应该让耀出来,最好跟你学习一段时间。”郤至说道。 楼令肯定不会拒绝,只是说道:“我近期很消沉,过一段时间再让耀来吧。” 郤至当然能够看出楼令近期很消沉,刚才已经问过,没有得到答案不想追问。 作为个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愿意讲出来算是在求救,不愿意讲就是不想他人干涉。 大家都是一家之主,该有的界限还是应该存在,何必去强求呢。 当年的冰雪融化比往年延迟了十来天,气候的反常影响到了太多的东西,就包括春播也被延迟。 在春播之前,楼令让楼小白回去,主要是去各处封地巡视与敦促。 等春播结束之后的一个月,晋君周和郤锜、智罃、士鲂来到“管”地。 “君上召唤了诸侯,将在‘新郑’展开会盟,届时将有十余位诸侯到场。”智罃给留在南方的几位卿大夫通报消息。 其实,尽管人不在国内,事情太大的话,几位卿大夫哪可能不知道发生的事情。 召集诸侯会盟确实是晋君周提出来,没有遭到郤锜的反对,其余卿大夫自然也不会拒绝。 在折腾小弟这种事情上面,晋国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没事都要一年折腾一次,何况郑国臣服代表着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进入新的阶段。 郑国来来回回投降的次数很多,以往没有被晋国或楚国重视。 这一次不一样。 晋国从郑国割了十三座城池,获得了大河北岸的立足点,但凡郑国君臣不发疯,郑国恐怕是不敢轻易再悖盟。 这样一来,晋君周愿意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做赌注,慎重地邀请诸侯会盟见证郑国的投降,其余卿大夫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说白了就是,一旦晋君周赌输了,他以后就老老实实当印章,很难在国家大事上发表意见了。 即便是晋君周赌赢了,顶多也就证明自己的眼光,一样很难从硬实力上来跟卿位家族正面抗衡。 “开始展露锋芒,还是不够隐忍啊!”楼令心里对晋君周进行评价。 晋君周刚刚到来,一路车马劳顿需要足够的时间缓一缓。 当天,留守南方的几位卿大夫只是过去问安,没有多么打扰晋君周进行休息,正事是由几个卿大夫私下接洽。 “会盟台修筑得怎么样了?”郤锜必须了解这一点。 担负任务的士匄立刻说道:“已经修筑完毕。只是……,要展开那种规模的会盟,看来是要修改一下。” 会有很多诸侯出现,起码空间是要加大一些,免得到时候显得非常拥挤。 郤锜颔首道:“那就尽快。” 会盟地点是在“新郑”郊外,会盟台当然就是在“新郑”边上。 晋国是盟主,因此哪怕郑国是东道主,修筑会盟台的工作轮不到郑国来干。 在修筑会盟台方面,晋国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士匄亲自前往监督,只是花费六天就将会盟台修改并筑成,等待诸侯聚齐的时间足够使之干燥了。 不出意外,第一批抵达会盟现场的正是宋国君臣,华元还特地赶往“管”城拜访晋国的一众卿大夫。 第二批抵达的人,他们是卫国和曹国一同前来。 之后,齐国君臣作为第三批抵达。 在参加会盟的齐国队伍抵达的第二天,鲁国以及好几个袖珍型小国的队伍抱团而来。 一个个国家的代表团先后抵达,负责与之邦交的晋国卿大夫自然要露面。 现如今,楼氏负责邦交的有齐国和邾国、杞国、鄫国,每一年从这四个国家获得额外好处,主要负责代晋国与之进行协调。 楼令等他们全部抵达,设宴再邀请过来进行款待。 列国之君不会亲自赴宴,随行的次级人物则是肯定会到场。 “伯国真的相信郑国不会悖盟吗?”高固非常怀疑郑国的信誉,或许也有自己的目的才讲这话。 楼令盯着高固看了有一会,才笑着问道:“齐国是希望郑国悖盟,还是守约呢?” 高固被楼令看得心里发毛,故作镇定地说道:“有鉴于郑国的信誉,有感而发,没有其它的意思。”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讲实话,齐国君臣真不觉得郑国会守约,他们也不想看到郑国就此坚定立场。 因为郑国一旦立场足够坚定,将导致楚国的争霸难上加难,晋国不是可以留出更多的精力紧盯齐国了吗? 齐国不管是恢复中原霸业,进而再争取天下霸主宝座,亦或是想要兼并莱国,前提都是需要有空子钻。 真让晋国可以紧紧盯住齐国?齐国君臣得了什么失心疯才敢搞大动作。 现在的楼令却是相较之前有不同的想法。 为了晋国东面不出现强敌,自然是不允许齐国得到壮大。 可是,楼令眼见着其余卿大夫缺乏战略目光,乃至于开始追求安逸,比较想给他们下一剂猛药。 楚国连续两次惨败被搞得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之内很难实际威胁到晋国的霸权。 晋国的权贵有一个大毛病,有外部威胁的时候都能大斗特斗,要是没有外部威胁一定会内部打得头破血流,不让那些卿大夫重新被唤起来自外部的危机感,十年的时间极有可能将有卿位家族成为历史。 所以,楼令有点想要放纵齐国吞并莱国了。 在这一场饮宴中,杞国、邾国、鄫国比较没有存在感,哪怕杞国跟楼氏比较特殊,遇到楼令跟高固一直在谈很高端的事情,非常识相决不进行掺和。 等饮宴结束,高固回去立刻找到齐君环,禀告道:“臣多次试探,楼氏之主回应了暗示。只是臣不确定楼氏之主到底是不是在反试探。” 上一次,齐国君臣就试探过楼令的态度。 当时的楼令并未给予齐国君臣太明确的回应。 齐君环思考了一阵子,说道:“暂时按耐下来,别再进行试探了。” 去年,楚国主动避让晋国,子重心有怨气之下做得太过明显,很难不让诸侯判断楚国确实是不太行了。 楚国一旦不行之后,没有诸侯会犯傻招惹晋国,其中包括齐君环。 高固这一次对楼令的试探根本没有经过齐君环的允许,搞得齐君环有些恼火,碍于高氏的实力不好直接发飙而已。 “今年对楼氏的供奉加三成,给予晋国的上贡加一成。”齐君环说道。 高固给“啊?”了一声。 “我们不缺财帛,缺的是对晋国的尊敬。”齐君环不得不将话讲明。 高固反应过来,说道:“郑国臣服晋国,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的晋国,确实很可能调转矛头找我们麻烦。” 以为只有齐国会对晋国表现得更为恭顺吗? 了解局势变幻的列国君臣,他们再迟钝也会因为郑国的选择而警醒,只能使用各种方式来表达对晋国的尊敬。 他们无法对晋国不尊敬,一切只因为晋国实在是过于武德充沛。 会盟如期展开。 晋国与郑国并未让参与会盟的他国君臣得知全部的盟约内容,隐瞒的部分便是郑国移交北部十三座城池的主权。 “我们能够出兵光复被郑国控制的城池和村庄吗?”华元看着一众诸侯并肩踏上会盟台,低声对郤锜进行询问。 负责与宋国邦交的便是郤氏。 华元刻意选在这个时候询问,根本原因是郤锜看上去高兴且显得意气风发。 人在高兴的时候,哪怕是被招惹,比平时的容忍度会更高。 郤锜看了华元一眼,随后看向楼令,说道:“你与下军将商谈。” 华元顺着郤锜的目光看去,稍微错愕地想道:“在看楼令,怎么是跟郤至商谈?” 这是郤锜清楚郤至会询问来自楼令的意见,听过一些道听途说的华元不清楚。 “那我可以邀请孙林父一起拜会贵国的下军将吗?”华元又问。 郤锜又看了华元一眼,没有给出答案。 郑国君臣为什么会觉得己方不弱?因为郑国过去经常暴打宋国和卫国,控制了两国的一些城池。 那种控制是军事控制,没有宣布主权的变更,不算正式吞并的一种。 事实军事占领却不宣布领土主权变更是楚国率先玩,随后被好多国家有样学样。 只不过,楚国那样玩是为了等一举兼并全国造成轰动,其他国家则是不想变得不死不休。 并肩站立的郤至和楼令也在低声聊天。 “君上看上去很有为君的风度啊。”郤至今天难得身上没有酒气。 楼令说道:“当世第一强国的国君,怎么可能没有自信。” “吴国君臣正在赶来的路上。”郤至是晋国的总外交官,有些信息必然汇集到他这边。 事先并不知道那个消息的楼令挑了挑眉,说道:“他们过来做什么?” 郤至浑不在意地说道:“等他们过来就知道了。” 楼令问道:“这一次会盟,有邀请吴国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肯定是没有邀请。吴国君臣得知消息,主动凑过来的。”郤至说道。 楼令再一次挑了挑眉头,陷入了思考…… 第558章 现下的吴国 会盟结束后的第五天,来自吴国的队伍抵达。 吴君寿梦亲自前来,随行官员以及兵士、随从不到两千。 官员加上士兵和随从一共才不到两千人的规模?讲实话就是显得有些寒碜了。 更寒碜的地方是,吴国队伍中的战车数量太少,穿着方面显得朴素过头,乃至于有着大量披发纹身的人存在。 战车少不是关键,穿着朴素也挺好,披发纹身才显得特别。 中原地区现下有不少袖珍型的小国,他们参加会盟虽然不被重视,但是也不会受到歧视。 参加会盟却是表现得像蛮夷,极可能不止会遭到歧视,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欢欢喜喜而来,最终带着噩耗离去。 “君上,诸位卿大夫、同僚,吴君这一前来,主要便是亲自拜会君上。吴君会特地亲自给君上呈现礼物。”申公巫臣这一次也跟着从吴国来了。 晋国这边负责与吴国进行邦交的家族正是申氏。 而申氏在晋国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家族,甚至连中等家族都算不上,由他们负责与吴国进行邦交,能够看出晋国到底多么不重视吴国。 其实,位处东南一隅的吴国,以现实情况来看待的话,无论是从掌握的疆域面积,还是从军队的规模,再到其它各个方方面面,真没有可以被人正经看一眼的份量。 当下的吴国是一个看上去弱小且非常落后的国家,他们国内确确实实也是蛮夷之辈占了多数,还是吴君寿梦趁周天子新登基去拜谒,支撑了新登基的周天子面子,才得到认可重新成为诸夏之国。 那么就是说,在吴君寿梦前去“洛邑”祝贺新的周天子登基之前,吴国与周王室是一种失联的状态,乃至于不被认可为诸夏列国的一员。 郤至不懂就问,道:“巫臣大夫为什么这样重视吴国呢?” 包括晋君周在内,有相当多的人有共同的疑问。 以前他们对吴国只是道听途说,传闻中的吴国各种落后和野蛮,等吴国的队伍抵达之后亲眼看了,只能说传闻一点都没有错。 好好的一个诸夏之国,国君倒是仪表堂堂和服装正常,从权贵到士兵却是充斥着蛮夷之风,他们与晋国等中原国家待在一块,简直太像是一群正经人之中混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申公巫臣知道真正见了吴国众人之后会有什么感官,说道:“因为吴国的地理位置,不正是因为他们各种落后才值得我们扶持吗?” 如果吴国本就强大,晋国怎么去施加影响力呢? 正是因为吴国各种落后,晋国在扶持的过程中可以将吴国改造成想要的样子。这不是挺好? 楼令恰好知道晋国的努力带来什么结果,笑着说道:“看来吴君有意与我们靠拢?只是,他们能够为我们做什么,又做到什么程度呢。” 当下的局势是,晋国连续战胜楚国,固然晋国很难南下攻打楚国本土,可是楚国短时间内无力再威胁到晋国的天下霸主宝座。 所以,晋国仍旧忌惮楚国没有错,又不是忌惮到需要乱投医的地步。 “吴国在三年之内会再次入侵楚国。”申公巫臣先说这一点,看到己方高层反应平平,继续往下说道:“且不论吴国与楚国新一次的较量胜负,吴国与楚国直接比邻,有吴国一直在侧威胁楚国,不是对我们很有利吗?” 关于这一点,正是晋国有意愿扶持吴国的基础。 事实上,基于秦国位处西边一隅又直接与晋国比邻的关系,楚国从未放弃对秦国的扶持,为的就是让秦国起到牵制晋国的作用。 秦国一直以来也确实在干扰晋国,乃至于可以说给晋国造成不小的麻烦,近数十年来光是死在秦国入侵的晋人就不少于六万。 那是六万,不是六千或六百,并且还不是死在交锋之中。他们不分男女老幼,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突然入侵的秦人杀死在家宅中或是野田中。 论野蛮的话,当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势力能够跟秦国比,他们也会将这种野蛮之风持续下去,直至到亡国的那一天。 “他们是得知我们连续两次打得楚军大败,回心转意想跟我们结盟?”郤锜问得比较直接。 申公巫臣说道:“中军将说得没有错,因此我们可以要求答应更多的条件。” 有楚国扶持秦国的效果当例子,晋国自然是愿意扶持吴国的。 以前是晋国有意扶持,吴国却是有点看不上晋国的意思。 当时也不怪吴国瞧不上晋国,主要原因是晋军败给楚军,楚人达成了“饮马大河”的壮举,历经大败后的晋国又发生了很大的内乱。 那个时候不止吴国对晋国的实力产生怀疑,该说当世列国基本认为晋国会就此沉沦下去,没有想到大败又内乱的晋国在对楚国的作战,会用那么快的速度重新占得上风。 申公巫臣用最朴素的话语讲出吴国的态度转变,多少点出了当时列国什么态度。 由于是事实的关系,容不得在场其余人反驳,有些人还进行了反思。 “巫臣大夫的意思是,扶持吴国的同时进行把控。那么,吴国会接受我们的把控吗?”楼令问道。 申公巫臣很实在地说道:“只要我们不衰弱,吴国为什么会不接受把控呢?” 只能说,申公巫臣这句话说得极其在理。 得到其他势力扶持而壮大的一方,除非前来扶持的势力是圣人治理的国家,只光当好人做好事,要不然哪可能摆脱被实施影响。 只要晋国能够保证强大,得到扶持的吴国哪敢在会遭受制裁的情况下轻易背叛。 郤锜问楼令,道:“下军佐同意扶持吴国?” 楼令颔首说道:“扶持吴国来牵制楚国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存在迟疑的地方在于吴国强盛起来会不会反噬。” 申公巫臣说道:“秦国与楚国结盟百年,吴国与我们一样可以。” “吴国强,能比楚国或我们强?”晋君周突然说道。 晋君周那样问,问得除了楼令之外的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楼令没有笑的原因很简单,他知道吴国一度极其强盛,强到敢挑战晋国的霸权。 晋国和楚国的强大已经持续百多年之久,强大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目前的人很难想象吴国能够强大到与晋国、楚国比肩。 要不怎么说事事难预料呢?当前弱小且落后的吴国,他们被晋国扶持之后,发展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反过来将楚国摁在地上揍,然后开始挑战晋国的霸权。 固然是因为楚国与晋国争霸导致筋疲力尽的关系,期间楚国内部也是一再内乱,吴军却是攻克了楚国的都城,一度导致楚国亡了国。 吴国从一个小国、弱国只花三十年的时间,能够做出那等夸张的成绩,简直跟梦幻降临现实似得。 这里就需要了解晋国怎么来扶持吴国了。 晋国对吴国的扶持力度超级大,不止奉送了大量的财帛,还从文化到军事上进行全面扶持。 当时的吴国好像也得到了天命,从楚国获得了伍子胥,再从齐国获得了孙武。这对梦幻将帅搭配,给予了吴军不该有的实力,也完成了吴国的翻身。 强大起来的吴国一点都不感谢晋国的帮助,他们立刻对晋国的霸权发起挑战,一度得到晋国的承认,使得吴国可以跟晋国平起平坐。 而晋国之所以愿意承认吴国强大起来,能够与己方平起平坐,背景是晋国与楚国同样,长期争霸战争打下来筋疲力尽,期间还一再经历内乱。 然后?然后就是用“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概括,吴国的强大简单昙花一现,轮到跟楚国扶持的越国坐一桌,不久之后吴国更是被越国灭了国祚,越国则是被楚国收割了。 楼令倾向于扶持吴国的理由是知晓比较多的“吴越争霸”历史片段,清楚哪怕吴国强大起来也无法真正威胁到晋国。 历史上,晋国与吴国会盟,刚刚承认吴国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越国立刻捅了吴国的屁股,吓得在会盟的吴君夫差赶回去。结果越君勾践已经攻克吴国都城并大肆展开杀戮,并且吴国大半沦陷,不久后更是将吴国灭亡了。 “下军佐支持巫臣大夫扶持吴国的建议?”郤锜问得很直接。 楼令说道:“楚国可以扶持秦国,我们为什么不扶持吴国。” “确实,哪怕吴国只能起到干扰楚国的作用,一样是在发挥作用。”士匄进行附和。 中行偃笑着说道:“扶持吴国的力度,看吴国君臣的发挥再决定吧。” 楼氏、范氏、荀氏先后表态支持对吴国展开扶持,作为郤氏之主郤锜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晋君周趁郤锜在思考,将申公巫臣召唤到旁边,低声询问一些事情。 “扶持吴国的话,巫臣大夫以为吴国最缺什么呢?”晋君周问道。 申公巫臣没有迟疑,说道:“吴国最缺的是中国之风,当前之急则是帮助他们操练军队。” 这是承认吴国确实是一个蛮夷之国,不止是穿戴、民俗陋习等等,固有三观也要不得。 晋国立刻对吴国展开军事上的扶持,主要是吴国三年内会对楚国展开大型军事行动,哪是临时抱佛脚的作为,总比什么都不做更好。 晋君周听出关键,纳闷地问道:“吴人……,三观很不正确吗?” 关于这方面,申公巫臣不打算做什么隐瞒,一开始还小声说话,慢慢声音变得更大开始给一众君臣介绍吴人的秉性。 关于吴人现在的三观和举止,他们才刚抵达一天,与包括晋人在内的列国之人发生数百起冲突,足够说明什么情况了。 楼令听下来,等申公巫臣不再讲话,总结道:“畏威而不怀德,有小礼而无大义。” 申公巫臣听得张大了嘴巴,深深为楼令的总结而感到震惊。 不是震惊什么。 刚才,申公巫臣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可不就是楼令用一句话能总结得出来吗? 楼令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讲得是历史上一些先贤的名言。 许许多多的穿越者,他们能够一言惊人,一样是占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便宜。 当然了,一两句话使人觉得惊艳,大概也就是只是感到惊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能够讲一两句话使人听了觉得惊艳,还要真正有本事,尤其要有干实事的才能,光靠一张嘴巴能说,只会得到一个眼高手低的评价。 申公巫臣跟楼令是比较合拍,只是两人实际接触的次数并不多。 其余卿大夫,他们跟楼令接触的次数比较多,讲实话就是对楼令总能一言惊人感到习惯了。 “臣会监督吴国,等臣故去,臣的儿子会继续监视吴国。子子孙孙无穷尽,一直为晋国监视吴国。”申公巫臣回过神来,进行极力的保证。 没有人怀疑申公巫臣的动机。 即便是申氏拿晋国当靠山在吴国作威作福,只要可以发挥作用就是对晋国有利,该难受的对象是吴国。 而借国家的威势占便宜这种事情,晋国君臣历来并不排斥。 国家强大之后,没道理不允许借势,要不然卖力效命又是为了哪般嘛。 申公巫臣并没有因为一众卿大夫表态支持而多么开心,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之前全部不了了之。 “君上与列位卿大夫可以约见吴君?”申公巫臣想要双方高层尽快见面,将态度转为实质的行动。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是该尽快见面,让他们早早回去,免得闹出更多的乱子。” 才刚到一天而已,吴人却是与他人发生了数百起冲突。 当然不全是吴人进行挑衅或是做错事,不少是他人看吴人觉得像蛮夷挑衅才爆发冲突,更多则是吴人没有礼仪而导致的冲突。 这种事情只能说正常。 人的优越感就是建立在其他人身上。 披头散发且有各种纹身的吴人,他们这样子在中原人看来就是蛮夷,怎么可能会得到尊重? 既然吴人得不到尊重,他们也不会甘愿忍受。 吴人发现装文明人得不到尊重,自然而然就会使用各种野蛮行径恫吓他人,试图用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 等吴国的队伍到来的第七天,晋国才正式与吴国君臣见面。 在那七天的时间之中,哪怕是列国宴会不断,只有郑国君臣偶尔会邀请吴国的人赴宴,其余列国压根不与之理会。 而郑国君臣会邀请吴国的人赴宴,单纯就是尽东道主的一份热情,没有其它的原因。 “为诸位卿大夫介绍,这位便是吴君。”申公巫臣充分尽自己的责任,再一一介绍卿大夫给吴君寿梦认识。 在互相介绍的时候,吴君寿梦还能笑眯眯,其余吴人则是带着怒气。 等申公巫臣互相介绍完毕。 “怎么不见晋侯呢?”诸樊这位长公子很直接地发问。他不等申公巫臣或哪位晋人说话,高声说道:“听闻中原皆是礼仪之邦,想来不至于失礼啊。” 吴国即便再弱再野蛮,好歹是周天子承认的诸夏之一,对吧? 结果吴君寿梦亲自来,晋君周却是连面都不露一次? 申公巫臣很有技巧地再介绍一次郤锜,说道:“这位便是当面与楚君审签订和约的晋国中军将。” 吴国与楚国早就是敌人,双方爆发过无数次交战,往往楚军是获胜的一方。 诸樊立刻说道:“原来是逼迫楚君低头的郤氏之主?那没有事了。” 吴国当前的体制与中原列国不一样,他们并非嫡长公子便是储君,采取的是择优选能的模式。 要说什么出名的大臣?只能说吴国现在没有一个能够名声外传的大臣,很难站出来撑场面。 所以,只能由诸樊这位长公子仗着身份,说一些为人臣子不好开口的话。 看起来,吴国君臣事先也商量得很仔细,诸樊一听到是郤锜,立刻不再多做纠缠。 众人开始分阵营入座。 可能是名声比较差的关系,吴国这边只有寿梦、诸樊等少数人表现得有礼仪,其余吴人则是按照自己日常原有的样子进行表现。 这样就让场面非常分明。 出席的晋国众人,不说是坐得正襟危坐,起码坐姿不奇怪。 吴国那边什么坐姿的都有,再因为穿着和身上有纹身的关系,有点展示妖魔鬼怪的画面感。 郤锜看到一众吴人那样,压根不想委屈自己,正式见礼之后就做出闭眼小憩的姿态。 这是郤锜担忧自己看多了忍不住,很有可能站起来抽剑去刺死几个坐没坐样的吴人,不如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 为人骄傲的郤锜,能够那样做已经是一种忍耐。 论这一次见面的主题是什么,吴国认识到晋国的强盛与厉害,主动前来寻求帮助。 再谈中原现在是什么情况,正式场合一点失礼的行为都可能引发战争,真正因为失礼而引发的战争并不少,郤锜那样表现不能算是在进行克制吗? 郤至却是不得不忍耐着履行职责,也就是作为晋国的外交部长忍受各种吴人失礼的行为,站出来挑大梁与吴国君臣进行交际。 作为中间人的申公巫臣,他很尽量在充当润滑剂,搞得比谁都要忙碌。 “哦,原来贵国集结大军,最多能够达到三万人的规模?”郤至看诸樊一脸的自豪,自己的表情在逐渐变得扭曲。 这种扭曲是自己腰缠万贯,遇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炫耀存了几百枚铜板,极力忍住不笑出声。 尤其是郤至已经知道吴国所谓的三万大军,超过七成就是拉壮丁凑人头,根本就是楚军中那些蛮人炮灰的质量,没有笑出声再鄙夷几句,自己都觉得多自己极有涵养。 晋国正常状态下集结出十五万质量不错的军队已经是常态,逼急了集结三十万经过训练的大军绝对能够办到。 “他们三万人,我们出动三千人就能击败吧?”郤至压低声音向楼令提了这个问题。 楼令认真地说道:“要看是在哪里打,又是怎么个打法。” “啊?”郤至本是在调侃,见楼令说得认真,一时间有些懵逼,问道:“有可能输?” 楼令点头说道:“在山地且是树林密布的环境,三千打赢他们三万极其困难;要是在那种环境,特别是在吴国的地界,不限制伏击、偷袭等战法,我们一定会输。” 这一下,只能说郤至被惊到了。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士匄,他一脸诡异地说道:“无论是我们哪个家族出动都打不赢?” 楼令看向士匄,说道:“他们敢北上,来多少都没有用;一旦是我们南下,可不光考虑军队的战斗力,其它因素也要考虑进去。” 这样一说,郤至和士匄就能够搞懂了。 晋国现在压制楚国,战线拉长到陈国地界,晋军的南征就面临种种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补给困难,之所以困难的原因是当地贵族卖物资也无法保障晋军的后勤需要量。 他们已经从申公巫臣那里得知吴国的全国上下不超过三座城池,大概能够想象到吴国的农业情况,劳师远征再深入吴国,大军要怕的是病死或饿死在吴国。 当天的见面没有谈什么正事,顶多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触,互相认一认对方的高层,记住谁是谁的那一张脸。 有想要深入的话,设宴邀请几次,既是加深互相认知,也能在非正式场合进行各种试探。 这一套流程充满了智慧,避免因为不熟悉对方的性格或诉求,直接谈正事容易谈崩了。 “我从巫臣大夫那边得知下军佐的厉害,深深感到羡慕与佩服啊!”诸樊设宴却是只邀请楼令到场,刚见面就讲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是诸樊到辕门迎接,一脸掩盖不住的崇拜。 遭遇到这种场面的楼令不得不看申公巫臣几眼,纳闷申公巫臣到底跟诸樊说了什么以至于会是这般场面。 后面,申公巫臣才偷偷对楼令说道:“我与长公子介绍了下军佐的功绩。” 楼令心想:“什么功绩,当前是用功绩说话的时代吗?一定是介绍短短二十来年从几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如今的家族规模,以及我所坐的高位。” 倒不是楼令会责怪申公巫臣。 只是让楼令从诸樊的态度看出申公巫臣的操作方式,侧面得知吴人秉持着什么样的心态。 第559章 来吧,展示什么叫强大 吴国高层在认识到自己国家的落后之后,他们非常愿意学习,只是学习的对象一定要足够强大。这也是为什么晋国在“邲之战”输了要拉拢吴国,遭到吴国君臣排斥的原因。 晋国刚刚被楚国打得惨败,且不论晋军为什么会惨败,楚军将“饮马大河”闹得声势极大。 吴国得知晋国惨败给了楚国,结果晋国找吴国寻求结盟,很难不让吴国君臣认为晋国是想要找垫背。 至于说,楚国是吴国或晋国共同的敌人? 吴国是经常败给楚国没有错,问题是不像晋国败得那么惨。 由于晋军在“邲之战”表现不堪且败得极惨,很难让觉得自己可以与楚国打得平分秋色的吴国看得起晋国。 后来,吴国偷袭楚国,取得了自认为辉煌的胜利,自然是更看不起晋国了。 另外一点,现代人想观看世界地图不难,只要肯去看的话,起码能够知道哪几个强国的疆域面积。 因为各种新闻不断,普通人主动或被动能够了解到当世有几个强国,那些强国的实力大概又是怎么样。 在春秋时期,绝不是谁想观看山川舆图就可以看到。 哪怕是贵为一国之君,他们看到的山川舆图会很简陋,同时别想有什么“世界地图”的存在,无法从地图去了解哪一个国家的疆域面积大小。 在比较军事的实力方面,缺乏足够的信息,自然而然是要较量之后才知道。 晋国镇压中原的过程是,谁不服就打一顿,打到对方屈服为止,进而震慑到其余的国家。 也就是晋国并不单纯是用恐吓或其它的方式取得中原霸权,完全就是一路镇压过来。 同理,晋国和楚国为了争夺天下霸主宝座一直在打生打死。 吴国君臣的排比就是:俺们打赢了楚国,楚国打赢了晋国,俺们明显比晋国强。 在那种逻辑之下,吴国君臣才不愿意跟输给了楚国的晋国结盟,还是认晋国为老大哥的结盟方式。 后面,吴国发现自己有点打不动楚国,结果楚国惨败给了晋军两次? 毫无疑问的事情是,晋国连续战胜楚国之后不止显得强大,有一众小弟的衬托也显得声势大,自然就会让吴国君臣更愿意高看一眼。 其实,吴国有过向楚国学习的历史,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就不自量力转而发起挑战。 楚国与吴国变成仇敌,真的就是吴国先动的手,要不然楚国的决心是先打败晋国夺取霸主宝座,周边可以吞并的小国都忍住没有下手,哪有闲功夫去攻打极其落后,打了没有多少油水的吴国。 哪怕是楚国前两年措手不及之下被吴军成功偷袭“巢”地,他们仍旧不当吴国是什么对手。这一点从楚国没有出兵讨伐吴国,报复回去就能够看得出来。 然而,吴国拿自己当盘菜,他们因为成功偷袭楚国而沾沾自喜,将楚国没有报复视作是楚国害怕了。 关于不自量力的表现,吴国可不止一次进行表演,很凑巧的事情是楚国真没有太拿吴国当一回事,经常动用举国十之二三的力量跟吴国较量。 吴国君臣应该不知道楚国只是动用那些力量,他们所能够知道的就是楚国对自己展现出来的力量而已。 楼令跟诸樊一阵聊下来,他从诸樊身上看到了谦卑与自大。 谦卑是诸樊面对楼令表现出来的恭敬与愿意学习的态度。 自大则是诸樊表现得很看不起楚国的样子。 这个……,连楚国都敢看不起,想来根本不了解晋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那么,诸樊对楼令展现出的尊重态度,恐怕是要带有很大水份的吧? “晋卿的威名连吴地都一直在流传,如果我们向伯国学习的话,可以由晋卿长住吴国进行教导吗?”诸樊问得很天真。 楼令只能说被问得愣住。 什么玩意来着? 吴国想让楼令长期待在吴国当顾问之类的角色?他们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嘛! 不说楼令是晋国的卿大夫,不可能长期离开中枢,一旦真的长期在国外,一定要失去对国家决策的话语权。 楼令还是一个庞大家族的一家之主,怎么可能长期待在国外呢? “公子这个提议很好,只是很难成为现实。我极可能每一年都需要统兵出战,名下还有‘太原’、‘韩’、‘平陵’、‘河阳’、‘瓜衍’、‘高陵’、‘吕’、‘神木’需要治理,治下近三十万人嗷嗷待哺,哪敢轻易远离。”楼令说道。 因为楼令看出了诸樊的无知,只能很露骨的来说明一些情况。 对某些人的谦虚,他们会真的以为就那么一回事,导致谦虚被看轻,乃至于真让觉得就是个小卡拉米。 楼令必须让诸樊更直观地了解晋国的卿位家族,到底是何等的存在。 诸樊一脸震惊地大声问道:“多少,晋卿名下口众有三十万人?” 其实并没有。 只不过,楼氏的总人口已经在接近三十万这个数字了。 “那个地方是晋卿的封地?与之我国相比,面积是大是小呢?”诸樊又问道。 这个该怎么说呢? 属于楼氏的封地再加上军事控制的范围,楼令所掌控的疆域应该是吴国的一个半大小。 也就是说,当前一个半的吴国才跟楼氏实际控制的地盘等同大小。 “这么大!?”诸樊听完直接懵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申公巫臣进行求证。 申公巫臣笑眯眯地说道:“下军佐前两年率军攻灭一个叫林胡的势力。这个叫林胡的势力,他们的势力范围相当于吴国的一样大小。” 现下的吴国确实疆域面积不大,东临大海,北至大江,南抵嘉兴,西到五湖(太湖)。 人口方面,吴国君臣肯定没有去统计,到底有多少人只能是一种不那么靠谱的猜测,应该会有个四五十万人吧。 因为楼令的干涉,晋国向西扩张到泾水,向北扩张到接近现代内蒙,向南又从郑国割了北部的十三座城池。 所以,晋国控制的势力范围大概是吴国的七八倍之多。 楼氏的地盘相当于一个半的吴国,占了晋国的七分之一左右。其中林胡占了比较大的份量,而这个份量却是蛮荒之地,只能用作放牧,暂时没有其它的农业产出。 那些东西没有必要跟诸樊去说清楚,只需要让他知道楼氏这个家族是何等的存在就可以了。 诸樊真的是彻底开了眼界,呢喃道:“楼氏便这般强大,郤氏、荀氏、范氏又该是何等的模样啊!” 从控制的地盘来说,楼氏并不比其他三个卿位家族小多少,奈何质量上比不过。 人口数量以及质量的话,楼氏当然也比不过郤氏、范氏或荀氏。 毕竟,楼氏才崛起多久,郤氏、荀氏、范氏经营了那么多代人,三个卿位家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刚崛起的楼氏比下去。 申公巫臣开始向诸樊吹嘘晋国的强大,某个卿位家族的封地多大,可以集结出多少军队,那些军队又是多么高质量,等等之类。 类似的事情,申公巫臣已经向吴国吹了很多次,只不过是吹整个晋国的强大。 楼令现场向诸樊介绍楼氏的状况。 申公巫臣也就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变成吹嘘晋国的卿位家族,向诸樊阐述一个残酷的事实,晋国随便拿出一个卿位家族在实力上就不比吴国弱,应该说比吴国强。 关于晋国一个卿位家族就比吴国强大这一点,很明显诸樊根本就不相信。 跟燕国的情况一致,吴国跟中原失联了很久。 因为失联太久的关系,吴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体系,很多情况跟中原列国并不相同。 那个不相同,包括吴国没有太强的家族,他们的权力相对集中在一国之君手里,碍于贵族实力弱小,君主能够做到生杀予夺。 恰是因为国内没有强大的家族,等于整个国家的力量更便于一国之君调动,吴国之君自然也就显得更为强大。 在吴国出生并成长起来的诸樊,他着实无法想象晋国之君怎么允许治下可以存在那种巨无霸的家族。 “随便一个家族就能够征召出三万以上的大军,士兵全部至少经过三年以上的训练。这是真的?”诸樊亲自向楼令求证一些道听途说。 楼令笑着说道:“可以征召出三万经过训练的大军,自然是真的。” “郤氏更强,至少能够征召出七万大军,是可以跟楚国进行大战的七万大军。”楼令补了一句。 吴人再不清楚自己的实际状况,他们一直在跟楚国较量,怎么都该明白楚国有多么强大吧? 楼令所不知道的情况是,吴国君臣真不觉得楚国比己方强。 那么就很无奈了,是吧? 申公巫臣得到来自楼令的背书,对着诸樊昂了昂头,一脸的:我骄傲。 尽管诸樊不相信,还是做出一脸的吃惊的表情,想了想问道:“我们可以派人去晋国作客吗?” 楼令说道:“公子去了,某个家族也不可能征召大军来给公子看。公子倒是能够领略一下风光。” 什么人啊! 还得真的尽起大军,让亲眼看看是吧? 这就好比如,一个酋长到某个国家,要求对方大统领将有多少和平弹、常规导弹、战舰、战机、坦克、战车、兵力明示一般。 什么样的脑回路才敢做这样的事情。 “在‘赭丘之战’与‘鄢陵之战’先后动用十五万以上的大军,公子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申公巫臣更加知道诸樊的性格,或者说叫知道吴人的秉性。 诸樊很不好意思地对楼令说道:“我们国内的家族,再强大的家族也是只有几个村子或部落,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家族拥有数座乃至十多座城池,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 话说,整个吴国也就三座城池,哪来那么多城池给家族分。 换句话来说就是,吴国的各个家族实力不够,无力进行筑城,导致城池那么稀少。 “我就不去晋国了,倒是几位弟弟应该去见识一番。”诸樊说道。 寿梦有四个嫡出的儿子,以长幼的排序便是诸樊、余祭、余眛、季札。 楼令当然表示欢迎。 这里不是楼令知道寿梦一众子嗣的悲惨命运。 直接说就是,后面楚国实在是被吴国恶心烦了,北边以防御为主,主力开始针对吴国。 等楚国开始拿吴国当一回事,寿梦的一众子嗣简直就跟排队送人头差不多,下场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楼令真不知道吴国后面的情况,只知道晋国已经决定扶持吴国,没有比直接向吴国公子输出价值观更好的方式,他们愿意主动到晋国,讲实话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等着被改造三观。 春秋各个国家都很热衷招待对方的达官贵人,原因就是为了输出己方的价值观。 到了战国时期,干脆就要求对方将储君送过来当人质,本来是想将对方的储君改造成自己人,后面这一套策略被权贵玩坏,搞得改造不成反而多了仇恨。 所以了,输出价值观的玩法,诸夏先辈早就在玩,后世的西方并不是首创。 宴会进行到一半,诸樊邀请楼令检阅一部分吴军。 一定是事先有做安排,呈现在楼令面前的吴军会是最好的那一批。 所谓吴军最精锐的一批部队,看上去倒是一个个显得精悍,没有演练排兵布阵为前提,实在看不出到底战斗力怎么样。 当然了,精神状态看着精悍,外在真的就很难形容。 该怎么描述呢? 可能是吃不饱或饮食习惯,看着吴兵的平均身高不超过一米六。 一个个披头散发,好些人不止脸上有刺青,花胳膊或胸膛有图案也是寻常。 其实,楼令并没有因为吴兵个子矮或仪表奇怪而瞧不起。 又不是仪仗队,是吧? 多少看上去奇模怪样的军队,他们偏偏就是战斗力极其强悍。 纯粹就是楼令能看出吴军或许个人武力值不错,集体意志什么则是完全不存在。 在比烂的时代,由于每一个势力都无法训练集体意志,而非是比拼组织度等等,上了战场自然是比拼个人武勇和胆识。 不是比烂的时代,只要一个国家的军队有组织度,哪怕士兵的个人武力值一般,通常能够吊打没有组织度的敌军。 说白了就是,战争并非社会活力团体的斗勇好狠,一个人的个人武力再强,上了战场能以一敌十又怎么样,碰上了有配合的小队,马上就要明白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在同等数量下,能够与晋军较量吗?”诸樊比较希冀地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 楼令笑呵呵地答道:“若是以技击而论,胜负难料;布下阵型交战,我方必将完胜。” 这是很明白在嫌弃吴军缺乏集体意志了。 诸樊可能没有听懂,想要反驳却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们一样可以打赢楚军。” 换而言之,晋军可以打赢楚军,吴军一样打赢过楚军,让晋人别太嚣张。 而不嚣张的晋人,配当晋人吗? 作为晋国的卿大夫之一,楼令该高傲的时候才不会故作谦虚。 “这样吧?”楼令很认真地对诸樊说道:“找个时间,约定人数与地点,试一试就知道了。” 这一搞,搞得诸樊跃跃欲试。 吴人听说了晋国的强大,他们却是对晋国的强大缺乏更直观的概念,有什么比真正较量一场更合适的事情吗? 楼令就是想让吴国君臣对晋国的强大有直观概念,其它不好进行展示,军队的战斗力可以用比试的方式来进行。 “这……,我还要请示父亲。”诸樊想答应,只是真无法做主。 他们重新回军帐内饮酒吃喝。 诸樊给楼令介绍了不少吴地的风土人情,侧面解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 他们位处东南一隅,周边的越人部落超级多,几乎每一个部落就有自己的习俗。 吴国想要统治东南一隅,少不了尊重各个部落的习俗,不尊重就要四处烽烟了。 这……,应该是诸樊看出中原众人不喜欢披头散发和有纹身,才会刻意进行解释吧? 等到了一定的时辰,楼令告辞离开。 诸樊找到吴君寿梦提出楼令所讲的提议。 “一样的人数打一场吗?”吴君寿梦近期并不开心,主要是认为没有得到晋国的尊重。 这是一位用偷袭方式入侵楚国,打赢了立刻敢称王的一国之君,没有得到认为该有的待遇,早就憋着一股子气了。 “很好!那就打一场。”吴君寿梦同意下来。 无知或愚昧?并不能这么武断地对吴君寿梦做出评价。 没有那股子心气,吴国也不会在吴君寿梦的领导下战胜楚国一次,他们也不会有发展壮大的雄心壮志。 回去的楼令没有立刻拜谒晋君周,或是找其余同僚,开始为那一场较量进行准备。 晋君周很喜欢摆宴再邀请列国之君一块同乐,三天两头就要设一次宴。这么一再设宴下来,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钱包瘪下去的速度极快,还是乐此不疲。 只要理解晋君周要有更多存在感的想法,以此来建立与列国之君的关系,可以知道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花出去的钱能够创造价值,尤其是政治影响力的价值,有比这样花钱更有价值的花法吗? 而晋君周在宴请列国之君的时候,他很喜欢喊上几位卿大夫的嫡长子,其中楼小白每次都在场。 一再接触下来,列国之君发现晋君周尽管年纪小,待人处事上面却是比较成熟。 同时,因为晋君周与一众卿大夫嫡长子相处融洽,让诸侯认为晋国的未来很是可期。 晋君周的年纪并不大,好些卿大夫已经垂垂老矣,等卿大夫的嫡长子接棒,他们与晋君周的感情看着很不错,君臣有感情基础存在,想来是更容易同心戮力的吧。 最为起码,卿大夫的继承人跟晋君周感情不错,多少证明晋君周处境不错。 只要晋君周不搞幺蛾子,君臣的斗争不激烈,列国就更应该要小心了。 楼令等隔天才谒见晋君周,讲了跟吴国约战的事情。 “怎么打呢?”晋君周直接问出关键。 楼令说道:“臣的想法是真打。” “啊?”晋君周聪慧没有错,没有跟上楼令的脑回路,说道:“不是演练,是竞技?” 对啊,当前的竞技一般会流血,死人也是寻常。 两支军队竞技,怎么可能不死人。 “我们要扶持吴国,一定要让他们对我们的强大印象深刻,越是印象深刻越好。”楼令说道。 晋君周很迟疑,好一会才说道:“既然下军佐认为必须如此,自然是有必须如此的理由。寡人全力支持下军佐,且放手去做。” 楼令当然是称“唯”,再感谢晋君周的信任,随后告辞去拜访其余卿大夫。 从晋君周处离开的楼令第一个拜访郤锜,恰好中行偃和郤至都在郤锜这边。 “你向吴军邀战?会盟,不是会猎,怎么还能打起来。”中行偃明显排斥。 楼令又将说了几次的说法提出来,强调道:“给予震慑,使之明白我们的强大,便于施加更大的影响力。” 郤锜面无表情地问道:“约战人数多少?你想让哪个家族出战。” “吴国才来两千人左右,兵士不超过一千,约战人数应该是两三百。我方出战的话,由我家出兵便可以了。”楼令说道。 郤锜想了想,说道:“要赢得漂亮!” “这点兄长不用担心,楼氏一定会赢得很漂亮。”郤至跟楼令的交情摆在那里,一定会支持楼令的提议,对取得胜利不存在任何疑问。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令一直在训练甲士,数量可能不多,质量绝对上佳。”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不会刻意去窥探对方家族的实力,该心里有数却不能不做,不然就是纯傻子。 郤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楼令的提议。 想反对的中行偃只能将反对意见憋回去。 轮到将要散场的时候,郤锜说道:“要打,就全歼上场的吴人,一个都不要放过。让他们知道我们到底多么强大。” 这正是楼令要做的事情! 第560章 偷偷搞事情啊! 隔天,诸樊拜访楼令,表示愿意进行竞技,双方出战人数三百,地点便在“新郑”城外。 一切皆在楼令的意料之中,提议三天后展开竞技。 由于晋国一方有意宣扬,晋国与吴国各出三百人在“新郑”城外竞技的消息被传出来,很快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吴人脑子坏了?先是不告而来,然后挑衅晋人?”季孙宿是真的觉得吴国君臣脑子坏掉。 现在的晋国不说如日中天,展现出来的强大却是有目共睹,楚国已经退缩,中原列国被吓得像是鹌鹑。 突然间蹦出一个敢挑战晋国的吴国,很难不让季孙宿那样说。 华元恰好在鲁国营地这边走动,闻言说道:“听闻吴人取得一点成功就飘,看来是真的。” 话说一半,华元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没有记错,吴子称王了?” 在场鲁人立刻被惊到了。 吴国是子爵国家,在周王室体系之下,吴国之君的爵位一直没有变,自然还是一个子爵国家。 至于吴君寿梦称王这一件事情,讲实话就是知道的人不多,搞得鲁国一众人听了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种事情很正常。 位处东南一隅的吴国又不是什么强国,他们极其落后且几乎不与外部交际,一度像燕国那般被以为已经灭亡了。 连有没有那么一个国家都不确定,列国也就不会联系,发生什么事情当然是无从得知。 “称王?什么时候的事情。”季孙行父一脸严肃。 华元答道:“在吴军趁楚国主力北上之后,他们偷袭了楚国的‘巢’地,打赢回去就称王了。” 在场鲁人真的没有听说吴君寿梦称王的事情吗?那是真的没有啊! 毕竟,吴国离中原太远,中原相隔着很多异邦的国家或势力,即便是列国知道吴国并未灭亡,互相之间压根没有来往,自然也就无从获知干了什么。 是不是能够从话语中听出一点什么? 看上去华元对吴国没有丝毫的好感,讲事实也是在上眼药。 鲁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且不论他们的权贵怎么样,一直握有记载历史的权柄。 当前的史官家族都很讲究节操,记录的只会是求证过的事实。 列国的权贵都一样肆意妄为,他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干涉史官对历史的记载。 其他国家的权贵可能碍于话术的关系,很难影响到史官怎么样去记录历史。 鲁国的权贵基本上有学儒,而儒在当下并不是只会耍嘴皮子。问题在鲁国会不会耍嘴皮子很关键,也就导致鲁国的权贵远比其他国家的权贵更善于利用话术,屡次成功误导史官。 另外,关于偷偷潜入典藏室修改文献,鲁国权贵简直可以用锲而不舍来形容,一次次偷偷修改典藏室的一些历史记载。 华元开始讲吴国的一些事情,最后总结道:“你们见过他们的人了?对他们敢挑战晋国肯定不会感到意外吧。” 不管鲁国的权贵为人怎么样,他们保卫诸夏文明是认真的,并且远比其他国家的权贵更为排外。 前来会盟现场的吴国之人,大多数一看就是妖魔鬼怪,本身就给鲁国君臣很不好的印象。 再有华元前来社交有意无意的各种上眼药,可以想象鲁国君臣对吴国众人的印象到底怎么样。 鲁国是不喜欢晋国,他们更不喜欢一看就是异端的对象,不少贵族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回国之后要写什么小作文了。 话说,华元为什么要那么做?一切只因为他听说晋国有意扶持吴国。 简单来说就是,一旦晋国扶持吴国,势必要降低对宋国的支持。等吴国真的被扶持起来,宋国对晋国的重要性肯定会下降。 吴国是楚国的敌国,等吴国强大起来一定能减轻宋国面对楚国的压力,事情却不是只看单面性。 宋国因为得到晋国的站台,作为异类可算不被太过排斥,渐渐融入了中原列国的社交圈,各方面的社交也在回归正常。 这个不排斥,从鲁国权贵热情招待华元就能够看得出来。 要知道鲁国是一个非常傲娇的国家,过去诋毁宋国最多的就是鲁国,乐此不疲地写各种小文章来抹黑宋国,鲁人将抹黑宋国视作是在保卫诸夏文明的正统性。 华元看到一众鲁国权贵开始嚼舌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虽然鲁国是不怎么样了,但是他们还是能够深深影响到中原列国。 没办法的事情,鲁人真的挺爱说,总是能够引起一阵讨论风潮。这个也是多数国家在担忧历史记载被抹黑篡改,以及造成舆论风波,不轻易招惹鲁国的原因所在。 华元能够代表宋国。 季孙行父等三桓的一家之主也可以代表鲁国。 从鲁国这边离开之后,华元先后又去了其他国家的营地,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意无意对吴国进行诋毁。 很多国家真的不在乎吴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惊奇的是吴国竟然敢挑战晋国。 “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挑战,应该是晋国与吴国正在商讨什么,晋国想要让吴国知道彼此的差距。”晏婴是很年轻,脑子明显比其他人更好。 齐君环讶异地问道:“你觉得晋国与吴国正在商议什么?” “晋国与吴国相隔那么遥远。吴国看上去很野蛮与后落,很难对晋国产生什么威胁。臣猜测,该是晋国想要效仿楚国。”晏婴说道。 高固接过话,说道:“很久之前,楚国寻找扶持对象,秦国站出来接受楚国的扶持。那之后,秦国成了楚国的爪牙,好几次趁晋军主力南下偷袭晋国西疆。” 是的,很早之前的秦国因为跟楚国结盟,秦国被开除了诸夏的国籍。 那是楚国之君对周天子的地位进行挑战,等于就是楚国不再自认为周天子分臣。 随后,楚国为了有别于周王室(含分封国),楚人自己建立了一套新的体制,以此与周朝列国划清界限。 那样搞,说白了就是楚国不再自认为诸夏一员,他们已经另开炉灶了。而秦国与楚国结盟,秦国确确实实是被视作为楚国的爪牙,并且因为秦国主动跟白翟等异邦结成平等盟友的关系,早被列国视作蛮夷之国了。 秦国远在西边一隅。 齐国位处中原的东北一隅。 两个国家相隔数千里之遥,不但很难爆发冲突,相反在针对晋国上面有相同的需要,着实是有牵手的需要。 所以,齐国对秦国是不是蛮夷根本不在乎,他们好几次跟齐国眉来眼去,奈何秦国君臣好像是没有发现,没有得到齐国想要的回应。 至于远在南边的楚国一样不与齐国接壤,为什么齐国不愿意与楚国结盟,其实跟齐国与楚国打过争霸战争的关系不大,主要是楚国想当联盟的老大。 齐国好歹跟楚国打过争霸战争,并且在齐国历经大乱衰弱下去之前一直占据优势,怎么愿意当楚国的小弟。 另外一点,齐国信不过楚国。这个信不过是双向,并未单独一方秉承迟疑态度。 那是齐国与楚国争霸期间,朝对方实施的阳谋或阴谋太多,委实是没有互信基础。 “华元到处活动,一直在针对吴国,宋国是在担心他们的地位被吴国取代吗?”齐君环有这个疑问。 高固抢在晏婴开口之前,说道:“君上,宋国得益于晋国的接纳,总算是能够用平等地位与列国交际。他们一直在抵抗楚国的入侵,非常需要来自晋国的援助,自然不想地位被取代,或是晋国的各种支援被吴国分润。” “那晋国扶持吴国对我们是好是坏?”齐君环直指核心。 高固都不用想,说道:“晋国想做到的,正是我们需要破坏的。只是……”,迟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继续说道:“我们无法直接干预,或许可以利用宋国?” “不不不!”晏婴很着急,说道:“我们什么都别做!” 齐君环已经看出晏婴很聪明,视线移过去等待后文。 “小小年纪,能够位列这等场合已经是得到恩宠,要懂得分寸。”高固才刚表态需要做什么,后一脚被一个小屁孩推翻,只是警告,没有恶语相向或做其它,讲事实就是极有涵养了。 晏婴先向高固行礼,再说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吸引晋国的注意力,尤其是让晋国下军佐将目光转过来。” 这一下,高固再难受或愤怒都不好说什么了。 吞并莱国对齐国才是真正最最重要的事情,其余什么都要为之让路。 “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齐君环现在是越看晏婴越满意。 晏婴也不知道是要安抚高固或什么,温和地说道:“不用我们做什么,宋国会做到自己能力的极致。” 高固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宋国确实是挺在意晋国要扶持吴国这一件事情。 点满社交属性的华元很忙,他看似顾不上暴露,也可能是不认为晋国知道了会对自己怎么样,来来回回在几个国家的营地转悠。 其他前来会盟的列国君臣本就得知晋国和吴国将要展开竞技,有宋国在使力,加上鲁人添油加醋各种建立在猜测上的传播,一下子就将胜势闹得很大了。 一件事情本来是那样,经过多手的传播之后,超大概率就要变得面目全非。 轮到后面,本是楼令为了展现晋国的实力提出竞技,变成吴国君臣挑衅晋国才有那一场竞技。 “是谁在到处谣传啊?”余祭简直是要气炸了。 季札弱弱地说道:“我的朋友告诉我,到处都有鲁人的身影,他们在到处嚼舌根。” 很显然,鲁人太高调,宋人极力表现得无害,使得吴国这边有人恨极了上蹿下跳的鲁国。 诸樊问道:“我们跟鲁国有仇吗?” 在场的人进行了回忆,一致认定他们都没有跟鲁人接触,至少过来后没有爆发冲突。 至于说祖辈上有没有仇?吴国是有史官没错,碍于各个权贵之家教育体系跟中原不一样,不像中原列国的弟子都要学历史。 几个兄弟之中,没有人知道历史上吴国是不是跟鲁国有仇。 只不过,哪怕历史上吴国跟鲁国没有仇,有了这一次鲁人各种诋毁,没仇也要变成有仇了。 经过这一次,吴人对鲁人简直是印象深刻,只是印象为负面。 “记住这个国家,日后弄死他们!”诸樊说得咬牙切齿。 吴国也会记载历史,并且国君一系是出了名的记仇,当代人无法报仇,一定会让子孙去报。 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是晋国与吴国要进行竞技闹得声势极大。 “谁在搞事啊?”士匄一脸的晦气,说道:“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情,闹得我们跟吴国一样的层次了似得。” 一个是天下霸主。 另一个是从东南一隅冒出来的小国。 结果经过这么一阵风波,闹得吴国能够跟晋国坐同一桌,算什么事嘛! 楼令却是乐得不行,说道:“往好了去看,起码经过这么一闹,吴国算是站上了天下的舞台,他们躲不过去了。” 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突然间跟世界闻名的巨星同台合唱,知道十八线小明星能够因此吸引多少目光,获得多少窥探吗? 而吴国是一个国家,获得了与之实力不匹配的待遇,其余国家也就看个热闹,楚国恐怕就要认真了。 要是楚国拿正眼看吴国,以两国的实力差距,会发生什么事情,需要多猜吗? 士匄怔怔地说道:“是啊,吴国要遭殃了。” 楚国真的不弱,他们要是弱也没有资格跟晋国交锋数十年之久。 不弱的楚国认真对待吴国,没有那个硬实力的吴国肯定要倒霉了。 楼令很希望吴国能够得到教训,好让全国上下可以正确判断自己的实力。 要不然当井底之蛙的吴国很难接触,一定会对晋国提出遥不可及的要求。 “那位‘和平卫士’非常活跃,实在是活跃过头了。”楼令说的是华元。 士匄是一众卿大夫中最能够跟上楼令节奏的人,说道:“是他在搞事啊?” 楼令说道:“平时是很活跃没有错。不要忘记宋国对我们的依赖性,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只要打听一下,华元说过哪些话就行了。”士匄说道。 所以吧,说士匄能够跟上楼令的节奏,一点都没有说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特别是那么爱社交的华元,他在这场大风波中极其活跃,尤其是跟鲁人有了配合。这么明显的反常,只要是注意到,马上就可以联想出很多事情。 士匄问道:“宋国敌视吴国?” 楼令说道:“大概是宋国知道我们要扶持吴国,开始在未雨绸缪吧。” 关于“未雨绸缪”这个成语,它是来自《诗经.豳(bin)风.鸱鸮》,倒是不用楼令跟士匄解释是什么意思了。 正因为士匄知道未雨绸缪是什么意思,马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哭笑不得地说道:“华元想得真远。” 那可不! 作为一名享名当代的外交家,华元的社交技能几乎点满,每每能够在多个国家长袖善舞。 提到一点,大家可能会更直观,那就是华元乃栾书和子重共同的好友。 能够同时当第一、第二强国执政的好友,还能依靠个人私交屡屡办成国家大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牛逼!? 三天之内闹得沸沸扬扬,到了要展开竞技的当天,凑热闹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人太多了!”余祭最近有在列国走动,认出列国权贵几乎全来了。 借这个机会,吴国君臣倒是很适宜认人头。 列国一些人出于各种原因与吴国君臣接触,倒是让吴国重现天下开了一个好头。 只不过,吴人并不打算对所有国家邦交正常化。 诸樊脸色阴沉地说道:“来就来。” 他们已经认定是鲁人搞事情,简直是将鲁国给恨透了。 因为是那样觉得,他们并没有对晋国产生额外的感观。 另外一件事情,吴国君臣能感觉到齐国对己方的优待,他们一开始不清楚怎么回事,后面打听到齐国一直试图挑战晋国的中原霸主宝座,给予了一些想要交好的齐人更大的热情。 这里的脑回路是,吴国君臣认为齐国敢挑战晋国,想来齐国一定弱不到哪去。 在吴国君臣看来,多结交一个有实力的国家,反正没有什么坏处。 今天,代表晋国出战的是来自楼氏的私军,楼令自然要出面与吴国一方接洽。 “各自出三百人,交战场地为范围内周长两里,确定吗?”楼令必须进行确认。 诸樊正色说道:“如晋卿所言,确定!” “有一件事情需要先告知公子。”楼令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说道:“既是竞技难免有所伤亡。我之麾下历经百战,尤其长期与诸多狄人、戎人厮杀,一旦展开竞技很难停手。” 最后的警告啊! 现在还有机会退缩与放弃。 等真正开打,出了任何事情别怨恨。 诸樊听得愣了愣,大概品味出楼令什么意思,说道:“既是进行较量,自然伤亡难免。我们正好想要一窥伯国的强大,你们完全不用留手。” 还没有正式打,怎么一副吃定了的样子,吓唬谁呢? 吴国要是会被三言两语吓唬到,他们怎么敢与楚国为敌,尤其是一输再输就是不认输。 楼令对诸樊点了点头,行礼再转身回到己方阵营。 当然,今天楼令不会亲自出战,也不会让楼小白上阵,由出战部队的军官带队就行了。 楼氏要出战的人员,他们是一百名甲士级别的人,以及被楼令划为“跳荡兵”的一百人,加上三十名弓箭手和七十名长矛手。 吴国那一方,他们肯定是精挑细选,一定是选择最为武勇的那一批人。 当前吴国的落后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中包括军队的武器并未形成制式,也就是武器五花八门。 军队为什么要求形成统一制式的武器?现代是方便弹药补给,冷兵器时代也是为了方便进行补充,再来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排兵布阵需要。 “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上?”楼小白是真的不理解。 楼令笑着说道:“虽然有那么多人来看,小场面就是小场面。你要是真的上阵,会显得我们太欺负人了。” 看看将要上场的楼氏私军怎么样吧? 一百名甲士,他们全员列装全身甲,其中包括面甲。武器配置了短戟、盾牌、雁翎刀、强弓,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作为“跳荡兵”的兵种,他们倒是没有披甲,武器为雁翎刀和小圆盾。 弓箭手不用说了。 长矛兵也是全员披甲,只是不如甲士的防具那样完善,穿戴的是一种胸甲。武器是手持四米长矛。 再看吴国出战的那一方。 三百出战的吴人,着甲的不超过五十,多以竹甲为主。武器方面?戈占了多数,其它武器的种类太多,几乎就是齐国“勇士”的翻版。 两支要对战的部队进场,众人看到出战的楼氏私军,无数人看得吸了一口冷气。 中原的贵族,没有人不知道“甲士”这一类别,更清楚什么样的人才配称为甲士。 “这怎么打?” “打,打个什么打,连破防都做不到。” “大人戏耍小孩了!” “可不是。” 议论纷纷之中,根本没有人看好吴国那一方。 那种不看好,从列装到排兵布阵。 出战的晋人,他们入场就摆好阵型。 一样是出战的吴人,他们却是简单的凑成堆,根本不像是摆出阵型的样子。 “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吗?”郤至问得比较戏谑。 楼令摇头说道:“看上去不知道。” 反正,没有从在场吴人脸上看到像是明白怎么回事的样子。 因为现场的议论一边倒,楼令不得不再次去询问吴国一方的意见。 其实就是,楼令要确认到底要不要开打。 需要特别再次求证,主要是列国都觉得晋国太欺负吴国,给予吴国一个反悔不打的机会。 诸樊代表吴国一方很坚决地表示:要打! 那好,只等战鼓敲响,双方正式展开较量。 第561章 知道什么叫强大了吗? “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临阵跪地,不会是要投降吧?” “看着像是在进行祈祷。” 关于祭祀文化,诸夏文明跟其他文明一样,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进行祈祷这种行为,拥有宗教的文明都会干,只是表现出来的姿态不一样而已。 只是,晋人在临阵会祈祷,算是第一次被吴人所知晓。 同样的事情,吴人或晋人在战前都会做,比如说让巫进行占卜,得到的结论一定相同。 “我们杀上去吧。” “杀啊!” 吴人当然有属于自己一套的礼仪或道德,只是不一定与列国相同。 在他们看来,要开打了晋人还跪地祈祷,不正是给予痛击的最佳时机吗?干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真的成功痛击晋人,事后还一定会极尽嘲笑。 吴国的三百勇士,有一个人带头,其余人被带动,蜂拥着朝正在战前祈祷的晋人发起冲锋。 那一瞬间,知道怎么回事的围观者无不哗然。 现场的哗然声出现,倒是搞得吴人莫名其妙。 “这些家伙在鬼叫什么,怎么一个个看上去很震惊,还对我们挤眉弄脸?”余眛不解归不解,能够看出列国之人的幸灾乐祸。 诸樊哪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感受到了来自列国之人的恶意,抿着抿嘴唇,一脸不善地说道:“他们瞧不起我们。” 列国众人可能瞧不起吴国? 只不过,他们这一次真不是凭空看不起,完全是嘲笑发起冲锋的吴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他们要倒霉了。”华元尽量不将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 向戎挽着胡须,说道:“是要倒霉了。” 宋国君臣现在的意志很统一,不想吴国来跟自己争夺晋国的“宠爱”,看到吴人要倒霉就很高兴。 列国的人,他们讨论的话题跟宋人差不多,认定吴人绝对要倒霉了。 即便是楚军,他们也不会在晋军战前祈祷阶段进行干扰,别说是全军展开冲锋。 这是因为楚军吃过相关的苦头,也就是吃苦头之前的楚军不知道干扰晋军进行战前祈祷,将带来什么后果。 那干扰晋军进行战前祈祷会有什么后果? 正在进行战前祈祷的楼氏私军,他们看到吴人在自己祈祷的时候发起冲锋,先是感到一阵错愕,随后加快祈祷的速度,站起来之后一个个精神气陷入狂化。 晋军的战前祈祷也是宗教文化的一部分。 知道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不好惹吗?反正某些狂热分子要算其一。 “杀!!!” 出战的晋军却不是一窝蜂往前冲。 他们以战车打头,缓速向前推进中加速,随后变成驰骋。 吴军也有战车,只是数量比较少,并且由于缺乏集体意识的关系,很多步兵在冲锋途中超越了战车。 多数国家都规定步兵绝不能在冲锋状态下超越战车,违反的人哪怕没有死在战场上,事后也会被砍掉脑袋。 这一项规定在晋国尤其严厉,曾经的韩厥就拿公族封君的子嗣来明示严厉到什么程度。 双方在进入弓箭可及的射程之后,晋军一方战车上的弓箭手率先射箭,针对目标当然是吴军的战车组成员。 随后,第二批射箭的是携带弓的晋军,分别是甲士与专职弓箭手。 晋军射了两轮才轮到吴军用弓箭反击。这个是吴军使用竹弓,由于制作弓与矢的工艺限制,确实是射程比较短。 使用木弓,弓身的材料越好,张力就越强,射程自然也就越远。 晋军当然也有使用竹弓的弓箭手,只是卿位家族的木弓极多,尤其是获得了“韩”地的楼氏。 因为射箭的时间差距,他们还是在互相冲锋的状态,晋军射了三轮箭,吴军只是射了一轮。 射了三轮箭的晋军,他们给吴军造成约四十人左右的死伤。 一百三十人射三轮箭,一共杀死杀伤四十人左右。射四百支左右的箭矢有那样的成果,讲事实就是不算少了。 一支箭消灭一个敌人?起范之前的养由基都办不到,其他弓箭手更不能。 无论是什么远程武器,只要是成规模的部队进行使用,多数落空才是最正常的现象。 吴军射出一轮箭矢的数量约是近百?给予晋军造成的伤害只有个位数的伤员,并且伤势并不严重。 那是吴军的箭矢命中目标也是前方的甲士,只有一些靠得比较近的弓箭手被命中。 两边的战车刻意针对,第一轮交锋之中,吴军仅有的四乘战车被全歼。 那是晋军弓箭手和出战的六乘战车,他们一致针对冲在最前面的吴军战车,一共有三十六名弓箭手针对四乘吴军战车,平均九名弓箭手针对一乘吴军战车,每名弓箭手起码射了三轮以上,三十支箭前后针对。 射箭嘛,距离越近肯定就越准。 吴军的战车是用牛来拉,速度比用马拉慢了许多。他们的战车看着也落后于中原列国,车组成员并未披甲,靠近晋军十步以内之后,车组成员就被晋军弓箭手点名全部射倒了。 战车组在一开始就被全歼,引发了一种很直接的结果。 晋军的战车组没有了牵制,尤其是吴军冲锋期间不存在队形,狂奔的战车完全有足够的空间和速度用来横冲直撞,车组成员的车左更是能够一再用长戈收割吴军士兵的性命。 一旦让战车速度起来,没有同等量级的战争装备去对付,哪怕是比较简陋的战车一样会发挥极强的攻击性。 那种状况,大概就等同于一战时期,英军坦克对上缺乏针对装甲兵器的二德纯步兵,完全就是达到了所向披靡的效果。 后面跟上的晋军,甲士级别的队伍位于最前方,他们与零散冲上来的吴军正面撞上,不是用盾击拍飞撞上来的吴军士兵,便是用手中短戟刺穿吴军士兵的身体。 解决了冲上来的吴军,晋军开始放慢推进速度。 晋军在缓慢推进的时候,长矛手跟了上来,他们开始与甲士以“线列”方式交替,如同浪潮一般滚滚向前,拍翻了遭遇到的吴军。 在旁观者看来就是,吴军无序地冲上去,然后像是易碎品一般被海浪全部拍成了碎片。 普通的晋军在战阵之上都能够有好整以暇的一面,来自楼氏的精锐表现得更为从容,乃至于给旁观者呈现了极其优雅的一面。 “吴军是怎么打赢楚军的?”齐君环当然也到场观看,亲眼看到吴军四乘战车一个照面就被全歼,后续冲上去的步兵没有给晋军造成任何杀伤就全部倒下。 晋军在厮杀的时候还能那么优雅,委实是让齐君环羡慕极了。 高固目不转睛地看着交战场地,说道:“听宋卿(华元)说,吴军是趁楚军主力北上偷袭,占领空虚的‘巢’地劫掠一番就撤军了。” 齐君环“哦”了拉长尾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那所谓的吴军战胜楚军,便是吴军根本有楚军正面厮杀,去楚国劫掠一圈。” “应该是有一些厮杀,比如几十个手持利刃的吴人欺负一个空着双手的楚人?”高固猜测道。 齐国想要拉拢秦国,很了解秦国是怎么在晋地无恶不作,压根就不是军队之间的较量,属于有组织欺负普通黎庶。 他们会看似在嘲讽吴国,主要是上阵的吴军表现非常不堪。 所以吧?哪怕是毫无相关,看到一方非常不堪,还是会尽情嘲笑。 那种不堪是在晋军与吴军开始大规模接触,展开正式交锋的两边,晋军撞上吴军就摧枯拉朽,吴军连抵挡晋军一个呼吸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之下。 齐国在挑战晋国的霸权,他们没少挨揍,至少还能一再挣扎,最惨也能扑腾几下,是不是该觉得骄傲? 而骄傲这种情绪,历来就是对比出来的。 “刺或砍全部没用啊!”余祭看得睚眦欲裂。 诸樊满脸着急:“他们武器一挥,我们的人就倒下了!” 吴国真的没有故意挑选弱者,相反他们专门挑选很武勇的战士。 那些上场的吴人,他们要么是各个部落最为武勇的人,不然就是在与楚军作战中有不菲的战果,可是现在一个个正在倒下。 吴君寿梦一开始脸上还会展现激烈的情绪,后面则是变得面如止水,看到几个儿子情绪波动那么大,说道:“安静看着!” 讲事实,现如今的吴国对国际局势缺乏足够认知,他们只是大略知道晋国是中原霸主,楚军屡次在与晋军的交锋中吃亏。 由于缺乏更多的认知,吴国君臣无法对晋国的强大有更直观的印象,原先以为再强大概也就那个样子。 现在,吴国派出去的三百勇士已经倒下超过一半,看着晋军却是不见减少,有比这个结果更能显示出差距的吗? 吴君寿梦看出了不少有用的价值。 首先就是,晋军的装备非常好。 然后,组成阵型的晋军杀戮起来效率极快。 吴军与楚军一直在进行较量,不是没有发生过吴军被楚军痛击的例子,无一例外全是楚军严阵以待下的成果。 “看来……,能不能列阵,确实是最为明显的差距啊!”吴君寿梦心想。 作为一国之君的吴君寿梦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汲取和思索能够增加己方实力的一切,其余人可就坐不住了。 “父王,鸣金吧。”诸樊每看到己方一名勇士倒下,心里都在滴血。 吴君寿梦面色不改,说道:“可以输,不能没有血性。” 他们为什么要挑战楚国,不正是因为吴国要扩张,必须先摆脱来自楚国的压迫吗? 那种压迫不一定是楚国在欺凌吴国,可以是楚国直接或间接控制了吴国周边的势力,只有先将楚国爪牙打得缩回去,吴国才能够任意攻击想要攻打的势力。 其他人可以对吴国与楚国的差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作为一国之君的寿梦却是不能真的眼睛瞎了和脑子坏掉。 身为一国之君的寿梦,他其实知道吴国和楚国的差距,不能讲出来让自己人感到恐惧而已。 光脚的一定不能怕穿鞋的。 相反要让穿鞋的怕光脚的。 可能是过于愚昧或鸡汤被灌多了的关系,吴人普遍极其自大,搞得晋国主动凑上来想要扶持,吴国内部的反对意见很大。 吴君寿梦愿意接受来自晋国的扶持,只是不能以强压的方式。 “晋国近几年来连续两次打得楚国大败,接受来自晋国的馈赠,不会太打击他们的信心。他们了解晋国的强大,不会再反对接受晋国的扶持了。”吴君寿梦很小心翼翼地在控制一个度。 角斗场的交战仍然在继续,只是看着胜负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 吴军的武器皆为青铜,它们命中披甲的晋军,金属与金属发出交鸣,可能还会蹦出那么一记火花,只是防具挡住了利刃,没有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对付身穿甲胄的敌人,再锋利的武器都难以取得好的效果,使用钝器则是极其有效。这个常识在当前则是属于“秘密”的一种。 因为不知情,吴军自然不会事先进行准备,要不然准备钝器其实不难。 出战的晋军来自楼氏,全员使用铁质武器。 楼氏的甲士,他们身上的金属甲有所讲究,要害部位已经是钢的级别,其余部位则是铁;手里的武器,开刃的部位是钢,其余部位是铁。 武器在开刃部位使用钢会显得更为坚硬和锋利,非钢的部分加厚就可以,有条件的王朝基本会采用这样的制作方法。 由于生产力的限制,其余来自楼氏的士兵,甲胄或武器则就没有甲士的待遇了。 其实,战斗开始之后,伤亡超过两成,吴军就该后撤认输。 问题在于吴君寿梦事前有所交代,交战之后没有鸣金,直至吴军的伤亡达到半数才出现后撤情况。 人在战场之上,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先后倒下,再有勇气的人也会心生恐惧,再在恐惧的驱使下想要逃离。 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为人可以战胜恐惧,为了某种意义或目标去奋战,直至迎接死亡的降临。 打着打着,吴军有的坚持,有的后退,战斗却是没有结束。 交战变成晋军不再维持固定阵型,甲士与长矛手缓慢推进,弓箭手看顾向前突击的跳荡兵,走一路收割一路。 “要全部杀光?”季孙行父知道晋人其实很野蛮,只是极力在假装成为文明人:“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做得那么过分吧?” 季孙宿抖着嘴唇,说道:“已经获胜,众目睽睽之下全部杀光?实在是太残暴了!” 站在鲁国众人旁边的杞国君臣,他们正是因为知道鲁人一张嘴总是不会停,才刻意站在鲁人边上。 “我们那位同宗很厉害啊!”杞朔神情上有骄傲,只是很收敛。 杞君姑容压低声音说道:“短短二十余年便成为伯国的卿大夫,能不厉害吗?” 在世人的认知中,姒姓楼氏的令是杞国公族后裔,哪怕关系有点远,只要互相承认那份香火情,起码一些国家不敢将杞国欺负得太狠。 自从楼令在晋国彻底崛起,原先一直在压迫杞国的齐国就偃旗息鼓,能够看出那一层关系确确实实是起到了作用。 杞国该给晋国的上贡没有少,平时该给楼氏的好处会刻意增多。 那种增多当然不是杞国竭尽所能,纯粹是原先要给其他人或国家好处,不用再给之后,将好处给了楼氏。 “应该邀请楼氏世子回国参与祭祀。”杞朔进行提议。 杞君姑容无声点头表示认可。 亲戚不止成功发家,看上去还混得极好,双方没有矛盾,不该联络感情吗? 列国的人在议论纷纷。 总的来说就是,晋国不愧是晋国,果然是强得过分。 晋国的楼氏出动了甲士,参战人员限制在三百的数量,晋军光甲士就有一百的数量,事先的多数人已经看到了胜负的结果。 很多列国的人,他们看崛起不久的楼氏有这般实力,不得不猜测晋国其余老牌卿位家族的实力是不是也增长得很夸张。 硬要再分辩什么的话,可能是吴国弱小得超乎想象,搞不懂哪来的信心敢于公开质疑晋国的强大。 那可冤枉吴国了。 多数吴人确实是有着迷之自信,他们的这种迷之自信是建立在东南一隅没有敌手,对上楚国也能占到便宜。 换作有国家可以在对上晋国之后占便宜,说不定比吴人更狂。 与此同时,真不是吴国挑衅晋国,有这一次交锋是双方展开正式接触,为了即将开展的合作进行必要的事先试探。 知道对方强。 明白对方弱。 可是强到什么程度,弱是弱在哪里,总要有一个概念的吧? “不准投降!”诸樊看到有己方参战人员丢弃武器,跑过去边缘进行警告。 那些丢掉武器的吴人看到诸樊,又听了那句怒吼,阶级压制之下不得不再次捡起武器。 “冲!死在冲锋的路上,让天下人记住你们的勇气!”诸樊在咆哮。 真的有参战的吴人再次发起冲锋,一个带动十个,十个卷走全部,展现出决死的气势。 而参战吴人的表现让议论停了下来。 一直是显得不急不缓的晋军,比较突然地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呐喊,随后也展开了冲锋。 “他们刚刚喊什么?”吴君寿梦问道。 高层的交流使用“洛邑”那边的雅言,没有来自语言的障碍。 没有学过雅言的列国之人,哪怕是一个国家内部都有好多种的语言,真的很难一个人掌握所有语言,听不懂战阵上晋军喊什么很正常。 别说是吴君寿梦,同为晋人的非楼氏之人,同样听不懂刚才喊的是什么。 那是楼氏内部教育的成果之一,也就是楼氏内部推行的普通话。 不称“国语”的原因是,当前的“国语”是“洛邑”当地的语言。 不叫“汉语”就更简单,目前连“汉族”都不存在。 刚才,他们喊的是“全军冲锋”这四个字。 楼令推广普通话不是非要玩特立独行,主要是使用拼音教学,教起普通话最为简单。 另外,普通话都在推行了,自然也开始推行简体字。 在当前年代,贵族的封地便是“国中之国”的存在,楼令那么干没有什么犯忌的地方。 一些礼仪搞特立独行才是犯忌,搞出新的语言或文字体系,每一个地方的语言发音都有区别,每一个国家也都有属于自己文字,属于是当代特色了。 交战的双方再次发生碰撞,然后……,自然是晋军赐予吴军死亡,直至最后一名吴军倒下。 “明年备上五百套防具,有问题吗?”郤至看完全程,先讲了那么一句,又说道:“三百套给兄长,我留一百套,另外一百套给叔父。” 楼令知道郤氏不是白要,很利索地说道:“届时来取便是。” 价格什么的,交给家臣去斤斤计较,反正不会由一家之主直接出面。 士匄也凑了过来,提出购买三百套的意愿。 “那可能要再等一等了。”楼令愿意外卖,只是不会暴露产量。 士匄先表示理解,再说道:“能尽快就更好了。” 在他们看来,那么精良的甲胄,怎么可能产量极大?每一套从开始制作到变为成品,需要花费的工时一定很长。 事实上,越是精良的防具,耗费的工时确实是会更长。 楼氏那些甲士的全套防具,每一套从材料到成品都要耗费一个月。而只需要一个月,当然是楼氏在制作工具上的领先,尤其是早就应用了流水线技术,并非是一名老师傅带几个徒弟专门负责一套防具。 至于说现代,几天时间打造出一套防具?那是科技的全面领先,纯手工进行制作,哪怕是有各项辅助工具,所要耗费的时间不会比古人少多少。 几位卿大夫订完货,魏颗等等中等家族也过来提出采购意愿,只是数量远比卿位家族少。 甚至有来自国外的国君或贵族寻求购买,只是被楼令一一婉拒。 为什么不卖到国外?简单就是楼氏连国内都在控制外售数量,卖到国外则是想走奢侈品路线。 楼令停下与几位同僚的交谈,看向正在走过来的吴国君臣…… 第562章 晋国与吴国的正式建交 “伯国楼氏的厉害,我们实在是领教到了。”吴君寿梦看上去没有因为己方三百人被全歼而恼怒,人看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只不过,吴君寿梦讲的话多少有些夹枪带棒。 正常情况下,竞技模式的较量分出胜负就该停下,实在是不应该斩尽杀绝,晋军却是杀光了上场的吴军。 “猊下,情况是这样子的……”申公巫臣主动进行解释。 这个“猊下”的称呼很正式,本就是称呼一国之君,后来变成称呼高僧,相关的解读意思也出现变动。 好多国家在战前都有自己的祭祀相关行为,不独独晋军会在战前进行祈祷,只是晋军战前祈祷的参与人数非常多,会显得比较声势浩大。 多数国家战前祭祀和祈祷,一般是由少数几个高层进行,根本不愿意让下面的人参与进来。 所以,晋军那么能打,多少在精神层面可以得到一些解释了。 在这个能够祭祀就是人上人的时代,作为士兵可以成为进行祭祀的一份子,不是荣幸又是什么?也能够视为是一种激励。 当前的宗教氛围是没有殷商时期那么浓烈,只是祈祷行为被打断,是个人就会感到恼怒。 包括楚军在内的很多国家,他们理解晋军的行为,吃过相关的苦头,不会打断晋军的战前祈祷,偏偏吴军那么干了。 曾经打断晋军进行战前祈祷的人,他们已经被埋进土里,坟墓之上不是长满了各种植物,便是底层变动让尸骨裸露出来搞得不知道哪里去。 吴国一众君臣听了申公巫臣的解释,哪怕心里想法不一致,得了台阶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季札说道:“如此说来,属于情有可原。” 祈祷也是祭祀的一部分。 不说当前的列国,便是在久远的以后,涉及到祭祀的层次,有哪个国家不重视呢? “家主,弓前来复命。”楼弓是一名甲士级别的战士,看上去二十来岁的一个小伙,身上不止有血迹,还有断指、碎肉等东西。 楼令转头看过去。 “此次交战,我部尽歼敌军。己方伤十七人,并无阵亡。”楼弓刻意使用雅言,讲出交战的结果。 在场的晋人看着面色如常。 吴人则是什么脸色都有,大体上就是觉得难堪。 可不止有晋人和吴人在,还有来自列国的其余人。 “倒是不出寡人的意料。”齐君环说道。 晏婴露出无奈的表情。 没有看到喜欢瞎哔哔的鲁人都闭上嘴巴吗? 觉得非常难堪的吴人,他们现在是有气没有地方发。 吴人跟晋人的较量是约架,打输了就要认。 有旁人掺和进去,吴人不好敌视晋人,还不能转移愤怒啊? “那个家伙是齐君吧?”诸樊其实很确认,只是用言语发泄怒意。 夷昧接话,说道:“记住他们的嘴脸,以后找机会算账!” “对,这个仇一定要报!”余祭进行附和。 四位兄弟只有季札皱眉没说话,他的三名兄长则是分别放狠话。 吴人……或者说吴国君主这一脉,他们的心眼不大,非常讲究君子报仇不怕晚。别说是十年,百年前的仇都能一直被铭记,找到机会就动手。 齐君环听不到吴人在说什么,能够从吴人看自己的表情猜出一些结果,心里一点都不在意。 晋国距离吴国很远。 齐国一样跟吴国相隔数千里,两国不进行合作,想找对方的麻烦并不容易。 或者说,齐国有条件给吴国制造麻烦,吴国却是没有那种条件。 当然,吴国没有条件指的是当下,日后就不好说了。 历史上,吴国参与会盟遭受了齐人的难堪,他们将仇恨记住。那次会盟的二十多年之后,吴国专门跟齐国过不去,爆发除了晋国和楚国之外,参与的吴军和齐军在规模上都超过十万大军,合起来一共有二十多万大军拼杀的血腥交战。史称“吴齐.艾陵之战”。 简单来说就是,齐国和吴国在晋国和楚国之后,第三和第四个在用兵规模上突破十万的成就。 到了那个时候,吴国找齐国麻烦有仇恨的因素,其它原因更多。 一场竞技打完,楼氏的人前往收拾战场,事后会将吴军的战死者遗体交还。 一众列国君臣则是前往晋军的营地参加宴会。 “赢了,赢得漂亮吗?”晋君周没有亲自到场观战。 楼令笑着说道:“禀君上,吴人一定会深刻认知到与我们的差距。” 晋君周欢喜地说道:“下军佐又立下一功啊!” 楼令称谢,没有其它言语。 到了卿大夫的地位,功劳会显得很有用。 哪怕没有实际的奖赏,可以转化为多一道保护层。 并非晋君周不能前去观战,他不去是想给吴国留下足够的颜面,再来就是留下更多的余地。 如果吴人因为输了,讲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晋国之君不在现场,起码作为一国之君可以出面转圜,不至于搞得一点余地都没有。 那是成熟政治家会考量的事情,很不像是年轻的晋君周会想到的层面,偏偏晋君周是真的考虑到了。 “我在想,限制兵力的话,我(温氏)能不能打得过楼氏。”郤至又喝多了。 郤锜立刻将目光移到楼令身上,等着楼令会怎么回应。 “即便下军将真的来打,我一定会退避三舍。”楼令很认真地说道。 关于“退避三舍”这个成语已经被创造出来,主人翁便是晋文公与和楚成王。 晋文公在逃难期间去了楚国,受到了楚成王极好的款待。 楚成王问晋文公,日后楚国与晋国爆发冲突,会让晋文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晋文公在落魄的时候在楚国受到礼遇,当时的回答就是: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 所以了,楼令的回答真的很正式,并且充满了诚意。 受人恩惠,铭记于心,交战不可避免,退兵再好言相劝,实在要打只能被动反击。 这样说,远比说什么不可能爆发冲突之类,要实际得太多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呢。”郤至被酒精麻痹了神经,见楼令那么认真回答,反倒是起到了醒酒的效果,立刻进行补救。 郤锜非常不悦地说道:“喝喝喝,迟早喝死你。” 因为楼令的回应很实在,其实是在郤锜这里得分了。 他们是晋人,还是卿大夫的身份,哪可能不知道没有永远的友好。 多少家族一代人内好得如胶似漆,两三代人之后却是变成生死仇敌? 当代人所能管到的也就是两代人之内,人死后就什么都管不到了。 那个时候,中行偃很有默契地跟士匄对视了一眼。 该说不说,荀氏和范氏确实盼着楼氏能够跟郤氏分道扬镳,要不然楼氏总是和郤氏绑在一起,真的让荀氏或范氏没有施展手段的空间。 他们不能对郤氏和楼氏动手脚,要是郤氏和楼氏自己闹掰,荀氏和范氏就要乐死了。 宴会自然是在楼氏这边举办。 “家主,一应已经准备就绪,是否请客人入场?”林姒过来询问。 楼令简单点头回应。 身为女子的林姒怎么过来了? 事实是,当前并不限制女子随军,乃至于会很欢迎。 更大的事实是什么?是随军的女子不一定是做后勤工作,称之为“健妇”的女子也可以上阵搏杀。 以为诸夏文明只有春秋会让女子上阵搏杀吗?并不是的,非常多的文明没有“战争让女人走开”的观念。 从远古时代,一直到西汉时期,诸夏文明并不限制女子踏上战场搏杀,到东汉则是进行了限制,随后的隋唐又放开限制,真正限制女子这不能干那不能做最严格的朝代是有明一朝,满清继承明朝的观念。 讲实话,要说对女性宽容的话,虽说有很不好的时候,更多时候诸夏文明绝对能够排名前列。 诸夏也就明清对女性限制多。 其它文明从远古到现代:有些文明的女人在嫁人之后连姓氏都无法保留,例如所谓的西方发达国家,女人嫁人了就必须是随夫姓;女人不能抛头露脸的文明也存在,敢暴露肌肤就直接石头砸死;有些地方的女人,干脆就是牲口一般的货物;至于可以一夫多妻的文明,现代一点都不少,还用法律明文规定;黑大陆那边的文明,女性成年之后甚至有割礼。 林姒当然不是负责厮杀的那一部分,她随军继续担任总管的职责,不光照顾楼令的个人生活,包括总理出征军队的后勤。 携带女子出征的家族很多,起码身份足够要有侍女伺候,举办宴会确实也是离不开女仆。 当然,要说伺候人,男女都有从事相同职业的人,压根就跟性别无关。 参与宴会的人非常多,不可能所有人都可以去到同一顶帐篷之内,只能是一国之君或代表一国之君前来的大臣,其余身份更低的人只去其它的帐篷。 这一点没人有意见。 在极其讲究尊卑的时代,身份不够却凑一块,没有人会觉得是一种幸运。 惹不起非要凑一块?再怎么巴结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好处,一不小心惹到了可要面临灭顶之灾,何苦又是何必呢。 作为举办宴会的东道主,楼令在主场说完祝词,现场就交给了晋君周去搞气氛。 随后,楼令领着楼小白去各个场合走一圈,让大家知道东道主长成什么样貌,也是尽东道主该有的热情和尊重。 很多时候看似繁琐,事情却是不能不做,尤其是在春秋时代。 楼令尊重每一名客人,并不一定是想获得什么,起码不会被某些来宾记恨。 有些人,他们可不会觉得自己是小人物,由于得不到尊重会记仇,哪天崛起就该算账。自己无法崛起,告诉子孙记住,哪天谁不尊重自己,有机会一定要报仇。他们甚至会当场暴起,乃至于宴会结束施展匹夫一怒。 觉得搞笑?类似的事情在春秋时代一再上演,可不是在搞笑啊! “你不用再跟着我,去君上那边服侍着。”楼令对楼小白说道。 楼小白行礼,转身离开。 达官贵人举行宴会。 楼氏的其余人在当晚也会得到来自主家在伙食上的额外安排。这个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作为一家之主的楼令深知一点,收买人心绝不是短时间内一两件刻意的表演能够完成。发生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力所能及之下众乐乐,不止可以收买一时的人心,对于建立归属感的效果也会极为有效。 肯定不能是一再无缘无故施恩,要不然会被视作理所当然,乃至于某天不施恩了,反而被埋怨或出现众怒。 目前的楼氏在很多事项上领先当代,处理食材和进行烹饪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了,越是正式的场合,不要轻易搞什么标新立异。按照该有的礼仪准备食物才是正道。 什么身份用什么餐具,吃的是什么食物,目下讲究到了苛刻的程度。 同样的一道菜,楼氏确实是能够做得更好吃,只要在这一项事情上面出彩,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宴会进行期间,没有人找不自在,最后当然是宾主尽欢而散。 隔天,申公巫臣开始行动起来,对着吴国君臣一顿输出。 挨一顿揍之后,认知到互相之间差距的吴人,他们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没人再反对当晋国的小弟,转而谋求获得来自晋国更多更全面的援助。 “可以的话,让伯国来一支军队,全面教导我们在军事上的东西。”吴君寿梦早就有明确的目标,可算是能够讲出来。 吴君寿梦想了想,补充道:“最好是郤氏和楼氏参与。” 楼氏的强大已经展现过,输得极惨的吴人愿意承认。 他们近期获知郤氏才是晋国最强大的家族,本着见识一番的想法,多少进行争取总是没有错。 “我会向郤氏之主和楼氏之主转达,想来会答应下来。”申公巫臣真想不出郤氏和楼氏有拒绝的理由。 去吴国的军队数量再多,怎么也不会超过一万吧? 数十人或数百人的规模,无论郤氏或楼氏都不缺那些部队,压根不会影响到平时的纳赋。 相反,全面教导吴军,可以直接从思想层面施加影响,也能够在吴国采购装备上面获利。 不是说非要卖吴国多么精良的武器装备,拿寻常的武器进行贸易即可。 郤氏和楼氏不会缺青铜武器,其中的楼氏在换装后更是囤积很多,完全可以拿来卖给吴国。 “我们与中原失联很久,极度缺乏相关的书籍,请伯国帮忙进行收集。”吴君寿梦提出第二个请求。 在这一点上,恰是申公巫臣最想做的事情。 晋国当然不会拿出独门秘笈级别的书籍,顶多就是抄写一些烂大街的书籍给吴国。 最重要的是教导过程中的话语权,很有希望将吴国改造成晋国想要的模样。 “可以支援匠人吗?”诸樊提出诉求。 申公巫臣直接摇头,说道:“晋国战事频发,每一个家族都是处在紧张备战的阶段,无法派遣匠人南下。” 可以帮忙训练军队。 也能够进行文化传播。 涉及到匠人?别以为春秋时代的贵族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应该说,智商正常的统治者,他们对外进行输出,涉及到工艺就会无比敏感。 呃……,除了李二凤,他是独一对外援助中奉送工匠以及相关书籍的皇帝。 远在西汉时期,哪怕西汉帝国面对匈奴再怎么弱势,谨守不予一名匠人北上的格律,和亲或做生意就是以丝绸、珠宝等奢侈品为主。 到了倭列岛朝贡东汉帝国,当时的光武帝送给前来朝拜的倭人一面铜镜、一块玉佩、一柄铜剑和一块“汉倭奴国王”的印绶。彼时的东汉帝国已经步入铁器时代。 随后的隋朝在西汉帝国的策略基础上进行改良,除了送各种奢侈品之外,使用外交直接将突厥给拆散了。 轮到李二凤真是超级大方,他可谓是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拉平异族与华夏科技差距的存在,其中吐蕃直接从原始时代步入铁器时代。 吐蕃对中原的威胁从隋朝便存在,李二凤在位期间也遭受侵略,委实令人想不明白二凤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事情。 而吐蕃壮大之后,唐朝遭受了何等的摧残,想来是不用过多长篇累牍了。 申公巫臣虽然做了很多荒唐事,但他是一名传统贵族。 一个家族的匠人,或多或少会接触到一些工艺上的机密,一旦匠人被其他家族得去,基本机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春秋没有“专利”的说法,只是有守护专利的做法。 贵族守护自家的“专利”没有别的,事情并不复杂,大概就是:好啊!你用了我家的独门秘笈,一定窥探了很长时间且得手。这是要灭亡我家啊!没得多说,干就一个字! 一般的情况下,再强大的家族都不敢明晃晃窥探其他家族的“专利”,只有多个家族合起来对某个家族实施消灭,事后才会明晃晃使用抢来的技术。 那是有多个家族干了,有过错一块承担,有众怒也一起承受,不像单独一个家族干了会犯众怒。 申公巫臣深知吴国君臣是什么德性,晋国真的派匠人支援吴国,届时一定会被掏得底朝天,一系列的技术要在吴国成为烂大街。 而申公巫臣负责与吴国接触,泄了密的晋国家族很难找吴国算账,找申氏算账却很容易。 所以了,即便是晋国之君与卿大夫愿意派匠人支援吴国的建设,申公巫臣也不敢承担这样的因果关系。 后面,吴君寿梦又提出了很多的要求,有的被申公巫臣当场答应下来,有的申公巫臣表示需要请示,不少则是直接拒绝。 至于说吴国能够付出什么?吴君寿梦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晋国当然不会白白帮助吴国。 并且,晋国想要获得的收益绝不是只有让吴国牵制楚国。 以晋国保护中原列国好收取每年上贡的做法,摆明就不是一个行“王道”的国家。 日后晋国能够从吴国获得其它什么收益,申公巫臣已经有做过汇报,还需要在未来进行更深的观察。 因为吴国君臣突然间的到来,包括晋国在内的列国君臣才在“新郑”多做停留,要不然早该各回各家了。 这一个插曲多耽搁了列国君臣十二天的时间,倒是让郑国多破费了一些。 到晋国君臣与吴国君臣达成初步意向之后,双方会在日后继续交涉,到第十三天就各自离去。 晋军拔营离开,一支驻军都没有留在大河南岸,很直接全军经由周王室地盘返回国内解散。 参加会盟的诸侯,他们在获得可以离开的允准下,很直接就在“新郑”四散了。 楼令回到国内并没有选择前往“新田”居住,选择回到“太原”,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楼氏的世子楼小白倒是去了“新田”要常住。 “能消停几年了吧?”阿娇跟楼令办完事一阵温存,提出这个问题。 楼令剥开阿娇弄得自己脖子很痒的长发,懒洋洋地说道:“谁都想要消停,看看楚国乐不乐意了。” “明年小白就到了加冠的年纪,之后便可以举行婚礼了。”阿娇说道。 这一刻,楼令突然意识到阿娇去年又给自己添了一儿子,今年自己的长子竟然要成年,很快也会娶妻成家。 长子已经要成年,幼子却还在襁褓,是个人就会心态变得很复杂。 “你这是什么表情?”阿娇看着四十多岁却有着三十来岁样貌的丈夫。 岁月确实是没有在楼令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心态方面则是取决于他什么心境。 “我只是太忙,被你一提醒才晃过神来。这样子的话,我倒是不好在封地长待,得去都城与中军将商议小白婚礼的事情。”楼令说道。 阿娇说道:“是要好好商议,怎么都要办得极为隆重。” 换句话来说就是,阿娇让楼令多向郤锜讨要嫁妆,千万别便宜了郤氏。 按照习俗的话,当代没有彩礼一说,确实是嫁女要添嫁妆,嫁妆越多就显得更有面子,搞得不富裕的贵族都不敢嫁女儿。 类似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两宋,以至于两宋的女婴有着很夸张的夭折率。 由于关乎到嫡长子的加冠与婚礼,楼令只是在“太原”待了半个月,不得不重新启程往“新田”赶…… 第563章 楼氏的未来 楼令再一次来到“新田”已经是夏季上旬。 当前的多数地区的气候与两千四百多年之后并不一样,比如楚国所在的地区还有成群的大象、犀牛和鳄鱼在繁衍生息。这点别说是两千四百多年之后,再过几百年就看不到大象和犀牛,倒是鳄鱼在两晋成了三害之一。 因为是湿热气候的关系,具有气温高、湿度高、雨量大、日温差小等特征,遍处的植物异常茂密,并且因为砍伐不严重,到处能够看到树干需要十几人合抱的参天巨树。 从“太原”到“新田”的这一条大道经常有队伍来往,倒是不容易重新被植物覆盖。 其余一些开辟出来的道路,只要是一两年没有人走,马上就会被各种植物重新占领。 湿热气候跟热带雨林气候一样,农作物生长极快,问题是其它植物也长得很快,农耕不精细一些……,比如说有专门的人定期除草,农作物的营养必将被侵占,产量上也就会显得很堪忧。 另外不要忽略一点,植物越多的话,动物或昆虫也不会少,对农作物的危害更严重。 因此,搞农业在那种气候下,真的需要做太多工作,显得一点都不容易。 目下,农田周边没有扎起篱笆墙,一头野猪都可能让一个家庭的努力白费。 当然了,在这两种气候下,到旷野总是能够找到果子异类的食物,再懒的人也很难饿死,大概就是春秋时期没有爆发大面积饥荒的原因了。 同样很难饿死的环境下,诸夏的人至少肯劳作,东南亚那边嘛…… “我们的果酒已经开始量产,暂时只有齐国和宋国愿意大批采购。出售果酒给齐国和宋国,从齐国换取盐巴与各种布匹,宋国支付粮食与初步冶炼过铁矿。” “接下来可以增加几个交易对象,郑国便算是其一。需要好好了解郑国的主要特产是什么,达到最佳经济效益。” “国内的多数家族反应平平,看似喝不惯果酒,倒是显得可惜了。” 楼令怎么会忘记建设相关产业?他甚至让人开辟出专门的区域栽种果林,产量不过剩之前就近提供内部的水果市场,产量夸张则是建设配套产业链。 没办法的事情,晋地的山地比较多,不是每一块土地都适合栽种农作物,只能是另辟蹊径,栽种果树便是其一。 当前的树木众多对楼氏是一项好处,可以砍伐来制作成为各种工具或家具,有楼令超前的“目光”总是能够产出更新奇的商品,在内对外都可以产生新的经济效益。 由于楼令的存在,可能还无法影响到太多的地方,家族内部置办一张床,购买一套桌椅之类,早就成了准贵族和以上人员的标配。 同理,因为楼氏内部各种工具齐全带来的生产效应,门、窗、护栏等商品数量增多和价格下降,直接带来的就是居住场所的革命。最为起码的事情是,楼氏有头有脸的那一批人,家宅有了像样的门窗。 而在其它家族,楼令断断续续有以送礼的形式给予几位卿大夫来上几套,多少带动了其他家族下级人员的需求量,只是没有报纸、广播、电视等广而告之的宣传渠道,暂时未能形成风潮。 要说目前楼氏生产出来的什么东西贩卖最多,排除掉护具、兵器这一类军工产品,其实是以类房车的四轮马车销售量最高。 不到两年的时间,各个家族倒是没有自行制造房车类型的马车,他们却是模仿了楼氏的四轮结构大肆搞运输类型的车辆,倒是让晋国很快踏上“四轮车时代”了。 这必然会起到某种效应。 比如说,四轮车可以承载更大的重量,势必让货流量增大,再带动更大的贸易量,同时对于修路成了更为迫切的需求。 与此同时,因为楼氏外售车辆,车轴、转轴、刹车装置等等进入更多人的视野,想来是会起到更多的效应。 要知道在之前,车轮是直接挂载在车身之上,真没有车轴这么一个结构,导致危险性极大的同时,转弯也需要极大幅度才能完成。 有一点相同的地方是,晋国内部模仿制造出成品且使用于其它用途的家族,他们会心照不宣以各种方式或理由向楼氏支付“专利费”。 至于说后面越传越广越远,楼氏肯定是无法获得“专利费”了。 类似的情况适用于所有家族,离得近被挨揍就要支付专利费,离得远才不管那么多。 还有另一种情况倒是跟现代相同,所谓“专利费”有时限,超过多少年就不再有相关限制。 “我们开启新的赛道,并未与其他卿位家族的赛道重叠,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 “越来越多的家族前来寻求采购防具和武器,这点才是我们应该警惕的。” “请父亲一定要重视起来。” 楼令到“新田”肯定是需要了解各种情况。 由楼小白代表家臣进行汇报,讲到的都是楼令必须及早知晓的事项。 “铁质防具和武器,是吧?”楼令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楼氏使用铁质兵器已经有近十年的历史,到现在才引起广泛重视,不是其他家族之前眼瞎或心瞎,纯粹就是他们在等待。 关于铁器,不管是兵器还是其它工具,困扰世人的事项许多,离不开冶炼不合格导致过脆以及生锈难题。 楼氏正式大批列装铁器是近三年的事情,也是在近三年才算正式进入世人的视野。 尤其是之前未死一人全歼吴国三百勇士,哪怕有双方参战人员的素质区别,防具和武器的领先是不争的事实,制造出极为轰动的效果,算是一种用实战换来的广而告之。 既然越来越多的家族注意到楼氏在铁器领域的突破,他们向楼氏寻求采购已经是很温和的模式,很难说有没有家族想用更激烈的方式来让楼氏将工艺共享。 其他家族当然能够进行研究,只是哪有从楼氏获得相关工艺和技术更快呢? “一鲸落,万物生。莫过如是。”楼令说道。 楼小白没有看过大海,学习的知识支撑他能够理解楼令的意思。 “能够逼迫我们进行共享的家族只有郤氏,他们应该有分寸吧?”楼小白提问。 楼令说道:“至少在这一代,郤氏不会有动作,以后就难说了。” 眼红、嫉妒等等情绪最是负面,很难猜测有了那些情绪会干出什么事情。 楼小白说道:“好多家族已经在相关领域进行研究,我们是该希望他们有所进展,还是进行警惕或打压?” 对此,楼令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铁绝不是楼氏第一个发现,几千年前就有人将铁矿冶炼成铁,还制作成为工具。 第一个大肆使用铁器的国家是楚国,只不过碍于质量的因素,应用在各种农具上面。他们是以那种铁皮包木的方式去使用,并非全金属结构。 楼氏不是效仿楚国,只是楼氏确确实实不光将铁应用在武器,农具的打造量远比武器多得多。 大肆应用铁制农具带来的结果是,楼氏的生产效率更高,尤其是在开垦荒地的速度极快。 这么说吧? 投入相同的人力,使用纯木头类的工具,开垦一百亩农田需要两到三年;使用铁制农具的话,开垦一百亩农田则是只需要数个月。 现代人为什么重视科学?正是因为太知道工具的重要性! “我们不是首创者,只是暂时领先。能不能继续领先下去,要看合金领域的研究了。”楼令说道。 所谓的合金有很多种,钢便是其中的一种。 而钢也区分很多种类,以不同的材料或配方制作出的成品进行分类。 楼令刚才发出“呵呵”笑声,主要是认为楼小白太天真。 警惕? 到底警惕什么呀? 楼氏还能向世界宣告,要求任何家族不得进行研究啊?敢这样干是在自取灭亡。 打压倒是能够区分对象的进行,无非就是商业的手段之一。 能够形成垄断的行业,一定是极力打压之下形成的格局,真不是其他人研究不出相同的产品。 晋国的卿位家族就很喜欢使用打压的手段来保证市场份额,使用的还是从物理层次消灭的方式,十分的简单和直接,并且必须说极其有效。 荀氏在纺织产业上跟齐国是竞争关系。 齐国宁愿十分霸道的郤氏负责与己方进行邦交,说什么都不肯由荀氏来负责。 为什么?因为双方就是竞争的关系,齐国需要有所缓冲,不是直接跟荀氏对上。 后面换成楼氏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知道齐国为了让楼氏稍微公正,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而齐国愿意付出代价,仅仅是希望保证原有的市场份额,不是从荀氏手里抢份额。 “我们优待卿位家族,打压其余家族,包括国外。”楼令说道。 晋国的卿位家族有其默契,不会在同一产业上形成竞争,避免的就是同等量级的冲突爆发。 他们对上其他量级的做法就是另一回事,必要的时候还能互相借力,取得的硬实力和软实力上对敌的全面碾压。 如荀氏,他们之前需要郤氏支持来打压齐国的纺织业,现在也需要楼氏来继续打压齐国。 同理,荀氏总不是有需要的一方,其他家族也会有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 楼小白一听就懂了。 无非就是楼氏在跟同为卿位家族的贸易上尽量让利,优先满足他们所需的数量,形成一种既定的大团结氛围,减少楼氏所需面对的风险。 “我们做的事情……,好多。”楼小白想到了楼氏的其它产业。 赵氏没了,晋国的牧畜业得到释放。 韩氏也没了,把持远程武器的高端市场也成为空白。 因为楼氏一再向北扩张的关系,很难免一再增加牧场,必然经营牧畜业,逐渐取代赵氏的角色,产出的牧畜过多又会需要市场,哪可能不寻求市场份额。 在韩氏没有灭亡之前,楼氏在制造箭矢的工艺已经超过韩氏;在制造弓的技术上,传统技艺楼氏是输给了韩氏,楼氏想要出奇制胜却是可以搞出弩。 现在,韩氏虽然仍旧有人在祭祀,但是他们不够资格踏上高端的政治舞台,跟灭亡了没有区别。 之前是楼令太忙,他近期已经拿出弩的图纸并让工匠尝试制作,在“太原”待十多天便是为了验证成果。 弩要看是什么弩。 历史上,蒙古西侵给西方文明带去弩这种武器,好些西方国家都进行仿造。 那些西方国家仿造弩有很多款式,其中最为简陋的就是弓身加上一个支架和箭槽,制造出了原始版的十字弩。这种弩的射程不长,破甲能力更是几近于无。 后面,西方国家结合蒙古军带来的弩跟罗马文明、希腊文明的弩结合,总的来说还是落后于华夏文明的工艺。 楼令在弩这一项领域上采取的是由简单到复杂的递进方式。 讲实话就是,楼令其实也制造不出太精密的弩,第一个效仿的便是没有多少个零件的十字弩,后面就依靠匠人们去继续研究了。 由于是在研究阶段,楼氏私军列装也不会多少,暂时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不出意外的话,楼氏拿出弩这种兵器,一定会改变诸夏大地的战争形态。 简单来说就是,训练一名合格的弓箭手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以上,可是普通人拿起弩扣动扳机就能发射。 这样一来,弩的出现会减少训练士兵的周期,很容易增加参战人员的数量。 而弩射出去的弩箭绝对能杀人,一个战技高超或服役很久的战士,一发弩箭就能解决,势必逼迫增加参战人员数量,使得交战的人数规模激增。 其实,弩的出现确实是影响到了各个文明的战争进程,不止是增加了参战人数的规模,还让防具的研究方向出现了转变。 楼小白的担忧是正确的。 现阶段,楼氏全面把控了高端防具和武器的市场,另有牧畜和车辆的领先,并且还在向远程武器发起冲击。 一个家族占据这三项领先,反应过来的家族怎么可能不会如坐针毡? 看看晋国卿位家族的最终竞争结果就知道了。 搞纺织的荀氏,搞陶器的范氏、什么都搞却不精的郤氏,没有特别搞什么产业的栾氏、胥氏、先氏、臾氏等等先后完蛋。 搞牧业(骑乘)的赵氏,搞防具的魏氏、搞远程武器的韩氏,三个家族笑到了最后。 搞日常生活用品的家族,他们的一切被搞兵器的家族消灭,最终所有财产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这叫什么?囤粮最终打不过囤枪。 楼令很是欣慰地看着楼小白,说道:“可算没有白养啊!” “呃……”楼小白羞涩又觉得尴尬。 长辈的期许,进行了肯定,确实会让晚辈觉得尴尬。 楼小白作为世子一度感受到了压力。那个压力是楼令对楼武的栽培。 毕竟,晋国的赵氏率先不玩嫡长子继承制,尽管其他家族仍旧格守嫡长子继承制,楼小白却比较了解自己这位父亲,要是自己无法胜任,继承楼氏一切的人真不一定要是自己。 其实,相关的忧虑,楼令也产生过,担忧其他家族反应过来,直接将楼氏扼杀掉。 楼令不得不一步一步慢慢试探,持续壮大中逐渐发展,光一项铁器从面世到大批列装就花了十多年。 楼氏将铁的相关研究要合格的阶段,那个时候的楼氏人口也就两三万,能够征召的私军不超过三千,不用卿位家族动手,有实力的中等家族就可以将楼氏灭了。 到现在,楼氏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被随便消灭的家族,乃至于有那个实力去跟其他任何一个家族抗衡。 直白来说,楼氏已经壮大到没有谁敢轻易发动灭族战争,扛得起相关的风险了。 “为什么主动站出来承担与吴国的竞技,你能够理解。”楼令说道。 楼小白点头:“借机展示实力,更新其他家族对我们的认知。” “是啊,必须做了。有所风险,温氏之主醉酒状态的反应很直接,察觉到了来自我家对他们的威胁。其余人没有说出来,心里一定有所考量。我们却是不得不做,要不然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地位,获取该得到的利益。”楼令说道。 苟嘛,弱小的时候必需苟,免得没有任何发展机会就被捏死。 苟了之后有实力,有了实力还继续苟下去,谁能知道实力怎么样,哪有可能正眼相待? 一直苟着不肯发挥,排除掉有扮猪吃虎的装逼癖好,其实是一再给自己制造麻烦,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头上撒尿拉屎了。 “出发吧。”楼令要带上楼小白去郤氏家宅,谈一谈楼小白与福姬的婚期。 因为事关婚礼,楼令不再像往常那般行事。 什么行事?也就是平常楼令去郤氏家宅没有事先派人会知,想去就直接去了。 这一次不一样,要谈孩子的婚事,肯定要先派人会知,给予郤氏有事先的心理准备,再做好招待的事宜。 事实上,今次会面确实也跟平常有区别。 郤锜亲自在大门前迎接,引领着进去来到会客厅。 往常,郤锜才不会到大门前进行迎接呢。 只有郤锜出门,原因在于他是福姬的父亲。 像郤至、郤犨或其他人在场,多少是一种喧宾夺主。 类似该注意的事项,讲礼仪的诸夏文明不能出错,尤其是大家族最为重视。 “我已经知道知道你们的来意,意见是越快越好。不知道楼氏拿出什么样的聘礼?”郤锜还是有事说事的态度,从不喜欢多拖拉和拐弯抹角。 当然有聘礼。 一般情况下,嫁女一方会准备什么样的嫁妆,取决于男方拿出何等的聘礼。 肯定是男方的聘礼越有价值,女方好准备与之匹配价值的嫁妆。 聘礼最后会如数奉还,可不是无论拿出多少聘礼,后面换回三套被褥。 嫁妆则是成为女方的私人财产,无论从律法或习俗观念都不是共有财产。至于愿不愿意拿出来发挥价值,肯定是取决于女方。 这种观念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到北宋有读书人侵占妻子的嫁妆,官府判定和离之后女方的财产归于男方,观念才被打破。(真不是作者喜欢黑宋朝,主要是“始作俑者”以宋朝居多) 对了,判过类似案件的官员之一里面就有司马光。 而司马光判案有多么离谱,能够找到的相关史料极多,不做一一累牍。 两宋官员当然不是只有司马光离谱,更离谱的官员多不胜数,只是司马光最为有名。 郤氏可不止郤锜在场,郤至、郤犨和郤乞等人都在,倒是不见外姓家臣。 他们都在等待楼令的回应。 楼令让楼小白拿礼单过去给郤锜。 在郤锜观看礼单的时候,郤至神情轻松地跟楼令笑声闲聊。 近一段时间,晋国内外发生的事情不少,其中就有几个卿位家族需要联合应对的事情。 要说什么最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众公族封君频繁谒见晋君周是其中之一。 他们这些卿位家族当然不能阻止公族封君谒见晋君周,只是必须警惕晋君周被某公族封君利用。 晋国卿大夫因为遭到公族封君针对而有凄惨下场的例子太多,每一个下场都还极其不妙。 “希望君上有分寸,不要被蛊惑,做出什么不可扭转的事情吧。”郤至说得比较阴恻恻。 楼令点头说道:“现在谁想搞事,他就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敌人啊?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最好是阖家入土。”郤至真敢那么做,并且有足够的实力去执行。 讲实话,楼令不觉得晋君周会是一个笨蛋,会做出不理智行为概率极低。 所以说,晋君周面对一直有公族封君拜谒,一定是被搞得焦头烂额吧? 楼令想说什么,有郤杨拿着嫁妆礼单过来了。 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楼令向郤锜颔首,表示没有意见。 “如此,婚礼便定在小白加冠之后,第三个月的首日?”郤锜问道。 楼令还是没有意见,应道:“可。” 一旦婚礼完成,郤氏与楼氏的关系将有新层次,带来的影响恐怕不会小。 两个家族早就期盼那一天的到来了。 第564章 有没有消灭秦国的可能性;没有点数的大舅哥 楼小白与福姬的婚期确认,郤氏与楼氏的互动明显更多。 这种情况很现实,双方之前是显得很亲密没有错,可是亲密是建立在郤至与楼令的私交基础上,轮到两个家族确认联姻,层次和等级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最近在戒酒啊?” “兄长警告我,要是再看到我喝酒,见一次拿鞭子抽一次。” “哈哈哈!” “笑什么?!再笑,我翻脸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郤至,他对郤锜真的很敬畏。这种敬畏是自小养成,倒不是出于小宗之主对大宗之主的害怕。 人生在世可以敬畏某一个人,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免得做错事没有人进行纠正,等自己知道错了却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兄长待我极好,当初建议将最好的封地分给了我。我不想让他失望。”郤至很是感慨的说道。 那块最好的封地叫“温”,得到“温”地的郤至成了温氏之主,也成了晋国最有实力的家主之一。 “温”地的好,到底好到什么份上呢?它是晋国两大产粮地之一。 坐拥“温”地的郤至,他光是“温”地一年的粮食产出就占晋国总产出的百分之十八。 以为占全国粮食产出的百分之十八很少吗?要看晋国和“温”地分别是多大。 “温”地占晋国的百分之二三面积,结果粮食产出占了百分之十八,讲事实就是显得极为夸张! 晋国的另一个粮食主要产地叫“原”地,它更换了很多次主人,落在赵氏手里的时间最久,目前归于范氏持有。 “原”地粮食产出只是稍微输给“温”地,占晋国年产出的百分之十五。 那个所谓的占百分之多少,主要还是看当年的气候,并不是固定数据。而“温”地和“原”地的粮食产出绝对是要高于晋国的其它区域,形成这种原因的因素是当地的土质、气候以及水利更为发达。 当然了,其实跟落在谁手里也有极大的关系,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得到却无法维持生产,土地就要变成荒地了。 “你今年购买的粮食增加很多啊?”郤至问道。 楼令皱眉说道:“你知道的,我家征服了林胡,突然间多了很多的奴隶。” “不止是这样吧?”郤至说道。 楼令眉头皱得更深,说道:“很多家族来寻求防具和武器的购买,我只能将更多的劳动力拉去挖坑,其它项目上就要缺乏劳动力了。” 话说得不尽实在。 楼氏是加大了对铁矿和煤矿的开采,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农业生产。 征服林胡给楼氏带来的粮食压力非常大,尤其是楼令在这两年进行了内部的产能调整,包括需要支援北山经营的各个小家族。 另外一点,哪怕是在粮食上面可以自产自足,楼令还是会尽可能向外购买粮食。 如果可以的话,楼令很希望储备的粮食足够整个家族三年的消耗,只是有财力也很难办到,主要是每个家族都知道粮食的宝贵,不可能说不限量出售。 两种解释让郤至认可下来。 采矿嘛,郤氏怎么可能不了解。 晋国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金属矿区,楼氏是铜矿和铁矿都有在开采,其他卿位家族只开采铜矿。 他们并不是偷偷摸摸开采铜矿,有得到来自国君的允许,冶炼之后要拿成品跟国君分润。 一国之君总得来说顶多就是派人盯着,到底是冶炼出多少铜,道理就是一国之君坐享其利,根本不派人参与多少劳动。 而一国之君之所以有坐享其利的资本,来源于政治权柄。 “行啊,怎么不行。”郤至先答应下来,随口问道:“你也找士匄了吧?” 楼令说道:“找了,不过范氏只愿意出售往年的量。” 郤至给了楼令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刚才说了,粮食对每一个家族都很重要,宁愿囤积粮食烂掉,很难不限量对外销售。 他们所知的道理就是,哪个家族或国家粮食足够多,代表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增大。哪怕是不展开军事行动,有足够的粮食也会让该家族进入新一轮的建设。 由于知道那些道理,他们哪敢对粮食出售不做限制呢? “新军佐啊……,到底是不一样的。”郤至可能觉得楼令看不出自己笑容代表什么,干脆将话讲出来。 什么不一样? 首先,楼令与两人都有私交,交情却有厚和薄。 再来就是,同样是联姻关系,楼氏只是与范氏的小宗刘氏联姻,楼小白娶了福姬却是直接与郤氏大宗联姻。 “提到新军佐,你听说了吧?”郤至顿了顿,多少是有些揶揄地说道:“范氏很谨慎,提议北征鲜虞。” 近两三年来,晋国对外用兵的规模很大,一再抽调大军南下,确实是兼顾不到其它地方的一些势力。 范氏在晋国东部和东北的多处封地出现叛乱,他们怀疑是鲜虞部落联盟策划以及鼓动,有了怀疑目标自然想要实施报复。 秦国袭扰晋国西部在泾水周边的区域,连续两年的用兵规模超过三万。 上面两件事情显得比较严重,其它区域小型的混乱或冲突问题不大。 “第四次全面攻打狄人啊?”楼令说道。 晋国发动对赤狄的战争之前,或者应该说很久之前,齐国号召诸侯会盟挽救文明,发动了对狄人和戎人的全面战争,然后晋军也为了救援卫国发动过对多支狄人的全面打击。范氏想要再一次不分归属地打击狄人,一旦实施行动自然就是第四次全面战争了。 楼令纳闷地说道:“那就是不南下了?” 尽管此前有心理准备,楼令还是感觉失望透顶。 好不容易取得对楚国的压制,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 结果怎么着?连续两年大举南下就让众人受不了。 现在还出现范氏想要推动对鲜虞部落联盟的战争? “范氏可以提议,不代表我们必须通过。”郤至说道。 楼令立刻转头与郤至对视,心里还是很希望既定计划可以继续实行的。 “秦国有动作,我们必须回应。南下还是要继续南下,只是规模不会太大。攻打鲜虞,也必需攻打。”郤至说了三个重点。 楼令心里叹息了一下。 晋国面临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复杂。 这是晋国北部、西部、南部,乃至于加上东部都有敌人,完全就是处在一个四战之地的格局所致。 那样一来,晋国全力对付一方,确实是无法太兼顾其它方向,很容易出现“摁下葫芦起了瓢”的情况。 因为情况确实是很复杂的关系,楼令没有跟郤至聊得太细。 他俩的确也无法决定晋国这乘战车的方向,只能等进行高层会议发表意见,尽可能争取到多数人支持自己的主张。 “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楼令已经回到家,因与郤至的聊天引发思考:“楚国不是那么容易屈服,也许应该尝试先彻底解决秦国,再继续与楚国打?” 可是……,想要彻底解决秦国真的不那么容易。 晋国扩张到泾水边上,等于晋国西边最远地盘与秦国的都城“雍”距离约是两百公里? 以春秋时代的长度单位,晋国距离秦国都城约是七百里左右。 这样的距离,再看当地的实际情况,用正常的行军速度,晋军走十五天就能够抵达秦国都城的城郊外。 当然了,晋军想要到“雍”城并不太容易。 秦国只有两个人口稠密的区域,便是“雍”的都城圈以及西边以“冀”地为中心的另一个聚集栖息圈。 这两个栖息圈的人口,大概占了秦国总人口的六成。 其中,又以“雍”这个都城圈的人口数量最多,占了秦国全国约是四成的人口。 秦国的“雍”周边有很多座城池,他们便是“卫星城”一般的存在。 与此同时,秦国虽然也有“大夫”、“士”、“徒”这些阶层,他们却是早就实行全民皆兵的政策。 这个是秦人所处区域带来的因素,他们一度被各种狄人或戎人包围,想要使族群存在下去,男女老幼都需要在必要的时刻为生存而战。 到了秦国重新与诸夏主文明恢复联系,他们其实只是保留主体文明,融合了大量的狄人或戎人文化或习俗,别说也融合了数量超大的狄人或戎人了。 全民皆兵并未在秦国消失,乃至于商鞅变法之后,秦军中也是从不缺乏老弱,真不是全员皆为青壮。 要说尚武风格,反正秦人从来不缺。 必须说的事情是,有没有尚武精神跟有没有武德是两回事,无论弱小或强大时期的秦人都一样野蛮。 晋国虽然扩张到了泾水边上,看似对秦国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然而,威胁也只是威胁。 晋国实际上并没有对秦国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也就是没有消灭太多的秦军,或是对秦国的生产造成多少打击。 “想要将秦国消灭,远比消灭其他国家更难,几乎与消灭楚国是同样的难度啊……”楼令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秦人的。 在楼令所知道的历史中,秦国是灭于秦人之手,并不是外来势力消灭。 一统状态下的秦国,北边有三十多万长城边军,南边有接近五十万南疆军团。 只不过,三十多万长城边军里面,来自六国的人应该有个十来万;南疆军团干脆八成以上来自六国。 而秦国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竟然需要依靠刑徒组成的军团去打国战。 问题来了,善战的秦人哪去了?他们其实是因为始皇帝无法履行分地的诺言搞得心灰意冷,再加上胡亥各种丧心病狂伤透了心,不愿意再为秦国而战。 等到沛公入秦,秦人对于入伍可是踊跃得很。 轮到汉中王再次入秦,秦人又纷纷跟随,前前后后葬送在与西楚霸王交战中的秦人,少说有个二三十万,没有看到出现退缩情况。 有了汉高祖刘邦的对比,证实秦二世时期的秦国并非兵源枯竭,只是秦人不愿意再为嬴姓秦国战斗了而已。不是秦人亡了秦国吗? “现在的秦人可没有被伤透心,以他们的坚韧与野蛮,晋国想要拿下‘雍’这个圈子,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楼令无法进行预估。 楼令只知道一点,即便晋军攻克了秦国的都城圈,秦人还能逃向“冀”地这个栖息圈,随时可能再卷土重来。 至于说晋国攻打“冀”地?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容易。真要搞长途远征,可以获得的物资太少,需要消耗的物资太多,哪怕不出现搅局者,想来晋国没有多少家族会愿意干。 “楚国不会傻乎乎看着晋国灭掉秦国,如同秦国不会看着晋国将楚国彻底打趴。乃至于齐国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楼令的脑仁开始有些疼,呢喃说道:“难怪有‘时运’这种又玄又妙的说法,没有碰上绝佳的时机,灭国之战真不是那么容易达成。” 至于时机,通常是人为创造,遇到天灾再抓住机会才是极少数。 夏收到来。 楼令带上楼小白等一众人开始巡视各处封地。 所谓的夏收是收获春播种下的农作物。 在夏收之后,还有夏补种。 春播是播种麦、黍、稷这种精粮。 夏补种一般是各类的豆子,轮到秋季的秋收就是收获各种豆子。 当然了,各个家族也有桑田,一样要在特定的季节采摘。 “我原先以为游牧部落是不耕作的。”楼小白在看着跟脚为林胡的一批人进行劳作。 楼令心想:“我也是啊。” 在多数人的想象中,游牧族裔确实是不农耕,三餐就光吃肉了。 事实是什么?游牧族裔是放牧为生没有错,牧马、喂牛、放羊却可能一辈子没有吃上一口肉的人,他们在古时候的游牧部落才是多数。 真要每天吃肉,多少牧畜够杀的? 什么家庭,天天宰牛杀羊啊? 另外,别说一只羊能吃多久之类,哪怕草原寒冷,肉又能放几天。 其实,游牧族裔也会农耕,只是撒下种子就不管,到了季节再过来收割。这种模式的农耕,产量能高才是有鬼了。 同时,游牧族裔以吃各种奶制品为主。 楼氏当然会改造包括林胡人在内的游牧族裔,他们在被改造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抗拒,相反学习热情很高。 现在的诸夏文明全面领先,不知道多少人想融入进来,楼氏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接纳,多数人在历经辛酸之后总是乐于接受的。 “今年有余力抽出三千部队北上,肃清那些冥顽不灵之辈。你就别北上了,让武去。”楼令说道。 楼小白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司也长大了,是不是让他历练一下?” 楼司是楼小白的同胞弟弟,属于是楼氏的嫡次子,今年十七岁。 “按你说的办。”楼令先肯定,又说道:“家族对武有亏欠,你当兄长的,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家族,帮武选中合适娶妻的家族。” 原先,楼武既定的妻子来自韩氏,韩氏没有了嫡出一系,自然是婚约作废。 在韩氏灭亡之后,楼氏总不能火急火燎帮楼武选新的未婚妻,拖着一直没有另选对象,有新人选在短期内也不会确认下来。 毕竟,楼氏干掉韩氏全部嫡出,总是需要时间来淡化,某些事情真不能干得太急切。 到现如今,楼令已经有十二个儿子和七个女儿。 经常需要在外奋斗的楼令与多数子嗣并不亲近,个别子嗣一年到头能见一次面就不错了。 虽说楼令无法给予他们来自父亲的亲情,但是该安排的事项却是一概不少。 北上巡视领地的难度不大,楼司确实是能够进行统兵。 至于说家族弟子统兵这回事,当代贵族的嫡子,学习军事是一项必需做的事情,有多大的军事才能则是看个人天赋了。 一番巡视直至夏补种结束,楼令回到“新田”得知魏氏之主病逝的消息。 “病了二十多年,可算是病逝了。”楼令这话当然不会说出口。 因为魏口病逝,魏相前来告假,自然是得到了楼令的允许。 “你转告颗大夫,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可能会西征秦国,请魏氏做好相关准备。”楼令对魏相说道。 魏相现在是楼氏的家臣,以当代的规则就是楼氏的人,什么时候不再继续作为楼氏家臣,回去才算是身份的变更。 “诺!”魏相应下来,原地面向楼令倒退几步,才转身迈步离开。 讲实话,楼令有心防着魏相,根本没有安排太重要的工作。 这是楼氏和魏氏都清楚一点,终有一天魏相会回归魏氏,不可能一辈子当楼氏的家臣。 而魏相来楼氏当家臣,完全是出于寻求庇护,不然魏锜干了那些事情,有的是人会找魏相算账,偏偏魏氏只能眼看着。 为什么魏氏只能看着?因为魏锜干的事情太恶劣,必须付出代价,不是作为子嗣的魏相付代价,便是要让魏氏来承担了。 魏氏作为晋国的中等家族,家主的过世不算什么大事,届时都不一定会有卿大夫亲自前往参加丧礼。 原有的家主病逝,魏氏来到了魏颗的时代,日后让魏颗不用每次以世子的身份参与各种大小事,算是减少各种尴尬与被刁难。 回到“新田”的楼令还得知了另外的事情。 “子重率军北上,目下正在围攻‘新郑’。”智罃好久没有与楼令见过面了。 楼令没有问关于楚国的事情,反而问道:“大舅哥近期在忙什么?” “我和新军将一直待在大河之南,你不知道?”智罃反问。 这一问,问得楼令愣了愣,好一会才说道:“问过中军佐,只说你外出办事,没有提到在哪里。” 智罃和士鲂去晋国从郑国割取的区域做什么?这一点楼令倒是知道。 那是楼令提议在“制”地建造关隘,得到所有卿大夫的认同。 建造关隘的提议被通过,恰好那边被夹在范氏和荀氏的分配地中间,作为卿位家族的荀氏和范氏就承担起了勘探的任务。 “范氏想要接管‘制’地,由他们来修筑关隘。”智罃说道。 这个并不出乎楼令的意料。 范氏的封地主要集中在晋国东部和南部,大河南岸的“制”地对岸恰好就是范氏的封地之一,并且修筑关隘可以长期收过路费,他们肯定是会心动的。 有经济效益只是其一,早就控制了“孟门”这一处关隘,后面又修建“壶口”这个关隘的范氏,他们太清楚把控关隘的便利,有机会肯定想将关隘捏在手中。 楼令问道:“跟中军将提了吗?” 目前晋君周的权柄实在有限,晋国的大事是由一众卿大夫商议,做决策的人却是郤锜这一位中军将。 “提了,中军将暂时没有给予答复。”智罃说道。 话题被兜转了回来,两人开始聊起楚国又出兵北上的事情。 说起来,楚国是确认以晋军为首的联军离开,他们才征召部队北上。 根据得到的消息,等于是楚国趁夏收和夏补种的农忙,笃定晋国不会出兵南下,抓住机会想让郑国重新屈服。 “郑国投降楚国了吗?”楼令问道。 智罃笑呵呵地说道:“割取郑国城池的策略在起效果,他们坚持到现在,暂时没有投降。” 对于郑国没有投降楚国,楼令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感到失望。 “我过来是问你,你向中军将要求出兵讨伐秦国,今年或明年不南下。”智罃一脸的殷切期盼:“时局到了当前的形势,可不可以由你发起提议,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不再以军团模式出征,变成各个卿族携带其余家族出征?” 楼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南下,肯定是南下没有多少好处啊。”智罃将话说得更露骨:“我最近很不好过,只等着你带我发一笔了。” “……”楼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出于私人的原因,结果要对军事层面做出大调整,合适吗? 智罃又说道:“我知道不合适,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说,只看你想不想听。” 无非就是荀氏内部那些狗屁倒炉的事情,楼令一点都不想听。 面对智罃这般的哀求,搞得楼令很为难。 最终,楼令还是选择表态,说道:“我不够那个分量来决定这种国家大事。哪怕提议有可能通过,我也不敢当这个始作俑者。大舅哥还是别为难我了。” 智罃一听,勉强地笑了笑,站起来行礼,没有告辞的话,直接就离开了。 “这是多少次为难我了?”楼令真的被智罃搞得很无语! 第565章 有些事不能做! 智罃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和想做什么。 当前的荀氏内部真的很复杂,试图获得更多自主权的智罃失败,导致智氏受到了更多的打压,全方位的实力正在下滑,日子变得比以前更难过。 如果智罃治理的家族足够强大,满足手中既有的权柄,他会很愿意站在大局的立场去做事,比谁都更加的维护规则。 然而,智氏面临的状态导致智罃必须另辟蹊径来谋求发展,要不然就该沦落成另一个小宗程氏一般的状况。 所以说,不止屁股决定了脑袋,实力也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心态和所作所为。 作为荀氏小宗的程氏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在旬林父时代就已经没有多少存在感,后来更是被旬庚像厕筹那样用完就丢。 中行偃一直在拿共有资产扶持中行氏,侵害到智氏的利益,再有程氏来当例子,就问问智罃会有什么感受? 现在的楼氏发展得挺好,状态也显得很健康,自然让楼令更愿意去守护既有的现状。 换作楼氏遇上了智氏那样的情况,为了自保的楼令绝对做得比智罃还要更激进。 真理就是:人在不同的境遇下,心态绝对不会是一个样! “多少是该帮一下大舅哥,只是不能从改变国家架构的层面去帮。”楼令开始思考起来。 智氏现在面临的难处是中行偃正在打压。 中行偃对智罃的打压比较隐性。 例如以前智氏可以拖的税收,到了期限必须马上交;智罃纳赋虽然可以从大宗获得兵源,兵源的素质却是变得更差;其它的辅助方面,不是变得拖拖拉拉,便是直接被断了。 比起直接使用武力扑灭,或是给智氏换一名家主,中行偃所做的事情确实已经很温和。 而作为大宗之主的中行偃,他针对智氏的行为并不能算有错。 要是眼睁睁看着智氏脱离荀氏独立,才作为大宗之主的失职,不是吗? 只是,智罃因为应得利益一再被挪用,他试图带着智氏获得更多更大话语权,乃至于想带着智氏独走,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所以说,凡事不能光看对错,分立场反而显得更简单。 两个国家爆发战争,双方的士兵都要上战场拼杀,士兵有错吗?他们能有什么错,无非就是作为一名士兵服从命令和履行天职。 至于说针对平民进行屠戮,那就不止是立场的问题,涉及到了人性的层面了。 楼令思来想去,发现很难在其它方面帮到大舅哥,要么是赠送一些物资救急,不然就是带智朔一块玩,二选一而已。 救急,不是救穷。 急能救,穷救不了。 谁都一大家子人要养,楼令没有帮智罃养家的能力,也没有那个义务。 楼令带上智朔一起玩,姑父带侄子一起耍,哪怕中行偃明知道是一种帮扶也不能说什么,相反中行偃还要对楼令进行致谢。 后面,楼令主动去拜访智罃,送了不多的一批物资,同时提出西征会带上智朔一起。 智罃没有刻意表现出感激,看上去却是十分高兴。 “范氏需要平叛,他们也连续三年南下,今年不好再让新军南下。”楼令既然选择了帮,一样是帮,其它心思也就愿意花一些,说道:“肯定要有军团南下,新军北上,下军西进,中军不动,你为什么不卖范氏一个人情?” 楼令看智罃的脸色,知道要说什么,提前说道:“秦国连续两年进犯西疆,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去西边的话,免不了几场恶战,下军将那边没有问题,你这边……” 后面的话不用说,近期智罃麾下的部队是什么战斗力,只能说有目共睹的差。 智罃不得不问:“你是说,南下不会有交战?” 楼令突然发现智罃的智力下降好多,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事情谁敢保证啊!” 楚国是表现出不与晋国真正交战的姿态,可是真的一切说不准。 智罃蛮横地说道:“再凶,让阿娇不给你上床睡觉。” 楼令直接乐了。 两个男人进行相处,一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互相之间在心里有数即可。 近期,晋国君臣都比较懒散。 这种懒散是忙碌了两年,身心疲惫想要歇一歇,也是觉得外部危机问题不大的一种懈怠。 在那种状态下,郑国使者前来求援,每一次询问都是晋国高层正在商量,一旦有决议会立即给予答复。 结果是郑国君臣从抵达“新田”谒见晋君周求援,到一个多月过去之后,询问得到的答案是晋国高层还在进行商量。 什么时候晋国高层变得这么拖拖拉拉?这简直是太不晋国了! 偏偏郑国使者只能一天问一次,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也是郑国使者太笨,要不然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他学楚国使者跑去秦国宫门外哭,不吃不喝哭上七天七夜,不就行了? 话说,一个人哪怕有吃有喝,能够连续哭上七天七夜?别说是没有连续哭,光不睡觉都要猝死。 “拖啊,反正我们要考验郑国的信誉,继续拖着就是。”郤至戒酒成功,明显人变得清醒了。 这一次会议在临近新一年的冬至节前召开。 因为是在宫城召开会议,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周肯定在场,其余卿大夫也是一个不落,其它如中军尉、司马等中高层也会在场。 “诸侯有什么反应吗?”晋君周问道。 郤至总理外交的职权还在,答道:“未有诸侯派来使者。” 郑国的都城“新郑”被子重率军围了四个多月,他们暂时只是围而不打。 换作是在以往,楚军抵达“新郑”城下,郑国君臣就该立刻投降了。 这一次,郑国君臣面对楚军兵临城下,他们没有立刻投降,只是也不敢出兵与楚军交战,乃至于会赠送一些物资作为服软的姿态。 郑国这种选项让晋国君臣很失望,想来也让卫国、宋国的君臣都很失望。 晋国君臣自然不存在对郑国有多大的信任,乃至于极度怀疑郑国君臣还是蛇鼠两端的心态,一点出兵救援郑国的想法都欠奉。 如果郑国态度鲜明地跟楚军交战?其实反倒是逼着晋国赶紧出兵救援。 道理不复杂的。 楚军只是对“新郑”围而不攻,情况看上去并不危急,介于晋国要不要出兵救援都可以的状态。 一旦楚军攻打“新郑”,双方打得很激烈,到时候晋国不发兵救援,反倒会让晋国这位老大哥当得很失职。 卫国和宋国的失望是,他们等着从郑国对晋国悖盟,抓住机会从郑国身上夺回失地或是咬上一口。 可能楚国对郑国的不投降也是失望?起码子重会失望,因为郑国不投降就无法敲诈一笔。 晋君周一听没有诸侯对晋国不出兵援救郑国表达态度,一下子就不是那么在乎郑国的境况了。 他们比谁都清楚郑国这一次为什么不投降楚国,无非就是晋国从郑国身上割了肉,导致郑国君臣出现“成本沉没”的忧虑。 郑国虽然是被晋国逼着割舍十三座城池,但是多少作为取信晋国的付出。 要是郑国再一次稍微被子重围城一逼就投降楚国,之前的十三座城池岂不是白白割弃,接下来还不知道晋国会再做什么。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郑国这一代君臣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们既害怕成本沉没,又不想做更多取信晋国,搞成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刚才说了,要是郑国跟楚国交战,晋国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的晋国不止是没有尽到对郑国的保护义务,同时也是失信于其它交了保护费的诸侯。 “子重不可能长期围困‘新郑’,看楚军什么时候撤军,我们再做做样子南下吧?”郤犨进行提议。 中行偃想说什么,先看看郤锜,再看看楼令,主要还是看楼令的脸色。 这不是中行偃到了非要看楼令脸色行事的地步,主要是楼令多次主张应该对楚国乘胜追击,郤犨的提议明显不符合楼令的行事方针,附和或反对都可能与两位卿大夫之一意见相左。 郤锜直接看向楼令,问道:“下军佐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就让郤犨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老夫已经发表了意见,怎么没有人迎合? 郤氏之主在自家小宗苦成氏之主发表意见之后,再去问外人意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主要是,我们出兵的话,兵力太多会让子重退避,一旦兵力少了却有风险。”楼令现在根本不会在国家大事上轻易马虎,想了想说道:“已经临近冬季,出兵的代价比较大。等开春之后,郑国没有悖盟,楚军仍旧没有撤兵,出动比楚军少七成的兵力南下吧。” 讲实话,楼令比谁都希望郑国再次悖盟。 若是郑国敢再一次悖盟,会不会惹怒谁并非关键,晋国却是有理由继续蚕食郑国了。 至于郑国坚持住没有悖盟,晋国要不要救援郑国?晋国仅仅为了维护老大哥的体面,肯定是必须要出兵救援,不用提晋国需要继续削弱楚国。 “现在的关键是,楚军不跟我们正面交锋。”郤锜先讲出重点,再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动用少于楚军七成的兵力,子重仍是不接战,选择了撤军呢?” 楼令说道:“那就让郑国攻打陈国、蔡国或许国。” 楚国在攻击晋国的小弟,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晋国出兵。 并且作为统帅的子重一看晋军逼近就会退避,明显就是在执行疲晋策略。 楼令的反制措施就是让晋国的小弟去欺负楚国的小弟,楚国不出兵就会丧失威信,一旦出兵就能疲惫楚国,同时晋军也有抓住楚军的机会。 带着沮丧心情来参加会议的智罃算是听明白了。 “之前提出疲楚策略不愿意听,到头来还不是在执行我提出的策略?一样的事情,我说没有用,令讲了倒是愿意听的人多。看来,我应该学习令的说话和做事方式!”智罃心想。 只不过,楼令要做的可不光是一再让楚军做无用功的奔波,还想要抓住机会消灭更多的楚军,可不光是要达到让楚军疲于奔命的效果。 郤锜先后询问了楼令和中行偃、士匄的意见,后两者能够看出郤锜对楼令的意见心动,他俩自然是表达了对楼令意见的支持。 “明年下军要率军西征,由哪个军团南下?”郤锜问道。 这样问,肯定是不想出动中军,下军又要西征,只能从上军或新军去选了。 轮到了智罃和士匄面面相觑的环节。 “中军将,我之前提议北征……”士匄说到这里停下来,皱着眉头继续往下说道:“哪怕不以国战的形式,我家面对狄人一再反叛,鲜虞多次插手,不能不做反击。” 意思很明显,范氏恐怕很难南下。 而狄人一再反叛,乃至于鲜虞部落联盟掺和进来,晋国确实不能坐视不理。 早就跟楼令有聊过相关话题的智罃开始活跃起来。 智罃先表达了对士匄的理解,随后大义凛然地表示可以由上军南下。 郤锜也就看向智罃,说道:“明年上军南下。” 这不,士匄见智罃主动承担南征任务,不说露出一脸的感激,起码心里肯定是领情的。 要说什么的话,士匄和士鲂心里其实非常郁闷。他们遭遇到了跟智罃相同的境遇,自家说什么也只是说什么,不像楼令说了会得到多数人的赞同。 “以后想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先获得下军佐的支持,再由下军佐进行提议?”士匄心里想着事,神态上怔怔地盯着楼令看。 范氏要针对鲜虞部落联盟采取军事行动?很恰好新军的军将是士鲂,军佐是士匄,不就仍然是军团成建制的模式嘛。 以国战的模式,范氏仍旧是纳赋,尽管没有其余的卿位家族参战,能够征召非附庸的中小家族,多少算是一种安慰了。 那么,晋国新一年的军事行动就算是确定下来。 中军不出动,只不过要当预备队,随时支援需要的位置。 上军会南下救援郑国,一旦楚军不与晋军交战选择撤退,郑军会伺机入侵陈国、蔡国或许国;若是楚军交战,战争自然是在郑国地界开打;郑军入侵导致楚军救援,由郑军拖住楚军,晋军再加入交战。 下军向西讨伐秦国,可能也会是先要进行一场保卫战,获胜了再进入秦国势力范围实施入侵。 新军先在晋国本土实施平叛,打赢了再进军鲜虞部落联盟控制的范围,主要攻打对象则是一个叫仇由的国家。 这个叫仇由的国家,他是狄人和戎人仿照诸夏制度所建立。 也就是说,仇由有一名国君,不是部落酋长。他们还设立了百官,职能方面照搬诸夏体系。 楼令刚知道这么一回事的时候,讲实话就是觉得新鲜,某方面体验到什么叫文明的先进性。 等楼令知道早就有无数东夷势力仿照诸夏立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如果楼令熟知历史,他会知道仇由只是狄人和戎人一个实验性质的国家。等狄人和戎人觉得试验取得成功,他们会进行自己的改良,再建立一个叫中山的国家。 所以,这一次狄人和戎人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他们开创了“试验田”这一种模式。 “如此,便如规划行事。”晋君周做最后的拍板。 郤锜带头站起来。 所有与会的大臣都站立,一致朝晋君周的方向行礼,应道:“诺!” 该散场了。 有宦官在大殿外等候郤锜和楼令,表示晋君周私下召见。 郤锜与楼令被宦官引领着来到一处庭榭。 “拜见君上。” “二位免礼。” 现场有布置座位,君臣分别入座。 郤锜是一个比较直接的人,径直问道:“不知道君上召唤,所为何事?” 有宫女帮他们倒上热汤,站在一旁随时等着伺候。 楼令眼角余光看到楼小白在走近,转头看过去。 “小白怎么在这?”郤锜也看到了楼小白,没有等人靠近就问。 晋君周笑呵呵地说道:“特地请两位过来,是寡人知道楼氏世子与郤氏嫡女的婚期已经确定。” 郤锜举起热汤喝了一大口,用这种方式等待晋君周说出下文。 “寡人与小白乃是好友,虽是想当傧相,想来是当不成的。有一事需要与二位商议,就是寡人能不能当证婚人啊?”晋君周很是期盼地问道。 一国之君给大臣的子嗣当证婚人?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只是非极度特殊的情况没有发生过。 周庄王三年(前694年),齐襄公借鲁国之手,与周王室联姻,齐襄公娶周王姬。因为与周王室联姻必须要过同姓之手,也就是鲁国卫国等国做证婚人。齐国与周王室联姻,算是顺利排除灭纪国的主要外部因素,即周王室。 倒是赐婚或是当一场婚礼的证婚人,不少天子这么干过。 这样一搞,郤锜立刻起了很大的反应,站起来大声说道:“臣自认对君上无比尊重,并没有任何欺凌的行为。君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晋君周像是被喝得呆住,一小会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道:“寡人与小白乃是好友,才提出这样的请求。不是在抱怨受到欺凌。” “诸侯恐怕不这么想。”郤锜又不是傻子,别说没有欺凌怕人误会,真的欺凌了也不可能让晋君周有向列国发出信号的机会。 讲真话就是,楼令一开始还觉得是一件好事,看郤锜反应那么激烈才明白过来。 当前不是君臣有别的时代,一国之君顶多就是权力更大的贵族,只有周天子才是从政治分量上真正的高高在上。 楼令觉得的好事,是认为晋君周当证婚人可以加强与楼小白的牵绊。 作为老牌贵族的郤锜考虑的则是政治层面,不想诸侯接收到错误信号。 当然,即便诸侯认为晋君周受到欺凌,他们顶多也就是私下哔哔,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诸侯真的哔哔,晋国卿大夫的名声就要臭大街,势必也会出现其它的效应,长期来看是极其不利的。 诛不臣,在诸夏文明也是一种大义。 没有实力的时候,有人喊了也就喊一喊,也不会有人付出行动。 某天墙倒众人推,可以拿来定性啊! “我是有了地位,可是思维还是没有跟上地位!”楼令知道自己记错了,必须铭记与反省。 让一国之君当证婚人,有齐襄公的例子摆在前面,等同于在大一统王朝有臣子敢频繁给皇帝献上吃食,不是御医敢掺和皇室的救治,一概都是作死的行为。 为什么那样说? 臣子给皇帝献上食物,吃了没事也就没事,有事则是九族入土。 御医给皇室成员治病都显得小心翼翼,害怕救好了或救不好要被杀头,不背负相关职责的人敢参与进去,简直就是嫌弃麻烦不够多。 “这……”晋君周看到连楼令都婉拒,当场认错:“是寡人考虑不周了。” 年轻的楼小白仔细一想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嘴角不断抽搐,想来也是知道到底严重在哪里。 “没有其它事情,臣便告辞了。”郤锜也不等晋君周回应,站起来就直接走。 楼令却是没有马上离开,招呼楼小白到自己身边,说道:“你们年轻人想要展示友情没有错,只是凡事要多想想。知道了吗?” 搞了这么一出,事先肯定是晋君周与楼小白有过商量。 楼令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想来楼小白同样意识不到。 至于晋君周?他即便是觉得自己受到欺凌,多傻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转达给诸侯。 所以,两个小年轻想表达友情,显然是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晋君周知道楼令对楼小白那样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不好意思地对楼令笑了笑。 “君上,臣也告退了。”楼令使用“告退”才是正式的用词。 刚才郤锜用“告辞”显然是在表达怒意。 晋君周颔首,再无声看着楼令离去的背影,一边对楼小白说道:“真的是我们错了啊。” 楼小白“嗯”了一声,同样在看着楼令的背影…… 第566章 伺机而动 春播之后,有任务的各个军团并没有在“新田”郊外集结,他们在它处选择了集结的地点。 上军前往“河阳”集结,原因是“河阳”与单国比邻,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过“孟津”大桥,再借道周王室地盘前往郑国。 下军在“辅氏”集结。这里在大河西岸,旁边一个叫大荔的异邦势力。 新军会在“盖与”集结,只是他们需要先在多处平叛,随后才会赶到“盖与”合兵,之后就是入侵仇由了。 自从“河阳”归于楼氏之后,楼令只是在征讨郑国结束后,途经了那么一次。 那次,楼令并未好好巡视“河阳”各处,召唤当地的贵族举行飨食之礼而已。 距离“温”地和“原”地不远的“河阳”农耕条件其实不差,只是没有得到良好的开发。 楼令去了“河阳”进行了解,发现东面竟然有一个地名叫“曌”的地方。 春秋时代就有“曌”这个字了?不是说好了,“曌”是由武则天创造的吗?这是什么情况嘛。 只不过,以谣传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好像“创造”一段历史,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春秋晋国那个叫“曌”的地方只是读音类似,写法跟后世不一样? 大篆和隶书是两种字体,楼令可能就是看了觉得形似。 “魏颗来纳赋了?” “我事先有通知。” “来了也好。他们被秦国偷袭了两次,确实是该报仇。” “谁说不是呢。” 郤至和楼令已经抵达“辅氏”有些日子。 这个“辅氏”是荀氏的封地之一,位处大河的西岸,正西边是大荔,正东面是“新楚”,南面有一座荆山,北边则是连绵的无名树林。 而郤氏、楼氏和许多家族的部队并未完全抵达“辅氏”进行集结,要看纳赋者的距离远近,远一些自然就晚一点,近的话肯定就快一些。 他们在“辅氏”集结完毕后也不会马上出动,将待在当地等着秦军袭扰泾水周边的各家封地,再由当地的武装纠缠住秦军,下军才会赶过去。 需要这样做的理由是,楚国看着不敢再与晋国正面交战,实力更弱的秦国恐怕也是不敢,晋国却是想消灭或重创入侵的秦军,乘胜再设施自卫反击战。 这里不牵扯到开战的理由或大义之类,晋国与秦国的交战早就不用寻找理由,双方都有自己秉持的大义。 秦国指责晋国伏击。 晋国指责秦国伐丧。 两边来来回回谩骂了数十年之久,一致视对方为野蛮人,懒得再讲道理了。 “如果秦军不入侵呢?”郤至伸手在接雨滴。 中原的多数区域,春播结束不久之后是会下一场雨,恰是因为这样的气候才适合农耕,碰上了老天给予足够的雨量,简直就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我怀疑秦国频繁的入侵是受到楚国的指使。秦国确实也渴望收复失地,没有被狠狠教训一顿之前,他们很难退缩。”楼令说道。 秦国连续两年入侵晋国的西部,主力集中在泾水周边,只有少量部队进入“魏”地袭扰。 因为魏氏已经有两次被秦军进入封地大肆屠戮与破坏的历史,他们有对秦军入侵进行事先的准备,两年内围杀的秦军数量不低于一千六百,只是仍旧死伤了近千的普通黎庶。 那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千日防贼总有松懈的时候,一旦松懈却是会付出代价。 秦人进入晋国摆明就是为了破坏和杀戮,很有突然性地袭击魏氏的封地,看见人就可劲地杀,撤退的时候又沿途进行破坏。 魏氏的“魏”地城池不多,村庄的数量不少,没有必经的要道,地形显得比较复杂,想防御并不太容易。 泾水周边的各家封地,每一个家族的损失都比魏氏严重,尤其是秦国重新活跃的第一年损失极其惨重。 两年之中,楼氏在“高陵”折损了近两千的人手,光是第一年死于秦军杀戮便有一千四百多人。 至于生产设施被破坏的更多,新建的村庄有七成被烧得成为废墟。 这还是楼氏的“高陵”跟泾水有点距离的结果。 损失最大的是郤氏,两年中手无寸铁死在秦军杀戮的人数就达到四千余,财产的损失情况无法计算。 再加上荀氏和范氏的人手损失,两年死在秦军杀戮的晋人总数约是一万两千余。 那是军队朝手无寸铁的黎庶进行血腥屠杀,并非是两军交战! 诡异的情况是,得知的晋人虽然憎恨,但是并不觉得意外。 秦国第一次偷袭晋国,死在那一次被袭的非战斗成员的晋人超过五万,并且是以老弱妇孺居多。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只是规模小没有特别记录。 晋人当然会报复回去,只是相对于秦人喜欢杀戮,晋人更喜欢活捉来当奴隶。 那么,能够知道晋国和秦国明明疆域接壤,为什么中间会有长达三百里以上的无人区了吗? 正是两国互相攻击的次数太过于频繁,尤其是进行没有交战规则的交锋,互相之间你来我往将当地给掏空变成缓冲地带了。 “下军将,下军佐。” 魏颗与狐雍一块过来。 两人的到来让郤至看向楼令,神色上带着暧昧。 现下,在很多人看来魏氏和狐氏都是楼氏的附庸。而魏氏当楼氏附庸是很令人意外的事情。 楼令并未拿魏氏当附庸看待,很清楚双方只是合作的关系。 曾经的赵氏、荀氏和郤氏都想让魏氏成为自家的附庸,他们都失败了。 魏氏真的不弱,他们有比较悠久的历史,封地、人口和私军只比楼氏差一些,顶多差三成,不会差更多。 有雄心壮志的魏氏绝不甘心当某个家族的附庸,即便是卿位家族都不可能。 清楚那一点的楼令明白一点,与魏氏采取合作的关系最好,一旦真拿魏氏当附庸使唤,某天双方和平分手是最好的结果,不是没有可能闹得反目成仇。 至于狐氏?他们的人口和实际控制区域比魏氏多和大,由于在楼氏帮忙下狐氏才得以回归晋国,实际实力也比较堪忧,情况自然跟魏氏不一样。 楼令正要说话,外面通传,说是张氏之主张老谒见。 张氏来的人挺多,分别是张老和张君臣、张骼、张趯。他们入内行礼,再由张老介绍其他人。 张氏原先是韩氏的附庸,他们在韩氏覆灭之后,被动获得了自由。 获得自由的张氏很有趣,他们自动“四分五裂”了,分别有核心族人投靠几个卿位家族。 那样一搞,搞得哪个卿位家族都不好吸纳张氏成为自家的附庸。 当然了,张氏这样子做,有难的情况之下,他们同样无法得到来自某个卿位家族的全力庇护。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 “不知不觉,张氏发展得挺好啊?”郤至根本不会顾忌张氏,想说什么就说。 张老谦卑地笑着说道:“承蒙众位卿大夫抬爱,受之有愧。” 怎么回事呢? 作为一家之主的张老直接投靠了晋君周,避免了张氏身上某个卿位家族的标签太明显。 郤氏给了晋君周面子,张老好几次被任命为中军的侯庵,看样子会变为成例。 那个“侯庵”就是一个军团的后勤总管,多少算是位高权重了。 然后,张氏的几个核心族人,他们大多受到了卿位家族的善待,起码能够在军队里获得中层职位。 这一次,中军没有出战的任务,张老随军向西只有个人身份,并不算参与国战。 而张老来“辅氏”又求见,显然是想引荐一位或多位族人给郤至和楼令,看看两位卿大夫有没有看上的人。 这一点从张老刚才特地介绍随行的族人就能够知道了。 由于是楼氏灭掉的韩氏,楼令自然会关注一下张氏。 郤至看不上张老带来的人? 楼令点名张君实到自己麾下做事。 “这个家族到处开枝散叶,挺奇葩的。”郤至根本没有压低声音。 一众张氏的人,他们听仔细了也会假装没有听见。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生存策略,愿意效力便收了。” 郤至也就说说,才懒得管。 他们今天的聚会不是为了谈什么正事,前来拜访的人联络感情,更多是抱着混个脸熟的心态。 不是什么正式的谈话氛围,自然可以随意离席。 “多谢下军佐让魏相前来转告。”魏颗特地来敬了楼令一觞酒。 楼令很给魏颗面子的一饮而尽,说道:“有仇就要报。这一次入侵秦国,报仇就要报得彻底。” 讲实话,楼令非常欣赏秦国。 在有条条框框的时代,秦国率先进行总体战,分明是比其他国家更早窥知战争的真谛。 只是呢?秦国实力不强,哪怕是掌握了战争的真谛,一再使用下来还是对晋国伤害有限。 历史上,秦国在强大起来之后,将野蛮表现得尽致淋漓,每一战都是斩首几万、十几万,最多的一次坑杀数十万。 长平之战后,秦国坑杀了赵军二十万或四十万的说法都有,楼令魂穿之前还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有一个共识就是,白起一生指挥秦军至少杀了一百万人以上,有个说法是一百六十余万。 那些所谓的斩首多少之类,反正不是两军交战下,只限定交战的士兵。在以首级换取爵位的情况下,敌国的任何人都是军功,杀谁不是杀?屠戮手无寸铁的人,总比与敌军拼命更容易。 “下军佐的意思是?”魏颗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楼令见多数人在关注自己,抿了抿嘴才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秦人能无差别进行杀戮,难道晋人不行吗? 别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类的屁话!哪天受罪的人是自己,看看还讲不讲得出口。 要是对上其余国家,楼令不会将那种话公开说出来。 毕竟,包括楚国在内,除了秦国之外,大家还是讲究规则和道德,军队不会屠戮手无寸铁的非参战人员。 秦人不一样,他们现在割取首级可无法换取爵位或其它什么东西,纯粹就是在展现什么叫野蛮。 “这……”魏颗不知道该不该迎合。 中原的传统贵族,他们比谁都要那张脸,哪怕心里极度渴望,自己的嘴巴却能管得很严。 “下军佐怎么说,就那么做呗。”狐雍可没有那么多顾忌。 郤至非常认真地问道:“真要效仿秦人,连奴隶都不抓了?” 楼令话都已经说出口,哪里还会犹犹豫豫,答道:“是,就效仿秦人!” 继续过家家,怎么削弱乃至于灭掉秦国? 要是不把秦国灭掉,他们的子孙后代等着被屠吧! 郤至略略迟疑,最终还是说道:“那就效仿秦人!” 主将和军佐意见统一,其他人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执行,别说好些人心里本来就同意了。 他们在“辅氏”集结完毕,等了一个多月,等来了秦军入侵的消息。 在今年,秦军像往常那般出动三万的规模,率军攻击的目标是郤氏的‘棫林’,遭到当地武装据城而守,随之分兵袭击晋国的其它区域。 按照道理来说,晋国连续被秦国偷袭了两年,肯定是会做好相关准备,秦国君臣怎么都该变一变策略,结果是秦军的行动没有变化。 三万秦军分得很散,最大的一股约是万人,数量少的也就几百,并且不止在泾水周边活跃,有渡过大河深入晋国的队伍。 “他们为了防止刺激大荔会刻意绕道,我们暴露的风险极小。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是,选择什么时候出击。”楼令对秦军四散多少有些头疼。 郤至看似不急地说道:“连续两年下来,生产设施大多被破坏,没有多少坛坛罐罐的负担。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部队再出击。” 从秦国偷袭的第二年起,晋国在泾水边上的生产便几乎停顿。这是第一年被破坏后修复,第二年又被破坏,料到第三年秦军还会来,各个家族干脆就不修了。 楼令在沙盘边上走动,看着沙盘上的山川地势,复盘和猜测秦军的行动轨迹。 “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会出兵,只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在‘辅氏’等待。秦军今年却是跟往年一样的行动方案,需要小心遭遇伏击。”楼令看向狐雍,吩咐道:“你家也出人,跟我家的人渡河去南岸,主要搜寻‘戏’一带,看看有没有秦国的部队藏着。” 所谓的“南岸”是以渭水为分界线。 钻深山老林这种事情,狐氏的人非常擅长,楼氏这边的人则是知识量比较充足,很合适互相搭配干活。 狐雍当然是领命,立刻下去进行安排。 有道是,事不过三。 偏偏秦国连续三年都干,并且出动的兵力规模一样,甚至连行动方案都没有变化。 如果是其他国家这么干,楼令不会起多大的疑心。 列国讲究堂堂正正的交战方式。 晋国与秦国早就不讲规则,什么互相伏击,袭击对方的粮道,各种手段的使用已经司空见惯。 “你是发现了什么?”郤至指的是楼令有没有在秦国那边安排探子盯着。 别说,楼令怎么可能不做战前的情报收集呢? 只不过,楼氏的探子回报,侦查到的秦军确实是只有三万。 探子所能够关注到的就是秦国都城圈的状况,其它区域的情报非常难收集。 加上秦国连续三年不做更变,实在让楼令不信秦国只集结三万,尤其是秦国都城圈的后方有广袤的空间,游动状态下的秦人有没有奉命集结,真的很难进行窥探。 “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楼令就觉得自己适合负责与秦国交战。 其他的卿大夫,他们长期打守规则的战争,不说思想僵化什么的,起码没有楼令应付起诡诈的秦国君臣会显得更靠谱。 楼令的谨慎得到应有的回报! 在派人前往渭水南岸侦查的第二十七天,有斥候进行汇报,在“戏”和“郑”两个地方都发现了大股的秦人。 其中“戏”的秦人约有近万,另一个“郑”的秦人起码有两万。 “不好说往年是不是也如这般情况。”楼令获悉情报,没有产生后怕,更多的是兴奋。 郤至问道:“什么意思?” 这…… 还用问的? 前两年,晋国忙着针对南方,面对秦国的袭击只光让就地防御,连援军都没有派过来,秦军压根无法埋伏前来增援的晋军。 “那就是秦国一共出动六万?”魏颗呢喃道。 楼令听到呢喃声,说道:“连续两年没有蒙受多少损失,不少秦人抢了很多财货,腰间可以悬挂头颅炫耀自己的武勇,再加上秦人好斗,哪可能不会变得更加踊跃。” 不独秦人,应该说所有人的天性都是那样子的。 “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郤至不想再听分析了。 刚刚获知情况的楼令,他却是早早根据可能发生的情况,亲自下场与族人、家臣群策群力想好了应对的方案,拿出其中的三个方案让郤至选择。 说白了,楼令身份再高也只是军佐,真正拿主意的人是郤至这位军将。 拿出三个方案,跟谋臣献策喜欢拿出上、中、下三个策略差不多,只有一个策略就是策划人和下令者,出事了会没得躲;有三个方案提供选择,一旦出事可以有很多说道,反正不用负最大责任。 楼令当然不是全部为了推卸责任才拿出三个方案,每一个都有预定目标。 “假装远道而来,吸引渭水南岸的秦军渡河,实施半渡而击,先解决那些秦军,再直扑向‘棫林’的那支秦军?” “直接扑向‘棫林’与敌接战,吸引其它位置的秦军过来正面交战?” “分散迎敌,依靠硬实力击败各处秦军?” 有了三种选择的郤至,以三观和境界更喜欢第二个,只是潜意识觉得收益太小。 魏颗站在魏氏的立场,理所当然更倾向于第一个方案。 要知道渭水南岸可是有将近三万秦军,他们要是一发狠杀入“魏”地,哪怕魏氏有做准备,能够想象会遭到多大的破坏以及出现多少死伤。 至于第三个分散各处接战的方案?中小家族会很喜欢这个方案。 中小家族之所以会喜欢第三个方案,根本原因是他们一点不怵跟秦军正面交锋。这种打法也会让他们的收益最大化。 “无论是选哪个方案,一定是先跟‘棫林’的秦军交战,对吧?”郤至问道。 楼令答道:“是的。” 虽说是拿出三个方案,但讲的却只是大概,需要等郤至拿好主意,肯定是要更细化了去解释。 “我头疼。”郤至不断揉自己的太阳穴,分明就是无法适应这种复杂的交战模式:“你拿方案,由你来选。” 楼令就知道会是这样,说道:“那就选第一个。” 每一个方案都有失败的可能性,更不可能说尽善尽美,其中让泾水周边的秦军撤回本土的可能性最大。 既然都有不确定性,主要奔着消灭渭水南岸秦军的这一个方案,无疑是可以让晋军有更大的保底。 郤至想到了什么,问道:“半渡而击……,半渡而击……,这是不是宋襄公旧事啊?” 这就是着名的“蠢猪式任意”的那一个故事。 宋襄公本可以趁楚军渡河期间发起攻击,至不济也能阻止楚军渡河,结果不但让楚军安全渡河,还给予了楚军列阵的时间,结果送宋襄公非要讲仁义,搞得宋军大败落幕。 到底是不是蠢,前文已经有说过宋襄公为什么会那样做,不作累牍了。 楼令所生活的(春秋)时代,没有人认为宋襄公愚蠢,原因是规则就那样。 “现在不讲那事情。由我下令,那你们主意听,别分心。”楼令真的知道多数贵族思想僵化,不说掰碎了说清楚该怎么打,他们搞不懂搞打法。 当然,楼令才不会掰碎了去讲,真这样做与教导兵法又有什么区别。 楼令使用强横的方式,要求某某谁去到哪里,遭遇到什么情况就做什么应对,根本不解释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些脑子灵活的人,他们听着听着就反应过来:“这分明是打开新领域啊!” 第567章 半渡而击怎么打? 伪装远道而来支援的部队由狐氏负责,他们可以将事情做得很好。 无非就是从封地紧急调来一批人,做出向泾水急赶的模样,对于经常进行迁徙的狐氏众人根本没有难度。 狐氏刚刚回归晋国不久,正是迫切想要为国家做贡献的时候。他们仅仅是调一批人伪装成为部队,不是要让那些人去交战,非但不会有怨言,还会因为做出贡献而感到开心。 在狐氏这一批伪装成部队的队伍被秦军发现之后,郤至会统率一个“师”赶往“棫林”接战,楼令统率三个“师”前去反伏击渭水南岸的秦军,剩下的那一个“师”仍旧驻扎在“辅氏”充当预备队。 “他们迁徙习惯了,行动的速度很快。我们有大约十五天的时间用来隐匿行军,只是越早赶到地点越好。”楼令这一次带上了楼小白出征。 不出意外的话,楼小白的冠礼会在冬至节举行,随后便是楼氏开始准备婚礼。 当然了,关于加冠礼或婚礼的事情早就进行了筹备,真不是事到临头才加急赶着做事。 “你和朔带两个‘旅’作为前锋。”楼令对楼小白下达指示。 楼小白和智朔行礼,应道:“诺!” 之前,楼令就跟智罃商议过,提早告知会带智朔进行西征。 智朔带着一个“旅”来到下军,暂时归于下军编制,随后被安排跟楼小白进行搭档。 当前的智氏看着比较窘迫,作为世子的智朔带一个“旅”纳赋,里面“羡”的数量占了七成。 智氏的“羡”可不比楼氏,或者说当前任何一个家族的“羡”都不如楼氏。 楼氏拿“羡”训练了一支新军。这一支新军的战斗力在等同数量上,他们绝对能够暴打任何一个家族。 不说楼氏的新军,只说各个家族的“羡”有什么不同。 楼氏其余的“羡”在每一年夏季和冬季都会被召集进行训练。 包括郤氏在内,其余家族却是只有在征召之后,找时间进行训练。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楼氏之外的所有家族,他们的“羡”在训练度上非常不足。 自有“羡”这个新阶层的好些年下来,楼氏的“羡”在战斗力上已经追上好些中等家族,乃至于都能够跟荀氏和范氏的正规军掰掰腕子了。 那是楼令舍得拿出军备对“羡”进行武装,平时也愿意耗费物资集结起来训练,有那般的成果都是练出来的。 在晋国有一个天大的事实,卿位家族的私军一定比其他家族更能打,而卿位家族的荀氏的私军在战斗力垫底,战斗力倒数第二是范氏的私军。 至于郤氏和楼氏怎么排?数量不超过一万,楼氏可以打赢郤氏;一旦在参战数量不做限制,郤氏就变成能够打赢楼氏了。 楼氏现在爆兵,大概也就爆出四万左右的兵力,能算作精锐的大概是有八千,剩下只能说有超过晋国中等家族的战斗力。 有一点却是必须说清楚,楼氏的装备普遍比较好,意志和韧性到底怎么样看队友是谁,又是到底要跟谁打。 例如,楼氏的队友是郤氏,对上谁都能士气+15%,换作队友是荀氏或范氏,士气大概也就加个7%;要是楼氏跟郤氏打荀氏或范氏,士气大概能加5%,楼氏跟荀氏或范氏跟郤氏打,士气可能要变成-5%了。 没办法的事情,人的名,树的影,真的会因为对手的不同而影响到士气。 部队同一时间出发,楼小白和智朔带着的部队在行军速度上会快很多,作为前锋沿途遇水搭桥逢林开路。 “世子今年举行加冠礼?”魏颗临时帮楼令驾车。 楼令点头说道:“是啊,小白今年会举行加冠礼,届时颗大夫一定要来观礼。” 当代举行加冠礼一定会邀请客人来看,算是见证加冠者的成年。 自然不是认识的人就会进行邀请,关系要到一定份上。 魏颗“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我可要备下厚礼了。” 开口说厚礼,那一定就是厚礼。 只是,不知道魏氏准备的厚礼会是什么。 “小白加冠之后,不出三个月便会举行婚礼。”楼令不得不提醒。 见证加冠就要送厚礼,等楼小白与福姬成婚,魏氏又该送什么?所以楼令必须讲清楚。 无论见证加冠或成婚送礼,其实都是一种人情往来,互相早晚有一天会还回去。这种人情往来讲究一个平等,收了重礼却还以薄礼,不会做人的同时,那么干的家族要成为笑话了。 现在恭喜有点过早,魏颗也知道楼令为什么两件事情一起说,心里开始盘算到时候怎么送礼。 “楼氏与郤氏本就关系很好,联姻之后的关系必将变得更加紧密。至少二十年之内,郤氏第一的位置要变得无可动摇了。”魏颗心想。 魏氏是挺希望楼氏能够跟郤氏保持紧密关系的家族之一。这是魏氏欠了楼氏极大人情,必须靠拢向楼氏,并且还要找机会还了恩情。 换而言之就是楼氏跟郤氏关系好,肯定也会让魏氏因此获利。 他们离开“辅氏”向南行军,随后会拐向东南,抵达“下邽”这一片布满森林的平原地带。 这个“下邽”就在渭水边上的北岸。当地虽然有个名字,但是没有筑城,零零散散布着一些村庄,属于是范氏的封地。 晋国入侵秦国,扩张到泾水周边,只是仅限于渭水北岸,没有控制渭水南岸的土地。 实际上,渭水南岸虽然主权归于秦国,但是秦国并未开发渭水南岸。 目前渭水南岸的情况,只能说比秦国扩张过来之前还要差。 在秦国东扩之前,渭水南岸蛇龙混居,大体上以戎人最强。 一支叫“荡社”的戎人部落控制着渭水南岸最为广袤的土地,他们还结寨联营创造了一大片固定居所。 现如今就有一个叫“荡社”的地方,戎人曾经搭建的联营已经荒废大半,栖息在当地的各类族裔数量从最巅峰的四万余,下降到不足六千人。 取名为“戏”的区域之前为狄人的地盘,秦国东扩之后在当地修筑了一座小城,一度在秦桓公期间起到不小作用,算是秦国攻打晋国的桥头堡之一。 晋国为了抵御秦国的一再入侵,不得不主动向西开拓,选择在距离“戏”约百里之外修筑了一座城池。因为是军事用途的城池被称呼为“武城”,后来也没有再改名字。 在“戏”和“武城”中间却是郑人早期栖息时修筑的城池,只是叫‘郑’的城池早就被遗弃,变成了一座连城墙都被岁月腐蚀得不堪的遗迹。 “军佐,南岸秦军有渡河迹象!” 楼令率军来到“下邽”驻扎,待了足有二十天,期间是躲在森林之中。 讲实话,无论什么年代在森林驻营都不会获得什么好体验,会随着年代越早越为难受。 毕竟,现代至少还可以买到各种用来对付昆虫的商品,古代只有各种不那么靠谱的土办法。 为了达到隐藏目的,再难受晋军也得忍着,忍了二十天可算等到渭水南岸的秦军要渡河了。 在这一段时间,郤至亲去的“棫林”战场已经打了不止一次,双方在“棫林”爆发交战,打着打着转战到“侯丽”这个秦国的主场。 晋军抵达“棫林”并展开攻击,原本攻打“棫林”的秦军后撤,附近的秦军也是开始向本土退却。 可能是秦军看到来的晋军数量不多,并且侦查到另一支从晋国本土赶来的晋军距离还远,秦军竟然停在“侯丽”不走了。 等于是郤至用一个“师”成功拖住了将近两万秦军,双方在“侯丽”已经交战了将近十天。 泾水周边的秦军大多在“侯丽”这个位置,只有零星的秦军跟各地集结起来卫戍的晋人交战。 跟往年一样,秦军不知道怎么流窜,反正又去了“魏”地肆虐。 进入“魏”地的秦军这一次踢到了铁板,走到哪都是武装起来的晋人,敢进行交锋就被拖住再围困歼灭。 “要轮到我们了啊?”智朔还是第一次纳赋。 楼小白看智朔话讲完就是捂嘴一阵咳嗽,问道:“你什么情况,动不动就咳几声。”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智朔能说自己身体差,以至于成年之后还没有纳赋过吗? 智朔已经成亲,只是几年过去还没有子嗣。 儿子身体差又没有子嗣,搞得智罃都快得心病,简直是让智罃急得要死。 “不会真的是哮喘吧?”楼小白想道。 哮喘这种病,楼小白自然是从楼令这里得知。两父子说的对象正是智朔这位智氏世子,由于没有治疗的手段,只是在私下说一说。 楼小白有了相关的猜测,再相处一阵子了解下来,真心不敢让智朔进行剧烈运动,甚至都不敢让智朔担惊受怕。 这是楼令没有治疗哮喘的办法,有跟楼小白提过该注意的事项。 “魏相近期怎么没有半点消息?”智朔问的时候,很难掩饰幸灾乐祸。 楼小白很实在地说道:“他迟早会回归魏氏,父亲不让负责太重要的事情。” 智朔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低叹说道:“遇上那样的父亲,简直是太倒霉了。” 曾经的魏相和智朔同样意气风发,两人为了争夺晋国第一才子的名头,没少在各种场合进行竞争。 魏相获得出使秦国的机会,以一篇《绝秦书》成功摘取晋国第一才子的称号,还达到了名传天下的成就,乃至于后世各势力要断交或宣战,要么是改个名字照抄《绝秦书》,不然就是以《绝秦书》为文本进行模仿。 在读过《绝秦书》之后,智朔输得心服口服,后面却是消沉了下来。 所以,智朔变得没有存在感,一方面是身体不好,再来多少跟意志变得消沉有关。 楼小白知道智朔跟魏相竞争的故事,恰是因为听过不少,想象不出当前看上去意志消沉的智朔,曾经会是一个怎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军佐安排我们作为一次阻击,是相信我们可以做好,可不能马虎大意了。”楼小白注视着一片忙碌的南岸,再一次提醒智朔打起精神。 当前的时代,植物简直就是茂密过头,旷野之上随处可见草丛或树木,水系两岸的各种植物更多更茂密,搞得渭水两岸有太多可以遮蔽身形的位置。 渭水南岸的秦军早就打造了数量足够的木筏,他们将大批的木筏抬到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目下在做的准备是收拾细软。 因为根本没有纪律的关系,渭水两岸回荡着秦军闹出来的动静,有时候甚至还能听到某位秦军高声叫喊什么。 与之形成对比的事情是,渭水北岸没有任务的晋军安静待在原地,需要走动的晋军小心翼翼,轮到需要讲话只敢附耳说。 “我们待在岸边,真的合适吗?”智朔问道。 楼小白指了指南岸闹哄哄的秦军,问道:“他们像是会派人先行侦查,再展开渡河的军队吗?” 智朔要说点什么。 “再说,他们要开始渡河,我们就该回去,不是要一直待着。等他们抵达北岸的部队足够多,我们再展开攻击。”楼小白补充道。 智朔其实能够理解秦军为什么敢闹闹哄哄,没有纪律是秦军高层不强调,要不然想管总是有办法,一定是秦军高层不认为自己已经暴露,并且笃定晋军想不到他们会躲在渭水南岸。 晋国高层不习惯玩“艺术”的战争。 秦国高层同样是在学习阶段。 那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轮到玩阴谋诡计变成常态的时代,敢于有作战任务还大大咧咧的将军,上一次战场就该被淘汰,悲惨的下场成为后来者的反面教材。 “走吧。”楼小白出声招呼。 智朔想说话,意识到会咳嗽,尽管知道秦军的吵闹会掩盖咳嗽声,还是赶紧捂住嘴巴。 他俩一动,周边立刻有三十来人跟着动起来。 如果是影视作品,画面就是镜头逐渐拉远,一片原以为没人的绿色背景下,猛然间冒出来一群大活人。 秦军还真的没有派小股部队渡河侦查,展开渡河直接就是数千人拉长几里长度一块渡河。 当然会有晋军留在可视距离继续观察秦军动向,他们将情况汇报回去。 “几里长度的渡河,我们只有三千人,怎么打?”智朔没有统兵经验,学习再多的理论,没有实际应用过,真到了战场不免感到紧张。 楼小白已经不止一次上战场,亲手血刃的敌人更是过百,笑着说道:“秦军再没有纪律,总要集结再一起行军的。” 世间真理还真是学习再多的理论,远不如实际动手一次。 不少自认为掌握很多理论的人,一到真的动手的时刻,马上就抓瞎了。 那种情况大概就是:脑子觉得自己会了,但是手它真的不会。 秦军第一批约有三千人过河,他们在渡河期间发生了很多意外,比如木筏侧翻导致一整条木筏上的人全部落水,也能够是木筏相撞让两条木筏的人一块落水,结果就是出发的人三千,等抵达南岸剩下约是两千六百左右。 那些落水又没人救的秦军,哪怕水流并不湍急,会游泳倒还好,不会游泳就载沉载浮着向下游而去,足够幸运能顺流到岸边,不幸就该是要当巨人观了。 抵达渭水北岸的秦军先乱哄哄休息,等军官催促才拖拖拉拉开辟空间。 为什么开辟空间?当然是为了让后续部队过来后,有进行集结的场地。 当前的秦军都这样吗?并不是的。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精锐和乌合之众,事先抵达渭水南岸隐藏的秦军,看他们的身着服饰能看出大多是进行游牧的秦人。 而游牧之辈天生爱自由,数千年也就不多的游牧族裔存在极强的纪律性,如匈奴、鲜卑、契丹和古蒙古。 再一次提醒,前女真和后女真是渔猎族群,并非游牧族群。 “还不行动吗?”智朔同样在听汇报,来到渭水南岸的秦军已经突破一万。 那是秦军从上午一直折腾到下午的成果,只能说速度并不慢。 人数越多的渡河,效率就越是快不到哪去,原因是人数越多,携带的后勤物资就更多,可不是只光人渡河就行。 楼小白笑着说道:“别着急,等他们开辟出足够的空间,我们就会动手了。” 纪律差的秦军肯定更喜欢乱糟糟的混战,对吧? 以纪律好闻名天下的晋军,因为纪律真的是好,天然上就更有配合度,交战的环境越好,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越强。 在更后方的楼令当然有在关注,非必要不会干涉楼小白想做什么。 “确认魏氏所部已经抵达位置?”楼令问道。 魏相再核实了一遍,答道:“最后传来的讯息,确认已经抵达位置,只等待我们发出信号。” 什么情况? 自然是魏颗带着本部从其它位置渡河过去渭水南岸了。 半渡而击,真的不是待在其中的河一边,等着敌军展开渡河发起攻击,需要准备的事项极多极多,其中包括让己方一支部队悄摸摸渡河过去敌军所在的水系那一边。 “再有一个半时辰,夜幕就要降临了。”魏相提醒。 楼令抬头看了一眼魏相,这一眼看得魏相做出低眉顺眼的姿态。 怎么打,主将已经事先做好规划和部署,真正采取行动是由前线指挥官看时机。 因此,主将不去前线,无法即时获得消息的情况下,玩什么微操啊? 即便是待在后方的主将能够获得及时的消息,没有亲眼去观察局势,同样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了,既然任命了前线指挥,只要局势没有恶化,还是给予最大的信任更好一些。 楼令耳边听到战鼓声,笑着对魏相说道:“这不是开打了么。” 确实是开打了! 楼小白没有第一时间亲自冲锋,指派部队分为几个梯队,完成第一波的打击,再形成三面的包围攻势,要冲锋却想到了智朔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战鼓响起来之后,只能说秦军被吓呆,一直到晋军出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间遭遇袭击就是这样子的。 那种情况下,不知道来袭的敌人有多少,只知道看去到处都是。 并且突然被袭击不免心慌,很容易造成脑子的瞬间断片。 因此,只要是遇袭,有退路可以选择,遇袭的一方主将通常会立刻下令撤退,立刻撤退多少还能保持秩序,一旦有己方部队被稍微纠缠,马上就要变成争相逃命的无序状态了。 两军在渭水北岸厮杀,南岸的秦军观察了一阵子才得出晋军只有三千左右的结论,导致秦军主将一边让北岸军队坚持,另一边下令后续部队渡河。 要不然秦军主将还能怎么样?直接放弃北岸的部队,带着南岸的部队跑吗? 遇到半渡而击,糟糕之处就在于部队被水系截成两边,放弃已经渡河的部队会肉疼,真不是每一名主将都能理智决断。 “你不上去?”智朔有自知之明,身子骨不允许上阵搏杀。他却是知道姑父的一众子嗣勇猛得不像人。 楼小白可不会说照顾智朔的感受,有点装逼地说道:“我是万人敌。” 什么万人敌? 再是武勇,上了战场顶多百人敌。 指挥军队进行交战却是万人敌。 以智朔的智商,肯定能听懂楼小白那话什么意思,承认是被这位小表弟给装到了。 “我要是有孩子,一定送去给姑父养一段时间。”智朔认为交战情况优势在我,有心思开玩笑:“你们几兄弟不知道吃什么,一个个猛得不像话。” 楼小白知道这是智朔在缓解紧张,一边关注战局发展,一边笑着说道:“多吃肉,再多操练,还能是怎么样。” 其实,楼小白也觉得诡异,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都异于常人,没有刻意锻炼也是力气非常大。 自秦军展开渡河,至少渭水北岸的秦军命运已经注定。 渭水北岸进行激烈的交战,等南岸有一批秦军又展开渡河,楼小白给予魏颗发出信号。 那么就是渭水南岸的晋军也很快就会加入交战。 而在魏颗率军对渭水南岸的秦军发起冲锋的那一刻起,该处的秦军也算是命运被谱写了…… 第568章 不同的世子,世子的不同 渭水两岸都在发生激战,使得人声沸腾。 因为是白天的关系,自然看不到什么火光,也就不存在打着打着到处有火势。 事实是什么?军队对明火的管理非常严格,除非进攻方到处放火,要不然打起来真的不会到处着火的情况。 当地的植物众多,再多的脚去反复踩踏,顶多就是将湿润的泥土踩得松软,并不会泛起烟尘。 这种复杂环境的交战,有清理出空旷空间倒是能够让大军摆阵,换作到处是灌木或草丛只能是依靠小队配合或是个人武勇了。 突然间遭到袭击的秦军,他们在交战半刻钟之后才算是有了像样的抵抗,只是看起来为时已晚,最多就是做垂死挣扎。 当然了,秦军数量约是三万,发起攻击的晋军为一万五千,参战人员数量如此众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 总体态势来看,数量少的晋军却是将渭水两岸的秦军包围了起来,并且晋军一直都在稳步推进,渐渐将秦军实施了分割。 两军交战就是那样子,哪一边都会努力创造多数打少数的局面,哪一方的协调更好,便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消灭更多的敌军,积累每一个局部的优势,再形成绝对的优势。 所以,并不是人数多的一方总能赢,主要还是看指挥官的调配和各支部队对命令的执行效率。 “你是指挥了多少类似的军事行动啊?”智朔很羡慕楼小白对军事能够那么熟悉。 楼小白知道智朔有点闲,抽空回答道:“前几年一直北上,指挥对林胡的战争。其实我一开始很手忙脚乱,经常会忽略一些该注意的地方。现在能这般,主要是类似的事情做得太多了。” 当初,楼令将楼小白丢到北方三年,固然没少让楼小白吃苦,多少算是将楼小白锻炼了出来。 智朔知道跟游牧族群的战争怎么样,说道:“林胡也是生活在这种环境?” “你说对了。”楼小白说道。 那是真事。 林胡虽然是游牧族群,但他们的生活环境多山多林,并非是广袤的草原环境。 交战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基本态势已经平稳。 作为进攻方的晋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消灭被围秦军只是时间问题。 秦军为了活命卖力突围,只是一次次被晋军重新堵了回去。 不少为了活命的秦军试图乘坐木筏或是跳进河中逃走,他们自己暴露在空旷地带,结果就是一波又一波箭雨射过去,一个个中箭死亡或是受伤躺在木筏上哀嚎,更多中箭的人掉进河中很快消失不见。 渭水有颜色,上游和交战地段的河流比较清澈,从交战地段再往下游的河水则是有了一片又一片的红色。 晋军有进行招降,肯定会有秦军投降,只是更多的秦军拒不投降。 “早就知道秦人很是凶蛮,没想到他们能够这么顽强。”智朔看到了不少断手断脚或中箭仍然在酣战不休的秦人。 楼小白当然知道秦人很顽强,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对手。 而秦人这种顽强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环境所逼迫,不凶悍或顽强早就被戎人和狄人淹没,不会再有秦人这个族群了。 智朔换上了自傲的表情,说道:“只有我们晋人能治得了秦人,其他人不行。” 这么说并没有错。 晋国存在的时候,无论秦人再怎么舍得拼命,一直被堵着无法东进。 等晋国三分,变成了魏人、赵人或韩人,早期三家合作还能顶得住秦人,轮到三家反目成仇则变成一块被秦人一再暴打了。 由于当代有城池或要塞才算是疆域的一部分,秦国跟晋国关系好活还可以的时候,秦军没少穿过晋国进军中原,好些国家确实是遭到过秦军的暴打。 轮到晋国跟秦国关系恶化,秦军已经有好几十年没再踏及中原的土地。 楼小白知道第一次上战场的贵族子弟一般会像智朔这样。 晋国很强大,尤其是在军事上的实力。 许多没有去过其他国家的晋人,他们生在晋国长在晋国,很难体会到晋国的强大, 同时,没有与外国人接触过的晋人,他们会对晋国有多强大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贵族子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晋国很强大,他们一直在被培养自信,与其他国家的人接触很难免会趾高气昂,上了战场太容易发表一些……,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很容易讲一些很中二的话。 至于需要上阵搏杀的晋人?他们哪有闲工夫巴拉巴拉个没完。 “今天很难分出胜负。我去安排夜间的围堵程序,你是跟我一块,还是?”楼小白问道。 智朔想都没想,说道:“跟你一块。” 开玩笑! 哪怕晋军占尽优势,并不是人人一定安全。 有一个超能打的小表弟可以跟着,安全感会很爆棚。 交战当然在继续,只不过有些晋军已经开始清理空地。这个空地是一条刻意砍光树木和清理杂草之类植物的隔离带。 夜幕降临之后,晋军会暂时撤到一些特殊地段后面,随后在各处点上篝火,任何出现在视野范围的秦军,他们都将被晋军弓箭手射杀或是近战士兵阻击。 将近三万的秦军,活动范围怎么可能会小?这就很考验楼小白事先对地形的侦查和掌握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秦军化整为零,一旦分成无数小队扎进山林……,恐怕是不能追击的。”楼小白在夜里来到楼令这边。 楼令点头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消灭尽可能多的秦军。” 这是在给予压力了。 秦军敢化整为零的概率非常小,应该说任何一名将军都不会轻易这么干。 军队集中在一起才是军队,一旦散得太开就是一支支的散兵游勇,不再可以有效接受命令。 该地的环境无比复杂,人多还能够与大自然抗争,一旦分成小队扎进山林,最后能够有多少人活着走出山林属于未知数。 当然了,秦军面临绝对不利的窘境,可能很愿意去跟大自然赌。 “朔怎么样?”楼令问道。 楼小白就实说了情况。 “也算正常。不要让他冒险,知道么?”楼令说道。 楼小白苦笑说道:“表哥除了话多一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一句话里面多少含着一些抱怨,楼令听了没有多讲什么。 楼令本身就是为了照顾智朔才招来下军服役,事先已经有所心理准备,属于是一种自愿。 那是楼令主动,不是智氏进行请求,再有余情绪就不对了,大不了下次不带就是。 当夜,秦军展开夜间突围。 双方在夜幕的笼罩下发生激战,起初动静闹得很大,打了两个时辰才渐渐消停下来。 新一天的朝阳升起,用过朝食的晋军立刻展开新的攻势。 这一次,楼令亲自抵达前线指挥作战。 “姑父。”智朔被召唤过来。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军中,唤我军佐。” 智朔从善如流,重新致意:“军佐。” 真不是楼令喜欢装,待在军中就更应该公私分明,免得乱了套。 楼令没有再多管智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昨天打了一下午和一整晚,过程中投降和被消灭,包括成功逃脱了一些秦军,仍被围困的秦军应该剩下一万七八千的样子? 只是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秦军最少减员了一万二千,晋军减员了两千多,能够猜测出战事的烈度。 当天双方交战从早上到正午,晋军的攻势非常猛烈,尤其是楼小白亲自率军消灭了不少于两千的秦军,估测剩下的秦军数量不会超过一万。 “招降吧。”楼令下令。 楼令做出可以招降的判断,来自于临近中午时分投降的秦军数量猛增。 晋军开始用秦语、戎人或狄人方言喊话招降。 需要三种语言,当然是秦军的构造很复杂,老秦人或新秦人混杂。 老秦人所指的是血统较正的秦人。 所谓新秦人,自然是被秦国吸纳的戎人或狄人了。 当代的新老秦人是那种划分,等秦国崛起之后,新秦人就变成从六国移民过去的那一批。 事实上,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一直在吸纳来自六国的移民,尤其是吸纳的楚人数量极多。 那些从六国移民到秦国的人,他们成为秦军之后可没对老乡手下留情,有可能杀得比老秦人还狠。 毕竟,老秦人都有土地,有爵位的老秦人也一定是占多数。 新秦人无论是想站稳脚跟,还是想要往上爬,少不得双手沾满血腥。 楼令吩咐招降,他再去前线露一下脸,大批的秦军放下武器投降。 肯定会有拒不投降的秦军,他们在多数秦军投降之后,连垂死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很快就被一一消灭了。 “有多少秦军成功突围?” “回禀军佐,应该有四千多秦军突围,两位世子以及颗帅已经安排好追击部队。” 这一场战役花了多久的时间结束?肯定不能从正式接战的那一天算起,该是从晋军制定目标,将行军与一系列的准备和等待算进去。 所以了,交战只是不到三天,实际上战役却是进行了两个多月。 战役出现结果,楼令却很难马上率军转换场地。 后续的追击会进行三五天。 期间,晋军需要救治伤员和掩埋战死者的遗体,该收拾的战利品自然需要归拢。 “姑父,我可以将交战过程记录起来吗?”智朔似乎忘记楼令的交代,军中用职称了。 楼令却也并非不懂看时机,战役结束不会那么严格。 “记录?”楼令说不能,真的会让智朔不记录吗?他只能说道:“当然可以。” 智朔又说道:“有些事情不太理解,我可以问姑父吗?” “等回国吧?我现在很多事项需要忙。”楼令不是讲推辞,真的有太多需要忙的事情。 智朔还想说话,毫无抵抗力的被楼小白抱着肩膀抬似得离开了。 “这孩子……”楼令其实感觉挺无奈的。 该怎么说呢? 一看智朔就是在蜜罐里长大,可能碍于身体原因一直被智罃宠着,搞得缺少认知人与人的界线。 简而言之就是智朔不太成熟,人已经结婚还不懂看场合。 权贵子弟或富家公子一般都是这样子,乃至于更过分都比比皆是。 他们平时接触的人,要么是宠着的,不然就是会让着的,太容易变得自我。 另一项因素,由于背景带来的各种优势太明显,一旦教育歪了的话,很自然而然会存在多少敬畏心态。 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要么是父母提醒,不然是有遇到过事,很难有横行无忌的性格。 所以是教育和生长环境的问题,绝不是天生的因素。 楼令被智朔刚才一打岔,后面该进行汇报的楼小白也拉着智朔离开,该做的事情被打断了。 战后需要做的事情和消息汇总不会比战前少,只是没有战前那么紧迫。 等楼小白重新回来,该做的事情才能继续。 “有一万八千投降的秦军,我们是派人押送回国?”楼小白问道。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能走动的秦军随同伤患押解回国,走不动路的秦军……处理掉。” 楼小白稍微抿了抿嘴应了声:“诺!” 处决伤患这种事情,晋军不会对除了秦军之外的敌人去干。 不说太久远之前,只说这两三年,秦国一再袭击晋国,多少手无寸铁的黎庶被屠戮,投降的秦军不说人人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仅是出于楼令还需要率军继续参战,处理秦军走不动路的伤患,只能说为了接下来执行任务。 只是,处理战俘的事情,楼令不会让楼小白亲自去做。 培养继承人也要分事情,有些事情一旦真的干了,再也收不住手,性格可能也会大变。 楼令让狐雍亲自带人去处理,并且交代一定要隐密进行。 狐氏嘛,好些年下来就是帮楼氏处理脏事的家族,多干一件不算多。 再者说了,狐氏虽然重新成了文明世界的一员,但是这一代人什么样很难改,还是将希望交给下一代人吧。 他们战役结束后在原地待了七天,重新出发往“侯丽”行军。 这一走,花了九天的时间才靠近“棫林”停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 “秦军什么状况?”楼令问话对象是刚过来的郤耀。 这个郤耀是温氏的世子。 楼令前往消灭渭水南岸的秦军。 郤至率军与泾水周边秦军交战。 也就是,郤至已经与秦军打了二十多天。 这二十多天有七八天是在“棫林”战场,后面才转战到更西边的“侯丽”区域。 一开始,郤至是一个“师”跟近万的秦军打,轮到战场转移到“侯丽”之后,变成郤至麾下不足一个“师”跟约两万秦军继续打。 二十多天交战下来,郤至麾下已经减员到五千左右,消灭的秦军却是至少八千。 “秦国再次增援,他们现在的兵力超过两万五千。”郤耀说道。 楼令问道:“下军将有调‘麻遂’的部队吗?” 待在“麻遂”的晋军就是原先在“辅氏”充当预备队的那一支部队,他们后面移动到“麻遂”待命。 郤耀说道:“父亲没有抽离‘麻遂’的部队,说是等下军佐得胜过来,与‘麻遂’的部队会合,再一起赶往战场。”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让楼令佩服的是郤至本可以调动“麻遂”的那一个“师”增援,为了让秦军咬饵却是只用手头的兵力坚持。 “你持我令牌赶去‘麻遂’,不用再来‘棫林’集合,亲自带着驻军直接赶抵‘侯丽’战场。”楼令下令。 郤耀应“诺!”就走。 作为队友的郤至给力,楼令自然愿意让郤耀积累经验和功劳。 “这么算起来,秦国这一次动用了将近八万的人手?”智朔算出这个结论。 秦国正面入侵的部队约是三万,在渭水南岸藏了三万,后面又增援了快两万过来,加一加确实是快有八万的样子。 “说不定后面还有。”楼小白进行猜测。 智朔问道:“为什么?” “下军将手头只有五千左右的兵力,秦军将下军将所部围困了起来,哪可能不想抓住机会进行俘虏呢?”楼小白给出解释。 智朔一想,觉得还真是那样的道理。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智朔问楼令。 出于好奇,可能也是太想汲取营养,智朔的问题一直很多。 楼令就实说道:“并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拿主将去当诱饵?不是主将自己制定这种计划,谁脑子坏了才会干啊。 智朔满脸佩服地说道:“温氏之主真有魄力,胆略也是非比常人。” 谁说不是呢。 这也是郤至相信楼令不会坑死自己,要不然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得到极大信任的楼令,他接下来不能简单地帮郤至解围,一定要消灭足够多的秦军,否则就是辜负郤至的冒险了。 “小白,你暂时充当颗大夫的副手,与耀一起增援下军将。”楼令走到沙盘边上,眼睛在沙盘上不断寻觅,说道:“我带两个‘师’绕路去秦军后方。” 其实,楼令更希望带走全部的兵力,只是做人还是要更掌握人情世故一些。 有郤耀带一个“师”去“侯丽”增援,增加一个“师”兵力的郤至不会有覆灭的风险。 然而,楼令真不能因为觉得郤至不会有危险,真就只让郤耀带一个“师”去增援。 知道刘邦为什么非要解决韩信吗? 固然是韩信在军中威望很大,可是韩信真的可以轻易颠覆刚刚建立的汉帝国吗? 有一次刘邦被困,一再要求“近在咫尺”的韩信率部前去救援,结果韩信为了等待战机迟迟不出兵。 再有韩信直接讨要王位的事情。 当臣子当到韩信那份上,有再多的功劳又怎么样,实在是无法给君主足够的信任感了。 试问,哪位君主不会忌惮如韩信这样的人? 真相信“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得到善终。 对于皇帝这种生物而言:朕给,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 楼令与郤至当然不是君臣,只是真要什么都不顾忌,朋友还是朋友吗? 朋友也需要一次次维护感情的啊! 休整了三天,楼令率军出发。 智朔看着正在远去的部队,朝魏颗问道:“我们不拔营?” “下军佐会绕路,我们需要等‘麻遂’的友军过来。”魏颗说道。 “啊?”智朔说道:“下军佐不是让郤耀直接率军驰援下军将吗?” “对啊。可是‘棫林’在必经之路。”魏颗说道。 智朔只是不太懂军事,人情世故却是懂得的。 同为世子身份的郤耀也是第一次纳赋,想来是没有太多的经验? 当然了,郤耀身边有家臣随行,可以给予意见,单独统率一个“师”很难出什么乱子。 两个驻扎在不同地点的“师”都要去支援郤至所部,分散的一前一后具有更大的风险性,合兵再一同前往的把握更大。 后面,郤耀率军途经“棫林”附近,早在等候的魏颗率军与之会合。 “下军佐考虑得非常周到。既然是要切断秦军后路,我们是不是放慢行军的速度?”郤耀简直不像是老郤家的孩子,为人温润儒雅,做事没有多少风风火火。 魏颗哪敢在这种事情上拿主意,讲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别,按照正常速度行军,靠近战场再做出急赶而到的假象。”楼小白给出建议。 郤耀先对楼小白点头,再看向魏颗等待下达决议。 其实,楼小白也就是今年才跟郤耀有过一些接触,往年只是短暂接触过。 魏颗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将楼小白刚才的话,以下令的形式重复了一遍。 至于说该怎么做,必然是要合计一下更细节的方向。 他们现在距离战场约五十里,恰好处在秦军会侦查的范围之外一丢丢。 秦军应该还不知道渭水的友军被击败的消息? 只是,等这两个“师”的晋军出现,这边的秦军高层就该怀疑渭水友军怎么没有拦截了。 郤耀提出了不少建议,每一次讲完会询问一下意见。 “用父亲的说法,这是基因突变了啊?”楼小白跟郤耀接触下来,能看出郤耀并非伪装,没有郤氏该有的自傲和鲁莽。 世子这样,对温氏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第569章 第一阶段结束 当然不是所有二代都非常不堪。 应该说被盼以极大希望的二代,他们的素质一般会很高。 讲一句天大的实话,没有利益冲突为前提,互相之间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理智的人压根不会刻意去刁难谁。 只不过,人们对正常的事情缺乏关注欲望,只会去记住更差的那些人。 晋国的二代之中,上一批是魏颗、智朔、魏相出尽风头。 魏颗情况特殊,他不站出来做事,魏氏缺乏足够分量的人顶上来。 智朔和魏相在层次上比魏颗差一些,起码魏颗参与各种战事,魏相和智朔则是在争名。 再区分的话,魏相起码为国家做了事情,智朔到现在为止就没有对国家起到过什么助益了。 楼小白与魏颗、智朔、魏相三人在岁数上相差不超过十岁,以年纪来看算是同代人。 然而,以前的楼氏并不强大,人们不会拿楼小白跟魏颗、智朔、魏相当同一代人看待。 等楼氏彻底发展起来,楼小白展现属于自己的锋芒,其余的风云人物已经在进行沉淀,看着当然只有楼小白一人光芒万丈了。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楼氏的核心族人就那么点,继承人会更早接触各种大小事,存在感肯定就要猛增了。 这么看,其实楼氏的情况跟魏氏类似,身为二代需要很早出来承担一些责任。 “我们被秦军发现了。”魏颗让前来汇报的斥候退下,分别扫视楼小白、郤耀与智朔一眼,说道:“小白率两个‘旅’加快行军速度?” 楼小白会意,说道:“我先去与下军将会合。” 哪怕是在平原地带,部队行军也不是挤成一团,肯定会分出前、中、后。这是为了避免受到伏击之后难以将部队展开,同时也是防止被一锅端。 魏颗看向郤耀和智朔,说道:“二位巡视队伍,发现问题及时来告?” 尽管魏颗没有明说,不是傻子的智朔和郤耀却清楚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魏颗嫌弃或担忧智朔、郤耀缺乏经验,不敢让两人负责太重要的事情,又不能让两人没事做,才做出那样的安排。 任何一支军队,选择前锋的人选都要慎之又慎。 魏颗相信楼小白的实力,给予了重任。 “不知道下军佐到哪里了。”魏颗是真不知道楼令会选择哪一条行军路线。 率先出发的楼令所部不说并非完全出于保密,想要绕道到敌军后方,为了避免被发现肯定要绕更远的路,消耗的时间一定更久。 魏颗真不熟悉堂堂正正之战外的打法,分兵之后成为偏师的指挥官,只能说心里没有多少谱,做起事情来兢兢战战的。 “既然下军佐没有对我们有过多指示,一定有做好了相关的准备,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便是。”智朔第一次出征,不存在什么固有印象,反倒是用更快的速度适应了当前的打法。 魏颗看向郤耀,等着提供意见。 “世子所言甚是。”郤耀对智朔的话进行了附和。 而率军出发的楼小白,他这一支部队在出发后的一个时辰遭遇到了秦军。 前来拦截的秦军数量约有四千,大多数人骑马进行代步,既是所谓的:单骑走马。 有派出斥候警戒的楼小白对那一支秦军的动向可能更详细,他们提前利用灌木和草丛进行隐蔽,等秦军进入埋伏圈便是箭矢齐射。 “该死的晋人,又是埋伏!” 怎么说呢?确实是晋军率先埋伏秦军,杀死了秦军的全部高层,只有少量秦军士兵侥幸逃了回去。 骑马赶路的秦军遭到箭雨袭击,第一波中箭落马的人约是三百,随后他们自行乱了起来,马与马发生相撞又是倒下近百人,期间不断遭到了箭雨的覆盖。 突然间遭遇到袭击的秦军,他们陷入了慌乱,多数人只觉得到处都在射来箭矢,只有少数人压制恐慌观察箭矢来自哪里。 遇袭之后的秦军所做的行为却是大体一致,他们不是骑马冲向发现的晋军,反而是下马利用马匹遮挡射来的箭矢,携带弓箭的人再进行回射。 骑马迎击?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时代,骑跨在马背上无处借力,能够骑马作战也会选择远远射箭,才不会冲近了进行搏杀。 毕竟,骑在马背上是有高度得到优势,可是在马背上无比颠簸,再加上无法借力,稍微有外力一推很容易就会跌下马背,骑在马背上的劣势其实比站在地上是更多一些。 秦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还需要指挥官回过神来,等指挥官有了一定的决断再发出指令。 “攻!” 大批晋军从灌木或草丛中现身,战车驰骋在前,步兵紧随其后,朝着仍旧显得混乱的秦军杀去。 因为晋军发起冲锋,导致继续射箭的人变少,一再被箭雨覆盖的秦军可算是不用躲箭。 秦军并没有重新翻上马背,他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对晋军发起了反冲锋。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被遗漏了?好像……,晋军没有战前祈祷? 那是晋军提前进行了祈祷,并不是没有做。 两支对冲的军队相撞,有战车当前的晋军又是占尽便宜,不少秦军被拉车的马撞翻或是车轮上的尖刺绞断双腿,紧随在战车后方的晋军碰上秦军展开分割,后面冲锋而上的晋军继续追着己方战车朝前。 楼小白当然是在战车之上,一次次操控手里的长戈收割秦军的小命,借机再寻找可能是秦军指挥官的人。 实际上,这一支秦军的指挥官很不幸被晋军射出的第一波箭矢命中,没有第一时间阵亡,伤势过重陷入休克,无法指挥部下作战。 又不是玩游戏,没有程序显示击杀或重伤对方的指挥官,楼小白当然不知道取得了什么成就。 只不过,秦军一直没有恢复组织度,一看就是在各自为战,多少是能够让楼小白有一些猜测。 双方进入到近战搏杀阶段,没有指挥官的秦军开始出现截然相反的举动,有些秦军对晋军发起冲锋,有的秦军却是茫然无措地待在原地,甚至有成群的秦军翻上马背就逃。 军队这种集体,一旦有人逃跑而不被制止,马上就会有效仿,很快就自行崩溃瓦解。 一直在冲锋的楼小白很确认自己所在的战车已经凿穿敌军,结果前方还是不断有秦人,并且秦人的身影一直在增加。 “世子,秦军已经崩溃,是否进行追击?” “不追。”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这边是秦军的主场,距离主战场不超过二十里,真的追击很有可能碰上后续增援上来的秦军,乃至于一头扎进秦军设置的包围圈。 两军的交战只耗时不到两刻钟就分出胜负,以大批秦军溃逃而落幕。 晋军用最快的速度寻找己方的伤员,实在是伤势过重给予仁慈的死亡,可以救治则是抬上车辆,极短时间内再次出发。 至于秦军的伤员或是俘虏?楼小白所部还需要去增援郤至所部,属于非常特殊的时期,不可能携带秦军的伤员或俘虏,分批拉到灌木或草丛后面解决掉了。 要是跟其他国家交战,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会救治地方伤员,不会处决已经俘虏到手的战俘;对上其他国家,无法救治或带走俘虏,顶多就是丢在原地。 晋军这一边不会是楼小白第一次这么干,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今次西征,楼令在事先已经做了事先强调,一定要报复秦军对晋国所做的一切。 所以,处决秦军的伤员或俘虏看似残忍,绝不是这一场战争最残忍的事情。 “你过来了,你父亲呢?”郤至看到楼小白就提问。 楼小白答道:“回下军将,我父亲率军包抄秦军的后路。我目前在颗大夫麾下,先过来两‘旅’,后面还有一个“师”和一个‘旅’的部队。” 不等郤至问话,楼小白继续说道:“我部在半路遭遇秦军,消灭约八百,几方折损近百。” 他们在过来的路上不止碰到一股秦军,发生实际交战的却是只有一次,后面用速度甩开没有爆发交战。 “秦书故意放你们过来?”郤至说的秦书就是对面的主将。 目前的秦国没有名将,身份足够高的人一定是公族封君。 而秦国的公室一脉跟所有国家一样有着太多的“氏”,一般以“秦”为氏不是公子就是公孙,其余则是以封地的地名或官职为氏。 楼小白可不认为被故意放了过来,选择了谨慎用词,说道:“我部被拦截了一次,先后进入视野范围的秦军有四批。” 那可是二十里的路程遭遇到四批秦军,发现楼小白所部的秦军可不像是假追击或假堵截。 另外,楼小白多少觉得郤至关注错了重点,提醒道:“颗大夫所部很快就会过来,随行的人有耀和智朔。” 郤至听后,笑呵呵地说道:“那稳了。” 楼小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稳了,你父亲怎么可能让耀和智朔过来。”郤至说道。 这个倒是。 说白了就是,郤耀和智朔缺乏经验,两人也不是以武力着称,一定是楼令有把握才会让他们跟郤至会合。 一些话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要是郤耀或智朔因为楼令的错误指挥丧命,楼氏就要对上郤氏或荀氏。 因此,楼令会让楼小白犯险,不会让郤耀和智朔犯险。 楼小白懂得了郤至的意思,问题是郤至没有搞懂楼小白想要表达的意图。 “我们不需要接应吗?”楼小白干脆直接问出来。 郤至摇头说道:“有一个‘师’和将近三个‘旅’抵达。我们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是准备展开对秦军的追击。” 在这一边的秦军约是两万五千? 晋军有一个“师”又三个“旅”抵达战场,说明担负截击或埋伏晋军的另一支秦军失败了。 渭水那边的秦军到底为什么没有起到作用暂且不提,总之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凡秦军的脑子正常,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立刻撤军,不是留在原地等更多的晋军增援上来。 事实证明郤至的预判是正确的。 先有一支约两个“旅”的晋军成功与郤至所部会合,后面又有超过一个“师”的晋军正在接近,很直接让秦书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下军佐率部绕道去了秦军后方,你们的行军速度是不是快了一些?”郤至跟楼令的合作次数太多,即便是对一些战法不拿手,不可能完全没有认知。 魏颗被那么问,就实说道:“下军佐没有刻意交代,我们采取正常的行军速度。” “下军佐有交代,你大概也听不懂。”郤至其实无法判断楼令为什么不做交代,倒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魏颗被那么一讲,只能苦笑。苦笑的原因是他真的不懂。 讲事实,当代的主将确实不会解释每一条的指令是为了什么,只会要求得到命令的人必须去那么干。 而愿意解释指令的因由,无疑是在进行一种教导。这种事情只有在培养子嗣、族人或弟子才会干,压根不会对属下那么做。 秦军撤退。 晋军追击。 双方都没有收拾营盘。 仓促撤退的秦军丢下不少物资。 进行追击的晋军没有去捡秦军丢下的物资。 要是打赢了,晋军会有很多时间去收拢物资,不急这么一时半会。 这一追一逃,两军相隔约五里赶了将近四十里路,期间只有小规模的交战发生。 两天之后,秦书留下五千秦军阻击追赶的晋军,带着其余部队继续往西撤退。 郤至在遭遇秦军阻击的时候,委派楼小白为偏师主将,让郤耀充当副手,留下三个“旅”与秦军交战,带着其余部队继续追击秦军的主力。 在“侯丽”以西的一百多里内没有其余城池或村庄,完全又是一片空旷地带。 这种情况之下,其实楼令根本无从判断秦军撤退会选择哪一条路,他直接向西攻克了一座叫“骀”的秦国城池,随后等着秦军自己送上门来。 叫“骀”的城池在“侯丽”西边约一百五十里之外,它是一座很小的城池。 秦军可能没有想到会有晋军在没有解决泾水周边己方部队的情况下,会迂回绕路过来攻打“骀”城,当地只有不到五百的秦军守城,极其轻易就被楼令率军攻下了。 由于并未发生激烈交战的关系,城池自然也就没有明显的交战痕迹,楼令直接让麾下一部分士兵脱掉战袍,换上了寻常的衣物假装成为守城的秦军。 啊? 寻常的衣物? 是的。 秦国是一个没有统一战袍的国家,入伍参战的人员穿什么款式或颜色的服装都有。 “算一算时间,秦军应该撤回来了。”楼令站在城头向东了望,话音刚落还真看到地平线出现异常,只能说真的是极其巧合。 发现了情况,楼令自然是下令备战。 过了一段时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楼令看清楚了情况。 那是秦军在跑,后方有晋军在追,一追一逃的两支军队相距不会超过五里,真的是距离咬得很紧。 “数量……,好像有点不对?”魏相是出现情况之后,特地来到楼令身边。 楼令明知故问:“什么不对?” “目测秦军只剩下一万三四千,我军数量最多不超过一万。”魏相答道。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秦军主将一再分兵阻击,下军将留下合适的部队与之交战,带上其余部队持续追击。” 大股人马跑路,主将确确实实是需要一部分留下阻击,要不然一旦全军被敌军咬上,恐怕会变得“毫无撤退可言”了。 与此同时,不管是追或者逃,过程中很难免出现一再有人员掉队的情况,追逃的路程足够远,掉队的人数会更多。 当然,追的一方掉队也只是掉队,逃的一方掉队可就要迎接悲惨结局了。 “看速度和距离,大概两刻钟之后会抵达,臣先下去做准备了。”魏相行礼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快步离开。 楼令攻占“骀”城并不是为了设下陷阱,在让秦军入城,再关门实施全歼。 小城池的一面城墙只有一个城门,快速逃亡状态下的秦军根本无法再短时间内迅速全数入城。 所以,逃过来的秦军入城也只会是主将带上少数部队,其余部队会在城墙边上列阵等待追兵。 魏相所谓的准备是需要赶到城门处,等着秦军主将入城立刻捉拿,随后还要率队出城作战。 至于楼令?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早就练出来的楼令对秦军的赶路耗时预判得很正确,果然是两刻钟左右抵达,并且秦书亲自带上人手第一时间入城。 “拿下!” 做好准备并且进行等待的魏相持剑率先冲上去,躲在墙角的一批甲士现身一拥而上。 秦书听到晋语就惊叫出声,第一时间从战车上跳下去,人在地上滚就大喊:“有诈,快出去!” “别动!”魏相没有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持剑对准秦书的喉咙位置,一脸的凶神恶煞:“动的话,剑就刺下去了!” 等秦书看清楚状况,脸上出现了绝望。 同一时间,隐藏在女墙后面的晋军弓箭手站起来,他们在梆子声中朝城下的秦军射箭。 压根没有料到这边会有晋军的秦军,好些秦军当时就心理崩溃了。 其实可以理解的。 这一支秦军从撤退阶段就一直被追,以为只要撤到“骀”城就能喘口气,结果却是遭遇到了埋伏。 城池被晋军夺取,城墙上有箭矢一直射下,正面城门与其它位置不断冒出晋军,眼见之前在追击的晋军很快也会赶到,谁心里能够接受啊? 楼令所部与秦军交战约半刻钟,一直在追击的郤至所部抵达,秦军遭到两边的夹击。 许多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秦军并没有原地等死,能够从左右两边继续逃亡的秦军早就行动起来,只是左右两边很快被晋军堵住,逃出去的秦军数量绝对不超过四千。 楼令并未亲自参与厮杀,第一时间提见被俘的秦书,很是有礼貌的行礼,说道:“在这种情况见到足下,真是失礼了。” 秦书的回应是想呸楼令一脸,只是距离有点远没有呸到。 至于说谩骂晋军不讲武德之类什么的?两国是个什么情况,各自都心知肚明,属于是多讲无意义,栽了直接认就是。 “正在发生什么,足下一定心里有数。为了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请足下露面命令麾下投降。”楼令说道。 秦书的回应又是呸了一口。 “这样啊?那只能委屈足下了。”楼令示意甲士将秦书押解上城墙进行公示。 纯粹就是没有秦军的大纛,要不然可以连大纛一块展示,能够更加打击仍在抵抗的秦军士气。 不久之后,楼令听到了秦人绝望的叫喊声。 那是秦书被俘并且进行展示,残存的秦军无法突围,指挥官又被俘虏,知道大势而去发出的喧哗声。 继续攻击的晋军开始招降,由于清楚大势已去的关系,成批成批的秦军丢下武器。 当然会有拒不投降的秦军,只是他们很快就会被消灭。 等郤至见到楼令,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 “怎么样?”郤至昂着头,一副很骄傲的模样。 楼令当然不吝赞美,说道:“下军将好胆识,气魄少有人能及。” 没有郤至的冒险,泾水周边的秦军早该撤离了。 要是郤至与楼令没有默契,他们可无法在这里对秦军实施前后包夹,轻易地摘取胜利果实。 两人站在城头,一边交谈,一边观看战事的收尾。 “前前后后将近四个月,消灭的秦军不少于五万吧?”郤至问道。 楼令还没有进行复盘和计算,手头没有详细的数据,说道:“只会多,不会少。” 郤至用志得意满的心态,说道:“秦国集结起来的主力被我们消灭,接下来就是挺进‘雍’城了。” 对此,楼令抱有很大的期待感。 “秦军里面戎人和狄人不少。我们可以尝试进行收编,后续的脏活让他们去干。”楼令提议。 这个建议,楼令在战前已经提到过。 郤至迟疑着问道:“真的要进行屠戮啊?” 楼令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郤至,就那么一直看着…… 第570章 谓之言之不预,咸使知闻! 依旧是那一句话,秦国能做,凭什么晋国不能做? 这不是什么“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之类的诡诈话术,一旦被狗咬了是不用咬回去,将狗打死总行了吧。 死人无法进行控诉,活着的人还不能报复? 纯粹就是秦国做了初一,别怪晋国还个十五! 楼令的意志很坚定。 晋军既然扫清了挺进的障碍,接下来就该学习秦军在晋国所做的事情:杀其男子,抢其妻女,掠其资源。 “约有五千戎人和狄人愿意配合,我们将会重新进行武装,之后拆散分配到各支部队当仆从军。”楼令忙了三天半,有所成果。 其实,楼令知道那五千人并非真的全部是戎人或狄人,一定有胡化了或假装自己是戎人、狄人的秦人,只是并无所谓。 郤至当然知道仆从军是什么,无非就是类似卫国、鲁国、齐国等等小弟派来的部队。 只不过,说“类似”的原因是,作为晋国小弟的列国有一定的自主权,从秦军中挑选出来的那一批人没有任何的自主权。 “小白已经攻下‘郿’,前进的通道洞开了。”郤至刚刚得到消息,看到楼令过来进行会知。 那个“郿”的城池比“骀”要大很多,周边也有着为数不少的村庄。 村庄与城池本就是配套,城池之外有没有村庄,代表着开垦出来的耕田究竟多不多。 秦国的都城圈是一个很广的范围,大致是长四百五十里、宽三百四十里,含括“雍”在内一共七座城池,最东边的门户便是“郿”地,最西边的门户叫“吴阳”。 而秦国西边的聚集地,也就是以“冀”地为中心的栖息圈子,它离“吴阳”至少七百里。 两个聚集地中间,有着超过七百里的无人区,保持着最为原始的地貌。 同时,秦国的两个聚集地有一个共同点,一样是依偎着渭水。 这么一看,说渭水是秦人的母亲河一点都不过分。 要说一样紧邻渭水却是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秦国都城圈这里的城池全在渭水北岸,倒是“冀”地那边全部在渭水南岸。 那纯粹就是出于农耕的需要。 简单来说就是,水到底是向哪里流淌很重要,人们肯定会选在水源经过的地方开展农耕。 晋军拿下“郿”就让秦国的都城圈洞开,起码不用担心一头撞进去再被包夹了。 “安排小白和耀、朔驻守‘郿’城,其余部队如计划行事吧?”楼令说道。 确认将作战方案执行的郤至自然没有意见。 不让三个世子参加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是在保护他们,一切只因为晋军接下来的行动会进行得很是血腥。 之前还只是对参战人员的处决,接下来会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类似的事情一旦参加,很难免会在精神层面留下创伤,意志一旦不够坚定,无法及时调整心态,日后会被自己的良心折磨。 另外,参加过类似的人,实在太容易变得不如畜生。 所以了,楼令收编俘虏中的人来当仆从军,并不是要让晋军直接去干那种兽行。 一支军队一旦对手无寸铁人的大肆屠戮,基本上这支军队也就变成了兽军。 而变成兽军就别奢望有多少纪律,只是顺风期间各种凶残,遇到逆风则是很容易被瓦解。 晋军跟秦军一再打下来,固然有晋军很强的才一直取胜的因素,难道不是秦军因为缺乏纪律而显得战斗力战斗力低下吗? 至于说,以后的秦军一样喜欢制造屠杀,为什么秦军会那么强,那是因为变法之后有爵位等待遇在钓着,同时秦军还有诸多酷烈的律法在约束。 变法之后的秦国,论酷烈的律法,古今中外真没有一个国家比得上,对待敌人非常残忍,对待自己人也没有仁慈到哪去。这就是小x书上所谓的迷人的老祖宗。 郤至和楼令不再各自统军,他俩率军一直向西,沿途遭遇了一支想要向东增援数量约七千的秦军,双方并未展开交锋。 那是正在向东赶路的秦军发现大批晋军,稍作犹豫选择调头撤退。他们又是多数骑马代步,行军速度显得极快,想跑还真的就不是那么难。 有大批的晋军正在西进,肯定是东边的战事出现结果,并且是晋军取得了胜利。 那一支撤退的秦军,他们撤回“秦2”边上,小部分进入城池,大部分在外面选择优势地形扎营。 晋军靠近“秦2”之后,留下的两个“师”的部队,剩下的部队直接分成多股偏师。 那么就是,留在“秦2”附近的晋军约一万五,散出去成为偏师的部队不到两万。 这个“秦2”是什么意思?有“秦2”就有“秦1”,还有一个“秦3”,他们是很久之前秦人一再迁徙的痕迹证明,后来重新利用的城池没有再取新的名称而已。 “你们的任务是消灭能够看到的秦军,其它的事情监督仆从军去干。明白了吗?” 向各支偏师主官下令的人当然是郤至。 毕竟,郤至才是西征军的主将,有些命令只能通过他的口,不是楼令要甩锅。 事实上,作为全军的主将,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要承担起来,不想承担也没有办法那种。 这个就好比如,谩骂某个集体,一定是骂那个集体的领导人的道理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其它事”是什么事情,不管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全部的人都应:“诺!” 尽管秦军老是进入晋国烧杀抢掠,一再犯下累累的罪行,仍旧不是所有晋人同意以相同的手段报复回去。 不同意的晋人可能不是所谓的“晋左”,他们只是纯粹觉得太残忍。 那个“晋左”跟“白左”一个意思。 楼令很清楚怎么回事,等该走的人全部离开,说道:“幸亏是没有人开口拒绝,要不然当场免职的处罚都算轻的。” 这是军队,再不合理的命令,有明确指示就该执行。 至于说有什么意见,战后再申诉或控诉就是了,真要进行审判和清算,主责任人会是下达命令的人。 楼令不怕事后遭到责难,晋国一直是受害的一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要是有晋人提出非议,楼令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做了就要认,也别奢望全部的人都认同。 换作有晋人为秦人讨公道?楼令会送他们去地下跟受难身亡的晋人交谈。 “我打算让一批人去‘太原’学习。”郤至突然说起其它的事情。 楼令没有犹豫,说道:“自然可以。” 随着楼令成为卿位家族,许许多多的事情正在逐渐进入世人的视野,其中包括“太原”有一座学宫。 那是楼氏内部展开教育超过二十年,涌现出了更多的人才,他们要么是需要继续深入深造,不然就是想要探索新的知识领域,楼令按照原有计划建了一座学宫。 可以将在“太原”的学宫视作由贵族创立的当代唯一大学……,或者可以称呼为“上庠”。 需要特别点明是由贵族创立,原因是周王室那边也有大学,接收公卿子弟与诸侯的公子、公孙。 只是,周王室的大学早就没落,成为摆设一般的存在了。 郤至请求派人去学习,虽然算是很勉强人的要求,但是也意味着郤氏和楼氏从行动上在加强紧密关系。 各个家族实际上一直存在知识上的交流,只是规模极小极小,更像是好友之间的互相进步。 郤氏真的大批派人去楼氏学习,多少算是楼氏开创了新时代,也就是楼氏愿意接纳其他家族的大批人来自家汲取知识上的营养。 “既然开了这个口子,我能不能从国内中小家族或在列国吸纳人才呢?”楼令想道。 从其他家族或列国吸纳人才? 需要了解时代的背景。 当代,知识大多数是来自家族,很难从家族之外获取教导。 从远古到春秋中期一直是那样,每一个家族不会轻易将知识外传,有所交流也是拿等价的知识交换。 一旦获取到知识,不说每一个人,只能说九成九的人都会当成家族传承,一定会干珍藏密敛的操作。 并且,发展家族是当代所有人的理想,没有贵族身份会花费几代人的时间去努力,身为贵族却家族落魄会想要重塑荣光。 在那种环境下,一些人是会去别的家族效力,一旦时机成熟却会马上脱离,再去发展自己的家族,不可能永远当一个打工人。 所以,明白怎么回事了吗? 其实,知道齐国建立稷下学宫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去稷下学宫学习的人,九成九都不是就地给齐国效力,大多回到母国,不然就是被第三方聘请而去。 到了战国时代,知识的交流远超春秋中期都那样,楼令要是愿意开放学宫,会吸引一大批人前去学习或交流,只是想留下人才效力,恐怕是会很难很难。 郤至和楼令留在“秦2”不动弹。 驻扎在“秦2”周边的秦军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前往它处的晋军,他们有机会才会攻打城池,主要是针对村庄。 “这是第几个村子?”魏颗当然是得到外出扫荡的任务。 毕阳顶着熊猫眼,很是精神不济地说道:“算不清了。” 看看这一伙人的精神状态,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近期失眠情况很严重? “并非是我们沾满血腥,干那些事情的是秦人,心里不要有负担。”魏颗真就是这样劝解自己,也用相同的说法劝慰族人。 没错啊,别看一个叫魏颗,一个叫毕阳,他们都来自魏氏。 实际上,一开始毕氏才是魏氏的大宗,也是毕国的公族,后来魏氏取代毕氏成为大宗,原先为大宗的毕氏反而成了小宗。 这也就是发生在晋国,其他国家并不会接受。 晋国自从发生“曲沃代翼”的事件之后,小宗代大宗可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有那个本事就干呗。 正是因为那样,其余国家对晋国的感观并不怎么美好,只是碍于晋国实在武德充过于沛,没人敢于明面哔哔而已。 七八天的时间,仅是魏颗这一支偏师攻下的秦国村庄不下于十座,一般是晋军瓦解秦人的抵抗,随后仆从军入场。 之前还自认为秦国一份子的那些人,他们变成了仆从军之后,多数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各种坏事干尽。 “我建议处决敢于强奸的那批畜生。”毕阳说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了很多不愿意回忆的画面。 魏颗低叹了一声,说道:“之前没有明令禁止,不好进行处决。我们这边没有司马,无法加上这一条军纪。” 毕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折腾死孕妇,还进行虐婴,这样的畜生不该活着。” 魏颗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脸色瞬间有些煞白,说道:“杀了,敢这样的都杀了!” “我会派人前去谒见军将和军佐,请求立刻制定相关的军律。”魏颗突然间觉得有些反胃,脸色从煞白变得铁青。 野兽杀生是为了填饱肚子。 两脚兽杀生的理由可以很多。 一些事情一旦干了,同为两脚兽都无法接受! “秦人啊……”魏颗都不知道该怎么来看待秦人了。 远古的事情很难知道,春秋到战国阶段确实是秦人最为残暴。这是无论秦国一统天下后再怎么焚书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魏颗万分庆幸的事情是由仆从军干那些事情,换作是由晋军亲自动手,很怕这一批私军回封地会闹出什么乱子。 话说,秦国就不怕开了口子,伤人又伤己吗? 事实是,秦人在变法之前出了名的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变法前会混得那么惨。(插播声明啊,作者君只是阐述历史,绝不是在对秦国进行抹黑) 晋军分出去的偏师有十八路之多,兵力多的有将近五千,少的则是一千五。 他们一路席卷着西进,到处进行肆虐,好让秦人历经过一下晋人的苦难。 不得不提到秦人与晋人的不同。 开始之初,晋人在遭遇秦军屠戮的时候,只有“大夫”、“士”、“徒”以及少量黎庶进行抵抗,多数黎庶像羔羊那般被屠杀。 等后来,晋人已经知道秦军的残暴,无论哪个阶层都进行决死抵抗了。 秦人在遇到晋军进行屠戮的时候,绝大多数秦人拼死进行了抵抗。 为什么会存在那种区别?因为一开始晋人真的没有料到秦军会进行血腥屠杀,秦人则是意识到晋国开始报复了。 相同的情况是,自发组织的抵抗,面对组织度更紧密的军队,抵抗一般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 “我们距离‘雍’多远?” “不会超过五十里。” 魏颗近来变得越来越麻木,整个人却是远比之前成熟太多。 他们这一支偏师不是处在最西边的部队,继续向西的路上有发现被摧毁的村庄。 “狐雍所部比我们行动速度更快。”毕阳说道。 对于这一点,魏颗没有丝毫意外,说道:“他们骑马代步,怎么可能速度比我们慢。” 毕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狐氏的人亲自下场了。” 这个啊?魏颗还是没有意外,说道:“他们在外栖息了数十年,不是吗?” 肯定不会只有狐氏的人亲自下场。 要知道一个事实,人性总是恶比善更多,很多的善良其实就是受到规则的限制,一旦没有了限制就会放飞自我。 针对秦国的这一次报复,多数晋人对屠杀不会感兴趣,乃至于是心里会有抗拒;总有作为受害者亲属的晋人想要亲自动手,为死在秦军肆虐下的亲戚报仇;即便一开始没有打算参加屠杀的晋人,他们看到动手的人抢得盆满钵溢,控制不住参与进去,后面很难再收手了。 毕阳低声说道:“下军佐力主了这一次的行动,希望不会带来太恶劣的结果吧。” “类似的话,你决不能再说第二次!”魏颗一边警告,一边扫视周边。他一脸厉色,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们先那样对待秦人,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下军佐也不是你所能非议!” 毕阳说出口就知道错了,只是不吐不快。 “要是再有第二次,一旦传出去,下军佐没有送你去地下与受害者争论要不要干,我也会亲自送你去地下。”魏颗见毕阳没有听进去,进行了最严厉的警告。 毕阳怔怔地看着魏颗,看到魏颗充满杀意的眼神,浑身哆嗦了一下。 “下军佐是对的。能杀怕秦人最好,杀不怕就杀更多,起码折损秦国的元气,不使其老是东进捣乱。”魏颗近来心态麻木,不代表没有动脑子思考。 毕阳完全不敢再说话。 不久后,有人过来汇报,说是主力正在朝这个方向前进。 那当然是“秦2”那一支秦军被消灭,郤至和楼令带着主力过来了。 所谓主力不止是原先停驻在“秦2”的一万五千晋军,沿途不断有偏师与之会合,数量增加到了三万左右。 魏颗第一时间前去谒见,进去的时候找个位置坐下,旁听他人的汇报。 “立刻着手将战俘送到‘郿’地,让智朔亲自率部带回国。”楼令说的战俘是落到晋军手中的秦人女性。 楼令看人差不多在场,扫视了一圈,问道:“让你们收集首级,都有照办吧?” 原先坐着旁听的人,听到在问立刻全部站起来,表示已经照办。 “很好!”楼令先点头,再说道:“去了‘雍’城之外,安排筑京观。” 帐内出现了哗然声。 京观是什么?就是将很多尸体和脑袋堆叠,随后再撒上石灰与掩土,刻意做的一种奇观。 至于筑京观是在什么时候,能够考究到的是在春秋时期已经有。 例如说,周定王十年(前597年),楚军在“邲之战”大胜晋军,为了炫耀军威,一位大臣建议楚庄王把晋军战死士兵的尸体筑成“京观”,但是楚庄王并没有采纳大臣的建议。 “囔囔什么?”郤至很不满地说道:“你们一起做,谁都别想落下。” 在场的人立刻收声,再进入面面相觑的阶段。 “诺!”魏颗率先应命。 其余人稀稀落落跟着应“诺”,个别人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 “筑京观不是为了彰显武功。不在‘雍’城之外筑京观,秦国君臣怎么会被震慑住,他们以后还敢进入我国大肆屠虐。”楼令给出了说法。 这个观点说出来,很多人立刻变得好受了很多。 当代人并不以杀戮为荣,尤其是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 应该说,除了秦军之外,列国的军队非常守规矩。 到了战国阶段,纯粹就是受害者报复,然后进行屠戮变成了一种互相之间的常规举动。 他们原地休整了三天,随后向“雍”开拔。 在一天之后,晋军来到“雍”城郊外,与提早过来的狐氏所部完成会合。 “秦人被杀怕了,紧闭城门根本不敢出战。”狐雍说完就笑,笑得无比猖狂。 郤至见不得有人比自己还猖狂,直接拆穿,说道:“他们前前后后折损了超过七万兵力,周边被犁了一遍又一遍,有兵源也集结不出来,只能那么甘受着。” 秦国君臣一定没有料到自己也能品尝到不讲规则的苦果。 他们可以集结起来的部队一再被消灭,都城圈也陷入一片哀嚎,哪怕还能够集结出部队,短时间内也很难抵达“雍”城,哪敢再以少于晋军的数量出战? 抵达“雍”城之外的晋军,他们开始在城墙上的秦人注视下筑京观。 起初,秦人没有看出晋军在干什么,等察觉到晋军是在做什么,立马通禀秦君石。 而秦君石上城墙的时候,京观已经初具规模。 “这、这、这……”秦君石浑身都在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要说被吓到,一定是有那么点。 只不过,秦君石更多是被晋军的所作所为给震惊到了。 晋军这边察觉到有秦国高层来到城墙下,并不知道来的秦君石本人,有嗓门大的晋人过来喊话。 “秦人不义,乃受自毙!” “我等于秦都城外筑京观,问秦军可敢出城一战?” “若尔等不敢出战,于‘骀’会另筑京观。日后秦军敢越‘骀’向东,必再复来!” “谓之言之不预,咸使知闻!” 只能说,现场的秦人听后,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的人,一个个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第571章 确实很毒 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律法非常的严苛,动辄就是割耳朵、削鼻子、斩手、斩脚、砍手指、砍脚趾等等一系列致人残疾的刑罚。 以为商鞅只制定出严苛的律法吗?他还从方方面面进行规定,什么能够去做,什么事决不能做。 那可不是类似现代的刑法! 在秦国变法之后,一切是为了军事进行服务,几乎将秦人从出生到死亡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变法之后的秦国说是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在商鞅被五马分尸之后,秦国保留了商鞅的变法果实。 到吕不韦时期,秦国的律法进行了适当的修改,削减了一系列致人伤残的刑罚,许许多多之前犯了会死的过错也进行了放宽。 现代课本之上介绍陈胜、吴广起义,提到陈胜是因为服徭役失期,告诉众人已经错过时间,哪怕是去到了集合地点,全部的人都会被斩首。 后面,考古学者发现了一部分的秦律,提到失期并不会被斩首,充其量就是“罚甲一副”。 失期之后,全部的人会被斩首,有没有文字的证据? 反正失期只是罚一副甲胄是有文字证据的。 很多出土的竹简表明秦国并没有像西汉宣传的那么残暴,是不是一种新朝诋毁后朝呢? 然而,不管怎么说,秦军喜欢屠杀有相关的证据。 如:一场战役之中,某国前前后后只是出兵五万,结果战事结束后的秦军斩首十万。多出的五万首级是哪来的? 只要肯查相关史料,太容易找到相关的证据了。 今年晋军进行自卫反击战,止于目前杀死的秦军数量超过两万,死于屠戮或被掳走的秦国男女黔首数量不会少于十万。 正在“雍”城之外筑京观的晋军,他们用来筑京观的尸体或头颅,大多就是死于屠戮的秦国黔首。 哪怕是有点距离,站在城墙上的秦国君臣还是能够模糊分辨尸体,哪能看不出晋军并非只拿军人遗体筑京观。 因为看出怎么回事,秦国君臣真的被晋军的凶残吓到了。 诸夏列国进行战争,打得再凶也不会用敌国普通黎庶拿来干出筑京观的操作。 止于当下的历史之中,诸侯会盟攻打异邦,筑京观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晋人恨我们入骨啊!”秦君石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冷。 秦人屠戮晋人,可是没有筑过京观啊! 对,秦人只是会将晋人的尸体吊到树上随风摇摆,视作一道美丽的风景。 现在晋人在干什么!? 晋人一车车地拉来尸体,在秦国的都城之外筑京观! 自己干坏事的时候,一般会很刺激很爽。 轮到自己成为受害者,该哀嚎和恐惧了。 关于晋军肆虐各地的信息有被汇报向秦国君臣,只是能够传达过来的消息很有限,大多也是显得比较片面。 无论传到“雍”的信息再怎么片面,一道道消息里面都指明晋军开始屠戮黔首,并且晋军还烧毁了攻占下的村庄,尤其是放火焚烧农田。 焚烧村庄以及农田还是晋军学的秦军,秦军入侵晋国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现在,晋军只是将秦军一再做的事情,重演在秦国的土地上。 白驹哆嗦着嘴唇,问道:“要不要派人出城求和?” 立刻有人进行训斥。 求和? 秦人永不屈服! 再者说了,秦国跟晋国不可能真的讲和,哪怕不再开战也只会是趁机喘息。 晋国有两个不需要宣战就能打的国家,一个是南方的楚国,另一个是西方的秦国。 因为一直在争霸的原因,晋国与楚国从互相向对方的朝堂递交战书,一直没有互相递交休战国书,等于说两国一直是处在战争状态之下。 晋国不需要屡次向秦国宣战是魏相出使秦国递上《绝秦书》之后的事情,那之后两国就彻底绝交,要开战自然也就不用一次次互相递上宣战书。 秦君石倒是想求和,也在考虑该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晋国了。 可是,今年晋军入侵之前,秦国与晋国的仇就结得挺大。 秦国又连续三年入侵晋国,虽说是收复失地,破坏的设施,杀死的晋人,只能说一概不算少。 所以,求和可能得到晋国的允许,可是秦国付得起停战的代价吗? “这一次过后,晋国会向西扩张多远?他们先前已经扩张到泾水,一定会再向西扩张啊!”秦君石对此无比的心焦。 秦国在西边或北边还有很长的战略纵深,要命的事情是大多没有得到开发。 如果这一次晋国继续向西扩张,秦君石认为晋军会对“郿”实施控制。 “郿”是秦国都城圈的门户,失去了这一座门户,秦国首都圈没有要道险地可以据守了! “至少十年之内,我们没有能力东出了。”孟起自言自语说道。 听到呢喃声的人不少,没有人与孟起交谈。 那不是摆在明面的事实吗? 现在损失多少人,遭到攻克和焚毁的村庄有多少,反正秦国君臣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一点,既然晋军都兵临都城之下,起码“雍”东面的村庄绝对是十不存一了。 在秦穆公时代,秦国有了东出的国策,从此之后秦人对于东出的执念很大。 晋文公之前的晋国,讲实话就是跟秦国打的有来有往,没有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 晋国在晋文公之后称霸中原,从那时候起的秦国不再配当晋国的对手了。 到了现如今,秦国可不是能不能东出的问题,君臣该好好想想怎么来延续国祚。 秦君石转身迈步,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等国君走了之后,留在城墙上的秦国大臣才开始出声。 “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艰难。玩命就是了!” 这倒是事实。 秦人历史上多次面临灭族的危险,一次次挺了过来。 他们能够挺过来就是敢于舍命拼搏。 无法商量出对策的一众秦国大臣,他们中的多数开始朝远处的晋军进行谩骂。 来到“雍”城附近的晋军,他们并没有出营列阵,营盘距离城池起码五里地。 正在筑京观的晋军,他们选在距离“雍”城约两里地之外。 不管是两里或五里,反正晋人听不到秦人的谩骂声。 开骂的秦人当然知道晋人听不到,他们只能是在进行发泄,好让自己的心里变得好受一些。 “可惜了,没有蹶张弩,要不然几波箭雨覆盖,起码能送走秦国大半贵族吧?”楼令提议筑京观,自然会就近进行监督。 楼氏已经在研究弩,暂时没有拿出太好的成果。 按照历史记载,秦军的蹶张弩最远射程可达三百六十米,算是当时射程最远的单兵远程武器。 如果楼氏现在有蹶张弩,待在城墙上的秦人不知道射程,确实是可以出其不意的覆盖几波。 拉到“雍”城之外当筑京观材料的尸体不会少于三千具,头颅的数量会更多一些。 怎么来筑京观呢?尸体一般会当成基座,过程中会不断撒石灰和掩上一层薄薄的土,再在外层再摆上一颗颗沾满石灰的头颅。 被杀死的人,脸上的表情一般会很狰狞,密密麻麻的头颅看去,胆小者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会睡不着觉。 而京观可不止有密密麻麻的头颅,还有伸出土层那些各种姿势的四肢,看上去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至于说血?刚杀不久当然会流血,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只要是受外伤而死,一段时间后基本不会再流血了。 晋军从筑京观到完成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倒不是真的需要耗费一整个白天,纯粹就是故意拖慢做业,好让城墙上的秦人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观看。 晋人其实还不够残忍,要不然可以驱使秦人来筑京观,干完活再杀掉。 秦人在树上悬挂晋人的尸体,他们就做过让晋人干活,干完活再杀死的事情。 “真是恶心啊!”郤至在傍晚过来,夕阳余晖之下,京观之上有着一张张扭曲的脸,还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死人的话,郤至看得太多太多,京观还是第一次看到,讲实话就是强忍着才没有呕吐。 另一个事实是,晋军在筑京观期间,多数人是一边吐一边干活。 楼令当然没有好受到哪去,特地空腹前来监督,很多时候目光刻意不看京观。 “真的不攻城吗?”郤至看向城池。 楼令颔首道:“与其攻城,不如肆虐更广的区域。” 关于晋国很难将秦国灭掉的原因是什么,提到过两三次了,不再进行重复的解释。 打开了魔盒的楼令,他是站在国家立场在做事,并不是为了满足兽欲。 有那样心理建设的楼令,他内心里还是在遭受煎熬,只能一次次加强心理建设,催眠自己是在做有益于国家的事情。 “反正我不会像白起落得那种下场。”楼令嘀咕了一声。 没有白起这个人屠,秦国想要横扫六国绝对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为秦国奋战一生的白起,他最后被逼得自戕身亡。 只不过,白起不会是个例,历史上多得是这样的人。 郤至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这一边的秦人数量约是四十来万?秦廷先后征召了几次,我们解决了七八万,应该还有三十多万。”楼令只能找个话题。 郤至摇头说道:“哪可能还有三十多万。先是仆从军杀,后来参与的人更多,还能剩下二十万都算多了。” 以为只会有晋军杀秦人吗? 时局变得极度混乱之下,不要小看人性的恶。 多数人之所以善良,其实就是没有作恶的资本。 特殊情况之下,人性的恶会被释放,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属于正常,更多是能作恶就作恶了。 所以,秦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自相残杀。 与此同时,当前的城池规模有限,得到收拢的人数不会太多。为了逃离晋军的杀戮,一定有数量庞大的秦人会躲进山林。 那些躲进山林的秦人没有多少时间筹备,他们进入山林之后到底怎么样,讲实话就是很可想而知。 因此,这一轮过后,秦国君臣预估十年之内无法东进,他们完全是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 秦国并不是楚国,哪怕后面晋军没有再来肆虐,秦国少说需要二十年的时间用来恢复元气。而能不能有恢复元气的时间,要看晋国君臣对这一次行动是什么看法。 晋军后面会再来吗?只要楼令活着,哪怕不是晋军再来,一定会有楼氏私军再来! 哪能不再来呢? 秦国这一波被打得挺狠,正是继续攻打的好时机。 后面晋军再来的话,数量可以不用太多,几千人就能来肆虐一圈。 “每年都来,其他家族不来,我也会派私军过来。”楼令对郤至说道。 郤至摸着下巴,说道:“我们向西扩张到泾水周边已经是极限了。” 楼令一脸的诧异,说道:“我们(卿位家族)不要土地,可以给中小家族。” 这一下换郤至愕然,问道:“凭什么?” 不单纯是无功不受禄。 强大的家族会限制其他家族的发展,尤其是实力差不多的家族。 楼令决定好好跟郤至唠一唠。 当然了,夜幕已经要降临,要唠嗑肯定是回营地。 “腹地几乎没有可以轻易开垦出来的耕地,渭水两岸有足够的农耕条件,不进行开垦非常浪费。”楼令不等郤至再问凭什么,继续往下说道:“安排中小家族过来,尤其是非附庸的家族,对我们有利无弊。” 郤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楼令反问道:“你不会认为秦人会甘愿受着,后面不进行报复吧?” 对此,郤至倒是心里有数,说道:“秦人死犟死犟的。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懂了!中小家族哪怕能扛住秦国的报复,他们也会扛得很辛苦,到时候我们可以提供庇护。”郤至一拍大腿,完全明白过来。 在此之前,卿位家族主动兼并中小家族的手段很粗糙,一般就是盯上了哪一个家族,随便找个过得去的理由就使用武力。 安排中小家族过来真的是有利无害! 那么好的土地,秦国没有进行开发,一直就丢在那边浪费。 要知道一点,秦地的八百里平原可不是只让始皇帝有资本一统天下,它的产出还支撑起了汉、隋、唐三个中枢对地方的绝对优势。 那不是胡说八道,西汉、隋、唐的基本盘都是在关中,他们也一同面临关外各地方对中枢的不配合,关中要是没有足够耕地的话,哪来的粮食养军队。 不提东汉,原因是东汉在顺帝期间,关中的水利设施早就不堪使用,后来羌乱更是直接让东汉直接丢掉大半的秦地。 楼令意有所指地说道:“君上会很乐意中小家族向西迁徙来发展。” 当了快四年一国之君的晋君周,他近来开始活跃起来。 尽管晋君周手中的实际权柄比较有限,一旦抓住机会就扶持中小家族,更激烈的事情则是没有做。 楼令站在卿位家族的立场,哪怕是再怎么看好晋君周,有所发现肯定是要进行应对。 既然晋君周想要扶持中小家族,且不论他那么做有什么理由,站在卿位家族立场的楼令有机会立刻就挖坑了。 很明显的事情是,郤至压根没有理解楼令为什么突然提到国君。 那是晋君周非常懂得伪装,作为一国之君对谁都谦逊有礼,卿大夫有什么请求都会尽量满足,看上去非常人畜无害。 而当代人缺乏从全局去判断的眼光,一般只会单独注意一个人性格,乃至于会忽视那个人具体都做过什么事,以及究竟做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从现代魂穿到春秋时代的楼令不一样。他所接受的教育,再加上出社会后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海量信息,早就被锻炼了出来。 所以了,楼令能够察觉到晋君周的意图,其他人暂时并未发现。 楼令不会将一些事情讲得太明白。 事实是什么?如果楼令告诉郤至关于晋君周在做什么,做那些事情的意图又是什么,有过一次弑君黑历史的郤至最温和的应对也会是让晋君周下台。 而楼令虽然在针对晋君周进行挖坑,但是晋君周与楼小白的友情摆在在那里,不到万不得已的局势之下,怎么会让晋君周被弑或下台呢。 最终是郤至同意楼令迁徙中小家族到泾水以西的建议,不得不谈到要长久控制“骀”这一座城池。 “那座小城本就是‘武城’,稍微修葺一下便能驻军。既然是你提议,日后便由楼氏进行驻军?”郤至说道。 楼令却是说道:“我提议没有错,好处是大家的。我的意见是所有卿位家族都要承担起责任,进行每一年一轮换。” “你这是知道新军佐的事情了?”郤至问道。 楼令还真就不知道士匄提出了什么建议。 郤至说道:“你不知道啊?范氏不是在修筑‘虎牢’吗?新军佐明显觉得多自家吃了大亏,要求在‘虎牢’筑成之后,我们(卿位家族)每年去两家一起驻守。” 知道这么一回事的楼令不由乐了,问道:“那范氏要求君上给予辅助了吗?” “你别这么聪明。”郤至一脸郁闷,随后说道:“君上哪来的物资给予范氏,到最后只能是我们各自出一些。” 要是由范氏单独负责人力物力,等“虎牢”筑成之后,理所当然就是属于范氏的“产业”了。 变成有其他家族一块修筑的话,归属权则是需要另外来算。 楼令对于控制“虎牢”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也清楚不可能一毛不拔,开始琢磨怎么能够获利。 “君上对我兄长提议,明年邀请列国到‘制’地会盟。”郤至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会盟?”楼令有点不理解,问道:“君上要亲征?” 郤至颔首说道:“君上确实也该亲征了。” 所以说吧,哪怕是有过弑君的黑历史,只要没有被招惹到的话,郤氏一家子对于一国之君还是会秉持尊重的心态。 他们在“雍”城之外驻扎,秦军不主动出战,没有列阵觅战。 其它区域的晋军带着数量越滚越多的仆从军肆虐,直至快要临近秋季才重新合兵。 这一折腾,他们在“雍”城之外待了快三个月,期间出城的秦人不是被杀便是被抓,搞得城内的秦人需要拆屋获取材料生火造饭。 “幸亏是没有史官随行啊!”郤至知道己方将秦国折腾得到底多惨。 而事先决定要干什么事情的郤至或楼令事先就找了理由,压根没有让史官随军。 至于秦国的史官?他们肯定会如实进行记录,后面秦人去列国也少不得控诉。 有多少人会同情秦国? 列国早就知道秦国对晋国做过什么,更知道秦国与白翟公开结成地位平等的盟友,他们要是知道晋军在秦国肆虐,顶多就是觉得狗咬狗。 等哪一天晋国衰弱下去,晋军在秦国干的事情才会被捡起来,宣传晋国的残暴不仁,拿来当攻击晋国的大义。 “那些仆从军怎么安排?”郤至其实很想全杀了。 这些仆从军坏事干尽,无论郤至或楼令都绝对不会带他们回晋国。 早就有想法的楼令说道:“安排他们在‘郿’栖息。” 那么好的“刀”,用完就杀很可惜。 那些人不可能再得到秦国的接纳,同时不会被带去晋国,无疑是安排在“郿”最为妥当。 他们很难就此过正常生活,一边以军屯方式自产自足,一边继续肆虐秦国便是了。 只不过,楼令不会对他们放任自流,会效仿历史上秦国的方式行事。 什么方式?当然是派人继续管着。 历史上的秦国,他们的南疆军团就是以六国遗民充当主力,展开对岭南的开拓。 郤至了解之后,说道:“这很毒啊!” 怎么说话呢! 对待敌人,哪能用“毒”这样的字眼。 该说那样的安置很妙。 做好了相关的安排,晋军拔营向东而去。 确认晋军离开之后,秦君石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派人出去将京观给拆了…… 第572章 班师以及来年的行动 “数量有多少?” “回军佐,约两万。” 楼令问得是仆从军的数量。 一开始仆从军的数量是五千,短短两三个月增加到两万?能够从这里发现什么了吧。 “森、见,你二人为正副手,统领在‘郿’的仆从军。”楼令已经跟郤至商议完毕了。 肯定不止是楼森和楼见待在仆从军,一定会有楼氏的其余人来充任各级军官。 这一把“刀”用得好,日后根本不用晋国或楼氏派来军队,他们就会将秦国搅得鸡犬不宁。 因为郤至对这一支仆从军异常厌恶,一点都不想粘上,才轮得到楼氏来管理。 当然了,楼令对这一支仆从军同样没有什么好感观,只是想长期利用而已。 将仆从军安置在“郿”地,四处收集来的农具会一一下发,规划土地开垦成农田,就此之后他们就变成一支驻守在“郿”地的军屯部队。 因为楼氏是代替国家来管理的关系,肯定不是楼氏拿出物资来养,从农具到粮食等物资,一概先从战利品里面支出。后面无法自产自足也需要晋国来提供物资,直至晋国觉得他们没有用处丢弃或进行消灭。 “不留下更多的部队吗?”郤至对那一支坏事干尽的仆从军远比对秦军更加忌惮:“他们要是作乱,你家的四百余人就都要没了。” 楼令知道郤至一直对仆从军能躲就躲,邀请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不不。”郤至再一次拒绝。 这样啊? 楼令也就不强求了。 别看仆从军对秦人坏事干尽,其实他们非常恐惧晋军。关于这一点,亲自去接触就能够知道。 郤至死活不想接触仆从军。 楼令只能解释,说道:“秦国不会接纳,他们自己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想要获取我们的信任,只能变本加厉对秦国去做。我们想消灭他们没有难度,他们无法被秦国接纳,本就对我们畏惧,只能用尽心思讨好我们。” 该懂的道理,郤至都懂,只是他打从心里不相信和厌恶那些人。 郤至忧心地说道:“我总感觉你在玩火,并且给各个家族做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开端。” 对此,楼令当然清楚。 只不过,类似的事情早在殷商就被经常做,后来的姬周前期也大量在做。 殷商是击败某个势力,强征这个势力的壮丁成为奴隶军,继续去攻打其它势力。 最后,殷商遭遇反噬,姬周能够取代殷商,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策反殷商的奴隶军来完成改朝换代。 姬周也一再遭受反噬,例如各种戎、狄、夷、蛮一再降而复叛,搞到西周变成了东周,随后进入春秋的列国时代。 短期内来看,那一支仆从军无法对晋国形成威胁,可是时间久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确认。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特性,历代王朝都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包括近现代的两百多万伪军。一致的事情是,顶多为祸一方,无法作为变革的主要力量,更不可能发生被他们谋夺天下的事情。”楼令瞬间在记忆中搜罗相关的例子,没有太明显的成例。 楼令看向郤至,说道:“他们的存在暂时对我们极其有利,有些许风险完全可以接受!” 留下仆从军并且屯驻在“郿”地,本就是楼令极力要求才得到通过。 郤至同意都已经同意,自然不会再反悔。他只是用这种方式警告楼令务必用心看管,别搞出什么大乱子,要不然两个人都会有大麻烦,尤其是楼氏的麻烦会很大。 “明白了。”楼令只能回应。 虽然说最后成了事,但这还是郤至第一次对楼令的建议感到迟疑。 他们在“郿”停驻了五天,重新启程向东行军。 途经“骀”地的时候,有三千晋军留下。他们将驻扎在当地,直至明年有部队前来轮换。 那三千晋军分别是郤氏的一千五,楼氏的一千和魏氏的五百。 目前没有边军,屯驻在“骀”地的晋军算是卫戍部队,一旦仆从军作乱或是秦国反击,他们将作为主力,再从泾水周边各家族征召部队,一起进行第一波反制的行动。 “我们有多少俘虏?”楼令不是军尉或军司马,不用参与自然是等着汇报。 “还没有统计完毕,粗略进行预判,数量不会少于七万。”魏颗回答。 他们这一波入侵,虽说大肆进行屠戮,但是并没有真的见到秦人男子就杀,可以抓捕还是进行了生俘。 仆从军从一开始的五千膨胀到最后的两万,后续增加的数量便是那么来的。 有那么一件事情,晋军真没有逼迫那些秦人当仆从军,多数是为了活命加入仆从军编制,后来却是一样坏事干尽。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无论哪个时代的二鬼子都是畜生。 楼令带着期待,问道:“统计出来的适龄女子有多少?” “有记录的数量已经超过三万。”魏颗同样满心期待。 什么是适龄女子?当然就是可以怀孕的女人。 当代人没有“毁灭一个民族先从女人下手”的观念,有机会掳掠敌对方女人的事情却是一定会干。 这不是单纯为了淫(分字)欲! 很早之前的人就已经知道一点,己方的女人更多,人口的增加速度越快;反之是敌对的女人少,人口的增涨速度就慢。 毕竟,人是怀胎十月而来,生下来还要至少十多年的养育,才能够发挥出作用。 现代的玩法更高级,各种粗暴的手段无法再玩,那就从精神层次进行污染。 怎么污染?手法简直是多数不胜数,想要讲清楚会让篇幅无比庞大。 简单来概括无非就是,从小作文或影视作品等等文化相关的方面入手,一再潜移默化进行洗脑。 遭到外部势力在男女问题上进行干预的国家,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内部男女对立异常严重,便是就此沉沦了下去。 有没有那么夸张? 以为小日子只是被经济收割才导致一蹶不振吗?当然不是! 再看看男女对立非常严重的棒子是什么社会现状。 被回旋镖击中的欧美,又是出现了多少奇葩的事情。 当前没有便于传播的手段,楼令无法从精神层次去污染秦国的女性,只能从物理层面动手了。 “秦国少了子宫,晋国多了子宫,一直此消彼长下去,即便不采用上规模的军事手段,秦国在找到应对措施之前,只会持续虚弱下去。”楼令这句话是在进行铺垫。 在后面,那一支仆从军将会持续去掳掠秦国的女性,然后让她们成为晋人的伴侣。 一个月后,他们渡过大河来到“韩”地。 选择在“韩”地进行停留,原因是对俘虏和其它战利品已经点算完毕。 “各个家族的收获不用带去都城了吧?”郤至一想到收获巨大便是一脸笑容。 楼令同样满脸笑意,说道:“不带过去了。” 他们抓到的俘虏是十二万三千余人,其中女性占了六万左右,剩下的则是男性。 那十二万三千余的俘虏,男性多数是前期交战投降的秦军。 晋军是进入秦国都城圈才组建的仆从军,仆从军又在都城圈进行肆虐。 在人之外的战利品方面,收拢起来的战利品数量够其实不多,绝大多数还染了血。 能够在贵重战利品上面染血的人是谁?不用说也知道只会是秦国贵族的血。 说白了,当代劫掠的话,压根无法从普通人家里抢到值钱的玩意,顶多就是抢到一些粮食,其它坛坛罐罐抢了没意义。 分的话,哪怕晋君周没有出战,一样需要拿出其中的四成进行分润;剩下的六成之中,郤至和楼令得其中的各二成,也就是主将和军佐一共分到四成;最后的二成才是给各个参战的家族去分,可以明说的是魏氏和狐氏会在这二成中分得更多。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世界的节奏便是这般。 郤氏和楼氏在这一波能够各自分到约两万五千人,他们因为职位高肯定是先选,后面轮到魏氏和狐氏再选,其余家族只能拿四个家族挑剩下的。 哪怕只是吃到一些残羹剩饭,随同出征的家族,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有意见。 他们进行西征,一次次交战打下来,阵亡人数不超过三千,分到各个家族之后,也就充当主力的郤氏和楼氏损失多,其他家族真没有多少。 秦国被杀了多少?晋国这一边没有进行统计,不靠谱的猜测一下数字,包括秦军和黔首的数量,应该是死了七八万吧。 那就是这一战打下来,秦国损失了至少二十万的人口? 在此前,秦国的总人口也就近百万的样子,一下子没了二十万人口,直接损失十分之二,真可谓是损失惨重! 那还只是人口的损失,没有算上战争中的破坏。 晋军焚毁了所有能够找到的村庄。 秦国都城圈的“小虢”、“秦2”、“平阳”、“秦3”、“郿”、“陈仓”、“吴阳”这些城池,其中的“秦2”、“平阳”皆被攻克并放火焚城,“郿”倒是没被烧。 这样一来,秦国不止都城圈的人口损失极大,由于人口损失太多的关系,后面恐怕也很难修复被破坏的一切了。 如果秦国事先知道晋军会那么狠,他们提早进行各种准备,损失不会那么惨重。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 “我们这一战,看后续的反应,判断有没有将秦国的脊椎打断。”楼令猜测秦国应该不会那么羸弱才对。 郤至摇头说道:“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我才同意那一支仆从军继续存在。” 这样一看,郤至也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嘛。 别的不用说,楼令就知道秦国出动五十万跟魏国大战,那一战输得那个叫惊天动地,秦国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恢复了元气并展开变法,反过来摁着魏国在揍了。 有魏国的例子摆在那里,楼令才不会学魏武侯和魏惠王,给予秦国休养生息的时间,往后的每一年都会让仆从军西进肆虐。 “可以分到两万五千人,结果你全挑女子。家族缺女人缺得这么严重?”郤至实在憋不住,提出这个问题。 楼令悠悠地说道:“是啊,缺女人。” 其实不是那么缺。 只不过,楼氏才征服林胡,家族里面已经有太多的“新楼人”了。 楼令深知一件事情,社会上的大多数矛盾,要么是经济所产生,不然就是因为缺女人。 在当前时代,人们对于经济条件要求不高,有吃有穿就会感到很满意了。 楼氏接下来会给合适的人发女人,一定能够增加家族内部的幸福度。 然后,成双成对的人增多,过一年将会迎来婴儿潮。 楼氏现在就缺在家族内部生养长大的人! 这是因为楼氏崛起的时间不久,绝大多数成年人皆是来自其他家族,他们对楼氏会有归属感,只是绝不会像赵氏的人那般,一旦家族面临生死危机愿意誓死相随。 楼令先到“新田”,主要是要对西征给庙堂进行汇报。 随后,楼令带上楼小白回到“太原”准备行加冠礼。 “其实在春季要孩子最好,十月怀胎在来年也是春季分娩。”楼令已经回到‘太原’封地,洗尘之后搂着阿娇在聊天。 阿娇立刻乐了,说道:“这就是你安排在冬至后给小白加冠的理由?” “是啊。”楼令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有经验了嘛。” 讲实话,楼令和阿娇感情挺好,有时间之后温存的时间极多。 这是建立在楼令可以有许多女人的前提下,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在妻子身上,可不是没有其余的选择。 “君上和其余人什么时候会过来?”阿娇问道。 当前是秋季,距离冬至还有将近两个月。 阿娇对于自己嫡长子加冠期待了很久,明知道答案还是相问。 要参加楼氏世子加冠礼的客人会什么时候过来?当然是冬至节之后了。 目前没有春节这个节日。 冬至节就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也代表着旧一年的翻篇,新一年的到来。 每一个家族的世子举行加冠礼,有得选一定是选在自家的“都”举办。楼氏当然有得选,肯定是在“太原”给楼小白举行加冠礼。 其实,楼令不是那么希望晋君周来“太原”参加楼小白的加冠礼,原因是实在显得太特殊了一些。 一国之君参加某个家族世子的加冠礼?不能说没有发生过,只是现成的例子非常少。 当然,楼令也能理解晋君周为什么非要参加不可。 孤身回国登位的晋君周,看似公族一致团结过去。 然而,栾氏、郤氏、韩氏从公族转为卿族之后,晋国的公族剩下的几乎全是吸血虫,压根就无法保证一国之君的安全。 在这几年,晋君周身边是逐渐有了可用的人手,要说安全保障的话,只能说压根就没有,别说施展政治理想的份量。 那种状态下,晋君周很渴望能够获得某个卿位家族的支持,一直以来让楼小白搭桥牵线跟其他卿位家族的宗子和世子接触,玩倒是一块玩得挺好,奈何宗子或世子也只是宗子或世子,不到可以左右家族的时候。 前去接晋周回国登位的主要负责人是郤至和智罃,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为前提,讲道理晋君周应该跟郤至或智罃走得很近。 问题出在郤至不想与晋君周变得关系亲密,另一个智罃则是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么,晋君周是不是只能奢望楼氏了呢? 所以了,晋君周到“太原”参加楼氏世子的加冠礼,不止出于跟楼小白是好友的这一层关系,其实在向其余家族摊牌,他要拉拢楼氏这个卿位家族,去支持他的一些政策。 某种程度上来讲,晋君周也是在逼迫楼氏进行表态。 “君上啊,聪明着呢。”楼令低叹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那么一搞,我需要做很多事情,让其余的卿大夫相信我没有其它的政治野心。” 晋君周其实是有权柄的。 看似没有权柄,主要是晋君周不想撕破脸而已。 要是晋君周不奢望将来,仅仅是向周天子控诉,或是找列国使者抱怨,说那些卿大夫如何如何,几个卿位家族就要面临一系列的麻烦。 “对我们家是利是弊?”阿娇只问答案。 “怎么说呢?”楼令当然有进行过思考,说道:“短期来看弊端不少,长期……需要看我们到底怎么做,以及君上念不念情。” 直白点来说,楼氏一天不独立建国,一天就是晋国之君的臣子。 一国之君对上臣子,哪怕是短期内处在劣势,总有一天可以清算臣子的家族。 类似的事情晋景公已经干了,他在位期间折腾没了的卿位家族可不止是先氏和赵氏,其他卿位家族不如先氏和赵氏出名罢了。 在君臣的区别之中,只要时间跨度长一些,一定是君主占据优势。不知道这个道理的臣子,无论曾经多么权势滔天,他活着的时候家族风光无限,死后子孙一定会遭到清算。 心理负担大的话,创业的一代死后,二代立刻篡位?这才是当权臣正确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楼氏在秋收结束后,世子的加冠礼一切准备就绪。 半个月之后,宾客陆陆续续抵达。 第一个来到“太原”的一家之主是离得比较近的祁氏之主祁午,第二批则是魏颗与狐雍。 第一个过来的卿大夫是智罃,紧随其后一块过来的卿大夫则是郤锜、郤至和郤犨,两支队伍进入“太原”城的时间只相隔不到一个时辰。 前来的宾客众多,一下子让“太原”有了太多的陌生人。 “你安排队伍护送君上了吧?”郤锜问道。 几位卿大夫每一天都会聚一聚,聊什么话题都有。 随着楼小白加冠的当天越来越近,算一算晋君周也该到了。 “安排了两个‘旅’进行沿途护送。”楼令答道。 郤至说道:“当初邀请君上一块过来,君上不乐意。” 郤锜看向郤至,说道:“君臣有别,君上那样是对的。” 目前的郤氏在看待君权方面很复杂,一方面因为有过弑君黑历史,狠得下心再干一次;另一方面在小事上很愿意给晋君周面子,大事上则是非常有原则。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谁给君上出主意,非得来不可。” “是下军佐吗?”郤犨立刻问道。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不跟身体越来越差的郤犨计较。 年纪大又身体越来越差的郤犨,一看就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这让楼令压根就懒得理会一次次进行挑衅的郤犨,等着这家伙老死也就是。 “不像是有人出主意的样子。”中行偃说话的时候,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智罃这位叔父,显然是怀疑智罃给晋君周出主意,刻意进行掩盖。他马上讲了一个新的话题,说道:“今年我们南下,楚军果然避不接战。他们明年一定再来,我们该怎么应对?” 士匄接话,说道:“郑国不悖盟,我们得到求援只能出兵。不如在春播之后,先派两个或三个‘师’南下到‘制’地驻扎?” 晋国现在正在“制”地修筑关隘,并且在范氏提出上诉之后,当地修筑关隘的人不再只有范氏的人,多数家族都派去人手,尤其是郤氏、荀氏和楼氏。 “确实可以那样做。”智罃率先附和士匄的建议,又说道:“君上邀请诸侯到郑国会盟已经是既定事实。可以先让郑国入侵陈国或蔡国,逼迫楚国出兵进行救援,会盟结束再带诸侯南下增援郑军。” 明年晋国要召集一众小弟在郑国进行会盟,郤锜和中行偃肯定需要随行南下,其他卿大夫介于可去可不去之间。 郤锜就询问了,明年南下的军队规模。 讲事实的话,晋君周亲自南下,怎么都要出动两个军团以上吧? 士匄和士鲂对视了一眼,他俩属于不想南下的卿大夫。 “针对仇由和鲜虞的行动只是进行一半……”士匄的意思很明显。 这一下轮到郤至、楼令和智罃、郤犨开始对眼神了。 “我就不南下了,免得死在出征半途。”郤犨很直接地说道。 这个理由很充分啊! 本来想说针对秦国也是进行到一半的楼令干脆闭嘴,转而思考明年该让谁去领导继续针对秦国的行动。 第573章 楼氏世子成年了 其他家族的宗子或世子举行加冠礼,从未发生过一国之君与所有在位卿大夫一起到场的例子。 什么是宗子?一个家族有至少一个小宗,作为大宗的继承人便是宗子。 称呼世子不去区别那个家族的实力强弱,纯粹就是该家族没有小宗。 国君以及卿大夫全部来楼氏参加楼小白的加冠礼,肯定不是楼令权势滔天到举国上下必须讨好,其实有着多重的因素。 楼氏本身是卿位家族。 楼氏与荀氏、范氏乃是联姻的关系,等于中行偃是楼小白的表兄,智罃是楼小白的舅舅,士鲂是楼小白的叔公,士匄是楼小白的叔伯。 关系是不是很复杂?总而言就是,由于联姻的关系,大家都是亲戚。 然后,楼小白将迎娶郤锜的女儿,尽管还没有正式成婚,郤氏必然要给面子。 这样一搞,一众卿大夫都有理由出现在楼小白的冠礼现场。 至于晋君周?他倒是跟楼氏没有亲戚关系,与楼小白却是至交的关系,用这个理由前来观礼。 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人,无一例外对楼小白感到羡慕和嫉妒。 一个人能够有那么多手握重权的长辈,跟一国之君还是至交。这样的人有得是施展抱负的空间,用来实现理想的资源就更不用说,只要抱负和理想不是那么离大谱,妥妥就是会成为人生赢家。 不明情况的人,可是真的会觉得楼氏权势滔天了。 要是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家族无比显赫,哪怕是再普通家庭也会变得慢慢显赫起来。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家族很强,即便是本来实力一般,渐渐也会发展成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强大。 道理不复杂的。 敬畏以及害怕会让其他人与之竞争期间进行忍耐与退让,一再可以占到便宜,资源持续累加之后,哪可能不变得强大啊? 所以这就是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由来。 晋君周有了一国之君该有的排场,不止是最后抵达,一众在“太原”的贵族也都出城相迎。 一国之君嘛,再没有实际权柄,他还是一国之君。 只要不是国家将要或已经崩溃,众臣会主动撑起一国之君该有的排场。 那并不纯粹是为了给君主撑场面,主要是所有人都需要用守护规则来保证秩序的稳定。 秩序能够保持稳定,对于利益既得者有利无弊,才可以继续作威作福下去。 当然了,不是所有权贵懂得那样的道理,恰恰也是这些权贵有意无意在制造动乱,搞得整个国家乌烟瘴气。 国家一旦动荡起来,可能一小部分的权贵,他们的权势可以得到提升或保留;更多的权贵不是身死族灭,便是落得一无所有。 在春秋早中期,多数贵族不会允许离大谱野心家的存在,一来是不想被同僚压制,再来就是清楚打碎坛坛罐罐的过程会让自家很难幸免。 轮到春秋后期?那是一些家族经营日久,格局已经注定将会发生变动,或是成功拉拢到太多盟友一块搞事情,旧有格局也就被打破了。 朝代更迭并不止发生在诸夏大地,其他地方的土地也是一直在发生,只是诸夏大地的文化得到传承,其它土地上变更统治者就会换了一种新文化。 论文化的话,讲事实就是晋国和秦国的文化已经不同,乃至于三观都不一样。 因此,楼令针对起秦国根本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只是会对杀戮普通黎庶产生良心上的不安。 可是,作为政治人物,尤其是军方高层,有些事情就应该去承受,不对吗? 正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楼令不去那么做,等秦国发展起来之后,死的就是晋人。 “你愿意负责继续征讨秦国吗?” “父亲?” 每一日的君臣例常聚会结束,楼令招来了楼小白,提出那个问题。 负责继续针对秦国的话,少不得下一些很血腥的命令,楼令也是犹豫再三才选定人选。 楼小白迟早有一天会从楼令手里继承一切,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对,及早明白世间的残酷属于有利有弊,大体上是有利一些的。 “像今年那般针对吗?”楼小白问道。 楼令颔首道:“是的。” “父亲将这样的事情交给我,我自然会承担起来。”楼小白说道。 那么就是楼小白知道负责继续针对秦国需要干什么,可能心里存在抗拒,愿意去承受一系列的后果。 “想一想被屠戮的晋人,你会少很多犹豫。”楼令顿了顿,转而说道:“为国家做事,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是不要变成野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楼令跟楼小白聊了很多。 提到晋国一直放任秦国的话,西边永远存在麻烦,并且是会被秦军一再放血。 哪一天秦国强大起来,晋国却是陷入衰弱,秦国将会如何对待晋国。 “如果我们不彻底解决秦国,相信我的预测,不会少于三百万人死在秦国的屠戮之下。”楼令说的可能还是保守数字。 那是原版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从秦国东出到横扫六国,死在秦军手上的三晋之人很难完全统计,也许说三百万还算少了。 楼小白猛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楼令总是对的,说出来的话具有更强的可信性。 作为外人的郤锜和郤至愿意拿楼令当自己的外置大脑,作为儿子的楼小白怎么可能会不相信楼令的预判。 “死秦人,总比死晋人好,对吗?我们强大的时候不去尝试灭掉秦国,等秦国强大起来绝对会反过来灭掉我们。”楼令没有说会历时多久,讲那些没有意义:“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想子孙后代被秦人屠戮,一定不能对秦人手下留情。” 楼令说那么多就一个意思,减少楼小白的心理负担,坚定楼小白对付秦国的信念。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晋国不可能与秦国和平相处,那么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秦国跟其他国家不一样,儿子知道了。”楼小白是真的知道了。 这个说法倒也没有错。 晋国很难与秦国共存,与其他国家哪怕不共存也不需要血腥屠杀,其中包括了楚国。 毕竟,晋国和秦国已经不分对象在互相屠戮,其他国家跟晋国打归打却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时间来到二月,经过卜筮之后,楼氏为楼小白选定了加冠礼的吉日。 因为前来观礼的人众多,其中身份极高的人不少,自然是一应礼仪不能出错。 前来观礼的不止是本国的人,除了秦国之外都有人前来观礼,其中包括了楚国的公子罢,他国来人的地位都不低。 楼氏追溯起来是杞国的公族后裔,因为楼氏在晋国位高权重,杞国派来公族中的杞朔为代表,举行观礼期间充当“大宾”这一角色,与楼令一块完成给楼小白的加冠过程。 楼令在众目睽睽之下先为楼小白加上布冠,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作为大宾的杞朔走上去帮楼小白调整好布冠,再退到楼令边上。 受冠的楼小白先对杞朔行礼,再对楼令行拜礼。 楼令再为楼小白加皮冠,大声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杞朔先上去将楼小白头上的皮冠调整好,重新退到楼令身侧。 楼小白再次对杞朔行礼,又是对楼令行拜礼。 杞朔端着盘子走上去。 楼小白主动摘下皮冠放到杞朔所端的盘子之中。 手持爵弁冠的楼令等杞朔稍微退开再走上前,为楼小白加上爵弁冠,并且将爵弁冠给调整好,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这一次,楼小白头上的爵弁冠不用再摘掉,会戴到当夜休息才摘掉。 一套流程下来,看上去有三次加冠的步骤。 那是因为楼小白身份到了,够资格戴皮冠或爵弁冠,身份不够的加冠礼也就布冠、皮冠两个步骤,没有加爵弁冠这一道程序。 至于那些祝词,每朝每代都不一样,还会因地制宜。 南朝的辞赋家萧子范曾作《冠子箴》曰:“是月惟令,敬择良辰。式遵士典,诰筮于宾。嘉字爰锡,醮酒方陈。礼庄尔质,德成尔身。永变童心,长移悼齿。朱锦辞发,青絇在履。丹石为操,冰泉厉己。务简朋匹,由苏游止。在我尚谦,推物尽美。面谄退言,弗纳于耳。直弦矢辞,斯为良士。” 不变的是都强调“德成尔身”。既是要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为人要持身而正,发扬正能量。 楼小白的加冠礼是不是少了什么步骤? 对的,没有“命字礼”这一道程序。 春秋时代当然有表字,只是并非人人都有表字,自然也就不用非要在加冠礼有“命字礼”了。 在楼氏家庙的一系列流程结束,自然是换一个场合开始吃吃喝喝。 “兄长,你成年了啊!”楼武很羡慕,期盼自己加冠那一天的到来。 其余能走路的弟弟和妹妹都围向楼小白进行讨好。 从今日起,楼小白可以名正言顺地行使作为楼氏世子的权利,包括调动私军以及物资。 什么!? 世子竟然可以调动私军和物资? 那是当然的事情。 关于这个事实,除非是成年的宗子或世子干出荒唐的事情,要不然都不好制止。因为那会让宗子或世子在其他人看来很不堪,不适合继承家业。 而作为长兄以及未来楼氏之主的楼小白,他对弟弟或妹妹的感观怎么样,将决定他们日后的人生境遇。 一家子内部分阶级那是一定的事情,区别就是古时候阶级摆在明面,到了现代变成隐性。 “我已经在为你寻觅良妻,不久将有结果。如果你有人选……”楼小白做出偷偷看了一眼楼令的举动,再一脸揶揄地对楼武问道:“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要早点告诉我。” 因为教育的关系,再加上条件不允许,讲实话就是楼武一点跟楼小白别苗头的想法都没有。 楼氏是姒姓,国内外可以联姻的家族非常多。 像是姬姓,同姓不婚的规则之下,能够选择的显赫家族真心不多。 那是列国基本是公族掌权,导致可以掌权的他姓家族极少,婚嫁方面很难挑选地位平等的家族。 楼武先是被问得一愣,随后摇头说道:“没有喜欢的人,父亲同意便好。” “范氏女或是齐国公室女,你好好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楼小白说道。 这一下,楼武又是愕然,一时间竟然讲不出话来。 尽管楼武没有对楼小白有取而代之的想法,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 楼武本以为自己的妻子顶多出自中等家族,哪里想到能够从范氏或齐国公室来挑选。 “我……会改封地?”楼武问道。 楼小白笑眯眯地说道:“你的封地一直没有确定,哪有改封地的说法。” 确实是没有真正确定过,只是以“吕”地作为楼武的封地不止一次有人提到过,导致他一直以来将“吕”当成自己的未来封地。 因为那样,楼武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再一次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放心吧,父亲不会亏待你的。”楼小白说完拍了拍楼武的肩膀,走去跟其他人应酬了。 露姒凑到楼武边上,低声问道:“兄长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她是楼令的庶女,以排行是老七,一直以来古灵精怪的。 “没什么。”楼武跟露姒的感情很好,只是有些话吧,露姒不知道最好。 露姒转而问道:“我以后能不能去你那里久住啊?” “就你聪明。”楼武知道这是在旁敲侧击,没好气说道:“小心挨母亲的揍。” 楼氏只有一位主母,作为楼令的孩子自然也就只有一位母亲。当代就是这样的规则,没有一个家族例外。 刚才有在注意这边的楼令,其实能够从楼小白和楼武的脸上表情猜测出一些端倪。 “成年了就是不一样,有些事情敢做了。”楼令心里指的是楼小白。 在刚才,话语和态度上是兄长在关心弟弟,可楼小白干得的事情就是很隐晦地在敲打楼武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提前让楼武见识什么叫世子的威严。 这纯粹就是作为世子该做的事情,跟是否刻薄一点都扯不上边。 地位和权威就是一件件事情上建立起来,真不是光靠嫡长子的身份能够杜绝一切。 楼小白那样做事在展现地位与权威,避免楼武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身为世子确实是该有那样的觉悟,要不然会有兄弟试图挑战,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家族也将不可避免出现分化。 楼小白选择成年之后来做那种举动,无疑选择的时机再正确不过了。 没有成年之前叫小孩子胡闹。 成年之后再去做,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疑也是符合一名成年世子该有的手段。 注定掌权却是一点手腕都没有,讲事实就是这一个势力的不幸! 冠礼结束,未有来客在饮宴的隔天离开。 他们会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进行社交,达成很多的合作关系,消弭可能存在的误会。 楼氏会提供一些社交场合,只是这种场合也就联络感情,要谈隐秘的事情只能是私下找地方。 所以,外出狩猎的人极多,能够是约好联袂出城,也能是在野外再碰头。 “又是宋右师最为活跃,不愧是他啊!”士匄说的人就是华元这位社交达人。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宋国要在他的帮助下中兴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是那个样子。 那是一位跟谁都能够交上朋友的人,一旦成为朋友就能够互利互惠。这样子的人,谁不愿意跟他交朋友呢? 楼令和士匄谈到华元,结果华元走了过来。 也就现在没有“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俗语,要不多少会让士匄或楼令念叨一下。 “见过二位。”华元总是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温润儒雅,不给人感觉带着攻击性。 楼令和士匄先后回礼:“见过宋卿。” 士匄笑着问道:“宋卿这是来说什么好消息吗?” 并不算是调侃,主要是华元找上门,多少是会带来好消息。 “新军佐果然早就知道了啊?”华元打趣了一句,又说道:“我方才与多位友人商议,作为代表前来稍作询问二位,能否前往‘虎牢’贸易。” 晋国不是在“制”地修建关隘吗?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关隘当然还没有修成,由于后面以国家的力量修筑,规模已经初步形成。 从无到有的修起建筑,无论是城池或关隘,肯定是要有个名字,士匄鉴于当地的地形取名叫作“虎牢”,得到晋君周以及其他卿大夫的认可。 本来是闲聊心态的士匄一改闲散的脸色,正色问道:“宋卿这是何意啊?” 晋国是在修筑关隘,不是作为军民两用的城池。 同时,宋国因为所处的地理优势,一直以来在吃地理的红利,作为东道主提供场地给列国进行贸易收取交易税,也一直获得繁荣贸易带来的其它好处。 有人去总要吃喝住,在当地进行消费,不是吗? 有大批的货物,怎么可能缺了仓库,土地所有人是宋人,光是租赁土地或仓库都能让不少宋国贵族大大赚上一笔。 其它的红利更多,不用一一说出来。 那么庞大的利益,宋国一直吃得满嘴流油,结果华元主动提出在“虎牢”新设贸易点,不是可以让宋国获得更大的好处,就是华元这人脑子有毛病。 华元一直以长袖善舞着称,可见能力不俗。 换而言之,哪怕华元的脑子确实有病,难道还能是宋国君臣全体脑子坏掉,以至于搞出那样的事情? 华元笑呵呵地说道:“‘虎牢’是天下正中,当地也是南北要道。在那里进行贸易,便于货物往来转运。” 士匄与楼令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华元,严肃问道:“对宋国有什么好处?” “以经济而论,确实会让我们减少收益。”华元提到了经济是吧?而‘经济’这个词是管夷吾给出的概念。他同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说道:“损失了经济利益,换来从郑国收复失地,乃至于攻略郑国的城池和土地,可以吗?” 长期以来,宋国真不是打不过郑国,碍于楚国一直入侵让宋国无法去应对郑国而已。 “卫卿率先同意,想让伯国放宽卫国对曹国采取报复。”华元提到了这一点。 “孙林父?”楼令在这一次交谈中首次开口,说道:“这么说,是宋国和卫国共同的意愿了。” 华元颔首道:“下军佐所说没有错。” 那么就是,宋国和卫国牵头,以宋国损失经济利益,想要换取晋国在政治上给予回报。 晋国现在是天下霸主,哪怕不是天下霸主,也是中原霸主。 因此,晋国确确实实能够名正言顺去干涉很多国家想做什么,不允许哪个国家采取什么行动,一旦那个国家做了会迎来晋国的铁拳。 换过来说,要是晋国允许,哪怕晋国不直接参与进去,一些国家就可以正式结盟去针对某个国家。 “一旦‘虎牢’繁荣起来,伯国不止可以得到经济利益,也能削弱齐国。”华元胆子够大,讲了这么一句话。 士匄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完全就是因缘际会。 这样说有理由,楼令尽管只是下军佐,他一旦愿意去做,可以影响到的人太多。 所以,华元找的人是楼令,士匄只是恰好在场。 士匄对楼令说道:“齐国太富,有充足的财帛搞事。能够从经济上削弱齐国,完全就是一件好事啊!” 楼令却是笑了笑,没有做出什么表态。 真让“虎牢”的贸易发展起来,论事实确实是一件好事,起码晋国可以补上经济上的短板。 只是一定会出现新的问题,也就是“虎牢”到底该归于哪个卿位家族。 楼令能够肯定一件事情,想道:“华元过来讲那些话,范氏一定要肠子悔青了。” 那可不是吗? 修筑“虎牢”之初,只有范氏在负责人力物力。 后面范氏却是提出上诉,变成全国各家族参与对关隘的修筑。 现在? 宋国和卫国牵头,要对晋国进行经济扶持,能够想象到其中的利益有多么庞大。 正是利益足够庞大,晋国拒绝的概率无限小,范氏不悔青肠子才是怪事。 第574章 又一次提议扩张 “将‘虎牢’变成贸易集中地?”郤锜得知这个消息,下意识反感。 之前提到过了,晋国修筑“虎牢”是要拿来作为军事重镇。 一个军事重镇变成贸易集中地,岂不是会有很多人长期聚集在当地的周边。这样子,像是一个军事重镇该有的景象吗? 尤其一点,作为关隘的“虎牢”只会有一面城墙,主要是防外不防内。 真的变成贸易集中地,关隘还有什么安全性可言? 只不过,要是“虎牢”成为贸易集中地对晋国显然极有好处,起码晋国各个家族可以就近进行贸易,并且土地是晋国所有,分割之后可以修仓库来自己囤货,也能租出去收取费用。 所以,让“虎牢”变成贸易集中地,晋国会像宋国那样享尽地理的各种便宜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楼令认定那种人为的规划不会长久。 毕竟,以地理位置而言,“虎牢”确实是更靠近天下的正中心,交通上面却是不占什么便利。 更现实的情况是,经济作物的产出一直是晋国的短板,能够提供的产品和数量相当有限。 那些话,楼令不会讲出来。 说了就是在泼冷水,不会有人心生感激,相反等事情真的发生会怪在楼令头上。 看场面,多数卿大夫明显就是饱含期待,等着成为事实,再享受各种利益。 “无论郑国不敢以非常手段夺取‘虎牢’,楚国出兵会被我们洞悉,看似有风险,其实没有多大。再者说,我们修筑关隘只是一种态度,并非是用关隘来保证不被入侵。”郤至属于迫不及待的人之一,讲出这件事情。 这倒是大实话了。 晋国处在对外进攻的历史时期,关隘的重要性并不明显。 到了关隘发挥作用的时期,肯定是晋国无力再对外进行征战,需要那些关隘来阻挡外敌的入侵。 “任由列国进行攻伐,这……”晋君周当然会在。他心里觉得非常不妥当,认为一定会乱了套。 没有接受过储君的相关教育,晋君周却是立刻看清本质,尤其是年纪并不大,环境也无法给予锻炼的机会,真的是显得极其聪慧。 在晋国称霸之后,为什么不允许列国自由开战呢?完全是晋文公那一代人明白一个事实,一旦列国可以自由开战,势必会出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现象,致使某些国家得到扩张,有了可以挑战晋国的实力。 因此,晋国利用扛起“尊王攘夷”的大旗,警告列国不得随意开战,有什么矛盾可以寻找晋国进行裁决。 这里是不是发现了另一个亮点?列国有矛盾找晋国来裁决,一下子让晋国变成仲裁者,不止地位变得非常超然,同时能够一次次从发生矛盾的双方获取好处。 完成了这一个步骤的晋国开始要求列国对自己上贡,并且是每一年都要“听成”。 那三板斧下来,晋国除了没有正式称王之外,权柄到实际利益都拿到手,天下格局也就变成“洛邑”有个“大王”,晋国却是成“小王”了。 只看眼前的话,维持既有格局看似对晋国有利。 论长远?那就有太多可以说道的地方了。 郤锜知道会产生很庞大的利益,更是看到了伴随的风险,沉声说道:“以经济利益来换取同意他们征讨郑国,撕开了这一个口子,下一次会不会再发生某诸侯贿赂,我们再同意他去攻打哪个国家。” 这是有历史教训的。 在周天子有实际权柄的时代,一再有诸侯贿赂周天子,取得了征讨的权利,结果不免形成诸侯乱战的局面。 最开始的时候,以《周礼》的规定,周天子可以有六个“师”的兵力,公爵、侯爵只能有三个“师”的兵力,伯爵、子爵、男爵只能有一到两个“师”的兵力。 诸侯进行常年的混战,一再兼并下来出现几个大国。这些大国的实力不输给周王室,自然而然对周天子不再是那么听话了。 历史上有没有“烽火戏诸侯”呢?反正列国的国史找不到相关记载,首次出现是在司马迁所着的《史记.周本纪》之中。 而诸侯不再对周天子唯命是从,无非就是实力发生变化而已。 什么变化?周天子按照规则还是可以有六个“师”,变成公爵、侯爵可以有三个“军”的兵力,伯爵、子爵、男爵只能有一到两个“军”的兵力。 纯粹就是因为实力的变更,导致一些规矩不再是规矩,或者叫有了新的规矩,乃至于周天子下场承认已经造成的既定事实。 因为周天子没有多少兵力可以征讨不服,没有多少诸侯会响应周天子的号召,实力强劲的晋国干脆将规则践踏到底,一度拥有四个“军”的规模,后面干脆在“两”以上的编制进行扩编,一个满编军团的兵力规模都顶得上其他诸侯的三个军团了。 当下虽然还有一个周天子,但是天下大事实际上却由晋国说了算。 同时,晋国又是卿大夫说了算,作为卿大夫之首的郤锜本能地想要守护规则,其实也是为了保证既得利益不受损害。 “下军佐?”郤锜有想法,可是很难讲清楚,呼唤了外置大脑。 在这一件事情上,楼令当然知道利弊。 晋国先开了一个口子,有了一个口子被撕开,口子只会被越撕越大,慢慢变得千疮百孔。 站在晋国的立场,自然不能因小利而失大利。 只是……,楼令一直以来就想打破旧有格局,起码让国与国之间重新恢复互相兼并。 天下的格局不变,晋国哪怕一直都是霸主,早晚有一天不是亡于内乱就是发生分裂。 在春秋阶段有两个共识。 首先是秦人极其野蛮。 第二便是晋人酷爱内斗。 晋国自从有了卿位家族这种怪物之后,不是在内乱中被他国抓住机会消灭,便一定是亡于分裂,两个结局必定会有其中的一个实现。 楼令为什么一直鼓吹扩张?主要是国内优质的地盘全部有主;再来便是不对外扩张,卿位家族不是会互相争斗,便是要兼并中小家族。 国内好的地盘大多在郤氏、荀氏和范氏手中,作为后起之秀的楼氏一块也没有占着。 要是国内的兼并非常厉害,以楼氏现如今的实力很难抢到太好的“美食”,只会被郤氏、荀氏或范氏在封地面积和人口的差距上越拉越大。 晋国现如今的格局对楼氏最为有利,卿位家族地位超然,中小家族数量不少可以作为“警报器”和缓冲区。 另一个有利的地方是,时间对楼氏有利。 毕竟,楼氏一直在进行革新,有了多重领域的进展,一些科技需要时间来转化为成为实力的一部分。 “下军佐?”郤锜再次呼唤。 楼令从思考状态抽离出来,说道:“有利有弊吧。” 郤锜并不满意这个笼统的答案,催促道:“详细说说利弊。” “宋国和卫国要对郑国动手,可以让他们先削弱郑国,我们找机会一举灭掉郑国。”楼令先说这个,也是之前蚕食和吞并郑国的方针。他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放开宋国和卫国攻打郑国的口子,其他国家势必也会有所行动,征求我们的许可去攻打某国,或是先打了造成既定事实,再来对我们进行弥补。” 这一刻,郤锜的脸色变得阴沉,显然是不太爱听那些话。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周则是满脸的震惊,不敢相信楼令会讲那些话。 多数人却是态度模棱两可。 “下军佐是倾向于答应宋国和卫国?”郤锜问道。 楼令答道:“答应了,便是真正的礼崩乐坏。” 周公旦制定了一些规矩已经被破坏,新的规矩先后被齐国和晋国制定并得到通行。 若是真的还按照《周礼》上面的规矩来,哪里轮得到齐国和晋国你方唱罢我登台,楚国也不会试图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周礼》的更多规定却是还在被执行,起码在春秋后期之前,没有孔夫子说得礼崩乐坏那么严重。 “什么礼崩乐坏,怎么有利,我们怎么来才是正经的。”郤至说道。 楼令有些哭笑不得,想道:“郤至这是豁出去了啊?” 其余人无论赞成还是反对,他们可不会随便表态。 “我刚才的话没有讲完。”楼令扫视众人一圈,笑着说道:“因此,所谓的利是我们的武力足够强大,可以兼并的国家很多;弊端的话,天下大乱之后,霸主无法再号令诸侯,自然也就没有了每一年的上贡。” 用三言两句讲清楚的楼令在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可以看出抗拒的人继续充满了抗拒,有的人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总得来说,多数卿大夫很是意动。 他们也不得不意动。 比如荀氏和范氏,比起发生内战,他们绝对倾向于对外进行扩张。 那是很明摆着的事情啊! 发生内战的话,除非是荀氏、范氏和楼氏结盟对抗郤氏,要不然谁都无法单独打得过郤氏。 而因为谁都无法单独打得过郤氏,他们结盟的可能性就会很少。原因是害怕牵头被出卖,没有哪个家族敢牵头。 随便单独拉一个卿位家族出来,可以摁着多数国家在地上揍,怕的仅是被捅腰子。 如果对外扩张的提议成为共识,届时谁敢在后面捅腰子就要变成公敌,不等于是有结盟共讨之的基础了吗? “我们要支持下军佐。”中行偃压低声音对智罃说道。 智罃近来非常低调,能不开口说话绝对是闭嘴,闻言点了点头。 “有些话……,说出来是揭伤疤。”楼令停下来,用眼神询问众人要不要讲出来。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 “那我可就说了。”楼令干脆站起来,说道:“不对外进行扩张,我们每一年出动那么庞大的兵力,一次两次或许可以获得巨大利益,不是每一次都能维持收支平衡。长期消耗下来,没有哪一个家族支撑得住,轮到无法从外部获得利益,必然会在内部寻找目标进行撕咬。” 晋国进入这样的循环已经有数十年之久,确确实实是属于晋国的伤疤,没有人可以否认。 楼令还不够狠,没有提到已经消失的几个卿位家族,更没有说郤氏差点就没了。 “我刚才说过,我们现在很强大,不去获取更多的土地和人口,不是等于天予不取吗?”楼令走动了起来,看似很激动地说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诸位难道不知?” 那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还没有出现,出自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和《史记.淮阴侯列传》。 反正楼令一直是作为激进派,鼓吹对外扩张,情绪激动之下讲一些过分的话,不算是过于突兀,其他人应该能够谅解的。 有些话,它就是有道理,使人听了如金钟大镛,亦或是醍醐灌顶。 楼令先讲出晋国各家族的本质,不是对外掠夺,便是在内兼并,压根就闲不下来。 随后,楼令又给了那么一句“警世真言”。 先揭伤疤,再给出路,要是这样都不能够推动对外扩张,就此以后楼令不会再提了。 到时候吧?其他家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楼令会让楼氏继续对外扩张,不是盯着秦国猛揍,便是施行之前的计划朝河套进发。 那个要取决于其他卿位家族到底能对楼氏放心到什么程度。 有得选的话,楼令当然是想对嬴姓的“龙兴之地”取而代之,只是其他家族不全是蠢货,恐怕很难放任楼氏占据秦地。 而朝河套进发,其他家族对于楼氏向北持续扩张是乐见其成的态度。这一点在以前已经得到证实了。 郤锜不断反复小声念叨着什么,先是迷惘,然之犹豫,最后霍地站起来,说道:“答应宋国和卫国,让他们去打郑国。” 这是郤锜在国家利益和自家利益做出选择。 对外实施扩张,郤氏是那么的强大,郤锜认为郤氏一定是获利最多的那个卿位家族。 以内战形式寻求利益?郤锜也怕逼得其余卿位家族联合抗衡啊! 一直在忍耐的士匄没控制住,大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过于用力去拍,拍得自己嘴角抽搐,看上去却是非常高兴。 什么扩张之类,士匄现在的心思不在这。 士匄只知道一旦列国在“虎牢”集中贸易,一定能够让范氏获得庞大利益。 “我们要不要在那边修座桥?”士匄问士鲂。 范氏在晋国南部的封地就比邻大河,对岸就是从郑国咬下的土地。 确认让“虎牢”变成一座贸易集中地,范氏本身就可以获得很大利益。 如果范氏在附近修一座跨河大桥,届时光是收取往来费用,可能每一年的过桥费用就能养两三个“师”了。 士鲂错愕说道:“我们有能力修跨河大桥?” 当前的岁月,确实是没有多少家族掌握那种技术,反正范氏是没有的。 士匄眯着眼睛,说道:“叔父亲自去‘洛邑’,请求进入典藏室,找一找有没有相关史料留存。我再派人去‘雍’拜谒秦君,寻求技术支援。” 说起来可能很多人不信。 看上去非常野蛮的秦国,他们在中医和造桥技术上在春秋时代处于绝对的领先。 历史上,赵武借着与秦国公室的关系,寻求秦国的帮助,晋国也就在一个叫“棘津”的位置修建了一座跨河大桥。 那当然是在楼令这个历史版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并且赵武已经死亡,哪怕秦国愿意帮忙修桥,反正跟赵武扯不上关系了。 回到自己座位的楼令恰好听到士匄与士鲂交谈的尾巴,知道不是那么合适,还是插话:“去寻求秦君的帮助,他们还真极可能答应下来。” 士匄看向楼令,说道:“秦国很希望我们全力南下。” 正是那个道理。 无论是以往,又或是现在,秦国都希望晋国将注意放在中原或南下,不要去盯着秦国。 只是…… 以往秦国是为了偷袭晋国,他们确实也屡屡得逞了。 现在却是秦国被打得元气大伤,一点不想晋军再过去。 “不知道下军佐愿不愿意配合?一旦事成,我家必有厚报。”士匄说道。 为什么士匄联络秦国要楼令配合?其实不是配合,是暂时放秦国一马,等秦国的技术支援到了,爱怎么折腾就继续去折腾。 另外,士匄所谓的厚报,绝不是在修桥上让楼氏介入。 必定会产生无可估量的利益,有实力吃独食的老牌卿位家族,他们从来就是会吃独食,并且极其护食。 楼令犹豫了一下,说道:“三个月,最多四个月,成与不成就这些时间。” “新军佐。”楼令很是严肃地说道:“君上不同意今年继续西征,我家也会继续袭扰秦国。所以,新军佐一定不能随意给予秦国什么承诺。” 这些事情必须先说在前头,免得发生什么误会。 从实力的地位和角度出发,现如今的楼氏确确实实是能够跟范氏那么说话了。 清楚那一点的士匄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相反很是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下军佐了。” “对了,还请下军佐保密。”士匄补了一句。 以为士匄刚才不压低声音是想说给谁听? 真的不想其他人知道,范氏叔侄完全可以在私下场合去商议,不至于连忍都忍不住在这种场合去讲。 坐在主位上的晋君周看着一众卿大夫走动聊得非常热烈,脸上保持的笑容,内心却是极度抑郁。 刚才,就在刚才。 郤锜没有与晋君周进行商议,哪怕做一做样子都没有,直接确认了晋国的国策。 如果国君不在场,卿大夫决定国策,起码一国之君的颜面不至于被丢到地上踩踏。 可是,晋君周就在现场啊! 没有成为一国之君之前,晋周是那样的人。 成为一国之君之后,以前的晋周就消失了,变成了晋君周。 而君主这种生物,他们势必会渴望尽掌权柄。 晋君周抑郁的不止是没有得到尊重,最为重要的是不想天下格局发生太大的改变,尤其是允许列国互相兼并。 “看来……,一个能够奢望的都没有。我该指望谁?”晋君周本来想拉拢楼氏作为政治资本,亲眼亲耳看到楼令的所作所为和讲得话,再蠢笨也知道了楼令的政治抱负是什么了。 晋君周最为迫切的事情是获得权柄,固然希望格局变一变,变得太大却受不了。 原因当然是晋君周把握不住啊! 楼令离开座位,来到郤氏一叔二侄的区域。 “中军将,上军佐,下军将。”楼令一一致意,看着郤锜问道:“这一次不会再变了吧?” 上一次,完全是楼令站在郤氏这一边,劝荀氏和范氏答应郤氏的政治主张,才实现卿位家族的大团结,连续两年尽起大军南下与楚军血拼。 要是荀氏和范氏不同意郤氏的政治主张,不用两个家族明确拒绝,他们阳奉阴违即可,跟楚军的大战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楼令这是飘了?哪怕是占着理,敢对郤锜那样说话。 “不会再变!”郤锜没有发火。 肯定不是郤锜有所愧疚才不发火,他单纯在表达立场而已。 至于说觉得受到冒犯之类?要是楼令像个泥捏的人,反倒会让郤锜看不起。 所以说,楼令是拿捏了郤锜的性格,明白该怎么与之进行相处。 “每一年由两个家族驻守‘虎牢’的提议,我觉得应该改一改。”郤至满心思在经济效益上面,往下说道:“两个家族的话,管理上出错容易扯皮,收税再分更容易出现争端,是不是?” 楼令颔首,等着下文。 “所以吧,每一年单个家族负责最好。”郤至很高兴地说道。 讲实话,楼令还以为郤至会提出每一名卿大夫负责一年。真这样子,对占卿位多的家族好处最大。 只是,距离“虎牢”修筑完成还早,有的是时间让某些人操作,最后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只能说到时候再看了。 第575章 一国之君晋周 “下军佐可知道允许列国互相征战,天下必将大乱?”晋君周刻意找了个时间,约楼令进行交流。 楼令说道:“臣自然知晓。” 晋君周很是不理解地问道:“那下军佐怎么还推行那样的国策呢?” “君上,臣已经将理由说过两次,愿意再给君上进行阐述。”楼令知道晋君周没有实权,不是假装进行尊重,真的是希望晋君周可以明白相关的道理。 楼令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太爱内斗了。君上否认这一点吗?” “……”晋君周哪能够否认。 楼令一脸严肃地说道:“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君上愿意看到各个家族不断内斗,还是所有家族一致对外?” 晋君周认为楼令是在偷换概念,偏偏不好说出来。 哪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呢? 晋国各个家族是很喜欢内斗没有错,更多的时间却是维持一种稳定的状态,真不是一旦不对外征战,立刻就在内部打生打死。 楼令能够从晋君周的脸上看出不认同自己说的话,当然也知道自己是在以偏概全。 只不过吧?屁股决定脑袋是一种真理。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周肯定盼着几个卿位家族争斗不断,他好坐在君位上来当仲裁者,并且寻找机会将权柄一一收回去。 而身为卿大夫之一的楼令,他明确知道一旦卿位家族打起来,哪怕最后楼氏站在胜利的一方,所能够得到的不多,失去的有可能更多,自然而然也就不想发生卿位家族之间的内战。 双方因为屁股下的位置不一样,各自有不可改变的立场,不愿意或不想彻底撕破脸,能够做的顶多就是尽量装糊涂。 “君上,当前对于您和我们都是最好的时机。向西消灭秦国,向南吞并郑国,没有诸侯可以从道义上进行指责,我们能够缓解内部矛盾,再争取达成内部的和谐。”楼令特别点明对晋君周有好处,算是非常善意的提醒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晋君周不吃敬酒,楼令不会实施罚酒,以后也只是会留作为君主的体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怪楼令死盯着晋君周,防止国策被扭转。 要是晋君周不自量力?那别怪楼令干出更激烈的事情。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晋君周有能力就灭掉楼氏。 楼氏有能力就解决掉碍事的国君。 在“道”这种层次的较量,容不得任何的心慈手软。 这是来到楼氏参加楼小白冠礼的众人,他们即将离去的近几天。 楼氏招待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有些人该交流的事情已经商谈妥当,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无比宝贵,自然不会愿意再闲置下来。 那些天,楼令作为东道主肯定很忙,直至近期才算是有所空闲。 晋君周需要楼令平心静气才能够好好交谈,一直等啊等的,可算是等来了时机。 当然了,主要是上一次国策确认之后又发生变动,要不然晋君周也不会再来谈论这个话题。 现在,晋君周听了楼令的一系列阐述,完全知道无法将楼令说服。 发现这一点的晋君周很心塞。 “君上啊,我们这一代人多打下一些疆土,即便后人不争气,疆土够大,人口够多,有败家子也能多败一些……”楼令试图用这个观念来将晋君周说服。 晋君周“唔”的拉了一个长音,说道:“我们最大的敌人一直是楚国,诸侯背离不再亲近,单靠我们……,我说的是无法得到上贡,有能力继续压制楚国吗?” 楼令才不会被晋君周拉入其它的节奏,说道:“一旦兼并其他国家,我们自然可以获得资源。” “我们占领他国的土地,取得他国的人口。掌握在自己手中,内部不发生混乱,在外可以抵御敌人,君上为什么会觉得资源会短缺呢?”楼令问道。 晋君周一脸担忧地说道:“寡人担心诸侯站到楚国那一边。” 只能说,相关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 齐国、宋国、郑国、鲁国、卫国等等,他们单独对上晋国,一定会被晋国暴打。 晋国打楚国虽然总是能够打赢,讲事实并不显得轻松。 因为晋国可以从很多国家获得上贡,才使得晋国可以年年用兵,不至于被拖垮。 真的失去那些国家的上贡?短时间内对晋国影响不大,时间一长就会让晋国显露出经济和生产力上的弱点。 如果诸侯站到楚国那一边,想一想“邲之战”后晋国面临的窘境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我们可以联合宋国和卫国灭掉郑国,获取最大的那一块肉。郑国本就有取死之道,再有宋国、卫国和我们一起行动,诸侯无可指责,难以敌视。”楼令先说这一点。 晋君周认为楼令好像不知道关于宋国的隐秘。 什么隐秘?也就是姬姓列国根本不会允许宋国得到扩张。关于这一点进入战国时期,还是列国的共识。 “啊?”楼令真不知道上面那一点,比较惊奇地说道:“那卫国……” 晋君周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卫国多荒唐之君。” 晋国和卫国都是姬姓一族,提起其他荒唐的姬姓国君,装也要装出不好意思。 “那……,宋国收复失地,我们与卫国瓜分郑国,岂不是更好?”楼令换了一个观点。 晋君周是这意思吗?他就是还想尝试再劝一劝,好让楼令更改主意。 这也是晋君周确实年轻,想要阻止天下大乱是出于为君者的本能,害怕掌控不住。 晋君周眼见劝不动楼令,至少是暂时劝不了,不再谈起任何的正事,闲聊了一段时间,楼令起身提出告辞。 “下军佐慢走。”晋君周让宦官相送。 晋君周来“太原”之后居住的地方是楼氏的家宅。 楼令告辞起来,只是从晋君周居住的地方离开,实际上没有出家门。 “父亲?”楼小白在拐角处等待。 楼令示意楼小白跟自己来。 “你照常找君上玩耍。若是君上说了什么,不要进行任何反驳,也不要开口赞同。”楼令说道。 这是效仿谁? 历史上有太多类似的人物,不是取得君主的信任变成权臣,便是最后成功篡位。 楼小白严肃说道:“儿子知道了。” 时至今日,楼令并没有篡位的想法,只是想要将楼氏发展壮大。 当然不是楼令玩的版本落后。 要知道一点,春秋四百多年的时间,仅有田氏成功篡位。 田氏在陈国亡了国祚之后进行篡位,诸侯对于田氏“借尸还魂”其实是愿意接受的。 而田氏为了取而代之可不止是在齐国内部大肆撒币,包括收买周天子与强国的诸侯,等于是花钱买来复国的资格。 那是距离楼令所在的时代将近两百年之后,也就是临近战国时代了。 在现如今,诸夏的国家还有许多,能够称得上是强国的也有四五个。 同时,晋国不是楼氏一家独大,楼令哪来的胆子敢篡位? 晋君周这边,送走了楼令之后,一个人独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召唤宦官进来,问道:“几位卿大夫,有谁外出狩猎?” 宦官答曰:“中军将与中军佐外出狩猎,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在城外军营,新军将与新军佐在城内宴请宋卿与卫卿。” 晋君周想了想,问道:“季孙世子呢?” 鲁国与周王室天然上亲近,三桓作为鲁国的权臣群体经常前去“洛邑”走动,晋君周与季孙宿多少算是朋友。 宦官说道:“臣去问一问。” 宦官可以自称臣?这是当然的事情。 只要有官职都可以自称为臣,而宦官在春秋时代确实是有官职在身。 到其它年代?每一个朝代都不同,某些朝代的宦官依旧自称为臣,一些朝代却是只能自称奴婢之类。 晋君周迫切需要身在局外的朋友来聊一聊,并不是找季孙宿想商议什么或吩咐什么。 大概两刻钟之后,离开的宦官重新回来,禀告道:“季孙世子与楼氏的武外出狩猎去了。” “武?”晋君周莫名的想到了赵武,精神恍惚了一下下,呢喃道:“赵武的死因存疑,结果没有人去查……” 宦官只当自己没有听到,束手再低头静立。 要是赵武没有死且能够获得卿位,真的会让晋君周与之亲近。 原因绝对不复杂,纯粹就是赵武需要恢复赵氏的实力,晋君周刻意在那个过程帮忙,在让晋君周有至少一名卿大夫愿意配合,借此在卿大夫阶层施加更大的影响力。 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任何一名卿大夫需要找晋君周借力,搞得晋君周根本无从拿捏,想要介入什么事情都难。 “不在啊?那算了。”晋君周一直有孤独感,知道了楼令的政治主张之后,潜意识层面开始排斥楼小白了。 当然,晋君周仍旧会与楼小白保持友情,乃至于刻意加强与楼小白的友情。 只不过,那是作为一国之君想要达成什么目的,绝不是纯粹的友情。 所以说了,涉及到权力或金钱,没有会是纯粹的人。 随后的几天,一位位宾客离去,有些人需要楼令亲自远送,更多则是派人送一下即可。 “兼并诸侯的话,楼氏是不是要专门对付秦国?”智罃临离开前才问这个话题。 楼令到城门处相送,没有想到智罃会问出那个问题。 “是我要对付秦国吗?是大家根本没有意识到秦国多么危险。”楼令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秦国有额外的野心。 智罃换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楼氏是不是要持续从秦国取得收获。” 这一次,楼令答道:“距离楚国太远,打残了楚国也很难取得收获。秦国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趁他们虚弱,尝试获取更多。” “算上智氏!”智罃表达得很直接。 楼令知道智罃很不好过,要不要带上智氏却是不一定。 其实,要看智氏能够出多少力,不是带一个白占便宜的拖油瓶。 “多一个智氏,好像也不错?至少看上去不是楼氏在吃独食?”楼令转念一想,对智罃问道:“不是国战模式,智氏能够出动多少兵力?” 智罃答道:“不需要纳赋,可以出动一个‘师’。需要纳赋的话,不会超过两个‘旅’。” 至少智罃愿意说实话,不是讲一个虚构的数字,到时候再拿不出那么多军队。 “朔不适合出征啊。”楼令已经从楼小白那里得知智朔身子骨很差的事情。 智罃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到时候让起领兵。” 这个智起是荀首的儿子之一。 楼令答应了下来。 同一天,几位卿大夫先后离开。 等宾客全数离去,一下子让“太原”城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只是呢,一系列活动下来,时间已经临近春播,很快就要重新忙碌起来。 “与范氏有约,春播之后你不用前往‘郿’,可以在秋收后前往,冬至前回来。”楼令在春播结束后,招来楼小白进行吩咐。 楼小白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明白为什么要在冬至前回到封地。 “楚国会出兵吗?”楼小白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楼令说道:“很大概率不会跟我们发生实际交战。” 今年晋国会有两个军团南下,随后在宋国境内与列国举行会盟。 这一次的会盟是由晋君周主动提议,参加会盟的国家众多。 在会盟期间,郑国将出兵入侵陈国和蔡国,吸引楚国出兵进行救援。 楚国肯定会出兵救援陈国和蔡国,只是一旦发现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正在逼近,有极大的可能性会龟缩回国。 事先预料到楚军不会跟晋军交战,晋国怎么还出动两个军团南下?只能说晋国之君就是该有这样的排场了。 楼令在春播结束之后,带着集结起来的大军前往“新田”。 因为“太原”在晋国西北部的关系,楼令的其它封地在前往“新田”的沿线,自然是越走随行的部队越多。 在今年,楼令也向“韩”地发布征召令,受到征召的人之中,四成属于“新楼人”的成份,也就是他们原先归于韩氏统治。 这几年,无论“韩”地或“河阳”都有人起事,只是与其说怀念韩氏的统治,不如说是他们境遇落差大心生不满才搞事。 那些搞事的家族,无一例外都被扑灭,再一家子整整齐齐埋一块。 因为楼令镇压的手段太酷烈的关系,自然是恫吓到了更多的人,仍旧有人觉得不公正,他们可不敢再使用激烈的方式,愿意好好相求了。 楼令却没有采取给一棒子再给甜枣的方式,只看诉求到底合不合理。 这是楼氏处在绝对有实力的一方,压根不用和稀泥的手段。 讲实话,和稀泥就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绝不是最好的选择。原因当然是和稀泥只会暂时压下矛盾,迟早有一天会再爆发出来。 所以,有条件在一开始就彻底解决,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郑军已经出发了吧?” “看日子,应该是出发了。” “如果郑国没有发兵,或是没有入侵陈国、蔡国,我们可以借机发难。” “郑国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 楼令被郤至说得很无语。 郑国没有人得罪楼令,纯粹就是一种弱肉强食而已。 作为晋国的强权人物之一,有机会却是选择放过,何尝不是一种失职? 很要命的事情是,目前除了楼令有那种觉悟之外,其余人并没有。 郤至看到楼令一脸无语的样子,先是“哈哈”笑了几声,随后说道:“君上前后几次召唤兄长,话里话外是不希望允许列国互相征讨。” 楼令立刻集中起了精神,问道:“中军将可有给答复?” “给了。”郤至本想吊楼令的胃口,看到楼令那么严肃,熄了开玩笑的心思,说道:“兄长明确告诉君上,既定国策不可更改。” 这是郤锜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君上也约见了中军佐和新军佐,应该也是谈相同的事情。不知道中军佐和新军佐怎么说。”楼令说的两个人都是一宗之主,必然会被晋君周争取。 郤至点头:“我们有共识,两家不会反悔。只是……,君上很活跃啊。” 那多少算是捅到一国之君的肺管子,能没有剧烈的反应吗? 当然,主要也是晋君周足够聪慧和敏感,换作蠢一些的国君估计根本不明白在发生什么事,又将会有什么后续。 “要是君上在会盟期间做一些事情,我们怎么办?”郤至问道。 楼令答道:“什么都不做。” 怎么? 他们还能立刻罢黜晋君周,另外选个人来当一国之君? 或者是,再来一次弑君? 不可能的嘛。 有些事情是到了万不得已才做,真不能一下子反应过度,采取最为激烈的手段。 “以君上的聪慧,不会乱讲话的。”楼令说道。 郤至只能说:“希望吧。” 得到征召的各个家族,他们的一家之主带着自家私军来到“新田”郊外集合。 因为不是出征的关系,不用进行占卜或是誓师,大军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开拔出发。 他们选的当然是走“孟津”过大河的路线。 路过周王室地盘的时候,他们按照惯例派人去“洛邑”谒见周天子,邀请到“王野”进行检阅,周天子也像往常那样派来公卿应付。 代表周天子前来慰问的人是单公朝。 弟子成为晋国之君的单公朝近期在周王室这边很风光,获得有形或无形的好处极多,面对晋国君臣却是没有飘。 一应的流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晋军不可能演练给单公朝观看,很正常的行军路过罢了。 换作是周天子亲自过来,倒是会有列阵演练的流程。 军队先走,君臣留在当地跟单公朝社交。 一众卿大夫当然是感谢单公朝教出一名好弟子,客套话一箩筐,实际上的表示一点没有。 晋君周则是表现出尊师重道的一面,诉苦那是不可能当众诉苦的。 晋国会向周天子上贡,对待一众周王室公卿只当是杂鱼。 仍旧向周天子进贡是礼节,早就不是因为敬畏。 周王室的一众公卿,他们的面子是自己丢的,暂时没有挣回去。 应酬只是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单公朝很识相的告辞离去,晋国君臣当然是重新启程。 现如今,晋国在大河南岸已经有疆土,出周王室地盘就是回到自家的疆土之上。 他们刻意到正在修建的“虎牢”视察。 “新军佐取名是着士‘高奔戎生捕虎而献之天子’的典故吧。”楼令不止一次来过,知道当地的地形,明确知道取名‘虎牢’跟地形没有关系。 其实,很久之前就有人来到当地,根据发生的故事认为应该取名为“虎牢”了。 那人便是周穆王,他来到附近打猎,看到有老虎在芦苇丛中游荡,有大臣为周天子猎物,生擒活捉所产生的典故。 所以了,之所以叫“虎牢”真的跟地形无关。 只是,楼令不太确认这个“虎牢”是不是三国期间的那个虎牢关。 这里又是楼令不知道一点,到东汉早就没有虎牢关,先是更名变成了皋关,后来一度叫旋门关,到东汉末年名字叫汜水关。 另外,历史上的关东诸侯与董卓在汜水关并没有发生过交战,自然也就没有“三英战吕布”了。那是演义的一个故事情节。 视察进行了半个月,随后大军继续向东,特地拐进卫国的势力范围,再南下到“商丘”算是抵达会盟地点。 会盟在宋国举行?这都是老惯例了。 晋国十次举行会盟,有七次是在宋国境内举行。 因为需要修建会盟台的关系,原宋国地界一个小山包,也许就是春秋时期诸侯的会盟台遗址。 他们特地路过卫国,多少算是一种警告。 晋国需要警告卫国的理由太简单,卫国好几次没有经过晋国的同意,私下联合宋国搞事情。 两个国家私下搞事情,论起来就是对晋国的不敬,没有严重到需要晋国出兵教训而已。 “吴国不会来了?” “是的,他们之前答应,事到临头反悔。” 晋君周得知这个消息,脸色不受控制阴沉下来。 这是登位之后,晋君周第一次召开会盟,需要晋国扶持的吴国答应下来却放鸽子? 这…… 第576章 史上第一个经济特区 晋君周对吴国的了解仅是出于文字之上,那些记载之中有好有坏,关于当代吴国则全是不那么好的一面。 例如,吴人大多是披发纹身之辈,行为方面非常粗鄙,为人缺乏信誉等等。 国家是由人来组成,对吧? 由那种人治理的国家,很难让人相信可以好到哪去。 晋君周感到不敢相信的事情是,吴国答应会盟却又反悔,难道吴国想当下一个郑国? 看一看郑国现在面临的待遇,不管晋国还是楚国怎么对待郑国就知道了。 因为郑国没有了信誉,所以晋人或楚人没有心理负担。 也是由于郑国缺乏信誉,列国一点都不同情郑国。 国家大事上答应了又反悔,干出这种事情的统治者可能会很爽,认为自己戏耍了某个对手,旁人却很难再相信了。 作为吴国的使者,屈狐庸必须拿出说法。 “君上,吴君已经集结大军,他们即将西进征讨楚国。”屈狐庸解释道。 这个屈狐庸是申公巫臣的儿子,他现在已经在吴国出仕,成为吴君寿梦的行人。 所谓的“行人”大概就是亲随之类,然而因为伺候的对象是一国之君,乃是一个很正经的官职,类似现代首脑的秘书长。 晋君周想起了这一件事情。 在三年前,吴国君臣就对晋国君臣提到过相关的事情,他们准备再一次征讨楚国。 今年,吴国集结了两万左右的军队,由吴君寿梦亲自统率着到一个叫“鸩兹”的地方。 吴军并没有在集结之后立刻入侵楚国,相反是等着楚军,亲率大军的吴君寿梦自然无法如期前来宋国参加会盟了。 “寡君会在战事得胜之后,再启程前来。”屈狐庸说道。 屈狐庸现在是吴君寿梦的臣子,以操守而论是该效忠吴君寿梦,不将自己视为一名晋人。 事实上,申氏大概从未将自己视作晋国的一个家族吧? 看看申公巫臣的嫡长子用什么前缀就知道了。 狐庸的前缀是“屈”,而“屈”是楚国实力不弱的一个公族。 申公巫臣名下没有一个叫“屈”的封地,嫡长子却是以“屈”为氏,显然是仍将自己视为楚人。 晋君周心想:“寿梦还真是自信啊!” 那是晋国在宋国举行会盟给吴国带去的信心。 毕竟,大批晋军南下,还有诸多国家的军队随行,会将楚国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目下,郑军正在入侵陈国,而陈国是楚国的小弟,想来楚国一定要出兵救援的吧? 另外一点,会盟结束之后,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将会南下。 可以预见一点,哪怕楚军不跟晋军开战,楚国也需要在北部屯兵,避免晋军带着一帮小弟杀进楚国。 那样一来,吴国的入侵部队就不会遭遇楚国的主力部队,并且吴军还是以偷袭的方式入侵,真的有很大的获胜把握。 “所以,吴君不是不来,是想获胜之后再来?”晋君周觉得无比荒唐。 屈狐庸当然知道很荒唐,碍于他现在是吴国的官,只能进行修饰,说道:“也是为会盟献礼。” 晋君周一时间变得哭笑不得。 不管是什么说词,事实就是吴君寿梦让一众诸侯进行等待。 如果晋君周在吴君寿梦没来之前就举行会盟,过错就不在吴国这一边。 换作晋君周真的等待,无形中就会将吴国的地位无限拔高。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种小伎俩没什么用,然而这样的认知不全对。 有一个事实却是,古往今来会使用这种小伎俩来争取地位的国家,要么是整个国家被套着狗链,不然就是民族性格自大又自卑。 晋君周明确地说道:“会盟将如期举行。你可以启程回去,将消息告知吴君了。” 屈狐庸能说什么?他只能行礼,应道:“外臣告退。” 这一次会面没有卿大夫在场。 一众卿大夫正在忙着自己的社交,主要是华元牵头,会盟各个国家的高层聚会商谈在“虎牢”的贸易事项。 有看得见的利益可以追寻,再加上吴国在一众卿大夫眼中没有多大分量,他们顶多事后了解国君与吴国使者谈了什么。 “真的成事,别说是追上‘商丘’或‘临淄’的交易量,能够达到三成便会让我们的吃得满嘴流油。”士匄实在是太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智罃当然也很期待,只是并不觉得智氏能够获得多少份额,情绪比较平稳地说道:“中军将已经答应宋国和卫国的请求,现在只看齐国愿不愿意妥协了。” 他俩怎么也在? 本来只会南下四名卿大夫,也就是中军的军将郤锜、军佐中行偃和下军的军将郤至、军佐楼令。 这不是需要商谈“虎牢”成为贸易集中地的事情吗?不需要来的卿大夫才不愿意缺席,能来的自然就南下了。 那么就是说,上军和新军并未集结南下,顶多就是带一些家族武士充当护卫。 “齐国敢拒绝?”士匄问道。 “你还不知道齐国是什么样子?”智罃反问。 士匄一下子变得迟疑了。 齐国给晋国的印象比较复杂,大体上就是冥顽不灵外加喜欢搞幺蛾子,偏偏挨打又懂得立正,很难给人进行预判。 卿大夫希望事情能成,一旦事情真的成了,他们将会占据最大份额的利益。 其实,知道那么一件事情的晋国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希望事情可以成。 根由在于,交易发生在晋国的土地上,收到的税收越多,他们需要缴纳的税会相应减少。 这不是晋国有国防预算这种操作。 当前的每一个国家进行收税都不固定,一般是前年耗费越大,来年会收的税就更重。 如果可以从其它渠道获得足够的经济利益,掌握话语权的人就不会摊派重税了。 不是那些掌握话语权的人仁慈,纯粹是指定了税额,他们所在的家族一样需要交税。 那样一来,等“虎牢”变成贸易集中地,哪怕不是所有家族会去做生意,还是晋国所有家族会因此受益。 由宋国和卫国牵头,想要在晋国控制的“虎牢”人为制造一个贸易集中地,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属于第一次。 无论宋国的“商丘”或是齐国的“临淄”,两个地方都不是由各个国家的高层商议才将贸易发展起来,完全是地理优势和努力经营之下的格局。 “这算是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政治需要而出现的经济特区吧?”楼令当然知道相关的概念。 只不过,楼令对于“虎牢”作为经济特区能够存在多久,讲实话就是感到怀疑。 那么,原版历史上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吗?还真有! 只是,原版历史上是鲁国的季孙行父对晋君周进行建言,晋君周强压列国执行,形成了地球上第一个以强权制造的经济特区。 季孙行父之所以给晋国出招,根由是晋国连年征战耗费巨大,搞摊派给搞到列国头上。 时逢晋国实在受不了郑国降而复叛,季孙行父干脆建议晋国长期占领“制”地,修筑关隘来威胁郑国,同时建议晋国压迫列国到当地进行交易。 这个经济特区存在了多久呢?大概存在了六十多年,固然帮助晋国打赢了争霸战争,后面却也是让晋国失去血性。 在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选择在“制”地修筑关隘变成楼令提议,宋国和卫国出于打击郑国的需要,主动提出在“虎牢”集中交易。 因为是以政治的力量推动,再加上宋国和卫国作为提议者,多数的国家自然同意。 变成不是晋国去主动推动,起码晋国的历史名声一定要好上一些,只是估计名声会好得有限。 不是其它别的,主要是晋国一直在依靠高压手段压制列国。 “等我们消灭郑国在对其他国家动手,秩序就会全变崩坏。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郤至在问楼令。 “暂时不好说。”楼令沉吟了一小会,说道:“即便有宋国和卫国先消耗郑国,想要灭亡郑国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毕竟,征服之战跟灭国之战不一样。 有一点不得不提,春秋时期的“征服”是将对手打服,变成自己的小弟,并且年年上贡;到了其它时代之后,“征服”就变成消灭,使之失去反抗意志,就此接受统治了。 郤至当然知道有什么不一样,说道:“也是啊。” 没有灭国的危机,不牵扯到疆土的主权变更,反抗力度也就那般。 涉及到国祚的安危,哪个国家的君臣不舍得拼命? “光是攻克‘新郑’就会很困难。”郤至说道。 楼令很是赞同的点头。 由于无险可守的关系,郑人一直加强“新郑”的城防,搞到现在里里外外有九道城墙,简直就是离了大谱。 不让郑国上下失去抵抗意志,哪怕楼令搞出一些攻城设施,一样需要拿人命去拼,还不一定攻得下。 另一边,华元找上了国书。 “这种事情……,我们能够强制各个家族来做?”国书对华元的提议发出质疑。 有疑问,自然是国书代表齐国在展现反对意见,方式用的比较隐晦。 国书说话的声音不小,引来了晋国几位卿大夫的注意力。 “怎么,齐国敢不同意?”郤至还等着发财,展现出了极强的压迫感。 国书当然不会直接反对,说道:“哪怕我们同意,也只能是以劝导的模式,不可能强制各个家族执行。” 宋国推动这件事情,他们是想获得政治上的好处。 经济特区的出现对齐国有什么好处?相反是在侵夺齐国的利益啊! 这是齐国暂时不知道宋国、卫国跟晋国的交易,要是知道的话,他们也会愿意暂时付出经济的损失,换取晋国同意齐国对莱国发起灭国战争。 士匄见郤至没有让自己失望,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真实。 郤氏一家子的人,他们在对外上从不会让晋人失望,没理都能胡搅蛮缠,占理就更加强势了。 当然,那也是郤至作为晋国的外交部长,有权干涉任何外交事务。 要不然的话,哪个家族负责与哪个国家的邦交,其他人插手就是在进行挑衅。 “齐卿,会议后,愿意私下聚一聚?”华元比较后悔没有先跟齐国通气,担心对事情造成损害,给出了暗示。 国书疑惑地看向华元,尽管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华元没有胆子消遣自己,点头答应了下来。 跟郤至呛? 国书哪怕心里有再大的不满,没有忘记得罪郤氏将有何等的后果。 这就是郤氏灭亡和存在的区别。 原版历史上,晋国没有了郤氏之后,讲实话就是列国开始敢跟晋国以理据争,压根没有其他卿位家族接替郤氏来展示强国的威严。 话又说回来,晋君周是用什么名义来召开这一次会盟呢? 举行会盟肯定要有相关的主题,晋君周用的是“止戈”这个主题。 最为好战的晋国,用“止戈”当主题举行会盟,一点都不显得搞笑。 只要晋国消灭所有敌人,不就能够达成止戈的目标了吗? 晋国目前最大的敌人仍旧是楚国,召集诸侯进行会盟,自然也就是要针对楚国。 只不过,由于有要在“虎牢”建立经济特区的事情,会盟主题不免被喧哗夺主了。 讲事实就是,越靠近“虎牢”的国家,他们对“虎牢”变成经济特区的兴趣越大。 像是鲁国、卫国、曹国、郑国就无比支持。 原因是,无论“商丘”或者“临淄”的商业再怎么发达,反正好处只落在宋国或齐国,他们压根沾不上半点好处。 齐国的经济会出现损失,一定会让鲁国感到很开心。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版历史上的季孙行父才给晋国支招? 郑国也乐于宋国在经济上出现损失,乃至于都想好以后怎么刁难过境的宋人商队了。 因为新的经济特区出现,好多国家做买卖可以少走很多路,起码可以减少在运输方面的付出。 会议结束之后,国书应邀来到华元这边。 “我听说是由宋国和卫国牵头。你们糊涂了?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国书是真的觉得宋国君臣脑子坏掉了。 华元一脸笑眯眯,示意国书先别急。 可是,国书怎么可能不着急! 多数国家乐见其成,少数没有态度,那是他们的利益没有受损,可能还有好处。 真的让事情成了,齐国的损失可就大了啊! 天下列国谁不知道齐国一直试图恢复荣光? 问题是,齐国重复挑战了晋国数十年,一次次被晋国摁在地上摩擦。 在军事上衰弱的齐国,他们剩下的骄傲就是足够富庶。 无论是至少保持住一项骄傲,亦或经济产生的各种好处,使用强权要在“虎牢”建立经济特区,确确实实是让齐国君臣震惊又震怒。 “我们已经取得伯国的许可,可以对郑国发起战争。”华元用最平淡表情,讲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意思?”国书现在是潜意识懂得了,脑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华元笑眯眯地说道:“齐国不是一直想要征讨莱国吗?在经济上展现出最大诚意,或许可以换取伯国同意齐国对莱国展开征讨。” 国书一时间愣在当场。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齐国对莱国的野心,长袖善舞的华元却是一清二楚。 齐国想吞并莱国已经有数十年之久,稍微有行动就被晋国制止了。 无法展开吞并战争的齐国,他们转而学习楚国渗透莱国,成绩只能说相当斐然,随时能够摘果子,不然去真正展开行动而已。 国书回过神来,臭着脸说道:“不一样的。” 晋国是从齐国接棒成为新一任的天下霸主,怎么可能不防着齐国卷土重来? 也是齐国历代君臣忍不住,一次次用行动对晋国的霸主宝座发起冲击,搞得暴露了卷土重来的野心,偏偏没有将晋国撂倒在地。 其实,无非就是展开行动的齐国君臣错误判断强弱,要说对时机的把握倒是很准。 齐国一次次都是在晋国对外开战失利,才跳出来对晋国发起挑战。 很让齐国君臣郁闷的事情是,看上去损失惨重的晋国,下一次战争拉出来的兵力比前一次还多,要命的是军队的质量还挺不错。 更操蛋的事情是什么?齐国不止一次判断失误,反复跳出来进行挑战,再被晋国狠狠地教训一顿。 这里的操蛋不是说齐国锲而不舍挑战晋国的霸权,指的是缺乏对局势的正确判断。 “哪能不一样呢?”华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好明确指出晋国一众卿大夫的贪婪,隐晦地说道:“伯国诸位上卿很期待‘虎牢’的建成啊!” 只要是人都有贪婪这一个情绪。 手里有权且武德充沛的晋国卿大夫,他们的贪婪压根不屑加以掩饰。 所以是什么?只要齐国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有可能获得晋国的许可,展开对莱国的吞并战争。 而齐国君臣本就在思考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以换来晋国不干涉齐国对莱国的战争,有相关的想法却是对成功的可能性没有多大奢望。 现在,华元告诉国书,说宋国用经济换取到开战权,一下子让国书觉得吞并莱国可能有戏。 最大的事情谈完,尽管国书很想立刻离开,还是耐着性子与华元聊了很久才告辞。 “我建议啊,你们先接触一下下军佐。”华元进行善意的提醒。 从齐桓公之后,好像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齐桓公这一代君臣身上似得,搞得齐国君臣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做事情的方式显得太粗糙,好些明明可以做成的事情非要搞砸。 华元是真的担忧齐国没有内部商议妥当,很莽的去接触晋国,由于缺乏足够多的准备方案,再一次将事情搞砸了。 “齐国不同意的话,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满足不了晋国的胃口啊!”华元做事情都有很强的目的,真不是单纯出于好心才愿意拉齐国一把。 国书回去后跟齐君环以及同僚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他们却是没有找晋国君臣提条件。 晋国压根不可能等吴君寿梦来了才进行会盟。 会盟在预定的日子如期展开。 随后,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开拔向南。 “全程都有人看着,君上没有与诸侯聊太特别的事情。”士匄跟他爹不一样,很乐于参加各种大小事,行为上大胆到出格。 几位卿大夫满意地笑了起来。 所谓特别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晋君周与诸侯合力,不使列国可以随意开战了。 那是晋君周注定无法阻止的事情。 只要卿大夫不阻止,乃至于许可列国随意开战,多的是诸侯愿意造成既定事实。 会反对的只有一些小国之君,因为一旦列国可以随意开战,他们最为危险。 只不过,小国之君反对也没有用,他们没有相应的实力作为支撑,压根没有话语权。 因此是,晋君周注定孤立无援,只能看着局势往不愿意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又一次来到“鄢陵”附近,却非故地重游停下来怀古。 郑军正在入侵陈国,传回的消息是入侵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暂时不见北上救援的楚军。 对陈国和蔡国实施入侵的郑军玩得很欢,他们从陈国和蔡国找到了强国的自信,搞得近来都敢大声说话了。 “楚国不愿意发兵救援吗?”中行偃皱起了眉头。 郤锜看向楼令,说道:“楼氏在楚国比较活跃,有相关的消息吗?” 什么叫楼氏在楚国比较活跃?那是楼令派去武士,多次对叛家的一些人动手,杀死了多数背叛者,将事情闹得比较大。 所谓的背叛者,正是楚君审受伤之后,楼令派去救治的那批医匠。 因为楚国收买致使那些人叛离楼氏的关系,哪怕是事情闹得很大,楚国君臣也只能骂骂咧咧,没有采取反制措施,更没有使用外交渠道抗议。 楼令摇头说道:“我哪能得到什么消息。” 做归做,该掩饰就得掩饰。 这一次被问就倒出来,楼令满世界安排细作的事情就增加了曝光的可能性。 “楚国……,在搞什么?” 多数人有了这个疑问。 第577章 撬动大势 在楚国君臣看来,东南一隅的吴国压根不配当他们的对手,自然不会因为察觉到吴国有军事行动,搞得楚国需要全力应对吴国,没有多余的兵力北上救援正在挨打的陈国和蔡国。 当然了,楚国今年本有计划给予吴国足够大的教训,令尹子重率军约四千准备东进,双方暂时没有正式开打。 从楚国只愿意出兵四千左右去教训吴国,能够看出楚国君臣有多么看不起吴国了吧? 只是出兵四千的规模,怎么用得着令尹子重去统兵?那就要谈一谈楚国当前的内部政治格局了。 楚国连续两次惨败在与晋国的交战之中,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两次惨败都是楚君审亲征的状态,可是作为一国之君哪能担责,肯定是要将黑锅甩到足够分量的大臣头上了。 “桐丘之战”被迫承担责任的人是子反,他自己行为不正,再被子重推出去背锅。 “鄢陵之战”打完,子重可没有足够分量的替死鬼,只能自己承担相应的责任。 子重没有像子反那样自戕,用以死赔罪的方式了结,后面不可避免会遭到一再的针对。 比如,各个家族都向南入侵,用掠夺各种越的方式恢复元气,子重却被排除在外。 所以了,几乎所有家族都在南方获取收获的时候,子重要么是率军北上,不然就是待在国内。 那其实是一种排斥和侮辱。 如果子重有自尊心,他早该病死了。 到了现在的阶段,不愿意病死的子重,沦落到以令尹的身份统率四千规模的部队,再去找小国寡民的麻烦。 小国寡民?现阶段的楚国确实是那么看待吴国,看不起的同时,由心地进行鄙视。 而楚国在得知陈国和蔡国遭到郑国入侵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北上救援,跟去年子重率军围困“新郑”,郑国君臣没有投降有关。 郑国突然间变得硬气,怎么可能不会让楚国君臣进行思考呢? 楚国君臣思考下来的结论是,他们确实是伤了元气,暂时无法与晋国正面交锋。 所以了,楚国君臣一致认为应该避免与晋军发生实际交战,他们正在针对南方的各种越,期望可以快点恢复元气。 那么,楚国无法逼迫郑国投降,干脆就选择暂时放下,甚至连陈国或蔡国遭遇入侵都没有出兵救援了。 楚国现在的格局是什么样,很容易看出来了吧? 他们致力于尽快恢复元气,同时针对子重所在的家族,没有闲功夫再去做其它,讲事实就是想做也有心无力。 这里多少也是楚人的民族性格在支撑,愿意抛弃虚假的面子,更注重于实际。 换作是晋国面临如同楚国一般的情况,仅仅是为了面子也会进行死撑,乃至于掏光家底来维持体面。 “一点北上的迹象都没有发现,他们这是放弃陈国和蔡国了?”郤至寻找渠道了解楚国正在做什么,将获得情况汇集起来,得出这个判断。 集结起来的楚军,他们屯驻在“方城”附近。 这个“方城”不是一座城池,那是总长度约三百五十公里的长城。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 没错! 在北方长城没有修建起来的年代,楚国在西北部修筑了这么一道防御链。 只不过,以楚国的命名叫“方城”而已。 另外,北方的长城是各个国家修建,等始皇帝一统天下再连接起来,又区分新长城与旧长城。 并不是之前所有的长城都得到保留,始皇帝在链接原有长城的时候,其实是抛弃掉不少旧长城的。 那也是局势的不同,产生了新的需要。 原先列国是龟缩状态,他们的长城修在南边一些。 等天下一统,秦国大体上是向北扩张的态势,新长城自然是往更北边修。 对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一点,也就是秦国灭掉赵国,原先被赵国统治的一些疆域被匈奴占去,直至秦国灭亡都未重新收复。 论接收遗产再开疆拓土,历朝历代只有汉、隋、唐、明做到,其他朝代嘛…… 为什么不提满清?满清存在的时候是满人的国家,并不是其他族裔的国家。 楚国修筑“方城”是为了什么?并不是专门用来防御晋国的入侵。 晋国与楚国并不实际接壤,实际上晋军也没有打进楚国本土的例子。 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楚国选在当地修筑“方城”是用来防御戎人和狄人,解决了来自戎人和狄人的威胁,可以拿出更多的力量跟齐国展开争霸。 现在,楚国的争霸对手不过是从齐国换成了晋国,随着各种戎人和狄人衰弱,用来防御戎人和狄人的“方城”起到了新的作用。 所以是什么?为了抵御异邦的袭扰,率先修筑长城的国家真不是北方的各国,其实是楚国啊! 随着楚国陷入虚弱状态,早先修筑起来的“方城”,它将变成防御晋军南下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我们不能进入陈国或蔡国。”郤锜提出这个观念。 楼令附和道:“中军将所言极是。我们不需要陈国和蔡国。” 关于这一点,上一次就让晋国君臣吃到了教训。 陈国或蔡国离晋国实在是太远了! 成了陈国或蔡国老大的晋国,一旦楚国入侵陈国或蔡国,很难不出兵救援。 因为晋国距离陈国和蔡国太远,楚国离陈国和蔡国太近,必须进行救援的晋国出兵少了有极大的风险,出兵多了一旦楚军不交战又白白耗费资源。 “楚国不救援陈国和蔡国,可能会让郑国坐大。”中行偃说道。 对此,其余人心知肚明,只是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晋国一去,陈国和蔡国会秒速投降,变成晋国的小弟。 郑国是晋国的小弟,指使自家的小弟去攻打楚国的小弟,无论楚国有没有出兵救援,丢的都是楚国的面子。 想让马儿跑,必须要喂草,是吧? 晋国不信任郑国,不代表郑国出了力,一点好处都不让郑国吃到。 无论是作为中原霸主或是天下霸主,晋国一直能吃到肉愿意让小弟喝汤,真不是只凭武力进行镇压。 中行偃见没有人搭腔,转而问道:“我们待到楚国与吴国的交战出现结果?” 他们现在已经大致知道局势了。 楚国出兵不到四千,子重担任统帅。 吴国出动约两万的规模,他们待在“鸩兹”等着埋伏前来的楚军。 “四千对两万,吴国有那么差吗?”郤至并不了解吴国,无法进行判断。 至于楚国?他们是晋国的老对手,身为晋国的大臣怎么可能没有相关概念。 “根据巫臣的说法,吴军极其擅长偷袭,并且不吝于使用各种手段。”楼令不了解史上‘鸩兹之战’的结果,愿意根据已知的情报进行猜测,说道:“我想,楚军也许会是先胜后败的结局。” 当然不是楼令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从两国的态度和已知统帅的性格进行猜测罢了。 当前的楚国非但没有将吴国视为对手,并且还极其轻视。 吴国是一个什么道理都不讲的国家,他们确确实实也是极其喜欢用偷袭、埋伏、欺诈等手段进行战争的一个国家。 今年的楚国只是出动不到四千兵力的规模,结果却是选择走水陆并进的方式东进,等同于自行分了兵。 楼令从申公巫臣那里得知一点,吴国的水师力量并不弱小,再以多打少,很是有得打。 吴国深知楚国的强大,每一次与楚军较量都是竭尽全力。 那么,轻视吴国的子重,他统率的兵力本就少,又先进行分兵,态度就已经决定了战役的结果。 两个月后。 仍然驻扎在“鄢陵”的晋国高层收到消息,楚军果然是先胜后败。 那是子重分兵两路进发,势如破竹进军到衡山脚下。 取得那种成绩的子重设宴款待出征的部队,随后丢下部队先行凯旋。 等子重离开之后,留在当地的楚军主将变成邓廖。 子重在离开前吩咐邓廖继续入侵吴国,邓廖自然照办。 结果是,邓廖率军继续向东,吴军却是有一支军队从水道绕路到楚军的后路,并且邓廖在受到吴军的埋伏后,吴军实施两面包夹击溃了楚军。 击败楚军的吴军并没有停止脚步。 吴军向西收复之前丢失的“梅里”、“鸩兹”两地,并且攻克了楚国的“驾”地,再一次威胁到了“巢”地的安全。 在晋国高层得知战役结果之前,吴军正在朝楚国的“舒”地进发。 没有料到会战败的楚国庙堂,他们得知前方战败,吴军又再一次威胁到“朝”地的安全,能够想象到会有多么暴跳如雷。 楚国在吃亏后,愿不愿意承认大意了且不提,他们一定会集结大军,派去驱赶入侵本土的吴军。 “被你料中了。”郤锜说完,脸上出现厌恶表情,不是讨厌楼令,说道:“吴人比郑人更可恶。” 他们是中原的贵族,哪怕自己坏事干尽,仍旧会本能地排斥一切不守规矩的人。 吴军本就是以多打少,过程中还各种手段,在中原贵族看来一点都不荣誉,赢得极其的可耻。 “楚国会再次出兵吗?”中行偃猜测道。 那根本是不用猜的答案。 再一次被吴国敲了一记闷棍的楚国,楚国君臣怎么可能忍得下那口气? 晋国高层现在需要商议的事情是,他们要不要南下。 对于要不要继续南下,晋国高层已经商议了好多天,在郤锜没有做出决定前,不会有最终的结论。 “楚国明显又变成蛮夷,不能以常理视之。我们不是在趁人之危,对待蛮夷也没有趁人之危这个说法。”楼令先定下这个基调,再说道:“南下吧!” 已知的的情况是,楚国暂时没有抽调驻扎在“方城”一线的部队,他们分成三股驻扎在“吕”、“申”、“阳丘”。 只不过,晋军单独来了都不会对楚国发怵,大不了就是先击败正面的楚军,想干其它事情再做。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需要击败在“方城”的楚军,完全可以直接长驱直入,对楚国本土实施入侵。 这样做,反而可以将“方城”的楚军从防御链后面吸引出来,不是晋军去楚军占尽优势的区域交战。 中行偃很是迟疑,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哪怕是当前的气候在冬季不那么寒冷,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军队愿意主动在冬季交战。 “婚事也临近了。”郤锜说道。 什么婚事? 自然是楼小白与福姬的婚事了。 那是楼氏世子与郤氏嫡女的婚事,作为家长怎么可以不在? “楚国长期避而不战,我们一年年劳师动众远征,等于是在被另类放血。”楼令又说道:“我听说杨越沦陷大半,可以预估楚国的收获。让楚国恢复元气,绝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事情。” 这不等于楼令无视楼小白与福姬的婚事。 足有三个月的时间,能够做很多的事情。 “侵入楚国是先辈没有做到的事情吧?我们现在可以轻而易举达成这个成就!”楼令强调道。 打了数十年,晋军没有踏及楚国的本土,楚军同样没有踏入晋国本土一步,多少也算是奇葩事。 所以啊,晋国和楚国打了数十年,受伤最大的就是郑国。 宋国?无论是齐国还是晋国当霸主,又或者有没有国家跟楚国争霸,楚国不可能放着在家门口的宋国不动心。 因此,宋国并不是争霸战争的受害者,相反先后得到了齐国和晋国的庇护。 作为第一批入侵楚国本土的人? 这样一说,很明显所有人都心动了。 “婚事延期,亦是可以?”郤锜问道。 楼令说道:“我们两家不心生嫌隙,或许还能吊出一些心思叵测之辈。” 人在现场的中行偃脸色一瞬间不自然,很快掩饰异样。 郤锜陷入了犹豫。 “争取两个月之内打完,再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回去。”楼令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谁让我们是卿大夫?有时候该以国家大事为重。” 目前有国家大事为重的观念,只是没有人太当回事。 在国家利益与家族利益两项中进行抉择,选择家族利益才是贵族最通常的做法。 郤锜深深地看了楼令一眼,说道:“既然你愿意,那便南下吧。” 有了决议,郤锜负责去通知晋君周,再会知列国,联军隔天拔营南下。 他们并未取道陈国或蔡国的地界,并且没有召唤正在陈国和蔡国肆虐的郑军,很直接拐向西南,借道胡国进入楚国。 这个胡国是个异邦性质的国家,他们的国姓是归姓,相传乃是鬼方的后裔之国。 胡国面对以晋军为首的联军进入己方的势力范围,他们在发现之后立刻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很多东夷后裔建国,得到周王室的吸纳,变成分封国之一。 更多族裔想获得周王室吸纳而不得,性质上仍旧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邦。 换个说法,只要没有获得周天子的庇护,只要诸侯愿意打,连理由都不用找,想打就能随便打。 晋国高层根本没有兴趣去了解胡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并未展开任何接触,侵入之后就直接动手了。 进入胡国地界的联军,晋军率先动手,其余国家的军队跟上,实施对胡国村庄或城寨的送温暖行动。 仅仅是半个月不到,胡国仅剩下都城,其余村庄或城寨全数陷落。 作为一个异邦性质的国家,胡国其实也没有多少座正经的城池,甚至连进行耕作都是近百年之内才开始学的技能。 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情是,胡国长期与楚国敌对。 只不过,即便晋国高层知道胡国敌视楚国,估计也不会当一回事。 联军要是动真格,不超过一个月就能够灭掉的国家,用得着晋国高层重视吗? 楚国不灭掉胡国有他们的理由,应该是正处于与晋国争霸的关键阶段,不想太过刺激南方列国吧? 在胡国肆虐一番之后的联军,他们进入楚国又是一连串的肆虐,只要可以攻取的目标都不放过。 当然了,联军并未实施血腥屠杀。 那是哪怕晋军愿意干,来自其他国家的贵族都会阻止。 说白了,晋国其实也不是那么愿意将楚国彻底得罪死,哪可能不进行克制呢? 至于秦国?那纯粹是晋国用同等手段在进行报复,可不是晋人先不当人。 “再继续深入,可不是两个月内想走就走了。”中行偃挺反对入侵楚国本土,做了也不想干得太过分。 倒不是中行偃害怕楚国,担忧晋国与楚国的战争变成跟秦国相同的模式而已。 真要是变成那样,其他国家一定要笑死了。 毕竟,晋国和楚国都是超级强国,互相开始不当人,之后打起来会异常血腥,并且绝对会越打越激烈,给予其他国家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联军已经深入楚国一百五十里,抵达一个叫“房”地的所在。 这边在蔡国的西边,与楚国的“方城”约是相距五十里。 以时间来计算,他们展开行动已经有半个月,驻扎在“方城”后面的楚军绝对知道情况。 那一支楚军在半个月之后却是没有主动找上晋军,并且是失去踪迹的状态。 “确实不适合继续深入了。”楼令也怕被截断后路,说道:“我们退到‘棫林’附近?” 怎么楚国也有一个叫“棫林”的地方? 这个一点都不值得惊奇。 当前地名重复的地方非常多,楚国的“棫林”在一个叫不羹的异邦势力边上。 而不羹以北便是郑国的势力范围,联军随时可以击穿不羹退到郑国境内。 晋国一点没有将异邦看在眼里,大军转进到“棫林”便是背靠不羹,面朝“方城”的方向,根本不怕被截断后路。 郤至很突然的问道:“那一支楚军的主将是谁?” 啊? 他们竟然不知道驻扎在“方城”后面的楚军统帅是谁? 纯粹就是楚国只在“方城”后面集结大军,没有委派统率全军的主将。 这也不是楚国第一次这么干了,楚国一般是在大军离开本土才会正式任命主将,大军屯驻国内的时候并不确认主将人选。 为什么呢?因为楚国有那么几次,集结起来的大军在统帅的命令下进行叛乱。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到了“棫林”进行休整。 “有关于楚国的新消息。”华元不确认晋国高层知不知道,选择过来告知:“子重病逝了。” 郤至立刻说道:“可算是病逝了!” 在自傲的人看来,子重早该去死,完全就是苟活在世。 郤锜问道:“吴军撤兵了吗?” 华元答道:“吴君已经率军撤回本土。” “那就是吴国毁约了。”郤锜指的是吴君寿梦没有如约定那般,战役出现结果就北上。 得出这个结果,晋国高层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被戏耍了啊! 而这绝对不会是晋国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被吴国戏耍。 楼令过来,没有告知发现楚军动向的军情,先听到了吴国毁诺的消息,说道:“吴国是不想我们进行援助?” 在楼令的坚持下,诸夏大地很快就要改版本,进入到诸侯兼并的时代,对吧? 那样一来,晋国要不要援助吴国,讲实话就是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看起来,吴国就是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国家,尤其是在需要晋国扶持的前提下,一点都不尊重晋国。 这样搞,晋国再死活非要援助吴国,不是犯贱是什么? 郤锜、中行偃、郤至对要不要扶持吴国避而不谈,一副谈了自己就是孙子的态度。 “已经发现楚军的踪迹,他们从‘函氏’在向‘棫林’靠近。”楼令讲出这个消息。 有人拿来山川舆图。 郤至看了之后,说道:“他们还真想切断我们的后路啊!” 那是明摆着的事情。 先前,联军南下到“房”地,楚军却是没有南下。 那样子,楚军不是要切断联军的后路,又是什么? “知道楚军主将是谁吗?”郤锜问道。 楼令答道:“乃是公子罢。” 他们开始商讨是主动迎上去,还是留在“棫林”等公子罢率军过来…… 第578章 都很不适应 需要进行商讨,理由是楚军已经好多次对晋军避而不战。 这样一来,从“函氏”而来的楚军,很难说会不会真的出现在联军面前,极可能是在确认无法切断联军后路之下远远吊着。 “我并不认为楚国现在肯跟我们交战。”国书近期跟华元接触比较多,主要是为了请教怎么让晋国同意齐国攻打莱国。 华元并不想与国书表现得太亲近,尤其是在晋国君臣的注视之下。 可是,目下宋国需要齐国同意到“虎牢”集中贸易,华元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国书接触,尽力表现出亲密。 他俩凑到一块,嘀嘀咕咕有好一会了。 “楚国绝不是一次两次惨败会萎靡不振的国家,只是他们目前的麻烦比较多而已。”华元说道。 国书愕然了一下,说道:“我当然知道楚国不会轻易被打垮,说得是这次。” 当下,由于楚国虚弱下去,导致晋国正处在绝对强势的阶段。 天大的实话,齐国绝对不愿意晋国继续强势下去,要不然齐国会非常难受。 齐国君臣却也能面对现实,愿意蛰伏等待新的时机。 要是能够亲自引导或干涉,齐国君臣有那个胆子去做,只是暂时看不到相关的机会。 “不出五年,楚国绝对会重新北上。”国书是站在过来人的身份讲这一句话。 华元不敢说比国书更加了解楚国,该知道的一应不缺,应道:“也许不用五年那么久了。” “也是……”国书笑着说道:“我们已经踩踏在楚国的土地上,他们再不想拼命也得拼命。” 华元立刻真心诚意地笑了起来。 以前是晋军没有机会踏入楚国的土地吗?并不尽然的。 先前晋军不进入楚国,更多是避免楚国与晋国拼老命。 这一代的晋国君臣却是选择踏入楚国本土,以华元的认知来看,觉得晋国君臣应该是做错了事情。 华元这是不知道晋国已经拟定新的国策,由于缺少足够认知,以自己的想法去判定。 要说还有哪一方最开心,肯定是齐国君臣了。 齐国君臣巴不得晋国刺激楚国拼命,只有晋国和楚国打得非常激烈,齐国才好进行额外的操作。 其他国家?他们只是随势而倒,硬要说有什么感触或体会,只能说感到茫然。 “我听说是楼氏之主推动联军南下。”国书说道。 华元立刻看向楼令,有些话不太好说出口。 楼氏是崛起不久的家族,无法让华元根据前几代楼氏之主的行事轨迹进行相关判断。 十多年前,华元所认知的楼令是一名莽夫。 等楼令变成晋国的司马,主持晋国的律法制定,参与军队扩编事宜,直接让华元推翻了对楼令的所有认知。 莽夫能干出那些事情?华元还觉得楼令是莽夫,纯粹就是自己脑子坏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多,华元一再进行侧写,一次次不得不推翻认为窥知的东西。 “楼氏之主啊?只能交好,万万不能得罪了。”华元呢喃道。 国书对此远比华元有更深的体会。 说起来,楼令可是踩踏着齐国崛起,只是齐国君臣恨不起来而已。 国战嘛,还是堂堂正正对决的方式,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恨的? 齐国君臣对楼令的感观反而很不错,这种不错是历经郤氏与楼氏的邦交家族得到轮换,体现出来的区别。 成为他人谈论对象的楼令,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楼令真的能够想象到楚国君臣现在有多么纠结。 先是郑国攻打楚国的小弟陈国和蔡国,楚国君臣商议很久才决定不出兵救援。 楚国不出兵的理由是,他们现下确实打不过晋国,而晋国邀请诸侯在宋国会盟,一旦楚国出兵救援陈国和蔡国,恐怕又要演变成一次送人头的军事行动。 同时,楚国想要让陈国和蔡国归附晋国,以后再用攻打陈国或蔡国的行动迫使晋国出兵援救,用这样的方法消耗晋国的国力。 所以了,不是只有晋国的人能够想到疲楚之策,楚国也会有人想到疲晋之策。 另外一件事情,楚国出征吴国结果战败,吴军又一次威胁到他们的“巢”地。 楚国认为输给晋国不丢人,反正历史上输掉的次数不少,争取下一次赢回来便是。 然而,输给吴国就会让楚国君臣觉得很丢脸,尤其是又被吴军打到“巢”地,更加觉得没脸见人。 因此了,无论是出于保家卫国的需要,亦或是羞耻心驱使,楚国君臣一定要将入侵的吴军赶出去,甚至攻到吴国境内实施报复。 非常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没有去收下陈国和蔡国这两个包袱,他们选择从胡国突破再打进楚国本土。 这是有史以来晋军首次打到楚国的本土,并且还是带着一帮小弟打进来。 知道那会给晋国增加多大的威望,使得那些小弟认为楚国果然不行了,搞得他们对晋国越加服从吗? 事实上,跟随晋军南下的列国众人,他们真的认为楚国变得不行,想要给晋国捣乱的国家收了心思,本就依赖晋国的国家变得更加忠诚。 那么,楚国该怎么办? 楚国肯定要驱逐入侵的吴军,也不能任由联军继续安逸吧? 可是……,楚国君臣真的明确知道现阶段很难跟晋国抗衡,陷入一种极其纠结的心态。 晋军南下了两个满编军团,来的还是中军与下军。 晋国的中军主要由郤氏和荀氏组成,下军主要由郤氏和楼氏组成。 郤氏的强大众所周知。 崛起不久的楼氏有多么能打也是一再在战场上得到证明。 光一个郤氏就很是令人头疼,再加上一个楼氏,真的就不是头疼那么简单,达到了稍微一想到要与之交锋就会心慌的程度。 楚国君臣很清楚一点,兵力不达到二十万,别想着去与之交锋了。 现在的楚国却是无法集结二十万的兵力! 南下的不止是晋军,还有一众诸侯的军队,不把在陈国和蔡国肆虐的郑军加进去,数量还是超过了十万。 楚国知道晋国的小弟大多一般,他们更清楚齐军、宋军并非是不能打,尤其是宋军对上楚军舍得拼命。 一个很现实的抉择摆在楚国君臣的面前,那就是他们到底要怎么办? 这样一来,难题也就回旋镖到了晋国君臣这一边了。 “楚国会增兵吗?”郤锜问道。 关于这一点,知晓楚国有没有增兵,能够大致判断他们是不是要跟联军正面交锋。 “没有迹象表明楚国庙堂发出新的征召令。”华元知道是在问自己。 谁让宋国与楚国是邻国,并且因为楚国一直入侵宋国,导致宋国君臣必须紧盯着楚国庙堂。 这种盯着,自然是随时注意楚国众贵族有没有集合开大会,开了大会之后又是什么动作,不是在楚国庙堂安插间谍或是收买楚国贵族打听消息。 郤锜得到答案,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从“方城”后面出来的楚军数量约是六万? 讲实话,六万是一支数量很庞大的军队了。 当前能够集结出六万军队的国家,不说诸夏大地这边,算上全球的文明,估计不会超过三个。 诸夏大地这边是晋国和楚国,中亚那边是一个叫米底的王国。 这个米底王国又称玛代王国或米底亚王国,他们是一个古伊朗的王国,领土面积最大时西起小亚细亚以东,东至波斯湾北部。 六万楚军的数量真不算少,悲剧的在于南下的晋军就有七万五千。 所以是怎么回事? 不用将晋国一众小弟的随行部队算进去,光是南下晋军的数量就比楚国防御北部的军队数量多,并且晋军的质量绝对会比楚军好。 楚国君臣一直都知道一点,想要跟晋军进行交锋,最好在兵力上达到至少一比二的优势,能够集结出越多的部队自然更好。 “那……恐怕很难让公子罢率军过来。”郤锜皱眉的原因正是这个。 那一句话,说得多数人发愣。 不管是晋人或是来自哪个国家的人,他们真心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楚国。 他们印象中的楚国一直很强势,输得再惨也非常头铁。 “确实是不一样了啊……”齐君环心想,觉得别扭和不自在。 其他人可能没有齐君环的不自在,要说别扭则是每一个都有。 话题也就又要扯回到楚国正在面临的局面。 楚国大多数家族的私军正在南边,想要撤回来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需要将吴军驱逐出去,动用的兵力无法少于三万,耗时多久难以预估。 很现实的事情是,楚国哪怕能够再集结大军,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都不会好到哪去。 “我们需要分兵。”楼令认为从‘方城’出来的楚军不敢过来交战,说道:“一支部队绕路到‘函氏’后方,另一支部队去‘叶’。” 这样一说,其余人也就知道楼令想要试图吃下那一支楚军了。 晋人还好,他们知道楼令是当前绝对的鹰派,也明白消灭更多的楚军是一件好事。 其他国家的人心里更加别扭,纳闷晋国这是在往死里逼迫楚国。 郤锜颔首说道:“按照下军佐的建议来办。” 挑选偏师主将人选是郤锜的权利。 楼令只是提出战术上的建议,才不会涉及到偏师主将的人选。 “颗大夫去‘叶’,午去‘函氏’。”郤锜任命了偏师的主将人选。 在郤锜看来,魏氏和祁氏目下都是楼氏的附庸,等于就是郤氏的自己人。这种不大不小的功劳可以分过去。 魏颗和祁午当然是赶紧站起来应:“诺!” 对了,成语“叶公好龙”的主角沈诸梁还没有出生。 目前的“叶”是孙安的封地,而孙安是孙叔敖的儿子。 孙叔敖是楚国的名臣之一,一度成为楚国的令尹,相传是叶公沈诸梁的祖辈之一。 得到明确指示的魏颗和祁午不再参加后面的会议,出去进行相关的准备。 当前就是这个样子,有明确需要做的事情,不用继续参与接下来的会议,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再执行任务才是通常的做法。 “我们需要向导。”魏颗也是近几年才跟祁午多有接触。 一样是亲近楼氏,互相之间当然会尝试接触,能不能相处好就看个人了。 祁午点头说道:“楚人死硬,只能找郑人帮忙了。” 他们当然有抓到楚国贵族,只是真的很难诱使成为向导,逼迫也是不能做的事情。 真的搞手段?晋国与楚国一直在交战,哪一方的贵族都可能成为俘虏。谁先开启魔盒,默契一旦被打破,敢加之以身,要有被还之彼身的心理准备。 当地距离郑国很近,想来会有郑国贵族知晓地形,实在找不到熟知地形的人,魏颗和祁午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魏颗和祁午有一些话不用说,他们却是知道亲近楼氏的好处正在显现,不是因为楼氏的话,郤锜才不会给魏氏或祁氏立功的机会。 “将楚国逼成这样,他们要是不进行反击,天下人不会将楚国再视为我们获取霸权的障碍了。”中行偃提到这一点。 楼令立刻说道:“霸权可以维持到将郑国灭掉之前。” 已经要改版本,争霸变成是落后版本了。 中行偃知道楼令在提醒什么,不多说,只是对着楼令笑了笑。 其实,哪怕是同意开启兼并战争,包括郤锜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他们仍旧在心态上没有改过来。 根深蒂固的观念非常难改,遇到了什么事情,哪怕是没有遇到事情,做事的第一选项仍旧是会倾向于使用老办法。 楼令没有提到灭亡秦国。 相比起郑国,确实是秦国更难攻灭。 这不是秦国比郑国强大,跟所处区域和战略纵深的关系更大。 消灭郑国的过程中,晋国可以允许宋国和卫国加入进来。 想要灭亡秦国的话,则是只能晋国自己出力,乃至于可能只由楼氏当主力,郤氏、智氏、魏氏、狐氏等家族打一打辅助。 范氏?他们在晋国西部没有多少封地,主要重心在晋国东部和南部,必然缺乏攻打秦国的兴趣。 其实,楼令对于能不能灭掉秦国比较存疑,不是要不要去做,而是到底能不能办到。 光是一个向西数千里攻打“冀”地,有可能会将楼氏拖垮,怎么可能让楼令不心生迟疑呢。 在接下来,晋军主力与联军就是待在“棫林”不动,看魏颗和祁午什么时候完成迂回。 联军不动的前提下,那一支楚军并未过于靠近,楚军停在了联军三十里之外驻扎。 三十里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想追加把劲可能追得上,想跑也能有足够时间跑。 “我怎么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郤至脸上的表情比较惆怅。 楼令无从猜测,说道:“我们正在楚国的土地上。” “是啊……”郤至拉长了一个尾音,表情变成纠结,说道:“要说高兴,自然是高兴。可是,这么容易攻进楚国的土地,没有遭到激烈的抵抗,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楼令大概懂了,说道:“取得了祖辈没有获得成就,视为最大的敌人无力抵抗,一时间无法适应?” 郤至先点头,再摇头:“我们都知道楚国不是无力抵抗,远没有到楚国真正拼命的时候。大概就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太过轻易超越祖辈,一时半会觉得不真实吧。” 这种心态很多人都会有。 一直很努力地想去完成什么目标,结果强劲的对手突然间疲软,心态上就会出现一种相对的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包括,不知道敌人是真的不行了,还是会进行疯狂地反扑。 “如你所说,我们都知道楚国并非真的不行,他们正在努力恢复元气。所以我才建议入侵楚国本土,逼迫他们继续与我们交锋。”楼令顿了顿,等郤至消化信息,再说道:“放纵楚国一直从南方找补,我们永远不可能失去这个对手。” 这是历史给出的答案。 先是齐国与楚国争霸。 后来由晋国跟楚国争霸。 等晋国没了,楚国跟魏国、赵国、齐国、秦国争霸。 轮到进行全面战争的阶段,楚国仍旧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国家。 等秦国灭掉了中原强劲的对手,强势的秦国还能惨败在楚国手上一次。 后来,楚国是被秦国消灭没有错,不过一二十年的时间,楚人再次强势崛起,覆灭了强横一时的秦国,由楚人去争夺霸主地位,再由自认是楚人的刘邦坐天下。 楚人的文化在汉帝国得到延续,相反好多国家的文化消失了。 那是怎么回事?等于是不管时局怎么演变,楚国一直有资格坐在餐桌上。 楼令比谁都清楚一点,幅员辽阔的楚国不好消灭。 哪怕是能够灭掉楚国的国祚,楚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与民族性格,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反正吧,楼令认为他们这一代人最多就是压制楚国,尽可能从楚国抢到更多的土地,再多只能看后人了。 “南方很富庶吗?”郤至当然知道楚国北损南补的国策,只是对各种越的了解相当有限。 当代人的中原之人不到最骄傲自大的时刻,他们只是缺乏相关渠道去了解更远的所在,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到底有哪些势力。 楚国也一直在避免让中原诸侯了解百越,他们这么做不是其它原因,纯粹就是不想掠夺而来的资源贱卖。 楼令想了想,说道:“既然楚国可以用攻击百越来恢复元气,想来是很富庶吧。” 其实,楚国以南要说富庶是真的富庶,有多种自然资源可以获取。 只不过,那些越人部落非常落后,他们很难将自然资源转为可利用的物资。 楚国打百越部落能够得到的战利品比较有限,抓人当奴隶是最直接的手段,轮到资源就只能是楚人自己动手去转化为可利用资源了。 南方的众多资源之中可以让楚国轻易变现的东西,大概就是玳瑁和各种皮草? 郤至实在想不出跟原始人差不多的那些部落,到底可以提供什么资源,只能猜测楚国以南遍地资源。 “楼氏一直向北开拓,能够缴获大批的牧畜,还有呢?”郤至并不是在打探什么秘密,同样想不出除了人口和牧畜,还能得到什么。 楼令愣了愣,答道:“不是树就是草,顶多就是狩猎得到皮草,还能够有什么。” 树木资源?当前的哪里到处都是。 矿产?即便是真的有矿产,开采和运输都是问题。 至于说土地?北面可以用来耕作的土地必须进行开垦,并且不一定适合农耕。 所以,目下的开拓还真的是投入多,收获未必可以有多少,属于一种高投入风险大的行为。 他们在等待魏颗和祁午的消息,联军也跟楚军相隔三十里待着不动,有的是时间用来闲聊。 “我猜啊,一旦公子罢发现不对,他们会立刻缩回‘方城’后面。只看魏颗能不能挡住,直至我们抵达。”郤至没有提到祁午所部。 前往“叶”的祁午所部,他们的作用是充作预警,避免楚国新集结大军北上,等联军发现却是来不及采取更合适的应对。 而去“叶”的祁午所部,他们面临的风险不小,原因是“叶”很靠近“方城”。 对了,这个“叶”是在“方城”之外,并不是位处“方城”以内。 七天之后,郤至就知道了答案。 晋军毕竟是在楚国本土,没有消灭所有遭遇到的楚人,动向根本无从保密。 公子罢在发现有一支晋军活动在己方后路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弃营,带着部队向“方城”后退。 等联军这边收到消息,楚军已经离开,两者之间相隔约是两个时辰。 “追!” 郤锜没有通知一帮小弟,其实也没有通知的必要。 晋国历来不奢望小弟可以在与楚国的战争中起多大作用,带着只是充当啦啦队。 “希望颗大夫能够挡得住吧。”中行偃南下后一直是消极态度。 楼令必须知道中行偃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找到正确的方法调动积极性,免得国策有被颠覆的风险! 第579章 时运不济 魏颗以一“师”之“帅”的身份纳赋,带来一百乘战车和七千五百战兵。 在得到任务之后,魏颗并不止带走自家的一个“师”,另有来自其他中小家族的部队随行,麾下兵力为一个“师”和两个“旅”,满编状态便是一万名战兵。 当然了,出征之后会出现各种状况,比如生病或是受伤、失踪、战死,越大的编制越难以保持满编状态。 有很多相关的史料作为依据。 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之下,十万大军出征后,范围超过一千里以上,没有与敌军发生交战,情况好的减员都会过千;换作是仓促之间出征,再加上天气恶劣,地形险峻等等,没有抵达战场却是损失更多,完全是就是正常的情况。 因此,出征的军队产生损员,真不一定是损失在交战之中,其中会传染的疾病才是各支军队的大敌。 “楚军先锋约是三千,他们距离我们不到十里;后面跟随近六万楚军。”魏绛看着魏颗,问道:“我们怎么做?” 魏绛是魏悼子的嫡长子。 而魏悼子就是魏口,春秋时代的大夫在逝世后,能够有谥号。 因此是,当前的谥号并非诸侯或天子独有。 另外一点,在魏口病逝之后,本来该是由魏绛变成魏氏之主,碍于魏氏面临特殊情况,并且魏颗与楼令的交情更好,结果接任家主之位的人成了魏颗。 原版历史上,魏颗别为令狐氏。 在有楼令的这个版本,魏绛反而别为令狐氏了。 这种事情要说特殊自然是很特殊,只是与家族的存亡与未来相比起来,更换家主反而不是什么大事,类似的事情在各国的家族常有发生。 “我们没有拿下‘函氏’,能够确认的事情是‘函氏’城内并没有多少守军。”魏颗沉吟了一下下,说道:“得到的命令是挡住后撤的楚军,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只有迎上去交战。” 驻扎在原地?以为公子罢是傻子。 楚军现在是要逃命,明知道前方有晋军,不可能一头撞上去。 “你去对付楚军先锋,我直接追击楚军主力。”魏颗拿定主意,召唤来各级军官,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他们进行了分兵。 魏绛带走一个“旅”的部队。 魏颗率领其余部队。 晋国的一个“旅”为二十乘战车以及包括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一千五百名战兵,对付比己方多两倍的三千楚军,有问题吗? 如果楚军是精锐,只能说有得打。 然而,那一支是公子罢派出的先锋部队。 很多人以为一支大军的先锋一定是精锐,其实这种印象大多数时候错误。 真正的先锋只有一个责任,也就是遇水搭桥逢林开路,干得是工兵的活。他们比起杀人,更加擅长搞各种工程。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军队的先锋才是精锐。这是明确知道敌军在哪里,发起突击的性质。 当地的地形要说复杂,树林实在是太多;不复杂的地方在于,没有多少山峰。 以大区域来看,有一条名叫泜的水系贯通整个区域,左右两边地势比较高,中间也就形成一条宽度很大的谷地。 这个宽度达到二十里以上,足够的宽度之下,两边的地势只是海拔高,并非是陡峭的地形,想要拦截要熟知当地的地形,再猜到敌军到底会偏向哪个方位行军。 “他们想要龟缩回到‘方城’后方是可以确认的事情。现在只猜测他们会从‘叶’还是‘许6’的方向逃窜了。”魏颗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句记载在《易》上面的话,用在当前正合适。 那个“许”加个“6”是什么鬼?着实是许人太会迁徙,一直换地方栖息。他们待过的地方就需要标注上1、2、3……等等,用来进行区分,不然看地图有太多叫“许”的地名。 魏相能够就看出魏颗在犹豫,说道:“很难依赖斥候的侦查,只能赌了。” 楚军的先锋之前与他们相距不到十里,主力通常会在先锋部队的后面十里左右。 因为公子罢是想率军撤回“方城”后方,一定会避免被纠缠上,等发现先锋部队遭遇到晋军,肯定要立刻更改行军的路线。 楚国修筑的“方城”太长,足足超过三百五十公里,公子罢实在是有太多可以选择的路线能走了。 有一个疑问,晋国高层就没有想过趁“方城”防卫空虚,抓住机会夺取“方城”吗? 这个……,其实不应该有疑问的。 那个“方城”并不是一座城池,它是由很长的城墙形成防御链,可能相隔一段距离会有要塞或营盘,但是防御链真的很长很长。 目前的晋国不是对楚国实施灭国战争,夺取“方城”的某个城墙段或要塞、营盘,只能说用处真的不大。 要说能够起到什么用处,以当前的情况只能是,作用体现在拦住不让公子罢所部退到“方城”后方,或是设局埋伏公子罢所部。 夺取之后再长期占领?真的这么干,楚国君臣不会如丧考妣,反而会让楚国君臣欣喜若狂。 不是因为别的,晋军占领也支撑不起后勤,占领“方城”某段区域的晋军却有可能被楚国实施包围歼灭。 至于说,当前阶段夺取“方城”的某个位置,它实在是太长太长了,公子罢不一定会去哪个位置;即便是晋国高层猜到,公子罢发现某个区域被晋军占领,完全可以实施脱离。 什么埋伏之类? 知道六万大军是什么规模吗? 或者说,知道六万大军的行军状态,队伍会被拉得多长吗? 所以了,成规模的大军被埋伏,顶多也就是前导部队陷进去,不可能说一下子整支军队被埋伏。 遭遇埋伏又被全歼的军队,完全是主将不认输,也不肯舍弃一部分部队,以为能够逆风翻盘,头铁非要硬顶上去。 历史上的“马陵之战”就是那么回事,孙膑熟知庞涓的性格,有针对性的一次次诱使与刺激,才最终歼灭魏军且让庞涓羞愧自杀。 真正史实的战役,遭遇埋伏又被当场尽数歼灭的军队,讲事实就是少之又少。 遭遇埋伏之后,撤军期间被衔尾追杀导致全军覆没的例子更多。 只不过,哪怕是上面那种情况,所谓的“全军覆没”并不是全死了或被俘,意为:不再作为一支有实际价值的军队。 最后能够逃出生天,得以活命的败兵,其实是数量不少的。 魏颗敢统率不到一万的兵力主动迎击,有阻击的任务是其一,再来就是相信己方主力可以很快抵达战场。 事实是什么?驻扎在“棫林”的晋军主力发现楚军撤退,相隔两个时辰就行动了起来。 人走过必留下痕迹,别说是成规模的部队行军。 行动起来的晋军主力完全可以沿着楚军走过的痕迹追,哪怕楚军主动分兵制造假象,不可能沿途制造出大部队行军的痕迹。 所以,撤退中的楚军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晋军主力咬上。 有鉴于这一点,魏颗真不怕以少打多,哪怕是己方主力来得比较迟,怎么也不可能拖延三天以上。 而用一个“师”又一个“旅”的兵力跟六万楚军交锋,魏颗有绝对的把握坚持三天以上。 三天是魏颗做最坏的打算,他认为不出一天,己方主力就会赶到。 唯一让魏颗需要担忧的事情仅是公子罢会留下部队进行拖延,带上更多的楚军继续撤退。 只能说魏氏非常幸运,他们赌楚军会朝“许6”的方向行军,真的被猜到了。 当时的情况是,魏颗率军刚要从林中通道走出树林,迎面撞上了抵达的楚军。 在看到对方之后,两边的将士都被惊到,反应过来是一边展开冲锋,另一边大呼小叫的同时进行迎战。 发起冲锋的是晋军,他们本就是为了阻击楚军而来,事先的心理建设更充足。 楚军会大呼小叫,自然是觉得太过意外,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控制好情绪,有一个人出声叫嚷,必定会有人效仿,还是前队的贵族反应及时才发起反冲锋。 突然发生了遭遇,导致情况实在是太过于仓促,晋军肯定是没有时间来做战前祈祷,甚至连箭矢都没有射出。 楚军同样没有使用远程武器,乃至于有些人冲锋,也有人傻站在原地。 “必须做出改变了!”魏颗其实是被吓了一大跳,所说的改变是效仿楼氏每战必有斥候巡弋在侧。 魏相知道魏颗在担忧什么,说道:“看楚军的反应,不像是设伏该有的样子。” 是的,魏颗十分怀疑己方是不是一头撞进楚军的埋伏圈,频频地在张望四周。 有那种担心是魏颗具备一军主将的资格。 换作遭遇到当前情况,该思考的事情不去想,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侥幸,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 因为是突然遭遇到的状况,也就是无论晋军或是楚军都是行军的姿态,两边先期投入交战的部队数量不多,并且没有阵型可言。 交战地点是在树林边沿,注定没有战车施展的空间,双方就看前队士兵的个人素质了。 在比拼单兵素质上面,魏氏从来不怵跟任何一个家族较量,认定哪怕是郤氏都不比本家族素质高。 看看正在进行厮杀的情况,同样不存在阵型,有也是小队配合,晋军不断向前推进,很快将楚军赶出了树林。 交战爆发得十分突然,结束也是相当快速。 这里必须认清一个事实。 从士兵到高层的素质,无疑是楚军输给了晋军。 公子罢或是哪个楚国贵族能力强,楚军只要将晋军堵在树林,有无数的办法来进行针对。 可是,公子罢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将晋军堵回树林的命令。 同时,没有楚国贵族做出那样的行动。 “稍微整队,组成阵列再出树林。”魏颗让人爬上树看情况,得到的汇报是外面的楚军正在对整体部队进行调整。 这个情报让魏颗得出不是遭遇埋伏的结论,担忧出口会被楚军堵上,乃至于楚军对树林纵火,肯定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出树林了。 至于为什么要整队?不整队的乱哄哄出去,楚军高层反应慢,又不代表真的没有能人。真那样出去陷入乱战,处在数量劣势的晋军不是被赶进树林,便是在混战中被纯粹的拼消耗了。 而所谓的整队,包括后方的士兵将武器拿到手上,该披甲的人赶进穿上,再恢复作战单位的建制。 事实的情况便是这般,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行军状态会一直甲胄在身,同时真不是每一名士兵都手持武器或不开小差。 身披甲胄行军?以为是不会消耗体力的机器人么。 行军状态下的士兵,甲胄或武器一般是会就近放到车辆上,真不是一直时刻不离。 至于说开小差,哪怕士兵不乱走动,军官也会在队伍中巡视。没有军官的士兵,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哪怕士兵知道应该怎么做,下达指示又有多少人会听从? 魏颗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反应。 楚军那一边。 公子罢知道己方的后面有晋军,只是真的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遭遇。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本来有极大心理压力的公子罢,他必须承认自己反应不及时,没有第一时间做正确的事情。 然后,公子罢现在只想将外派的斥候全部处死。 只要提到树林的面积超过二十平方里,里面的通道不止一条,能够理解公子罢为什么事先不知道树林里有晋军了。 那是公子罢有派出斥候,可能斥候发现了晋军来不及回去禀告,可能是楚军的斥候并未发现在树林里面的晋军,反正以发生的事情做结论,公子罢就是真的不知道。 “偃,除了你的本部,我再给你五千人马,务必阻击当前之敌。等主力拉开距离,再分散撤离。”公子罢没有忘记主要任务,选择了分兵。 得到命令的许偃脸色再不好看,没有胆子拒绝,只能应道:“诺!” 想要分兵的楚军,碍于事发突然的关系,行动上不会有多么快,他们的调动也很快被魏颗看在眼里。 当前没有军旗,公子罢也没有大纛,直接让魏颗一时半会判断不出会留下或想离开的楚军是哪些组成部分。 这一支从“方城”后面出来的楚军,他们大多来自当地,少量从其它区域集结过来。 许偃便是当地人。 正是出于那个理由,公子罢选择许偃留下拖住晋军。 毕竟,许偃是当地人,麾下也是来自当地,他们熟知该地的地形,化整为零撤退的风险比较小。 窥知到楚军想做什么的魏颗,他为公子罢的果断在心里赞赏。 还能赞赏?纯粹就是晋国与楚国的战争不带恩怨上的情绪,两国进行的是一种带着荣誉性质的竞技。 这种品德在除了秦国之外的列国都有,并非只有少数贵族有那种观念。 “公子罢太果断,我们无法全部拦住!”魏相建功立业的心思更重。 有一个坑儿子的爹,魏相需要用更大的努力消除后续影响,一天影响不被消除,他永远不可能站在更高的舞台。 这一次,魏相会在这一支部队之中,是他恳求楼令进行允许。 魏颗当然知道拦不住,只是还会进行尝试,说道:“相,你带一半兵力留下作战,抓紧时间击溃当面之敌,再来跟我会合。” 这话说得很清楚,魏颗要再次分兵,尝试咬住楚军主力。 魏相倒是不认为四千左右的兵力与七八千楚军交战有什么不对,会担心的事情是魏颗只有不到五千兵力,风险是不是太大。 “被留下的楚军没有拼命的意志。你留一个‘旅’给我,其余带走。”魏相说道。 魏颗一咬牙,说道:“好!” 正面有留下的楚军在阻击,魏颗只能让部队转进其它方向。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魏颗被提醒转头看去,看到之前的交战地点在冒浓烟,惊得“啊呀呀”喊出声。 肯定是起火才会冒烟。 烟足够浓,那是植物太过湿润,无法一被点就着火。 真的是一点就着,反而不会有太多烟。 魏颗不知道是不是楚军放火,知道的用处也不会多大,咬牙继续率军追赶楚军的主力。 这追着追着,公子罢可能是被提醒,安排人在后面纵火,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拦住追击的晋军。 魏颗的兵力只剩下不到六千。 公子罢手里有五万左右的兵力。 怎么公子罢不尝试停下来消灭魏颗所部?那是因为不止有魏颗这一支晋军,晋军的主力随时会追上来啊! 纵火烧树林这种事情很凶残,一旦成了火势再蔓延开去,不知道会波及到多少范围。 只是,楚人哪里管那么多,最主要的事情是主力脱离成功。 魏颗当然看到前方被纵火,脑子里面的知识支撑,明确知道能够冲过去。 那样一来,魏颗需要考虑的事情变成冲过去,身后不是一片火海,便是浓烟弥漫,将会失去退路,楚军有可能调头攻击,他们有覆灭的风险。 “冲!” 魏颗不需要富贵险中求,想扭转众人对魏氏的印象,该拼命的时候却是不能存在犹豫。 魏锜可不是只坑了魏氏一次。 第一次直接让魏氏就上了晋景公必除的名单,只是排名落后于先氏和赵氏而已。 如果晋景公没有掉进茅坑溺毙?在赵氏之后,该是操作让魏氏消失了。 后面那一次?坑魏氏整个家族更严重,不是晋国发生更大的事情,没有国君清算魏氏,其余家族也要扑上去撕咬魏氏。 原本历史上,魏锜射瞎楚君审之后,上战场去送给养由基杀,算是一种赎罪,一样让魏氏不得不进行蛰伏,并且直接让魏相消失在高端的政治舞台。 在这个历史版本,魏氏更幸运一些,起码楼氏愿意拉一把。 魏氏能不能用更快的速度消除影响,乃至于实现长久的愿望,则是要看魏氏众人的努力了。 需要立功的魏颗,怎么可能一点风险不冒呢? 楚军的纵火是突然间起意,并非事先做好一系列的部署,很难短时间波及到太广的区域。 晋军面临的风大危险是产生的浓烟,没有及时脱离浓烟笼罩的区域会被呛死。 “留下三千人,其余人继续撤退!”公子罢再一次下令分兵,留下的部队仍旧是当地人。 这样的行为,公子罢做了两次,逃出十里左右,以为能够松口气的时候,有人提醒说晋军追了上来,第三次进行分兵。 如果是正常的战役,公子罢的统兵能力无疑是一团糟。 正在进行的却是突围之战,公子罢要将楚军主力带回“方城”后方,以这样的性质却是显得极其果断。 魏颗让魏绛去迎战楚军先锋是第一次分兵,留下魏相是第二次分兵,再一次留下三个“卒”应对三千楚军是第三次分兵。 搞到魏颗再一次追上楚军主力,手头的兵力已经不足四千。 按照原计划,公子罢是想率军从“许6”撤到“方城”后方,遭到阻击拐了方向。 一追一逃下来,楚军的撤退方向变成了朝“叶”靠近。 公子罢进行了第四次分兵,分出去的部队纠缠魏颗所部,楚军主力也剩下四万左右。 他们靠近“叶”二十里,公子罢得到汇报,说是正前方有晋军正在逼近。 “难道是天要亡我?”公子罢得到消息,一时间深受打击。 从“叶”逼向楚军主力的晋军,除了有祁午统率的一个“师”之外,还有不到半刻钟之前赶到的楼氏一个“师”。 带着部队急赶的人是楼武,另有郤氏的家臣郑丘缓随行。 “下军佐料事如神啊!”郑丘缓说道。 楼武脸上充满骄傲,说道:“这是自然。” 立功心切的祁午对楼武发出邀请,问道:“一同出击?” 他们前方的楚军已经停下,看着队伍歪七扭八,正是发起突击的好机会。 真要论起来,魏氏挺倒霉! 魏颗率军堵住并迫使楚军主力更改撤退路线,结果祁午、楼武再一次堵住楚军主力。 这样一来,哪怕是能够消灭楚军,头功到底算谁的? 第580章 为了不被子孙痛恨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要让公子罢怎么搞? 公子罢的心态几乎崩溃,无法做出判断的时候,有斥候前来回报,说是晋军的主力距离当地不超过二十里。 正常的速度之下,二十里需要两到三个时辰。 要是加快速度赶路的话,二十里用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能够抵达。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公子罢已经认为难以突围,一旦晋军抵达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分散跑,逃回‘方城’后方!” 公子罢知道自己已经完了,想要为楚国留下足够的生力军。 得知主将下达了什么最后的指示,楚军各部先是哗然,随后真的当场四散而逃。 追击和逃亡都一样累,心态则是绝对不相同。 楚军逃了一路,总里程不会少于三十里,为了逃出生天还多次进行分兵。 留下阻击追兵的那些楚军,他们不会有多么坚强的意志,稍微拖延一下就不会继续坚持,想的也是自己要活命。 继续跑的楚军,他们的心态会更复杂,一再逃下来会让斗志什么的被一次次消磨干净。 “他们竟然不战而溃!?”祁午看得发愣。 四万的楚军一哄而散,看得晋军目瞪口呆。 “这……”楼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傻眼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追?” 郑丘缓经验更充足,说道:“拆散部队,追击数量最多的楚军。” 家臣本就是靠脑子吃饭,哪怕智商没有提升太多,灵机应变的能力绝对是被练出来了。 楼武同意了郑丘缓的建议。 “我去追那批楚军。”祁午盯上了一支数量约四千多的楚军。 楚军分散突围,并不是真的没有建制,一般是以家族为单位。 也就是说,来自同一个家族的楚军,他们仍然会凑在一起。 当然也会有士兵跑着跑着与本家族的人失散,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零散逃兵。 分散之后楚军,大约是分成了四十多股队伍,数量少的有几百人,最多大约是六七千人的样子。 这也是因为交战地点在楚国本土,换作是在异域他乡的话,公子罢再心力交瘁也不敢下达各自逃亡的命令。 毕竟,交战地点是在楚国的本土,散出去的部队只要逃离晋军五十里以上,基本也就算是安全了。 要是身在异国他乡的话,只有逃回本土才能算是真正安全。 公子罢并没有再逃,他看到晋军分兵追击己方数量最多的部队,低叹了一声吩咐留下来的人,说道:“将我的尸体带回国。” 当然有人留在公子罢身边。这些人来自公子罢的家族,专门留下来给公子罢收尸。 公子罢抬头看了一会天空,眼眸里面没有了痛苦,有的只是眷念,最后抽剑往脖子上的颈动脉一拉,血瞬间从伤口飙出去,扶着车壁一小会才摔在车内。 这种伤势不会马上死去,死因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气管也被割开,再被自己的血液淹死;第二种则是失血过多而死。整个过程大概会是两分钟左右。 统兵搞成这个样子,公子罢真的没有脸活着了。 公子罢更清楚一点,战场上自尽还能保留最后的尊严,回国只会被羞辱再死去。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公子罢看到了子重的下场,不想祸害家族。 等祁午过来的时候,得知公子罢已经自戕,没有去检查用白布盖着脸的公子罢尸体。 祁午深知自己已经捡了便宜,没有扣留公子罢的尸体,更不会留在原地。 祁氏在祁奚时代有兴盛过,只是为了夺取“赵”地搞得元气大伤,没有壮大到够资格去竞争卿位。 到了当下,祁午很清楚家族的定位,跟随楼氏是为了获得庇护,一些不该抢的功劳别伸手。 更后面,带兵追上来的魏颗抵达,知道公子罢已经自戕,特地过来了解情况。 因为是割了颈动脉的关系,流出来的血实在是太多,搞得整个车内堆积了一摊血迹,并且已经吸引来了大批的苍蝇。 魏颗同样不会扣留公子罢的尸体,只是询问道:“贵方谁充当人质?” 有一人站出来,介绍自己是公子罢的侄子,愿意充当人质。 公子罢的侄子?那就是楚国的公孙级别了呗。 这个流程有什么说法? 扣留贵族的遗体这种事情,有节操的贵族实在是干不出来,只是对方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 仅仅是为了报答不扣留遗体的恩德,事后肯定要有所表示。 留下足够的份量的人充作人质,只是让整件事情的性质说得过去。 而那个过程双方都会存在默契,不算是什么强迫。 做了那么多的魏氏,让楚军主力逃走大半算是任务失败,再不确认一些功劳,将变成什么收获都拿不到手了。 因此,魏颗需要人质,自然也是为了让卿大夫用来确认功劳。 “局势一再起变化,我再不抓住机会,以后就别奢望更多了。”魏颗所指的事情是楼令意图鲜明在尝试操控晋国这一乘战车。 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应该是有人察觉到了楼令的意图。 魏氏有极大的野心,他们会对掌握时局耗费更大的心思和资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正在起什么变化。 不久之后,魏相、魏绛过来。 “情况怎么样?”魏颗问道。 一路追下来,魏颗实在是没有空闲思考。 等来到这边,可算是让魏颗能够好好歇一歇,一些事情也能复盘。 “我折损约一成,抓到四百余俘虏,都带过来了。”魏绛先说。 魏相汇报道:“我抓了近千俘虏,损失不到半成。” 更详细的过程在后面被阐述。 魏绛对上的是楚军主力的先锋,双方有进行正经交战,直至楚军主力出现异常,才让那一支楚军先锋主动撤退。 魏相指挥的交战,留下交战的楚军打了不到一刻钟就四散而逃。 “战后再说吧。”魏颗心情并不怎么美丽。 魏相问道:“下军佐到了吗?” “应该快到了。你先去向下军佐复命……”魏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交代道:“不要询问什么,更别求情。” 以魏相的智商,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就是魏颗没有尽全功,有人想追究有得是说法。 这样一来,有没有卿大夫愿意站出来说情,或是会不会有卿大夫刁难,将直接决定魏颗的命运。 魏氏欠了楼氏太多人情,一直没有机会还上。 晋国出了栾书这么一个人,导致任何家族都不敢在恩情马虎,需要极力去控制一个度。 “你们继续带兵追击,我留在原地。”魏颗交代完,找个地方休息。 漫山遍野有在逃亡的楚军,同样有在进行追击的晋军。 后面抵达的晋军主力,他们在路上也遭遇到了一些正在逃亡的楚军,只是数量方面比较少。 那些撞上晋军主力的楚军,他们纯粹就是慌不择路,往北部或东部跑,结果自己送到了晋军主力嘴里。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中行偃心情非常复杂。 了解到公子罢一路逃窜,到最后被迫下令楚军四散而逃且自戕身亡,多数的晋军高层心态不免复杂。 那种心情复杂是,他们竟然将楚军逼成那样子,无法预判得知情况之后的楚国君臣会做什么事情,可能会有晋人觉得事情干得太过分了。 以时代而论,世人会认为晋军是做得过分了一些。 换作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世人只会觉得公子罢蠢,蠢到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晋国近数十年来最惨的时候,全军没有正经交战自行崩溃,超过三成的兵力为了逃命扎进大河,其中约两成被喂鱼了。 那次惨败发生在“邲之战”,并且是晋军自己搞出来的惨败。 之所以说是晋军自食其果,当然是旬林父压不住魏锜和赵旃,搞得魏锜和赵旃为了争攻私自渡河,逼得晋军没有做好准备不得不渡河与楚军仓促交战。 当时的楼令刚刚魂穿过来,只是“士”的身份,成功逃命之后,没有高层的那种痛彻心扉。 所以,楼令很难有太多的感触,有心情猜测道:“那就是楚军至少逃出去四万?” “那么多?”郤至问道。 楼令说道:“公子罢先后四次分兵,颗大夫还能紧紧咬住楚军主力,一定是分出去阻击的楚军不用心。到后面,公子罢下令四散而逃,两边没有发生激战,楚军一心想逃的话,这里是楚国的土地,楚人有太多能躲的地方,随时会有楚军增援上来,我们无法逗留太久。” 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即便楚国不从“巢”地抽调军队,他们还能在其它区域集结大军。 不要忘记一点,多数楚国的家族去了南边,他们是成建制的部队,抽调向北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这也是晋军不敢太过深入楚国腹地,只在“方城”附近溜达的主要原因。 郤锜问道:“这么说,我们做无用功了?” 站在旁边的魏颗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真要让身为中军将的郤锜那么定义下来,担负阻击任务的魏颗罪过就大了。 楼令想了想,说道:“不,相反比歼灭公子罢获得更多。” “又欠了楼氏啊!”魏颗吊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去,暗自庆幸之余,新的忧虑加深:“必须找机会还楼氏恩情了!” 没有人去注意魏颗有什么心里戏。 目下的多数人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太多。 两军交战,有一方惨败或是被歼灭,起码是正常进行交战。 两军相遇,结果其中的一方逃窜到主将自戕,军队更是被迫化整为零逃命,能不能理解为心态崩了呢? 晋军还是第一次看到楚军那样,很难不认为赢得过于轻易,又不知道为什么能赢得那么轻易。 这算什么?叫稀里糊涂打赢,搞到赢了都不知道怎么赢。 如果不是身居高位,只要最终赢了就好,不用去想太多。 身居高位的话,最应该怕的就是没有搞懂怎么赢的。 为什么?因为会怀疑自己的智商,有一天也会输得稀里糊涂。 只不过,有些人倒是不会考虑那么多。 “说得是啊!”郤锜笑得比较猖狂,说道:“从今以后,天下人会知道楚军看到我们便立刻望风而逃。” 事实不就是那样子吗? 不止天下人会更高看晋军一眼,晋军也会养成更大的自信,楚人则是心里蒙上阴影。 郤锜心里当然会有困惑,他相信的事情是,后面楼令会有很好的解析。 其他人?他们自己动脑子就好了。 楼令建议道:“周边的楚军很多,我们应该分兵尽力去追捕。” 郤锜从善如流,立刻做了相关的分配。 他们这些卿大夫当然不会亲自出动,让人搭建营寨,留下来等消息便是。 魏颗所部追了一路,筋疲力尽之下还是继续参与追击,只是魏颗本人留了下来。 “没有成功堵截敌军,让下军佐失望了。”魏颗特地找到楼令进行赔罪。 楼令先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再说道:“公子罢一心想逃,当地的地形那么复杂,责任不全在你。” 真要论时运的话,魏颗固然没有立下大功,最为倒霉的人肯定是公子罢无疑了。 楼令?这一波下来,无疑是他获得最多,起码多谋善断的名声一定是得到加强。 经营到成为这般局势,楼令无比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为了能够达到最终的目标,营造出多谋善断的人设对楼令至关重要! 只要高层更愿意相信,可以让楼令提出的建议会更大机率被采纳,时局也就能够按照楼令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我只是在会议上换了一个概念,颗大夫别认为不会被追究。”楼令必须说出这一点。 魏颗当然知道会被追究,只是最坏的结果因为楼令出了声,会追求的人需要拿捏一个度。 仅仅是这样,魏氏就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不是欠人情又是什么? 想好了要怎么还上这一次人情的魏颗刚要有所表示,外面通报说是郤至来了。 “颗大夫在这啊?”郤至过来,扫视了一眼魏颗,再看向楼令,说道:“有消息传过来,楚军已经驱离了吴军。” 根据两地的距离,那应该是发生在至少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吴军被楚军驱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现如今的吴国也就只能偷袭楚国,压根没有跟楚国正面交锋的实力。 那是楚国需要集中力量跟晋国交锋,本身又看不起吴国,一次次因为疏忽大意被吴国占了便宜。 有了吴军第二次入侵“巢”地,相信楚国来年不会再疏忽大意,接下来该有吴国受了? 楼令先让魏颗离开,再说道:“哪怕楚廷回调与吴军交战的部队,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才能过来。我们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当地尽情收获。” 趁他病,要他命啊! 晋军从当地掠夺更多的人口或资源,就是可以让楚国遭受打击,并且这种打击可不是短期之内,会让楚国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当地的生产。 国家与国家进行较量,最为正确的做法就是一再削减其国力,有机会却不去做,放纵了机会将一定要让自己后悔莫及!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那个观念目前只有楼令有,其他卿大夫或贵族没有。 郤至喜欢有所收获,笑着说道:“公子罢麾下的楚军来自当地各个家族,目下已经不成建制,确实是我们尽情收获的好机会。” 看吧,郤至就想到了眼前的利益,没有去思考更长远的以后。 一次次下来,楼令已经知道该怎么玩。 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对不对? 那楼令就创造机会,满足他们对眼前的利益。 这个其实差不了多少,只要没有犯下战略上的错误,一样可以达成楼令想要的结果。 尽情掠夺?楚国的“方城”构筑,往西是防御链的后方,往东则是防御链之外。 而在“方城”的防御链之外,有着为数不少的很多城池和村庄。 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当地各个家族集结部队参与国家,成建制的楚军因为四散而逃陷入崩溃状态,等于各处城池或村庄不会有多少抵抗力量。 “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过多制造杀戮,要不然……”郤至特意讲了这么一句话。 楼令知道郤至是什么意思,一脸无语地说道:“我分得清。” 主要是楼令近来过于激进,尤其是下令军队在秦国不做区分进行屠戮,搞得郤至担忧楼令对待秦国和楚国分不清状况。 讲实话,楼令顾着眼前利益,也是要逼楚国继续与晋国正面交锋,知道不能在楚国造下太大的杀戮。 那无关楚国能不能报复回去,他们以后有可能会入侵进晋国本土,到底是多久的以后,则是相当的不好说。 其实,楼令需要顾及的是列国的看法,不能够在现阶段让诸侯警醒而已。 他俩去见郤锜,建议追击四散状态下的楚军,同时提到进行额外的收获。 人在现场的中行偃皱眉说道:“我们已经极力打击了楚国,再那样的话……” 郤锜看向中行偃,问道:“中军佐反对?” “不,我不反对。”中行偃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担忧楚国君臣发狂。” 再怎么说,楚国都是跟晋国一样的超级强国,谁都无法消灭谁,中行偃认为逼得楚国发狂对晋国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挺好吗?至少楚军会愿意跟我们正面交战。”楼令提出这个观点。 楼令看着欲言又止的中行偃,说道:“楚廷制定了疲惫我们的国策,一直避免与我们正面交锋。他们正处在劣势,我们逼迫他们跟我们正面交锋,无疑是对我们有利。” 这个观点,作为晋国的高层不能质疑。 郤锜分别看了中行偃和楼令一眼,说道:“按照下军将和下军佐的意思来办。” 现阶段的晋国正站在上风,不抓紧机会持续削弱楚国,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那样的道理应该很好懂得才对吧?可是……,懂得的人真心不多啊! 事后,楼令特地拜访中行偃。 “中军佐最近是有什么烦恼吗?”楼令必须了解中行偃到底是想做什么,怎么会变得那么消极。 “烦恼?”中行偃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有太多的东西看不透,不知道时局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楼令是能够察觉到多数人对当前感到茫然,或者说正在逐渐脱离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下意识感到了不安。 人就是这样子,离开了舒适区就会心慌,没有胆子或冲劲来迎接新的挑战。 所以了,楼令真心感谢当政的人是郤氏,换作其他家族的人当政,他们哪怕愿意听取楼令的意见,愿意采纳的意见恐怕会很有限。 “下军佐究竟想做什么?”中行偃明确知道一切都是楼令带来的变化。 光是楼令自然没有那个实力,问题是郤氏参与了进去,直接就让很多事情变了样子。 郤氏与楼氏的结合,直接导致晋国正在往陌生的领域,着实是让荀氏和范氏不得不担心。 中行偃看出了晋国短时间内获得的好处,只是无法判断长久之后会怎么样。 而作为荀氏之主的中行偃,他更担心的事情是家族在时局变了之后,会不会遭到淘汰。 没有楼令找过来,中行偃也会自己找楼令详细谈一次。 “秦国遭到最大的削弱,楚国也蒙受了重大损失。”楼令抿了抿嘴,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要秦国无法产生威胁,楚国无力与我们争霸。更远之后?我希望楚国无力阻止我们吞并列国。” 类似的观念,楼令没有明确说出来过,只要总结他一系列的建议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很容易猜测出意图来。 “下军佐认为那样做是好事吗?”中行偃问的是对国家以及家族。 楼令颔首道:“我们正处在最好的年代,一些事情不去做,子孙会痛恨我们的。” 对此,中行偃有很多话想说,只是需要整理好思绪。 “子孙痛恨我们?”中行偃没想到楼令是这样的切入点。 “是啊,我们可以做到更多而不去做,子孙怎么会不痛恨?”楼令说道。 第581章 脑子有病吧!? 所谓的相信后人的智慧,其实就是当代人无法解决,只能将麻烦留给后代。 但凡能够处理好,功劳当代人就拿了,哪有后人的份呢? 后世网络上出现那么一个情况,认为给始皇帝一张世界地图,秦国就能够不断开疆拓土。 真的是那样吗? 秦国知道北边有匈奴,有去消灭了没有? 连匈奴都无法消灭,怎么去征服全世界?等于假设本身不存在。 秦国组建南疆军团,向南试图实施占领,知道过程起了多少波折,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其实,无论是秦皇汉武,亦或天可汗,总之农耕民族很难在封建社会无限扩张。 那是因为有“帝国极壁”的存在! 什么叫“帝国极壁”呢?也就是任何的扩张都有极限。 通常必须是三个月之内可以收到信息,超过三个月无法得到消息,不算有效的疆土。因为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远方无论正在发生什么事,哪怕最后可以挽回,付出的成本将会超出想象,一次之后可能就让国家破产了。 至于古蒙古,他们的统治方式比较特别,明白说就是压根没有实施真正的统治,连收税都是承包出去的方式。 在古蒙古扩张期间,走到哪屠杀到哪,震慑住了当地人,人口锐减之下短期内很难进行有效反扑,等新一代人成长起来就有能力推翻古蒙古的统治了。 更甚者,当地人反而转过来同化了古蒙古人,拿他们当牛马使唤。 楼令真的不是那么知道春秋时代的历史,起码知道晋国的称霸时间超过两百年。 那可是两百年之久,哪怕陆陆续续有遭到挑战,晋国一直无比强大。 而强大的晋国,那么长的时间里灭了周边的一些异邦势力,顶多就是从郑国割取一些土地,并未对列国实施兼并战争。 楼令明确知道一点,楚国不衰弱下去的话,晋国确实不敢展开兼并战争,怕的事情是诸侯站到楚国那边。 诸侯真的与楚国团结一致,讲事实就是晋国极可能顶不住。 这里的顶不住,并非是战场上打不赢,主要是经济上撑不住。 可是,楚国连续遭受打击,以事实而论就是陷入衰弱,起码五年之内无法与晋国正面交锋。 在这种状态下,哪怕列国站到楚国那一边,晋国是会有压力,只是晋国的压力属于可以承受。 别说楚国衰弱,未必有诸侯愿意站到楚国那边了。 在楚国无力与晋国抗衡的现在,晋国如果开启兼并战争,可以灭掉多少诸侯? 楼令认为灭掉郑国和卫国不存在任何难度,比灭掉秦国都要简单。 而吃下郑国和卫国之后,晋国的实力得到极大增强,尤其是打开了向列国出兵的通道,未必有国家敢叽叽歪歪。 哪怕晋国只是做到这一步,接下来没有再大肆兼并他国,起码取代周王室的格局是形成了。 “即便不当皇帝,也可以成为新的天下共主啊!”楼令是真的搞不懂晋悼公之后的晋国君臣怎么想的。 周王室已经主动将脸丢尽,早就不具备天下共主的气度或资格。 并且晋国真的有可能提前完成一统,结束周天子无能所致的分裂格局,没有人尝试去做。 没有完成的事情,楼令并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很想进行尝试。 即便是他们这一代人无法完成一统,起码给子嗣开个头再打个样,使得后人有新的赛道能走,不是闲着没事干作威作福或是处心积虑搞内斗。 强国亡于内乱?很多人知道有东西两汉,没多少人知道春秋还有个晋国。他们的外患都不致命,完全是内部野心家太多所导致的国祚灭亡。 要是晋国可以取代周王室,又或是完成天下归一? 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所以,楼令并不认为一定需要立国,当千年世家其实更香。 有一个例子,历来并不显赫的张氏,他们从西周就开始主动开枝散叶,几乎所有强国都有他们的族人在繁衍生息,搞到后世张姓也是独一档的大姓。 一旦楼氏不需要立国,楼令可以有许多新的玩法,本身就有很高的权势,再拿出知识传播天下,怎么都能混上一个先贤的称号吧? 要是楼令操作得当,成为继周旦之后的新圣人,机率无疑很大! 真的成了这样的局面,楼氏再怎么惨,不过也是复刻孔家的轨迹,哪怕成为世修降表的一个家族,怎么都还能高高在上。 那些就只是想一想而已。 只是稍微拐个弯,要启动新一轮的兼并战争,有那么多人表现得抗拒。 楼令对晋君周的说法是,他们多占一些,子孙后代不争气,也不至于一下子败光家产。 可能是晋君周年纪小,没有将楼令的话听进去。 楼令对中行偃说,趁他们能够做更多的时候,尽力去办成更多的事情。 结果是什么?中行偃非但没有什么触动,他当时看楼令的目光就是在看待异类。 后面,讲实话就是楼令悟了! 没错! 楼令真的悟了! 世界上只有适用的制度,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当代人的特有观念,大概只有孝道会被永远提倡。 没有多少人接受新的观念,对吧? 他们却是会角逐能够看得见的利益! 楼令悟到就是对外人在今后只做不说。 对内?子嗣或族人、家臣,便算是楼令的“内”了。 为什么要去那样做,做了有什么好处,能够对长久的未来起到什么影响,等等之类需要归纳且分节奏将观念和思想教导出去。 实际上,大一统观念并非一朝形成,那是历经近百年的战乱,很多人看到荼毒遍地,看到了民不聊生,也看到了自己的出路,由很多人进行思考或讨论,慢慢出现了大一统的思潮。 谁第一个归纳并总结不一定很出名,去真正实施行动且推行得到延续才能作为一个很重的符号被记载于青史之上。 例如说,奋六世之余烈的始皇帝,他完成了几代人的最终目标,世人只记住始皇帝,压根没有多少人知道“六世”究竟有谁。 关于大一统理论有两个,一个是商鞅提倡的武力一统,另一个是董仲舒建议的文化一统。文武两相进行结合,才让大一统变得完整。 楼令要从零开始,有很长的路要走。 “收拢部队,最迟二十天之后撤军。” 郤锜才是全军统帅,他不是事事都询问别人的意见,认为应该做什么,下达了命令。 由于时间仓促的关系,晋军在楚地的收获没有多么夸张,重大意义在于成功入侵了楚国的本土。 时间来到撤军的当天,晋军有序地向北撤退,会合了来自其他国家的联军,一路没有波折撤到郑国的土地上。 在晋军撤退之后,子革率军赶到“方城”附近,没有对晋军展开追击。 “追?你去追吗?”子革面对孙安的提议,脸色极其的不好看。 孙安之前并不在封地,应征去参加对吴军的战争,回到封地看着一片狼藉,心止不住流血。 “不追?连做做样子都不做吗?”孙安极其不甘心。 晋军肆虐之后的“叶”地,城池倒是没有陷落,外面的村庄却是全空了。 什么叫全空了?就是人消失不见! 孙安到现在都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是逃了,亦或是全被晋军带走,只知道不管是哪一种,家族都损失惨重。 “是你孤陋寡闻,还是患了脑疾?”子革本就很烦,讲话客气不到哪去,说道:“晋国现如今便是挂在正空的烈阳,我们根本无力与之正面抗衡。真的想打,至于一次次躲避,明知道晋军侵犯本土,集结好大军又等晋军离开再拖拖拉拉过来?” 孙安还真不知道楚国的实情,被子革一顿批,批得目瞪口呆。 主要是叔孙敖过世之后,孙安没有在中枢任职,还活在楚国强大的过去。 毕竟,现在没有电视、广播、报纸之类,想要获得信息太难。 这样一来,没有参与到各种大小事里面,想知道大体情况都困难,不用说了解实际的本质了。 楚国现在的麻烦很多! 他们被吴国接二连三入侵,作为大国的体面被丢在地上踩踏,无论如何都需要报复回去。 楚国想报复吴国的话,不能再小打小闹,怎么都要集结出五万以上的部队。 然而,公子罢指挥失误,不说全军覆没,怎么都要折损两三万。 更重要的事情是,晋军这一波入侵楚国本土,给予楚国上上下下造成了各方面打击很沉重。 晋军的打击不限于消灭多少楚军,到底从楚国掠夺走了多少人口或物资,主要体现在精神领域上面。 仅仅是公子罢不战而溃,传到楚人的耳朵里,不免要怀疑有没有资格与晋军正面交锋。 子革过来之前参与朝会,亲自见识了庙堂之上人人色厉内荏,实际上尽显黔驴技穷。 并且因为子重病逝,不知道多少认为够资格的人想着竞争新一任的令尹职位。 没有角逐出胜利者之前,胜利者不能服众,恐怕很难让楚国将想要展开的行动实施起来。 “好好舔伤口,争取明年南下找补。”子革看在叔孙敖的面子上,对孙安进行提醒。 孙安:“……” 另一边,撤到了郑国地界的联军,他们来到“新郑”再次驻扎。 与此同时,本来在入侵陈国和蔡国的郑军也撤离了。 晋军都撤走,郑军怎么会留下? 楚军不想或不敢与晋军正面交锋,他们一定会将火气撒在郑军头上,郑军不跑的后果可以预料。 来到“新郑”郊外的晋国高层,他们没有来得及休息,接到来自申公巫臣的汇报,不得不凑到一块举行会议。 “这么说,吴君是不来了?”郤至觉得简直搞笑,要不要过来都能弄得一波三折。 晋国举行会盟之前,用正式的渠道邀请吴国,当时吴国答应得挺坚决,说是无论怎么样都会参与会盟。 等使用手段战胜楚军,并且对楚国的“巢”地实施入侵,吴君寿梦还是派人过来,保证哪怕没有赶上会盟,后面还是会前来谒见晋君周。 晋国卿大夫去楚国溜达了一圈,最新消息却是变成吴君寿梦不会来,消息不是吴君寿梦的正式通知,乃是申公巫臣根据吴君寿梦的举动进行猜测,派人过来会知。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不来也就罢了,连通知一声都不干? 吴国到底将晋国看作什么?敢以这种方式戏耍! 以前的话,楼令会发表几句看法,悟了之后改变做人方式,正式场合之中非必要不会再说话。 无比恼火的郤锜连出兵讨伐吴国的心里都有了,也将想法讲了出来。 中行偃下意识先看一眼楼令,再对郤锜劝道:“中军将息怒。”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中行偃看不懂,他现在排斥任何的大动作。 再者说了,晋国出兵去东南一隅讨伐吴国?有没有必要另外说,该由哪个家族来充当主力啊? 而中行偃先看一眼楼令,根本就是担忧楼令会附和郤锜,搞得真正实施远征。 “中军佐什么意思?”郤锜按捺住怒意,打算有事说事。 中行偃可不是为了帮吴国,就开始讲起了晋国可能需要吴国的观念。 他们这边为了要不要给吴国教训,极可能演变成为郤氏与荀氏的冲突。 另外一边,随着联军从楚国撤退,郑国君臣应该好好商讨自己的未来了。 时间走到当下,很明显就是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单独抗衡晋国,甚至多个国家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那么,讨好晋国就变成了列国的刚需,尤其是对郑国而言。 “我们在未来对晋国的依赖会很重,一定要想办法讨好成功。”子孔执政得心力交瘁,近期正在寻觅接班人。 子孔询问众人的意见,问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与会的人很多,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包括子孔无法忽视的公子騑(fēi)。 “贿以重礼,广结善缘,无外如是。”公子騑说道。 其他人听得频频点头。 郑国想要获得晋国真正的信任没有那么简单,先想着巴结好晋国那些卿大夫,反而比较容易做到。 子孔知道是那样的道理,听了并不满意。 只不过,子孔自己都想不出怎么来获取晋国真正的信任,不能怪别人没有提出靠谱的建议。 “以我们的实力,很难被晋国真正信任。接下来楚国会对我们实施报复,尽可能与之打得两败俱伤,有可能得到晋国真正的信任。”子产低声对自己的父亲子国说道。 郑国的尴尬之处不止是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跟他们的实力不弱确实也有较大关系。 要是郑国弱小,自然没有左右时局的能力,晋国或楚国的提防心理也就不会那么强。 正是因为郑国具有一定的实力,晋军与楚军在郑国的土地上交战,郑国有一定的条件影响该场战役的结果,使得晋国或楚国无法忽视郑国。 子国示意子产收声。 他们的家族实力比较一般,一些话不该讲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当前有所提倡的话,本身要有去执行的实力,不要奢望别人来为自己的理想买单。 没有那个实力偏要讲出来,只会被视为大放厥词。 子孔有一部分注意力在子国与子产这对父子身上。他会留注意力在这对父子身上,主要是对子产有所期盼。 那当然是子孔观察下来,看出子产的聪慧,认为未来必有成就。 “只要子国不找死,未来的子产有可能会成为国家的栋梁。”子孔想着却是看向公子騑,眉头情不自信皱了起来。 公子騑正在发表演讲,主体大概就是晋国现在是一众卿大夫掌权,使之变得国不成国之类的话。 尽管讲得都是事实,公子騑却是没有想过一旦话传到晋人的耳朵里,郑国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他们现在有求于晋国,偏偏还要编排晋国,简直就是智商有问题。 “趁诸侯都在,不如……”子孔实在听不下去,大声讲新话题,说道:“设宴款待诸侯,连同晋国众位卿大夫一起宴请?” 特别讲那样的话,无疑是没有打算邀请其他国家的大臣,只邀请晋国的卿大夫。 然而,子孔并不是真的要那么做,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公子騑而已。 “好啊!”公子騑没有领会,反而觉得提议非常不错,说道:“楚君先抬高晋国卿大夫的地位,后面宋国和卫国都有用诸侯之礼款待晋国卿大夫,我们效仿便是了。” 子产悄悄拉子国的衣摆,再用眼神示意:走,我们赶紧溜。 楚国、宋国、卫国都是在晋君周没有亲至的情况下那么做。 楚国绝对是用心不良。 宋国和卫国的用心估计也没有好到哪去。 信不信晋君周的小本本上记着三个国家,有机会一定会实施报复? 这一次,晋君周可是亲自过来主持会盟! 公子騑听不出好赖,并且还真的要那么干,简直就是将郑国往火坑里推。 结果是什么? 看似子孔提议,有公子騑赞同,更多的人响应。 场面弄成这样子,搞得子孔不知道该怎么下台。 公子騑却是不等子孔找到合适的借口阻止,当场喊来公孙夏,吩咐道:“这件事情你来办。” 得到吩咐的公孙夏没有任何迟疑,快步离开,下去办事了。 “我……”子孔眼角余光看到子国与子产偷溜溜到了门边,喊道:“侨,追上夏,阻止他!” 想要溜走的子国和子产瞬间变成众人目光的焦点。 子产大声应了声“唯!”,丢下子国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子国找了个借口,不管众人的诧异,完成了开溜。 先离开的公孙夏太有效率,导致子产找到人的时候,公孙夏已经来到晋军的营地并求见郤锜了。 “你过来干什么?”公孙夏正在等候接见。 子产如实说道:“司徒让我来喊你回去。” 司徒? 没错的。 郑国像晋国、楚国、宋国有自己的特色,他们的执政就是司徒。 “什么意思?”公孙夏是真的不理解。 子产低声说道:“司徒认为那样做不好……” 这时,有人撩开帐帘走出来。 出来的人是郑丘缓,他对公孙夏与子产行礼,说道:“家主请你们进去。” 其实,刚才的通报只提到公孙夏,只是郑丘缓根本不在乎。 公孙夏陷入迟疑,奈何不能在求见之后,反悔不见郤锜,一脸错乱地被郑丘缓领着进入大帐。 他们进去,适应了帐内的光度,认出晋国南下的卿大夫都在,气氛看上去好像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刚才,晋国一众卿大夫开会的主题是,吴国有实际意义上的悖盟,必须做点什么来进行处罚。 郤锜很火大,想要派人问责,再召回前期派去吴国的所有人。 中行偃则是很委婉地劝了郤锜,认为争霸战争并未真正落幕,或许还有用得上吴国的地方,应该先缓一缓。 在这一次,中行偃不像以前面对郤锜那样软弱,楼令和郤至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郤锜痛斥了中行偃不懂得维护国体。 看似起了矛盾,其实矛盾没有多大,郤锜不至于马上对付中行偃,商讨也就陷入了僵持。 “什么事?”郤锜心情好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何况是心情不好的状况,看上去能吓唬小孩。 公孙夏浑身一哆嗦,磕磕绊绊地表达出邀请众人参加宴会。 一同进来的子产,他其实也被吓住,未能阻止公孙夏造成既定事实。 郤至率先开口,说道:“哪一天举行,会有什么人?” 公孙夏直接说:“宴会将在宫城举行,届时会邀请所有诸侯,特地邀请列位卿大夫一同赴宴。” 那一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听得几位卿大夫变了脸色。 楼令问道:“列国大臣赴宴吗?” 公孙夏如实说道:“不邀请列国的大臣。” 什么玩意来着? 等公孙夏讲完并等待答复,发现晋国的卿大夫,有一个算一个都身泛杀气…… 第582章 邀功进行时 有些事情造成既定事实是一回事,能不能闹大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是所有卿大夫因为位比诸侯而感到骄傲或开心,相反对此深感忧虑,总觉得是自取祸端。 当然有存在高兴以及骄傲的卿大夫,以及觉得无甚所谓的卿大夫。 有一个共识就是,他们不希望太过高调,尤其是让君臣对立被引爆。 “是谁提议邀请呢?”楼令问得笑眯眯。 公孙夏要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子产拉了拉衣服。 “此间存在误会。”子产不想站出来的,可是不站出来不行,说道:“方才乃是夏为了巴结各位,进行私自的主张,绝非寡君或司徒的意思。其他人……,比如夏,他哪有资格邀请诸位,只是少不更事,万望恕罪。” 公孙夏先是愕然,随后立刻请罪。 年轻人嘛,思想肯定会更不成熟一些,做错了属于可大可小。 子产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列位皆是名传天下的大人物。夏得知将要举行大宴,没有询问他人意见,渴望获得列位的赏识,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很多时候的很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难得糊涂。 装糊涂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的发生,对吧? 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看晋国的一众卿大夫愿不愿意就着台阶下了。 “这位是子驷的公子吧?”郤至所说的子驷就是公子騑。 公孙夏没想到郤至知道自己,苍白着一张脸承认下来。 并不是郤至认得公孙夏是谁的儿子,其实是郑丘缓找人进行打听,再将已知的信息告知郤至。 通常就是那样子。 有那么一个事实,一般身居高位的人,他们不管有意无意,真的不会特别去记住很多人,尤其很容易忽视地位跟自己不平等的人。 家臣了解更多,等效力的对象有需要,能够提供相关的信息,作用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我父亲不会……,不会有事吧?”公孙夏走出大帐,一脸的忐忑。 子产想安慰,不知道该怎么个安慰法。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很像是郑国高层集体发神经,看似晋国的卿大夫没有进行追究,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则是属于未知。 “赶紧回去吧?”子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说道:“发生的事情不要有所隐瞒,一定要如实相告。” 公孙夏懂得这些道理,只有讲真实过程,想补救才能够做到有的放矢,乱讲话或进行隐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这算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自作主张,只是执行任务而已。”公孙夏觉得自己被爹坑了。 子产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大聪明以及没头脑混到了一块,好好的想要巴结人变成得罪人。 这件事情的后续会怎么样? 晋国一众卿大夫在子产与公孙夏离去之后,他们没有谈及刚才的话题。 有什么好说的? 一众卿大夫要是连基本的默契都没有,一同成为执政班子,早该闹出众多的大小事了。 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不想太过针对郑国的晋国卿大夫,他们会暗自在心里发狠,打算给予郑国一个难忘的教训。 本来就对郑国充满恶意的卿大夫,对于郑国君臣的作死,只能说是暗自偷乐。 郑国在宫城的宴会如期举行,人在“新郑”的诸侯皆是与宴,期间并没有发生太特别的事情。 参加完宴会的晋君周,他后面从寺人那里得知公孙夏与子产拜访过一众卿大夫,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过程尽皆了然。 讲真话,晋君周知道那是有卿大夫刻意透露,要不然寺人从哪得到的消息。 只不过,晋君周没有询问寺人是从哪里听来。 在后面,晋君周却是会让那个寺人从此消失。 人可以犯蠢,只是需要为做下的蠢事付出相等的代价,区别只是代价或大或小。 “等等……,先别处理!”晋君周下达命令不到一刻钟反悔了。 孤身回到晋国登位的晋君周,他后面收服了一些人,可不可靠就显得很难说。 在之前,晋君周完全是盛怒之下,要除掉可能被人利用或有人安插来的寺人;冷静下来一想,不管那个寺人什么成份,处理掉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心态,可能会变成在打草惊蛇。 “已经埋了?”晋君周想反悔已经晚了。 董淳说道:“君上有所指示,臣第一时间就办了。” 那个寺人不止埋了,还是脑袋和无头尸体分开埋的。 “没事了。”晋君周示意董淳下去。 第一时间投奔晋君周的人,还能够是谁?自然是一众公族。 晋君周与那些公族封君相处下来,明确知道堪用的人没有多少,胜在有所指示愿意去办。 当然,只能指示去办一些小事,晋君周万分清楚涉及到权争或战争最好别用,用了绝对要把自己坑死。 直白说就是,晋君周发现绝大多数公族封君已经废掉,他们的存在更多像是吸血虫。 那是郤氏、栾氏、韩氏从公族华丽转身成为卿族之后,最有实力的公族被带走,剩下一些不值得争取以及完全烂透了的公族。 完全无人可用的晋君周,他只能从一桶粪便里面去挑烂泥,要不然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不能假装不知道……”晋君周所想的是郑国竟然要将卿大夫与诸侯并列:“可是……,我又不能表现得太激烈。” 晋君周当然对郑国的所作所为无比恼火,不想表现得太过于激烈,则是不愿意卿位家族在打击郑国过程中再一次获利巨大。 晋国现在的状况不比楚国少。 主少国疑是一方面,并且只能算是症状最轻的那一部分。 毕竟,一众卿大夫再有权势或实力,有人想要篡位,一定会激得其他卿大夫联合消灭。 虽然卿位有高低排序,但是大家的地位却平等,凭什么让你坐到俺头上拉屎撒尿? 因此,一个国家最好不要只有一位权臣,那样会搞得君主很危险。 关于制造权臣这一方面,有明一朝的皇帝很拿手。他们要是不这么干,明帝国压根不可能享国二百七十六年。 目前的卿位家族只有郤氏是晋国的姬姓,不要忘记郤氏已经成为卿族,等于他们自己放弃了君位的继承权,不再算是公族的一支,自然也就无法效仿“曲沃”取代“冀”的做法。 至于说分裂?不用说其他国家,晋国一开始就是“冀”和“曲沃”两支,后面发生了“曲沃代翼”事件,等于晋国最初阶段就是分裂的状态。 晋君周倒是该担心会不会有卿位家族想要独走,只是相关的担忧并不大。 毕竟,晋国的强大是几个卿位家族与其他所有家族一块支撑,单独分出一个卿位家族的话,哪怕是最强的郤氏顶多也就如齐国、宋国一般,现阶段卿位家族分出去没有太大的好处。 要说有什么事情是晋君周最为恐惧,他恐惧的是无论多久都无法获得实权。 “必须扶持非卿位家族,只是……,怎么扶持啊?”晋君周有了计划,怎么进行实施则是暂时想不到。 会盟早就举行完毕。 南下的晋军该做的事情已经超额完成。 晋国一方已经确认吴君寿梦食言。 没有了其它的事情,继续待下去虽然有意义,可是郤氏与楼氏的联姻日期将近,自然是班师回国。 他们却是带上前来会盟的诸侯以及代表,回国路上将去“洛邑”谒见周天子。 晋军攻入楚国本土,没有爆发旷世大战,搞得过程显得比较平淡,论分量却是一件超级大事! 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晋君周完全有理由去向周天子报喜,或者说带着好些诸侯去炫耀一波。 联军逼近“洛邑”三十里之内,周天子将单公朝派来了。 “军队去‘王野’驻扎。”单公朝不是请求,而是进行要求。 那个“王野”并不是正式的地名,纯粹就是泛指周天子的直辖地,又特指“唐”地以北,大河以南的一片广阔荒地。 多少年没有大军逼近到“洛邑”三十里之内了呢?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无论周天子或是一众公卿,反正无需区分是什么形式,不愿意看到有大军距离“洛邑”太近。 这里有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成分?只能说,一定有啊! 曾经的郑国干过出兵威逼周天子,并且不是一次那么干。 所以也就说了,周王室变成现在这般模样,郑国无愧是“功不可没”。 单公朝说完,一脸恳求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然而,晋君周极其认真地说道:“这一支大军攻进楚国,难道天子不愿意亲自进行检阅吗?” 周王室没有衰弱之前,亦或是一度称霸的齐国,他们一致没有取得攻入楚国本土的成就。 先别管晋军怎么攻入楚国的本土,到底有没有发生旷世大战,总之是做到了周王室和齐国没有做到的事情。 那么就是等于晋国完成了他人没有取得的伟业,哪怕周天子已经跟摆设差不多,该让周天子出现并检阅大军,一定要完成这一道程序。 不进行这一道程度,晋国就无法夸功。 而夸功这种事情,该做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尤其是晋国需要这份功劳。 “检阅大军可以在‘王野’进行。”单公朝见徒弟不给面子,心里倒是没有多么埋怨。 徒弟是徒弟。 一国之君是诸侯。 成了诸侯的徒弟,他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治下有万众臣民。 因为私情而无视万众臣民的期待?一国之君自然就当得不合格,春秋时代怒出众怒的一国之君,几乎没人有什么好下场。 单公朝的国家很小,他一样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不懂得那些道理呢? 要说有什么需要让单公朝思考,他需要在后面弄明白,是出于晋君周自己的意愿,还是晋君周受到了卿大夫的压迫。 对于晋国由卿大夫说了算,身份地位足够的人,他们对此心知肚明。 君臣之别观念极重的人,他们自然是认为晋国倒反天罡。 可是,同样有人看到了晋国持续强大,乃至于变得如日中天,肯定晋国卿大夫的功劳,思考本国能不能效仿。 晋君周看向郤锜,说道:“请中军将安排大军转向,前往‘王野’驻扎。” 姿态做出来了,哪怕显得很不臣,应该可以逼迫周天子现身检阅。 晋君周是在履行作为晋国之君的责任,未必没有轻视周天子的心态。 实际上,晋君周在“洛邑”懂事并长大,对于周王室的了解很深,真心是对周天子不那么尊重得起来。 郤锜站起来行礼,应道:“唯!” 结果,郤锜又看向中行偃,说道:“中军佐?” 中行偃能怎么样?他当然是承担起相应的责任,站起来对众人行礼,沉默着走出大帐,去干自己应该干的事情了。 最大的任务完成,单公朝开始恭贺晋国取得伟大成就,询问南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等之类。 社交就是这么一回事,特别是势比人强的时候,哪怕觉得丢不起那个脸,总要厚着脸皮去吹捧他人。 郤至表现得最为活跃,绘声绘色介绍南下之后发生的事情,再小的事情也讲得很有故事性。 “你最近怎么变得沉默寡言啊?”郤至借润喉的空档,想到了什么,一脸诧异对楼令发出提问。 楼令微笑说道:“沉默寡言,有么?我近期忙着查看小白的婚事流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不需要说什么。” “也对,小白的婚事很重要。”郤至接受了楼令的解释。 郤氏同样很重视福姬的出嫁,不是这样子的话,大军完全可以在郑国待更久的时间。 晋军一天待在“新郑”附近,不止郑国君臣会时刻紧张,楚国也该提心吊胆。 只是大军驻扎就可以制造楚国与郑国的紧张,无疑对晋国是极其有利的事情。 同时,晋国君臣不回国,其余诸侯也走不掉,连同来自列国的大军一样要长期在外。 大军在外?距离本土越远,消耗肯定会越大。 晋国不止一次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消耗诸侯的国力,偏偏诸侯无可奈何。 晋军一样需要消耗?这是当然的事情,只是晋军有所缴获,并且会逼迫郑国提供后勤,周边的宋国和卫国、曹国更是需要有所表示。 换而言之,一样是进行消耗,晋国因为实力与地位,有太多种方法来转移损失了。 话说,晋国的这一套做法,是不是瞅着很眼熟? 老美的军费平摊给盟友,海外驻军收取安保费用,不就是晋国的玩法嘛! 所以说,小破球真没有新鲜事,同样的一种玩法,名目都不需要换,时隔两千五百多年一样适用。 在刚才,楼令其实是在思考晋君周对周天子的态度。 不用太过深入细想,楼令能够看得出晋君周缺乏对周天子的尊重,对此心里觉得很惊喜。 目前,诸侯仍然共尊周天子,只是尊重存于表面,更多还是诸侯互相忌惮所导致。 “国君不拿天子当一回事,取而代之的基础就有了。我是不是多了一条路,尝试让晋国取代周王室呢?”楼令对此无比心动,仅次于横扫天下完成大一统。 当然了,楼令还需要多看看,主要也是试探其他卿位家族,同时再对晋君周观察更多。 要是晋君周有那样的野心,容得下卿位家族?会让楼令有无限的动力去将计划真正实施。 换作晋君周没有那样的野心,或是容不下卿位家族?楼令本身就是卿大夫之一,可不会干出自掘坟墓的事情。 楼令这是第一次来到“洛邑”,距离近了看到的是一座城墙很高,看着却是尽显破败的城墙。 哪怕是“洛邑”一样没有城楼这种设施,城墙因为年久失修,可能也有其它原因,反正用来当作防御依托的城墙,不止好多城墙段损坏严重,甚至好些城墙段变成了没有城门的出入口。 “确认不是‘郭’吗?”楼令进行确认。 所谓的“郭”是城墙之外设立居民区,一样会有城墙作为保卫措施,只是不能完全合拢,并且不能修建城门。 郤至知道楼令在想什么,说道:“天子不穷,公卿不像样,好好的城池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周天子舍不得拿出财帛来修葺城墙,好些变成出入口的城墙段是公卿为了出入方便给挖开。 “你可能不了解,很多公卿买卖做得极大,买卖做得越大,做人越不怎么样。”郤至没有炫耀的意思,讲出正在发生的事实:“很多公卿没有封地,他们却是在列国有财产。以在齐国和宋国置办产业的公卿数量最多。” 呃! 这算是提前两千五百多年,完成资本无国界啦? 楼令问道:“那些公卿主要做什么生意?” “这个啊?要讲清楚不容易,大概什么生意都有做吧。”郤至提到周王室公卿的时候,摆明就是一脸的看不起。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郤至多提了一嘴,说道:“国内的那些封君,他们正在效仿周王室公卿,用不着多少年,大概就要全废了。” 如果郤氏仍旧自认为公族的一员,他们会因此而愤怒,并且一定会做些什么事情,尝试去改变一众封君的颓废。 现在?郤氏自认为卿族,考虑到晋景公和晋厉公的所作所为,巴不得那些封君更堕落,没有引导或落井下石都算有良心了。 楼令没有再与郤至多聊,用眼睛去看。 城墙看着破败,城内却是到处热闹。 主要出入口的城门附近,通道左右两边全是商铺,随便找个地方摆摊的人更多。 那些商铺看上去卖什么都有,伙计一类的人高声介绍自家的商品,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揽客。 他们进城期间,先是被当地人在城门外围观。 那些围观的人,该怎么说呢?主要体现出对强权的无畏,敢于指着战车之上的达官贵人评头论足。 甚至是什么呢?有围观者会朝某人丢掷瓜果。 楼令先是看到有人被瓜果“袭击”,没有来及错愕同样有瓜果“袭”来,下意识要抽剑劈开,想到什么接住了。 其实,投掷瓜果的力道挺一般,压根不是想砸人。 而在春秋时代,对谁敬仰或是觉得好看,类似于这种进城的方式,围观者投掷瓜果是一种认可或欣赏。 楼令本就长得不差,身居高位养成了自己的气度,两相结合只能说让人心生仰慕非常正常。 居住“洛邑”的国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搞事,明知道诸侯率队入城,诸侯都有人投掷瓜果,别说是其他人了。 朝楼令投掷瓜果的人极多,或者应该说数量最多,其他人看像是雨点落下的瓜果,没有一个不感到羡慕。 而楼令不断被瓜果砸中,连带同车的驭手和车右都被砸得够呛。 与楼令车辆并行的郤至看得“哈哈”大笑出声。 “哈!在‘洛邑’的国人,是不是显得很有趣?”郤至发现楼令皱眉,进行提问。 等入城之后,围观的人更多,乃至于显得非常吵闹。 大道两旁有“阁”或“塔”,高处投掷而下的话,瓜果体积大很容易出事。 阁是两层的建筑。 塔则是三层以上的建筑。 周王室的公卿投入商业,在寸土寸金的“洛邑”无法占地太广,想要有更大的空间只能往上盖。 城池各个连接城门的通道,无疑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公卿也会进行攀比,自然是搞得建筑越盖越高了。 论事实的话,当前真只有“洛邑”、“临淄”、“商丘”存在众多二层以上的建筑物,其它城池很少见到。 不少被投掷瓜果的人,他们可不想被砸出一个好歹,已经让车右举起盾牌。 结果是什么?围观者投掷得越加起劲,乃至于加大了投掷的力道。 “这些人啊,太缺乏敬畏心了。”楼令倒是没有恼火。 同时,楼令的皱眉可不是因为被当猴子观赏,有其它的原因。 “历史上谁因为太美,被人爱慕到用瓜果砸死来着?”楼令一时间想不起来,想得太费劲才皱眉。 历史上确实是有因为长得太美而被爱慕者用瓜果砸死的人,他叫卫玠。 楼令却是想成了潘安。 至于说,王都的国人,他们何止是有趣啊…… 第583章 或可取而代之 该怎么来说居住在王都的这些国人呢? 他们应该是当今世界上最为骄傲的普通人,并且胆识很大,行为方面会比较放肆。 呃? 说居住在王都内的居民是普通人,好像并不太对。 那些人的祖辈基本有跟随历代先王征战,后裔可以躺在功劳谱上面享福。 他们因为居住在王都内的关系,平时见到的达官贵人实在是太多了。 与此同时,有那么几任周天子干了不少荒唐事,一众公卿干出来的荒唐事更多,导致国人见多了笑话失去敬畏心。 居住在王城的国人还有一个共同点,认为自己生长在天子脚下,待在其它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 当然了,那个“债台高筑”的典故还没有发生。 目前的周天子还能得到列国诸侯的进贡,没有闹到需要向国人借债度日的地步。 “他们有多少年没有征战了?”楼令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向并行车辆的郤至提问。 太多人丢掷瓜果,砸到身上会让瓜果的皮破掉,衣服不免会粘上汁水。 王都国人朝队伍丢掷瓜果的行为,其实是在给诸侯的到来添加风光,哪怕有人被砸得恼火,他们也要忍住怒气,真的发火可就太丢脸了。 过了热闹的商业区,不再有国人朝队伍丢掷瓜果,路上的行人看到车队过来也知道礼让。 郤至看着满身果汁的楼令,忍不住又是“哈哈”笑出了一会,才说道:“多少年没有征战?久到我压根不知道。” 想知道周王室有多少年没有进行战争,需要特别去查一查。只是不会有多少人真的刻意去查吧?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他们挺安逸的。” “基本废了。”郤至就喜欢讲大实话,说道:“数十年来连基本的操练都没有。征召这样人的上战场,无论跟谁交锋都纯粹是在送人头。” 是那样的道理没有错了。 周王室的国人,他们都有响应周天子征召的义务,只是太久没有参与征战,搞到平时连训练都不干。 不知道多少国人连武器都没有,他们真要踏上战场,可能连啦啦队都当不了。 楼令记得周王室后面还是参与了不少战争,印象中一次获胜都没有,甚至好几次刚出征就自行溃散。 个别由周王室主导的战争,征召的并不是国人,其实是花钱找雇佣军。 诸夏的春秋或战国时代有雇佣兵?真的有。 只不过,诸夏所谓的雇佣军并非西方成规模的佣兵团,以觉得自己有本事的人三三两两拼凑而成。 “这是一座正在腐朽的城市……”楼令并不是知道未来才有这种感观。 作为王城的“洛邑”不仅仅是城墙显得破败不堪,城内的卫生状况同样堪忧。 从城外刚入城,能够闻到浑浊的空气。 入眼的墙角或是没人走动的小巷子,遍处长满了杂草。 唯一值得称道的事情,大概就是道路很平坦了。 “最起码,没有满大街的屎尿。”楼令觉得这一点诸夏做得很好。 随意将排泄物泼到街道上这种事情,真不是一个文明国家会干出来的事情,偏偏自喻文明的西方列国各座城市,市民对满大街屎尿习以为常。 知道高跟鞋怎么被发明出来的吗?就是为了减少跟屎尿的接触面积。 所谓的“礼帽”这种玩意,其实也是防止走大街上被屎尿直接泼脸。 无论什么天气,在巴黎出门带上伞是必备操作,用处跟礼帽相同。 所以啊,西方的很多“发明”是带有味道的。 当然了,诸夏城市的一些小巷子里面,卫生肯定是卫生不到哪去,有好奇心进去一瞧,不是脚底踩中“黄金”,便是可能会被熏出来。 来到宫城的城门附近,周天子派来另外的公卿迎接。 周王室的公卿当然是来迎接诸侯。 其余人哪怕再有权势,周王室会在私底下很客气,公开场合会端着。 一众诸侯以晋君周为首,他出面与前来的公卿搭话。 待在城门附近的社交并没有进行多久,来的周王室公卿就领着众人入宫了。 宫城里面的景象与外面不同,看上去显得整洁,建筑物少有破损,明显就是有专门的人进行维护。 “历代天子基本上把钱用在修葺宫城了。”郤至说道。 他们现在是步行的状态,车驾全留在了宫城外。 每一个人的随行之人也少,诸侯带着五个人,以下的大夫带上一两人。 楼令说道:“看着不少新建筑。” 贵为天子却实际上无法驾驭诸侯,玩不动战争的游戏,有钱修宫阙用来享受?讲实话就是没有毛病。 只不过,宫城的占地面积就那么大,想修更多的宫殿也没有空间。 楼令看到了不少塔状的建筑物,知道那些地方的建筑物统称起来叫章台。 需要知道的一点,章台的主建筑是那一座塔没有错,其实含括了其它很多建筑物。 这种理念到西汉仍旧存在,因此带“章”或“台”的某个地名,不是满布宫殿,便是地势很高。 他们在宫城内七弯八拐,走出一个拐角看到了一片广场,正前方则是处在高处的宫殿。 这个广场摆放着九鼎,每一尊鼎都是相同的距离,它们在周王室东迁之后被带过来,一直摆放在该处。 宫殿的下方有很多台阶,看上去有所讲究的样子。 众人来到台阶下方,单公朝特地对非诸侯身份的人提醒道:“诸位且在这等候。” 这个,楼令懂。 成为破落户的周天子还有许多的礼仪制度,包括不见臣下之臣。 列国之君的大臣,对于周天子来说就是臣下之臣。 那些礼仪制度,制定之初是为了保证首脑的神秘性,增加天下人的敬畏心。 列国的诸侯其实有效仿,一样不见自己臣子的臣子。 时间到了当下,有些诸侯不再当一回事,也有诸侯还在坚持,坏了规矩的历代周天子同样不少。 因为之前被丢掷瓜果的关系,不少人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周王室的人,他们显然事先有心理准备,领着有相关需要的人去了其它地方。 贵族出门携带更换的衣物属于正常操作,平时跟随左右的人说不定就帮忙带了不止一套。 换一身衣物的人很多,一些人哪怕身上干净,为了表示自己也受欢迎,同样去换了衣服。 重新回来的人,习惯性地凑堆。 郤锜、中行偃、郤至、楼令肯定是凑在一起,不会讲什么正经事,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而已。 自觉身份不够或是怕什么行为惹到晋国卿大夫的他国贵族,他们会主动离晋国卿大夫远远的。 来自列国的贵族,多数本国贵族凑堆,少数人则是到处走动。 一直在到处社交的人不可能缺了华元,他走到哪里都能与人聊得起劲,适可而止再换一批人进行社交。 要特别说的话,子孔同样很忙碌。 子孔的忙碌是想要跟晋国一众小弟变得融洽,一块在晋国羽翼下求个安稳。 只是吧?宋国联合卫国孤立郑国,其他国家的贵族琢磨不透晋国会怎么对待郑国,搞得子孔很努力想要社会,走到哪里却是都能让气氛变得尴尬。 “明年没有事情的话,该不该歇一歇?”中行偃刚才谈论了一番天下局势,引出了那么一句话。 郤锜习惯性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搭中行偃的话。 本来郤至和楼令在闲聊,听到中行偃的提问,两人不得不停下来看过去。 “已经五年连续用兵,其中的两年出动四个军团,平时最少出动两个军团。楚国不出兵,我们南下纯属消耗,很多家族已经支撑不住。确实是应该歇一歇了。”中行偃讲出自己的看法。 那是实情。 卿位家族每一次出动的兵力最多,家大业大短时间内撑得住,两三次没有收获一样撑不住。 出兵数量较少的其他家族,他们虽然出兵不多,但是家业本身不大,获得战利品可以得到的分配少,比卿位家族更加无法接受出征却是毫无所得。 楼令讲出自己的需要,说道:“我会持续侵扰秦国。” 没有爆发国战,楼氏同样会出兵攻打秦国,这是楼令的坚持。 中行偃不知道秦国究竟怎么招惹到楼氏,对楼令的坚持比较不解。 只要楼令不反对其他家族歇一歇?中行偃没有理由去阻止楼氏以家族私战的模式对付秦国,顶多就是私战演变成为国战,以中军佐的身份进行处罚。 “能从秦国获利?”郤至比较在乎这个。 楼令就实说道:“秦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察觉到有外敌入侵便会躲进城池,很难取得太大的收获。” 这就让郤至不理解了,说道:“最痛恨秦国的家族应该是荀氏和魏氏,怎么轮到楼氏死盯着秦国呢?” 说来也是啊! 秦国屡次对晋国不宣而战,主要入侵的就是荀氏和魏氏的封地,死在秦军无差别屠戮之下的人以荀氏和魏氏占了多数。 楼氏?楼氏虽然在秦地的封地,但是占地并非最大,尤其是比较靠近东面,要恨秦国真轮不到楼氏来恨。 楼令只当没有看到中行偃因为郤至一句话变得尴尬,深沉地说道:“一天不解决秦国,他们永远会在我们应对其它方向的时候展开偷袭。我发现秦国很多地方不错,打算压缩他们的栖息范围,再实施占领并生产。” 不等有人再说话,楼令继续说道:“所以,不全是为了国家考虑,有我自己的私心。只是不知道几位卿大夫允不允许?” 这也算是楼令首次透露出楼氏想要西进的意图。 那些话说完,郤锜、中行偃和郤至就能够理解了。 一定是楼氏有所图,才对。 为了国家而私下出力?哪怕真的在干那样的事情,依然会让其他贵族不敢相信。 “楼氏不是在向北扩张吗?”郤锜问道。 楼令苦笑了一会,说道:“是啊,等将林胡消灭,发现占了没用的土地。这才想着转为向西扩张。” 林胡被楼氏联合狐氏消灭是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之前可能还私底下揶揄或嘲笑过,认为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我劝过你啊。”郤至真劝过,看楼令不听就没再劝了。 楼令只能继续苦笑。 郤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楼氏不是得到了‘韩’地与‘河阳’,只要肯耗费人力物力恢复,不用再谋求新一轮的扩张吧?” “两地的抵制还在继续,我不好使用太血腥的手段。可能需要一两代人之后,他们才会忘记韩氏。”楼令先解释‘韩’地与‘河阳’的情况,见三人点头表示理解,再说道:“与其让秦人占着,不如我去占。有谁想要加入,可以一起。” 郤氏和荀氏在几次内战中一样增加了封地,他们哪能不知道需要时间来改变对旧主的怀念呢? 纯粹就是郤氏和荀氏家族历史悠久,并且本身治下的人口基数足够,新纳入统治的人群不配合,问题不是那么大。 楼氏就不一样了。 确确实实的事情,楼氏崛起的时间还太短,归于楼氏治下的一代人都还没有过世,新一代人则是暂时撑不起大梁。 因为楼氏是那样的现状,其他家族倒还好说,他们没有风光过,没有什么值得怀念,愿意臣服于有卿位的楼氏,甚至是看到了更多的机会,想要搏出一个更好的未来;而本来归于韩氏统治的那些人,他们见证过韩氏的风光,极可能还因为变更家族起到待遇上的落差,怎么可能不闹幺蛾子。 “回国之后再说。”郤锜想拒绝楼氏单独向西扩张,碍于楼令多次帮到郤氏,认为是忠心耿耿的小弟,不好明讲而已。 四位卿大夫发现有人在凑过来,一致转头看过去。 子孔是想要找晋国的四位卿大夫解释一下,之前公孙夏去邀请参加宴会的事情,借口都已经找好了。 结果是,本来想凑过去的子孔,他一下子被晋国四位卿大夫注视,瞬间感受到满满的压力,下意识改个方向,委实是没敢凑近。 他们在台阶处是在等周天子被诸侯邀请出来。 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不管周天子答应或拒绝前往“王野”阅兵,总之没有那么快出现结果。 这一等,等了半个多时辰,台阶上方可算是出现了人影。 刚才闲极无聊的时候,楼令数了数有多少道台阶,数下来一共有九十九道台阶。 同时,楼令还去摆放九鼎的地方走了一圈,亲眼见识九鼎都长什么模样。 除了楼令之外,没有其余人去观赏九鼎。 等楼令重新回去,能够观察出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你……,可真是率性。”郤至一脸的佩服。 郤锜不知道是不是在警告,说道:“以后别再那样做。” 中行偃却是笑眯眯地说道:“天子与列侯下来了。” 周王室的九鼎不知道是不是正版? 相传九鼎是由夏朝的大禹下令铸造,传到殷商并见证整个王朝的兴衰,再被姬周获得并收藏,一直是王权的象征。 真要是如相传的那般,时间来到春秋中叶,九鼎存在的历史起码有一千五百年以上了。 之前,楼令没有凑得太近,稍微比对最大的鼎约是现代一米的高度,直径也是一米左右,重量应该不低于五百斤? 这样一看,九鼎好像不怎么样? 可是,古物的价值不在古物本身,要看后人认为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论铸鼎的话,武则天在洛阳城铸的九鼎,最大的叫神都鼎,高为5.7米,重约9万斤;其余八鼎各高为4.5米,重约6万斤。 那么,大禹九鼎对于华夏苗裔不说人尽皆知,起码要比武则天所铸的九鼎要出名得多吧? 至于说大小或重量,大禹铸九鼎的时候,当时的生产力怎么样;轮到武则天时代,生产力又是怎么样。 讲事实就是,同样的一种东西,不同年代所需要耗费的代价,真的就是不一样! 轮到春秋中叶,有没有能力铸鼎,一样还是彰显实力的一种对比方式,反正有实力铸鼎的国家同样不多。 楼令知道凑到九鼎边上观赏,行为显得极其放肆。 问题是什么?今生今世,楼令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哪怕行为上真的很放肆,愿意放肆这么一次。 如果不是作为晋国的卿大夫那么干,一定会有人去告状,将会有什么后果很难预料。 等周天子与一众诸侯下来,没有人对楼令刚才做的事情叽叽歪歪,事后怎么样则是另外说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周天子身穿全套冕服,看上去华丽且显得有威严。 一众诸侯也都换了衣服,穿上符合他们身份的服章。 什么是服章?就是属于诸侯的礼服。 这也是周天子在场,要不然诸侯也有冕服,只是规格上有所区别。 当前的百官没有统一的官服,衣物是什么纯粹看个人,只是在发冠、腰带、玉佩上存在等级,不够等级可不能随便乱用。 由于周天子现身,现场出现了不少礼仪官,其中包括了仪仗人员。 有负责高喊众人该干什么的礼仪官。 少不了装模作样约束众人不该干什么的礼仪官。 至于说仪仗队开路?这是周天子的标配。 “气派吧?”郤至知道这是楼令第一次看到周天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周天子的仪仗队。 楼令差点翻白眼。 不就是有许多人出嗓子喊一些话,再安排一些人举着各种东西开道吗? 论排场,现代的一些明星,出门的排场都比周天子大。 至于说大场面?楼令亲身经历的大场面没有多少,从电视上看到的大场面可就太多了。 这种小场面,着实很难让楼令脑子里冒出“大丈夫当如是,吾可取而代之”这句话。 一众人出了广场,再一次七弯八拐来到最外围的广场,周天子登上广车,其余人则是步行,可算是让周天子有了一定的排场。 当代的周天子叫姬泄心,他是如今诸夏文明中唯一那位姓在名前的人。 这种场合之下,看不到周天子的真性情,能够看到的是培养出来的礼仪规范。 他们出了宫城,不知道怎么泄露周天子要出城的消息,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那些国人看到周天子广车在前,后面跟随一众诸侯的车架,更后面是列国大臣的车架,好像觉得很骄傲似得,放声进行了欢呼。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丢掷瓜果了。 至于说净街,或是沿途众人跪拜?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 倒不是国人特殊,纯粹就是目前没有这一套。 周公旦在制定各种规范的时候,针对庶民的规矩并不多,大多是针对有爵位的贵人,尤其是对分封诸侯恶意满满。 “没有亲军随行,倒是跟来了那么多黎庶。”楼令没看到有人阻止黎庶的跟随,纳闷场面最终会搞成什么模样。 “他们是天子治下,管或不管取决于天子,轮不到我们去管。”郤至所说的事情,含括天下间有治下之人的群体。 事实也是那样,不止诸侯无法越过大臣去指挥大臣的封臣,连带黎庶或奴隶都不能干涉。 所以,别说那些国人只是随行,干出一些其它事情,周天子不去管,没有朝外来人动手,真轮不到来自列国的贵族去管。 周天子真的没有亲军随行,搞得这一次出行显得很仓促。 “不知道君上怎么跟天子接触,看样子……,好像有点是君上在执宰啊?”楼令发现这一点,告知了三位同僚。 本来没有太注意的郤锜、中行偃和郤至被楼令提醒,观察了一小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看着还真的有那么点样子? 其实,楼令就是在胡扯。 周天子全程沉默。 晋君周带着一众诸侯过来,总不能让场面冷了或是变得尴尬,主动调节气氛而已。 场面也就变成晋君周比较活跃,看似在挥斥方遒。 而楼令胡扯,自然是在给同僚进行心理建设,有用没用先pua一波,日后想做什么,提起今天的场面,其余卿大夫有相关印象,支持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取而代之啊?以晋国现在的实力,真的能够做到啊!”楼令心想。 第584章 检阅军队 队伍来到“王野”。 这一边,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早就准备完毕,只等周天子前来检阅。 等待检阅的军队,他们以国家形式各自占了一块地皮,有的已经整装且队伍整齐,不少则是胡乱凑堆或是显得乱糟糟。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没有疑问就是晋军显得更有纪律性,同时国家越弱就看上去更加乱七八糟。 有那么一个显眼包,他们就是中等强国的鲁国。 来自鲁国的军队,他们当中竟然有人在现场展开辩论,辩论者高声说话,边上围着一圈圈的人。 这是哪里? 他们过来是要干什么? 哪怕是周天子与众诸侯暂时未到场,难道鲁军对演武十分熟稔,可以极短时间内排好方阵吗? 如果不能的话,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准备,怎么还一处处搞了野外辩论会啊? 那些展开辩论的人,辩论主题大多是天下局势,例如晋国强大将给天下带来什么,楚国陷入颓势又是会起到什么影响。 其实,辩论那些挺好,就是场合有点不对。 乃至于有辩论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当场给打了起来,连周天子与众诸侯到场都没有停手。 人一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就不会少,鲁人当显眼包只是因为作为中等强国,一些小国干什么惹不来太大的关注度。 幸亏是当地的空间足够,地势看上去也是相对平坦,要不然可无法容纳下十万以上的大军。 十万? 晋军南下并未历经残酷的大战,不管是以掳掠为目的,还是对楚军进行追击,损员并不显得严重,甚至死伤在交战中的人都不比生病的人数多。 出征的七万五千晋军,能够站起来并走动一律参与阅兵,人数达到七万一千有余。 缺失的那些,战死的人三百多,伤残了一百多,失踪了六十七人,余下是伤病无法参与阅兵,又以生病状态居多。 有一点不得不提,境外征战一旦失踪,班师回国之前没有出现,或是敌军没有派人要赎金,一般就视为战死,每一个国家都是这么定义。 一同南下的列国,齐国、宋国、卫国、鲁国各自出动一个“军”的规模,只是他们的一个“军”满编为一万两千五百人;其余国家的部队少一些,多的一个“师(2500)”,少的两个“卒(1卒100)”。 加上来自各个国家的部队,参与阅兵的军队数量合起来约是十一万人。 这是时隔百多年以来,首次有超过十万的军队在“王野”等待周天子的检阅,甚至远比以往接受周天子检阅的部队更多。 那当然是晋国进行了扩编,一个满编军团就顶得上《周礼》制度下的三个军团。 十一万多的部队聚在同一个地方,从一个方向看过去,延伸到了大地的尽头。 要是上了高处观看,十多万大军占据的面积绝对超过十五万平方米,也就是占地约四十五个足球场的大小。 当地有小矮坡,只是仍然无法将大军尽收眼底。这是地势虽然大体平坦,但是一样存在高低起伏。 “真是……多啊!”姬泄心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军队,什么礼仪几乎丢了个干净,脸上的表情吃惊又兴奋,身躯开始抖了起来。 那是亢奋之下才导致的身躯抖动,并非是由于恐惧。 有什么好恐惧的? 哪怕周王室衰弱了,哪名诸侯脑子坏掉,非要折辱天子。 即便是周王室再不堪,只要周天子一日是得到承认的天下共主,维持周天子的体面,等于是在维护诸侯统治的法统。 事实也是那样,不想掀桌子的话,可以看不起周天子,不能去进行折辱。 那就好比如,作为利益既得集团的一员,非要往死里撬朝廷的墙角,搞得一旦这个王朝灭亡,他们能保证自己仍旧过得很好吗? 所以了,理智的权贵只会利用权柄获利,只有充满野心或脑残的权贵会尽情破坏现有秩序。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带着“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压根就不是多么在乎。 历史上秦王折辱周天子?那就是秦国掀了桌子,用那种行为在公示政治主张,可不是一时兴起在胡作非为。 “要是寡人能够指挥得动,那该多好啊!”姬泄心当然知道今非昔比了。 那么,有天子试图重新建立自己的权威,恢复属于天子的权柄吗?当然有了。 只不过,一种潮流形成之后,真不是谁有理想就能改变。 看已经形成的结果,无疑是没有周天子努力成功。 走到东周的历史阶段,诸侯愿意头顶上仍然有一名天子,只是他们绝不愿意对天子唯命是从了。 姬泄心看向正在挥斥方遒的晋君周,对单公朝说道:“你教了一个好徒弟。” 单公朝愕然。 该怎么说呢? 晋国将除了储君之外的公子送出国,被送出国的公子不少,才有多少被流放的公子或其后裔能返国坐上君位。 在这种现实之下,待在列国生活的晋国公子,第一代的生活质量或许可以得到保障,从公孙开始就会过得比较窘迫了。 晋周并非在晋国出生,甚至都不是在周王室出生,后来才被送到单国拜师单公而已。 能够拜师单公朝的晋周,他其实非常的幸运。 好些晋国的公室成员后裔,他们要么是舔着脸巴结当地贵族讨口饭吃,不然就是被饿死在街头。 单公朝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晋周会成为晋君,没有亏待过这名弟子,要说优待也不至于,洗脑什么的更是没有做过。 有师徒的关系存在,单公朝会因为徒弟成了晋君获得很多好处,说要求晋君周做什么之类,以为能够施加那种影响,该是脑子有坑。 先秦到西汉有一名句,叫:唯天子可作威作福。 西周时期的天子,他们确实可以作威作福,一个不好就把自己作没了。 西汉的天子在刘彻一波改造群臣与权贵之后,作威作福上面被视为理所当然,到末期进行反省,反省到国祚没了。 论篡国之易,王莽绝对是能够排名靠前的吧? 在东周?天子早就没了作威作福的资格,姬泄心纯粹就是因为风头被抢,找单公朝撒撒气,其余自己的心里有数,反正不会直面诸侯表达不满。 如果姬泄心直接向诸侯表达不满?不会有任何的好处,相反撕破脸皮将给周王室带去无可预估的伤害。 晋君周看上去确实很是意气风发,身边的诸侯也愿意捧着。 哪怕现如今的晋君周跟虚君差不多,晋国的强大还是让晋君周可以尽显意气风发。 其余诸侯愿意捧,一样是因为晋国实在太过强大。 至于说晋国的实权掌握在一众卿大夫手中?有诸侯因为这一点轻慢或侮辱晋君周,以为那些卿大夫会干看着啊! 晋国历代的卿大夫无论多么嚣张跋扈,他们在维护晋君的体面上从未放松,尤其是不容他国折辱。 那是他们懂得一个道理,一天还是晋国之臣,不维护国君体面,等于是在拆自己的台。 所以了,无论晋厉公多么荒唐,只要是对外方面,心里有再大怨气的卿大夫,碰上了敢议论的外国之人,动辄就挥军讨伐。 “请天子登台。” 现场临时用木料搭建了高台,高度并不超过三米,作为现场唯一的标志性建筑。 平台很大,它的左右两侧已经插满了大纛。 什么大纛?它们来自列国,准确来说是代表着诸侯。 周天子一样有大纛,它被插在了正后方的中间。 每一杆大纛都是由动物的皮毛、翎羽和尾巴制作而成,上面的装饰品越多,代表着曾经有过多少辉煌的岁月。 拿晋君周的大纛来说,它肯定是继承自历代先君,什么时候消灭了谁,将战败者的大纛融合进去,一再在大纛上增加饰品的同时,彰显了可以展示武功。 因此,属于晋君周的大纛之上,能够认得出来的话,会发现有晋国灭掉的诸侯,有来自各种戎或狄、夷、蛮的武功凭证。 现场以代表晋君周和齐君环的大纛在分量上最足,乃至于周天子的大纛都不如。 那是齐国和晋国都有过辉煌,战场上缴获的大纛极多。 周天子的大纛为什么不如晋君或齐君?那是周王室东迁所造成,传承的大纛丢失,后面做虚弄假又搞了一个,碍于大家都知道不是真品的关系,再是华丽在他人眼中也会显得一般般。 平台之上只站着周天子与诸侯,其余人等一概站在下方。 郤至一阵子观察下来,笑呵呵讲道:“别说,真别说,君上看着最为有气度。” 看情况的话,确实是那样。 毕竟,有其余诸侯愿意捧着,众星拱月就能够抬高一个人的地位。 别说周天子被晾在一旁,场面看上去就更明显了。 事实不是那样吗? 一个普通人被一帮高官或富豪围着,哪怕真的是一名普通人,很快也要变得不再普通。 晋君周出奇的享受这种场面,两边脸颊兴奋得通红,一双眼睛简直可以发射激光。 这一次搞这种大场面,晋君周十分的欢喜,心里已经想着以后再多搞几次。 郤锜脸上难得有笑容,一边挽着胡须,一边说道:“极好。” 打从事实上来讲,晋君周在这种场合表现得怎么样,能够决定晋国的荣辱。 那是无论晋军在战场上打得多好,一旦晋君周在这种场合表现不好,该成为笑话还是会被笑话。 出现状况之后,即便晋国再怎么强大,国体都会受损, 一个国家的国体受损,会使得其他国家失去敬畏,不想衰弱都不行了。 两千五百多年之后,老美的军事实力依旧强大,只是建国同志搞笑的关系,那一届被视为老美走下坡路的证明。后继者老登,年老体衰被直播三连摔,加强了老美确实是要不行了的观念。 那么,老美真的要不行吗?恐怕是未必的。他们的军事实力仍旧是全球最强。 连续两任大统领有意无意搞笑,搞到他国敢于出声说不。当害怕的国家越来越少,能不走下坡路吗? 所以啊,一国首脑在公开场合的表现怎么样,的的确确会显得非常重要。 显得意气风发的晋君周,他当前的状态很好,无疑是为晋国进行了加分。 “朝气蓬勃啊!”郤锜评价道。 身为臣子去评价一国之君,礼貌吗? 如果郤锜仍然自认公族一员,无非就是以长辈的身份,表现出欣慰。 然而,郤锜现在是卿族的老大,那样的行为就是显示出权臣的嘴脸了。 直接说就是,变成郤锜认为晋君周这个小年轻还行,可以再加把劲。 楼令抓住机会,不断地讲一些晋君周正面的话。 因为太合时宜的关系,楼令发现郤锜、中行偃、郤至听了进去,逐渐开始对晋君周有了更多的期待。 那是他们没有想过要篡位,否则绝无可能让晋君周出风头。 同时,他们只担忧会有国君再针对自己的家族,未必想要将国君欺凌得怎么样。 要是国君愿意尊重自己家族的既得利益,平时也表现谦和的话,卿大夫非常愿意互相给予体面。 中行偃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了? 看一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迎来夜幕降临。 这一次阅兵可不是周天子与众诸侯站在高台看着就完事,他们还需要乘车到军阵之中游弋巡视,哪怕只是有限地逛一圈,起码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郤锜转头看向高台,恰好与晋君周眼神交汇。 晋君周看懂了郤锜的表情,招呼一众诸侯,说道:“诸位,随寡人一同邀请天子登车。” 众诸侯当然不会有异议,他们无论是秉承着什么样的想法,日后有什么盘算,反正现阶段捧着晋君周是实际的需要。 结果是,姬泄心看着晋君周领着众诸侯围上来,讲实话就是瞬间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只看场面,不是服色有区别,还以为晋君周是天子,真正的天子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姬泄心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倒是没有猜测晋君周是不是要取自己而代之。 “臣请陛下登车。”晋君周说完带头行礼。 其余诸侯一边行礼,一边重复晋君周刚才的话。 姬泄心看了一眼单公朝,再勉强对一众诸侯露出笑脸,说道:“好好好,诸位爱卿且一同下台登车。” 被晾在一旁又怎么样? 没有诸侯站出来,表示不能那样对待天子。 现如今的诸侯,他们比谁都现实,愿意表面尊重周天子,一旦周天子有什么要求,就要问:天子?他有几个师啊? 也没有随行武士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来维护周天子的尊严。 论事实,周天子的护卫只是在打工,平时充当人样子可以,真为周天子去拼命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那是真事! 到东周阶段,涉及到武力相关,早没有人愿意为周天子卖命了。 从公卿到护卫,他们的追求是将生活质量经营得更好,什么建功立业之类,想都不敢去想。 公卿立了功又无法增加封地,有钱享乐不好吗?凭什么拿给周天子挥霍。 其余人?拼命真的会把命拼没了,最后极可能什么都没有。 该给周天子面子,一众诸侯当然会给。 比如说,登车的时候由周天子先登车,队伍出发由周天子打头。 体面也仅限于场面上,涉及到实际利益就不要想了。 周天子的广车当前,一众诸侯的车驾在后,他们在军阵的过道中缓速巡弋。 在这个过程中,周天子或诸侯并未高声喊话。 列阵的将士,他们在车队路过的时候会行注目礼,同样没有喊口号。 “晋人刻板,无愧于善战之士。”姬泄心对御戎单公朝说道。 列阵的晋军,他们只是安静站着,期间不会乱挪脚步,更没有开口说话。 来自其他国家的军队?齐国和宋国的军队倒还好,也仅限于列阵的士兵不会乱挪脚步,只是会与旁边的人聊天;其他国家不止军阵扭曲,喧哗声还很大。 有对比,自然可以比出一个好坏,孰优孰劣一下子就能够看出来了。 当前世人对晋人的印象就是刻板,不能说这种评价多坏,乃至于不知道有多少列国君臣羡慕又嫉妒。 其实,打堂堂正正战争的时代,一支刻板的军队再差也绝对差不到哪去,甚至是因为刻板而展现出比谁都强的坚韧性。 楼令算是魂穿晚了,要是穿到先氏风光的岁月,能够见识到先氏统兵作战,晋军无论倒下多少人,一样前仆后继向前攻击。 晋国战神家族先氏消失,武勇被郤氏所继承,等郤氏也被灭,其实晋国真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强军,比对无外乎是其他国家的军队更烂。 碍于时间不够,巡视军阵的车队只是逛了一小圈就回到原点。 周天子与众诸侯重新上去高台。 随后,晋国的卿大夫与他国的贵族乘车来到高台下方,由郤锜带着向周天子与众诸侯行礼,郤锜留在原位,其余贵族让驭手驾车前往军阵的各处。 这是要干什么? 郤锜是晋国的中军将,他承担起了演武总指挥的责任。 其他的贵族,他们自然是回到自家的军队,将根据郤锜的指示进行军阵操演。 现场除了检阅军队的周天子以及众诸侯,还有被检阅的部队之外,外围有着很多前来围观的人。 这些来围观的人,大部分来自周王室治下,少部分则是逗留在周王室地盘的他国之人。 他们有的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更多则是不知道,边看边聊让喧哗声很大。 一记记的鼓声被敲响。 无论是围观者还是闲聊的将士,听到鼓声都安静了下来。 鼓声被敲响之后,列阵的晋军率先动了起来,他们随着鼓点声迈步。 七万多双脚丫子踩踏地面,由于迈步频率一致的关系,大地变成了鼓面,双脚的每次踩踏都像是的击鼓,广野之上出现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围观的人群本来安静了下去,他们震惊于晋军的表现,沉默被最终打破,议论晋军的强大,或是进行叫好。 站在高台之上检阅的人,他们要么是恭贺晋君周,不然就是掩饰不了难看的脸色。 晋国的强大体现在军队的善战之上,也因为晋军着实能打的关系,列国不得不接受被吸血的命运。 不是那个样子,列国向周天子上贡之外,凭什么要接受晋国的“听成”啊? “伯国已经天下无敌,天下就此可得太平。”鲁君午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吹捧,觉得是在讲实话。 晋君周听了露出高兴的表情,只是说道:“楚国仍旧会卷土重来,天下实在难有太平。” 宋君成先与卫君衎对视了一眼,再说道:“楚军再来,不过是给晋军立功的机会。” 晋君周笑着摇了摇头,不做任何的评价。 宋国和卫国现在满心思要找郑国算账,一点都不想楚军北上。 恰是因为宋国和卫国要针对郑国,他们极度需要晋国在楚军北上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南下迎战。 为此,宋国和卫国在贿赂晋国君臣之余,私底下承诺了加大上贡的力度。 各个国家的军队已经调动起来,他们并不是只列阵走方队,互相进行着配合,不断地进行阵型上面的变化。 晋军在变阵期间不说行云流水,起码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来自其他国家的军队或多或少出现了混乱,尤其是鲁军的混乱最大,直接让齐君环当场嘲笑了鲁君午。 演练军队正是冷兵器时代的检阅方式,要是首脑来了兴致,当场进行超大型会猎,算是进行一种实战演习。 讲实话,演练军阵的检阅,一点都不显得简单,比现代阅兵在难度上要多得多的多! 能够进行军阵演练的王朝很少,尤其是大一统时代。 这一次在“王野”的演练,完全是晋国在彰显自己武功的同时,愿意带着一帮小弟玩耍。 与此同时,联军在“王野”接受周天子检阅,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到时候,楚国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颓势绝对是要刹不住了! 第585章 凯旋之后 当自己的敌人陷入衰弱的时候,决不能给予任何的喘息之机,必行奋起余勇追穷寇,要不然难以分出胜负不提,等敌人缓过气来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楼令明白晋国很难屡次攻进楚国本土,尤其是下一次楚国会做充足准备的条件之下,自然想着逼迫楚军主动北上。 无论是晋军要攻入楚国本土,或是楚军要攻入晋国本土,双方都需要跨过至少一个国家。 郑国的疆域面积不算太大,平面地图看去跨度至少九百里,真正走起来绝对不会少于一千五百里的路程。 晋国想要攻打楚国本土会容易一些,大军借道“孟津”来到大河南岸即可。 楚国想要攻打晋国本土会困难很多,他们走周王室地盘会引得周天子向诸侯求救,走其余河段需要展开渡河作业。 其中的一个关键是,郑国倒向哪一边就会增加另一边的难度。这个也是晋国和楚国一直为难郑国的原因之一。 说来说去,晋国已经连续两次给予楚国沉重的打击,明确知道楚国难以正面交锋,多么愚蠢才不进入楚国实施打击? 只要晋军进入楚国本土,无论楚国有没有集结大军交战,受损最为严重的一方一定是楚国。 那种受损不会仅限于物理层面,政治以及精神领域一样不可避免,乃至于后两者的损失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举个例子就能够知道了。 明末时期的大明无论再怎么虚弱,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无非就是内忧外患加身,各个群体对老朱家不再抱有信心,统治不亡也该亡了。 简单来说就是,人心散了必定让队伍变得不好带。 楚国要是无法有效抵挡住晋军的入侵,再庞大的疆域面积,有多少人口或资源,势必就会变得人心涣散,不是得到一个亡国的下场,便是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格局。 当然了,晋国劳师远征的风险很大,过程中的耗费不会小。 只不过,晋国想要解决楚国这个麻烦的对手,近阶段确确实实是最好的机会。 “不是我在执政,只能通过说服郤氏来决定国策。郤锜不难说服,他坐在中军将的位置上,愿意从国家的角度权衡利弊。荀氏和范氏才是继续打击楚国的最大障碍。”楼令看着远处中行偃的侧脸,心里有了一些决定。 他们已经离开周王室的地盘,将要途经单国回到本土。 楼令预测楚国主动出击的概率更大,并且极有可能是殊死一搏的姿态。 现实太现实,一切只因为楚国再不做点什么,晋国的士气更高,列国更加不敢违逆晋国,楚国想要翻盘就太难了。 现阶段的晋国越大越强,随着晋国展现出绝对强大的一面,不使用战争获取,一样可以敲诈诸侯。 而因为诸侯知道晋国很强大,他们只能接受来自晋国的敲诈,不是惹来晋军实施讨伐。 晋人的蛮横早就被天下人所见识到,他们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无法反抗而已。 晋国在与楚国交锋阶段都有余力对付其他国家。 现在,楚国眼见着将要倒下,诸侯哪来的胆子与晋国对抗呢? 这些事情绝不可能只有楼令想得到,楚国一直不缺人才,一定会有楚人想到并向楚君审进言。 所以,楼令判断明年楚国必然会有大动作,只是不好断定动作究竟会有多大。 有了那样的猜测,楼令需要转头捋一捋晋国内部当前的形势。 范氏的重心在东部和东北部,他们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狄人这个隐患,自然而然不太愿意家族的力量被分散。 去年和今年,范氏连续两年对鲜虞展开打击,碍于那边地形复杂的关系,取得的实际成绩比较有限。 目前,鲜虞成了各支狄人的领袖,他们龟缩到山林之中跟前去作战的范氏私军玩捉迷藏,只要不展开决战的话,捉迷藏的游戏能够玩很久。 至于鲜虞带着一众狄人跟范氏决战?想来鲜虞首领的脑子不会坏到这种程度,会选的就是继续拖,拖到范氏先受不了,冲突缓和下去。 因此,范氏究竟要与以鲜虞为首的狄人纠缠多久,没有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荀氏倒是没有对谁进行军事行动,他们甚至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收缩。 楼令其实理解中行偃想要消停的心态,荀氏内部出了问题,一个不好可能造成分裂,一定会让中行偃生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荀氏会造成现如今这般,首先是中行偃玩得太骚,既是大宗之主也是小宗之主,拿大宗和其余小宗的资源在经营中行氏。 如果不是有被架空的风险,本身就是大宗之主,有必要再成为小宗之主吗? 可是,中行偃能够从大宗和其余小宗吸血去经营中行氏,看着不像是要被架空的样子。 这就让人很难搞懂中行偃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范氏与荀氏因为各自的事情,他们出于自身的利益或需要,哪怕明知道楚国是大敌,或是可以趁机会解决楚国这个大敌,一样会因为自身需要放弃或搪塞。 楼令无法解决范氏或荀氏的麻烦,想用说服的方式让范氏或荀氏将重心放在继续打击楚国上面,别说难度之类的什么,很明白讲就是无法说服。 “实在万不得已,只能让郤氏去压住范氏和荀氏,强逼他们拿出主力继续打击楚国。”楼令认为真的这样做会糟糕透顶,属于没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 楼令有把握让郤氏去那样做,除了摸透郤锜和郤至的性格之外,跟郤锜愿意履行中军将的职责关系最大。 那算不是算是一种利用? 哪怕是为了晋国除去最大的敌人楚国,一样是一种利用,差别就是显得高尚一些。 做那样的事情不是全然没有风险,只是楼令认为值得而已。 这样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楼令算是最爱国的那个卿大夫了吧? 二十天之后,一众人来到“新田”郊外。 “这一次收获不小。”郤锜一脸的满意。 其余卿大夫自然也是感到满意。 他们受到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战俘带楚国黎庶一共抓了将近五万,其余物资更是多不胜数。 不算战利品的部分,郑国和宋国、卫国都给几位卿大夫送了重礼。这是属于不用分润给晋君周的那一部分。 “楼氏仍然选女人?”郤至问道。 有战利品肯定就要分配,卿大夫可以挑挑拣拣,前提是没有其他卿大夫反对;其余人?他们有得分,得到的分润公正就该偷笑,哪来的资格做出选择。 楼令颔首说道:“是啊,家族太缺女人。几位要是不反对,属于我人员分配的那一部分,我全要女人。” 这个根本没有人会跟楼氏抢。 郤氏和荀氏甚至很愿意楼氏选择女人,留下更多的男性,好充实他们的劳动力。 “缺女人缺到这份上,你们很奇怪。”郤至是真的觉得奇怪。 他们的家族男女比例怎么样?可能作为一家之主压根没有去进行过关注。 因为男女比例差距太大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只要没有相关的例子可以借鉴,问题没有爆发出来之前,当权者由于无知或不在乎,真的不会去重视。 有权有势不可能缺了女人,周边的环境还就是那样,太容易忽略到其它。 说得难听一些,只要是作为权贵,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他们在乎个什么? 楼令一直增加家族的女性人口,不是因为楼氏缺了女人引发各种矛盾,单纯就是想要孕育出更多的人口。 因为男女比例而出现各种问题?封建时代没有这种潮流。 在封建时代,普通人发声的机会,仅限在动荡时期,其余时期安心当牛马就是了。 而动荡时期进行发声,用的是起义、起事、造反这种手段,让朝廷知道某个矛盾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其余战利品,主要倾向于粮食,对吧?”郤至问道。 楼令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意思,点头说道:“正是。” 他们从南方带回的粮食不算多。 带那么多粮食做什么?不如带回价值更高的战利品。 楼氏会在战利品中选择粮食,其余的战利品也会尽力换成粮食。 倒不是楼氏缺粮缺到窘迫的份上。 随着太原盆地被开发出来,再加上其他封地的产出,楼氏每一年的产出已经可以自产自足。 粮食够吃只是一个基础,还要能够有多余的粮食用来储备,好在收成不好的时候拿出来应急,甚至是让楼令做其它的安排。 简单来说就是,楼令认为手里掌握的粮食越多越好,什么时候粮食多到放着发霉,算是取得了一个天大的成就。 几位卿大夫坐地分金,划分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留出给晋君周的四成。 随后,要不要对自己的封臣进行赏赐,完全是看他们愿不愿意,并非一定要做。 集结起来的将士,他们本身就是使用纳赋代替交税,等于是进行等价上的交换。 这样一来,获得最多的卿大夫不再赏赐,哪里会有什么毛病。 卿大夫出动最多的军队,每征召一人入伍,其实就是一个家庭收不上来税,真不是只有获得而没有付出。 尤其是,一旦没有缴获,军队的服役延期,征召军队的人还要担负后勤供应。 从这里能够看出什么?起码在春秋时代,没有谁占了绝对的便宜。 硬要说有什么区别,只能说是手里掌握的资源多寡,有更多的筹码就可以创造出更大的利益,同时承担了相应的风险。 到了只有付出义务,很难取得等价回报的时代?多少年的时间过去,发生城头更换大王旗,一再进行轮回,讲事实就是不奇怪。 卿大夫的做法一致,给予某些人应得的那一部分,多余的赏赐则是没有。 上面提到了责任与义务,不能将卿大夫的行为简单视为吝啬,他们更加害怕的事情是成为惯例,再惯得封臣贪得无厌。 历史上有太多相关的例子。 西方的罗马有一个奥古都斯(皇帝)很大方,战前进行厚赐,战后进行厚赏,直接让保家卫国与酬劳搭上边,搞得中枢财政支撑不住屡次破产,死后更是让罗马形成谁有钱谁就是老大的格局。 诸夏这边因为赏赐出现的例子更多,最为恶劣的就是开拔要有开拔银子,作战要有买命银子,反正就是各种名目无数,搞到没银子就算有再多人也没战斗欲望,明明有数万大军却非得依靠数十、数百、数千家丁当主力。这样的国家不亡,还有天理吗? 人的欲望永无止尽,一开始是等价交换的责任与义务,开了一个口子就会让事情变质,然后贪婪愈演愈烈,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东西方有无数人进行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反正不能让军队搞钱,更不能无故增加待遇,要不然军队绝对是要废掉。 至于想让马儿跑,该给吃多少草,研究再维持一个平衡便是,不会存在标准的答案。 卿大夫后面根据职位和归属,各自召唤自己的封臣或附庸,给予了合理的分润。 只不过,分润也就到“大夫”阶层,以下的“士”、“徒”、“羡”就不用想了。 一系列的坐地分金完成,大军进行走棘门的仪式,凯旋的流程走完,随后部队原地解散。 相当一部分的将士并没有马上回乡,他们选择入城游玩。 城内的大多数产业属于晋君周,每一次大军凯旋,走完棘门仪式,多少会让晋君周发一笔。 其实,当前也没有多少娱乐方式,进城想玩没有多少能玩的项目,顶多就是进去买买买。 作为都城的“新田”有青楼吗?那当然有。 青楼是很古老的产业,只是春秋到两宋时期的青楼并不是做皮肉生意的所在,相反玩得非常的文雅与高端。至于说里面的女子愿不愿意在正常业务之外进行什么服务,看顾客的魅力或愿意掏多少了。 想开设青楼需要极大成本,春秋是直接由国君或公族封君去经营,其余贵族极少经营这等门生。 不是贵族的话,去青楼也消费不起,所以“士”、“徒”、“羡”有需要只能去青楼之外。 春秋时代没有公开且专门做皮肉生意的门面,有相关从业人员,顶多就是自己找地方,搭设渠道去揽客。 所以了,出征归来的将士有需要,老人会带新人去那些犄角旮旯。 两汉时期开始有勾栏院,一直传承到南宋,主要业务不是做皮肉生意,其实是一个听戏曲的地方。 到了蒙元时期,北方的草原人分不清青楼与勾栏院的业务是什么,以为就是玩女人的地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直接让青楼与勾栏院等同业务。 封建时代用刀子说话,到了现代只要以为洗脚城是干嘛的,那么认为的人太多,洗脚城就会变成真是干那嘛的。 因为不是正规经营的关系,哪怕“新田”城内有做皮肉生意的从业人员,反正不会正规交税,交钱也是给保护伞。 贵族爱面子,哪怕当保护伞可以有极大收入,拉不下那个脸去当保护伞。 真正充当保护伞的人,要么是某贵族的家臣,不然就是不成器的家族成员。也就他们有那个分量,可以对一下阶级进行威慑,到了“士”分量不足,往“大夫”以上没人舍得拉下脸。 愿意做那种生意的女人怎么来的?这种产业,哪怕是再正规,必然存在黑暗。(为了书的安全,不多说了。) 一众卿大夫做完了各自的事情,重新会合进入宫城。 “拜见君上!” “几位请坐。” 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没有在某个大殿议事。 这里是某个偏殿,空间虽然足够大,但是摆设方面偏向于休闲。 几名卿大夫分别坐下。 刚坐下的郤锜又站起来,从袖子的内口袋掏出竹简,说道:“请君上过目。” 自然不是郤锜走过去递到晋君周手上,也不是晋君周站起来去拿,有宦官会完成递交的过程。 晋君周很认真地阅览完竹简,脸上挂着真心诚意的笑容,说道:“诸位辛苦。” 所有卿大夫站起来,行礼道:“为君上效力,乃是分内之事。” 这其实就是又一个流程,要是占领了某块地皮,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周还要进行分配。 接下来就是闲聊。 等了一段时间,之前没有在场的智罃、郤犨、士鲂、士匄过来了。 等所有卿大夫都到场,自是应该换一个谈正事的场合了。 “小白与福姬婚期在开春?”晋君周为了让气氛好一些,没有谈正事之前先讲了这个话题。 楼令笑着说道:“已经与中军将定了日子,正是君上所提的开春。” 当前的贵族子弟成婚,基本上会选在冬季或开春。 那当然是因为两个时期比较空闲,不会因为举行婚礼而耽误了正事。 晋君周看向郤锜,笑呵呵地猜测道:“福姬的嫁妆一定很丰富啊。” “臣挑了一块封地当福姬的食邑,另外选了五百名匠人,各类铜器百余……”郤锜有炫耀的意思,讲了一大串。 什么!? 福姬竟然有食邑? 这个没有毛病的。 贵族名下有封地,愿意拿出其中的一块当嫁妆,谁又能干涉什么呢。 那一块作为嫁妆的食邑,不代表就是归于楼氏持有,要等福姬过世之后,食邑转到儿子或女儿名下,便是归于那个人所有。 其余的随嫁人员或物资,一概是在福姬的名下,同样不算是归于楼氏。 楼氏拿出来的聘礼,无论是拿出了什么,以后就是归于楼小白的个人财产,可以让楼小白自由支配与经营。 这种操作,其实就是成年又成家,给予子嗣一定的家产。 不是继承人的话,有一定的家产,兄弟再刻薄也不至于被饿死。 作为继承人?当然就是提前掌握一定的资产,按照自己的想法或意愿进行锻炼。 在晋君周刻意的营造下,会议的一开始气氛很好。 他们这一次聚会,自然需要回顾今年取得了什么成绩,展望明年想要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中军佐的意思是,没有迫切需要,停下征战休养生息?”晋君周听了中行偃的意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看向郤锜问道:“中军将亦是这般建议?”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臣暂时没有想法。” 如果郤锜有想法,轮不到中行偃去拿晋国的主意。 只不过,上位之后进行连年大战的郤锜,他确实也想稍微歇一歇了。 “下军佐要对秦国继续征战?”晋君周问道。 楼令将之前讲过的理由重复了一遍,最后强调道:“不宣战的话,我会出动私军袭扰秦国。” 这算是私自的行为,偏偏当代贵族就是有这种权利。 那是姬周开拓之初,周天子给予诸侯的权利,后来诸侯下放到封臣手里,变成了一种既定规则。 而姬周或诸侯下放权利,说白了就是当初实际控制的地盘太小,允许封臣私下进行开拓。 智罃等楼令说完,立刻说道:“我与下军佐同行。” “我也去。”郤至本就想参与。 有了智罃与郤至开口,士匄觉得范氏不参与会显得不合群。 “我也去吧。”士匄说道。 晋君周看得一愣一愣,再一次见识到了楼令的人缘之好。 固然是楼令人缘好,讲事实却不是简单的人缘好不好的因素。 智罃的日子不好过,再不想着怎么获利,时间越久对家族的危害越大。 出征当然有风险,只是智罃认为一定是可以获利才让楼氏死盯着秦国,怎么不会想着参与进去? 郤至则是纯粹的送人情了。 到了士匄这一边,他则是因为郤氏和荀氏有参与,不想被排除在外而已。 楼令一一答应下来,再对郤锜说道:“我猜测楚国明年会有大动作,所以征讨秦国会交给小白。” 让楼小白刚成婚就出征?这在春秋时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 郤锜听了却是瞪大眼睛:“尔敢?” 楼令笑出声,笑得众人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过来。 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完全就是楚国必须有大动作! 有问题的地方是,竟然需要楼令来提醒,提醒了又让众人感到难以置信。 到底是楼令太聪明? 还是他们不太聪明啊? 第586章 就事论事 也许不是聪明或蠢笨的问题。 可能单纯是愿意折腾或不想折腾的差别。 人都有求安逸的心态,明确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要没有爆发出来,愿意在稍有苗头的时候就立刻处理人的恐怕不会多。 郤锜得到了楼令的明确警告,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们明年的动作不要太大,预留足够的兵力,做好随时南下的准备。” 所谓的“你们”只指两个方向。 楼氏要私自讨伐秦国,范氏和温氏、智氏明确要参与。 范氏会继续讨伐北方的狄人。 只是那样警告,郤锜显得极其通情达理,也是相信众人懂得好赖。 “我只会出动一个‘师’讨伐秦国,上军将、下军将和新军佐分别派来两个‘旅’即可。”楼令说道。 智罃、郤至、士匄自然表示可以。 只不过,仅是动用那些兵力,他们开始觉得恐怕无法获利太多,尤其是智罃感到了失望。 在征讨秦国的事情上,楼令不止一次明确提到过,继续讨伐秦国不是单纯为了获利,更多的是出于国家的战略需求。 可能是当前的贵族不相信有同僚会破家为国,无论楼令怎么强调,压根就没有人相信。 他们只愿意相信楼氏要继续在秦国身上榨油水,本着分一杯羹的心理才愿意加入进去。 明年讨伐秦国榨不出油水?其他家族恐怕不会乐意继续掺和了。 轮到士匄给范氏表态,说道:“我动用的军队不会超过一个军团。” 范氏是一个很老牌的家族,即便动用一个军团打私战,再拉出一个军团参与国战,不会构成太大的困难。 当然,前提是征战过程中没有大败亏输,要是付出的代价惨重,元气大伤之下的卿位家族同样会陷入衰弱。 有那么一点,在连续两年出动四个满编军团南下之后,晋国的所有家族开始重视起了“羡”的建设。 那是他们明显感受到国战的规模越来越大,家族的兵力出现窘迫,明白拉什么都不懂的壮丁上战场会造成更大的损失,用心训练和舍得对“羡”进行武装了。 毕竟,一定要拉人上战场,消耗的粮食都差不多,肯定是想着拉出来的人更能打一些。 进行训练或武装都会出现耗费,一些事情一旦展开了第一步,不少人会在先期投入之后,愿意再后续去投入更多。这种状况无非就是不想造成最终的成本沉没。 因为各个家族开始重视“羡”的建设,晋国的军事实力增加速度极快,内部的资源消耗却是极为恐怖。 说白了,训练军队和进行武装绝对是非常烧钱的行为,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玩得起。 有了那么庞大的付出,眼见着家族的府库日益空虚,肯定是要巴望着寻找渠道变现了。 训练军队之后的变现方式是什么?那一定是展开侵略啊! 这也是楼令觉得一众同僚不太聪明的原因之一。 那么多家族投入甚大,他们迫切需要收回成本,结果好几个卿大夫想要消停下来? 真的不再展开国战,不是各个家族中断对“羡”的投入,便是逼迫他们互相兼并。 那些想消停的卿大夫,有出自他们本家族的需要,何尝不是因为站得太高,所以看不到下方众人的需求呢? 楼令也站得很高,只是愿意看一看下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讲事实的话,其实是楼氏有需要,才导致楼令想折腾。 换作楼氏不想折腾,即便是楼令知道下面的人有什么需要,超大机率会无动于衷。 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是有不小的问题,奈何上位者就是那个样子的。 对于上位者来说,由于掌握了话语权,他们的需要才是需要。 没有话语权?没有血溅五步的勇气,除了忍受着又能怎么样。 因为楼令的提醒,轻松的气氛消失不见,众人用严肃的心态猜测楚国有所动作,将会是盯上哪个目标。 “下军佐以为呢?”郤锜愿意相信楼令的智慧。 楼令脑子里早有腹稿,说道:“大概是两个目标吧?” “吴国连续两次入侵楚国本土,楚国君臣必然认定是己方小觑了吴国,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再报复回去。”楼令看到众人点头,继续往下说道:“郑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关键,前年楚国没有逼迫郑国投降,去年郑军入侵了陈国和蔡国。因为郑国所处的位置很关键,一定会让楚国君臣想要逼迫郑国改变立场。” 那么,楼令所说楚国会有两个目标,基本上也就明朗了。 并不是楼令瞎猜,一切猜测都有相关的依据。 正是因为有依据,在场众人听了之后,哪怕是不太愿意相信,拿不出可以反驳的立足点。 愿意相信楼令推论的人,他们开始思考应该怎么来应对。 “下军佐以为楚国会动用多少兵力?”晋君周问了这个。 楼令说道:“楚国这几年有许多家族南下入侵百越。楚国一直有北损南补的国策,肯定是对百越可以形成全面碾压的实力,才会存在那样的国策。因为他们本来就在入侵百越诸部落,大军一直是集结的状态,不用再次耗费时间征召,更改攻击目标便是。” 没有提到楚国会出动多少军队,意思却是非常明显了。 聪慧如晋君周立刻明白意思,震惊地说道:“楚国会倾巢而出啊!?” 中行偃脸色难看地说道:“事关国运,怎么不会慎重对待?楚人一直有赌国运的拼搏精神,要赌必然推上全部的筹码。” 这是中行偃肯定了楼令的相关猜测,再往最坏的方向进行推论。 赌博这种玩意,很远古的时代就有了。 历史进程走到当下,赌博业最为发达的国家是齐国。 那是管夷吾为了财政收入,放纵声色与赌博行业,此后齐国的声色以及赌博行业就怎么都制止不了了。 一个国家的声色以及赌博行业过于朝气蓬勃,财政收入方面可能会极大,可是也注定了这个国家必然滋生更多的问题。 所以,齐国各地治安普遍不好,尤其是游手好闲的人极多。 到了齐顷公开始征召“勇士”上战场参与国战,未必不是在想办法缓和国内的治安问题。 诸夏在公元前两千五百多年就吃过这个教训,后面的历代王朝……,除了两宋之外,其余王朝都对声色与赌博行业进行控制。 两宋一样是只看重财政收入,明知道不好却放纵。 其他文明?不太聪明的国家,他们推动声色行业,直接就让国家沉沦下去了。 而不太聪明的国家不少,见识到了他国惨况,仍旧死活不改,完全在法律上把女性当成商品,并且以此为傲。他们还因此自傲是高度发达。 楼令抛出了话题,只有被人提问才讲话,不然就是安静坐着。 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应对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肯定是要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 如果让楼令拿主意,他很愿意吴国受到教训,郑国重新屈服楚国。 那当然会让楚国少了来自吴国方面的威胁,能够拿出更多的力量用在北面,长期来看是弊大于利。 只是呢?吴国对晋国非常不尊重,乃至于可以说是羞辱了晋国。 作为天下霸主的晋国被东南一隅啥也不是的吴国连续羞辱,再腆着脸主动去帮吴国解除危机?哪怕是短期内会对晋国有利,事情却不是能够简单这么算,再则楼令不会坐视吴国就此爬不起来。 与国家尊严相比起来,某些地方可能出现受损,无疑还是国家的尊严更重要。 要不然的话,诸侯看到吴国羞辱了晋国,等吴国有危险,晋国还愿意去救,他们一方面会称赞晋国大度,随后再有样学样。 真的搞成那种场面,晋国干脆喊那些国家叫爹好了。 以现如今的格局来看,楚国不可能一次就灭掉吴国,顶多就是给予吴国足够大的教训,对吧? 楼令认为只有吴国吃到极大的教训,他们才会收敛自大的心理,用正确的眼光来看待吴国与晋国、楚国的差距。 前提是吴国吃到教训拿出正确的态度来面对晋国,要不然楼令不止会坐视吴国沉沦,还会实际地参与进去。 让郑国重新投降楚国?一旦郑国没有背叛晋国,晋国就不好对郑国动手。 再怎么说,哪怕是到了全面礼崩乐坏的时代,一些规则仍旧被遵守。 晋国很强大,不能因为强大什么规则都不守。 楼令是很想晋国取代周王室,或是晋国完成大一统,好多事情还是该循序渐进。 因此,许许多多的规矩,它们很有存在的必要。 楼令很想灭掉郑国,哪怕楼氏在期间获利会比其他卿位家族少,仍然迫切地想要将郑国兼并。 如果晋国兼并了郑国,等于晋国打开了向列国出兵的通道。 现在的晋国根本不怕面临四面接敌的情况,该是那些国家害怕与晋国成了邻居。 郑国所占据的土地远比晋国本土的好,可以将郑国兼并掉,卿位家族一定愿意将重心移过去。 一旦卿位家族视新得到的土地为重心,他们会花更大的心思去经营和守护,以单独一个卿位家族就拥有独力扛住齐国、宋国的实力,持续扩张势必要成为一种必然了。 那样一来,晋国不是取代周王室成为新的天下共主,就会出现兼并天下的野心。 真成了那个样子,无论对晋国或是对整个文明,无疑是极好的事情,包括楼氏在内的所有晋国家族,一样可以在那个过程中获得庞大的利益。 不是那样吗?上升期的时候,再普通的人也会因为大环境的变化,起码在生活质量上得到提升;轮到大环境变得不好,其实是达官贵人变得不多,永远是苦一苦百姓。 楼令有计划也有行动能力,肯定愿意引导着向好的环境发展。 刚才,中行偃已经建议以逸待劳。 也就是说,中行偃提议只做相关的准备,不提早展开任何行动。 这个建议符合楼令的需要,他自然是继续保持安静。 “只做准备?”郤锜不喜欢这么被动,不悦地朝中行偃说道:“中军佐不要因为家事而影响国事。” 荀氏内部出问题早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家族内部出了问题,恰是外人最好算计的阶段,中行偃要感谢现如今只有四个卿位家族,并且郤氏一叔二侄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他们满足于现状。 当然了,跟楼氏和范氏的态度也有关。 郤氏已经足够强大,四个卿位家族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平衡,一旦有卿位家族要火拼的迹象,苗头不是被摁下去,势必就要弱弱联合了。 当然了,历史上的荀氏被灭,中行偃的人生轨迹几乎没有变化,最后却是智氏获得自立。轮到智罃成为中军将,智氏更是有小宗取代大宗的趋势,不是智朔短命,搞得智罃心灰意冷,说不定真被智罃将事情干成了。 中行偃的脸色变得更差,瞅了一眼智罃,再看向郤锜,说道:“我们在‘邲之战’后可以成功翻盘,不正是有事不成则死的决心吗?我们可以有那样的决心,中军将以为楚国君臣不会有?” 在“邲之战”后,确确实实也是晋国最为团结的时刻,每一个家族都有不成就会陷入沉沦的心态,舍得拿出真正的实力去拼命,完成了对楚国的逆风翻盘。 郤锜永远不会小觑了楚国。 另外,郤锜纯粹是以事论事的心态,没有计较中行偃的冒犯,细想了一番甚至承认中行偃说得没有错。 “下军佐有什么建议?”郤锜不跟中行偃计较,不代表愿意受气,很怕自己忍不住跟中行偃互怼,询问起了楼令的意见。 那一刻…… 晋君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郤锜,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郤锜的为人。 士匄则是像逃过一劫那般,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要说在场谁的脸色同样难看,肯定是智罃了。 荀氏内部的矛盾因为郤锜的几句话被明挑出来,可以预见会逼得中行偃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要是智罃应对错误可能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那让智罃完全没有心思听众人在讨论什么,绞尽脑汁开始思考怎么来避免危机。 楼令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最终与郤锜平视,说道:“我以为中军佐的建议可行。” 这是楼令真的了解郤锜的为人,有事说事最好。 “我们知道楚国会有大动作,很难确认动作将有多大。吴国需要因为羞辱我们而付出代价,我们也需要试探郑国是否会悖盟。先让楚国行动起来,无疑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情报,再采取针对性的措施。”楼令说道。 提到了吴国,现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拉下了脸。 他们真的不知道吴国君臣的脑回路,明明是带着善意去接触,竟然得到了以羞辱作为回报。不是晋国距离吴国太远的话,早就有人建议出兵讨伐吴国了。 所以了,楼令的话算是讲到了重点,可以看到吴国倒霉,还能趁机看一看楚国的行动脉搏。 中行偃因为楼令支持自己而心生感激,控制得很好才没有展示出来。 同为卿大夫,站在国家需要的层面,什么事情有利,只要不是故意捣乱或真的傻,没有人说搞不明白,有人说了总能判断出好歹吧? 谈论的是国事,不能算作谁对谁有恩,能论的只有智慧高低。 当然,中行偃有没有心生感激,一样不会对楼令释放善意,最主要的是不想对郤锜形成刺激。 认为那等行事方式不是自己风格的郤锜沉着一张脸,只是没有进行反驳。 在国家大事上广思集益,郤锜真的愿意控制好脾气。 “如中军佐与下军佐所说,以静制动吧。”郤犨刚才就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原来有仔细在听讨论什么? 然后,郤至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士匄与士鲂当然是随大流。 郤锜冷哼了一声,也就只是冷哼,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下来。 极少与郤锜接触的晋君周看得很难掩饰惊奇。 在众多的传闻中,郤锜是一个嚣张跋扈到没边的人,自傲而又自大,每每只会怎么爽就怎么干。 晋君周亲眼看到中行偃反对郤锜的主张,随后楼令支持了中行偃的意见,以为郤锜会当场发飙,结果是郤锜一脸不爽却忍了下来。 “荀氏和楼氏联合可以压制郤氏?不对!上军佐和下军将没有站在家族立场支持中军将,他们在以事论事。”晋君周轻易不开口,只会暗中进行观察,今天涨了新的见识:“这样看,几位卿大夫竟然显得很互补?” 晋君周听说了很多的事情,景公与厉公二朝,郤氏一直是对外的急先锋,他们碰上有事,郤氏是真的会上啊! 涉及到国事,郤氏愿意在有道理的情况下退让?这倒是晋君周首次亲眼所见。 这么看的话,晋君周认为郤氏的存在无疑对国家是有正面意义的! “原以为楼氏全面服从郤氏,现在看着更像是居中调和的角色。所有卿位家族之中,以范氏最为低调,他们是在蛰伏,还是遭到了针对?”晋君周思考了更多。 作为一国之君,晋君周必须要搞懂几个卿位家族的相处模式,看一看能不能从中利用。 而利用卿位家族的矛盾,无疑是晋国之君必须学会的技能。 没有人去教晋君周,他自己却是搞懂了。 这一次议事,针对楚国已经有了结论,先看楚国要做什么,晋国采取以静制动的方式。 郤锜站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去。 中军将一走,其余人谈什么都不能算数,自然是会议结束了。 “中军将……”晋君周喊住了郤至,一脸关切地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郤至满脸莫名其妙,说道:“君上以为中军将能有什么事?” “这……”晋君周犹豫再三,说道:“中军将负气而去啊。” 郤至可算搞懂,说道:“兄长分得清公私,没什么事的。” “只是中军佐的话,可能会有事。再加上下军佐?兄长不会多想了。”郤至说完“哈哈”笑了几声,行礼告辞离开。 晋君周认为自己接收到了很关键的信息。 只有中行偃跟郤锜意见不合,极可能会酿出什么矛盾再爆发出来? 有楼令参与其中,会直接让事情出现变化? 那晋君周就知道自己刚才猜中了关键,楼氏在几个卿位家族里面,确确实实是承担居中调和的角色。 随后的几天,卿大夫一再相约到宫城,当着晋君周的面进行国事上的讨论。 他们需要商议的不止是怎么应对楚国的动作,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达成共识了。 “既然判断楚国会有大动作,要制止宋国和卫国联合起来针对郑国吗?”士鲂极少抛出话题,委实是见没人讲,不得不提出来。 楼令抢先说道:“既然答应了宋国和卫国,不好立刻反悔。” 士鲂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样其实挺好,逼得郑国重新投靠楚国,我们就可以继续征讨郑国。以现在的局势,郑国持续反复无常,对我们最为有利。”楼令这样说道。 士鲂一下子就懂了,心想:“下军佐还是想继续蚕食郑国。” 蚕食郑国对范氏极有好处,符合范氏的战略需求。 “下军佐所言极是。”士鲂吞回了之前的发言,明确表示赞成。 听了士鲂与楼令对话的其余人,不在乎就是不在乎,有所联想也只会嘴角一勾。 自从晋国有卿位之后,但凡卿大夫团结一致,没有晋国办不成的事情。 楼令要的就是所有卿位家族盯上蚕食郑国带来的好处,一些话也就会说得比较露骨。 一直到临近冬季,楼令先行离开“新田”返回“太原”。 因为要参加楼小白与福姬的婚事,除了郤氏之外的卿大夫,他们不久之后也会启程前往“太原”。 郤锜、郤至和郤犨则是返回封地,等着楼令带楼小白上门接亲。 与此同时,楼氏早就派人到各处发出邀请。 以郤氏和楼氏当前的权势,再加上晋国如日中天,届时会到“太原”参加婚礼的人,想来是会极多的吧? 第587章 成婚之日 楼氏世子将要成婚,娶郤氏的嫡女? 郤氏现在不止是晋国内部第一强大的家族,他们甚至是诸夏各国最为强大的那个家族。 现在的郤氏到底多强? 论人口,郤氏治下的所有人口加起来,估计不会少于四十万。 论封地,郤氏大宗和小宗的封地总面积占了晋国十分之二左右。 郤氏的不少封地很不错,晋国最好的产粮地之一就是属于郤氏小宗温氏所有。 有足够大的封地,加上充足的人口,郤氏不进行无差别动员,正规军就起码可以拉出七万! 那么,楼氏有多强呢? 楼氏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五万,家族新生代的增长数量是其他家族的两倍以上。 封地面积的话?楼氏的封地总面积,大概占了晋国十分之一左右? 一样是动员正规军,时至今日的楼氏可以拉出不少于四万的大军。 然后,晋国处在如日中天的时刻。 当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立抗衡晋国,只要晋国想要实施入侵,多数国家一年之内就会灭亡。 那么多因素加起来,晋国卿位家族中的楼氏与郤氏,两家的婚事无疑会被无数人重视,想要前往参加婚礼,能够是进行巴结,也可以在过程中与他人社交。 诸夏历来讲究来者是客,哪怕是不请自来,只要不是过来捣乱,一样可以获得招待。 只不过吧?不请自来与受到邀请而来,肯定是存在着待遇上的差距。 同样的,认为自己身份不足够或不合适,不是为了前去捣乱,没有人会干出不请自来的事情。 陆陆续续有客人抵达“太原”城内,到来者不是拿着请柬,便是自认为资格足够。 一系列抵达“太原”的人,带队者一定是有“大夫”爵位,有请柬便被引领到专门安排的独居小院,没有请柬则是安置到多人合住的大院。 “这是楼氏第一次广发请柬吧?” “算起来,还真的是啊。” “不到三十年,一个家族能够发展壮大到这般实力,楼氏之主真乃神人也。” “时也,运也。” 有请柬的来客,他们基本是列国的大臣,一般还是某个大家族的一家之主。 没有请柬的人?他们起码是一名下大夫。 很多家族同时接到了来自郤氏和楼氏的邀请,分量最足的人却是会来到楼氏这一边。 那是楼氏作为迎娶的一方,分量最足的人才会来楼氏。 简单说就是,婚嫁肯定是男方占主导。 要是他们分量最足的人去郤氏,才是郤氏和楼氏一块得罪了。 人一多,聚到一块聊天会很自然而然。 从未与楼氏有过正式接触的人,他们会聊一聊楼氏的崛起过程,只是因为了解不多,大多就是进行猜测。 哪怕有人觉得楼氏是攀炎附势才发展起来,不会有人脑子坏了将类似的话讲出口,他们顶多就是腹议。 楼令是因为跟荀氏联姻才打开进步的通道,关于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否认。 当前时代就是那般,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有人引领和作保。 所谓的作保是,地位更高的家族下嫁了女子,两个家族联姻之后,互相有了牵绊的关系,出了事情需要地位更高的家族去承担后果。 至于引领?可以视作是打开渠道。例如愿意给予名义做事,有了功劳帮忙争取官职。 当然了,荀氏能够提供给楼令的渠道到了获得大夫爵位就到顶,官职也只是中上阶级。 楼令是杞国公族后裔的身份,才是他踏上更高政治舞台的基础。 说白了就是,在春秋这个时代,什么官职或地位都看血统。 春秋时代的话,其实真的只有在晋国才能够一代人之内完成几连跳,换作是在其他的国家都属于不可能。 那是晋国的政治舞台本身就被撬开足够大的口子,早有非公族成员坐到顶层职位,固有惯例在晋国已经被打破了。 其余国家?只需要知道占据高位的人全是公族封君,一个非公族成员都没有,基本上就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 晋国有了与其他国家不一样的政治格局,再加上频繁出现动荡,有实力的家族或人总是有更多的机会。 历史上的魏氏,他们便是抓住了机会,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变为最后一个成功跻身卿位的家族。 另一个从陈国跑到齐国的田氏,他们经营了六七代人,最终完成取代姜姓吕氏成为齐国之主。 真要论当权臣的本事,只看最终的结果去评价,讲实话整个春秋时代没有人能够跟田氏比。 如果说三家分晋让君主警惕权臣,那么田氏代齐就让君主警惕广而施恩。 历史上出现了什么事情,只要事情够大或影响深远,无论好坏都会成为一个历史符号,使后人效仿或是忌惮。 因为田氏代齐,随后历朝历代敢于当大善人,几与谋反等同! 楼氏的崛起在其他人看来,讲实话还属于有迹可循,无非就是本身血统足够,加上先后与荀氏、范氏联姻,最后还要楼令本事足够大。 那样的一个崛起过程,大家只是觉得速度超快,没有人认为离大谱。 有了楼氏的例子,天下间不知道多少血统够高却是落魄的人受到鼓舞,想要追寻着轨迹进行效仿。 “只有在晋国有那样的机会,我已经打算举家搬到晋国了。” “确实是……,只有在晋国可能存在机会。” “我祖上乃是xx,想来可以得到接纳。” “定然如此。” 不请自来的人,他们愿意耗费代价准备贺礼,前来“太原”参加楼氏世子的婚礼,多数就是抱着上面的想法。 他们想要搬到晋国,可不是想搬就搬。 毕竟,当前不是到了一个新地方,找人租或买房子就完成定居的时代。 在当下,很多地方真要有个正经的下榻之所,唯一的渠道是借。 只有存在商业行为的城池,可以租到房子。 所以事实是什么?想要进行迁徙的话,需要事先得到身份的承认,获取至少一块土地,完成入户的流程。 这个流程一般不会被拒绝。 列国荒废的土地都不少,放着也是放着,有人愿意自主前去开发,随后担负纳赋或交税的责任和义务,肯定是受欢迎居多。 要是愿意迁徙而来的家族,他们祖上有出现过名人,一定会得到隆重的接待,后续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不过,有个潜规则就是得到该国一个家族的庇护,多少会被吸血至少一代人。 这种事情基本上是属于你情我愿。 庇护啊?那就等于承担了相应的风险,极有可能需要擦屁股。 想要获得庇护,进行付出不是一种理所当然吗? 楼令近期主要是招待身份够高的那一批客人,今天见一见宋国右师华元,明天见一见齐国执政高固,绝不会在同一天之内同时招待两波不同的客人。 这绝不是什么瞎讲究。 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需要用相应的规格来款待。 今天招待了某某,再去招待下一位,双方得知都会认为自己没有获得匹配的尊重,一下子要得罪两名客人,将产生的后续则是属于未知。 幸亏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也就那些,要不然一天见一波,排队排一个月,问题就大了。 接待的排序怎么样,肯定是存在讲究。 以前是按照爵位来排序,一定是所在国家爵位高的客人优先。 到现下则是用国家的实力排行来决定顺序,怎么去分清实力高低,看东道主对局势的了解,也要来客对己方有清醒的认知。 “有很多家族寻求庇护?”楼令不是全知全能,有点没有搞懂状况。 “意思就是,家族要从他国迁徙过来,谋求家大夫的职位?”楼令猜测道。 类似的事情到春秋中期之后,发生的次数不算少,只是还没有到最高峰的时期。 楼武说道:“多数家族如父亲所说,少量家族不是谋求家大夫,他们渴望父亲引荐为君上效力。” 前者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清楚自家现阶段只配为某个家族效劳,日后能不能站上新舞台看后人的努力。 后者肯定也是觉得资格或实力足够,进入晋国的第一阶段跳过成为某个家族家臣这一步骤,直接成为得到晋君承认为晋国一员的家族。 楼令大概搞懂了情况,说道:“想来找其他卿大夫的人不会少。” 无疑是晋国让他们看到了机遇,旧土不值得留恋或是没什么好留念,一再权衡想要换一个新的环境。 “竟然现在就出现这个风潮了?”楼令感到了十足的惊讶。 历史上出现频繁的迁徙,要到多数国家灭亡,众多遗老遗少寻找新出路,到幸存的国家去尝试。 那些故国灭亡又寻找新出路的一般是什么群体?他们祖上有贵族的身份,家族留下了知识传承。 等进入到战国时期,太多有知识却是没爵位或官职的人,他们为了得到振兴家族的机会,展开了求职的竞争,使得各个家族开始出现知识大碰撞。 互相竞争职位,需要展现本事,职位也就那么多,有得选就让更优秀的人来做事,必须证明自己本事的人增多。 获得官职也就罢了,没有获得官职只能另寻渠道证明自己的优秀,结果是什么呢?百家出现了! 所以,竞争果然才是进步的源泉,无论对个人或文明都是。 有很多专家和学者认为,华夏文明从战国时代被终结之后,一直到西方文明入侵之前,期间没有再进步过。 那个观点对不对呢? 从秦到清,历朝历代确实都是在玩先秦剩下的东西,有变化只是王朝更迭。 只看这个结果,那些专家和学者的结论好像是对的? 造成那种结果却是孔儒搭配各个王朝主动进行限制,绝不是期间没有出现新的思潮。 当然也不能将儒家完全否定,董仲舒给汉武帝献上的美人是文化大一统,没有形成文化的大一统,西汉灭亡之后会不会各地割据成一个个小政权,还真不太好讲。 儒家变得真正恶臭,那是从北宋出现朱程理学之后,有明一朝玩得就是两宋的糟糠,不能全面代表儒家。 儒家有很多的学派,其中主张有仇必报的公羊儒就让西汉变成了当世唯一霸主。 “那是好事啊!不抓住机会吸纳更多家族,岂不是傻了?”楼令稍微搞明白怎么回事,精神振奋了起来。 楼氏在晋国只是作为一个新兴的卿位家族,一样有那么多人找过来,郤氏、荀氏、范氏这种老牌卿位家族一定更多人去找。 “愿意当家臣?进行相关的背景调查,再好好考核一番。”楼令说道。 楼武应“诺!”就要走。 “等等。”楼令有点担心楼武没有领会或过度解读,说道:“只是调查和考核,不是在甄选要不要收留。一应寻求庇护的家族,告知他们会接纳,再明确知会以能力换取待遇。” 楼武本来也没有想什么。他再次应“诺”之后,站原地等了一小会。 有些事情,楼令必须对楼武说。 现下的时机正合适。 “你兄长问过你,妻子来自范氏或齐国,选好了吗?”楼令问道。 楼武很明显的一愣,说道:“这个由父亲决定就好。” 真的? 大概率是真的。 楼武知道两个可供的选择都很好。 范氏是晋国的老牌卿位家族,娶了范氏的女子为妻,嫁妆不会少,日后还有范氏充当依靠。即便是不拿范氏当依靠,有联姻的关系存在,借力会显得更多简单。 齐国是当世强国之一,娶了齐国翁主当妻子,讲实话就是在血统上得到加分。 楼武没有见过可能会是妻子的人,明确知道两种选择都是极好,认为选哪一个的区别都不太大。 “范氏已经是姻亲了,再加一层姻亲关系,作用重叠。”楼令是从整个家族作为考虑的出发点:“齐国是一个强国,尽管经常跟我们起冲突,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分得清不会有隐患,乃至于可以从中获利。” 楼武听了马上知道该怎么选,说道:“那选齐国翁主好了。” 楼令满意地笑了笑。 楼武见真的没有其它事才离开。 接纳每一个想投靠的家族? 有爵位才算是家族。 没有爵位只能算是家庭。 而有爵位的人,无论他们当前多么落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家族传承。 同时,不管是不是有传承,起码作为家主或子嗣识字能写。 楼令对前来寻求庇护的家族不用刻意期待,视作增加一批知识分子即可。 要是其中真的有人才?那当然是一件好事啊! 至于说投靠过来的人,有没有人会搞事,以为这是在大一统时代,谁想搞事能够轻轻松松搞成吗? 日后,鲁国最能搞事的阳虎,他即便是再权势滔天,等三桓真正要开始清算,得到的下场也是灰溜溜逃出国流亡。 那是将近两百年之后的事情,社会的结构决定一个家族内部仍然没有外姓搞事的空间,何况是在两百年之前。 其实,无限接近宦官只有得到皇帝的宠信才有权有势,只要皇帝一句话就立刻能够让权势滔天的宦官一无所有。 那绝对不是宦官没有经营出自己的势力,纯粹就是失去了作威作福的权力,有无数人将会针对以及落井下石。 后面,楼令有在关注吸纳想投靠的家族都是什么成分,果然都是在母国混得不怎么样的家族。 事实也是那样,有前景当然是留在母国,怎么会背井离乡呢? 时间来到楼令需要带着楼小白前去郤氏封地的日子。 已经抵达“太原”的客人,他们原地待着接受楼氏的款待,也是进行必要的等候。 当天,楼氏动用了五千多的人手,大半并非护卫力量,乃是必须要有的排场。 他们出“太原”到抵达郤氏的封地,花了十九天的时间。 郤至出城十里迎接,引领着楼氏的队伍靠近城池,指着长长的队伍,问道:“多不多?” 这是一支什么队伍?人是陪嫁的人员,车是将要承载嫁妆的车驾。 看人数,应该是有个六七千。 车辆的话,少说有七八百。 楼令知道郤至是在炫耀,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小夫妻的日子会过得很富足。” 陪嫁人员就有六七千,是不是显得夸张了一些? 以郤氏的强大,他们还有着几个小宗,只能说陪嫁人员显得很正常。 光是作为大宗,郤锜起码会拿出三千人当陪嫁。 作为小宗的温氏、苦成氏、步氏、冀氏,再少也要拿出起码五百人吧? 那些陪嫁人员的构成很复杂,包括媵、嬖人、仆、隶和奴,肯定也会有武士,他们就是出嫁女子到了夫家之后的生活保障,各自又会承担起相应的职责。 比如说媵,她们的地位很特殊,既是正妻的玩伴,也负责孕育男主人的下一代。要说没有权力吧?只要能够影响正妻,其实是有不小的权力;硬要说有权力,一定是通过第二方来施展。 一众陪嫁人员中,武士只会听从出嫁女的命令,他们也是出嫁女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力保障。 当然了,不是每一个家族出嫁女儿都那么豪奢,基本上就是量力而行。 历史上因为获得丰厚嫁妆而起家的人不少,好多皇帝的起家资本就是来自妻子。 而准备丰厚的嫁妆这种习俗从远古就有,阔绰的时代一直维持到南宋灭亡,越往后愿意准备丰厚嫁妆的家庭越少。 其实,能够从嫁妆的历史演变来观察女性的地位变更,虽然说不完全绝对,但是嫁妆变少或是干脆没有之后,无疑让女性随之被物化,不再作为一名单纯的人类。 道理不是多么复杂,男方付出更多,或者全部由男方来承担,怎么让女方的地位高得起来? 当然了,每一个文明也都不一样,起码西方文明的女性,别看各种新闻怎么样之类,她们实际上从未真正站起来过。 简单说一点就足够,西方很多文明的女性出嫁要随夫姓。连姓氏都保不住,能奢望其它? 与此同时,一直标榜女强人文化的很多文明,实际上绝大多数的妇女只配当家庭主妇。 所以了,信息这种玩意,历来是想被看到才能得知,认知的一切不一定就是真实。 只需要知道一个道理,习以为常的事情没有人会去一再强调,一定是越缺什么才进行宣传。 楼氏的队伍在郤至的引领下入城。 楼令当然是第一时间带着楼小白去拜见郤锜了。 “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下军佐且随我入席。”郤锜在这种大好日子,顶多是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 一个人要是长久面无表情,确确实实是会让脸上肌肉在做表情的时候搞得很僵硬。 出嫁一方肯定要准备宴席,既是款待迎亲队伍,也是让本家交好的朋友知道自家在嫁女儿。 所以,好多家族不止有人去了楼氏那边,一样会有人来郤氏这边。 只是呢,参加了某一边酒宴的客人,一定不会两边串场。 “出发后,除了随行的人员和车队之外,会有一批人先去‘韩’地。至可有说?”郤锜与楼令并肩而行。 楼令回应道:“下军将说了。只要郤氏愿意,我这边没有意见。” 那一块“韩”地被楼令拿出来当聘礼,郤氏当然不会扣着,日后“韩”地就是楼小白的直辖地了。 在成亲之后,楼小白和福姬不用非得留在“太原”居住,愿意可以搬到“韩”地去住。 只要楼小白足够聪明,妻子福姬不闹腾,小两口搬去“韩”地居住的机率会很小。 不出现意外的话,楼氏的一切总有一天全归于楼小白,哪怕不是为了掌控一切才留在家族的“都”,仅仅避免使得有人乘虚而入,多傻才会长时间远离啊? “来的客人很多,多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郤锜走到大厅边,停下了脚步,说道:“该来了都在,更多是不知道来路的人。” “是不是有很多家族寻求迁徙来晋国?”楼令问道。 郤锜这才恍然,说道:“原来‘太原’那边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楼令极其肯定地说道:“这是好事!” 是吗? 只要不是会破坏婚事,郤锜暂时不愿意多想。 第588章 与众不同的楼氏 吸纳外来人口这种事情对一些家族并不陌生,尤其是老牌的卿位家族,他们很难太过于慎重其事。 只不过,郤锜明显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严重性指的是,晋国不但如日中天,并且因为楼氏的崛起让太多人看到希望,出现了向晋国移民的风潮。 历史上的秦国为什么能强大起来?世人都知道是因为变法,然而是一种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商鞅的变法不止是强军,其中最关键的事情是从列国吸纳移民。 到了范雎执政的时代,这位人物论起来并不比商鞅对秦国的贡献小。 提到范雎的标签是提出“远交近攻”的策略,有多少人知道他在执政的时候,秦国吸纳列国的移民最多? 秦国是短短数十年之内,从一个人口不到两百万的国家,暴增到接近五百万,多出的三百万哪里来的?总不是单纯因为秦人太能生,其实就是吸纳了来自列国的移民。 所以,秦国的强大并非是因为老秦人太能打,乃是制定的国策正确,吸纳了恐怖数量的移民。 事实是什么?从秦昭襄王一朝之后,秦军的主力早就不是什么老秦人,从上到下新秦人才是主力,乃至于到了始皇帝当政,活跃在秦国高层的老秦人大将也就王翦一人,其余有名的将领多数是来自关外六国。 国外的人才少一人,便会让本国的危险减一份;本国的人才多一人,肯定是实力强一分。 对外吸纳人才有多么重要?历史已经给出了无数的答案。 当然了,楼令很清楚在当前阶段很难吸纳到顶级的人才,更知道哪怕只是普通人也会有他们的用处。 迎亲队伍带着新娘返回“太原”。 作为新娘父亲的郤锜并未前来,郤至等一些人则是需要来到“太原”参加接下来的婚礼流程。 “变化真大!”郤至有六七年没有来过太原盆地了:“一路上全是大道,道路两边村庄林立,旷野之中耕田处处。” 从“太原”城有一条大道直连“平陵”、“瓜衍”、“吕”,将楼令名下的封地串联起来。 这一条大道宽度最窄的地方约六米,最宽十五米,总长度超过八百里。 没有这一条大道之前,正常的速度之下,从“太原”抵达“吕”需要耗费二十天以上,大道修成缩短到八天。 为什么到了“吕”之后不再往外修?因为已经出了楼令的封地范围。 楼氏已经搞出了水泥,只是搞出水泥不代表产量一下子足够,并且水泥的生产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么说吧?要是没有相关的设备,生产水泥很慢不提,还极易造成安全事故;同时,没有相关的安全防护,参与水泥生产的人不超过五年就要死掉一批。 生产水泥都能死人?其实只要戴上口罩,不使得人吸入灰尘太多,立马能够避免身体机能的损害。要不然的话,吸入太多的灰尘,肺部肯定是要完蛋了。 在几乎是纯手工的时代,生产什么都依赖人力,楼令为了修路大肆生产水泥,该从其它地方抽调多少劳动力? 所以了,楼氏明明已经掌握了水泥的生产技术,有在生产没有错,由于投入人手较少的关系,产量也就不多。 再者说了,为了修路而大肆生产水泥,以为是在产力过剩的工业时代?有这样的心思,将劳动力集中在耕作或军事装备生产上,肯定是更好啊。 现阶段的楼氏,绝大部分劳动力都用在农耕和军事装备的生产,非急需的岗位只是有在运行而已。 论劳动力调配,当前时代应该没有人比楼令更懂得规划,并且因为他生长在一个习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国家,思维习惯就是认为哪一件事情最重要,会动用更大的人力物力争取及早完成。 “有时候,我是真的不认识你。”郤至跟楼令相识接近二十年,总会因为新的事情发生,需要重新进行认识。 楼令心想:“你们看到的,只是我愿意让你们看到。要是去汾水上游,可不要把你们吓死?” 汾水上游有什么?那里水流湍急的两岸有着众多的水车。 这些水车并不是用来引水浇田,它们作为部件提供动力给锻锤,一直在为楼氏的各方面发展出力。 也就是楼令封地内没有常年风力大的区域,否则楼令连风力都不会放过,一定会利用起来。 “这里人跟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步毅又说不上来到底怎么不一样。 楼令只当没有听见。 能够是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没有那么脏兮兮和脸黄枯瘦,眼眸里多一些神采。 楼氏无法让每一人顿顿吃饱,基本的供应却是严格保持。 与此同时,作为统治者的楼氏会尽量给每一个人安排工作,设置了相关的赏罚,自然会让人们存在既定目标,有目标的人总是会显得更有活力。 进入楼氏封地的人,他们其实都能够发现楼氏的特别。 那种特别是与其他贵族治下在许多地方显示出差异,仅是一条大道就存在出区别。 其他的贵族,他们真的不会刻意去修理,单纯就是走的人多了,路也就被走了出来。 外来者第一时间明确认识到的差距便是自来水系统! 当然不是楼氏家家户户都用得上自来水,只是有人聚居的地方,很快就会有自来水管道铺设过去,无法进入家家户户,起码会有一个提供自来水的公共所在。 楼氏的自来水管道从竹管已经演变成为铁管,别小看这个演变过程,代表着楼氏在金属相关工艺的进步。 硬要说什么的话,哪一天楼氏能够量产螺丝和螺帽,又要迎来新时代的降临了。 楼令怎么舍得拿出大量的铁料来制造水管?那肯定是这一方面的耗费值得。 这样说吧?如果没有自来水系统,一个家庭的某人两三天之中,至少一个上午或下午,乃可能是花一整天在挑水。 有了自来水系统,不止吃喝的用水不用挑,平时也有了足够的水源用来清洁身躯或收拾居住环境。 知道整洁有多么重要吗?很多疾病就是因为不卫生所滋生,干干净净能够减少生病的几率! “我知道什么不同了!”步毅大喊了一声,说道:“头发与胡须里面没有虫子爬!” 楼令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贵族肯定有足够的条件来清洁己身,只是相关的代价普通人付不起。 拿洗澡来说事,一桶半吨的水,挑怎么也要几趟来回。想洗热水澡,不止要看水源的远近,还涉及到对柴火的消耗。有条件洗热水澡的人在当代一定是极少数,可能连贵族都不是时时洗得起。 即便是没有各种化工用品,有没有经常洗澡,确确实实是决定身上虫子的数量。 到了现代的八九十年代,天朝的小孩子头上都会有头虱和密密麻麻的虫卵。 那么,公元前的568年,以为人的身上会是怎么样子呢? 天大的事实是,楼令看到的大多数人满布泥垢,头发和胡须却是有虫子在爬的贵族也不少。 哪怕在楼氏干净的普通人不多,数量仅有一个看上去比其他家族的贵族还干净,其实在当代就是极其离谱的事情。 普通人啊,可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他们需要劳作,接触的东西远比贵族多得多,能够看上去干净,还不够离谱吗? “对啊,你到底将那个叫自来水的玩意,搞得多么夸张?”郤至当然知道自来水系统。 那是楼令后面派人帮郤氏、荀氏、范氏和晋君周都铺设了自来水系统,相关的配套设施自然是要齐全,要不光装水管没有屁用。 只不过,楼氏顶多就是帮国君和各个家族的核心人物在起居生活的地方搞一搞,不可能说全面铺开。 楼氏也就在“太原”城内搭设了更完善的自来水系统,其它地方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用说帮其他家族搞了。 即便是各个家族支付相关费用,论事实就是楼令压根不会搞这种业务。 当然了,换作是有家族愿意购买相关的技术,楼令倒是很愿意卖。 可惜的事情是,暂时没有家族对楼令提出过类似的意愿。 楼氏的人看上去干净,不止是洗漱上的方便,楼令还搞出了肥皂,先是?猪胰皂,后来用皂荚研究出各类的香皂。 因为年代特殊的关系,楼氏搞出那些东西之后并未大肆贩售,大部分用来固定无偿供应给一些人,再每一年当礼物送给合适的人,少量则是用天价卖出去。 为什么不大肆贩卖?因为楼氏贱卖不起,有购买力的人很少。 哪怕是一件东西的生产成本很小,知识却是无价,尤其是在我有,他人没有的情况下。 另一个事实是,诸夏历来不是金钱万能,在春秋再有钱能买的物资相当有限,钱过多则是一定会惹来灾祸。 知道什么叫官本位吗?懂得这个,可以明白为什么在诸夏大地,权比钱重要。 楼令有点钱就会变成粮食或其它物资,很符合当代贵族的做法,一切只因为钱它只是钱,要换成粮食才能吃,买来布料才有得穿。 因为所有贵族都是那样的观念,所以不会死守着那些金属。他们竭尽所能在转化成为可用的物资,市场上的货物注定不会多。 金钱的变化作用,其实是随着生产力增加而展现威力,跟大环境也有极大关系。 例如说,和平时代钱会显得很有用,一旦社会动乱起来,物资才是一切。 很恰好,春秋时代的生产力不足,并且是一个战事多发的岁月。 明白那些之后,能够知道楼令为什么对搞钱不是那么重视了吧? 换作是穿越到了汉、隋、唐、宋、明、清?讲实话就是足够聪明的人,混不上官场最好只抱着小富即安的观念就好,富到流油绝对会被当猪杀。 楼小白的婚礼按照礼仪进行,流程进行得极其顺利。 那是肯定的事情。 谁的脑子坏了,敢在楼小白的婚礼过程中捣乱?敢那样,要面对楼氏与郤氏的怒火。 而一旦惹恼了郤氏和楼氏?除非是神仙下凡,要不然谁也救不了! 众多的来客,他们因为到“太原”参加婚礼,哪怕楼氏已经自行甄选,没有拿出太多的新鲜玩意,一样让众人见识到了差距。 很多人知道并非是本国与晋国的差距,纯粹就是家族之间的差距,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楼氏怎么会有那些新鲜的东西。 他们却不会往楼氏是得到上古传承之类的方向去想。 毕竟,又不是玄幻或仙侠,越古老的玩意越厉害。 涉及到科技,没有出现文明断层的话,只会是越往后越发达。 借此机会,楼氏拿出了一些想卖又合适的商品。 别误会,不是拿出来卖,是当作回礼赠送给参加婚礼的客人。 这很符合诸夏文明做买卖的风格,推广新产品先是送,用的一方觉得好就会在后续购买。 婚礼结束,马上离开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留下来继续社交。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非常多,以国家更是一个不缺,其中包括了楚国的来人。 楼氏对楚国的一些人可是送去了请柬,他们也应邀而来。 这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当代国家与国家征战,私下的交往却是从来没有断过。 因为前来的人太多,自然成了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尤其是安全由楼氏负责,同时郤氏和楼氏共同保障了秩序,有人再不爽也不敢干出过分的事情。 在婚礼进行过程中,没有人找楼令特别谈事。 婚礼结束后就不一样了。 憋了很久的不少人,纷纷对楼令提出会面的请求,他们来自诸夏列国。 不是谈生意。 谈生意的话,贵族才不会亲自出面,派出族人或家臣才是通常的做法。 “子革?”楼令刚才得到汇报,子革很正式地提出会面的请求,主题涉及到了国家层次:“找我算什么,找中军将或下军将才是。” 郤锜能决定晋国的绝大多数事情。 郤至作为外交部长,天然适合跟列国进行邦交。 楼令是下军佐,兼任的内史一职,顶多就是管一管晋国的财政。 “见一见吧?”楼令认为可以接触看看,多少可以搞明白楚国的诉求。 第589章 无可避免的劣根性(国庆快乐!) 不是为了避嫌,只是出于谨慎,楼令在子革上门的那一天邀请郤至在场。 到了楼令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有些嫌疑不是说避就能够避得过去,乃至于越避嫌会显得更加有嫌疑。 “温氏之主也在?”子革不理解楼令为什么会让郤至在场。 郤至当然认识子革,互相之间打得交道还不算少,纳闷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在。” 子革看了几眼没有表示的楼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次拜访楼氏之主,主要是因为私事。” 私事? 楼氏与楚国的贸易项目不少,确实是存在不少私事。 只不过,自从楚国诱使楼氏医匠叛逃之后,双方的合作大多停止,随着楼氏派人清算叛逃的医匠,关系更是急转直下。 楼氏在楚国的行动都不能算是刺杀。 当街拦截并攻击的事情太多次,成功解决了一部分敢露面的叛徒。 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吓得好多叛徒不敢再露面,他们被楼氏的武士杀进门宰掉。 两种事情都有发生,势必要让楚国做出反应,最起码会增加安保力量。 搞到后面,楼氏干脆使用强攻,场面跟局部交战没有区别。 楼氏固然是在一系列行动中出现不少死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态度却是展示了出来。 楚国根本没有料到楼令的报复会那么坚决,讲实话就是被吓到了。 因为楚国君臣知道己方理亏,他们俘虏了楼氏的人也不敢杀掉,拘押起来等着作为筹码,好跟楼令讨价还价。 当然了,双方不会因此而彻底断了往来,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阶段而已,等谈出一个结果之后,关系自然就会恢复正常。 这不是双方太天真,纯粹就是无法彻底解决掉对方,只能争取在每一次博弈中尽量留有余地。 而楼氏一个家族让楚国选择留有余地,能够显示出楼氏的强大了。 因为子革事先没有提到的关系,楼令不知道想谈什么。 只不过,哪怕楼令知道子革会来谈什么,一样会让郤至在场。 现在听子革那样讲,倒是让楼令猜出一些话题了。 “是因为那批叛徒?”郤至真不是傻子。 子革错愕地问道:“什么叛徒?” 郤至很直接地说道:“下军佐见楚君负伤,好意派去医匠救治。你们撤退的时候带走医匠,后面更是强迫留在楚国,诱使他们背离楼氏。” 这一件事情对楼氏来讲算是好坏参半。 好事是,一国之君受了伤,楼氏之主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帮忙,维护了君权神圣,可以得到所有诸侯的好感。 坏的地方则是楼氏的医匠最后竟然反叛,一下子很让人怀疑楼令的治家水平。 在外人来看,楼氏的品德很高,楚国表现得极其恶劣。 不过,大多数人的看法只能是看法,不会起到太大的影响。 真正有用的影响,只会体现在楚国的邦交场合。 楼氏在楚国一再使用激烈的报复手段,与此事没有关联的人,没有人觉得楼氏不对,只认为楚国活该。 因为楚君审的恩将仇报,带来的结果绝不止是让楼氏展开报复。 是个人都会事先选择立场,讲话自然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 子革表现出了再次的错愕,说道:“寡君只是用厚礼接待楼氏之人,没曾想引来这样的误会。” “没有来得及向楼氏阐明,楼氏之主竟然派出刺客到‘郢’行凶,可是让城内风声鹤唳啊!”子革进行了控诉。 只能说,楼令差点被子革逗笑,也当场笑出了声。 子革当然知道楼令为什么发笑,选择了装傻充愣。 不要体面是吧? 那就没有体面可讲了! “我派人前往接回,连面都见不了一面。后来私下找到人,被告知已经获得爵位与官职。原来楚君厚待客人,便是这般厚待法?”楼令不给子革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敢做应该敢当,方有大国气度。若是足下不承认,今天的会面便到这里罢。” 楚国诱使楼氏之人背叛一定要出现一个结果,不容许楚国否认做过的事情,尤其是不允许颠倒黑白。 可是,看子革刚才说得话,已经不止是避重就轻。 子革比较突然的“哈哈”笑了几声,弄得郤至满脸莫名其妙,搞得楼令心中火气更甚。 “误会,都是误会。”子革有点被怕赶出门,一脸歉意地对楼令说道:“虽然是误会,但是我们愿意进行赔偿。” 这是光赔偿能解决的事情? 楼令严肃说道:“除了赔偿之外,我需要得到公开的道歉。” “可以。”子革没有犹豫。 道歉而已,楚国简直是轻驾就熟。 每每在楚国道歉之后,他们下次还敢。 那也是国际上的共识,偏偏拿楚国没办法。 早有准备的子革从衣袖内口袋拿出一份竹简,递给了站在旁边伺候的楼氏仆人。 楼令拿到竹简进行翻阅,看完说道:“我的事情解决了,你们的信誉恐怕永远无法得到恢复。” 别人好心好意帮忙,结果被帮助的人干出品行极其低劣的事情。这种事情传开,还有人愿意再次相助吗? 现代南京的一个案例,直接让全国不敢轻易扶人。可见影响究竟是多么恶劣。 能够猜测到的结果,楚国之君以后有伤病,国外有治疗的技术,与楚国历代之君无关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一国之君能够干出那样的事情,下面的人估计也干得出来。 因此,所有楚人也会受到影响,天然得不到外国之人的信任。 只是看楚国屡次还敢的样子,他们显然不在乎。 楼氏的每一名医匠,他们受到的培训都是专科,也就是只懂得一项领域。 楚国扣留并收买了楼氏的医匠,会导致楼氏的一些技术泄露,只是绝不是得到全部的技术。 楼令愿意接受和解,理由只有一个,对损失进行最大的弥补。 至于楚国的信誉?他们一再喊“我蛮夷也”这句话,信誉早就被败坏个干净,并非楼氏愿意和解就会让影响消失。 不是因为楚国足够强大,他们会变成郑国那般。 所以说,信誉这种玩意,不同实力去背离信誉,得到的结果会有不同。 那就好比如个人与公司的征信一样黑了,个人再也借不到钱,银行却是仍旧会给公司贷款。简单说就是这点的不同。 一件事情看似处理完毕。 子革没有多闲聊,说道:“听闻晋国在秦国进行屠戮,不知道有没有这一件事情?” 楚国与秦国结盟了很久,是有理由进行过问。 如果现在是晋国面对楚国弱势,有楚国参与进来干涉,还能逼得晋国停止对秦国的报复。 那纯粹就是站在实力的角度说话,弱的一方感觉再屈辱也不得不听,跟世间有什么样的公理无关。 世界上,国家与国家的相处历来是我强我有理,看就看强国怎么来展现霸道。 将霸道玩得极好的强国,霸道起来固然会让人不舒服,奈何就是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 不会玩强权的强国,干同样的一件事情,满世界得到诟病,一次次叠加起来的影响把自己玩成了举世公敌。 论对霸权的玩法,毫不谦虚地来讲,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够比得上华夏文明。 比较尴尬的地方在于,华夏玩霸权总是能够搞得本国内部普通人看不懂,明明是国家获得了利益,偏偏普通人觉得吃了亏。 真要是一次次吃亏,能吃亏到成为全球第二经济体,政治影响力排行第三? 那就造成一种神奇的现象,国外对华夏的霸道深有体会,国内却是觉得有实力了还要忍受各种憋屈。 楼令与郤至对视了一眼,再看向楚国,说道:“我们在用秦人的方式进行反制。” 子革在等楼令或郤至否认,再讲出大义凛然的话,没想到楼令直接承认,还说是学的秦人。 真就是秦人最先对晋人展开无差别的屠杀,轮到晋人报复回去,什么样的圣母婊才会理直气壮说晋人不应该报复回去? 也就是现在楚国面对晋国处在劣势,要不然子革可以有很多漂亮话能讲。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子革只能这样感叹。 楼令嗤笑了一声,说道:“秦廷找楚廷,希望楚廷介入?晋国与楚国、秦国一样处在战争状态。楚国和秦国是盟友,并且楚国不认同与我们乃是一个文明,楚廷站在什么立场让我们罢止。” 自从楚国挑战周王室的地位之后,他们确确实实是脱离了周王室建立的体系。 说是体系,其实就是文明圈子。 周王室与众多分封国形成姬周文明的体系。 楚国想要成为新一任天下共主,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楚文明体系。 那么,真的不再是内战,能够视为两个文明展开竞争,谁赢就是谁的体系得到保存,成为当世的价值观以及文化主流。 这个完全可以套用冷战背景,差别就是楚国与列国有在进行战争,冷战的对抗大多使用非战争手段。 因为以老美为首的联盟赢了,自然可以让他们展现各种优异,再占领了全球的思想高地。 事实上,冷战阶段是盟国的各个政府赢了,各国民众却是连底裤都输了。 在冷战时期,盟国为了展现优异,对民间进行了超大比例的让利,使得生长在那些岁月的人处在绝对幸福的时代。 等冷战结束之后,各种让利瞬间消失,明明是取得了胜利,结果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了,躺进棺材的老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欧美人觉得生活很幸福,是因为有我们的存在。 发生在诸夏大地的体系竞争早就发生了无数次,影响最为深远的却是黄帝与蚩尤的那一场较量。因为黄帝阵营获胜,蚩尤阵营退出了诸夏大地的文明主流阶层。 春秋时期的楚国与列国竞争,楚国以彻底认输换取体面,重归主流的体系。 “以现在的现实,楚国还是自求多福吧。”郤至嘴巴爽了一句。 子革现在觉得晋国卿大夫全无气度。 以往再怎么竞争,战场上打得再凶,下了战场起码愿意装一装。 现在呢?楚国先对楼氏服软,楼氏之主仍是咄咄逼人,温氏之主更是气度全无进行嘲讽。 “晋国这一代的卿大夫,思想品德堪忧啊!”子革心里评价。 然而,楚国很好吗?讲事实就是一再吼嗓子“我蛮夷也”的楚国,没有那个资格或立场评价晋国当代的卿大夫。 只是,人可不会用强加他人的标准来限制自己,对不对? 子革心里做评价算是一种自我解压,调整好情绪,说道:“我这一次约见楼氏之主,恰好温氏之主也在,能够更好地来进行交流。” 这样的遣词用字?看着像是要有很大的事情要谈。 楼令与郤至坐得更正式,精神状态也集中起来。 “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弭兵会盟,当时双方谈得极好,碍于一些因素没有成功落实。”子革说的是发生在周简王七年(前579年)的弭兵会盟。 当时的晋国和楚国因为争霸打得筋疲力尽,双方在宋国的搭桥牵线下进行会盟,约定好平分霸权。 怎么平分霸权?就是晋国或楚国的小弟,需要向两个国家进贡。 等于说,晋国或楚国谁都没输没赢,输的是天下列国。 那么就是,真要让晋国和楚国落实协议,天下诸侯绝对是要苦逼了。 会盟期间大多谈得挺好,无法达成一致的是由晋国或楚国来执天下牛耳。 等会盟结束之后,双方很快就展开互相攻击了。 子革现在来说那一件事情? 郤至笑着问道:“楚国想跟我们举行第二次弭兵会盟?” 子革点头说道:“正是有这样的意愿。” 现如今的楚国内忧外患极大,确实是会让他们想要有喘息之机。 经过内部商议之后,楚国君臣打算在名义上低头,换取到喘息之机,等恢复过来再与晋国重新较量。 当今之世也就楚国能干出这种事情,其他国家没有这种灵性。 又或者说,列国君臣将信誉看得比较重,做不出出尔反尔的操作。 “寡君愿意让晋君执天下牛耳。”子革说出这个重磅消息。 郤至听了直接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什么!? 楚国不止认输,还愿意认晋国当老大? 这算什么,算晋人奋斗了几乎三代人,不止达成了最终目标,甚至是大大超过。 就问问,一旦晋人得知这个消息,该如何的欣喜若狂吧! 楼令心中的感觉很不妙,选择嘲笑道:“足下,贵国实在能伸能屈。” “楚国口头认输,获得蓄积实力的时间,解决了来自吴国的威胁,是不是要推翻和约,继续与我国征战?”楼令直接将楚国君臣的想法讲出来。 子革说道:“当着天下诸侯的面认输,楼氏之主何出此言呢?” 楼令“哈!”的笑了一声,用楚语喊道:“我蛮夷也!” 只能说,楼令的那一句楚语很标准,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嘲讽。 郤至回过神来,看到楼令那样的表现,需要承认又被恶心到。 非常要命的地方在于,郤至还是对子革所说无比心动。 “假的?只要楚君在会盟期间公开认输,起码可以获得这样的荣誉,也会让诸侯认清事实,认命接受剥削。”郤至想到的是这个。 那属于是只盯着眼前的利益,不去思考后面将面临多大的麻烦。 类似的事情会发生在多数人身上,明知道隐患不小,管不了那么多。 “遭到楚国兼并的国家,他们的君臣相信楚国的话,换来了亡国的下场。足下丢出的饵够大,能蒙骗一些人,可无法蒙骗我们。”楼令不可能让弭兵会盟再次举行,要不然国内的一些人真会心动,列国更是巴不得晋国与楚国休战。 在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过程中,固然是以晋军和楚军为主力,列国却是几乎每一次都要被拉上战场。 即便上了战场的列国军队损失不大,他们却要一次次消耗物资,别说晋国和楚国会加大对诸侯的吸血力度。 那样,怎么可能不让列国巴望着晋国和楚国赶紧消停,大家再安安稳稳过各自的小日子? 楼令能看出郤至是真的心动,觉得大不妙的同时,很想一巴掌甩过去,再捏住郤至的脖子摇动,让郤至清醒过来。 干,那当然不能真的干。 楼令知道必须在态度上更强硬,最好是让子革死了心。 子革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贵族,还是超级强国的权臣。 家人们! 无语了啊。 大家什么身份,一些话讲得太明,逼格还怎么保持。 不该是心知肚明,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再私下完成py交易,拿了好处将事情办了吗? 子革是真的准备拿出足够的好处来贿赂楼令,结果刚来就看到郤至在场,一阵交谈下来好多事情被楼令摆在明面。 这让事情还怎么谈? 而子革之所以将楼氏选为贿赂的目标,首先是医匠的事情真要有个结果,再来是明确知道楼氏可以影响到郤氏、荀氏、范氏。 那变成了什么?只要子革能够搞定楼令,几乎等同于搞定了晋国所有卿位家族,可以影响晋国的整体国策调整。 正是因为有那种认知,楚国才愿意拿出巨资先跟楼氏和解,算是展现诚意的一种方式。 楚国没有料到的事情是,楼令固然像所有贵族一样贪婪,面对巨资贿赂,更愿意在晋国横扫天下诸侯时期去获取更多。 那对楼令根本就不存在选择的困难。 芝麻与西瓜,孰大? 察觉到谈不下去?子革决定后面再约楼令谈一次。 子革甚至认为是有郤至在场,才让楼令展现出强硬,压根不知道是楼令邀请郤至过来。 按照楚国君臣的理解,楼氏刚崛起不久,面对巨大的诱惑很难抵挡,舍得耗费巨资必能收买。 楚国君臣尝试收买楼令,其实算是延续了远古的做法,却是打破了自姬周以来的共识。 什么共识?可以干涉他国内政,只是决不能收买他国大臣。 没有正确判断出有多大效果的子革走了,临走之前还暗示楼令会再次拜访。 楼令接待子革的目标已经达成,后面还会愿意虚与委蛇,试探出楚国更多的情报。 “楚国想要举行弭兵会盟,愿意让我们当老大,事情一旦传开,天下必然沸腾。”郤至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 晋人虽然好战,但是不想再打的家族一样很多。 这一场争霸战争已经打了数十年之久,因此获利的家族不少,更多的家族消失在历史长河。 连续几年大战下来,真的有太多家族要撑不住,他们获知楚国要认输的消息,势必是要联合起来施压的。 晋国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霸主,楚国肯认输的话,不知道多少晋人会对达成目标心动,哪怕明知道楚国不可能真正认输,一样会愿意接受那样的结果。 对于晋君周来说,只要楚国认输,他就完成了晋文公都没有取得的成就。 几个卿位家族?他们各自有负责一些国家的邦交,不用再打一样可以获得上贡。 接受了那样的结果,起码不用再连年征战,多少有几年安稳日子过,好多家族的内部危机也能够得到缓解。 “你脸色很难看啊。”郤至说道。 楼令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楚国想要举行弭兵会盟的消息一定会传开,不用多想也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格局。 楼令就郁闷一点,每每他引导出晋国要扩张的局面,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导致局势发生突变,使得局面有再一次变更的可能。 这一次,楼令要让晋国保持扩张,面临的麻烦远比前两次要大! “跟我说实话,你听了子革的那些话,有什么想法?”楼令问郤至。 “当然是心动啊!”郤至也不隐瞒。 楼令非常无语地说道:“明知道楚国的服软是假,想要喘息是真,过不了几年就会爆发更激烈的大战,届时胜负难料,仍然心动?” 郤至一点都不虚伪地说道:“连续爆发大战,压的人喘不过气,哪怕明知道是那样的结果,还是会想要歇息一段时间。” 这一下,楼令彻底没话说。 “真他妈的!”楼令只能心里骂道。 第590章 那就换一个方式! 子革拜访楼令之前显然是做了一些事情,包括找合适的人约见宋国右师华元,告知楚国要对晋国服软的事情。 交友广阔的华元一旦知道了什么,消息很快就会传得到处都是。 宋国历来恐惧楚国,深怕有一天被楚国蚕食殆尽。 那么,宋国愿意看到晋国跟楚国停战吗? 讲道理,一旦楚国跟晋国停战,两国的停战协议不包括宋国,宋国就将会失去来自晋国的保护。 因此,楚国想跟晋国停战,不包含宋国在内,宋国会比谁都想要搅黄了。 晋国与楚国的第一次弭兵会盟便是由宋国来组局,以当时的时代背景,晋国没有余力南下再与楚国较量,看着像是宋国要讨好楚国。 现在的形势更加明朗。 摆明了就是楚国扛不住晋国,寻求获得短暂的和平期。 宋国想要联合卫国讨伐郑国。 宋国已经得到了来自晋国君臣的承诺,同意宋国从郑国光复失地。 这样子的话,宋国认为衰弱的楚国需要报复吴国,短时间内不会对宋国有动作。 同时,宋国不希望晋国展开大行动干扰对郑国的动作。 那样一看,宋国出于自身的需要,一定会在楚国表态之后,进行相关的配合了。 等到了隔天,楼令一再获得消息,谁谁谁都在谈论楚国要对晋国服软的事情,甚至是楚国主动请求召开弭兵会盟。 “这一下,已经无法阻止了。”楼令得出这个判断。 该怎么说呢? 因为晋国与楚国展开对天下霸主的争夺,规模太小的战事不用特别说,三年五载总是要大战一次。 无论是晋国或是楚国占据优势,两国一定会对列国展开剥削。 几十年下来,列国可能比晋国或楚国更希望赶快分出胜负,不再继续竞争下去,好好地喘口气。 楼令不用特别调查都知道宋国一定从中出力,认为宋国这是在自行找死。 没有晋国的话,宋国不知道要被楚国蚕食成什么样,他们第一次促成弭兵会盟可以是昏了头,掺和到第二次可能举行的弭兵会盟,真让晋国与楚国休战,宋国可能获得短期利益,日后一定会有吞下苦果的那天。 这都不用楼令去找历史上的例子,光从地缘政治就能够得出结论。 “列国?列国算个屁。最麻烦的是内部啊!”楼令有这种清醒的认知。 来自列国的压力对晋国和楚国都不算什么,只要内部坚定想打,没有国家能够阻止战争的爆发。 楼令问了郤至,得到的答案是,哪怕明知道楚国想借机喘息,仍旧感到心动。 不会只有郤至抱着那样的观念,绝大多数人都会是相同的想法。 荀氏本来就想消停,之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却是有了借口。 范氏就更不用说,他们核心利益不在大河以南,远比荀氏更希望可以暂停对南方的战事。 郤氏?楼令之前就听郤锜提到想歇一歇的想法,只是因为楚国不消停,愿意继续坚持下去。 等于说,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只有楼令想要继续对楚国开战,其余卿大夫都想趁楚国无力反击的阶段喘口气。 “家主,君上请您过去参加会议。”林姒得到通知,过来进行禀告。 晋君周来“太原”参加婚礼,也只是进行了参加,没有在婚礼上担任什么重要的角色。 “知道了。”楼令坐在原位,看着没有马上动弹的心思。 林姒等了一小会,确认没有额外吩咐才离去。 将要进行的会议是什么,可以让楼令事先猜出来。 楚国谋求和平的事情经过有心散播,一天之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很重磅,无论对哪一方都是。 天下人苦晋或苦楚久矣! 他们只是没有实力去左右局势,一直以来都默默的忍受。 现在是楚国主动表示要服软,哪怕楚廷没有正式宣布,一下就让太多人有足够的动力,迫不及待地行动了起来。 晋君周听了那一件事情之后,可以想象比谁都动心吧? 楚国真的对晋国服软,别管前几代国君付出了多少,摘了果实就会让晋君周获得荣誉。 目前的晋君周极度需要声望,别说跟楚国停战还会增加额外的增益,比如没有国战会让卿位家族内斗。 过了一会之后,楼令才起身更换衣物来到晋君周的所在。 比较让楼令意外的事情是,现场只有晋君周,没有其余的卿大夫在场。 “君上!”楼令行礼,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动。 “下军佐请坐。”晋君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座位大体上是面对面。 需要有一个“大体上”的用词,主要是案几和蒲团有错开一些方位。 楼令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君上唤臣前来,是要询问子革昨天拜访说了什么事情?” 昨天发生的事情,关于楚国谋求展开弭兵会盟被传了出去,事关楼氏叛徒以及最终结果则是没有被传播。 消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传开,肯定不止是楚国花了力气,参与传播的势力绝对不会少,极可能晋君周就是推波助澜的人之一。 晋君周笑着说道:“知我者,下军佐也。” 讲实话,楼令可不敢说自己懂晋君周这个人。 君主这种生物,他们太过于善变,要说有什么不变,唯一不变就是对掌握权力的渴望。 “下军佐以为楚国真诚求和吗?”晋君周问道。 楼令脸上变得没有表情,沉声说道:“现在的楚国无力跟我们抗衡,东面受到吴国的侵扰。他们当下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中,求和自然是真诚的。等他们恢复元气,解决了吴国的这个威胁,立刻就会重新挑战我们的霸权。” 晋君周点了点头,问道:“那下军佐认为应该怎么回应楚国呢?” 楼令还是面无表情,说道:“不给楚国任何的喘息之机,乃至于加大对楚国的打击力度,争取彻底让楚国沉沦,不再有颠覆我们霸权的实力。” 从某个阶段开始,楼令就是作为晋国卿大夫的绝对鹰派。 论事实,无疑楼令的提议是绝对的正确。 只是吧?晋国现在并非楼令掌权,需要得到郤氏的全力支持,再逼迫荀氏和范氏随波逐流,反倒来自晋君周的意志最为无关紧要。 那是晋君周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手里并没有实权。 看晋君周近年来的举动,不用刻意去关注或猜测,明显就是在寻求拿回权柄。 对待晋君周的动作,有没有发现的卿大夫都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那样含笑看着。 这是卿大夫在放纵晋君周吗?不全然是,只是不好在没有出现负面的事情之前,立刻进行阻止而已。 而个别卿大夫,他们则是在观察晋君周的能力,要是晋君周表现值得期待,未必不会主动退让,乃至于出手帮忙。 “我们现在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泄掉,不会再有比现在彻底击垮楚国的更好时机。”楼令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往下说道:“真的放过楚国,等日后楚国恢复元气,他们抱着复雪耻的心理,我们却是抱着曾经的辉煌不放,重新展开较量之后,不是站在同一起点,便是我们会吃大亏。” 晋国确实是强撑着在跟楚国竞争,好几次差点撑不下去,咬牙才苦苦坚持了过来。 现在的晋国也是最为团结的时刻,起码几个卿位家族没有太大的仇恨感,只要卿位家族互相不敌视,对外再苦再难也不至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历史上的晋国取得了“鄢陵之战”的胜利,有余力却是暂缓了对楚国的打击,采取了智罃建议的疲楚之策,结果他们这一代人继续耗着。到了赵武执政时期的晋国占尽优势,前前后后还是花了四十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让楚国认输。 那个历史版本,郤氏被围攻灭亡,晋厉公被弑,剩下的家族忙着啃咬利益,哪有闲功夫去搭理楚国? 所以不是历史上的晋国无力乘胜追击,或是疲惫到无法与楚国正面交战,压根就是各个家族私心太重。 比起原历史,楼令这一版本的历史,晋国对楚国的优势更大,只是两个历史版本的晋国高层观念一致。 什么观念?就是明明有余力,偏偏求安逸。 对于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楼令来说,为了求安逸出现的反面教材简直不要太多。 一战过后,协约国为了求安逸,面对德三的咄咄逼人一再妥协,绥靖政策的执行让德三重整了军备,蓄积实力在两个月之内横扫西欧。 光头执政时期面对小日子步步紧逼,看到了双方的差距,明知道小日子亡我中华之心不死,仍旧选择步步退让,换来了什么样的结果?换来了民族全面不自信,真正开打之后更是信心全无。 天朝建立之初,面对以老美为首的霸凌者集团,要是也觉得差距太大不敢亮剑,没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决心,新生的国家将会面临什么情况,反正不会比在半岛逼迫联合国军签订停战协议之后更好。 现在的晋国,难的不是哪一方显得很差,更多的是打太久觉得累了。 楼令并没有跟晋君周讲道理的心思。 上一次,作为臣子的楼令对作为君主的晋周提了一个观念,他们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觉得艰难也咬牙坚持扩张,多挣一些家业,以后子孙败家,家底厚一些也能让子孙败得更久一些。 当时的晋君周不是没听懂的困惑表情,大概听懂了却是不以为然。 连那种道理都听不进去?无疑不是晋君周没有听懂,纯粹就是觉得继续扩张会让卿位家族的实力持续得到膨胀,害怕卿位家族实力太过膨胀,假装没有听懂而不愿意采纳罢了。 同理,楼令跟士匄聊了一次,道理讲再多,换回了诧异的眼神。 “再一次跟楚国开战,北上的楚军绝不再是十万或二十来万,他们也会尽可能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再北上。”楼令语气不激昂,听上去甚至没有任何温度:“我们?也许会因为安逸了一段时间,想要歇一歇变得松散和懈怠。” 晋君周的表情在逐渐变得严肃。 “我们用懈怠的方式应对气势汹汹北上的楚军,结果可以预料得到。”楼令说完还“呵呵”笑了几声。 晋君周被楼令的冷笑搞得嘴角抽了抽,安慰道:“下军佐不用这么悲观。” “如果君上要问那些,臣已经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楼令直视晋君周,说道:“没有其它的事情,容许臣告退?” 晋君周一直在观察楼令的表情,一时半会很难品懂会是何等的心态。 要说楼令愤怒,看上去非常平静。 如果说失望,看着像是等着在沉默中爆发。 说要爆发吧?有意无意间显露了对某个既定目标的坚持。 晋君周对楼令笑了笑,说道:“寡人不宜长久在外,三日后将返回都城。” 楼令站起来,说道:“臣届时派兵护送君上返都。” 到了这一代,晋君周大概是最没有排面的一国之君了。 那种没有排面,特指的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亲卫队。 出现这种情况,无非就是公族不争气,再来就是晋君周接收到的先君资产非常少。 属于晋厉公的资产哪去了? 光是楼氏就吞占了晋厉公手里最多的工匠。 郤氏、荀氏、范氏等等家族,有机会吞吃下去,事后不可能奉还出去。 这样就搞得晋君周需要一个重新累积的过程,有了资源搞不搞得出一支强军,讲事实就是无法预测的事情。 事实也是那样,经济好不代表军事实力就强,多少富得流油的国家,他们连一条武器生产线都没有呢?又有多少穷得快穿不上裤子的国家,起码国内有着相对完善的武器生产线。 如果是以势力为单位,历来就是精神财富远比物质的财富更重要。精神财富又包含了极多,从文明的历史底蕴,到奋发拼搏的精神,以及最为重要的民族坚韧性。 当前的晋国以财富的平均值来说,也就是不算总量,其实有公族拥有的财富在平均值上胜过卿位家族。 那是从晋景公一朝之后,屡次爆发了国战中的公族只打酱油,战后却对战利品展开抢夺。 等晋厉公结束统治,公族封君在后面甚至连酱油都不打,他们对该交的税不是拖着,便是寻找借口少交。 一国之君因为这种那种原因,不好去处置那些公族封君。 卿大夫巴不得公族封君变成烂泥,更加不会去管了。 短短十多年过去,一众公族加起来或许在直面数据上会显得实力很可观,可是一旦要真的爆发了冲突,说不定楼氏一家就能够将他们全收拾掉。 楼令回到自己的住所,预料中会有人拜访的事情没有发生。 一直到来客陆陆续续离去,等晋君周和几位卿大夫先后踏上返程,没有人找楼令特别讲楚国的事情。 “几位同僚知道我的态度,不愿意过来商谈可以理解。事情不够大,还是什么情况,怎么连列国都没有人找过来?”楼令有着不小的困惑。 难道楼令作为晋国卿大夫之中最强硬的鹰派,搞得已经人尽皆知了? 有那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众人不好在楼氏刚刚举行完大婚,贸贸然拜访仍有许多后续事情要处理的楼令吧? 那是最起码的礼貌,不懂礼貌的人,他们才不顾那种讲究。 在那一段时间,中行偃和士匄多有接触,对楚国想要服软交流看法。 楼令不好严密监视客人,尤其是卿大夫,只是大概能够猜出中行偃和士匄的态度。 不出意外的话,中行偃和士匄应该达成了共识,他们却是不会马上发表什么意见,将会明智的等郤氏的一叔二侄之一先表露看法。 “路上不用太赶,用在正常速度即可。” 楼令与阿娇在送别新婚夫妇。 在婚后,新娘需要返回娘家一趟,新郎自然是需要随行。 楼小白带着福姬行礼,说道:“父亲,母亲,儿子带儿媳启程了?” 楼令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阿娇则是向前拉着福姬到一旁,小声不知道嘀嘀咕咕一些什么话。 “为父会前往‘新田’,极可能需要久居一段时日。你带福姬省亲完了,先去‘韩’地居住一段时间。到‘韩’地之后,该施恩的施恩,只是控制好界线。”楼令本来不想啰嗦,身为人父还是没有控制住。 楼小白自然是应了下来,随后问道:“武的婚事,需要儿子特地走一趟齐国吗?” 楼令摇头说道:“我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 想要迎娶一国的翁主,哪有那么容易呢? 别说齐国是一个强国,哪怕是娶小国的翁主,身份和血统摆在那里,确确实实够资格矜持。 出远门的队伍启程了。 楼令没有带着阿娇等人返回居所,后续的车队出现,刻意等了约一个时辰,才踏上了前往“新田”的路途。 两支队伍其实顺路,为什么不一块走呢? 春秋时代的人,他们习惯将每一件事情分得清清楚楚。 再来是,省亲队伍是省亲队伍,一旦父母随行送了很远,恐怕就要传出明明成亲了却还没有断奶的传闻。 “前一段时间还看你老是发愁,怎么最近心情变好了?”阿娇一边织毛衣,一边询问。 楼令笑着说道:“因为我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阿娇听了跟着笑了笑,不再过问大事,跟楼令聊起了家里家常。 织毛衣? 阿娇用的线是羊毛,而楼氏已经攻克了对羊毛的利用,近期有全面推广的打算。 对羊毛的利用,最大的困难其实是在清洁方面,一切只因为动物皮毛不止虫子多,并且还极其的油腻。 楼氏研究出了相关的化工产品,再加上其它的一些科技造物,一共花费了超过十年的时间,可算是将难题给攻克。 仅仅是这一点,只要楼氏将技术公开,足以影响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相处方式。 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放牧所产生的利益太少,比如羊除了宰来吃,真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能够将羊毛制作成线,讲事实就是打开了一个前途无量的产业,意味着便于放牧的草原对农耕民族不再是鸡肋。 至于说研究出化工产品?无非就是各种材料的配方,再加上一系列的加工。 楼氏该有的条件都有,搞不搞得出来纯粹是依靠一次次失败的试验,去寻找到想要的答案。 在研究的过程中,楼氏得到了不少衍生品,只要能够找到使用的方向,说不定衍生品的价值会更高。 当然了,楼令不会将技术公开,并且暂时没有入侵纺织市场的想法,像是很多科技造物那般,只会先在家族内部流通。 类似的操作,明明更先进或更好,楼令要么是藏着掖着,不然就是只在内部消化。 不是好东西不好卖,纯粹就是一旦投入市场就会形成竞争。 要是楼氏攻克了对羊毛的使用,立刻投入市场的话,一下子就会让齐国和荀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齐国或荀氏绝对不会无动于衷,没事都要搞出事情来了。 楼令所谓的找到方法,宗旨就是各玩各的。 楚国要服软就服软。 晋国愿意接受就接受。 然后,楼令会操作着让宋国联合卫国攻打郑国,一下子就要将水彻底搅浑。 挨打的郑国会寻求晋国仲裁,到时候又会让楼令有操作的空间,并且空间很大,针对的方法更多。 有实力又贪婪的一众卿大夫,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国和卫国在郑国身上占尽便宜,一定会忍不住对郑国落井下石。 既然控制不住贪欲?楼令就会用贪欲一再勾着几个卿位家族,很多行动一旦展开,哪里是想停手就说停手。 “原定计划不变,先搞秦国和郑国。有宋国和卫国入场,再放纵齐国对莱国动手。搞到纷扰不断,局势变得多数人看不懂,便是对我最有利的局面!” 所以了,楼令不会再对同僚谈理想,也不再讲什么大道理,能引导就引导,不能引导就亲自下场展示,有太多种的方式勾引卿位家族跟着动起来! 第591章 不算意外,只能说有点突然 楼令虽然不是那么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但对战国时代的历史了解不少。 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造就了华夏文明的璀璨,很多思想领域的哲学便是产生在这两个时代,许多科技造物也是在这一时期并发出来,随后流行了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 这不是在开玩笑! 从春秋出现那一项文学,一直到西方文化入侵,诸夏大地的文学领域一直是在打转的状态,几乎就是一成不变。 当然不是没有出现新的能人,其实很多学者进行学术创新,只是新写却是利用了古人名气的例子太多。 其中从孔子旧宅墙壁里面挖出诸多着作,无疑就是最大的学术造假。 第一个版本,一批藏书相传是始皇帝时期的孔子的第九代孙孔鲋所藏,相传是因为始皇帝焚书坑儒,担忧着作失传才藏进墙壁,时隔三十多年的时间,轮到西汉时期才被意外挖掘出来。 那可是三十多年的时间,没有科学的保存手段,不管竹简或是纸张,哪怕是名贵的帛布,怎么完善的保存三十多年而不损毁啊? 另一个版本,在汉武帝时期有人从孔子故居挖出《古文尚书》,着作被当时的鲁儒视为珍宝,并且拿出去跟公羊派打擂台,结果被实锤是假的。 后来的很多人已经不满足于发现“古书”了。他们开始玩起“注经”这种操作,同一本着作也就出现很多版本的解释,越后面存在的书籍,能够保持“原汁原味”的着作基本越来越少。 只不过,不管是怎么玩,反正没有脱离那个藩篱,等于就是一直在原圈子里面绕着玩耍。 到了现代,用到出自春秋战国时期的成语几率无限大,因为泰半的成语典故都是来自春秋时代或战国时代。 科技造物的话,超过六成已经在春秋战国时期被发明创造出来,尤其是大量的军事器械,其中包括了造纸术、印刷术和化学。 提到军事器械,无论是哪一种弩,战国阶段基本上玩了个遍;攻城或是守城的器械,基本上也是一样。 到东汉是的蔡伦在造纸术上进行改良,使得便于书写纸张的造价降低,纸张开始可以让更多的人使用,得到了最大的推广。 印刷术的话,刻印盖章就是其中的一种,东汉在汉灵帝时期进行多字拓印算是一种扩展,到北宋研究出活字印刷术才使得印刷术得到革新。 至于化学?术士就是玩化学的一个学派,只是他们走歪了道路。 从有术士的那一刻起,多种化学就已经被研究出来,诸夏往丹药的研究道路狂奔。 炸炉这种事情在术士的炼丹过程中很常见,说不定很多现代威力大的扎(故意错字)药就已经被搞出来了。 所以是什么?提到华夏的文化,绕开春秋和战国这两个阶段,基本就失去了基点。 璀璨文化却是有其相关代价的。 例如说掩耳盗铃这个成语,典故背景是范氏灭亡,有人要进去范氏的家宅偷走一个用于敲响来发出警报的青铜钟,他以为只要自己掩住耳朵,挪动发出的声响就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以范氏的灭亡来贡献“掩耳盗铃”这么一个成语,没有人会深究动荡中死了多少人之类。 然后,另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成语,背景故事则是智氏灭亡,豫让为了报答智伯瑶的知遇之恩,多次刺杀赵襄子,最后自刎而死,所产生的典故。 类似的事情极多,大多数成语的背后,反正作为主人翁的结果都不太好。 魂穿的楼令其实也创造了不少的成语和典故,只是有些在当代成为名气让楼令得到助益,不少变成了政治舞台的筹码,有的则是会被后人拿来激励自己或是鼓舞他人。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楼令知道扩张一定会是以战争为手段,过程中会出现大量的死伤,只是无论他有没有改变历史,春秋战国一样是战争频发,死伤于战争的人不会少。 “让晋国来完成一统或是成为天下共主,反正不会比秦国差。最好还是由晋国来达成疆域大一统。”楼令坚持这个观念。 能够完成大一统的话,谁去做到都一样,真的不会太颠覆的改变。 秦国实施一统的做法非常野蛮,走到哪里就是屠杀到哪里,不知道多少手无寸铁的黎庶死于惨无人道的杀戮,脑袋成为“虎狼之士”邀功的证明。 残暴的秦国完成了疆域一统,他们连守住基业两代人都办不到,从疆域大一统到帝国灭亡,维持疆域一统也就十五年。 后来要是没有刘邦,或者说楚汉相争的胜利者是项羽,能不能继续保持大一统,真的相当难说。 所以了,刘邦固然是延续了秦国的大一统理念,历史贡献却是极高。 换作楚汉相争的最终胜利者是项羽,他继续搞分封那一套,便会证明大一统理论的错误,也许诸夏大地会像欧罗巴那样,从远古到长久以后是列国林立的状态。 “要是晋国能够完成疆域大一统,我一定会负责实施思想大一统!”楼令知道历史答案,不用再绞尽脑汁,也不必一一试错,照抄历史的答案也便是了。 老刘家很猛,不止是老刘家出的皇帝最多,跟他们干过的事业有关。 汉高祖筚路蓝缕才开创汉帝国。 轮到汉文帝稳定了帝国的人心。 到了汉武帝可不止致力于解决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顺便还办成了思想大一统。 后面的汉宣帝更是开拓西域,使之丝绸之路出现,更是一直维序下去。 未来的历朝历代,遇到了什么难事的话,翻一翻老刘家的帝王起居录,总是能够找到相关的解决办法。 很多人只知道始皇帝完成了大一统,不知道大一统也分疆域大一统和思想大一统,要完成后面那点,其实难度更大,起到的影响也是最大。 为什么后面改朝换代,新的王朝总是致力于恢复前朝的完整疆域?正是因为思想大一统在发挥影响啊! 没有相关概念的文明或民族,他们也有祖先一度开拓并占领了很广袤的土地,衰弱下去或是发生改朝换代,相关栖息地总是越缩越小。 世界上独有华夏文明哪怕一时衰弱,所占栖息地却是一直在增加的状态。 呃,也不绝对,比如自喻正朔的赵宋,还有不可名状的两个时期,所统治的疆域面积比前朝少。 楼令不知道春秋与战国的分界线是哪一年,到底该是以田氏代齐开始算,还是从三家分晋算起。 不过,对于楼令来说那不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他却是可以创造历史。 “什么时候启程前往‘临淄’呢?”阿娇、三位媵以及一些儿女到了‘新田’的家宅,不出意外会居住很久。 楼令答道:“大概一个月之后吧。” 阿娇又问道:“会带武一同前往吗?” “自然。”楼令颔首道:“情况有些特殊,需要让齐君亲眼见一见武。” 如果不是关乎到一家之主的信誉,讲实话就是阿娇不想楼武成为小宗之主。 那是嫡子才有的待遇,只有极个别情况之下,非嫡出才成了小宗之主。 而让楼武成为小宗之主,不止关乎到了楼令的信誉,其实牵扯上了郤氏。 当初,楼令要让楼武成为小宗之主,原因是需要拉拢韩氏。 搞到后面,讲出去的话必须实现,同时需要照顾郤氏的感受。 说白了,楼武是霞姬所出,霞姬来自郤氏,没有那么一回事也就罢了,有了那么一件事情,最后食言却变成在膈应郤氏。 “你所说的情况特殊,是因为武的身份?”阿娇明知故问。 楼令没有回避,说道:“确实是因为身份的问题。不是嫡出,却是要求娶齐国翁主,难度会比较大。” 阿娇有些担心地问道:“会被拒绝?” “看我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楼令就实答道。 其实,齐国答应之后,阿娇还是有额外的担忧。 姜姓吕氏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们长期与周王室通婚,在血统的优越性方面胜过很多诸侯。 那个也是齐桓公当时轻易可以举起“尊王攘夷”大旗的主要因素之一,换作其他诸侯哪怕能接棒,势必会起更多的波折。 晋国接棒就发生过不少波折,到最后完全是强摁着周王室与齐国答应下来,后面历代周天子或齐国之君没少反抗,法统方面也没有齐国那么名正言顺。 阿娇一直犹豫要不要反对,其中未免没有担忧后面楼氏会分裂,乃至于发生小宗代大宗的事情,尤其是楼令要将“河阳”划出去给楼武分宗。 可别当阿娇什么都不懂。她受过很好的教育,论管理家族等方面一点都不差,乃至于必要的时候还能够统兵作战。 当代的贵族男女都是那般,尤其是有封地的男性贵族和有食邑的贵女。 阿娇的嫁妆之中当然也有食邑,长期以来由她去进行治理。有食邑,怎么可能没有私军,跟其他人相比就是私军多寡的区别。 嫁给楼小白的福姬,她的嫁妆之中一样有食邑,面积和人口比阿娇多,加上随嫁的武士,合起来的私军多达三千。 不要以为三千私军很少,应该说数量已经很多。 毕竟,当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他们全国上下能够集结起来的军队也就三千左右。 当前的阿娇是不知道楼令想要搞出南北的楼氏。 所谓的北边的楼氏,自然是楼小白继承楼令的绝大部分遗产;南边的楼氏就是楼武这个小宗。 对于楼令来说,楼小白或楼武都是自己的后代。 两支楼氏一直团结肯定是最好。 要是楼小白这一支保持强大,南边的楼氏没有理由脱离。 若是继承了绝大部分财产的楼小白这一支被楼武那一支吞并,纯粹就是楼小白这一支无能。 特别情况之下,北边或南边的楼氏被灭,起码能够保留其中的一支;换作有其中的一支干成了大事,族谱反正是从楼令这一代开始排;要是两支都一起被灭,只能说是活他妈该。 楼令作为父辈以及基业的开创者,想法以及部署是这般,换成阿娇或楼小白、楼武的立场肯定就不一样了。 那些想法,楼令肯定不会讲出来,一讲出来就要让阿娇跳脚,也会让楼小白和楼武注定兵戎相见。 楼令不讲,他们就不知道吗? 超大概率是不会去思考。 原因在于一个家族分设小宗在春秋时代很正常,家大业大却是不分出小宗,反而是一种反常。 “路过卫国的时候,有人送美女,你就收下自己用吧。”阿娇突然提到这件事情。 楼令听得稍微一愣,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 当今之世,天下人认为美女最多的国家便是卫国。 楼令知道阿娇什么意思,绝非是在进行试探,无非就是阿娇和薇姬、伊姬、霞姬年纪都大了,作为男主人的楼令却是正当壮年。 男性三十岁到四十岁就是壮年。 女性一旦进入三十岁到四十岁或以上,基本上就进入不自信的阶段了。 而在封建时代,平均寿命也就那般,缺乏保养手段也是极其容易变得人老珠黄,过二十岁的女性都会嫌弃自己老了。 没有地位或那个条件,自然是该怎样就怎样。 有地位或财富的话,不用男主人开口,妻子会去主动张罗。 阿娇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受到“新人”的挑战,考虑到自己与姐妹年龄确实大了,主动提出来反而显得体面。 当然了,那也是特殊年代的事情,不能套用到所有年代之中。 楼令摇头说道:“你知道我的,对那方面的要求也就那样。” 这个?阿娇还真的信,却是说道:“劳逸结合,别把自己搞得神经太紧绷了。” 楼令只是一脸的淡然。 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女人只会成为他们的障碍。 要是处在创业时期?脑子清醒的男人,谁不知道女人只会拖慢进步的脚步。 通常就是有点小权的人,地位不上不下外加失去了前进的可能性,闹到使用权利去声色犬马。 以上,排除掉继承而来的群体,他们一切来自太过简单,没有奋斗就站在高处,哪里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楼令来“新田”已经半个多月,期间有参加社交,仍旧没有人与之讨论是否与楚国举行弭兵会盟。 尽管没有谈论相关的话题,楼令与他们进行交流,大多在畅想不用征战怎么发展家族,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换作是以前的话,楼令会有不少说词,可能还会被搞得心灰意冷。 决定只做不说之后,有了坚定的目标,不至于让楼令心态上出现动摇。 有大事要发生,只不过知道楼令态度的人刻意回避,他也就如期离开“新田”出发前往“临淄”了。 “下军佐出城了?” “是啊,不久前刚出城。” “出国了也好,免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近一段时间,中行偃与士匄的见面比较频繁。 他们一开始还会顾忌郤氏,发现郤氏没有因为两人频繁接触有什么举动,慢慢也就不再遮掩。 “我原以为下军佐会求娶范氏女。”中行偃是真的那么认为。 士匄皱眉说道:“不瞒你说,我也那样以为,没想到……” 在这一方面,士匄得知楼令要带楼武去“临淄”求娶齐国翁主,讲实话是觉得受到冒犯,并且心里有气的。 “楼氏与我家、郤氏、你家皆是联姻,再娶齐国翁主,便是显赫之家了。”中行偃看出士匄生了负面的情绪,赶紧进行排解,后悔为什么要提到这个话题。 从头到尾,楼氏没有跟范氏提到过任何关于婚姻的事情,不存在出尔反尔,更没有什么误会,士匄就是因为楼氏不选范氏,认为就是范氏差才有情绪。 “楼氏今年会继续讨伐秦国,范氏要继续讨伐狄人,我家会对伊洛之戎动手。”中行偃赶紧改了个话题。 士匄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戎人侵袭了封地吗?” 荀氏确实有封地跟伊洛之戎连接,边境线还挺长的。 只是,荀氏在那一边的封地不算大,并且不是什么重要的封地。 一旦伊洛之戎有侵扰行为,受到最大威胁的家族其实会是魏氏才对。 “戎人不知死活,自是应当教训。”中行偃没有提到其它。 荀氏想对伊洛之戎大动干戈,主要是看郤氏、楼氏、范氏都在寻求扩张,不免觉得心动。 郤氏的动手对象是西北方向的白翟,以及大河边上的南燕。 这个南燕并不是周王室的分封国,他们是由狄人、戎人、夷人组成的一个国家,位处晋国、卫国、郑国的边界三角地带。 所有卿位家族都有动手的对象,只有荀氏在安稳发育,会让其他三个卿位家族怎么看? 至于说智氏参与到秦国的征讨,动用两个“旅”的兵力,对卿位家族来说算是什么大动作吗?肯定不能够算啊! 士匄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道:“中军佐可有邀请魏氏出兵?” 之所以说这个问题很关键,主要在于魏氏当前自认是楼氏的附庸。 “并没有。”中行偃回答得很快,用词很明确。 他们知道魏氏是个怎么回事。 魏氏先后自认过是好多家族的附庸,曾经也有家族以为就是那么回事,后来差点因为那样而出事。 搞到现在,谁不知道魏氏的心思? 附庸?魏氏不可能甘心当某个家族的附庸,他们只是想要谋求合作,或是进行借力而已。 士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中行偃,说道:“不知道下军佐什么想法,愿意庇护魏氏。” 中行偃不接这个话茬,转而说道:“什么时候一起前去拜见中军将?” 他们可以一再频繁接触,别看郤氏好像没有什么动作,好歹也该一起出现在郤锜面前,该被提问的话,讲出准备好的说词,好过真的惹得郤氏反应过度。 士匄想了想,说道:“五天之后?” 荀氏和范氏接触变得频繁,简单来说就是有意互相抱团。 说起来跟楼小白娶了福姬的关系最大,搞成荀氏、范氏与楼氏的联姻不再显得特别,相反楼氏世子娶了郤锜之女才显得关系更亲近。 楼令代表的是楼氏的现在。 楼小白则是代表着楼氏的未来。 现在重要。 未来更重要。 中行偃哪能够不做思考,再采取认为正确的举动? 恰好范氏也需要有个抱团的对象。 两个家族的家主都有相关需要,有意无意接触与试探,时机合适就该正式结盟了。 中行偃与士匄当天分别,四天之后收到消息,说是郤犨在睡梦中离世了。 那是楼令离开“新田”的第四天,由于消息传递需要时间,队伍过了大河进入卫国地界,得到郤犨过世的消息已经是在第十三天。 “父亲?”楼武知道这一趟是去不成齐国了,只是需要了解楼令会对自己做什么安排。 楼令收到郤犨过世的消息,要说意外是有一点,更多是有心理准备。 年纪比较大的郤犨,他能够活一大把年纪挺令人意外。 说意外,主要是郤犨无女不欢,哪怕生了病都离不开女色。 近两年来,郤犨身子骨断崖式的变差,多少是让有在关注的人明白命不久矣。 “你在卫国玩一段时间,玩够了就去‘河阳’待着。”楼令这么安排,自然是在给楼武吃定心丸。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上军佐过世,卿位将会出现变动,为父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国。参加完上军佐的丧礼,决定了新的卿位排序,时间允许会继续前往齐国。” 楼武有些迟钝地说道:“父亲要成为一军之主了。” 军将和军佐当然有差别。 再有权势的军佐,功劳至少要分给军将一半。 成为一军主将,不止可以坐着分润阶级以下的功劳,还取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讲实话就是,楼令早盼着成为一个军团的主将了。 等楼令成为一个军团的主将,很多事情做起来会更方便,包括利用职位带来的权利对中小家族施恩。 走到一半的楼令在得知郤犨过世的消息马上踏上返程。 在今年,晋国的政治格局又要面临洗牌,考虑到郤氏、楼氏、荀氏、范氏都没有递补卿位的人选,加上晋君周的迫切需求,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第592章 形势之复杂 楼令花了七天的时间赶回“新田”城内,入城之后并没有马上去郤氏在“新田”的家宅,回到自己家中等着通知。 人情往来很有讲究,尤其是身份到了一定的级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轻易不能没有得到邀请或知会就上门。 楼氏之主离开又回来,由于队伍比较庞大的关系,自然是该知道的人马上就会知道。 而知道的人,他们不一定会做什么。 在近期,晋国发生了不少大小事。 最大的事情当然是郤犨在上军佐任上去世,再来就是要不要与楚国举行弭兵会盟这件事情。 小事方面更多,包括各个家族的纷纷扰扰,无一例外都是要不要举行弭兵会盟而引发的后续。 一件件的小事,积累起来必然出现很严重的后果。例如不再高度备战,爆发高强度的战争会造成准备不足的格局。 总体来说,楚国一个举动,甚至都是八字没有一撇,搞得晋国内部有些乱糟糟。 这让楼令看得很清楚,晋国多数家族不希望高烈度的战争继续爆发,明知道后患不会小,他们还是想要喘口气。 晋国内部这样的情况,楼令打算暂停一些动作,免得与大流逆反,搞得里外不是人。 而晋国都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搞成现如今的模样,能够想象得到列国又会是什么样子了。 作为和平大使的华元最近频繁到处走动,天晓得是脑子坏掉,还是楚国给了多少好处,反正就是在搞串联的事情。 串联什么?当然是华元希望晋国和楚国能够举行第二次弭兵会盟了。 楼令觉得华元脑子坏掉,理由是楚国恢复元气,第一个受害者不是郑国便是宋国。 郑国大不了就是继续在晋国和楚国两边左摇右摆,反正他们这么干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宋国?他们要是有得选,用得着紧抱晋国的大腿吗? 只是,追求和平这种事情,哪怕后面发生了极坏的事情,站在大义上仍旧不能指责。 “上军佐的遗体已经运回去,中军将与下军将也已经回到封地,郤杨和苦成国留在都城处理相关的后续。”阿娇这些日子负责家族内的大小事,其中当然包括对郤犨过世的事态跟进:“空了一个卿位,会是由苦成国上任吗?” 楼令面对提问,很实在地说道:“不好说啊。” 按照实力的来说,郤氏那么强大,完全有实力和能力让郤国接任卿位。 只不过,郤国没有半点功绩在身,名气方面也仅限于是郤犨的儿子。 虽然说在晋国能不能成为卿大夫跟有没有什么功绩关系不是太大,但是完全没有功劳也不行。 另外,晋国已经没有公族封君是卿大夫,造成了既定事实的失衡,对此国君和一众公族很有意见。 以前是造成了既定的格局,轮到郤犨过世让格局出现变化。 这样一来,晋君周和公族必然对卿位展开争取。 “是因为苦成国太年轻?”阿娇问道。 楼令说道:“是很年轻。又跟年轻没有关系,主要是中军将和下军将没有完全无视君权,他们即便是转为卿族,跟公族的关系仍旧摆在那里。有人使用了正确的方式,郤氏很有可能会愿意进行退让。现在就看君上或公族之中有没有聪明人了。” 阿娇听楼令那么一说,知道楼令有方法让郤氏退让,说道:“你要插手吗?” 这让楼令直接无语。 插什么手啊? 卿位出现空缺,怎么都轮不到楼氏去抢。 讲实话,哪怕楼令有那个实力去抢,该家族里的谁来上位呢? 晋国的卿位,伯父、叔父与兄弟、侄子可以一块坐,从未出现过父子皆为卿大夫的情况。 那就注定楼氏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选了。 至于楼令插手?倒也是不能插手,问题是一个不好会搞成多头得罪的结果。 “那步毅呢?他有很大机会的吧。”阿娇说的是郤至的同胞弟弟。 楼令说道:“步毅当过景公的御戎,确实有资格竞争。只不过,两兄弟一个是温氏之主,另一个是步氏的家主,再一起成为卿大夫。中军将再是大度,一些相关的事情不得不考虑。” 阿娇愣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性很小?” 关于概率会有多大,楼令无法去做论断。 上面的说法是按照楼令的想法,不代表会是郤锜的想法。 反正,楼令绝不可能让自家的两个小宗之主都成为卿大夫,并且这两个小宗之主还是同胞兄弟。 那样操作,不等于是自找麻烦吗? 充满不确定性的地方在于,郤锜跟郤至的感情很好,只要郤至进行提议,有很大可能性让步毅获得卿位。 现在只看郤至有没有界线,愿不愿意为步毅开那个口了。 根据楼令对郤至的了解,搞不好郤至真的会开口。 而步毅这个人吧?他给人的印象属于“干大事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那种人,觉得自己有机会,死缠烂打都会想上位。 “要是真让步毅获得卿位,一定会变得很热闹。”楼令不是在幸灾乐祸,讲得纯粹就是将会发生的事实。 “啊?”阿娇有听说过步毅的名声,说道:“会纷争不断吗?” 楼令脸色怪异地说道:“估计不止是内部纷争不断,列国也会有罪受。” 如果说郤至贪婪,郤犨贪婪又好色,那步毅就是属于没事都要搞事的那一类人。 再加上郤锜自傲,郤氏的掌权者,一看都是弱点极大又明显。 跟这种家族相处,找到正确的方式,相处起来愉快又能获利;换作是一个不慎,说翻脸也会马上翻脸了。 阿娇想到了什么,说道:“范氏之主出于长幼的排序,主动请求改变卿位排序。我记得当时中军佐被搞得很难堪?” “现在卿位出现变动,中军佐与兄长的关系不好,会出现额外的事情吗?”阿娇追问了一句。 楼令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士匄觉得士鲂是自己的长辈,主动降格变成新军佐,把新军将的位置让给了士鲂这位叔父。 有范氏叔侄表现出相敬友爱的一面,多少让列国觉得晋国不是那么野蛮。可是士匄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中行偃陷入两难之中。 毕竟,讲究辈分的话,中行偃一样是侄子,卿位排序却是排在了智罃这位叔父上面。 范氏叔侄没有那么干,大家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 等范氏叔侄表现出相敬友爱之后,一下子弄得中行偃比较抓瞎,不学范氏叔侄会显得不分长幼,学了却是要让荀氏内部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当时,中行偃已经在拿荀氏大宗小宗的资源在扶持中行氏,搞得几个小宗很不满,担忧智罃卿位排序在自己前面,哪一天智罃成了中军将,荀氏内部将会发生颠覆性的事情。 只能说中行偃的担忧很正确,历史上中行偃学习范氏叔侄,后面智罃成了中军将,荀氏大有即将发生小宗代大宗或是智氏独走的迹象。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行偃没有学习范氏叔侄,再加强对智氏的压制,一样让智罃对中行偃拿大宗和小宗的资源扶持中行氏感到非常不满,智氏的实力却是没有得到膨胀。 正常情况下,一般是看实力说话,有实力讲话就敢大声,言语沟通的方式无法取得满意结果,下一步就是该采取武力。 历史上的智罃敢于独走,便是因为当时智氏的实力不输给大宗荀氏和小宗中行氏太多。恰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大,倒是也没有搞到兵戎相见的局面,维持着最大的体面。 到最后,智罃的嫡长子智朔英年早逝,孙子智盈过于年幼,智罃开始收敛锋芒,转而与中行氏修复关系。 等智罃病逝,因为他没少帮赵武的关系,赵武帮忙照看了智盈一段时间。 然后,智罃过世前成功与中行吴和解,中行吴也是极为看护智盈,不至于让智氏失去卿位。 到了荀跞这一代人,中行氏成了大宗,直接让智氏与中行氏的关系陷入低谷,智氏与中行吴的族人虽在各种场合一样是用荀作为前缀,实际上荀氏作为一个庞大家族已经名存实亡了。 那就是为什么中行氏与范氏联合谋反,没有牵连到智氏的原因所在。 搞笑的地方在于,等中行氏被除名,智氏又提出中行氏和智氏是一家,用这样的理由接收了属于中行氏的遗产,直接让智氏的实力膨胀成为当时所有卿位家族的最强, 智氏这样的行为直接导致了赵氏、韩氏、魏氏的不满,为后来赵氏联合韩氏、魏氏灭掉智氏埋下伏笔。 “总得来说,中军佐对上军将很不满,一直以来没有少打压,只是不会让智氏之主失去卿位。”楼令回答了阿娇刚才的问题。 阿娇很是忧虑地说道:“为什么这样确定?我看中军佐近来一直在扶持会,大有让会取代兄长的意思。” 看看阿娇在称呼几个人物上的区别。 楼令从阿娇对那些人的称呼,十分清晰地看出了阿娇所持的立场。 这倒是符合常情,阿娇出自智氏,她是智罃的妹妹,天然更亲近与倾向于智罃。 “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楼令知道阿娇不会无的放矢。 阿娇说道:“会来拜访,提到可能由他参与西征。” 这个“会”是个名,他叫荀会,也是荀氏的核心族人之一。 荀氏的复杂在于有太多的核心族人,每一个人的立场又都不同。 比如说,有人因为中行偃扶持中行氏非常不爽,也有人因为利益在中行氏而存在不同的态度。 “这种事情,该是中军佐来跟我谈。”楼令说道。 只要荀氏有出兵,便不算是毁诺,很多人看来由谁统兵的关系并不大。 问题是别忘记楼氏主母出自智氏,一定让楼氏在看待问题上变得更细微,智氏是智氏,荀氏与内部几个小宗则是其他。 中行偃应该知道楼令与智罃的关系极好,趁着楼令出国在外,让荀会来找阿娇,摆明就是在进行试探。 楼令猜测阿娇有一些话没有讲出来。 阿娇是出自智氏,智氏则是荀氏的一个小宗,是不是? 那样一来,等于阿娇在内部也需要服从中行偃的安排。 要说有什么不同,阿娇已经出嫁,她可以站在楼氏的立场进行自己的选择。 在荀氏内部的纠纷上面,讲实话就是楼令不好干涉。 涉及到了西征,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会直接拒绝中军佐派其他人参与西征。”楼令给了阿娇最大的定心丸。 阿娇先提卿位空缺,再引申到荀氏内部,为的就是楼令的态度。 “以后这种事情直接说,不要搞这一套。”楼令在应付外部已经耗费太大的精力,实在不想家人的交流也这么累。 阿娇弱弱的“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像楼令这种心态,无疑是一个弱点。 多少对外铁石心肠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倒在了家人的算计之下。 只不过,人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内外都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迟早会活成心理变态。 在楼令回到“新田”的第二天,郤杨和郤国一同上门,正式通知了郤犨的死讯,邀请楼令前去参加郤犨的丧礼。 郤犨过世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怎么郤杨和郤国还要正式通知呢?这就是礼节。 “小白已经和新妇离开了吧?”楼令早就知道答案,还是问了出来。 郤杨说道:“他们已经去了‘韩’地。” 新婚回娘家省亲却是遇上丧事,真不是一直待在娘家,需要先离开,后面再去参加丧礼。 这一种礼节到现代可能不再这么讲究,春秋时代却是一定要讲究的。 同时,新婚的新娘如果有孕,不会亲自去参加娘家非同一支的丧礼,只会让丈夫出面。 “我明日便会启程。”楼令说道。 郤杨和郤国行礼,没有谈论其它的事情,进行了告辞。 等两人离去,楼令看向林姒,问道:“上军将那边什么答复?” 林姒答道:“上军将明日将在城门与家主会合。” “知道了。”楼令让林姒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楼令主动邀请智罃一同前往参加郤犨的丧礼,其实就是在释放楼氏与智氏仍旧亲密的信号。 这个信号很关键! 有这样的信号,只要中行偃接收到信号,不用楼令再做更多,聪明的中行偃该知道荀氏的西征人选由智罃担任代表。 这也是楼令能够帮到智罃的极限,做更多就不合适了。 翌日。 楼令来到城门,不止会合了智罃,魏颗、狐雍、祁午、长鱼矫也在等候。 “下军佐。” 现场除了智罃之外,其余人率先向楼令行礼问候。 楼令先对智罃行礼问候,再对众人回礼。 他们没有待在城门附近寒暄,等楼令过来马上启程。 一开始,各个家族的一家之主独乘,途中则是各自有选择性的凑堆。 结果就是,楼令这一乘车挤了好多人。 幸亏也是车厢足够大,要是老款的车驾,四个人就会显得很拥挤了。 “君上找我了,问询了很多事情。”祁午没有特别提晋君周说了什么,给出的信息量却是很大。 长鱼矫直接问道:“让你角逐卿位?” 祁午被问得发出苦笑,说道:“是有这个意思。可是我很有自知之明,哪里够资格窥视卿位呢。” 在祁午说话的时候,他做出了偷窥楼令的举动,偏偏又被众人看在眼里。 所以是,祁午知道自己没有实力窥视卿位,若是楼氏肯帮忙却会让事情变得不一样。 晋君周当然希望有公族封君坐上卿位,哪怕是自认为楼氏附庸的祁午坐上去,只要祁氏没有宣布脱离公族,太多的事情就能够进行操作。 “你要是成了卿大夫,名下立刻能够增加很多名义上的封地,下达征召令随随便便能拉出一个军团以上的兵力。”长鱼矫满脸的羡慕。 那样说绝对没有错。 晋国的公族四分五裂,恰是因为四分五裂才让力量被分散。 论事实的话,全部公族加起来的纸面数据,真的不比郤氏弱多少。 说的是纸面数据,跟爆发战争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不要视为实力上面的等同。 有多少纸面数据,还要能够发挥出来,不然数据也只是数据。 真的做对比就能够分出胜负,很多战争压根没有爆发的必要了吧? 如果祁午获得卿位,首先晋君周会给予最大的支持,说服一些公族并入祁氏,增强祁氏的力量。 真的成了那样子,其实跟祁氏被渗透没有区别,想要保持既有果实的祁午很难拒绝,哪怕是知道作为家主的权柄会被分散,怎么都比当前好不少。 所以啊,祁午无比的心动,由于其它的一些顾虑,一时半会没敢答应晋君周。 楼令当然将祁午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给任何的反应,摆明就是无视。 要是晋君周有本事,他完全可以扶持一个公族封君上位,想让楼令从中出力却是想多了。 现在的祁氏确实是楼氏的附庸,扶持自家的附庸坐上卿位,再让原本的附庸变成对手,什么样的人干得出这样的操作。 在楼令成为卿大夫的道路上,遇到的最大阻力便是来自郤氏,后面坐上去不是没有遗留麻烦,只是该麻烦因为楼氏与郤氏联姻而没有被引爆。 即便祁午坐上卿位后仍旧会以楼令马首是瞻,楼令多大的脸才会无视郤氏、荀氏和范氏的态度呢? 所以了,可能成为卿大夫的人,他可以跟楼令的交情很好,只是一定不能够由楼令来支持上位。 智罃不说话,只是用嘲讽的表情看着祁午,等祁午视线落在智罃身上,智罃又变成面无表情。 在几个人里面,最为渴望获得卿位的人一定是魏颗。 只不过,魏颗很有自知之明,魏氏短时间内无望卿位。 那是魏锜做的一系列事情带来的结果,不冷处理一二十年以上,魏氏获得卿位就是在打众诸侯的脸。 至于狐雍或长鱼矫? 狐氏的纸面数据不差,实际能够展示出来的力量却是较为有限。 最重要的是狐氏才回归不久,并且他们是楼氏真正的附庸。 长鱼氏?他们曾经的辉煌极其有限,现如今的实力更是比较一般,不是楼令支持的话,加上一些因缘际会,长鱼矫坐不到司马的位置上。 “你觉得新任卿大夫会是谁?”智罃问道。 这算是相信楼令的智慧,想要引为风向标了。 楼令笑着说道:“看中军将的态度。” 不是大实话吗? 一定是大实话啊! 卿位是因为郤犨离世而出现空缺,潜规则就是该由郤氏的人补上。 问题出在郤氏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搞得由谁上任卿大夫变得扑朔迷离。 智罃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观察了一下,中军将大有对君上妥协的意思。” 其他人还好。 祁午听智罃讲那样的话,一下子有了更多的期盼。 论迹象的话,楼令从一系列的消息里面得到与智罃相同的信息。 历史上,郤氏一叔二侄跟晋厉公关系极度恶劣,很多事情却是愿意配合,甚至搞到被邀请没有任何防备,轻易被晋厉公安排的人手逐一杀死。 楼令不知道历史上郤氏的灭亡过程,要不然现在就应该用怪异的眼神盯着长鱼矫注视。 车厢内的闲聊在继续,气氛却是显得越来越怪异。 觉得有戏的祁午浮想联翩,可能在思考怎么取得楼令的支持,趁智罃也在进行争取。 明确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的魏颗、狐雍和长鱼矫,他们什么话题都能聊得很开心,过程中也一直在尽到小弟的责任,只要楼令参与闲聊,中心马上围绕着楼令来。 他们先到“韩”地,既是进行休整,也是与楼小白会合。 等重新出发,不到四天就抵达了目的地。 郤氏负责接待的人是郤乞,询问过后将跟随楼令一块来的人安排在同一座大院里面。 丧礼过一段时间才会正式开始,原因当然是需要等待来客到齐。 将会前来丧礼的人很多,国内外都会有代表前来。 而不该来的晋君周,他后面竟然是到来。 “这么迫不及待,不像国君的行事风格啊?”楼令需要承认,他越来越不懂晋君周了。 第593章 扑朔迷离 婚礼是喜事,一国之君到场参与,怎么都能沾一沾喜事。 如果是丧事,哪怕是亲戚,只要不是至亲长辈,一国之君通常不会到场。 毕竟,君臣有别,除非臣子立下了天一般大的功劳,要不然哪来的资格接受国君的吊唁呢。 郤犨固然位高权重,要说立下的苦劳肯定有,众所公认的大功却是一件也没有。 这样一来,晋君周参加郤犨的丧礼,不免会有人在其它层次上解读了。 多数人认定是郤氏强大且强势,逼迫晋君周前来参加郤犨的丧礼。这确实是冤枉了郤氏,他们并没有邀请或逼迫晋君周参加丧礼,起先郤氏也不知道晋君周会过来。 一些看明白的人,他们知道晋君周是为了空出来的卿位,用参与郤犨的丧礼给予郤氏恩情。 “君上这件事情干得太莽撞,一旦有人对中军将和下军将说了闲言碎语,君上非但无法对郤氏施恩,相反是在结怨。”楼令当然是跟楼小白在讲话。 要说在这个时代谁的思维和三观跟楼令最接近,无疑是楼令亲自教导出来的楼小白这位嫡长子了。 所以,楼小白不止听懂了楼令所想表达的意思,相关的逻辑瞬间在脑子里搭设而成,还猜出晋君周那么做的用意。 “君上有意卿位,确实是意图上表现得太过明显,时间也过早了。”楼小白在晋周成为晋君周之后,很清楚不再是单纯的朋友,君臣的关系更重。 楼小白按照自己的思维,说道:“君上是得到了公族的效忠,只是公族封君一片散沙,更没有强力人物站出来整合。君上强制推出一人,能不能够让其余封君服气,恐怕很难说。” “祁午也许不是君上真正想推出来的人物,只不过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楼令给了楼小白提示。 楼小白接话,说道:“祁氏当前自认是我们的附庸,他有一层伪装,可以误导到郤氏、荀氏和范氏。” “只是……,我们不可能坐视,需要向郤氏、荀氏、范氏进行表态。只要我们表露立场,祁氏就没有了保护,君上不该忽视这点。”楼小白补充了一句。 楼令问道:“那你认为表态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郤氏、范氏、荀氏将祁氏视为楼氏的附庸,他们不好用过太激烈的手段反对祁午上位,要做什么之前需要与楼氏沟通。 一旦楼氏表示支持祁午上位,结果郤氏、荀氏、范氏有一家不同意,等于楼氏就跟反对的家族形成对立了。 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三个家族看在楼氏的面子上,或是被误导了什么,搞得最终祁氏获得卿位。 楼氏现在根本不想与任何一个卿位家族形成对立,更希望保持合作的关系,最坏也是相安无事的格局。 一旦楼氏与某个卿位家族交恶,不止很多政治上的意见会遭到阻击,对外进行开拓必然是要被迫终止了。 楼令很想引导晋国走上疆域面积的扩张道路,需要跟卿位家族保持良好关系,只有保持良好的关系,讲得话才能被其他卿大夫听进去。 与之相比,得罪晋君周反而是代价最小的那一面,必须做出选择的情况下,楼令会毫不犹豫去选择得罪晋君周。 只不过,以晋君周的聪慧,稍微有所苗头,他会自行退让,不会让局势演变得那么糟糕吧? “君上该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我们看不出来吧?”楼小白问道。 楼令想了想,说道:“或许会有侥幸心理,更可能是进行一次尝试。” 不尝试就是完全没有机会。 试一试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没有太大的风险,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即便是试了会引发什么后续,难道几个卿位家族还能反应激烈到弑君,或是干脆把晋君周的君位撸掉吗? 弑君倒是简单,后面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想要撸掉晋周的君位,起码需要晋君周干出什么公认失德的事情。 而弑君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最轻也是辞去所有官职,惨的话就是被众多家族合力围攻,不是一时激愤没有控制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没有谁敢干弑君的事情。 有过的例子之中,多数弑君就是某人一时激愤才干出来,处心积虑进行弑君的人反倒很少。 在图谋更换国君这一件事情上,处心积虑去谋划则是很多,通常也成功了。 那是建立在春秋时代的一国之君,他们只是更大贵族的前提之下,当不好家长就另外换一个。 因此,经常能够在春秋史书上面看到,某一国之君太过荒唐被撸掉君位,逃亡去了某个国家寻求避难的片段。 一些逃亡出去的国君,极个别后面干了王者归来的事业,只是他们并没有对之前的人进行清算。 说白了,春秋时代的国君,有周天子这么一个特别的人物存在,他们真的只是大一些的贵族,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权柄。 换作是大一统的王朝?那干了类似操作的臣子,没有谁获得好下场。这当然是大一统王朝的皇帝,他们的权威比春秋时代的国君高,社会氛围也变得跟春秋时代不一样了。 “让君上得逞一次倒没有什么,只不过绝不能是祁氏获得卿位。”楼令说完看着楼小白,当作是一次考验。 公族已经烂了,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肃正得过来,没有出现什么奇迹,可能会一直烂下去。 看上去好像实力很可观,实际上是一摊烂泥的公族,哪怕有卿大夫当门面人物,可以影响到的事情仍然不会太多。 为什么?因为晋国是卿族的力量最强,他们不可能允许公族重新抬头,某天蓄积足够的实力进行清算。 公族重新有卿大夫却是可以让晋君周增加安全感,要么是让晋君周进入蛰伏状态,不然就是晋君周继续采取其它手段收回权力。 无论是哪一种,楼令现在挺需要有人搅动晋国的风云,好过贵族进入到追求醉生梦死的生活。 晋国为什么会武德那般充沛?一方面是因为穷,再来是出现了一批有志气的人,与经常爆发内战被逼得不得不玩命加强自己的关系最大。 那是不自强就要玩儿蛋的格局,谁敢有任何的松懈,一定是极力加强自身啊! 在强烈的不安全感笼罩之下,有条件就会增强实力,可不就越来越武德充沛了吗? 所以了,晋国经常会爆发内战,结果刚打完一次内战,对外战争又轻松获胜,讲事实就是常有的事情。 时间走到当下,列国的贵族已经有了追求奢靡的风气。 晋国的贵族却是有资源就投入到军事相关的建设。 试问,晋国凭什么不会比列国武德充沛。 那不是诸侯弱,强如楚国对上晋国一样是输多赢少。 只能说,晋人跟谁都能斗得起来,实在是有太多身经百战之士了。 楼小白有了作业,搞明白为什么不能是祁氏获得卿位,由哪一个家族获得卿位最好。 “现在有哪些家族够资格窥视卿位呢?看似有机会的公族不少,只是他们光有君上的支持不足够。非公族的话,魏氏和邯郸氏的实力最强,只是魏氏没有机会,倒是邯郸氏有一些机会。” “不过,邯郸氏一直试图认祖归宗,重新接过赵氏的招牌,父亲和舅舅不可能让邯郸氏获得卿位。” “那么,还有哪几个家族呢?解氏和张氏,还是半独立于公族之外的羊舌氏?他们的实力并不充足,没有来自卿位家族的扶持,上不来的吧?” 楼小白想了一圈,将有可能角逐卿位的家族过滤了一遍,讶异地发现都有可能性,只是获得卿位的可能性又不高。 “总不能是狐氏吧?”楼小白稍微一想,认为不可能。 狐氏的血统成份不低,他们可是晋国的舅族。 问题出在狐氏曾经脱离晋国独立,刚回到晋国不久,还是楼氏的附庸。 哪怕狐雍有那样的心思,不可能得到楼令的支持。 道理太过简单,狐氏是楼氏的附庸,一旦狐氏获得卿位却会与楼氏平起平坐,无疑是削弱了楼氏的力量了。 而狐雍不像是傻子,有鉴于狐氏依靠楼氏才回归晋国,归国的时间不长,哪敢起那样的心思。 那是建立在楼氏想要灭掉狐氏并不困难的前提之下,另外就是狐氏仰仗楼氏帮忙重新诸夏化。 想了一大圈,没有分辨出到底是哪个家族最有希望获得卿位,搞得楼小白头的都大了。 楼令则是按照正常的流程,配合郤氏在丧礼的安排。 “谥号是什么?”楼令真没有注意。 士匄怪怪地看了楼令一眼,说道:“成。” 那么,郤犨在史书上的称呼便是郤成子了? 原版历史的郤犨可没有这种待遇,死后根本没有得到谥号。 与郤犨处在同一时代的人,不会使用谥号去称呼。 这样一来,他们就需要根据郤犨的实际情况,评价出一个用来称呼的称号。 “苦成叔子一去,君上亲自到场,实在是荣幸啊。”士匄讲出郤犨的称号了。 楼令才不相信士匄不知道晋君周为什么会来,随意说道:“是啊。” 不管晋君周为什么会参加郤犨的丧礼,对于苦成氏来说确实是一种荣幸。 比较要命的地方在于,郤犨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有一天苦成氏倒霉的话,晋君周来参加郤犨的丧礼,一定会被人当作德不配位的明证。 “中军将与下军将可有对下军佐透露卿位的人选?”士匄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过来后,我只是匆匆与中军将、下军将见了几次面,没有机会进行交流。” 坐在一侧的中行偃说道:“这就有些麻烦了。” 楼氏是郤氏的亲密盟友,结果郤氏连楼氏都没有丝毫透露? 那让中行偃和士匄心生疑惑,搞不明白是楼令不愿意透露,还是郤氏没有相关的安排。 卿位是因为郤犨的去世而出现空缺,讲早就形成的潜规则,空出来的卿位就是该由郤氏进行安排,哪怕上任卿位的人不是来自郤氏,一定需要得到郤氏的认可,要不然就是一场新的动荡会爆发。 “君上有意祁氏获得卿位,对此下军佐怎么看?”中行偃选择直接问出来。 士匄立刻将目光锁定在楼令身上。 不知道是晋君周年纪轻办事不牢靠,或是有意为之,祁氏可能角逐卿位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为祁氏一直标榜自家是楼氏的附庸,不可能对楼氏没有起到影响。 这不,荀氏之主和范氏之主见话都说到这里,直接问了出来。 楼令没有回避,说道:“我已经明确告知祁午,若是他有意角逐卿位,楼氏不会给予任何帮助,亦不会进行阻止。” 为什么,已经提到过几次了。 祁氏自认是楼氏的附庸,他们获得卿位之后,一定是要自立的。 那样一搞,不等于楼氏被削弱了吗? 楼氏遭到削弱的同时,曾经的小弟还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如果祁午是因为立下大功劳,那倒是令人无话可说。 问题是,祁午没有立下过什么功劳,可能上位是出于晋君周与一众公族的强推。 那么,碍于晋君周想要扶持祁氏的关系,楼氏又不能强压着祁氏,只能是选择和平分手了。 楼令的选择不出中行偃和士匄的意料。 事情的进展真到了那一步,楼氏还能对祁氏怎么样? 楼氏真的对祁氏怎么样,差不多就是直接跟晋君周撕破脸,固然是让楼氏的威严得到保证,付出的代价却是很大。 所以,理智了去进行处理,楼氏与祁氏先和平分手,等祁氏成为卿位家族再针对,无疑是最正确的方式了。 大家都是混在高层的人物,中行偃和士匄自然信了楼令所讲的话。 “如果郤氏不角逐卿位,荀氏和范氏会角逐吗?”楼令问道。 这是中行偃和士匄先提问,肯定是要在信息上进行等价交换。 荀氏或是范氏有意角逐卿位,楼氏不当面问也就罢了,一旦问了的话,两个家族不能有所隐瞒,不然就是欺诈,一定会让楼氏与两个家族的关系直转直下。 士匄率先说道:“我家无意增加卿位。” “我家也没有这样的意图。”中行偃讲出答案。 这样一来,楼氏、荀氏、范氏确认不角逐卿位,只是他们又没有保证不帮助某个家族获得卿位。 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事情是,郤氏到底要不要保住卿位。 如果郤氏要推某个族人坐上卿位,楼氏、荀氏、范氏肯定不会反对,晋君周一系列的动作也成了无用功。 话题兜兜转转,不昏了头脑,谁还不知道郤氏的态度最关键? 问题是什么? 现在不止楼令看出郤氏非常犹豫,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他们还能都猜中郤锜为什么会犹豫,无非就是郤氏内部能够选择的人不多,选了什么人坐上卿位,一样会对郤氏的内部架构出现问题。 直白说就是,最合适的步毅一旦上位,蒲城鹊居这一脉就有两人成为卿大夫,必然对大宗形成挑战。 一直表现得很耿直的郤锜,他在家主位置上已经坐了很久,怎么都该锻炼起来了。 郤锜再是自信,他都该明白自己年纪已经很大,要是蒲城鹊居这一脉过于显赫,他们这一代人或许还好,下一代人势必会乱起来。 现阶段的荀氏,不就是在发生内乱吗?郤锜不可能没有看到,仅是为了避免郤氏重蹈荀氏覆辙,不该主动制造那种局面。 “可能的话,步毅是最有可能性吧。”士匄都不是在猜,用讲述事实的表情在阐述。 中行偃不断点头表示对士匄进行猜测的认可。 “是啊,确实是。”楼令知道士匄说得没有错。 他们三人是在讲事实,形成那样的格局却不是郤氏的最优选择。 如果要窥视人心的话,三个人都希望步毅能够上位,造成郤氏的内部不稳。 这不能说楼令良心被狗吃了。他没有主动去干涉,由郤氏自行选择,顶多就是没有劝告而已。 可是进行劝告的话,选什么人角逐卿位是郤氏的家事,让楼令用什么立场去阻止啊? 别说是郤氏,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允许外人来干涉家务事,谁敢插手就是意图不轨。 可是,郤氏真的太强大,他们不内乱的话,没有哪个家族有实力去进行抗衡,自然就会让外人乐意看到郤氏自行内乱。 联合对抗郤氏?谁敢第一个站出来组局,有人敢的话,又会有多少人敢参与?该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被出卖,出卖的人换取到郤氏的好感或奖赏。 说来说去,不等于说所有有心人只能盼着郤氏自己出现问题了吗? 而他们抱着那样的想法,纯粹就是面对强大的郤氏在心理上的压力太大,不一定非要是结了仇。 当然了,楼令比较无所谓,反正最应该感到压力的人是晋君周,以家族为单位则是荀氏和范氏。 面对强大的郤氏,顶多就是让楼氏继续低调,保持对郤氏的良好社交,一旦遭遇郤氏反对什么,大不了就是换个方向,不用非得头铁顶到底。 到现在为止,郤氏没有在卿大夫的新人选上透露出半点信息,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在忙丧事的原因,极可能是内部的意见没有形成统一。 楼令好几次控制不住想接触郤至,哪怕不是开口询问,利用话术刺探消息。 一次次有那样的冲动,每一次都让楼令控制了下来。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楼令没有失去理智,清楚太容易玩脱了! 他们人是待在哪? 来参加丧礼,聚到一块的最大可能性,自然是在灵堂附近了。 结果就是,中行偃、楼令、士匄凑到一起,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旁人只看到三位卿大夫交流频繁,再观察三位卿大夫的脸色,试图猜测是在谈论什么话题。 交流的话题关乎空出的卿位,那是很多人可以肯定的事情。 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他们还是会关注卿位归属,原因就在于卿位无比重要,乃至于可以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 那是卿位本身的职权,加上兼任官职的权柄,两者所决定的事情。 还是了解不充分的话,直接说谁坐上卿位,可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家族迅速发展壮大,马上就能够明白卿位的重要性了。 其实,智罃本来也在,后面自行走到一旁。 说到底,智氏是荀氏的小宗,加上智罃不受中行偃的待见,让智罃需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什么场合都掺一脚。 当前是智罃最需要谨小慎微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会主动避开,为的就是减少中行偃的忌惮。 三个一家之主的卿大夫要凑到一块进行情报互换,其实也是在互相交底,形成最大的互信基础,免得因为误会导致形成对立。 这种事情非常有必要,该层面的政治秀在长久的以后还会一再发生。 “如果郤氏没有递补的人选,祁氏或邯郸氏的可能性最大啊?”士匄不讲祁氏的机会为什么最大,单独去论邯郸氏,说道:“邯郸氏本就有人担任过卿大夫。” 那是赵氏覆灭之后,晋景公为了平稳着想,选择邯郸旃坐在卿位上。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反正邯郸氏确实有人担任过卿大夫,他们再有人担任卿位算是合情合理。 当前本就是讲究谁家祖上当过高官来论血统。 长久的以后,谁家祖上出过高官,一样是能拿出来炫耀的资历。 考虑到邯郸氏的实力不弱,没有卿位家族一票否决,讲事实就是邯郸氏的机会真不算小。 中行偃与楼令对视了一眼,说道:“邯郸氏合适吗?” 范氏可能不知道相关的原因,导致士匄纯粹就是在进行猜测。 要是士匄知道楼氏与智氏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就是在进行试探了。 楼令不允许有人误解,笑眯眯地说道:“邯郸氏不合适。” 这一下,换成中行偃和士匄对视,目光脱离接触之后,双双说道:“那就是不合适。” 一起表态过后,等于说楼氏欠了荀氏和范氏一个人情,说不定两个家族很快就要让楼氏还上了。 ......... 重感冒,难受! 第594章 什么叫鹰派啊? 七天之后,随着郤犨的棺木被抬进陵墓,丧葬就此结束了。 因为丧礼是由郤氏举行,郤氏的族人普遍傲慢,很多人不想留下来找不自在,自然是在丧礼结束之后当即离去。 郤氏的人会不分场合展现出傲慢吗?大多数人应该不会,耐不住有少数人脑子不好使且极易冲动啊! “听说发生了冲突,死了几个人。”林姒说的是齐人先跟鲁人爆发冲突,结果两边都有人被郤氏干掉的事情。 楼令摇头说道:“一定又是鲁人先挑衅齐人。” 林姒很无语地说道:“如家主所说,确实是鲁人先行挑衅齐人,郤氏看到冲突前往制止,鲁人见郤氏来了人骂得更加大声,齐人气愤之下动手,双方却是被郤氏一起教训。” 一个小事件,郤氏的处理方式却是充满了霸道,谁都能看出有多么傲慢。 偏偏正是郤氏的这种傲慢,支撑起了郤氏的强大。 简单来说,郤氏本身实力很强,内部的人也知道自己很强,由于各方面实力真的很强劲,再加上精神层次的加持,上了战场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直接爆表。 如果郤氏碰上了能够与之抗衡的势力,无法短时间内取得优势,进入到相持的阶段,极可能直接让郤氏众人信心崩溃。 然而是什么?郤氏暂时没有遇到可以相抗衡的对手,不就让他们越来越骄傲了嘛。 当今之世真的没有任何势力可以跟郤氏正面抗衡吗?以单独一个家族,讲实话就是真的没有;国战方面?郤氏又不是单独一个家族对抗某个国家,有其他卿位家族和各个中小家族一同出战,晋国的强大让多数列国有如土鸡瓦狗,仅有楚国能够正面相抗衡。 上面那些话是郤锜成为郤氏之主之后形成的格局,不代表郤氏的全部历史。 恰是因为郤氏的强大,很难怪内部会有那么多人志得意满。 这也就是一个诸夏的家族,起码不会因为强大任意妄为,会遵守一些既定的规则。 其他文明出现如郤氏这般强大的家族是什么模样?只需要了解多数文明崇尚弱肉强食的准则,马上能够想象并推演出结果了。基本上一定是马上干取而代之的事业,再肆意鞭挞周围的势力。 拿古罗马来当对比,先有苏拉家族强横崛起,先是在国内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操作,后面更是肆意进行扩张;等苏拉家族被瓜分,凯撒、庞培、克拉苏这三巨头崛起,内部形成一定的平衡,对外继续肆意扩张,很直接让地中海成了古罗马的洗澡盆。 以实力作为衡量,郤氏不说比苏拉、凯撒、庞培、克拉苏的任何一个家族弱,可是郤氏并未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操作,同时也没有进行肆意的扩张。 那是文化所带来在三观上的不同,决定了郤氏嚣张归嚣张,起码内心里会有底线。 “不怪列国的人讨厌鲁人。他们来参加丧礼,竟然还去挑衅齐人,主动挑起争端。”楼令也不喜欢鲁人,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上门哭诉去了?” 林姒保持无语的表情,说道:“鲁卿谒见中军将,恶人先告状去了。” 这件事情关楼氏什么事吗? 别忘记楼氏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哪能不关楼氏的事呢。 楼令说道:“我会找中军将了解情况。” 林姒行礼,等楼令没有其它吩咐,原地倒退几步,转身迈步离去。 齐国近两年很消停,只是这种消停充满了异常。 如果说晋人蛮横,齐人则是普遍自傲。 那是齐桓公和管夷吾那一辈给齐人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鞭策着后面的齐人,使之谋求重新恢复鼎盛。 奈何晋国强势崛起,看着没有虚弱下去的迹象,搞得齐国心里极度不平衡又实在是打不过晋国。 楼令既然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情,不好再装聋作哑。 毕竟,楼氏负责与齐国进行邦交,齐人却是在郤氏丧礼期间闹事,会让楼氏带了间接的责任。 “贵国之人与鲁人爆发冲突,可有向郤氏赔罪?”楼令邀请国书前来,不讲废话直接询问。 国书一脸茫然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楼令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前来的齐人,不会是自发性过来,一定是跟随团队而来。 出了那样的事情,国书会不知道吗? 国书看到楼令脸色变得阴沉,立刻说道:“我立刻派人问询。” “我且当你事先不知情。既然已经知道,还请足下处理好相关的后续。”楼令说完就送客。 国书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楼令不愿意继续招待,哪里不知道楼令的态度,赶紧回去自查了。 但凡是涉及到郤氏,考虑到郤氏足够嚣张跋扈,再小的事情都可能演变成大事,怎么允许国书轻忽大意? 当前的晋国确实如日中天。 只说单独一个郤氏,也许就能够压制住齐国。 并且齐国有过得罪郤氏而引发国战的例子,国书怎么可能不怕再来一次呢? 晋国却是还有另外三个卿位家族,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差。 只是吧?晋国的强大充满了波动,哪天卿位家族爆发冲突,不说马上日落,起码会出现夕阳西斜的局面。 楼令为什么总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呢? 看看其他文明强盛时期,国内强大的家族在干什么。 再看看晋国的卿位家族明明很强大,结果又是抱着什么样想法。 能够理解楼令为什么会恨铁不成钢了。 其他文明的强大家族,他们解决完内部的反对者就会走上对外扩张的道路。 晋国这些卿位家族,他们很容易满足于可以挥斥方遒的局面,只要外部的人保持尊重就没有攻击欲望。 明明国内的环境允许,一个卿位家族有实力灭掉多数国家,偏偏却是安于被奉承,白白浪费了扩张的绝好机会。有足够长远目光的人,谁看了不会摇头啊? “中军将,下军将。”楼令前来郤氏拜访。 主要是出了跟楼氏相关的事情,楼令不能装聋作哑。 等楼令提了那件事情,郤锜立刻说道:“该杀的人已经杀了。后面看齐国和鲁国的态度,下军佐不用多说。” 在别人的丧礼上闹事,多么不礼貌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因此,哪怕是鲁人挑衅在先,齐国一方也需要进行处理。 不久之后,国书再次过来拜访楼令,只是得知楼令前往拜访郤锜,不得已只能去郤氏寻求拜访。 等国书见到楼令,同样在场的人还有郤锜和郤至。 在之前,郤锜、郤至和楼令聊了用兵的事情,主要是提醒动用私军的数量不要太多。 那是南方传来了一些情报,包括楚国可能有大动作,同时郑国、宋国和吴国相继展开备战。 国书过来立刻很诚恳地进行道歉,表示愿意接受郤氏的教训。 “你来得正好。”郤锜满意国书的态度,有更大的事情需要展开交流,说道:“下军佐和你都在,关于今年的听成,正好当面说一说。” 在接下来,郤锜简单地说了一下楚国那边的情况,再对楼令提到关于需要齐国做哪一些事情。 郤锜怎么不是直接跟国书提要求?那关乎到职权上的明细。 明明国书在场,有听到郤锜刚才讲得话,楼令还是重复了一遍。 “特地挖坑,还是凑巧啊?”国书不得不这么想,先出事,后面提了几个过分要求,怎么让齐国拒绝? 郤锜代表晋国对齐国今年的听成,主要提到齐国需要上贡更多的粮食以及军械,同时要求一旦召唤齐国出兵,不允许齐国拒绝。 讲实话就是,楼令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有那么点云里雾里。 只不过,看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还不赖? 从郤锜对齐国做出的要求,摆明了就是想歇一歇的目标未能达成。 “这么说,今年还是会爆发大战。只是……,楚国的动作比想象中来得大吗?”楼令缺乏相关的情报,受于在郤氏这边限制挺多,不好有太多的动作。 有那么一个现实,晋国绝对不能够追求安稳,因为压根不可能存在什么安稳,不是跟列国大战,便是会进行内战。 论事实的话,楼令当然改变了晋国。 起码晋国不像原历史上那样,内乱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对外形势上显得很糟糕。 这个版本的晋国,更早对楚国形成优势,国内形势趋于平稳,几个卿位家族有在寻求扩张。 楼令先是向北扩张,目下盯上了秦国。 范氏在原历史上就一直跟狄人过不去,他们在这个历史版本采取的动作更大。 荀氏?他们内部出现麻烦,暂时并未寻求扩张。只是楼氏和范氏都在扩张,他们迟早会忍不住。 在今年,郤氏本来要讨伐白翟和南燕,碍于郤犨过世,一系列军事行动被迫暂停。 攻打异邦,杀其人、夺其女、占其地,以上操作晋人很熟练,有楼令的存在,类似的事业不会终止,并且一定会干得更加红红火火。 只不过,晋人的思维有所被禁锢,他们对上诸侯就显得温柔太多了。 所谓的思维禁锢,主要是被齐国带歪,只想坐在列国头上作威作福,缺乏采取武力兼并的冲动。 同一苗裔有所底线是一件极好的事情,问题出在不懂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上面。 有一方势力横扫列国,不管是由谁最后成功,对当代人来讲肯定是充满了血腥,长远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那是站在文明层次上,比秦国一统天下的肯定,才有那般的地位,同时得到无数人的崇拜。 要不然的话,秦国横扫天下期间没少杀戮,后世之人的祖先也许就在秦军暴行下瑟瑟发抖。 如果楼令魂穿到秦国,肯定是站在秦国的立场,进行各种各样的帮助,追求及早达成历史目标。 换而言之,魂穿而来的楼令无论是到哪个国家,哪怕是存在私心,比如发展壮大自己的家族,可是他一定会寻求带着国家走上强盛,再实施对外的扩张。 既然楼令是魂穿到晋国,并且晋国有那个实力,怎么可能反而什么都不做了呢? “父亲,我与福姬先行启程?”楼小白只是知道楼令需要留下,并且清楚没有自己的什么事。 楼令颔首道:“直接回‘太原’吧。” 谁想走,肯定需要向郤氏提出告辞。 作为郤锜女婿的楼小白先带着福姬去求见,当面请求离去。 如果是其他老丈人,哪怕仅是出于客套,多少会挽留再住一段时间。 郤锜面对楼小白表示将要离去,说道:“要回去了?那回去吧。回去之后多加加劲,福没有身孕之前别乱走动。” 丈人要女婿多加把劲啊?还讲得那么不含蓄,不是非常人,讲不出这种非常话。 当然了,诸夏历来讲究阴阳调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更重,站在长辈的立场进行敦促很合理,要命的事情是郤锜讲话不含蓄。 楼小白知道福姬怀孕诞下嫡长子的重要性,哪怕心里觉得郤锜当面催促别扭,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与福姬会努力的。” “主要是你努力。”郤锜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楼小白可以走了。他自己却是低声嘀咕:“受孕这种事情,女人躺着就好,主要还是依靠男人努力。” 楼小白没有听到郤锜在嘀咕什么,要不然心目中郤锜的形象可就毁了。 在众人的眼中,郤锜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任何时候都非常严肃。 话说,郤锜刚才那些话不对吗?以当前没有那么多花招的事实下,讲得是实话啊。 来郤氏这边的人,多数人告辞离开,少数人留了下来。 没有走的人包括晋君周以及前来的几位卿大夫,另外就是一些各国的执政了。 其中,郑国的子孔在等待机会合适,对晋国提出求援。 那是楚国那边有出兵迹象,不出意外肯定率先攻打郑国,搞得郑国君臣无比紧张,楚军只是集结阶段,让郑国马上寻求来自晋国的支援。 原本在南方百越肆虐的楚国各个家族,多数已经到“郢”的郊外集结,初步集结起来的兵力不低于十三万。 那还只是原先在攻打百越的兵力,其余地方的贵族还没有正式进行征召。 在接下来,楚国不止会在其余区域下达征召命令,他们还会从各个已经臣服的异邦征调蛮兵,不出意外会再拉出十来万人。 楼令按照约定拜访郤锜,过来后发现中行偃、智罃、郤至、士鲂、士匄已经都在了。 “我来晚了?”楼令进去,没有马上前往自己的位置,脸上带着讶异。 “你最近在干什么?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啊。”郤至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其他人没有出声,看上去也没有人对楼令最后到来有太大的意见。 “闲话不用说了。”郤锜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时间,站立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三件事情要讲。” 近来,楼令很松懈吗?并不是的。 这里是郤氏的地盘,楼令不好什么都打听,没有人主动找过来,无法什么事情都知晓。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列国的人拜访楼令只是讲场面话,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 几位卿大夫在接触期间倒是会交换情报,能够交流的信息仅限于内部,多数卿大夫一样对正在发生的国际局势比较迟钝。 要说掌握最多信息的人会是谁?那肯定是在自家地盘的郤氏众人了。 所以了,郤至那样说楼令,多少是有些莫名其妙,需要让楼令思考有什么地方轻慢到郤至了。 “第一件事情,楚国在大肆集结,暂时不清楚最终会集结出多少大军。”郤锜环顾众人,最后目光停在楼令身上,说道:“又被下军佐料中,楚国不甘示弱,果然会有行动。” 楼令一点都不觉得骄傲。 那是楚国一定会做的事情,君臣不采取行动,楚国就不是楚国了。 其他人为什么不那样预估,不是他们没有脑子,单纯就是侥幸心理太严重了。 “第二件和第三件事情算是同一回事。”郤锜坐了下去,一边整理衣摆,一边说道:“郑国和宋国同时向我们发出警示,请求做好驰援的准备。” 中行偃等了一小会,确认郤锜不再讲话,才说道:“楚国集结大军,确认是要北上,不是要东进吗?” 这话,不是中行偃为了求安逸,反对过早进行战争准备。 楚国都已经在集结大军,无论是不是会北上,反正晋国都不会掉以轻心。 明确得知了那样的信息,晋国会很慎重的对待,提前做好相关的出兵准备,一旦有需要立刻集结开拔南下。 中行偃只是认为楚国第一个用兵对象不会是郑国或宋国,认定楚国的优先动手对象会是吴国,顶多就是同时攻打吴国和郑国。 他们要商议的事情得到衍生,也就是要不要第一时间救援郑国了。 “下军佐以为呢?”中行偃知道自己的意见对郤锜不具备参考价值,采取了迂回的策略。 楼令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一直在寻求与楚国决战,知道楚军主力的动向,自然是迎上而战。” 他们想跟楚国决战已经两年多的时间,可是楚国一直在避免与晋军发生交战。 “下军佐的意思是,大军提前南下,得知楚军主力位置,立刻过去交锋?”智罃问道。 楼令知道智罃这是想给自己创造机会。 问题是,楼令要的是以强击弱,不是明知道楚军要玩命就顶上去。 “我与中军佐意见相同,认为楚国或许会先对吴国开战,分出胜负再北上。”楼令用了‘或许’这样的词汇,没有彻底将话说死。 “另外,我们去年入侵了楚国本土,楚人正是最为愤怒的时候。以我个人的意见,也许应该暂时避免触楚军的锋芒。”楼令说道。 当时,在场的好几个人脸上立刻错愕,他们错愕的是楼令这个绝对鹰派,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是想让郑国重新投降楚国吧?”郤锜直指核心。 其他人来说这话,楼令不会正面回应。 “对郑国的忠诚,必须进行试探。”楼令面对郤锜直指核心,给予了正面的回应。 谁让郑国压根没有国家的信誉度呢? 救援这样的国家,可能大军还在半路上,他们却是已经投降。 这样搞,本是前往救援的大军,到后面却是要连同救援对象一块打。 类似的事情在郑国身上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两次,该说是时常有的事情。 “之前新军佐提议,先向‘虎牢’增兵。”郤锜没有纠缠刚才的话题,问道:“下军佐的意见是什么?” 楼令不免先看向士匄,没有从士匄的脸上看出什么,再看着郤锜,说道:“那里本有一个‘师’的驻军,情况再恶劣也能提前撤离。要是没有正式开战,去的兵力少用处不大,去的兵力多就无法试探郑国的忠诚了。” 没有明说,意见却是非常明确,楼令不赞成事先派军南下。 士匄稍微倾斜身躯跟士鲂低声说道:“下军佐还是想要讨伐郑国。” 士鲂笑着说道:“好事。” “那我找机会收回之前的意见,再配合下军佐进行部署。”士匄对于攻打郑国的兴趣不小,只是当前的时间有点不对。 “兄长,我支持下军佐的提议,必须先试探郑国会不会悖盟。”郤至其实比谁都希望继续攻打郑国。 那是郤至封地所在决定了的前提,持续向南扩张有利于温氏。 要说谁最不想大动干戈,几位卿大夫里面只有荀氏之主中行偃了。 并不是中行偃拒绝扩张,纯粹就是荀氏内部不稳。 “下军佐这是要亡郑国?”郤锜再一次直指核心。 楼令没有任何回避,说道:“我确实是希望全面占领郑国,再直面楚国来结束长久的竞争。” 先别提横扫天下,会吓到众人。 彻底结束与楚国的竞争却是晋国一直以来的目标。 因为楼令讲得太直接,其余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第595章 他叫郤锜 楚国确确实实是到了非玩命不可的地步了。 他们连续两次惨败在晋军手中,每一次的损失都不少,两次合起来丧师超过十五万。 当然了,楚国很喜欢抓南方各个部落的壮丁,屡次军中至少五分之二就是蛮人。 注意,说的是至少五分之二,也就是比例可能更高。 另外一点,楚国公族封君和贵族很喜欢用农夫滥竽充数,可能带去一千的兵力,里面只有三百部曲。 什么是部曲?在其他王朝,部曲一般就是家臣或亲兵;在春秋时代的楚国,楚国的部曲可以理解就是晋国的“家大夫”、“士”、“徒”。 所以说,历经两次惨败,损失了十五万兵力,楚国未必真的伤筋动骨,或者说绝不是再无一战之力了。 拿楚国这两年南侵来说事,没有人去进行统计,南下的楚国家族动用兵力,数量不会低于十万。 这两年的时间里,杨越各处都有楚国武装在晃悠,不是楚国拿杨越当韭菜,作为一方势力的杨越可能要就此消失了。 南方倒霉的不独杨越,只要是跟楚国实际接壤的势力,他们都倒了血霉。 从那一点能够看出,楚国确实是蒙受了极大的损失,只是以楚国的体量来看,他们还撑得住。 所以,真正会让楚国陷入万劫不复窘境的事情是,连续战败让列国轻视,本国上下的信心一点一滴丧失。 硬实力是一回事,精神状态又是另一回事,对吧? 块头看上去很大,因为没有信心或不敢抵抗,结果被小个子一顿猛揍,类似的事情经常可以看到? 一个国家看上去体量不小,民族信心各种丧失,遭到体量比自己小的国家侵略还步步退让,类似的历史在华夏文明不能说发生的次数多,问题就是发生的次数也不少。 楚国是在丧失自信,他们却是仍然有自己的坚韧意志,怎么可能愿意就此一步步沉沦呢? “楚人摆明就是想玩命,绝对也敢拼命,我的意见是暂时避其锋芒。等楚人玩命的劲头退却,我们再给予新一轮的打击。”楼令话没有说完就看到郤锜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解释道:“楚人玩命,我们哪怕打赢,恐怕会是两败俱伤的格局,必将给其他诸侯可趁之机。” 郤锜本来想发火,想到楼令的建言从未出错,不得不压下怒火,说道:“你最好是因为想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才说出这样的建议。” “我就是不信任郑国,认定他们会再次悖盟,不想去救援这样的国家。”楼令很干脆的说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他们的态度跟楼令则是一致。 他们看楼令敢直面硬顶郤锜,不得不说内心里非常佩服。 那是建立在郤锜总是表现得很火爆,一旦生气的话,惹他生气后果都很悲惨的认知之上。 事实也是那样,惹到郤锜的人,几乎没有好下场。 这样子,怎么不会让其余人佩服呢? 只不过,深知郤锜性格的楼令明确知道一点,可以欺骗郤锜,只是不能让郤锜发现被欺骗,要不然会惹来滔天怒火。 楼令在面对郤锜的时候,肯定有说假话的例子,只是不能前一脚说完,后一脚被拆穿。 更多的时候,楼令对郤锜使用的是因势利导的办法。 “楚人要拼命,我们确实有避其锋芒的必要。”中行偃不是在帮楼令说话,一脸认真地说道:“楚人就是明知道我们会玩命,用不以为然的态度进行交锋,结果惨败在我们手上,面临着现如今的窘境。” 郤锜看了一眼中行偃,没有掩饰脸上的鄙视。 该怎么说呢? 中行偃因为荀氏面临的麻烦,好长一段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状态,导致很多事情上显得过于软弱了。 如果是以职位来划分,中军将过于强硬,中军佐显得软弱,倒是能够形成最大的互补,至少不会发生太大的冲突。 然而,晋国不是那么一回事,没有什么官职上的互补一说。 晋国有卿大夫,职位上存在上下,事实上地位却是平等的。 尤其是,郤锜极其看不上碰到事就用软弱态度对待的人,近期以来也就看中行偃比较不顺眼。 郤锜的脾气火爆没有错,想法是什么样,表现出来一定是那个样子。 “你不要说话!”郤锜对中行偃说完,看向楼令,说道:“你继续说。” 中行偃被郤锜当着众人的面那样对待,脸颊抽搐了几下,很快恢复平静。 要不然该怎么样?直接呛声,然后两个人先单挑,回去后再召集私军火拼啊? 再者说了,他们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再怎么互相不了解,多少也该懂了一些套路。 “郤锜总归比栾书好,至少郤锜不会阴人,想打也会明确告知,再讲出为什么会打的因由。”中行偃只能这般在心里安慰自己了。 其他人,他们再一次见识到郤锜的耿直,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换作那样做的人不是郤锜,他们不免思考是不是要发生内乱,要不都是一家之主,任何态度的展现哪能够轻易马虎,每一次展现态度都是带着深意。 那样做的人是郤锜?那没事了。 不是他们信任郤锜,单纯就是相处太久,多少知道郤锜是什么样的性格,类似的事情发生得也不少,没见哪一次真的打起来。 楼令该说什么?他说道:“你们两次答应过我,承诺要吞并郑国,两次都有额外的原因,导致既定国策被推翻。” 有过这样的事情没有? 包括郤锜在内,所有人露出了苦笑。 不是一次。 足足两次啊! 那可是有了两次的例子,搞得习惯面瘫的郤锜都不好意思,只能用苦笑掩饰。 “这一次,算是给郑国最后的机会,他们不背叛,我们自然需要出兵救援。若是郑国再次背叛,我们不止要面对郑国的悖盟,还要对上抱着复仇决心的楚军。”楼令说到这里停下来,环顾众人一圈。 楼令换成了低沉的声音,继续往下说道:“上面已经提到过了,即便是能够打赢,谁敢保证损失不会大。不要忘记齐国一直试图恢复霸主地位,宋国与卫国勾结到了一起。如果我们损失惨重,届时不止霸权会遭到动摇,极可能齐国会落井下石,一些列国也早就不甘于接受我们的剥削了。” 齐国真的不弱,只是对上怪物一般的晋国和楚国,才让齐国看上去显得弱小。 这么说吧?现代有一个“东亚怪物房”的理论,所指的是东亚几个国家之中,单独拎出去都能够吊打世界上的多数国家。 那样说绝对没有错! 别看欧罗巴有许多国家总是跳得欢,实际上国家面积也就几万平方公里大小,内部无法自产自足,年产值也是相当的一般,军力方面更是仅限于数千或最多几万。 那些跳得欢快的欧罗巴国家,他们要是对上东亚怪物房里面最弱的那一个国家,一样会是被摁在地上揍的货色。 可能东亚怪物房最弱的那个国家拎出去,可以胖揍联合起来的多数欧罗巴国家。 说得更明白一些,不使用大杀器为前提,再加上排除掉“上三常”之后,东亚怪物房最弱的国家绝对能够吊打大多数国家,乃至于跟“下二常”打得有来有回。 所以了,别看欧罗巴总是有些国家跳得欢,实际上他们就是一些被一指头能摁死的货色。 春秋时代与现代不同的地方在于,弱小者很有自知之明,绝没有那个胆子去挑衅强国。 那是因为他们敢挑衅,真的会被一指头摁死。 不知道郤锜是怎么理解,思考了一阵子之后,说道:“下军佐的意思是,到了不得不讨伐齐国的地步了?” 楼令是这样的意思吗? 其实,晋国一直在压制齐国,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会找个理由打一顿,算是晋国的一种政治正确,也是晋国在与楚国争霸期间的一种额外娱乐。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处在全面优势,没有明知道会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跟楚国玩命的必要。”楼令说道。 “当然了,只要齐国敢有异动,我们肯定是要给予教训。”楼令补了一句。 郤锜暂时不想提到齐国,很直接地问道:“那就看着楚国重拾信心,再跟我们展开较量?” “下军佐之前一直寻求与楚国进行决战,轮到楚国会抽调主力北上,我们反而不打了?”郤锜就是绕不过这个弯。 反对现阶段与楚国交锋的楼令,他当然早就准备了说词。 看实际情况的话,楼令拿出了最核心的说词,仍旧没有将郤锜说服。 也许还因为楼令几次提到应该避开楚国的锋芒,提醒到了郤锜什么? 性格耿直的人,他们不喜欢弯弯绕绕。 从军事的角度出发,直肠子的人就喜欢发现敌人,直接迎上去展开较量,懒得去思考其它的方面。 硬要说楼令几次强调有什么效果,一定是让郤锜会选择更慎重的来对待了。 “我不可能退缩,你们也不该胆怯。”郤锜就是将任何的避免交锋视为胆怯,他站立起身子,人也走动了起来,一边说道:“既然楚国想玩命,我们就该用实力告诉他们,光有玩命的精神不够,他们就是打不过我们!” 楼令能够看出郤锜的态度之坚决。 所有人都看出郤锜的意志很坚定。 他们到现在哪里不能明白,怎么劝都不会让郤锜改变主意,该思考的事情是怎么来面对接下来的局面了。 既然成了这种局面,有些人不能再沉默。 “已知的情报之中,楚国在‘郢’集结了不下于十三万的兵力。他们还会继续集结,并且从南方抽取蛮人参战。”士匄先讲这个众所周知的事情,再说道:“鉴于吴国两次偷袭楚国,楚人不可能不会进行报复,吴国或许可能吸引楚国不低于五万的兵力?” 智罃说道:“楚国对上吴国屡屡大意轻忽,他们接连吃了两次教训,再次征讨吴国不会再大意了。” 郤锜本来想制止众人说话,想了想干脆听一听。 “那就假设楚国会出兵五万讨伐吴国。根据以往的例子,楚国的大型战役屡屡动用二十万的兵力。他们连续两年惨败在我们手上,再次北上……还是带着玩命的意志,会出兵多少呢?”士匄其实有所猜测,只是不想说出来。 话题好像又有倾向软弱的趋势? 郤锜不想再听不确认或避其锋芒的话。 “明确知道楚国想拼命?这一点很好!”郤锜站立不动,挺直了腰杆,铿锵有力地说道:“那我们也拼命,将楚人的脊椎打断!” 到这种份上,楼令哪能不知道无法说服郤锜了呢? 这样也对,郤锜不是楼令的提线木偶。 在郤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会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尤其是提出来的意见相当不错。 轮到郤锜决定去做什么,认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坚持着去进行推动,这便是身为中军将的担当。 谁都拿不定主意,或是谁都没有那个担当去拿定主意,对一个国家无疑是最坏的事情。 有人肯站出来挑大梁,起码会产生凝聚力,其余人再查遗补漏也便是了。 郤至率先站起来。 随后,中行偃、智罃、楼令、士鲂、士匄先后站起来。 他们一致朝着郤锜行礼,保持行礼的姿势。 在这一刻,郤锜无疑是展现出了中军将的气度,一时间笼罩着上了一层魅力光环。 “下军佐的建议,我决定采纳一部分。先看看郑国会不会悖盟,若是郑国悖盟的话,与楚军决战之后,展开对郑国的入侵。”郤锜显然是早就深思熟虑过了,先让众人坐下,也回去自己的座位坐下,再说道:“最重要的还是必须准备充分。这一次出兵南下,我们所有家族都该尽全力。下军佐进行筹划,拟定每一个家族征召的披甲之士最低数量,‘士’和‘徒’的比例。” 刚坐下的楼令再次站起来,行礼应道:“诺!” 然后,郤锜又做了不少交代,详细到让楼令写好规划,包括每一个家族必须准备好多少辎重。 “拟好便颁布下去,务必使所有人得知。届时,若有谁不慎重对待,老夫绝不放过!”郤锜说得极其严肃。 .......... 39度半! 抵抗力确实差,很努力保持更新,数量少……见谅! 第596章 全国第三人 监督各个家族纳赋的情况,并且规划披甲人员的数量? 如果按照现代的职权来区分,大概就是总参谋长干的活。 那是一项很大的权力,一旦刁难甚至能够直接让一个家族破产,乃至于整得某个家族家破人亡。 想要做到以上那些,最为起码就是对各个家族的实际情况展开了解,绝非是拍着脑袋所能够办成。 楼令后面召唤了中军尉以及司马。 中军尉这个什么都能管的职位,注定很便于行事。 当然了,官职是什么职权,其实还要看人,某些人担任中军尉会让中军尉这个官职的权柄显得很大,有些人担任中军尉却又能当得屁都不是。 祁午上任中军尉之后,碍于个人能力不足,加上祁氏也没落了下去,压根没有楼令担任中军尉时期的显赫。 司马这个官职在很多国家是武将第一人,晋国进行了几次军事改革,很多原属于司马的权利遭到拆分,直接让晋国的司马变成军法官一类的角色。 到后面的王朝,只要他们标榜自己是华夏正朔,除了赵宋这个奇葩之外,司马仍然是监督军律的一个官职,算是延续了晋国的做法。 赵宋的司马是干什么的?在两宋时期,司马非但不是军中职务,属于地方上的佐官,甚至专门用来安置贬官,什么实权都没有。 “拜见下军佐。” 祁午和长鱼矫过来。 近期,祁午显得很忙碌,看上去意气风发了许多。 那当然是空出了的卿位,递补卿位的人选没有确认,悬而不决让祁午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而祁午之所以觉得有可能获得卿位,一来中军尉本就是卿大夫预备役,再来则是晋君周给予了希望。 论起来的话,不少人是从中军尉晋升为卿大夫,其中包括韩厥和楼令二人。 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情况已经发生改变,能不能够成为卿大夫更多是看家族实力,有那个可能性很容易令人做美梦。 这个美梦,祁氏从祁奚这一代人就开始做,轮到祁午还在接着做。这一对父子算是都属于看不到局势发生变化的人。 楼令当然知道祁午为什么显得意气风发,甚至都显得有些发飘,态度不免冷淡了许多。 相较于正在白日做梦的祁午,长鱼矫就活得很明白。 明确知道不可能触及卿位的长鱼矫长久以来只在乎一件事,他履行自己权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之外,便是巴结楼氏了。 楼令不会将对待人表现得太明显,哪怕祁午自认是楼氏的附庸却在干独走的事情,表面上仍然保持着热情。 说到底,祁氏本是公族,他们有更多的选择,并非只能在楼氏这棵树上吊死。 楼令知道一众公族很废物,问题是那些公族有人、有地、有钱,天晓得哪一天能够用得上,留有余地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说得更通透一些,楼氏还没有如郤氏、荀氏、范氏这种老牌卿位家族的那种理所当然,认知上是一种等价交换的思维。例如我需要用到哪些家族,能力所能及范围内给予庇护,双方更像是一种交易,并非是效忠的统属关系。 老牌卿位家族的思维则是,既然你投靠了我,那一定是我的人,无论干什么都需要得到我的允许,要不然就是一种背叛,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说不上是楼氏的定位好,或是郤氏、荀氏、范氏的做法更好,能肯定的事情是楼氏要像另外的卿位家族,少不得要灭掉祁氏了。 “这家伙,能够获得卿位还好,要是未能获得卿位,恐怕是离身死族灭不远了。”长鱼矫刚才与祁午碰面,很刻意地保持了距离。 长鱼矫会那样猜测,完全是他清楚当代卿大夫的权威,同时没有忘记祁氏的封地跟楼氏的封地比邻。 这倒是长鱼矫猜错了。 楼令行事不会那么暴烈,乃至于有可能继续接纳祁氏。 并非楼令心慈手软,主要是自认楼氏附庸的家族还有一个魏氏。 最重要的事情是,楼氏能够允许附庸家族背叛,那些背叛了的附庸家族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为什么?因为楼令不会有暴烈的手段去报复,有太多种方式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比如说一样处在北方的祁氏,哪一天被异邦偷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到时候,要是侵袭祁氏的异邦很强,祁氏又没有事先最好防御准备,他们被灭尽管会令人觉得意外,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嘛。 “召唤你们过来,有事情需要你们来办。”楼令等两人坐下,说道:“午去跟诸位封君沟通,让他们自行上报纳赋期间的披甲人数量;矫在各支部队抵达之后,负责查勘‘士’与‘徒’的比例。” “只询问封君吗?”祁午有些不知死活地问道。 晋国的公族没落了,可是他们的地位仍旧显得特殊。 由郤氏的卿大夫来办这件事情,他们身上有晋国公族的血统,干起来不会遭太大的忌讳。 楼氏并非晋国公族的出身,加上崛起的时间不长,说不定有哪个公族封君脑子坏掉,非要刁难楼令。 所以了,楼令不想横生枝节,搞得自己办不成事,通过祁午去办最合适。 楼令只是看了一眼祁午,再看向长鱼矫。 长鱼矫乜视了一下祁午,嘴角勾起了嘲讽,心里只想离祁午远远的。他见楼令看过来立刻收敛多余的情绪,很恭敬地行礼,应道:“唯!” “一个月之内,我需要知道各家公族的上报。”楼令说完示意祁午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让长鱼矫留下。 祁午好像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应“唯!”之后离开了。 “下军佐,需不需要矫做点什么?”长鱼矫认为楼令应该听得懂。 做什么?可以包括但不限制于当街截杀祁午,趁祁午睡觉进去割了脑袋。 讲实话,长鱼矫很愿意帮楼令干脏事。 楼令目光从离去的祁午背影收回来,笑眯眯地看着长鱼矫,没有给予什么答复,反而问道:“长鱼氏近期发展得怎么样了?” 长鱼矫详细又认真地向楼令汇报起来。 将本家族的情况透露出去?这是长鱼矫将身份摆得很正。 要不然得话,本家族是个什么情况,哪有随意透露出去的道理。 通常情况下,肯定是甘于当附庸,才会向某人告知真实情况,也是避免被误判,给予无法承担的任务。 长鱼氏有过自己的辉煌,只是辉煌程度相当有限。 最为辉煌的时候,长鱼氏也就一座小城,外加三座村庄。 现如今的长鱼氏虽然也只有一座小城,村庄确有五个。而这是长鱼矫从几乎一无所有,成功站对了队伍,跟了正确的人,数年之内所取得的成绩。 注意,长鱼矫完全是因为跟对了人,短暂数年内做到了以前长鱼氏几代人取得的成绩。 长鱼氏几代人的成绩,不如长鱼矫几年之内做到,他算是已经重振了家族。 有没有跟对人这一方面,长鱼矫很是有感悟。 在跟随楼令之前,长鱼矫算是晋厉公麾下的头号打手,跟了晋厉公将近十年几乎一无所获。 以现阶段而言,长鱼矫感到很满足了。 当然了,取得了一定成就之后,长鱼矫肯定有新的野心,只是他清楚想要实现野心,仍然是取决于有没有跟对人。 这里也就需要划一个重点,谁能够给长鱼矫更大的好处,他就会选择跟谁。 对此,楼令很有心理准备。 想让马儿跑,要根据其能力与功劳给予回报,要不然马不是跑死就会尥蹶子。 在用人上面,没有谁就该无条件服务,哪怕是父母养儿,哪天儿也要给父母养老。 所以了,楼令清楚长鱼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其办事绝对会给予等价上的回报。 考虑到当前的人都会看血统和出身,大概除了楼令会给长鱼矫继续向上爬的机会之外,其余卿大夫恐怕是不能的。 实际上,其余卿大夫没有给过长鱼矫什么好脸色,要说谁有可能拉拢长鱼氏,只剩下晋君周了吧? “这一次出征,你能够征召一个‘旅’的部队?”楼令虽说是在问,实际上是给出建议。 长鱼矫也不问,司马更多是监督军律,征召一个“旅”南下做什么。他很恭敬地应道:“诺!” 话说,唯和诺有什么区别? 通常的时候,明确的命令之下,下对上应“唯”。 应“诺”则是非命令形式,以及非君臣之间。 也可以使用在各种场合,如极力保证用“唯”,无法百分百能做到用“诺”。 当然了,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用词,会出现很多阶段的变化,比如秦国以后是用“嗨”来回应军令,有些朝代用“是”、“遵命”之类的用词。 长鱼矫在得到允许之后也离开了。 之前待在偏厅的楼小白等人离去才出来,说道:“父亲,我们真的不处理祁氏吗?” 楼令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不做处理,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软弱?”楼小白在担心这个。 楼令说道:“祁氏是公族。君上要拉扯公族封君一把,不需要得到我们的同意。我们处理祁氏却是会激起公族封君的仇恨,并且会让君上认为我们在阻止公族封君重新获得卿位。” 直白说就是,楼令也需要投鼠忌器,真不是想做什么或该干什么,不考虑任何的相应后果就去做了。 公族虽然因为是一盘散沙,但是他们的纸面数据仍旧很不错。那些家伙想成事或许不容易,处心积虑去坏一件事情却不难。 再者说了,楼氏从未宣告祁氏是自己的附庸,单纯就是祁氏自己跑过来抱大腿,并且涉及到了晋君周这位一国之君。 楼令将一应利弊讲给楼小白听完,再问道:“你还坚持处置祁氏吗?” “这……”楼小白正是处在非黑即白的年纪,很不甘心地说道:“祁氏得到我们的庇护没有回报,甚至不经请示,行为与背叛无异。我们没有任何反应,岂不是要被视为软弱可欺?” 楼令“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们的崛起速度太快,实力膨胀也很夸张,有人觉得软弱不是坏事。” 前提是,楼令遭到挑衅或攻击,有那个实力反击。 “父亲是担忧其他卿位家族过于忌惮吗?”楼小白只想到这个。 “有一些。”楼令先给予答案,再说道:“我们的崛起速度太快,不想停下脚步,名声受点损害,反而是一种好事。” 这些道理,年轻人很难去搞懂,经过岁月洗炼的人能够明白。 楼小白暂时还是不太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中军将要大举南下,我们今年继续袭扰秦国吗?” 关于这一点,楼令知道是需要停一停。 那纯粹就是重新与楚国展开大战,胜负还比较难料。 一旦晋军跟楚军打,结果是晋军战败,届时楼氏仍旧袭扰秦国,哪怕动用的兵力有限,极可能被拿出来做文章。 毕竟,明确知道要爆发大型国战,某个家族却是还在额外搞事情,怎么看都会令人觉得碍眼,吸引仇恨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能停一年了。”楼令给予回应。 楼小白立刻说道:“那我可以一同南下吗?” 楼令笑着说道:“你争取在出兵之前让福姬受孕,要不然就别南下了。” 倒不是楼令怕楼小白出征会遭遇不测。 楼氏到了现如今的地位,哪怕是敌对方都不敢对楼氏世子进行加害。 至于说会不会死于意外?这种事谁敢保证,战场上死于意外的一国之君不少,贵族的数量就更多了。 主要是,楼氏和郤氏需要一个有两个家族血脉的人出现,哪怕福姬生了一名闺女,一样可以加深两个家族的牵绊。 当然了,只是受孕的话,是什么性别根本无法确定,只能说福姬有没有怀孕对楼氏和郤氏都很重要。 楼小白很清楚妻子有没有受孕关乎什么,接下来会更努力耕耘,祈祷出征前可以让福姬受孕成功。 “接下来我会很忙,你最好是跟在身边,多看多问多学习。”楼令担负的任务很重,只是不会离开都城。 哪有卿大夫一家家跑去实际观察的道理?哪怕是卿大夫肯,那样做会吓坏各个一家之主。 楼令在接下来会频繁召唤国内各个家主,当面询问该家族的情况,对他们在纳赋期间做出相应的要求。 哪一个家族具体是什么情况,其实中枢有掌握一定的情报,弄虚作假轻一些没事,干得太过分露馅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楼令一一召见各个一家之主,更倾向于一种敦促,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 轮到召唤魏氏之主的当天,楼令处于对实力该有的尊重,没有安排其他人在同一天接受召见。 “拜见下军佐。”魏颗的态度显得很恭敬。 要是看到楼氏没有因为祁午的行为有所表示而心生轻视,魏氏现在可以搞很多小动作。 从各种迹象来看,魏氏很直接地跟祁氏进行了所有切割,得到楼令召唤之后,魏颗立刻从封地赶来都城了。 “颗大夫,请坐。”楼令指向摆在自己左侧的座位。 当前年代讲究边界感,座位的安排非常讲究。 楼令在召唤魏颗的时候,刻意在自己座位之外不远的左侧再安排一个座位,无疑可以展示出一种信任和倚重。 “想来颗大夫知道今年可能大举南下的事情了?”楼令不是在提问题,单纯为了后面的话做引叙,接着说道:“不出意外,今年楚国至少会有二十万大军北上,夸张一些可能达到二十五万。我们将会是再次四个军团出动,中军将对兵源架构提出了很严格的要求。” 讲这些是给魏氏的实力面子,他们够资格受到这样的尊重。 魏颗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我的意见是,魏氏有能力的话,尽可能出动更多的披甲之士。”楼令只讲建议,不会给出明确的理由。 魏颗双眸闪动,行礼说道:“魏氏愿意遵从下军佐的指示。” “那两千披甲之士吧?这是一个很适合的数量。”楼令给予了魏颗更积极的回应。 魏氏是晋国第一个极力求追更多披甲率的家族,只是他们被楼氏给弯道超车了。 到现如今,论披甲之士的数量,魏氏无法跟楼氏或郤氏比。变成跟荀氏或范氏对比,可能魏氏的披甲之士在数量和质量上要超过。 魏颗很严谨地问道:“对甲士的数量有要求吗?” 并非穿上重甲就是甲士,关于这个解释过几次,不再重复。 楼令摇头说道:“没有相关的要求。” 魏颗一听就懂了。 正事说完,楼令肯定要跟魏颗叙叙旧,后面摆宴进行款待。 不是每一个来见楼令的人都得到这种待遇,他们事后也会互相询问得到什么待遇,想要跟楼氏亲近,或是想要进步的人,他们就该想一想自己得到的待遇怎么不如人了。 在春播之前,纳赋名单上的家族,他们的家主得到召唤赶到都城,先后得到了楼令的接见。 以往,有类似权利的人只有国君或中军将。 知道在大一统王朝时代有哪一样东西决不能私藏吗?那样东西就是山川舆图! 甲胄?将门的话,哪一家没有甲胄,只是不能超过某个数量。绝对不能私藏的只有山川舆图,谁私藏就与造反无异。 而在春秋时代,有点实力的家族,哪一个家族没有山川舆图或甲胄呢? 这样一来,有没有掌握国内各个家族的数据,变成了衡量身份的一个标准。 所有的国家,基本上就一国之君和执政能够名正言顺去了解各个家族的情况。 哪个家族有没有隐瞒之类?这个在什么时候都无法绝对避免,看就看中枢有没有其它的了解渠道,要不要去进行深究了。 因为楼令被郤锜赋予了权利,成了一个国家里面第三名可以名正言顺了解全国各个家族实力的人。 某种层面来讲,郤锜可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引起的相关后果会有多严重。 这么说吧?要是楼氏想干点什么大事,了不了解各个家族的实力,无疑就是一项用来衡量的标准。 与此同时,楼令能够名正言顺接触那么多一家之主,双方可以是混个眼熟,也能借此机会加深彼此的关系,乃至于楼令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威逼利诱一些家族成为楼氏的附庸。 别说,还真别说,楼令没有威逼利诱,好些中小家族就隐晦或明确表示向寻求庇护,离楼令某处封地更近的家族,他们寻求庇护的决心更大。 楼令对此可不会客气,没有全部照单全收,超过七成寻求庇护的家族得到了良好回应,什么时候正式确认统属关系则是需要以后去办了。 “已经处理好了?”郤锜知道楼令近期有多忙,得知楼令拜访,看到人立刻询问。 楼令先说道:“已经初步处理妥当。这是初步的名单目录,请中军将过目。” 自然会有人从楼小白那边捧过装着满满当当竹简的盘子,送到郤锜的案几之上。 郤锜翻阅了几卷,看到魏氏的部分,讶异地说道:“魏氏能出动两千披甲之士?” 以定位而言,魏氏是中等家族。 一个中等家族能够出动两千披甲之士,确确实实会令人知晓之后感到意外。 郤锜却不是意外魏氏有那么多披甲之士,惊讶的事情是魏氏竟然舍得。 “魏氏之主亲口向我允诺。”楼令简单地说道。 郤锜只需要确认,没有那个心思去问过程。 “楼氏出动多少?”郤锜没有再翻阅,选择直接问。 楼氏能够批量生产铁甲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没有外人知道每一年的产量有多少。 “这一次,我会出动一个‘师’的披甲之士。”楼令说道。 晋国的一个“师”就是七千五百战兵。 出动七千五百名披甲之士?强如郤氏的一家之主郤锜,得到答案还是感到震撼。 他们所说的披甲之士,可不是将穿竹甲、木甲的人都算上。 需要明确强调,甲胄只会是布甲、皮甲或金属甲。 “你……”郤锜想说不知不觉中楼氏竟然这么强了,话到嘴边变成:“可以的话,贩售三千五百甲胄予我?” 郤氏的人天生要强,不允许在披甲之士的数量上比楼氏少! 楼令一脸的为难,最终还是应道:“好。” 郤锜听了爽朗地笑起来。 ......... 昨天昏睡了一整天。 这里最少章节是一千字,随意弄一千字会被封掉,作者这本是保底,写多少网站给多少字的钱,更不好随便糊弄。实在不好请假。所以,真是抱歉啊! 第597章 军事实力之强大 关于各个朝代的着甲率没有明确数据,只能从一些典籍中去寻找答案。 而那些典籍并不是指整个王朝时代的着甲率,可能就是单指某段时期,乃至于单指一支部队。 所以了,无法统计每一个王朝全国军队的着甲率,顶多就是从史料中去发现某支部队的着甲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要说哪一支军队的着甲率最高,竟然是南宋时期的岳家军,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以平均率来算,两宋的军队着甲率也是历朝历代最高,比如两汉约是百分之四十的披甲率,李唐的披甲率达到百分之六十。 问题是什么呢?两宋固然有防御力惊人的步人甲,但是纸甲的数量占了多数。 纸甲的防御力其实并不差,只是遇到下雨天气就抓瞎了。 西周的披甲率?战车主将一定有甲,随后便是两百名士兵中有一人披甲。 到了楼令活跃的时期?也就是东周中期,算平均率的话跟西周时期差不多。 那么就是,一万大军当中只有五十人披甲。这里指的是皮甲或布甲,不算竹甲或木甲。 (以上不一定准确,主要是资料太多,好多资料存在互相矛盾。只能选出大体靠谱的数据) 楼令知道拿出七千五百披甲之士意味着什么。 其他家族,他们一千人只有五人身穿皮甲,结果楼氏一下子能够拿出七千五百名身穿铁甲的部队?不怪郤锜感觉到震撼。 一切只因为强如郤氏,披甲率也只是略胜于其他家族。 并不是郤氏没有能穿甲作战的人,主要是皮甲或金属甲太过于昂贵。 而皮甲和金属甲之所以昂贵,不单单是材料很贵,跟只有少量的人掌握制作工艺有关。 只是,郤锜显然误会了什么。 以郤锜的理解,楼氏有金属甲的人,甲胄是自行采购。 那……,楼氏的“士”和“徒”到底该富有到什么份上? 然而,楼令要拿出的披甲士兵却是“羡”,并非是自行武装的“士”或“徒”。 郤锜想跟楼氏再采购三千五百套甲胄,买回去除了武装亲卫队之外,更多一定是转售给治下的“士”和“徒”了。 至于“羡”这个新兴阶级?当前的家族虽然已经开始重视“羡”,他们却不会奢侈到将“羡”武装到牙齿。 针对亦兵亦农的“羡”在每年进行训练,当前的楼氏是属于独一份。 与此同时,愿意将“羡”极力武装的家族,一样只有楼氏。 这里当然是楼令与那些一家之主思维和理念上的不同。 对于其他一家之主来说,新出现的“羡”就是迫不得已才拿来顶缸的炮灰。 到了楼令这里,他直接将“羡”当成家族的主力。 简单来说就是,楼令尽管知道“士”和“徒”也是自己力量的一部分,甚至“士”和“徒”是自行武装且管饭的优良兵源,可就是更信赖自己一手训练且培养起来的“羡”这个群体。 更直白来讲,楼氏的情况比较特殊,楼令崛起的时间也就二十多年,过程中吸纳了太多家族的“士”和“徒”。 那些“士”和“徒”是有过效忠其他家族的履历,尽管归纳到楼氏治理下不会轻易背叛,乃至于他们对执行命令会很坚决,问题就是会让楼令不那么得劲。 什么得劲?楼令不是喜欢玩养成,单纯认为自己一手培养并且提拔起来的人更值得信任。 比较矛盾的事情是,楼令又一直在吸纳来自其他家族的人口,其中包括了“士”和“徒”这种阶层。 那是楼令知道一点,不从外部吸纳人才,内部只会越来越一潭死水。 一个势力什么时候变成一潭死水,基本上离败亡根本就不远了。 同时,楼令更加清楚一点,从外部吸纳人才不能在高层占太大的比例,要不然就是跟秦国一样的下场。 秦国什么下场?搞到始皇帝统治时期,秦国庙堂的高层之中,七成以上并非老秦人。结果始皇帝一去,轮到王朝的末期,面对国之将亡的局面,固然一再发生清洗,结果竟然是底层黔首也希望秦廷被灭亡。 一个国家到了连治下人民都觉得应该灭亡的地步,不亡简直就是没有天理。而这一切并不是短期内造成,根底还是出现在始皇帝没有兑现军功上面。 什么情况?就是别看始皇帝完成了大一统的成就,许多人得到奖赏的土地不在是秦国本土,更多人应该得到的奖赏没有落实下来。 因此,秦国的灭亡不能简单的归咎于太过耗费民力在多个超级大工程,跟中枢信誉破产也有不小的关系。 所以是什么?秦二世肯定需要背锅,可是黑锅未必全在秦二世身上。 春秋时代与战国年间不一样。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楼令知道有些朝代的成功经验未必适应他所生活的时代。 只是有那么一点,培养心腹力量在每一个时期都通用! “父亲,仅是这个季节,卖出八千余套甲胄,是不是太多了?”楼小白当然知道楼氏的核心信息。 郤锜采购三千五百套,可能会分给自家的小宗一些,只是别奢望数量太多。 郤至后面就单独向楼氏采购了一千套。这个属于他们自己内部消化。 荀氏和范氏在得知情况之后,不得不跟上。 其实,有渠道买到靠谱的甲胄,只要不是价格太离谱,有财力的家族一般是多多益善。 所以了,近一段时间向楼氏购买甲胄的家族并不少。 楼氏制造的铁甲跟之前是两回事。 之前,有家族制造铁甲,可能存在精品,绝大多数一定是粗制滥造。 粗制滥造到什么程度?且先不管铁片的质量,反正不会有皮革内衬,设计上也存在太多的问题。 真的是那样! 在楼氏制造铁甲之前,铁甲不存在内衬,等于铁片是贴着衣服。穿上一定会被毛刺折磨。由于缺乏正确的保养手段,铁甲生锈会弄得衣服一身,太容易让人得皮肤病了。 楼氏的铁甲当然也存在质量上的区别,最大的区别体现在用了多少钢,然后就是内衬的用料方面。 在类别上面,楼氏逐渐摒弃了其它的款式,主要生产札甲以及胸甲,又以制造工时更少的胸甲居多。 楼氏的绝大多数“羡”就是列装胸甲,也就是躯干的胸前有防具,没有其余的部件。 札甲的话,身上的甲胄肯定有,然后头盔、护肩、护颈、护腕、裙甲、护膝、护腿、靴子属于应有尽有。 其实,身穿胸甲,一样可以配上其余部件,只是其它部件的价格不会比胸甲便宜。 因为楼令已经在使用水力锻锤和压膜的关系,制造胸甲的速度超快! 尽管有水力锻锤可以减少更小铁片的制作工时,问题是其它部件更加精细,远比压制再打磨的胸甲有更多讲究。 存在内衬这种结构,甲胄的金属不再与内衣相贴,里面也存在隔层,其实是增加了甲胄的防御力了。 楼氏愿意对外出售札甲和胸甲,不存在意外就是胸甲的出售量最多。 胸甲和札甲分别是什么价格? 冶铁很多家族都能做,只是他们的技术不达标,产出的铁太烂,烂到充满了各种杂质和孔。 当前掌握合格工艺的只有楼氏,哪怕是看上去相对简陋的胸甲,定价在两百斤粟米,其它粮食以粟米的价格比例换算。 更为精良的札甲就要另外算,并且札甲还区分出几个等级。最为精良的札甲在楼氏这边只送不卖,拿出去贩售的札甲最便宜一套也要两千斤粟米起步。 别嫌贵,粮食可以种或用其它途径获得,每一个人的命却是只有一条。 另外,一套好的甲胄,只要保养妥当的话,完全可以当做传家宝继承下去。 最为重要的一点!好的甲胄真不是想买就能够随随便便买到! 春播结束,得到征召的各个家族,他们陆陆续续抵达“新田”郊外待命。 楼令带上楼小白等人出城,一个军营又一个军营进行视察,主要是了解各个家族带来的“士”、“徒”和“羡”的比例,列装的装备情况。 “梁氏、凡氏、新氏、宁氏等二十多个家族,他们的军备以及兵源皆不合格。”长鱼矫作为司马,更重要是楼氏附庸,自然是要随行的。 那些全是中等家族,有独立自主的家族,也有其他家族的附庸。 “列出郤氏、荀氏、范氏的附庸,我会亲自与几位宗主交涉,其他家族由你进行后续的监督。”楼令不会马上处置。 那不是玩什么人情世故,纯粹就是给予有错而改的机会。 如果被交涉却是不当回事,当代还给予很人性化的三次警告机会,第一次没有处罚,第二次就是记过,第三次就该变成削减封地或撸掉爵位和收回封地了。 长鱼矫对楼令的安排当然没有异议,说道:“几位卿大夫屡次提醒,竟然还有家族不当一回事,他们不怕的吗?” 楼令无法给予长鱼矫答案。 估计不是他们没有当回事,更不是想要糊弄过关,大概率是真的办不到。 毕竟,近年来的晋国用兵次数和规模又多又大,很容易将底蕴不足的家族耗光家底。 在今年,郤锜提出的要求远超往年。 没有长时间消耗之前,多数家族本就无法达标,何况是经过几轮消耗之后呢。 楼令事先就知道不是所有的家族都能够办到。 其余的卿大夫,包括下达指示的郤锜,他们一样清楚。 那么,为什么还要定下那样的标准? 一方面是做出高标准的要求,压榨国内各个家族的实力,好更有把握跟楚国进行交锋。 另一方面,他们都有等着进行收割的意思。 一再视察与核实下来,楼令每一天都会与几位卿大夫至少见一面,告知他们城外的集结情况,以及各个家族的实际准备情况。 “这样说,多数家族还是做到标准的?”郤锜没有掩饰惊讶。 楼令说道:“我们一直是胜利的一方,交战过程中是有消耗,更有取得收获。有立功得到分润的家族,没有随意去挥霍,不至于第一次就完不成标准。” 郤锜当然知道那个道理。 晋国一直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伤亡方面并不惨重。 虽说战利品的分润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但是多少会获得一些分润。 因为战事多发的关系,晋国多数家族的抗风险能力并不强,一次战败的结果,可能会直接让好多家族在下一次连纳赋都承担不起了。 “差不多到了。统计出的披甲率怎么样?”郤锜问道。 楼令答道:“多数家族的披甲率约是两百比一。” 郤锜继续问道:“范氏和荀氏呢?” 作为郤氏的大宗之主,郤锜肯定知道自家的披甲率,属于不用再问。 郤氏这一次会出动九千披甲之士,那便是超过每三名战兵就有一人披甲。 在之前,楼令就对郤氏透露要出动一个全员披甲的“师”。 这样一来,楼氏起码是每两名战兵就有一名披甲。 “范氏和荀氏的披甲率达到六比一。”楼令说道。 那么就是说,荀氏和范氏出动四个满编“师”,分别又有五千的披甲之士。 这样子的话,不算非卿位家族,晋国即将南下的部队,里面已经接近四个披甲的“师”。 算上来自其他家族的披甲之士,四个满编军团里面,披甲之士的数量合起来达到惊人的接近三万两千。 那可是三万两千名披甲的将士,不敢说后无来者,起码是前无古人! 了解完情况的郤锜满意到了极点,挽着胡须说道:“楚军怎么跟我们打。” 楼令心想:“考虑到里面百战之士不少,历朝历代的巅峰战力都不一定有现在的晋国高。” 还是那个问题。 也就是别看晋国能够集结出来三万两千披甲之士,其实根本经不起消耗,输一次可能就要连底裤都给输没了,下一次不可能再有这么多披甲之士集结起来的盛况。 整个春秋时代,有其他国家接近晋国的披甲率吗?真有。 那是夫差时期的吴国,他北上想要逼迫晋国服软的时候,带上了两支全员披甲的军团参加“黄池会盟”,还很骚包的让两支军团在颜色上做文章,每一支军团都体现出了属于自己的特色,谓之:吴右军皆白裳、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左军亦如之,皆赤裳,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 只不过……,看似强盛的吴军,他们北上之后根本没有跟晋军进行交锋,回国后更是以近乎荒谬的方式被勾践消灭,连带吴国也被越国灭亡。 “安排一下。三天后,君上出城检阅。”郤锜不好让军队列阵接受自己的检阅,拉上晋君周就没有问题了。 楼令其实也想看一看三万多披甲之士列阵接受检阅的盛况,建议道:“届时,邀请在都城的列国大夫观看?” “极好!”郤锜是懂炫耀武力必要性的。 高层要检阅?一些人动动嘴巴,更多的人就要忙断腿。 楼令虽然也是高层之一,奈何就是执行者,需要忙碌的事情超过其余的卿大夫。 在那三天之中,楼令不止频繁召唤各个一家之主,同时还要进行过场地准备,免不了继续去每一个军营巡视。 三天之后的一个清晨。 做好准备的各支部队,他们从每一处营地出营,前往预备好的空地列阵。 检阅是观赏列阵的军队,自然没有摆列出军阵。 身披铁甲的将士,他们被安排在阵列的最前方,身披披甲的将士列在第二梯队,随后便是布甲、竹甲、木甲的将士。 日上三竿之后,晋君周带着一众大臣以及列国代表出城,他们来到事先准备好的高台之上。 “一片银亮啊!”高固近期久居‘新田’,主要是代表齐国与晋国进行邦交。 田湣无比忌惮地说道:“楼氏改革,铁器不再是无用之物。” 在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嘲笑楼氏,怎么难听就那么说。 等楼氏的军队在战场上身披铁甲手持铁质武器大展神威,没有人敢再嘲笑,相反无数个家族投入到铁器的研究之中。 时至今日,仍旧没有家族在铁器的研究上取得突破,只是运用铁器的家族明显增多。 用不合格的工艺去制作出铁器?用在军事上是一种极大的不负责。 一些历史学家,他们认为战国后期,冶铁工艺仍旧不达标,因此使用铁器的六国军队才会输给使用青铜武器的秦军。 那样定义当然太过于绝对,多少则是有点道理。 毕竟,时间走到战国后期,青铜已经发展到了巅峰,铁则是才刚步入稍有成绩的阶段。 “我们一样有向楼氏采买铁器,包括甲胄与武器。就是……太贵了!”高固想到一件胸甲五百斤粟米或等价物,一套札甲六千斤粟米或等价物,嘴角控制不住出现抽搐。 讲真话,以楼氏独家来说,价格真不算贵。 换作是欧罗巴那边进行垄断,成本价一块钱都敢定价一万。 相对而言,楼氏只是汲取百倍利润,讲实话就是很善良了。 当然,跟存在替代品肯定有关系。 如果楼氏定价高,他们大不了不买,反正还有青铜武器或是皮甲、布甲、木甲、竹甲能够替代,不是吗? 近十五万的军队集合在旷野之上,超过三万名披甲之士列阵,前面更是一队队将士在朝阳照射下映出一片片银光,场面看上去不止浩大,该说是让他国来人看得惊惧。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有这样的军队啊!?”高固比谁都羡慕,内心也更加感到忌惮。 当今之世,诸夏大地只有晋国和楚国有实力征召出十万以上的大军,其他国家一概办不到。 晋国这边的军队比较含金量一些,最起码都有经过训练,不是胡乱拉壮丁凑人数。 今天集结起来的四个晋国满编军团,一共十万大军里面有三万两千人披甲,分阶级则是有八万的“羡”。 听闻楚国那边已经集结了接近三十万的大军,只是拉去凑数量的蛮人超过十万。 就以楚军之中有十万蛮人为基础,另外的楚军之中,没有经过训练的农夫应该有个七八万吧? 那样分辩起来,楚军的质量仍旧是输给了晋军。 应该说,楚军屡屡以数量优势却是败在晋军手中,根本原因就是质量上存在差距。 楚国怎么集结出三十万大军?他们的君臣很清楚这是奋力一搏,再输可就要躺下任由晋国蹂躏,怎么可能不拼命呢。 至于说楚国凭什么能拉出那样的大军,跟他们的国力关系最大。 当前的气候决定约是往南的地方更适合耕作,北边一年只能种一季小麦,南方却是能种两季小麦,其它的粗粮也是以南方产量更高。 这样的优势之下,保证了楚国绝对不会出现粮食短缺的现象,自然可以在用兵规模上增多了。 原历史上,晋国进行军事改革之后,真就是在国战中可以动用十五万大军,四个军团齐出的次数并不少;楚国经常在同一年之内玩多线作战,仅是北上的军队很多次超过二十万的规模。 同一时间段,齐国的用兵规模,加上允许“勇士”参战,规模上其实也就七八万。一直到齐国与吴国交锋的“艾陵之战”,两边的参战部队才超过十万的规模。而这是发生在距离楼令时代的近一百年之后了。 “军力之强,无甚可出左右吧?”晋君周心情比谁都复杂。 军事实力这么强大的国家,结果君主却是没有实权。 看发展过程,军事实力的猛增是因为卿位家族用了心。 就问问,晋君周怎么可能不会感到心情复杂。 当了几年国君的晋周,他对卿位家族的感觉越来越复杂,明确知道卿位家族现阶段于国家有益,更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大害。 相当要命的地方在于,晋君周见识了卿位家族的强大,实在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同处一乘战车的郤锜没有搭理晋君周。 郤锜现在满心的狂热,认为晋国这么强大,自己至少需要占一半的功劳,剩下的功劳才是由其他人去分。 “我实在想不出会输的理由,是不是该思考赢了之后的事情?”郤锜看着一个个方阵组成的军队,心中有着豪情万丈。 .......... 干干巴巴的麻花之前制作的实力图,应该是楼氏吞并林胡和入侵秦国之前的版本!感谢这位可爱的读者! 第598章 看谁要找死 晋军已经在“新田”集结完毕,会向各个国家发出召唤,征召他们的军队一同南下吗?这个根本就是不用多想的事情,一定会要求列国一起出兵南下。 只不过,当前楚国只是将大军集结在“郢”附近,将近三十万大军并未向某处开拔。 “要是楚军最终没有北上,那可就有乐子了。”高固说道。 田湣想了想,说道:“楚国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他们完全是被逼必须跟晋国交战,不出兵北上的可能性极低。” 情况确实是那个样子。 楚国先对晋国避战,结果被晋军杀到本土。 能够看出一点,楚国君臣事先绝对没有料到晋军会入侵己方的本土,以至于后面公子罢闹出笑话。 由于公子罢率领的大军不战而溃,直接给楚国起到了雪上加霜的负面效果,搞到天下列国认为楚国无力抗衡晋国,才有楚国重新集结大军的动作。 如果楚国只是报复吴国,压根不用集结那样的大军,出动五万就够吴国受的了。 高固也知道楚军不北上的可能性很低,心理泛酸才讲那样的话而已。 “楚国的用兵规模一直很大,逼迫晋国进行扩编。现在,楚国和晋国的用兵规模越来越大,其余国家……,根本不可能和他们同列了。”高固说完叹息了一声。 包括齐国在内,天下的所有国家已经跟晋国和楚国不是同一档次,怎么可能不会让高固黯然伤神。 田湣不是在补刀,讲出事实:“在‘新田’郊外的大军之中,披甲之士的数量,目测超过三万。” 三万披甲之士?这是一支很恐怖的力量! 只有真正历经过冷兵器战争的人,才能知道披甲与不披甲的差距到底会有多大。 身上有靠谱的甲胄,心态上会更放得开,一切只因为很难被一击毙命。 没有穿甲胄?与有穿甲胄的人打,首先自己心里先犯虚,打起来要专门找到可以有效攻击的部位,实在是过于束手束脚了。 心理状态存在差距,别说是决生死,有打过架的人都知道没打先犯虚会是什么状况。 到了军队的层次,超过了一定的人数规模,一方有甲,另一方白板,只要不是着甲一方心态崩掉,没有穿甲一方获胜的可能性只能说超低。 说到底,心态最为重要。 屡屡可见装备精良的部队也能战败,无非就是心态上面出现出现了重大的问题。 “晋国如日中天,老夫委实想不出有战败的可能。老夫都知道,楚国君臣能不知道?老夫才怀疑楚军不会北上。”高固现在更倾向于楚军不要北上送人头,利用‘方城’打防御战才是最佳的选择。 问题出在高固无法左右楚国庙堂的决策,认为楚国北上送人头会害了中原列国。 为什么? 因为晋国一旦失去楚国这个威胁,势必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剥削列国,尤其是变本加厉地来针对齐国。 田湣有些不敢和高固继续聊下去了。 有些话吧,不同的人去说,影响力与下场会不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身板小就不要乱掺和什么大事,免得出事了扛不住。 高固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好久,直至阅兵结束才停止叨叨念。 一众权贵回城,自然是前往宫城参加宴会。 “晋国当然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鲁卿不这么认为吗?”华元之前与季孙行父聊到一半,到宴会现场坐下继续聊。 季孙行父赶紧四周张望一圈,发现没有人刻意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 哪怕是心里厌恶晋国,以前没有人会公开说出来,现在就更不会了。 鲁国对晋国的态度比较复杂。 首先,鲁国当老大的时间比齐国或晋国都要久,一度甚至可以代替周王室做天下的主。 然后,鲁国挺感激晋国一直压制齐国,免去了齐国向西扩张。 当了很久老大的鲁国,天晓得他们怎么会越来越弱,到现如今成了一个偏弱的中等国家。 其实也不奇怪,周公旦创造了“儒”这个群体,鲁国内部当然是儒者众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大批儒者变得只会夸夸其谈,实事却是一件都干不成。 时间来到当下,鲁国在军事和经济上都不行,能说会道的人也不将口才用在正确的地方,相反很多大嘴巴总是给鲁国惹祸。 季孙行父也一名儒者,他刚才就因为大嘴巴,讲了楚国集结三十万大军,会让晋国衡量要不要南下。 宋国很担心集结了大军的楚国会不会入侵,华元听到季孙行父说那样的话自然会着急。 当老大期间的鲁国……,或者说从周公旦开始,好多代的鲁君都会针对宋国,近些年来两国的关系才恢复正常。 季孙行父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在猜测,宋卿何必这么激动。” 要是两人在殿上吵起来,晋国一方肯定需要处理,到时候询问什么情况,让华元是说还是不说? 华元不是想给鲁国挖坑,知道场合有些不合适,冷哼一声不再纠缠。 当下,对鲁国不爽的国家挺多。 主要是鲁国总不能正视自己的衰弱,非常喜欢多管闲事。 另一个最遭人恨的地方在于,鲁人通常嘴巴不把门,该说和不该说的话都能从嘴巴里讲出来。 与此同时,别看鲁国把自己包装得伟大、光明、正义,其实就属鲁国最喜欢欺负小国。 鲁国比晋国、楚国、齐国、宋国、郑国更喜欢欺负是史书有记载的事情,原因是鲁国无力吞并,受害者不亡,可不就有出声的渠道了嘛。 讲事实,不是看在周公旦的面子上,还不知道多少国家早就想狠揍鲁国一顿了。 楼令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趁宴会还没有开始,派人邀请高固到某处偏室。 “齐卿。”楼令见高固来了站起来,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晋卿。”高固看到楼令尽管没有到门口迎接,自己进门还是站起来,内心里有生出一股荣幸感。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愿意给一些人礼遇,无疑就是天大的面子。 楼令是晋国八卿之一,以事实而论不是权柄最大,人脉却是晋国所有卿大夫里面的最广。 当前正是齐国最害怕晋国的时候,高固比其它时候更加在意晋国卿大夫的态度。 “请齐卿过来,想来齐卿知道是什么事情吧?”楼令问道。 高固很主动地说道:“听成吧?完全没有问题。晋卿有什么要求,尽可以道来。” 楼氏负责与齐国邦交,邀请齐国今年出兵,自然是由楼令与齐国接触。 楼令在这边与高固谈完,后面还要派人去“临淄”谒见齐君环再说一遍,才算是走完整个正式的流程。 代表晋国的楼令,他会要求齐国出动三个军团(每个满编为人),刚才高固已经代表齐国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高固不敢不答应,只能答应了。 正事已经谈完,高固见楼令没有送客的意思,纳闷还有其它什么事情。 楼令尽管很忙,还是跟高固闲聊了一段时间,见到高固不主动提起,只能说道:“前两年,贵国找我提过关于莱国的事情?” 高固听得神情一愣。 齐国一直想要吞并莱国,到现如今已经准备和谋划了将近四十年。 前几年的时候,齐国以为时机到了,尝试收买晋国的卿大夫,得到攻打莱国的允许。 当时,高固和国书都对楼令进行过试探。 有胆子试探,自然是因为晋国看上去在苦撑,搞得齐国都快忍不住想直接对莱国动手了。 近两年局势的变化太大,晋国连续击败楚国,使得晋国进入如日中天的巅峰状态。 晋国不需要拿出太多的力量去跟楚国较量,齐国自然不敢对莱国动手了。 毕竟,晋国一直在防着齐国,怎么会允许齐国吞并莱国呢?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齐国君臣一直在庆幸当时有忍住,没有再试探晋国,要不然恐怕是要大祸临头。 “晋卿……”高固实在搞不懂楼令提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说道:“是有那回事。” 楼令一本正经地问道:“莱国还在继续袭扰你们的边境吗?” 霸主国过问一众小弟面临的状况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晋国的卿大夫过问齐国内政,一直很被齐国君臣所抗拒。 高固下意识要回避话题,看到楼令那一脸的正经,想到了什么吞咽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仍是时不时侵扰我国边境。” “东夷之人,心智丧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楼令相信高固能听懂自己讲这句话的意思。 高固当然听懂了,只是内心里非常的迟疑。 “什么意思,是在钓鱼,还是动用私军数量太大,想要从齐国谋求好处?”高固很难不这样想,拿定的主意是绝对不上当。 再强调一次,晋国当前处在极为强盛的阶段。 因为晋国过于强大,必然使得所有国家小心翼翼。 一直被晋国提防的齐国尤其要谨小慎微,要是被晋国钓鱼执法,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 高固没有接话,再闲聊了一小会,主动告辞离开了。 “倒是挺谨慎的。”楼令只是起身送到偏室门口,一点没有远送的意思。 楼令这一次是真的要放纵齐国攻打莱国,等齐国正式动手再做点文章。 届时,楼令要看看其余卿大夫的态度,要是其余的卿大夫无动于衷,接下来楼令会有更多的私心;若是其余的卿大夫反应很大,自然会让楼令联合所有卿大夫阻止齐国吞并莱国,再好好的敲诈齐国一顿。 “急不来……,做更多就要适得其反了。”楼令也知道齐国现在会草木皆兵,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 晋国在“新田”集结大军,消息会传到楚国君臣的耳朵里面吗? 讲实话,由于当代对情报收集不是太重视的因素,不好进行太笃定的判断。 如果楚国君臣得知晋国已经集结大军,他们会不会北上?关于这个,还是同样不好进行判断。 在之前,楼令可以奉劝不要过早集结大军,免得惊吓到楚国,可是并未进行劝止。 楼令真的劝导的话,很大可能性会让郤锜听进去。 其实就是楼令介于打不打都可以的状态。 楚国要是头铁北上,说明楚国君臣已经做好了跟晋军交战的心理准备,那自然是两军展开交战了。 换作楚国君臣心虚不敢挥军北上?等于楚国承认不配再当晋国的对手,自此楚国与晋国的争霸正式落幕。 有没有开战,对楼令来讲都没有差别,对晋国倒是区别很大。 根据晋国各个家族的尿性,外部没有了敌人,内部就会搞事情。 不对外进行扩张?楼令随大流搞内部兼并便是,只不过楼令真不想看到这一幕成真。 要是执行对外扩张的政策?楼令同样会加入进去,并且绝对比谁都要积极 “对于当代的所有人来讲,历史已经站到了十字路口,无论接下来晋国选择哪一条路,无疑都会影响到天下人。”楼令有这个清醒的认知。 要说对于晋国集结大军,感到最为需要严正对待的还有哪一个国家,一定是郑国无疑。 此前,郑国君臣得知楚国在“郢”周围集结将近三十万大军,听到消息的瞬间差点就尿了。 先不管三十万都是什么成份,那可是三十万的大军! 郑国全国才多少人?他们被晋国占去北部一片地盘之后,全国人口减少了将近八万,之前约是有九十万的总人口。 不管是现如今的八十万左右人口,还是此前的九十万人口,楚国一下子集结三十万大军,对郑国君臣就是最大的惊吓。 天下局势到了当前的状态,郑国继续在晋国和楚国之间来回晃荡,跟在找死差不多,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必须选一边站稳。 楚国没有集结出三十万大军的话,郑国君臣很容易选,选占据优势的晋国便是。 等楚国集结出三十万大军,郑国君臣又要面临选择,并且选了之后不好再反悔。 这一次,晋国在“新田”郊外的阅兵,没有郑国的代表在场。 要是有郑国代表见证“新田”的这一次阅兵,他们会很好选,直接选拥有三万以上披甲之士的晋国就可以了。 因为没有郑国的代表参与,再由于楚国集结了三十万的大军,接下来郑国君臣怎么选,完全看有没有见证晋国阅兵的他国之人告知郑国君臣。 将大军集结起来的晋国君臣,进入到商讨什么时候出兵的阶段。 “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尽早做决断最好。”中行偃表达出想法。 士匄接话,说道:“既然集结大军是为了跟楚国交战,不如提前南下?” 随后,两人有那么点一唱一和的意思,跟唱戏区别不大。 楼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反应过来,心想:“这么看,荀氏和范氏结盟了啊。” 不是荀氏和范氏宣布结盟,他们当前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荀氏和范氏的联动太明显,没有公开结盟之后的公理论常压着,互相之间一定是达成了战略同盟。 有没有正式公布结盟的区别是什么?就是有没有正式公开结盟,互相之间要不要承受背叛之后失去信誉的代价。 没有宣布结盟,背叛就是坑人。 宣布正式结盟再背叛,失信于天下人,有黑历史以后,很难再取信他人,再寻求结盟必然使得对方深思与忌惮。 “我竟然被排除在外?”楼令觉得荀氏和范氏在找死。 并非楼令被排除在外,怀恨在心才发出诅咒。 天晓得中行偃和士匄在想什么,明明四个卿位家族正处在平和的阶段,互相之间并没有互相针对。保持这样的局面不好吗?非要搞隐性的联合,不等于逼郤氏或楼氏采取一些动作嘛。 只是站在荀氏或范氏的立场一想,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郤氏本就强得过份,楼氏世子娶了郤氏宗主的闺女,双方瞬间变得更加亲密,哪可能不让荀氏和范氏产生紧张感。 很直接的效应就是,荀氏和范氏可能在暗地里结盟,亦或是两个家族产生默契,互相正在迅速靠拢,寻求更大的安全感。 互换立场去进行思考,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是不是立刻就能够找到原因了? 楼令看到郤至对自己含有深意地笑了笑,回应了一个同样有深意的笑容。 “下军佐?”郤锜想知道楼令对于出兵的意见。 楼令立刻说道:“等郑国做出选择。” 关于对待郑国的态度,楼令一直是坚持不变。 在刚才,中行偃和士匄的态度是尽快出兵南下。 “楚国弄出来的声势很浩大,我们在楚国出兵北上之前抵达郑国,众诸侯得知会更加尊重。如果等楚国大军压境,届时郑国投降,对我们的名声有损。”中行偃这样说道。 楼令很奇怪地看着中行偃,说道:“我们很需要诸侯尊重吗?只需要让他们感到敬畏就可以吧。” 说得好像诸侯敢随意忤逆晋国似得? 现阶段的晋国,相反会很愿意看到某诸侯脑子发昏才对。 中行偃当然知道不需要诸侯尊重,只要他们听话。 并且晋国完全有那个实力,强压诸侯乖乖听话。 楼令又说道:“郑国一再降而复叛,不具备任何信任的必要,更没有让我们珍惜的价值。” “我明确说吧?还是那个意见,必须要对郑国进行试探。要是郑国敢再次背叛,灭其国祚,占其土地,夺其人口,用来壮大晋国。”楼令说得很坚决。 士匄弱弱地说道:“多少还是要在乎诸侯的态度吧?” 楼令看着士匄,问道:“他们敢反抗?” 士匄“呃”的一声,看上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我的。”楼令再次展现出明显的意图,说道:“不用去在乎诸侯会怎么看,有机会就吞掉郑国。只要我们变得越来越强,诸侯只会忍气吞声,再表现出对我们的更加巴结。” 一些至理名言没有被楼令说出来。 一个联盟哪怕看上去再强大,实际上一方势力就有一个想法,随时有发生分崩离析的可能性,平时也少不了被掣肘。 自己强大了,有那一份实力,其他势力再不爽,他们害怕成为受害对象,只能进行极尽的讨好。 当然了,光行使霸道肯定不行。 只不过,轮到行使王道的时候,起码应该是看上去举世无敌的阶段。 等举目望去没有了吞并的价值,再玩“王霸道兼之”就行了。 这一套汉宣帝玩得极好,将有价值的土地皆尽占领,没有占领价值就收为小弟,玩起了当老大的游戏。 到了李唐时期,玩得其实就是汉宣帝的那一套主张,等没有对手之后,再玩一玩天朝上国的游戏。比较要命的事情是李隆基玩砸了。 楼令将霸道之术说得太血淋淋,搞得所有卿大夫听得极为震撼。 接受那种观念的人,脸上逐渐笑得狰狞。 听懂了却是无法接受的人,不免会将眉头皱得很深。 “就按照下军佐说得办。”郤锜一锤定音。 那一瞬间,中行偃和士匄对了一眼,能够看出对方的无奈。 看吧? 又是这样! 这让荀氏和范氏怎么可能不会感到害怕? 要是哪一天,郤氏有意对荀氏或范氏动手,或是楼氏劝郤氏对两个家族的其中一个或两家一块动手,是不是也会说干就干? 楼令在思考要不要私下找中行偃和士匄聊一聊。 以荀氏和范氏的实力,他们开始缺乏安全感,一些事情上面的反应会比较过激,实在是太容易闹出大事了。 “我要是现阶段去找他们,极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只能是他们主动找过来。”楼令心想。 在郤锜拍板之后,晋国不会提前出兵南下。 大军集结在“新田”附近,光晒太阳不是事。 楼氏率先跟附庸家族联动进行训练和操演,其他卿位家族有样学样,都城郊外每一天都变得很热闹。 在那些天里,晋君周有机会就上城墙观看,也许每一天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一众卿大夫,他们竟然没有提到由谁来递补卿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晋君周最近最为困惑的是这个。 第599章 卿位的归属 根据楼令所知,郤氏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到卿位。 郤锜有私下找楼令问过。 对于这种事情,楼令明确告知不好给予意见。 无论郤锜再怎么说,楼令仍是坚持不说。 事实上,楼令该怎么给郤锜意见啊? 给予不要卿位的意见,一定会被郤氏某些人记恨,等郤氏发生了什么事情,黑锅一定要有楼令的一份了。 若是认为应该给步毅争取卿位,等郤氏日后发生乾坤颠倒的事情,一样会让楼令带有责任。 在郤氏的家事上面,楼令从来不想掺和。这是因为楼令实在太知道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了。 其实,晋君周也找过楼令,各种暗示楼令应该帮祁午一把。 对于晋君周的暗示,一样让楼令选择不掺和。 晋君周找的次数增多,说话越来越露骨,很干脆让楼令明确拒绝。 当时的楼令说得很清楚,楼氏没有那份底气左右卿位的归属。 遭到明确拒绝的晋君周不再多说什么,后来在面对楼令的时候却是变得客气了许多。 那是什么?无非就是晋君周对楼令生分了。 “我帮他的次数不算少,一次没有被满足就这样的态度?证明了君主这种生物的薄幸啊!”楼令只是将事情告知楼小白,没有吩咐什么。 楼小白听了之后,想了想才说道:“孩儿日后继续保持原样?” “在君上那边,我是我,你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楼令说道。 当然不是那样。 只不过,宗主是宗主,世子是世子,存在操作的空间。 面对国君的时候,楼氏之主和楼氏世子可以是不同态度或方式,算是一种留有余地。 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没有臣子会跟一国之君撕破脸。 在晋国,一旦有卿大夫想跟国君撕破脸,出现的事情绝不会是小打小闹,每一次都意味着一次不小的动荡会爆发。 目前该小心翼翼的人是晋君周,一切只因为招惹楼令到认为只有一方能够站着,输的人一定会是晋君周这位一国之君。 当然了,事情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甚至连矛盾爆发都不算。 “荀氏和范氏有谋求卿位的想法吗?”楼小白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他们并未表露出相关的意图。” “这样啊……”楼小白顿了顿,一脸思索地说道:“那应该是真的没有想法。只是,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吧?” 楼令说道:“有想法也是算计郤氏和君上。” 在当前,荀氏和范氏分别拥有两个卿位,实力不允许他们再增加一个卿位。 与此同时,近些年来一件事情被众人传得越来越玄乎,认定一个家族拥有三个卿位便会出现灾殃。 那个说法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反正就是传得挺玄乎,还有几个现成的例子。 众多例子之中,赵氏被拿出来反复鞭尸,使得说法听上去好像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楼令很怀疑传言是公族弄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引导郤氏的想法。 毕竟,荀氏、范氏和楼氏没有表现出增加卿位的倾向,卿位是从郤氏那边空出,只有郤氏在犹豫要不要递补卿位。 “南征之前,卿位一定要确定下来。” 那一点,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因为是共识,并且随时可能要南下,自然是越早确认卿位归属越好。 “我不想毅获得卿位,他坐上卿位……,增加负担,并且极易惹出大祸。”郤至满脸愁容。 楼令欲言又止。 关于步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看得出来。 总而言之,步毅以前惹得祸不算少,最大的祸事是驾驶国君广车在军中肆意驰骋,当时差点就被韩厥给斩了。 韩厥不敢斩杀步毅,选择斩了步毅的家臣来以正视听。 错是步毅犯下,死的是郤氏的家臣,多少让郤氏与韩氏结了怨。 该说不说的事情是,晋国对军律的要求极其严格,一再强调大夫犯错与他人同罪,只是卿位家族的人仍然拥有特权。 那个主要是没有担任司马的人敢真的去处置卿位家族的人,对外卿位家族以外的人却是不会手软了。 可能是步毅犯下死罪又没有被处死的关系,后面学了乖,也被家族所压制,大错不再敢犯,小错却是仍旧不断。 要是步毅担任卿大夫?其它且先不说,光是步毅那不堪的名声,起码会让卿大夫的含金量遭到下降。 “想说什么就说啊。”郤至情绪比较暴躁。 楼令不好跟郤锜多说什么,对上郤至倒是不能一言不发,也就说道:“既然你那么认为,一定是有相关的道理。直接找中军将阐明想法,不好吗?” 郤至脸上变得抑郁,说道:“能说,我就直接说了。” 楼令懂了,这是郤至想找个人抱怨。 他们在前往宫城的半路碰到,一块入宫之后,没有再多聊。 今天的会议由晋君周主持,卿大夫以及够资格的人接近到场。 楼令刚坐下,右侧的智罃就侧身过来。 “郤氏确认不拿卿位了?”智罃低声问道。 楼令压低声音说道:“本身拿卿位的意志就不强。” “这……”智罃脸色复杂地说道:“郤氏连这种事情都跟你透露?” 算是透露吗? 讲过程的话,郤锜多次询问楼令的意见,不止是透露那么简单,等于楼令的意见可能被采纳,算是能够干涉郤氏的家务事了。 左侧的士匄参与进来,说道:“那卿位是祁午的了?” 楼令能看出士匄内心里有些小震撼,知道士匄在想什么,说道:“祁氏真不是楼氏的附庸。单纯就是我完成对祁奚的承诺而已。” 关于楼令跟祁奚的约定,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楼令如约扶持祁午担任中军尉,算是履行了约定,后面则是祁氏主动抱住楼氏的不放了。 “如果不是因为魏锜,魏氏完全有机会。”士匄说道。 楼令眼睛眯了一下。 关于魏氏不可能真正成为哪个家族的附庸,又有哪个卿位家族不知道呢? 有鉴于魏氏不可能真正成为哪个家族的附庸,郤氏、荀氏、范氏也就不会去拉拢,他们甚至认为楼氏是弱小才选择与魏氏合作。 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楼令笑眯眯看着士匄,心想:“这是把我当成潜在对手了。” 现阶段,范氏不是跟荀氏走得很近吗? 两个势力开始互相抱团,一定要有假设的敌人。 哪怕一开始仅仅是出于需要抱团取暖,联盟没有被拆散,最终也必然形成屠龙的勇士变成恶龙的格局。 “看情况,要是形势没有太大的转变,荀氏和范氏会抱团到正式结盟。他们一旦正式结盟,卿位家族就是得到分化了。里面有没有君上的手笔呢?”楼令心里猜测。 近来,晋君周的行动不少。 只不过,恰恰是因为晋君周开始有行动,表明他无愧于是一国之君。 从晋君周的手段来看,需要进行打分的话,可以打个九十分。 各种小动作不断,有取得效果,没有卿位家族做出剧烈的反应,楼令不给打满分是因为存在瑕疵。 什么瑕疵?就是晋君周竟然认为公族可用。 可能……,晋君周也知道公族的现状,奈何他除了扶持公族之外,真没有天然会亲近的势力。 “诸位。”晋君周见所有人已经到齐,很是苦恼地说道:“出征在即,卿位仍然空缺。没有确认卿位,岂不是要少一个军团南下?” “楚国来势必然汹汹,仅有三个军团南下,乃是对祖宗的不负责,万望诸位慎重对待。”晋君周脸色在逐渐变得严肃。 楼令看向公族封君那边,一众公族明显形成对祁午的簇拥,完全将态度摆了出来。 现下,祁午受到了晋君周的力推,无论抱着什么想法的公族也是纷纷团结了过去。 看表面情况的话,国君与公族封君团结起来,声势变得极为浩大,实力方面好像也很可观的样子。 卿位家族这一边,郤氏态度很模糊,荀氏、范氏和楼氏沉寂下去,外人一看就不是一条心。 也许正是因为卿位家族的表现,直接让一众公族封君看到了希望,他们才敢联合起来吧? 在公族封君联合起来之后,其实就达到了楼令的初步目标。 什么目标? 那不是楼令一再推动晋国对外扩张无果,搞得看不清楚形势,要摸一摸公族的底吗? 很直接的来说,楼令就是需要了解公族到底有多少实力,好为两条路做好规划。 第一条就是,晋国不对外寻求扩张,楼令认为必将发生内乱,会推动卿位家族针对公族。 第二条路,要是晋国会对外谋求扩张,楼令认为需要削弱公族,一方面增强卿位家族的实力,另一方面就是避免被背后捅腰子了。 晋君周说完,没有人开口讲点什么,搞得气氛越来越尴尬。 “君上,臣以为中军尉可晋升卿位。”董昭大着胆子提出建议,说话的时候不免需要观察几位卿大夫的脸色。 中军尉本就是卿大夫预备役,法理上面有利于卿位出现空缺之后进行补位。 在规则可能被打破的时候,楼令从中军尉晋升成为卿大夫,无疑是让规则得到了延续。 那样一来,目前担任中军尉的祁午晋升卿大夫,多了法统上面的理由。 几位卿大夫是什么脸色? 郤锜看上去很纠结。 中行偃、智罃、士鲂一脸的不在乎。 郤至面无表情。 楼令纯粹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了。 其实,郤锜不表态,轮不到其他卿大夫说什么。 郤锜犹豫着说道:“那便由祁午递补卿位?” 那一瞬间…… 得到答案的祁午和很多公族封君脸上狂喜。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获得卿位等于得到最大的胜利。 晋君周想笑有马上憋住,眼眸里面展露出了深思,像是在思考有没有陷阱。 比较让不明情况的人感到不解的事情是,郤至竟然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老夫有言在先,若是担任卿位之后,等上了战场不堪用,必将严惩以待!”郤锜选择将丑话说在前面。 祁午赶紧保证道:“必不让中军将失望!” 其余卿大夫是不是该恭喜祁午了? 然而,卿大夫脸上固然带着笑容,只是没有卿大夫对祁午表示祝贺。 光顾着欢天喜地的祁午和其余公族封君,他们没有发现卿大夫并未表达祝贺。 卿位确认下来,几个卿大夫有进行眼神交换,大体上都有看戏的心理。 空悬的卿位得到递补,卿位的排序还需要确认。 达到最大目标的晋君周选择了适可而止,表态道:“卿位排序由中军将做主。” 郤锜看上去心情并不好,很快决定了卿位的排序。 新的卿位变动如下: 郤锜为中军将,中行偃为中军佐。 智罃为上军将,郤至为上军佐。 楼令为下军将,士鲂为下军佐。 士匄为新军将,祁午为新军佐。 更多面的官职变动,约定在明年再确认。 那样一来就是,中军尉这个官职暂时被空悬了。 论顺位的话,司马是中军尉的替补。 要是司马晋升为中军尉,上军尉又成了中军尉的递补。 只不过,无论是在哪一个国家,官位递补是那样的规则,具体怎么回事还要另外看。 楼令原以为后面长鱼矫会找过来表达对中军尉一职的渴望,两人倒是见了面,长鱼矫没有提中军尉的事情,倒是恳求楼氏能够赊二十件胸甲。 “这个没有问题。”楼令当然愿意赊,要是送就别想了。 不是楼令缺二十件胸甲或相关财货的事,纯粹就是有些事情不能开那个口子。 长鱼矫满脸的感激,连连对楼令道谢。 “你对中军尉一职有想法吗?”楼令知道长鱼矫不提,自己还是该问。 长鱼矫认真地说道:“暂时没有想法。” 楼令赞赏地说道:“你的心态很对。” 长鱼氏现在连拉出一个“旅”的兵力都有些困难,不止是缺乏合格的兵源,连带武装也存在难度,后勤方面的难度更大。 以这样的实力成为中军尉,楼氏能够进行庇护没有错,难道要成为长鱼氏的保姆吗? 那到底谁才是谁的老大啊? 在跟随晋厉公时期,长鱼矫无论做人或行事都比较张狂和极端。 轮到长鱼矫跟随楼令之后,形式作为变了个样。 那是因为什么?纯粹因为跟随的对象不同,导致形势出现变化。 跟随晋厉公,空头支票开了无数,随时有身死族灭的危险。 跟了楼令呢?长鱼矫真的一直有在取得收获啊! 有一个亿愿意全捐了,那是因为真的没有一个亿。 一头牛捐不捐?真的有一头牛,可能也就这么一头牛,怎么可能真捐出去嘛。 在祁氏之主祁午获得卿位之后,很难免会对楼氏产生一些影响。 祁午之前自认是楼氏的附庸,结果他现在成了卿大夫,会不会因为曾经受到楼氏庇护,然后在身份转变以及实力即将大增之后,反而觉得是一种耻辱呢? 可别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人。 某些人在落魄的时候得到帮助,轮到发达了却是会视为污点,类似的人并不算少。 祁氏在成为卿位家族之后,实力大增是一定的事情。 坐上了卿位的祁午有两种选择,要么是学郤氏、栾氏、韩氏从公族转为卿位家族,不然就是保持公族身份成为代言人。 选第一种的话,祁氏成为卿位家族,得到其它卿位家族的接纳,利用职权大可慢慢蓄积实力。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缓慢,安全性则是比较有保障。 如果是选第二种?祁氏必然站到所有卿位家族的对立面,需要承担的相关风险无限大。 毕竟,几个卿位家族可不止是纸面数据强,真正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很强大。 获得卿位的祁氏大摆宴席,其余的卿大夫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郤锜和郤至以公务繁忙为理由,推了祁午的邀请。 其余的卿大夫倒是有去参加宴会,只是他们全程表现得比较矜持。 “下军将。” “新军佐。” 祁午对楼令的态度比之前还要恭敬,保证似得说道:“以前如何,日后更甚。下军将且看午的表现!” 楼令笑着说道:“你我本是同僚,自当协心同力。” 在祁午获得卿位之后,他还有时间做出选择,目下不是看说什么,完全是看怎么做。 几个卿位家族都在等着看祁午的行动,决定接下来怎么对待祁氏,不可能祁午用言语说什么,立刻就给相信了。 等祁午离开。 智罃立刻凑到楼令边上,说道:“看情况,祁午仍旧希望获得你的庇护?” 楼令摇头说道:“我何德何能,敢庇护一名卿大夫。” 这一句话,楼令是当着中行偃、士匄和智罃、士鲂的面讲出来。 事实也是那样,郤氏做出一定会庇护楼氏的姿态,逼得荀氏和范氏必须抱团。 轮到祁氏获得卿位还想继续抱住楼氏的大腿,不是要逼荀氏和范氏做更激烈的事情吗? 荀氏和范氏当然不会因为楼令的表态就立马信了,只是他们在对待楼氏和郤氏上面又有不同。 什么不同?总而言之就是,荀氏和范氏会疏远楼氏,主动交恶却是不会,乃至于会想方设法保持与楼氏的亲近。 这一次宴会,看上去就是公族的狂欢。 只要祁午不背离公族,获取卿位确确实实就是属于公族的重大胜利,他们就此之后又有排面足够的代言人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由于公族欢天喜地的关系,搞得“新田”每一天都有宴会举行,一时间倒是让楼氏的贩酒店铺赚得盆满钵溢。 酒?楼令当然有搞酿酒,甚至连蒸馏都早就搞出来,不然哪来的酒精。 只是在出售方面,楼氏货架上的果酒数量最大,需要用粮食酿的酒在数量上极少。 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时代,大肆拿粮食酿酒,不啻是一种脑残的行为,楼令怎么可能去做。 晋国内部有喜有忧。 国外发生的事情更多。 首先,楚国已经开始有动作,楚君审任命子革为主将,挥军五万讨伐吴国。 楚国的这一次军事行动闹得很大,兵力方面达到五万的规模,并且征调了数量庞大的舟船。 看意图的话,很明显是想将大江水道利用起来。 另一方面,楚君审表示要亲自带着其余的大军北上,只是剩下的二十五万大军仍旧驻扎在“郢”附近,暂时没有开拔的迹象。 楚国蠢蠢欲动却是没有真正展开行动北上?一下子让郑国和宋国变得极度紧张。 郑国已经派子国为使者,带着使团正在往“新田”急赶。 不用猜,子国就是代表郑国到晋国求援。 宋国方面,刚刚回去的华元再一次动身,一样是带着使团在向“新田”急赶,同样是想对晋国求援。 两个国家都有紧张的理由。 他们与楚国比邻,楚国君臣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不出意外的话,吴国也派人正在赶来。”楼令在新的一次会议上,进行这般的猜测。 中行偃咳嗽了几声,笑呵呵地说道:“楚国有五万大军与大量水军正在东进,等吴国使者抵达,可能胜败已经有了结果。” 吴国连续几次蔑视晋国,乃至于对晋国做出实际的侮辱,晋国君臣已经取得共识,吴国君臣没有正视自己的错误之前,不可能实际上去扶持吴国。 至于为什么仍然想要扶持,原因太过于现实了。 只要吴国能够认清自己的地位,晋国扶持吴国确实能够给楚国造成麻烦,明显有利的事情怎么会不做。 在这一场会议上,中行偃咳嗽得太频繁,搞到晋君周和郤锜不得不过问。 “只是风寒,不会耽误出征。”中行偃给了说法。 中行偃环视参与会议的众人,问道:“楚国一日不北上,我们便不出兵?” “下军将的建议很合老夫心意,自然不做变动。”郤锜说道。 什么建议? 当然是看看郑国会不会等楚军一到就投降了。 现在的问题是,楚军到底会不会北上,北上之后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谁,或是楚军会不会同一时间攻击郑国和宋国。 要是楚国第一时间攻打宋国,晋国可不好进行坐视,要不然对整体局势的影响可能会很大。 第600章 斟酌再斟酌 在当前,晋国与楚国皆已集结大军,算是一种半明牌的局面。 楚国集结了将近三十万的大军,出动其中的五万东进,剩余的二十五万大军屯驻在“郢”附近。 晋国集结了四个满编军团,一共十五万的大军,一样是屯驻在自家都城的“新田”郊外。 看上去晋国集结的兵力比楚国少,世人却是知道两支大军的质量存在不小的差距。 毕竟,晋军集结起来的十五万大军都是战兵。 什么是战兵?最为起码是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并非胡乱拉壮丁凑人头。 这十五万晋军里面,“羡”的数量约是八万,讲实话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来自卿位家族的“羡”,他们的战斗力可能跟普通贵族的“士”和“徒”相差不大。 只是来自楼氏的“羡”,他们的战斗力超过普通贵族的“士”和“徒”不少,可能跟其余卿位家族的精锐可以抗衡了。 楼氏的“羡”训练程度不低,并且经常集结起来训练,配合度极高。 要是算上列装的装备?比如楼令这一次出动一个全员披甲的“师”,他们虽然是由“羡”组成,但是战斗力一定超过其他卿位家族的精锐。 一个国家的军队自然不可能全一样,一定区分王牌、精锐、普通、炮灰等等。 楚国的三十万大军,总体质量上不如晋国的十五万大军,主要是体现在楚国总习惯凑数量上面。 这一次,楚国那边光是拉的蛮人就超过十万,世人也知道楚国贵族喜欢拉农夫凑人头的尿性。 所以了,别看楚国与晋国得到兵力差距一倍之多,看好楚国的人压根就不多。 可能连楚国君臣对自己都不是那么看好,要不然他们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哪可能在自家都城周边逗留。 要知道一点,大军集结起来之后,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物资,不是存在特殊的原因,哪会集结了大军而不展开行动呢。 关于上述那一点,晋国这边同样感到难受,只是晋国更加等得起。 目前该感到着急的是楚国,是他们想要扭转劣势,晋国是占优势的一方。 “楚军北上,攻打郑国或宋国的可能性最大?”郤锜召集一众卿大夫进行会议。 中行偃比较笃定地说道:“应当是郑国。” “郑国扛不住压力,一旦他们投降,可以稍微增加楚国的声势。郑国重新站在楚国那边,我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挥军进行讨伐。在那期间,楚国有时间入侵宋国,争取将宋国打残。”中行偃给出了理由。 郤锜习惯性地看向楼令。 这种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跟楼令总是能够提供正确的建议关系最大。 自己拿不定主意,有一个能够信赖又很靠谱的人可以提供建议,为什么不听呢? 这样的次数太多,郤锜对楼令养成一种依赖就很自然而然了。 在刚才,中行偃说一句话咳嗽了数十次,着实是看得楼令频频皱眉。 别误会,当前座位分开,互相之间的距离有个两米以上,不至于被溅到唾沫星子。 主要是楼令怀疑荀氏有遗传性疾病,还是风险最大的肺部疾病。 “要是中行偃近期病逝,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楼令心想。 荀氏当前内部不稳,一旦中行偃病逝,过于年轻的中行吴不止内部难以服众,在外也会被当成小年轻看待。 一直遭到压制的智罃等中行偃病逝,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动作。 智罃的动作不会是直接脱离荀氏,相反会待在荀氏内部极力啃咬吸血,用以在短时间内壮大智氏。 为什么楼令认为中行偃病逝不是好事?因为楚国正想跟晋国拼命,一旦荀氏内部不稳的话,晋国绝对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有那个可能在国战上落败。 影响怎么会那么大?无非就是一种相互的效应。例如荀氏在国战上表现不佳,影响到其余家族的信心;也能是荀氏发生内乱,搞得其余几个卿位家族注意力放在能不能从荀氏身上啃咬到什么,心思不放到对外的国战之上。 事实上,一个国家一旦内部不稳,有爆发内战的可能性,最好不要对外发动战争。 当然,要是经济原因的话,发动对外战争倒是能够有效转移内部矛盾。 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经济原因可以对外谋取掠夺,私人恩怨而导致的不稳很难转移向外。 郤锜见楼令没有反应,目光移动过去,看到楼令明显失神的模样,再次召唤:“下军将?” 等楼令回过神来看向郤锜。 郤锜将刚才中行偃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再询问道:“下军将怎么看?” 不是谁都能够得到郤锜这种待遇,搞得在场多数人心里羡慕。 楼令想了想,说道:“中军佐说得猜测极可能成真。哪怕楚国明知道郑国极可能降而复叛,至少可以拖住我们。” 等楼令说完,士匄、智罃等人才进行附和。 “那下军将的目的就达到了。”郤锜说道。 到现在,郤锜已经被楼令说服,愿意看郑国的表现。 郑国要是再次背叛,郤锜接受楼令就此不再接受郑国投降的建议,接下来会对郑国展开兼并战争。 有些没有参加之前会议的人,不理解为什么要那么说。 要兼并郑国?哪怕郑国没有信誉度,打以消灭国祚的战争,多少还是让人听着感到骇人听闻。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晋国高层知道影响多大,自然不会轻易宣扬了。 中行偃与士匄对视了一眼,再一起看向楼令。 范氏其实也支持楼令的主张,只是不希望动作那么快。 北方的狄人目前才是范氏的大敌,范氏希望解决来自狄人的威胁再展开对郑国的兼并战争。 因为荀氏想跟范氏抱团,荀氏不得不考虑范氏的需求。 那样一来,不想有什么大动作的荀氏,起码不能反对对郑国进行兼并战争了。 “若是郑国投降楚国,我的意见是不再接纳郑国的投降。”楼令说过很多遍类似的话了。 这又让一些不明情况的人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中行偃和士匄又再次眼睛对视。 因为楼令跟一众卿大夫说了太多次的原因,所以即便有卿大夫不赞成,他们也不再立刻公然进行反对。 “下军将很有信心战胜楚国啊。”郤锜脸上难得出现笑容。 楼令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们必须有这样的信心。” 常说未算胜先算败,讲得可不是没有开打就先心虚,指的是谨慎的将开打之后,所有会发生的可能性想出来,尽早干完查遗补漏的事情,并且想好一旦战败了该怎么去收拾局面。 他们的会议进行到一半,有人过来进行通报,说是郑国的使节团入城,子国直接往宫城而去。 “来求援了。”祁午可算是找到说话的机会。 在刚才的会议中,祁午可是小心得很,只光聆听与点头,不敢轻易说话。 郤锜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 卿位是从郤氏这边空出,任何获得卿位的人都不会得到郤氏的好脸色。 所以,郤锜不单纯是在针对祁午。 有另外的因素,晋君周这一次实际参与进去,多少让郤锜生出警惕心,不免对祁午的态度更加冷淡。 郑国对晋国的求援在一年前就开始在做了。 那是楚国放话要一雪耻辱,立刻吓到了郑国。 从去年起,楚国就有贵族陆陆续续率军前往“郢”集结,给予了郑国君臣极大的心理压力。 其实,这也算是郑国君臣很清楚必然成为楚国攻打的对象,提前进行了哭惨,可能也是在为投降做事先的准备。 毕竟,郑国已经提前求援,晋国不及时支援,等郑国再次投降楚国,起码能哭是因为晋国不支援才投降。 这里能够看出郑国出现改变。 在以前,郑国要不要投降都不会事先做出打“预防针”的行动,基本是楚军或晋军一到就投降了。 可以认定这一代的郑国君臣已经看到作为老牌投降国的弊端,想要进行改变,奈何局势一再出现大变动,他们看不清未来,只能选择继续走老路。 “郑国集结了多少大军,目前屯驻在哪里?”智罃问道。 楼令说道:“三个军团早就集结起来,两个军团在‘新郑’附近,一个军团在“制田”驻扎。” 那个“制田”是郑国的最大产粮区,一旦这里被入侵且破坏,全国可能就要挨饿了。 处在劣势的楚国,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吼嗓子“我蛮夷也”的话,军事行动大概不会再克制,必须让郑国君臣多留点心,才有一个满编军团驻扎在“制田”附近。 “君上不会答应子国,大军马上会南下吧?”智罃问道。 士匄先愕然,再说道:“不会吧?” 其余的卿大夫开始面面相觑。 讲道理,一国之君再没有实际的权柄,他至少能够代表一个国家。 要是晋君周真的答应郑国马上出兵,到时候一众卿大夫再不乐意,为了国家的信誉而考虑,只能捏着鼻子率军出发了。 郤锜看向祁午,说道:“你立刻入宫,转告君上不要答应郑国什么事情。” 祁午没有犹豫,站起来行礼就走。 卿大夫之中有一名来自国君的代表,好像也不全然是坏事? 像现在,出了不可预估的事情,祁午可以马上前去谒见。 “新军佐的两个‘师’,听说一众封君进行了加强?”士匄问楼令。 这种事情,怎么会问楼令呢? 楼令笑着说道:“封君从我这边采购的甲胄,合起来约有七百套。” 士匄笑着说道:“不少算了。” 那倒是。 晋国的公族封君并不穷,他们只是舍不得将钱花在装备上面。 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事情,跟近数十年卿位家族总是充当主力关系很大。 晋国的卿位家族太能打,功劳基本上也是落到卿位家族手里,很容易让其余家族变得懈怠。 公族封君又跟其余普通贵族不一样,他们仗着公族封君的身份,各方面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因此,不怪公族封君对军事建设越来越懈怠,甚至是开始有了追求奢靡的风气。 等祁午来到宫城见到晋君周,恰好看到子国在哭求。 子国刚到不久,见到晋君周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描述郑国面临的压力。 说来说去就一个核心,楚国集结了数量庞大的大军,随时有北上入侵郑国的可能。 郑国虽然是一个大国,但是跟楚国相比显得弱小。 幸好郑国还有晋国这个大哥,赶紧过来求保护了。 面对子国的哭惨?晋君周一方面觉得好笑,另一方面挺犹豫的。 聪慧如晋君周,他已经知道楼令力主吞并郑国。 可以开疆拓土,得到的还都是经过开发的土地,有现成的城池和村庄可以入住,对国家肯定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郑国并非晋国的对手。 问题出在哪里?晋君周很担忧卿位家族在吞并郑国之后变得更强大。 晋国的几个卿位家族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实力再继续膨胀下去,晋君周认为自己这一代无法解决,以后的国君更不可能解决。 只是,晋君周很清楚除非有卿大夫极力反对,要不然吞并郑国几乎就是时间问题。 “新军佐来了?”晋君周对祁午肯定愿意和颜欢色。 “君上。”祁午先对晋君周行礼,得到允许再走近,压低声音说道:“君上,方才会议已经有决议,请君上斟酌。” 什么决议被定了?就是不会支援郑国,就是要郑国投降楚国。 看吧,晋君周一听到这个消息,尽管知道是迟早的事情,心里还是生出不悦。 晋君周皱眉看着祁午,嘲弄似得说道:“寡人怎么会答应,又怎么答应郑国的求援。” 说到底,晋君周就是太年轻,面对其余卿大夫还肯用心伪装,对上一手扶持上去的祁午就显得随意多了。 “君上?可不要说这样的话。”祁午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清楚怎么走未来的路,面对晋君周和其他卿大夫都显得极为小心谨慎:“乃是下军将提议。臣以为下军将的提议,不会有同僚拒绝。” “知道了。”晋君周当然看出祁午有蛇鼠两端的迹象,说道:“一众封君的部队已经到位。这一次南下,你务必好好表现。” 祁午严肃应道:“臣必当竭尽全力,争取立功。” 对于能不能立功,祁午并不感到担忧。 晋国可是要四个满编军团南下,哪有战败的可能? 既然晋国不会战败,有大把的功劳可以捞,尤其是作为卿大夫捞起功劳来就显得更为便利了。 晋君周看到祁午那样不免皱眉,提醒道:“你可是代表公族。” 晋国现在大体上分了三大阵营,分别是卿族、公族和其他贵族;要再细分阵营的话,光是卿族之中就能够分出更多的阵营来,比如卿族中又有郤氏与楼氏最为亲近,荀氏与范氏天然需要抱团。 讲实话,晋君周很喜欢一众贵族分出无数个阵营,不是这样根本没有操作的余地,只是又不希望各个阵营的矛盾太尖锐。 子国在祁午过来后停下哭求,看到晋君周与祁午压低声音交流,不免要猜测晋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刚才,子国哭求之下,没有得到晋君周的回应,心里已经开始觉得不妙了。 现在?子国心中的不妙更深。 果然,晋君周等祁午离去,笑着子国说道:“寡人会与众臣商议,使者且先下去休息。” 子国想了想,行礼说道:“那外臣告退。” 晋君周站在原地看着子国离开,好一会才站起来走向通往后殿的走廊。 随后的第三天,华元率领的宋国使者团抵达“新田”城内,同样第一时间请求谒见晋君周。 在对待宋国来使方面,晋国给予了比郑国来使更大的礼遇。 这种礼遇是晋君周率一众卿大夫一块接见华元。 “外臣出发前,楚军已经与吴军交锋。楚军收复被吴军攻占的失地,双方当下应该是在‘鸠兹’交战?”华元很明白事理,知道晋国君臣需要了解什么情况。 根据华元的说法,吴国的占领军没有跟楚军实际交战前就撤退,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楚国与吴国的水军在大江水道上交锋,暂时看不出到底是哪一边占了上风。 晋君周想了想,提议道:“召唤巫臣前来?” 原本待在吴国的申公巫臣,他随着晋国跟吴国关系变僵回到晋国了。 只不过,申公巫臣将自己的几个儿子留在了吴国那边,长子继续担任吴君寿梦的行人。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申公巫臣满头大汗地来到殿内,先对晋君周行礼致意,再对一众卿大夫行礼问候。 “楚军与吴军在‘鸠兹’附近交战,召唤而来是因为你比较了解楚国和吴国,需要来自你的意见。”晋君周直接点明。 申公巫臣看向华元,再看向晋君周,说道:“君上,臣先跟宋卿聊一会?” 晋君周颔首道:“应有之意。” 再是了解某个地方的事情,离开了一段时间,可能当地的变化会很大,根本需要结合当前形势,才能说得出靠谱的建议。 申公巫臣跟华元到侧殿去聊。 留在大殿内的晋国君臣可不会干等,交流起了当前的局势。 晋国已经向一众小弟发出通知,要求他们做好相关的准备,再有通知就率军前往约定地点集合。 其余小国不说,齐国被要求三军齐出,鲁国和卫国分别被召唤了两个军团。 这样一来,仅仅是齐国、鲁国和卫国加起来的兵力就有接近九万的兵力。 再加上其他小国,晋军会有接近十万的盟军。 这十万盟军没有将宋军和郑军算进去。 宋军主要留在本国抵御楚国可能的入侵,除非晋军与楚军正式展开决战,要不然不会调离。 至于郑军?晋国君臣已经不将郑国视为盟友,不会计算在内。 其实吧,晋国虽然有一大批盟友,可是晋国君臣从不奢望他们在战场上能够有多好的发挥。 倒不是说那些国家没有一个能打,相反晋国君臣只要求能打的国家别扯后腿就行。 直接点名,说得就是齐国。 申公巫臣跟华元聊完回来,说道:“以臣的猜测,哪怕楚国挥军五万,南边的战事不会那么快分出胜负。” 接下来,申公巫臣对吴国的地形进行介绍,总而言之就是山林和水道都多,不适合展开大规模的交战。 “吴军善于偷袭,逃窜的速度也很快,他们要是不与楚军决战,一定是要等水道决出胜负,等楚军威胁到‘梅里’才可能逼吴军主力决战。”申公巫臣说道。 那个“梅里”是吴国当前的都城,位置就在大江边上的不远处。 晋君周问道:“你能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吗?” 申公巫臣斟酌再斟酌,说道:“应该是四个月到六个月?” 毕竟,吴国在总体实力上真的不如楚国,更要命的地方是“梅里”这座都城就在大江边上,一旦大江水道的控制权落在楚国水军手里,立刻就能够威胁到“梅里”的安全了。 在自家都城被兵临城下的时候,吴军还怎么打游击袭扰战?只能回师去打都城保卫战了。 “我们需要在楚国与吴国分出胜负前南下?”祁午有点没有搞清楚状况。 没有人给祁午答疑解惑。 晋国需要在楚国和吴国分出胜负前南下吗? 如果楚国击败了吴国,无论吴国有没有投降,等于楚国势必要攻打宋国。 可能在那之前,楚国就已经在攻打宋国,只是击败吴国的楚军加入进去,势必会让宋国面临更大的压力。 晋国倒是不担心宋国会投降。 宋国最惨的时候,他们易子而食坚守都没有投降,可见知道投降楚国的下场会更惨。 晋国知道宋国不会投降,只是不能坐视宋国太惨,或者说不能看着宋国被削弱。 一旦宋国被削弱到无法牵制楚国?该难受的就变成了晋国。 一众人聊着聊着,林姒匆忙过来,找到楼令汇报道:“家主,楚军北上了。” “唔!?”楼令没有等林姒讲得更清楚,思考道:“通常是我收到消息之后的半个月或更久,其余卿大夫才能收到消息。我……要不要马上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第601章 行动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的事情了! 在军事方面,一瞬间就会让局势发生逆转,何况是半个月之久? “楚军向哪里而去?”楼令问道。 林姒一边将文牍奉上,一边说道:“最后的消息是进入陈国。” 在陈国吗?那可以选择向北入侵郑国,向东攻打宋国。 楼令猜测,楚军不出意外的话,会屯驻在陈国境内,看看晋国会不会出兵南下。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楼令要不要将消息告知其他卿大夫。 想了想的楼令,他觉得不差这十天半个月。 讲事实,哪怕是差十天半个月,过去了那些时间,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目下最大的问题是,楚国到底会先攻打哪一个国家,连郑国和楚国一块打,晋国该怎么应对。 因为形势紧张的关系,晋国高层频频开会,针对各种事情进行了无数次的探讨。 唯一确认下来的事情是,坐等郑国再一次投降楚国,随后做好入侵郑国的相关准备。 林姒汇报楚军北上消息之后的第十六天,关于楚军北上的消息可算是让其他卿位家族知晓。 “那是快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楚军攻打哪个国家,应该是已经发生了。”中行偃讲得是事实。 中行偃问道:“现在再猜测楚国会入侵哪一个国家已经没有意义,需要做出决定的事情是要不要发兵。” 晋国集结大军已经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等于说他们在“新田”郊外干吃了一个多月的粮食。 光集结大军却是没有行动,任哪一个国家都受不了。 那意味着一大批的贵族无法从“士”和“徒”收到税,国君无法从贵族这里征到满额的税收。 税收不上来,光消耗粮食,没有额外的收获,谁乐意这样? 郤锜沉声问道:“出兵吗?” 既然楚军已经北上,郤锜觉得可以出兵了。 楼令欲言又止…… 楼氏在南方有情报网,传递回来的信息是楚军仍旧驻扎在陈国境内。 根据已知的情报,楼令能够判断出楚国君臣处在畏首畏尾的阶段,极可能得知晋军开拔南下会退往“方城”附近。 那样一来,下一次晋军与楚军交战,极大概率就是在“方城”进行,态势便是楚军依托“方城”防御,晋军以及一众小弟会非常吃亏。 楼令不好讲出已知的情报,只能从其它方向切入,说道:“暂时不知道楚军会不会继续北上,极可能在我们南下之后退往方城。” 有这个可能性吗?可能性简直就是太大了! 晋国的高层,有谁不知道“方城”是什么性质的设施吗?要是作为高层却是不知道,肯定是低能儿一个。 所以了,楼令说完之后,没有人建议大军马上开拔南下。 去“方城”那边跟楚军打?那是楚国的长城,后面有不少囤积粮食的地方,光是拼粮食的消耗都要让晋国难受。 如果晋军对“方城”下手,肯定有许多可选的位置,只是不占领楚国的土地,拿下“方城”的某些地段用处不大。 毕竟,晋军不是单纯为了劫掠而去,冲进“方城”后面洗劫一波就撤退。 “下军将认为当前应该怎么抉择?”郤锜很干脆地问道。 楼令心里比较惆怅。 到现下的形势,什么都不做很不合适。 要是晋国出兵南下,极可能让楚军退往“方城”准备打防御战。 可是,晋军不南下的话,楚军又不北上攻打郑国或是东进入侵宋国。 “我们去打伊洛之戎!”楼令说道。 这个伊洛之戎在周王室地盘的西南部,等于晋军渡过大河来到南岸,并且距离郑国非常近。 “打伊洛之戎?”中行偃听得愣住。 “是,攻打伊洛之戎。”楼令给出解释:“现在我们不动,楚军不敢北上。我们动一下,可以逼迫楚军采取下一步行动。” 中行偃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伊洛之戎那片地方在楚国的西北部。我们一旦行动起来,楚军要么到西北部驻防,不然就会攻打郑国或宋国。”楼令看多数人还是没有懂,更详细了来解释,说道:“因为我们可以直接穿插进入楚国西北部,关于这一点楚国君臣很清楚。” 不管是单独一个伊洛之戎,或是陆浑戎和蛮氏加进去,完全不够晋国带一帮小弟揍的。 因为晋军与一帮小弟足够强大,不存在后路被切断的危险,随时可以击穿某个区域抵达郑国或楚国。 最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晋军从三戎之地那边进军,稍微拐一个弯就可以从侧翼绕过“方城”抵达楚军腹部! 正面去针对“方城”进行攻打?得是有多么的头铁。 楼令知道的战例有许多,绕过防线攻打薄弱地区,一再被证实前面的防线多么坚固都没有用。 很多坚固的防线,它们其实也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搞到最后基本上成了劳民伤财的建筑物奇观。 只是仍旧那句话,晋国不是游牧势力,可以针对楚国抢那么几次,次数一多就要让名声败坏掉了。 所以,晋军不能是抱着劫掠为目标去攻打楚国,最好是在正面战场击败楚军,再进军楚国实施其它的行动。 智罃见没有人反对,说道:“我赞成下军将的提议。” 打伊洛之戎?符合晋国的利益啊! 在之前,晋国已经连续两年讨伐伊洛之戎,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 有鉴于荀氏已经多次攻打伊洛之戎,要是这一次顺势将伊洛之戎灭掉,地盘肯定可以让荀氏分一份。 当地的环境适合农耕,智罃想要获取那边的土地,再向楼氏进行取经,好好地将当地发展起来。 三戎之地既是后面的商於之地,商鞅在得到这一块封地之后进行开发,证明只要肯开发还是能够发展起来的。 智罃目前只有一块“智”地,讲实话就是与卿大夫的身份比较不符合。 问题是什么?智罃过早暴露出野心,长久以来遭到中行偃的压制,没有机会增加名下的封地。 要是能够占领伊洛之戎的地盘,智罃会请楼令帮忙要一块地皮,最好楼氏也在那边分一块,两家一块进行开发。 “会议过后,找令私下详细聊。”智罃这一次下了很大的决心,必须增加名下的封地。 士匄看了智罃一眼,再看向中行偃,又看到中行偃稍微皱眉,说道:“我也赞同下军将的提议。” 郤至跟着点了点头。 在场当吉祥物的晋君周看到一众卿大夫纷纷赞成,再一次见识到了楼令的影响力,对站在身后侧的楼小白说道:“下军将真乃是劲臣。” 什么叫劲臣?就是在同僚之间很有影响力的人。 楼小白用困惑的表情与晋君周对视,说道:“我父亲的提议很好,一众卿大夫自然是能够知道的。” 讨伐异邦在当今列国就是一种政治正确,压根就不用宣战和找理由。 再者说了,很难说今年会不会与楚军打起来,大军却是已经集结完毕,不找一个目标打一场的话,很不合适啊! 所以,楼令的提议得到通过。 “如此,出兵讨伐伊洛之戎!”晋君周当最后拍板的人。 一国之君嘛,再是吉祥物,等一众卿大夫的商议有结果,不得举手啊? 高层有了决定,意志被传达下去,各方面的动作无比迅速。 当然不是所有大军全部去入侵伊洛之戎。 说白了,伊洛之戎不配获得那种超高规格的待遇。 根据楼令的建议,中军前往“虎牢”驻扎,下军和新军逗留在“王野”,上军攻打伊洛之戎。 这个决议的提起并不流畅,主要是中行偃存在迟疑。 中行偃之所以迟疑,又是跟担忧智罃实力膨胀有关。 暴脾气的郤至直接跟中行偃怼上,才让上军负责攻打伊洛之戎。 楼令其它的意见则是顺畅被通过。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点,中行偃不是非要跟楼令作对,单纯就是出于对家族的需要进行考虑。 晋国的大军从“新田”开拔离开,半个月之后通过“孟津”抵达大河南岸。 “令。”智罃之前没有太好的机会,找到机会与楼令独处又不会引人注意:“说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 楼令听得愣住,纳闷地说道:“你倒是说,需要帮你什么?” “攻打伊洛之戎的时候,占领那边的土地。我求你向中军将提议永久占领,分智氏一块地方。”智罃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看到楼令有拒绝的迹象,才继续往下说道:“楼氏不想多一块封地吗?我们两家一起在那边获取封地。这样就能够互相守望了。” 楼令这一次有点皱眉,说道:“现阶段在那边有封地?可以占领下来,只是一定会被三戎一再袭扰,合适吗?” 如果三戎真的那么好消灭,他们活不到现在。 那边并不是广袤的平原,有着几条大型的水系,山林其实也蛮多的。 要只是三戎合流倒没有什么,他们根本无法正面击败晋军。 可是,一旦三戎采取袭扰战,他们也的确使用过袭扰战,不止在那边的开发会变得困难,晋国的西南部也别想消停了。 “我们还会怕被骚扰?”智罃像是没有意识到长久面临骚扰会多么令人头疼。 楼令知道智氏当前面临的困境,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帮智氏在那边争取到地盘,也可以在那边为自己争取一块地盘,只是需要拉上郤氏。届时在那边获取到封地的人应该是步毅,麻烦不会少。” 这一次换智罃稍微愣了愣神,好一会才说道:“也对,步毅没有拿到卿位,中军将需要进行补偿,有可能在那边安排一块封地。” 其实,楼令对于获取那边的封地兴趣不是太大,考虑到以后的战略目标,需要对智氏进行扶持而已。 所以了,并非智罃是楼令的大舅哥,求到头上就让楼令无条件出力。 “魏氏呢?那边就在魏氏的‘魏’地边上。”智罃问道。 论界线的话,智罃主动提到魏氏,其实就是过界了。 毕竟,魏氏名义上是楼氏的附庸啊。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魏氏怎么回事。 智罃与楼令的关系摆在那里,有时候稍微过界反而显得亲密。 楼令看一眼智罃,说道:“我会问一问。” 要不是因为阿娇的关系,仅仅智罃两次以上站错立场,早就被楼令收拾了。 后面,智罃很果决地处理首尾,渐渐重新跟楼令恢复亲密度,看上去好像没有了嫌隙。 事实会是怎么样?嫌隙一旦产生,便是破了的镜子,再拼凑起来一定存在裂缝。 楼令不是一个太小鸡肚肠的人,为了达到某些目标,甚至会选择无视掉产生的恩怨。 干大事者,谁不是这样呢? 说白了就是,一切只看利益。 智罃达到目的,高兴地离开了。 “派人问一问颗大夫在哪,请他过来一叙。”楼令吩咐下去。 大概两刻钟之后,魏颗出现在了楼令的面前。 楼令没有弯弯绕绕,直接问魏颗:“占领伊洛之戎的地皮,你要不要尝试谋取一块土地?” 魏颗明显有些懵,一小会才反应过来,说道:“下军将照顾,魏氏感恩。” 多增加一块封地?哪怕是没有经过开发的土地,能够光明正大又名正言顺拿到手,有家族会不心动吗? 楼令简单的点头。 魏颗满脸感激地问道:“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下军将效劳的地方?” 魏氏欠下了楼氏的很多恩情,长久以来没有找到机会还上。 其实,楼氏已经变得比魏氏强大不少,魏氏想要报恩确实是有些困难。 要是魏氏愿意一直当楼氏的附庸,再多的恩情都没有关系。 可是,魏氏不会长久当其他家族的附庸。 魏氏曾经当过郤氏和荀氏的附庸,很小心没有欠下太大的恩情,脱离之前也想方设法给还了,要不哪来的和平分手? 等魏氏成了楼氏的附庸,欠的恩情一次比一次大,偏偏楼氏又没有遭遇到什么危机,搞得魏氏想报恩都没法报。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楼令是真的知道,继续往下说道:“以实力而言,魏氏确实可以窥视卿位。某天,魏氏也会获得卿位。以前和现在帮助魏氏,不是为了绑住魏氏,只希望你们别学栾氏恩将仇报便好。两个家族能够一直保持友好,未来很长时间内守望相助。” 楼令知道魏氏想达成什么目标?关于这一点,魏颗并不怀疑。 两个家族曾经要结盟一块对卿位发起冲刺,结果魏锜搞事情,祸害得魏氏十分危险。 既然两个家族一度会结盟朝相同的目标冲刺,楼令怎么可能不知道魏氏的最终目标? 所以,魏颗对此丝毫没有怀疑,存在疑虑的地方是楼令在获得卿位之后,会不会阻止魏氏获取卿位。 现在?最让魏颗高兴的事情是楼令非但不会阻止,相反还愿意帮忙,一下子让魏颗生出了极尽的感激。 两人再闲聊一小会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晋君周到了“虎牢”驻扎,晋国的使者四处出动,分别前往各个小弟的都城,召唤他们到“虎牢”会盟。 以晋国如日中天的现实,没有国家得到召唤敢不参加会盟。 事实上,一直看晋国不顺眼的齐国,齐国君臣在现阶段都不敢有所忤逆,得到晋国的召唤就如约带上三个满编军团出发了。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已经有所行动,选择权再一次交到了楚国君臣手上。 楚国本就是想要扭转局面才搞大动作,要是晋国有所行动,他们却是不做回应,天下人会怎么看? 当晋国的行动传到楚国君臣耳朵里,他们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讨论。 楚君审承认目前楚国不如晋国,只是这种承认不可能说出来,乃至于要进行掩盖。 最后,楚君审的决定是同时入侵郑国和宋国。 二十五万之中,十五万由楚君审亲率攻打郑国,主要是想逼迫郑国投降;剩下的十万由许偃充当主将,展开对宋国的征讨。 楚国做出回应,无论楚国君臣或是郑国君臣都以为屯驻在“虎牢”附近的晋军会马上开拔逼近,他们却是料错了。 晋君周对没有马上展开行动给了找上门的子孔回应,理由是在等其他诸侯前来“虎牢”举行会盟。 会盟完毕之后,晋君周会不会马上率联军救援郑国?对此晋君周委婉表示不会那么快。 这纯粹就是晋国要脸,没有一边口头答应郑国会支援,然后给了承诺又不实现。 当时,子孔就知道事情要糟,一再恳求无果只能返回“新郑”。 回去的子孔将晋国的态度说出来,直接让一众君臣失声。 “他们要坐视我们被楚军入侵。”子产对自己的父亲子国说道。 子国看上去没有感到意外,回应道:“这件事情我去‘新田’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 出使归来的子国,他并没有如实向郑君恽和一众同僚禀告,选择了捂盖子。 当然不是子国有天大的胆子,完全是讲了自会让众人惶恐和纠结。 要是晋国想要坐视楚国攻打郑国,受于负面名声的拖累,他们根本无法扭转晋国君臣的意志。 子产听众人开始讨论要不要投降楚国,看见子孔极力反对,更多的大臣却是非要投降的态度,控制不住叹气出声。 “没办法的,长久形成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只有等吃了大亏,或是局势真的明朗,他们才敢下达决心。”子国跟着叹了一声。 子产平静地说道:“只有损失极其惨重才能让他们清醒。” “我看晋国的楼氏之主,一定会给我们惨痛的教训。”子产补了一句。 这倒不是子产了解晋国的现状。 当今的信息传播没有那么便捷,可能发生在某处的事情已经过了一两年,结果另一个地方的人才听到。 那是子产从有限的信息中判断出楼令非常针对郑国,只不过没有洞悉到楼令是奔着灭掉郑国的这个最终目标。 郑国君臣因为晋国不说明什么时候支援而在吵吵闹闹,入侵的楚军却是势如破竹。 十五万楚军在楚君审的统率下,几乎没有遭到什么反抗直逼“新郑”城下。 楚君审抵达“新郑”郊外立刻派人入城,要求郑君恽立刻投降。 郑君恽从孙安这里知道是会盟形式的投降,假装犹豫再犹豫同意投降。 随后,郑君恽与楚君审在“新郑”郊外举行会盟。 “晋国有三个军团驻扎在‘虎牢’附近,他们随时有可能南下。”郑君恽一脸希冀地看着楚君审,说道:“我们是在‘新郑’等晋军南下,还是主动前往交战呢?” 楚君审笑呵呵地说道:“吃酒!” 交战? 交战你个头啊! 要是有十足的信心击败晋军,楚国用得着这么畏首畏尾吗?! 郑君恽当然不会因为楚君审没有表态就此放过,不顾脸面一再提起。 “本王接下来会率军前往宋国,逼迫宋国投降。”楚君审笑眯眯地对郑君恽说道:“郑国集结大军在‘新郑’挡住晋军,等本王打完宋国,再率军过来支援。” 只是讲战略的话,楚国做这样的安排,好像还显得挺合理的? 毕竟,宋国不是弱国,能够逼迫他们屈服,哪怕宋国不当楚国的小弟,起码会让晋国少三个可以使用的宋国军团。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以楚君审对宋国的了解,宋国投降的可能性极低。 那样一来,宋国誓死不降,不就可以让楚君审名正言顺不回援郑国了吗? 是不是可以看明白了? 楚国虽然表现出一副要跟晋国拼了的架势,但是他们缺乏足够的信心,只是想要虚张声势,压根没有跟晋国血拼的打算。 虚张声势有没有用?肯定有用。 起码,列国无法判断楚国究竟还行不行。 只要有国家认为楚国还能继续跟晋国争霸,天下格局就仍旧是两强并立,一来可以减少周边邻国对楚国展开复仇,二来多少能够增加列国对晋国的抵抗之心。 如果诸侯明确知道晋国一家独大,他们再不愿意也要接受晋国的任意剥削,晋国从诸侯那里尽情吸血,只光想到那种可能性就让楚国君臣浑身上下的哪里都感到不舒服。 郑国果然再一次投降楚国,消息传到“虎牢”让楼令听到,直接当众“哈哈哈”大笑起来! 第602章 开始的雪崩 一众人看着在狂笑的楼令,他们的表情不一。 知道楼令就等着郑国悖盟要实施灭国之战的人,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其实是跟着狂喜。 郑国好灭吗?其实不好灭。 光是一个有九道防御链的“新郑”坚城,没有多少人敢于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够攻克。 晋国要是对郑国发动灭国战争,不用争取一次性将郑国灭掉,完全可以今年占领哪里,明年再去占领那里,直接让郑国变成“一城之国”的模样。 要占领郑国那么多地盘,好处不可能只落到一个家族手里,甚至是四个……五个卿位家族都吃不下,其余家族一定可以跟着吃到肉喝到汤。 原本是四个卿位家族,多了一个祁氏,自然是变成五个卿位家族了。 “如你所愿了。”士匄一脸的调侃。 楼令很正色地说道:“不不不,是郑国自己找死,也如了我们的愿。” 不是那样子吗? 近几年来,楼令是越来越瞧不上士匄的为人了。 该怎么说呢? 范氏想低调,偏偏他们又一直动作不断。 打狄人?楼令知道那是范氏的核心目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问题出在想低调的范氏,他们一边坚持自己的核心利益,另一边却是什么都想粘上一些。 那是想低调该有的做派吗?不像是要低调的样子啊。 晋国的下军和新军还待在“王野”驻扎,确认郑国投降给了楚国,可以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在“王野”这边以楼令的卿位排序最为靠前,只是想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仍旧需要请示晋君周……,或者说得到郤锜的允许。 作为一个国家,本就讲究秩序,哪能是谁想做什么就不管不顾去做的呢? 军队里面更加讲究上下尊卑,可不能某支部队指挥官要干嘛,不征得上级的允许就去干了。 真要是谁想做什么就做,还能叫军队? 楼令派人前往“虎牢”谒见晋君周,主要还是征求郤锜的意见。 在得到晋君周和郤锜的双重允许之后,楼令对驻扎在“王野”的军队下达了开拔的命令。 他们在“王野”驻扎期间,周天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来公卿询问什么时候离开。 这个“王野”是周天子的直辖地,诸侯的大军长久驻扎显得冒犯,偏偏周天子不敢直接驱离。 楼令安排大军驻扎在“王野”本身就有相关考虑。 现如今的天下人,谁不知道周天子已经不再具备作威作福的实力?天下人对周天子的尊重,更多是祖上的遗泽。 至于一众诸侯愿意表面上仍旧以周天子马首是瞻,无非就是当下仍旧需要一名天下共主而已。 那一位天下共主没有实力惩罚诸侯?对于一众诸侯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样的天下共主更合适了。 所以说,周天子连表面的风光都无法维持,先后仰仗齐国和晋国才能保住天下共主的称号。 楼令的诸多选项中,其中一个就是帮助晋君周成为新的天下共主,有机会自然要揭一揭周天子的脸面。 只是,也仅限于大军在“王野”驻扎,暂时不适合干得更过分了。 “这些礼物,还请单公转交天子。”楼令干揭开周天子脸面的事情是一回事,试图跟周天子搭上线可以是另一回事。 单公朝看了一眼楼令准备的十几口箱子,笑着说道:“一定送到!请楼氏之主放心。” 晋国这边原本是韩氏负责与周王室的邦交,韩氏灭亡之后没有家族接手,存在很大的空档。 楼令在晋国内部不好表达接手对周王室邦交的意愿,换作是周王室主动接触楼氏,其他人想管也不好管。 “能够跟周天子搭上线,尽管周天子已经没有实权,可是仍旧在一些地方还很有用。”楼令需要考虑的是长远。 一直到发生诸侯“相王”之前,周天子还是能够对列国施加一定的影响力,等到天下强国纷纷称王才扯掉周天子最后的遮羞布。 什么是“相王”呢?就是诸侯会盟一块称王。 到秦国灭掉周王室之前,其实周天子对诸侯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包括牵头组建联军。 楼令知道一些春秋时代的历史,包括田氏代齐得到周天子的事后追认;赵氏、魏氏和韩氏先贿赂周天子而得到侯爵的爵位,随后才名正言顺分疆立国。 从那两件事情可以看出一点,周天子不是没有用,使用在正确的地方可以出现应有的效果。 晋国的下军和新军离开“王野”向南,没有前往“虎牢”与其他人会合的迹象,反而是直接朝着太室山的区域逼近。 “等君上派人对郑国宣战,我们立刻攻打郑国的西部。”楼令等抵达太室山,召集高级军官举行会议。 其实,楼令更希望先将郑国的整个北部实施占领。 这不是晋国用要与楚国开战的理由南下吗?占领郑国的西部,实施占领之后可以威胁到楚国西北部,先打郑国的西部符合战略需求。 这个战略需求所指的不止是这一次可以威胁到楚国西北部,以后还能够逼迫楚国长期担忧自家的西北部遭到晋军的入侵,对长期来看很有价值。 至于郑国的北部?消灭郑国的主力之后,什么时候想拿,基本上难度不大,完全可以往后放一放。 “二十五万楚军入侵宋国,我们不尽快支援?”士鲂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对楼令的了解比较片面。 片面到什么份上?士鲂除了从士匄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之外,更多的印象是楼令很得郤锜和郤至的看重。 晋升到下军将的楼令,他现在与下军佐士鲂成了搭档。 士鲂倒是想对楼令了解更多,只不过需要时间。 “那是君上与众诸侯应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先将手头的事情办好。”楼令对士鲂的了解其实也比较片面。 只是呢?相对于士鲂需要尽快了解楼令,楼令倒是不着急搞明白士鲂是什么样子的人。 那不是正副手的原因,根本原因是士鲂无法拿范氏的主意,楼令却是楼氏之主。 不久之后,晋国对郑国宣战的消息传来。 军令被楼令传达下去。 在正式出发之前,楼令喊来楼小白。 “这一次的战争跟以往不同,有鉴于郑国非公族的贵族受到更大的压榨,只要宣布实施占领不再归还,可以起到额外的效果。”楼令说道。 楼小白一听就懂,问道:“接纳他们的投降吗?” “一定会有郑国贵族未战先降,可能还会请求成为我们的附庸。”楼令说得很笃定。 郑国是老牌投降国,中枢先搞出那种玩法,能怪贵族没有打就先想着要投降吗? 楼令很重视对列国的情报收集,限于很多因素无法接触各国的高层,只能从市井上收集信息,再进行相关的猜测,推断出可能正确的结论。 “如果不出意外,实施对郑国西部的军事行动之后,侯氏会率先跳反。”楼令说道。 这个侯氏是郑国西部最强的非公族,他们受到的压榨也就更严重。 由于侯氏有跟郑国公族联姻,再加上侯氏跟周王室的一些公卿有联系,能够吸纳侯氏的话,应该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父亲告知其他卿大夫了吗?”楼小白觉得这个信息很关键。 楼令直白说道:“刚才我讲了,这一次的战争跟以往不同。其他卿大夫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无法接受那种转变,需要先造成既定事实,后面再来慢慢操作。” 这样一来,楼小白就明白了。 “父亲还是担心他们会反悔,想用郑国贵族的改帜切断他们后路。”楼小白心想。 那些卿大夫答应得好好的,后面却是反悔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次! 能不让楼令防着他们吗? 接纳他国贵族成为本国一员,类似的事情不算什么。 同意他国贵族带着封地和一应资产加入己方,才算是天大的事情。 楼令就是想用这样的事情让郑国和晋国不可能苟合,双方一直交战下去,直至一方灭亡。 至于说易旗的郑国贵族全成了楼氏的附庸?当然会让其他卿位家族说闲话,但也只是说闲话而已,不会有更大的问题了。 两父子聊了很久,直至大军开拔才结束话题。 楼令将下军和新军拆成了多个部分,展开了对郑国西部的攻击。 因为楼令讨要锻炼楼小白的能力,任命楼小白成了一支偏师的主将。 在这一次,楼小白身负了额外的任务。 “魏氏所部到哪了?”楼小白结束了一次交战,在刚刚占领下来的某个村子里吃饭。 魏相立刻答道:“正在攻打‘密’。” 现阶段,魏相主要服务楼小白这位楼氏世子。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是太大,加上都是比较聪明的人,配合度上很不错。 这是楼令明知道魏相有一天会回归魏氏,希望两人可以建立友情,为未来继续合作打下基础。 回归了魏氏的魏相,少说也会成为小宗之主,再因为他的智慧,很有拉拢的价值。 “你安排好相关的押送,我们接下来攻打‘京’。”楼小白说道。 魏相行礼应:“唯!”,不做耽误,很快吃完就去做事了。 “不出意外,日后魏相会成为魏氏的小宗之主。”楼小白对楼墨说道。 身为楼氏的世子,哪能够没有自己的团队呢? 围绕在楼小白身边的楼氏众人,他们基本上与楼小白是同学,互相之间的默契度更高。 这些自小接受楼氏普及教育长大的人,不少还经过进一步的深造,懂得的技能远比其他家族的族人更多。 “相关的攻城器械需要开始打造吗?”楼墨请示道。 楼小白一脸的诧异,说道:“这个还用问的吗?” 有楼令这个穿越者,楼氏不用像其他家族慢慢摸索,完全可以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之上。 在很久之前,楼令倒是没有拿出相关的资料,等确认要向西开拓才将资料拿出来,内部进行一系列的补课。 现在,他们要对郑国展开灭国战争,攻打郑国西部正好可以积累经验,一系列攻城器械肯定是要开始造了。 当前还不像日后,只会计算战兵,不会将其余的辅兵计算进去。 每一个家族出征,基本上会携带数量不一的辅兵,辅兵又区分随扈、随从或匠人。 随扈是半武装性质。 随从就是单纯干后勤工作的人。 匠人就不用说了。 当然了,小家族没有几个匠人,种类方面也比较少,一般只有大家族才养得起多种类的匠人。 当今天下,楼氏不敢说在匠人的数量上最多,仅是数量绝对不会少于某个家族少太多。 要是到国家的层次?楼氏是一个家族,怎么跟一整个国家相比呢。 “现在到处都是大树,根本不缺材料打造攻城器械。先制造四台攻城塔,二十六乘云梯,三十辆井栏,其余攻城设备看实际需要。”楼小白一脸得到可惜,继续说道:“目前不适合将投石车和弩车应用上,要不然……” 涉及到电子设备的话,楼令是真没有那个本事去造,冷兵器时代的器械则是没有问题。 虽然都是有相关的体系,可是电子设备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体系,涉及到的知识用纸张去作为载体,叠出一座几百层的高塔都不一定放得下。 楼氏确实已经造出投石车和各种型号的床弩,跟很多超过这个时代的造物那样,研究并造出来却没有大批量产。 那不是楼氏造不了更多,纯粹就是在当前拿出来的话,一定会让楼氏陷入众矢之的。 毕竟,超人半步是天才,多了一两步要被当成妖怪。 楼氏在铁的研究和应用上已经超过其他家族一个时代,哪怕各个家族奋起直追,不是运气好到爆棚,可能数十年到上百年都无法将铁器研究明白。 合格、优秀、精良的铁器,乃至于是钢材,楼氏在当下是独家。 楼氏再在一些战争器械上超过众家族太多,岂不是有寻死之道? 某天,楼氏遭到针对,会视对手到底是谁,慢慢掏出家底。 真要有那个时候,楼氏的底牌会一种种掏出来,恐怕很难让人猜中哪个底牌才是楼氏最后的底蕴。 楼小白麾下有一个“师”又两个“旅”,其中的一个“旅”全员披甲,又有一个骑马步兵的“旅”,同时还有来自狐氏的两个“旅”。 仅是一个全员披甲的“旅”,讲实话就显得极其奢华,当今天下九成九的家族都办不到。 他们抵达“京”这个地方,距离城池十里驻扎,军队没有马上攻城,随行辅兵开始伐木。 伐木做什么?扎营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材,打造器械也需要足够多的木料。 “侯氏来人了。”楼墨前来禀告。 楼小白知道“京”这个地方是侯氏的封地,有楼令提前交代,自然是会见,也就吩咐道:“带过来。” 侯氏并非郑国的公族,他们在郑国一众非公族的贵族中排名相当靠前,只是这个靠前的含金量比较一般。 晋国之外的其余国家,一般是公族占据全国七八成的力量,剩下的两三成才由非公族的贵族去分。 轮到晋国就不一样了,卿族占据全国七八成的力量,剩下的两三成由公族和其他贵族去分。 在郑国非公族的贵族排行中,侯氏虽然非常靠前,但是以实力而言也就那样。 什么样?侯氏拥有三块封地,治下应该有个两三万人口,能够集结出两三千私军吧。 那样的实力跟晋国卿位家族一比属于什么都不是,可是换作跟更多的势力去比,侯氏一个家族的私军就顶得上某些国家全国集结起来的兵力了。 在目前,强的国家极强,弱的国家极弱。 晋国要是走上扩张道路,不再庇护那些小国,随时都会被周边比他们强的国家兼并。 “代我主,向世子问好。”侯平恭恭敬敬行礼。 楼小白没有还礼,问道:“足下前来所为何事?” 侯平再次行礼,说道:“为求和而来。” 这……,还没开打就求和?倒是很符合郑人的个性。 到现在,楼小白已经知道又被自己的父亲料中了。 “不知道你们想怎么求和?”楼小白不等侯平说话,径直往下说道:“这一次讨伐郑国跟以往不同,实施占领不会归还。侯氏想投降,需要更换国籍。” 侯平听得一愣一愣的。 占领了不归还?这还是诸夏么!? “这……,请允许我回去禀告家主。”侯平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行礼就跑了。 楼小白倒是有点看不懂侯氏的成分了。 国战期间遭到入侵不思抵抗,在郑国并不显得特殊,郑国多数非公族的贵族都会那么干。 只是,楼小白将话讲得那么清楚,侯氏的来人却说需要请示家主,有潜藏的意思啊。 那是楼小白不知道郑国非公族的处境。 因为郑国每一次投降都需要交付赔偿,对待公族的自己人肯定是悠着点,可不需要死命压榨非公族的贵族了吗? 所以,要说哪个国家非公族的贵族对中枢最有怨言,毫无疑问该属郑国的贵族了。 “他们不会真的投降吧?”楼小白看侯平刚才的脸色明显不对。 怎么回事?刚才侯平明显不全是被惊到,有那么点喜悦的样子。 这里,楼小白又是不清楚侯氏可以选,压根不想当郑国的家族了。 历史上,郑国的非公族不止被极尽压榨,到子产执政时期甚至要敲碎骨头一块吞掉,逼得侯氏带头造反。 很有意思的情况是,侯氏造反不止吸引了许多贵族加入,连带一些公族封君也站到了侯氏边。 那是因为子产要在郑国变法,利益受损的家族并不少,导致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变法。 搞到最后晋国介入,以侯氏为首的一批人,他们干脆改换国籍,身份一转成了晋国众家族的一员。 这也是原历史上晋国称霸之后,唯一一次对诸夏列国的贵族带地盘投靠进行收留。 楼小白根本没有因为侯氏派人前来求和而停止备战工作,到第四天之后,侯氏之主侯晋亲自过来了。 “拜见世子。”侯晋显得很恭敬,直起腰就问道:“世子所说,伯国实施占领不再归还,当真?” 问的是,晋国是不是要兼并郑国。 这种事情,楼小白哪可能承认,只是说道:“一天不与楚国分出胜负,会一直占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听潜在的意思就可以了。 侯晋明显领会到,非常认真地问道:“我家可以成为楼氏的附庸吗?” 尽管楼小白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还是感到吃惊。 “侯氏之主可想清楚了?”楼小白对于能够不实施攻打就让侯氏易旗,自然是愿意的。 直接说就是,国战形式下的开疆拓土,占到最大便宜的人是国君,实际实施军事行动的家族存在风险。 可以不死人,能够收一些家族当附庸?只要是一名贵族,谁会不愿意呢。 侯晋重重点头,说道:“能够成为伯国的一员,得到楼氏的庇护,我家怎么会迟疑。” “我还能够联络几个家族,一起投奔伯国。”侯晋进行加码。 晋国要对郑国实施兼并形式的战争啊?哪怕郑国能够坚持下去,可以想象非公族该被压榨得多么惨。 赢了?遭到压榨,好处没有半点。 输了?已经被压榨,日后还是会继续被压榨。 那样子的话,侯氏凭什么要给郑国卖命。 能够成为晋国的一员,侯氏当然是二话不说立刻就投了。 有侯氏率先易旗,侯晋也真的联络几个家族一块投奔,楼小白远比预期更快完成指标,包括魏氏在内几个家族也受益。 所谓的受益是,不用再付出死伤,该得到的好处一点不少。 毕竟,想投奔到晋国的郑国贵族,他们总该懂得人情世故,以后要在一口大锅里面吃饭,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送礼是应该的吧? 演变到后来,郑国西部坚决抵抗的只有公族封君,其余非公族的贵族竟然直接就投降了。 投降的郑国贵族,七成又投奔到楼氏麾下成为附庸,搞得士匄、士鲂和祁午目瞪口呆。 要是翻阅史书找例子,其实能够找到不少相同的例子。 那叫什么?反正按照他们的理解,那叫: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第603章 兼并进行时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出自《孟子.梁惠王下》,有史记载率先获得这个成就的人则是姬发。 周方造反进军朝歌,一路上没有遭遇抵抗,相反因为一些政策的宣传,各个地方欢迎周方的军队借道,并且还提供了粮草的支持,直至进入商人聚集区才遭遇抵抗。 为了进一步宣传,周方再一次进行造势,有了“箪食壶浆”的典故。 因为宣传得力的关系,当时殷商的奴隶几乎全部反叛,结果姬周成了新任天下共主之后,没有实现给予奴隶的诺言,相反奴隶过得比在殷商统治之下更惨。 为了掩盖食言而肥的举动,姬周实施了很残忍的手段,有预谋地坑杀了一批又一批奴隶,更是制定了加大人殉规模的制度。关于这一点绝不是胡扯,现代进行考古发现商周交替之初的很多万人坑,一些商人的鼎文也留有痕迹。 同时也是因为姬周食言而肥,导致残存的商人并不信任,到后来才有周公旦算计殷商后裔,逼反殷商后裔进行斩草除根。 宋国?他们算是殷商的叛徒,真正有骨气的商人基本在陆陆续续的抵抗之中被灭了。 王朝更迭就是那个样子,新朝想要稳固统治,必然会对旧朝进行清算,再毁掉前朝典籍,也能够是艺术加工去进行诋毁。 商周交替那会,没有新朝为前朝修史的惯例,有这样的惯例是从汉朝开始。 只不过,一开始是私人行为。班固断代为史作开端,中间经过唐代官修正史的形塑,最后形成了易代修史的规制和传统。 对于春秋中叶的贵族阶层来说,尤其是中原的贵族,他们的祖辈塑型并自我洗脑,后辈听到的传言是怎么样,认知就是那个样子。 大量郑国贵族不战而降,热切地欢迎晋军的入境,提供粮草和奉上其它物资,不正是他们所理解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嘛! “这么说,只有四座城池需要攻打?”士匄是真的惊了。 楼令说道:“已经在攻打了。” 祁午讨好地说道:“下军将制定战略从未错过。” 士匄根本不理会祁午,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郑国远比想象中更好攻略。” 听了那句话的楼令暗自苦笑。 郑国的城池非常多,仅是西部就超过十五座。 现在的晋军看似攻掠顺利,纯粹就是郑国没有反应过来,绝不是想灭掉郑国多么容易。 郑国的没有反应过来,特指他们的中枢不知道面临存亡危机。 一个再小的国家,只要中枢想抵抗,怎么都可以给入侵者造成一定的麻烦。 郑国是一个公族力量绝对占优的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会实现最大的团结进行殊死抵抗,到最后起码会学楚国拉壮丁凑人头,可不是只征召正规军。 演变到全面战争的模式,不止晋国灭掉郑国的难度会增大,极可能晋国打赢了都是得到满目疮痍的一片片土地。 那些话,楼令没有打算对谁谈起,讲了完全是丧气话,属于有弊无利。 等战争继续进行下去,晋国的贵族会知道什么叫时代变迁,切身去进行体会之后,真切地认知到时代正在发生变化。 郑国西部的大部分城池因为当地的贵族投降,不需要攻打就算作沦陷。 那些投降的郑国贵族,他们欢天喜地等着改换身份,变成晋国的一员。 有些急于立功的郑国贵族,他们甚至迫不及待想要举起晋军的旗帜,参与到接下来的战事。 具有一定灵活应变权利的楼小白,允许投降的郑国贵族立刻转变身份,加入到各处的征战之中。 楼小白主要是让那些投降的郑国贵族驻防某地,负责阻击郑国中枢可能派出的援军,没有允许他们参与到实际的扩张征战上面。 郑国西部的十几座城池,到现在只剩下四座城池没有沦陷,并非全是投降,有几座是因为事发突然被晋军一鼓而下。 毕竟,当前没有常备军,发生战争才会临时下达征召令,军队的集结需要时间,城池平时肯定就疏于防范了。 当然也是因为太多的郑国贵族投降,没有给予想要抵抗的郑国公族封君召集军队的足够时间。 “军队汇集到城池内需要时间,各部都在进行拦截。四座城池内不会有太多的守军,很难坚守太久。”楼令说道。 士匄肯定相信啊。 那是一种事实。这种事实对于有封地的贵族来讲,属于是一种基础常识。 每一个家族的“都”可用兵力会多一些。这是因为家族的核心成员都居住在城池里面,他们本身需要武士充当护卫。 不是“都”的级别,首先城池的规模会比较小,再来就是长居的居民数量也不多,可参战人员肯定就更少。 城池周边的村庄才是兵源最多的地方,一般发生城池攻防战,守军就是从周边的村庄调集而来。 目下,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正在攻略郑国的西部,上军展开对伊洛之戎的征讨,中军仍旧屯驻在“虎牢”附近。 晋国已经向郑国宣战,上军怎么没有赶过来? 讨伐伊洛之戎固然是想引诱楚军北上,由于伊洛之戎不强的关系,前去的上军肯定会实施一波行动。 上军什么时候放弃征讨伊洛之戎,要看郑国战场的实际情况,不迫切将一直征讨伊洛之戎,有需要才会赶往郑国。 这里又要进行区分,仅是与郑军交战的话,晋国不需要四个军团一同参与;什么时候要跟楚军交战,则是上军必须过去会合了。 毕竟,楚国可是有二十五万大军北上,怎么都该让晋国慎重对待。 晋国的中军待在“虎牢”不动,他们是在等下军和新军占领郑国西部全境的目标达成,期间对郑国进行威慑。 如果郑国调动大军前去西部?届时晋国的中军不会干待着,一定会行动起来。 在明确知道本国西部正在遭受入侵的郑国中枢,他们在得知消息的时候,西部只剩下四座城池仍在抵抗。 这一下好了,郑国君臣都不用讨论要不要驰援西部,糜烂的西部战局已经失去了援救的价值。 那是很现实的事情。 郑国本就比晋国弱小,西部全境只剩下四座城池仍在抵抗,更多的区域已经沦陷,派去援军不是等于送人头吗? 另外,郑国君臣暂时不清楚这一次的战争性质,也就是他们不知道沦陷之后,晋国占领不会再归还。 在郑国君臣的理解中,只要晋国再一次接受郑国的投降,花费一定的代价之后,晋军就会从己方西部撤离,届时仍旧是郑国对当地进行统治。 这种信息差之下,郑国君臣对于西部将会全境沦陷,认为会损失一些人口,没有感到太过紧张。 郑国君臣甚至都不担心有一天晋军会兵临“新郑”城下,乃至于盼着晋军赶紧过来,好商议投降的事宜。 荒谬吗? 因为信息差的关系,郑国君臣还想走老路,以为只要投降给晋国,又能站在晋国这一边。 会显得荒谬,无非就是郑国君臣没有意识到晋国这一次的玩法变了,会跟以往变得完全不一样。 类似的事情不会只发生在郑国君臣这个群体,以后可能发生在各个列国身上,乃至于更久的以后重复发生在其他群体。 跟不上时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亲自经历还感到难以置信,咽气之前都不甘心。 在“管”这一边,子西正在历经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些是什么东西?”子西指着正在缓慢靠近的攻城塔。 其实,尽管叫不出名字,子西能够猜测到一定是一种攻城的器械。 楼氏制造出来的攻城塔,它比城池的城墙略高一点,有一个基座底盘,底盘之上装有轮子,基座之上是一层一层叠加起来的设施,每一个隔层里面都有用于攀爬的梯子,前、左、右三面用木头封闭起来。 高约八米和长六米、宽五米的攻城塔看上去就像是一台巨兽,向前推进时期为了减轻重量,只有最高那一层站着几名弓箭手,左右和后方正在推动的人手起码三十名。 仅是看结构的话,攻城塔制造起来好像不困难?其实,要说难度的话,主要体现在基座上面,以及整体是否坚固。 装有轮子的基座最有难度! 楼氏制造的攻城塔,基座的轮子厚度很宽,数量达到了八对一共十六个。主要是整体的重量太夸张,寻常的轮子肯定撑不住,轮子数量少也容易崩了。 因为守军不知道该怎么针对攻城塔的关系,没有抛油罐再射火箭,攻城塔没有蒙皮或是沙袋。 其实,别说是郑人,当前见过攻城塔的人,真的没有多少,自然也不知道怎么针对,更是叫不上名字。 只不过,攻城塔出现在战场上,看它的高度就能够猜出具体作用了。 西子知道那些巨兽一旦抵近城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奈何就是没有见识过,不知道晋军会怎么使用。 因为第一次面对攻城塔的逼近,所以子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是命令城墙上的弓箭手朝推动攻城塔的晋军射箭。 这个应对方式肯定正确,只要消灭推动攻城塔的士兵,可不就让攻城塔不再靠近了吗? 哪怕攻城一方会持续补上推动攻城塔的士兵,起码也可以延缓攻城塔靠上来的时间。 对于守军来说相当要命的事情是,他们的弓箭手确实一直在向推动攻城塔的晋军射箭,中箭倒下的晋军士兵却是没有几个。 看场面,好多推动攻城塔的士兵,他们身上插着或多或少的箭矢,仍然在坚持推动攻城塔向前。 这当然是因为负责推动攻城塔的人身上披甲了。 “或许需要改进一下,比如在推动人员前面加上挡板?”楼小白一边看着,一边开动脑筋思考。 晋军是从四面向“管”发动攻势,每一边分别动用了四座到一座攻城塔。 应用的攻城器械当然不止有攻城塔一种,云梯、井栏必定会上场,其余早有的普通梯子数量最多。 在攻城塔进入守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前,攻城部队保持了一致的推进速度,等城墙上的守军弓箭手开始射箭,其它较为轻便的攻城器械开始加速。 那期间,晋军可不会光挨射,一同推进的晋军弓箭手抵达可及射程进行反击。 城池攻防战的第一阶段,两边的弓箭手极力输出,城下城上箭矢激发,一时间看着仿佛飞蝗在乱窜。 子西在晋军弓箭手反击之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是为了不让城池失去指挥官,很惜命地离开了城头。 “晋军四面展开进攻?”子西得到这个消息,脸上表情非常错愕:“怎么会这样子呢?” 在春秋后期之前,发生的攻城战其实很少。即便是爆发城池攻防战,进攻方一般只会两面佯攻一面主攻,必定留下其中的一面不打,乃至于留下不打的那一面城墙允许敌军撤离。 围三阙一的战术而已,主要是不想激得守军拼死抵抗,增加攻打的难度。 楼小白下令对“管”发起全面攻势,一来是获知城内守军只有八百不到,再来就是为了检验军队。 守军的数量不多,四面一起攻打可以分散守军的兵力,每一面攻打起来会更加轻松。 一支军队训练再久,训练只是训练,天晓得上了战场会表现得怎么样。 确认要对郑国实施兼并战争,在接下来一定会有很多次的城池攻防战,不趁着战争烈度低的时候积累经验,难道要开局就是面临高烈度啊? “不要乱了节奏,可以慢慢来。”楼小白反复强调这一点。 他们这一次就是为了积累经验,真的可以慢慢实施攻打,甚至明明可以攻下却选择退兵,等守军重新布防再继续打。 那当然是建立在想支援“管”的郑军被拦截在外,防御城池的守军得不到增援的前提上。 换作是其它情况,楼小白不会这么自大。 “暂时不见‘新郑’驻军有开拔的迹象,其余位置的郑军有范氏、祁氏和其他家族拦截。”狐雍也在这个战场,请求道:“世子,能否允许我们参战?” 楼小白转头看着狐雍,笑着说道:“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准备拦截可能增援过来的郑军。” 外围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谁敢保证可以将全部的郑军拦截住呢?肯定是要留下一支预备队,防止出现意外的情况。 狐氏的两个“旅”因为是骑马步兵的关系,短途的机动能力极强,他们被划为预备队了。 而狐雍想要参加攻城,不全然是进行讨好,有积累经验的心思。 毕竟,晋国要对郑国实施兼并战争,日后打城池攻防战可能变成一种常态,狐氏也想立下夺取城池的功劳,也许能够分到在郑国的封地? “你先别着急。在‘管’是初步试探,接下来攻打其它城池会让狐氏参与。”楼小白讲了道理,也给出了承诺。 狐雍一听只能接受。 “世子,也许我们应该让牲口拉动攻城塔。”楼墨说道:“人力加上畜力,推进的速度会更快。” “你说的这个有道理。”楼小白给予了肯定。 攻城塔已经先后抵近到城墙,抵达地点放下挡板变成踏板,攻城的士兵从下面攀爬而上,再蜂拥地冲到城墙与守军展开厮杀。 因为事先已经有晋军利用云梯和普通梯子攀上城墙的关系,倒是没有凸显出攻城塔的多少作用。 利用普通梯子和云梯攀上城墙的士兵,他们是没有披甲的兵种。 从攻城塔上去城墙的士兵却是全员披甲了。 有了披甲将士的加入,本来还想坚持的郑军立刻崩溃。 这就是有没有披甲之士参战的区别,没有着甲对上披甲,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本身数量处于劣势,再对上难以杀死的披甲之士,郑军怎么可能不崩溃呢? 楼小白看到郑军没有打多久就崩溃,说道:“守军数量太少,很多试验无法进行。” 攻城的一方一共投入六千人,佯攻的东面和南面分别一千,主攻的西边方向三千,次级助攻的北边方向两千。 防御一方的总兵力不超过八百,子西在东面和南面调去一百士兵防御,北边安排了两百士兵,剩下全在西边进行防御。 哪怕“管”不是什么大城池,一面城墙只有一百到四百的守军,分散之后根本无法填满整条防御链。 “要是我,不投降就干脆放弃城墙缩回城主府,依托城主府进行抵抗。”楼小白说道。 楼墨赞同地说道:“正是。” 不怎么懂的狐雍也跟着点头,说道:“兵力本就少,再进行分兵,每一边的守军都处在绝对的数量劣势了。” 正是那个道理。 守军数量严重不足,将导致出现很多的空白地段,那不是守军安排救火队能够救得过来的事情。 从正式攻城,到夺下四面城墙,晋军只是花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直接让楼小白无从反复试验。 要说跟演习训练有什么不同,只能说实战会让众将士的心态出现改变。 有了实战经验之后,再次进行攻城战,多少是能够做到心里有底了。 “下一次,可以适当地让城内守军增加到一千五百左右。”楼小白说这话,多少是有自傲的心理了。 不过,没有人反对。 没有多久,楼小白见到了被俘的子西。 “晋国这样做,会遭到天下诸侯唾弃的。”子西所指的事情是晋国试图永久占领郑国的城池和土地。 楼小白嗤笑说道:“我们拿下‘制’等地,诸侯都说我们做得对。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认为做得对吗?” 子西听了脸色不断变幻,他当然知道诸侯为什么会叫好,一切只因为郑国的信誉值太差。 “我们是被逼的!”子西说道。 “是啊,你们是被逼的,我们也是被你们逼的。”楼小白说道。 已经猜测到晋国想对郑国干什么的子西,他不打算在晋军这边当战俘,说道:“放了我。” 当然不是白白放掉,事后子西会派人送来赎金。 楼小白却是说道:“放心,你不会死,也会得到应有的待遇,只是别想回去了。” 放回去通风报信吗? 如果郑国中枢得知晋国要干什么,他们不可能再用以往的心态来应对了。 晋国想要灭亡郑国,不代表想要增加自己的难度,趁郑国中枢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前,极力地攻取郑国更多的城池,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所以了,在楼令部署的方案之中,展开行动的晋军不会立刻扑向“新郑”,会先吃掉郑国的西部和北部,再视情况要不要攻打“制田”,最后的选择才是进军到“新郑”城下。 子西被押了下去。 “还有‘索氏’和‘华’没有拿下?”楼小白问道。 长鱼矫说道:“范氏已经拿下‘时来’,暂时没有‘索氏’和‘华’的进一步消息。” 想要讨好楼氏的长鱼矫,他知道跟在谁身边才能够更加讨好到楼氏,肯定是跟随楼小白这一支偏师行动。 在这边,看官职是以长鱼矫最高,他却是甘心充当楼小白的副手。 二代嘛,他的地位完全看爹是谁,只要他的爹地位够高,多少身份不错的人一样需要讨好? “让魏氏放一千郑军进入‘时来’,我们再过去。”楼小白真的知道可控的攻城次数不会多,想要创造合适的机会,检验自家军队的攻城实力,争取积累更多的经验。 长鱼矫想要应下差事,被人抢了先。 “我亲自过去通知。”狐雍说道。 现阶段想要讨好楼氏的家族简直不要太多,有了机会谁肯放过呢? 那是聪明人已经看出一点,力主推动兼并郑国的人是楼令,接下来也会由楼令来主导对郑国的兼并战争。 他们想要在灭掉郑国的战争中获得多少好处,作为实际操作者的楼令灵活一下,不知道多少家族会吃得满嘴流油。 在这种事实之下,只要能够接触到楼氏核心人物,大家都在干相同的事情,也就是极力进行讨好。 而讨好有实权的人,有什么不对吗?这完全是基于现实,谁都不用笑话谁。 第604章 互利互惠 投降的一众郑国贵族,七成请求成为楼氏的附庸,两成投奔了范氏,一成不到投奔祁氏。 并不是因为楼氏足够强大,才吸引多达七成郑国贵族归附。 真正的原因是,作为晋国卿位家族的楼氏崛起时间最晚,发展速度十分迅猛。 那些老牌卿位家族,他们成势的时间太长,属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刚刚崛起不久的楼氏,由于发展速度异常迅猛,能够想象到各阶层多么缺乏人手。 那么,能够猜到为什么会有多达七成的郑国贵族,他们会选择楼氏依附了吧? 只能说他们很聪明,只是不一定聪明对了地方。 楼氏是刚崛起不久没有错,内部教育体系逐渐成熟,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缺乏人手。 当然了,对比那些老牌家族,只要真的有能力,想在楼氏内部体系获取到高位,确实是会比较容易。 每一个新兴势力都是那般,崛起之初投奔过去还有可能挤上高层,等稳定下来再有能力也难以成为真正的高层了。 “拜见家主!”侯晋以及一众人等,恭恭敬敬向楼令行礼。 他们怎么称呼楼令为家主呢? 这么称呼就对了! 一来是,他们还没有得到晋国的真正接纳,走完整套流程才是晋国的一份子。 二来嘛,他们即便成为晋国的一份子,没有获取到正式的官职之前,用家主来称呼楼令最为合适。 等他们的爵位获得晋君周的承认,正式成为晋国的贵族,随后也有了正式的官职,倒是能用官职来称呼楼令了。 楼令给了他们一个笑脸,示意道:“诸位且坐。” 众人坐下,然后侯晋第一个站起来,向楼令介绍自己以及侯氏。 介绍的流程包括告知在郑国的爵位,以及拥有哪些封地,治下有多少人口,能够征召出多少兵力。 其它时代有杀人充作投名状,得到正式接纳的入伙流程。 在春秋时代,将自家的情况讲出来,哪怕是有藏着掖着,其实就是在走成为附庸的流程。 他们可以藏着掖着,一旦主家查出不符的信息,上报之外溢出的所有东西,可能不再属于他们的了。 为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上报就那些家当,所以多出来的便不再属于他们。 因此,作为附庸的一方,基本上对自己的实力不会瞎胡说,敢胡说可能要割舍掉隐瞒的那一部分。 当然可以往虚高去报,问题是虚高上报,得到任务却是无力去完成,有相关的惩戒措施。 所以说了,春秋时代的君子之风,不全然考验个人道德,相关的赏罚具备很大的威慑力。 一个又一个人自行介绍,上报自家的实力到底如何。 楼氏这边自然会有人提笔在记录。 “那便是纸张?” “有别于竹简,可以在其上书写,肯定是传闻中的纸张了。” 什么情况? 楼令早就安排人将纸张研究并制造出来,早几年就能够量产了。 好些年过去,楼氏内部倒是普及了纸张的使用,外部只有少数几个家族会每年得到楼氏一定的馈赠。 也就是说,能够生产纸张的楼氏,没有将纸张当作一种商品,大肆地投放到市场贩卖。 那也就是导致很多人可能听说过纸张这玩意,见可能一次都没有见过。 一张a4纸作为载体,容纳的字数可能超过五卷竹简,携带的便利更是没得比,无疑是一种天大的进步。 林姒将一众人的信息记录好,问道:“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楼氏的管家是一名女性,想打听非常容易。 这样无疑证实了楼氏缺乏人才的猜测。 只不过,他们哪里知道林姒的学识超过他们不止一条街呢? 一众人纷纷表示不用补充。 楼令暂时没有得到晋君周的回复,不能与他们走接下来的流程。 什么流程? 吸纳附庸可不是上报信息这么简单,还需要举行一场飨宴,由楼令赐予他们食物和美酒。这个流程既是确认统属关系,也是表示主家有口吃的,不会让附庸饿着;另一层涵义则是,一起共贫穷或同富贵。 因为没有飨宴这个流程,前来见楼令的人不久后离开,回到了之前的各个驻地。 “诸侯已经率军抵达‘虎牢’,我接下来需要前去参加会盟。”楼令看向林姒,说道:“接下来,你负责盯着军尉。” 需要前去“虎牢”参加会盟的人不止楼令,下军佐士鲂一样需要到场。 军将和军佐暂时离开岗位,按照官职顺位就是由军团的军尉接手指挥。 所以了,军尉这个职位在晋国比较特殊,排除掉中军尉是固定人选之外,上军、下军或新军的军尉一般是由国君亲自任命。 目前在下军担任军尉的人是董昭,暂时看不到有玩弄什么小动作,等楼令和士鲂离开却是不一定了。 “世子很快就会回军吧?”林姒问道。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小白先后攻克‘管’和‘时来’,剩下的城池由其他人负责攻打。应该是这几天就会过来了。” 近一段时间楼小白在做什么,全被楼令看在眼里。 这一次,晋军攻略郑国西部,很多郑国的非公族未战先降,军事行动不算有什么难度。 楼小白尝试打城池攻防战,用以检阅自家私军的实际攻城战力,积累相关的经验,事先得到了楼令的允许。 其实,由于战争烈度不强,很难发现掌握的攻城技巧有什么错处。 顺风顺水之下,很多弱点都会被掩盖成为隐患,真的发现不了。 只有在遭遇艰难困境的情况下,一套打法到底能不能扛住考验,才会得出该有的答案。 楼令十分清楚百次的训练都比不上一次实战,问题是没有日常的训练,哪来的底气去经受实战的考验? 有机会打城池攻防战,楼令当然赞成自家私军多多积累经验,更愿意支持楼小白去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 有家底又有条件的家庭,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占尽优势?不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底气支撑容错率,更有施展才能的舞台吗? 楼令招来董昭,进行一些交代的同时,话里话外存在警告。 不是警告别的什么,楼令只是让董昭按照既定计划行事。 “请军将放心,昭绝不会额外生事。”董昭面对楼令显得再恭敬不过。 楼令制定的是战略,不是战术层次。 战略跟战术不是一个级别,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玩得懂。 尽管董昭极受晋君周的看重,他一样没有胆子作妖。 当天,楼令与士鲂启程前往“虎牢”。 四天之后,两人抵达“虎牢”。 “听说战事的进展很顺利?”郤锜得知楼令抵达,第一时间进行召唤。 楼令详细地介绍战争的过程与进程,最后问道:“诸侯到齐了吗?” 郤锜还在复盘楼令对战争进程的汇报,随口应道:“除了吴国没来,其余各方都在了。” 这一次会盟,晋国当然对吴国发出了邀请。 便像前几次那般,吴国再一次答应会来,只是看来又要再一次毁诺了。 因为楚军北上的关系,晋国这一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收到楚国与吴国战事的消息。 最后的消息是,楚国与吴国的水军在大江之上展开激战,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晋国君臣对水战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只是不妨碍他们认为楚国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毕竟,楚国是当世的超级强国之一,到了认真应对的时候,真不是当前的吴国能够抗衡。 简单的来说就是,楚国可使用资源与人口比吴国要多得多,光是用数量就能压死吴国,无论陆上大军或水军都是。 楼令比其他人更笃定楚国水军将会获取胜利,论点仅是楚国水军处在上游,顺流而下会占更大的便宜。 “那么多贵族改旗易帜,君上很难办。”郤锜消化完楼令汇报的信息,讲起了这一件事情。 郤锜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口子一开,诸侯必定恐慌。” 是会那样子没错的。 如果贵族携带封地要改换效忠的国家被晋国接纳,以后会有多少贵族有样学样,岂不是要让天下乱套了?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接纳是在主持正义。” 不是吗? 郑国对非公族的贵族压榨之严酷,远超当世的所有国家。 并且,正式进入交战的时候,晋国一方并没有逼迫他们携带封地改旗易帜,完全是那些贵族求着晋国收留。 “中军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成为当世唯一大国,乃至于对周王室取而代之的开始。”楼令有些话很愿意说给郤锜听。 一直以来,郤锜能够看出楼令在谋划着一些什么,亲耳听到楼令讲出自己的谋划,还是听得瞪大了双眼。 “这些话,我也只是说给中军将听。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楼令没有第一时间被郤锜训斥,继续往下说道:“武王取得‘牧野之战’的胜利后,讲过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令闻之,深以为然。” 什么!那一句话不是勾践说的吗?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很有道理。 当今天下,周天子已经无法统率诸侯,更没有实力去针对诸侯进行惩戒。 举着“尊王攘夷”大旗的晋国,代行周天子的权利,晋国依靠武德充沛确实是让周天子不敢吭声,众多诸侯也乖乖从命。 当然了,周天子会时不时给晋国捣一次乱,头铁的齐国每每被鼓动起来作妖,一次次又被晋国重新摁了回去。 总体来说,周王室无法镇压诸侯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也是天下频频动乱的根源。 目前还不是战争高度爆发的时期,战国初期的兼并战争才叫打得激烈,后来剩下一些难以被消灭的大国,最后又互相兼并有了战国七雄。 晋国和楚国在当前为什么会是超级大国?其实就是两国在春秋早期吞并的国家数量众多,开拓了足够辽阔的疆土,拥有了远比其他国家更多的人口。 在历史上,要是晋国高层的脑子能够变通,起码有两次机会对周王室取而代之,第一次便是晋悼公在位时期,第二次则是智伯瑶担任中军将时期。 晋悼公英年早逝,未能完成心中的伟业。 智伯瑶一方面是太过贪婪在国内有几个大敌,另一方面是同一时间有个不当人的赵毋恤。 不了解当代历史的楼令,他看到了周王室的衰弱,认为应该趁可以将楚国打趴下的时候,晋国争取更多,哪怕不对周王室取而代之,起码应该极尽的扩张。 “武王有说过那样的话吗?”郤锜竟然在纠结这个。 楼令极其笃定地说道:“有说过,绝对有说过。” “那你负责说服君上。”郤锜对成为当世唯一大国和对周王室取而代之,两项都感到非常心动,只是没有那个魄力去担起大任。 讲真话,两件事情真的太大,大到足够自傲的郤锜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扛不扛得起成功或失败的历史责任。 楼令没有再说什么,应道:“我一定会让君上同意的。” 有些事情说了没有用。 即便是双方都赞同,发生一点什么变故,马上就让形势被扭转了。 有过两次相同经历的楼令,他现在只想做实际行动,再裹挟全国贵族一块披荆披棘。 楼令告别郤锜,来到了晋君周这一边。 “拜见君上。”楼令来的时候,恰好在举行宴会。 在场的诸侯除了晋君周,还有来自其余国家的诸侯。 早在上次,楼令就发现晋君周很喜欢招待他国诸侯。这种“喜欢”该怎么说呢?理解为晋君周喜欢在其他诸侯当面抖威风就行了。 晋国确实非常强大,晋君周展现强大的这种爱好,其实楼令十分理解且赞成。 “下军将来了。”晋君周才不会站起来,笑着指向一个刚刚布置的位置,说道:“坐下说话吧。” 自然会有寺人或宫女帮楼令准备餐具以及端来一应的食物,最后一名宫女留在边上随时帮忙添汤、布菜之类。 “君上,臣已经率军占领郑国西境绝大多数城池,不出意外这个月就能够占领全境。”楼令知道晋君周想听什么。 晋君周连道三声“好”,邀请众诸侯同饮了一爵。 没错,身份不同,餐具上有区别。 诸侯使用的是酒爵。 大夫爵的人一般是使用酒觞或其它盛器。 诸侯也使用鼎来盛各种食物,其余如用来割肉的匕首,揷肉的叉子,喝汤的勺子,夹食物的筷子,倒是一样的。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没错,春秋时代的贵族也用刀叉。 那是因为春秋时代煮的肉很大块,总不能整块抓着啃,需要用餐具进一步切割才方便嚼咽。 以后进行烹饪,有了更多的工具,肉可以切得更精细,刀叉逐渐被淘汰,使用筷子和勺子就可以了。 楼令当场汇报攻略郑国西部,主要是方便晋君周在众诸侯面前装逼。 果然,晋君周不止听,还频繁询问攻打过程。 “这么说,很多城池是当地贵族主动投降?”晋君周下意识要向众诸侯炫耀,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很突然的一变。 进行国战期间,贵族肯定不是拼杀到死亡,明确知道打不过或是事出有因会投降。 “来来来,再共饮一爵。”晋君周脸色怪异地邀请一众诸侯吃酒。 刚才,晋君周想到了一些传言,说是大批郑国贵族寻求楼氏的庇护。 在不同的国家当贵族,可以进行跨国庇护吗?有过相关的前例,无一例外都会令人听了诟病。 国家对国家进行庇护才是常理。 类如晋国庇护某个国家,避免该国家被邻国吞并,或是被其他国家跨境征讨。 晋君周知道楼令不会干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有了比较不好的预感。 直至宴会结束,楼令都没有离开。 晋君周见楼令不走,心里面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 “下军将有什么事情要说于寡人听吗?”晋君周邀请楼令到外面散步,走了一小会之后才主动提问。 “君上。”楼令将郑国那些贵族请求归附的事情说出来。 听明白怎么回事的晋君周,一时间迟疑是好事还是坏事,有点不好进行定义。 有他国贵族要携带封地归附?这种事情对于一名诸侯来说很长脸。 八方来投不是证明寡人治国有术吗? 问题在于,接纳会让诸侯恐慌,同时让受到损失的国家变成死敌。 晋君周当然知道楼令主张灭掉郑国,很担忧兼并了郑国会让几个卿位家族实力膨胀得更厉害,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在进行阻止。 “臣已经明确告知,占领之后不会归还城池或土地。若是不接纳他们的归附,请君上下令全数杀之。”楼令说道。 “杀了?”晋君周一脸荒谬地说道:“三十余名大夫,怎么杀?” “确实不能杀。”楼令笑着说道:“君上也可以安排地点永久囚禁。” 晋君周一脸无奈地说道:“下军将想让寡人接纳。” 杀不能杀。 囚禁也不可能永久囚禁。 上一次大肆杀戮和囚禁贵族的君主叫帝辛,他被周方推翻了。 周方为了取代殷商,可是将无数黑锅丢到帝辛头上,其中最能够改变局势的莫过于不尊重诸侯这一条。 殷商时期的诸侯,所谓的八百诸侯,其实跟姬周时期的贵族在实力和地位差不多。 晋君周不管是选择杀还是囚禁,名声可就要直追纣王了。 “君上接纳他们便可拓土百里,何乐不为呢?”楼令说道。 晋君周苦笑说道:“诸侯该如何看待寡人啊。”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历代楚君看重实利,方有楚国的一再强盛。与拓土增民相比,名声孰重?再者说了,接纳他们的是臣等,并不是直接与君上有关。诸侯有负面言论,必是臣等受了。” “郑国毫无信誉,今次攻下进行归还,来年郑国复叛,又要再次攻打。屡屡这般,次次死伤惨重,怎么跟楚国竞争?”楼令问道。 晋君周只看出楼令接纳郑国贵族归附的意志无比坚定,想了想问道:“几位卿大夫的意见呢?” 楼令答道:“中军将并不反对。” 只要郤锜没有反对意见,基本上事情就等于成了。这个道理晋君周明白。 “郑国西部全境?”晋君周知道无法阻止,开始往其它方向去想,好一会才说道:“郑国北部也是这般吧?” 楼令说道:“臣建议召唤上军,由中军与上军攻略郑国北部。” 郑国要被端上桌,怎么只允许下军和新军割肉,一定要让中军与上军参与进来。 晋君周明显是一个豁得出去的人,事情已经无法阻止,索性说道:“便如下军将意见行事。” 楼令故意露出喜悦的表情。 “下军将可以多给封君布置任务吗?”晋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楼令却是不好大包大揽,说道:“若是几位同僚不反对,臣一定多给封君布置任务。” 这是投桃报李的一部分。 那些成了烂泥的公族封君,压根不是实力壮大几分,能够马上变得坚挺。 兵熊熊一个。 将熊熊一窝。 只要那些公族封君足够烂,他们手头有多少实力都得不到应有的发挥。 所以了,楼令并不介意公族封君这一次占更多的便宜,乃至于知道公族封君占的便宜越多,越能激起几个卿位家族与其他贵族的不满。 在接下来,晋君周与一众诸侯举行会盟。 得到召唤的上军赶到郑国,马上与中军一起展开对郑国北部的征讨。 一直等啊等,没有等来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抵近“新郑”城下的郑国君臣,他们得知晋国中军和上军开始攻打己方北部,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子孔亲自到“虎牢”请求谒见晋君周。 十分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晋君周没好意思亲自接待,将接待子孔的任务下达给了楼令这位在“虎牢”排序最靠前的卿大夫。 “我们等了很久,贵方怎么不继续南下呢?”子孔见到楼令就提问。 楼令直白地说道:“因为我们不打算那么快接受贵国的投降。” 什么叫老牌投降国?就是很清楚打不过,一点都不想硬扛,主打一个立刻滑跪。 关于投降的速度,当前没有哪一个国家敢跟郑国争抢第一。 子孔听楼令说出那种话,只能说瞬间变得一脸铁青! ...... 这章是补昨天的。 第605章 想投降?没门! 晋国不打算那么快接受郑国的投降? 子孔倒是没有第一时间猜到晋国要实施灭国战争,同时没有往晋国占领不归还的方向去想。 说到底就是思维僵化,哪怕晋国已经有逼迫郑国割舍“制”等地的例子,郑国君臣受于思维僵化的影响,他们暂时没有意识到晋国正在走不相同的道路。 “这一下要损失多少人口与财货啊?”子孔想的是这个。 起码在当前,不贪婪很难壮大是公认的事实。 实力强大的一方,不管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互相敌对或是统属关系,一定会占尽较弱一方的便宜。 例如说,晋国说要保护列国,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列国,收一些好处总是应该的吧。 得了,用的虽然不是“保护费”这样的说法,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论起来,晋国十分讲信誉,拿了好处就会尽到责任,说保护绝对会保护,并非是嘴上说说而已。 因此,只要缴纳保护费给晋国,碰上事了可以寻求晋国的帮助,每一次有事发生,晋国也真的会上。 要不然的话,晋国当霸主的阶段,为什么中原地区的兼并近乎停止?正是因为晋国保障那些实力弱小的国家继续存在,不允许实力强的大国去吞并这些小国。 没有晋国的有力震慑,全国的人口只有数万,可以动员的兵力两三千,哪来的实力保住国祚不亡? 晋国在国际上的形象就是说到做到。 这就是子孔当前苦恼的原因。 “怎么样才可以更快投降伯国呢?”子孔问道。 赶着投降? 做这样事情的国家是郑国?那没事了。 郑国确实打不过晋国或是楚国,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没有正式开打就投降,不能说郑国君臣做得不对。 所以,遇到晋国或楚国就秒跪,属于是郑国的一种生存手段。 只不过,郑国拿自家的信誉开玩笑,遭受到的反噬比较大,搞到晋国或楚国难以相信郑国,属于郑国该得到的下场。 楼令想了想说道:“我们不会那么快南下,贵国倒是可以立刻挥师北上。” 晋军不主动寻求决战。 郑军确实可以北上求战败,再顺势投降。 子孔摇头苦笑道:“我们怎么可能是伯国的对手。不能我现在代表寡君投降吗?” “不能。”楼令很直接给予回答。 郑国可以拿投降开玩笑。 作为霸主的晋国早就被郑国动不动就投降搞得头大。 “我直接说吧?”楼令看着子孔,极其认真地说道:“贵国的投降在我们看来几与玩闹没有差别。” 别的还用讲吗? 压根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一个动不动就投降,没有多久之后再次敌对的国家,也就是大环境不允许,要不然早就该灭掉。 楼令为什么敢于推动灭掉郑国的战争?正是因为郑国没有一个正常国家的信誉,而郑国没有信誉属于人尽皆知。 哪一天郑国被灭,固然会一时间天下哗然,人们也只会哗然那么一下下,面对郑国的灭亡不会难以接受,可能事后还会调侃郑国可算是把自己作死了。 子孔对楼令的话无从反驳。 是的,随风倒是郑国生存的手段,可是外人也能够不理解。 个体做了什么事情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国家亦然。 郑国可以用反复投降来避免产生更大损失。 晋国或是楚国也能够拿郑国的投降不当回事。 其实,搞到当前阶段,无论晋国或是楚国面对投降的郑国,基本是当作工具利用,不再视为正常的统属关系。 正是因为那样子,楚君审在接受郑国的投降之后,很直接地丢下可能面临晋国报复的郑国,压根没有去思考郑国能不能扛住来自晋国的报复。 换作是宋国对楚国投降,楚国会欢天喜地,再极力保证宋国的安全。区别就显示在宋国的国家信誉不是郑国可以比拟。 “郑卿回去吧?”楼令劝道。 子孔说道:“我连伯国之君的面都没有见一次……” 楼令建议道:“寡君很忙,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接见郑卿。不如郑卿回去向楚子求援,求得楚子派兵西返,参与接下来的战事。” 该说不说,楼令的这个建议很诚恳,真的是在帮郑国想办法。 子孔央求道:“那么,伯国可以停下军事行动吗?” 郑国西部不出意外已经全境沦陷,再让晋军征讨北部,能够预料到北部撑不住。 到现在为止,郑国君臣真的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是单纯不想让太多地方燃起战火,想要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 “大军已经开拔,不是谁让停下就可以停下,总要有所理由。”楼令再一次建议:“贵国还是快点向楚国求援吧?楚军西返,形势会出现改变。” 子孔知道楼令讲的是事实,苦笑说道:“想来晋卿也知道,我们的求援很难得到回应。” 因此是,郑国君臣也知道己方的信誉值已经破产了? “那是贵国的事情。”楼令摆出送客的姿态。 真当楼令好心,帮郑国出主意来改变局势啊? 楼令愿意虚与委蛇,主要是迷惑郑国,不使之快速反应过来。 晋军这一次攻占郑国的西部和北部,夺取汜水、洧水、颍水以西的土地和梅山以北的土地,后面除非是郑国有本事夺回去,要不然就要姓晋了。 能够容易一些占领,没有给自己增加难度的必要,对吧? 那样一来,趁郑国君臣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前,真正地实施占领和控制,成了很有必要的事情。 郑国当前的兵力,不是屯驻在“新郑”附近,便是在“制田”各处驻扎。 等于说,在“新郑”和“制田”之外的区域,郑国是缺乏兵源用于抵抗的状态。 碰上能够捡到这种便宜,晋国完全不用不好意思,该吃就吃才是硬道理。 那一天与楼令见面之后,子孔还是继续请求谒见晋君周,没有得到晋君周的接见,倒是楼令又有几次与子孔见面。 一再央求投降而没有得到接纳的子孔,他转而去寻求其他国家的帮助。 在“虎牢”的诸侯不少,除了鲁君午瞎掺和之外,其他诸侯基本躲子孔远远的。 连最想给晋国捣乱的齐君环都躲开,可以想想鲁君午掺和进去会有什么下场。 “我一直以为只有那些不上不下的儒者管不住嘴巴,没想到传染到一国之君了!”晋君周看起来非常生气。 怎么回事呢? 在刚才,鲁君午来见晋君周,讲了不少礼仪尊卑的事情,话里话外指责晋国这一次干得过火了。 鲁国为什么总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因为他们是周公旦所立之国。 周公旦何许人也?他是公认的圣人,并且活着的时候镇压天下诸侯。 因为礼仪制度是由周公旦制定并推行,可不就让鲁国觉得高人一等了吗? 鲁国与齐国的交恶,不单纯是由于利益的因素,跟两国认为己方高贵的关系最大。 鲁国因为周公旦而认为己方高人一等。 齐国长期与周王室通婚,认定血统高于他国。 齐国在与晋国交流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认清自己的地位。 到现在,鲁国却还是无法认清自己的地位。 晋君周说到最后变成苦笑,问道:“北部的战事什么时候可以达到预期目标?” 楼令一时间有些愣神。 由中军和上军去攻略郑国北部,讲道理不会通报到楼令这边。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周才是会得到禀告的人,怎么来问楼令呢? “鲁君勾结诸侯,想要进行干涉吗?”楼令一脸严肃地问道。 晋君周脱口而出:“鲁君疯了,其他诸侯可没疯。” 发了疯的鲁君午敢干涉晋国的军事行动。 脑子正常的诸侯,他们哪来的勇气质疑晋国在做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楼令面对晋君周的不解,说道:“鲁君拎不清,可以迷惑到郑国君臣。” 有鲁君午为郑国出头,确确实实会干扰郑国君臣对面临局势的判断,误导郑国君臣的认知,以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君上可以当众训斥鲁君?”楼令问道。 晋国现在是诸侯之长,无论是从实力的地位出发,还是讲伦理纲常,晋君周都有训斥鲁君午的资格。 “寡人可以那么做。只是……,下军将对前线催促催促。”晋君周深呼吸一口气,讲出了缘由:“不在乎郑国,也要想办法快点支援宋国。” 目前,宋国面临的压力极大,光是有二十五万楚军入境,直接让宋国君臣喘不过气来。 最新的消息显示宋国正在打都城保卫战,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派人前来求援,说词一次比一次严重。 宋国对晋国来讲不止是忠实的小弟,还是晋国扛住楚国的前沿。 这样一来,晋国可不能坐视宋国被入侵,更不能让宋国被削弱得太狠。 “臣会与中军将等同僚沟通。”楼令当然知道不能无视宋国面临的困境,又说道:“争取在一个月内占领郑国北部,再寻求前往宋国增援。” 郑国北部也发生了大批贵族投降的情况,只是那边的郑国封君占了多数,战事进展不如之前打得那么顺利。 楼令为了减缓晋君周的压力,开玩笑似得说道:“只希望到时候楚军没有望风而逃。” 第606章 心态膨胀了吗? 楼令确实比较怀疑楚军会再一次不战而退。 毕竟,晋国再一次四个满编军团齐出,并且不算宋军的话,拥有将近七万的盟军部队。 这样子算起来,晋国这一边能够动用在与楚军交战的部队接近二十二万,其中的十五万还是极其能征善战的晋军,有三万七千五百战力不弱的齐军。 “君上,或许可以让下军与新军先行驰援宋国,等爆发实际交战之后,中军、上军与诸侯的部队再开抵战场。”楼令给出建议。 晋君周迟疑问道:“可行吗?” 涉及到战争,哪有百分百确认的事情呢? 楼令只能说道:“若是楚军面对下军和新军还是不战而退,楚国便是真的衰弱了。” “寡人的意思是,楚国与吴国暂时未分胜负,他们肯跟我们交战?”晋君周进行猜测。 楼令一时间不太好说什么。 以前的楚国可以一边跟晋国交战,另一边开启其它的战场。这是超级强国的底气,也是一种超级强国该有的自信。 现在?楚国很明显在面对晋国的时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肯定更倾向于拼尽全力来应付以晋军为首的联军。 晋国也有过面对楚国显得底气不足的时候,一样需要拼尽全力来应对以楚国为首的联军,丝毫不敢有所轻忽大意。 相同的地方在于,无论是多么底气不足,晋国或楚国仍旧很难将对方之外的诸侯部队看在眼里。这一点是属于超级强国的骄傲。 最终,楼令说道:“四个军团再加上盟友一起出现,可能吓得楚军立刻撤退,先尝试用两个军团诱使楚军交战吧。” 在战略这种高度,晋君周不敢拿主意,说道:“下军将与其余卿大夫商议。若是卿大夫们没有异议,寡人自然赞同。” 晋君周不希望卿位家族继续膨胀,并不等于乐意看到卿位家族损失惨重,或是在这种重要的战役落败。 其实,作为君主的话,脑子坏了才会想用国战失利来剪除内部之敌? 君主本身就坐在有利的位置,再是没有实际的权柄,有的是比设计国战失利剪除内部隐患的办法。 故意导致国战失利,损害最大的还是君主的威严,也会导致内部矛盾进一步加剧。 到现代,网络上存在一种声音,说杨广是为了削弱门阀世家,才在征讨高句丽的战事故意瞎指挥。 如果杨广真的是抱着那样的心思在做事,只能说得到“炀”这个谥号再正确不过了。 晋君周知道自己的威望有限,无法对晋国的军事力量如臂指使。他也忌惮卿位家族的强大,只是没有脑子坏掉,试图在国战上故意折损卿位家族的私军。 楼令应了声“是”,随后跟晋君周又聊了一会才告辞。 回到驻地的楼令喊来楼小白,吩咐道:“你准备一下,前往谒见中军将与中军佐,征求先由下军和新军开拔前往宋国增援的意见。” 楼小白先应下来,一边看着楼令动笔书写,另一边问道:“宋国都城有陷落的危险?” 什么?宋国都城“商丘”面临着这样的危险吗? 根据楼令所知,二十五万楚军将“商丘”围了一圈又一圈,两个月来攻打了一次又一次。 最为危险的时候,宋军失去了一面城墙段的三分之一,玩了命才夺回城墙段的控制权。 “宋人过来,尽管哭得很惨,没有警告城池有陷落的风险。”楼令写好了给郤锜和中行偃的信,装进一个盒子,倒上蜂蜡再盖上印章。 要知道“商丘”城内城外的守军合起来超过五万,只要城外的宋军没有被消灭干净,守城的宋军就意味着没有陷入绝境。 事实也是那样,只要防御一方在城池外还有部队,城池就不算是孤军守城,内外配合起来会让攻城一方想拿下城池的难度成几倍增加。 其实,不是没有能力,守将会千方百计在城外留下一支部队,哪怕只有数百上千人,只要能够对攻城一方造成困扰,便是有极大的存在价值。 对于打城池攻防战,宋国并不感到陌生。 或者应该说,宋国面对楚国是弱势的一方,经常被楚军逼得打城池攻防战,有着远比其他国家更多的守城经验。 其中一次“商丘”保卫战,打到极度缺乏粮食,到易子相食的程度都没有投降,逼得攻城一方的楚军主动撤退。 现在固然有二十五万楚军围着“商丘”实施攻打,可是宋国知道晋国有四个军团在郑国境内,另有近七万他国的大军。 知晓那些信息的宋国君臣,他们心里更加有底气进行坚守,一再派人哭惨求援,只是想要避免出现更多的损失而已。 楼小白带上楼令亲笔书写的信出发了。 两天之后,楼小白见到了郤锜、中行偃和智罃、郤至。 “你怎么过来了?”郤锜问道。 晋国中军和上军对郑国进行攻略,进度方面比下军和新军慢了不少。 主要是郑国北部的公族封君数量多,再来就是郑国中枢对贵族有了提防,没有出现郑国西部投降的连串效应。 需要一座座城池去攻打,哪怕城内的守军数量不多,晋军可以进行攻克,一座城池还是要打上几天,进度可不就比较慢了吗? 楼小白先一一见礼,再拿出楼令写好的书信。 “宋君一再派使者求援,君上以及几位卿大夫认为应该做出回应。下军将派小白过来,主要征求几位叔伯的意见。”楼小白说道。 郤锜先看完楼令的信,再递给中行偃,一个个传阅下去。 书信里面的内容不复杂,楼令主要提到想动用两个军团诱使楚军交战,等下军和新军将楚军咬住,中军、上军再带其余的联军南下。 没有催促中军和上军加快攻略郑国北部的速度,事实上却是在进行催促。 毕竟,中军和上军要是再不加快速度,他们咋么南下与下军、新军会合呢? 书信的内容还提到楚国与吴国的战事,楼令认为两国的战役很快会出现结果,笃定楚国会取得对吴国的胜利,认为继续拖下去明显对楚国有利,应该尽早与楚军交战,并且逼楚军进行决战。 当然不能只有建议,多少要有一些危言耸听。 其中,包括一旦楚军退往“方城”附近的话,追过去交战对晋国更为不利。 几位卿大夫先后看完楼令所写的书信,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楼小白没有被挥退。 换作是其他人,卿大夫进行商议会挥退。 可是,谁让楼小白既是楼令的儿子,还是郤锜的女婿呢?自然能留在现场听几位卿大夫进行商讨了。 “如果无法全境攻克,可以等跟楚军交锋出现结果,回师再行攻打?”中行偃认为跟楚国的交锋最为重要。 郤锜和郤至对视了一眼,有鉴于提出相关方案的人是楼令,郤氏与楼氏的关系摆在那里,同意了中行偃的建议。 “你回去告诉下军将,一有消息前来,我们马上开拔南下。”郤锜给出最终答复。 在楼小白出发之后,楼令就吩咐下军和新军开始做开拔的准备。 楼令对于郤锜答应下军和新军先开拔前往宋国非常有信心,一切只因为那是当前最为合适的应对方式。 四天之后,楼小白带回了郤锜的答复,如楼令所料那般,果然是郤锜允许楼令的计划。 “你是留在‘虎牢’,还是一同前往宋国?”楼令问道。 楼小白想都没想,说道:“自然是跟随父亲前往宋国。” 到了一定的年纪,只要不是一条咸鱼,有哪个权贵二代不想建功立业? 刚刚成家的楼小白正是有着极强建功立业心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愿意错过会在宋国境内爆发的大战。 楼令颔首道:“我将你的一众弟弟划到你的指挥之下。” 楼小白一听有点傻眼,心想:“责任重大啊!” 这一次随同楼令出征的子嗣可不止楼小白,还有楼武、楼朔、楼成、楼司这五人。 他们年纪最大的便是楼小白,今年二十四岁;最小的是楼小白的同胞弟弟楼司,他今年十七岁。 带上子嗣出征这种事情,冷兵器时代属于常态。 对于晋国贵族来讲,只要是有条件的话,提前让子嗣适应征战,提早熟悉军中的一切,没有家长会愿意错过。 较早之前,提前让子嗣进入军队适应,多少算是穷人孩子早当家的一种理念。 轮到一众公族封君普遍成为废物,给几个卿位家族敲响了警钟,外出征战也开始带子嗣随行了。 楼令、士鲂与士匄、祁午拜别晋君周,带着大军从“虎牢”离开,走沿着濮水的路线向东,先进入卫国境内借道,再拐向南边进入宋国。 等他们靠近“商丘”百里左右,总共耗费了八天的时间。 为什么楼令不选走郑国去楚军南边的路线?他担忧一旦出现在楚军后方,会吓得楚军慌忙逃窜。 那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原因是楚国吃过了两次那样的亏。 “军将,楚军已经在撤围,一部分楚军撤到了‘杨梁’附近。”狐雍一脸的揶揄。 楼令知道楚军洒出了斥候或是细作,并且是洒到了百里之远,可见楚国君臣是真的长教训了。 前几次,楚军统帅都是在后知后觉的状态才得知晋军足够靠近,并且还发生后路被断的事情。 连续吃到那种教训的楚军,他们确确实实需要做出改变,尤其是加强外围警戒。 只是,将警戒圈设到百里之远,是不是夸张了一点? 诸夏冷兵器的将校进行总结,侦查范围在三十里左右最为合适,特殊情况下可以扩增到五十里。 那是通讯手段有限之下,他们认为最合适的范围,超过五十里需要动用的人手会成倍增加,并且极易让敌军事先察觉。 楼令猜测楚军在百里之外布置斥候或细作,主要是他们刚逼近楚军百里范围之内,楚军就展开了应对措施。 “‘杨梁’啊?它在‘商丘’西南边的五十里之外,距离楚国本土约八十里。”楼令这里所说的里,一里约为三百米。 证明参与会议的人,不单独是楼氏内部体系。 要是楼氏体系的人,楼令使用的长度单位会是楼氏的那一套,也就是用现代的长度单位。 “楚军不再包围‘商丘’,我们救援宋国的目标提前完成。现在只看楚军会不会一退,直接退回本土。”士匄看着楼令,问道:“下军将以为楚军会退回本土吗?” 楼令摇头说道:“要退也是退去陈国境内,再继续向西边退,直至退到‘方城’附近。” 楚国与宋国接壤的区域一马平川,尽管植被非常茂密,有着一座座的森林,却是没有险山峻岭或水系充当天然的防御线。 所以,楚军撤回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本土,再寻求与晋军进行交战,无非就是依托城池而已。 问题在于,楚军攻占了宋国几座城池,待在宋国境内与晋军交战一样有城池作为依托。 别说什么依靠群众的支持之类,当前可不讲究这一套。 能够解释得过去的基点,只有在楚国本土交战会减轻楚军后勤压力这一点。 站在军事角度为出发点,楚军以“方城”作为依托来跟晋军交战最有优势,只是楚军真的一退就退几百里,直至退到“方城”附近再跟晋军交战,他们打赢也算是输了。 不难理解的。 没打之前就先主动逃窜几百里,依托“方城”才能够打赢,谁愿意相信楚国仍旧强大呢? 楚国想要证明自己还行,只有在国境之外击败晋军,哪怕是以二十五万对阵七万晋军。 “下军将的意思是,楚军会退到‘方城’附近再跟我们交战?”士匄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我并没有那么说。相反,我认为楚军会在‘杨梁’附近与我们展开交战。” 那是现有态势所指的方向,不是在做凭空猜测。 楚军并没有仓皇撤退,他们有序撤向“杨梁”这个区域。 那个叫“杨梁”的附近一样是一马平川的地形,远比有着众多山丘的“商丘”周围更适合进行大兵团交战。 楚军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选择平原交战能够发挥出兵力上的优势。这对于脑子正常的统帅来说,怎么都能做出判断。 在接下来的发展中,楚军的布置无疑证实了楼令猜测的正确。 楚军全面撤离“商丘”,大军集结在“杨梁”附近开始构筑营寨,一副等着晋军前往的架势。 注意用词,楚军是在构筑营寨,不是搭设营寨。 用到构筑这样的词汇,表明楚军很用心在建设营寨,好多区域使用的是永固工事,例如筑起了一道又一道土墙。 楚军构筑防御链?多少是显示出了信心不足。他们这样的措施却是极对,不止可以以逸待劳,还避免正面战败,一输会被衔尾追杀的风险。 华元出城迎接,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伯国大军一到,楚军望风而逃。” “晋侯与一众诸侯?”华元问道。 楼令说道:“寡君与诸侯仍旧在‘虎牢’,不久便会到来。” “关于楚军动向,需要宋卿详细告知。”楼令有派斥候前去‘杨梁’附近侦查,向宋国讨要情报,结合起来进行判断,多少能够进行验证。 华元一听,哪里不知道晋军会继续南下。 晋军肯进军“杨梁”是宋国求之不得的事情,好过沦陷区继续被楚军肆虐,或是依靠自己重新夺回来。 华元当然要邀请前来的晋国高层入城,好歹设宴款待一波。 有鉴于是都城被围的情况下,晋军应邀前来救援,宴会自然是在宫城内举行,宋君成没有参与全程,起码会待一段时间。 当前还没有养成一边吃喝一边谈正事的酒桌文化。 相反,谈正事的时候吃吃喝喝,谁都觉得这样很懈怠。 因为要谈正事的关系,参与宴会的人都控制吃酒的量,换了个一个场所之后,稍早之前的欢乐浓浓消失,气氛变得很是严肃。 “楚军围攻两月有余,预计伤亡万余,实力未有太大的折损。”华元先提到这一点。 多少是华元理智,没有杜撰城池攻防战进行得多么激烈,攻守双方死伤惨重之类的假话。 要是虚报军情,无论是接下来晋军误判导致战败,亦或晋军跟楚军正面对上,再发现楚军没有多少减员,宋国都要承当相应的责任。 “需要告知诸位,楚国与吴国的战争已经出现结果,先是吴国水军主动撤离,随后陆上交战吴军惨败。”华元满脸的严肃,继续往下说道:“我方最后收到的消息是,吴人退到五湖周围,楚军并未深入,子革率得胜之师正在向北边赶。” 关于楚国一认真会导致吴国扛不住,晋国高层事先早就做出判断了。 窝在东南一隅的吴国从来不甘自认弱小,他们两次偷袭楚国成功变得更加骄傲自大。 吴国自大到敢于戏耍晋国,委实是让天下人得知之后目瞪口呆。 士匄沉声问道:“子革所部的规模多大?” 华元苦笑说道:“我方只是知道子革率部正在北上,不知道规模多大。” 讲常理的话,经历过交战的军队一定会出现减员。 考虑到南方的环境,哪怕不交战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出现减员,楚军和吴军有经过激战,子革所部不可能仍旧是五万的规模,只是不好判断会不会得到补充。 “三十万啊!楚君魄力十足!”士匄衷心的评价。 谁说不是呢? 有多少军队,敢不敢或愿不愿意集结起来,确实是要看魄力。 楼令知道楚国达成过很多成就,包括第一个集结二十万以上的兵力,成为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水战的参与一方。 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水战,便是不久前楚国与吴国在大江开打的那一场。 听说,楚国动用了三千舟船,参战的水军人员超过三万;吴国动用一千百八多舟船,参战的水军人员达到一万三千余人。 这样一来,小破球有文明以来,最大规模的水战,便是发生在诸夏的大江之上。 其它文明?西方现在还是各种小城邦,哪怕地中海有爆发过水战,撑死了也就十来艘舟船互殴;中东那边规模稍微大一些,顶多也就几十上百艘舟船互相交战的规模。 在数十年之后,诸夏这边的吴国,他们会展开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参战舟船合起来超过六千的海上大战,尤其是吴国动用兵力超过三万的兵力进行抢滩登陆作战。 上面那些不止有相关的文献,还有相关的古文物作为佐证,可不是西方文明考古挖出“上周”的文物,没有文献作为证明,敢于胡咧咧一通乱扯。 西方考古为什么会被人觉得不靠谱,主要是造假都造得极其不专业,能挖出几千年不腐朽的竹篮子,敢信?更重要的是只有文物,没有文献作为支撑,同时没有多重证据互相支撑,搞出来的历史断层太过离谱。 楼令知道楚国和吴国的战争会很快分出胜负,对于子革会率军北上也不感到意外。 “明日便出发,大军抵近‘杨梁’,不知道几位同僚意见如何?”楼令问道。 士匄与士鲂对视了一眼,没有马上回答就是感到迟疑。 “下军将做主。”祁午倒是识趣。 华元问道:“伯国只动用两个军团跟楚军交战吗?” 不算正在北上的子革,仅是“杨梁”附近就有二十四万左右的楚军啊! 宋国当然会派出军队与晋军一起行动,还会听从晋军高层的指示作战。 恰是因为宋国也会出兵,华元才更重视有多少晋军会参战。 晋国很强没有错。 楚国也不弱。 以为自己很强大的吴军遭到当头棒喝,听说输得老惨了。 华元认为谨慎一些更好,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只不过,华元毕竟不是晋国的高层,有太多的事情不了解。 晋国现在担忧的事情是楚国不打,要不然国君与其他卿大夫也不会同意楼令冒险行事。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两个军团正合适,再多的话……,怕楚君心有顾虑,打不起来啊。” “不如等伯国另外两个军团和诸侯的大军抵达,再一起南下觅战?”华元给出建议。 楼令收敛笑容,说道:“就两个军团与宋军先行南下。” 华元多少觉得晋国的卿大夫有点膨胀了! 第607章 接触,开战! 晋国君臣膨胀了吗? 讲事实的话,晋国君臣多少是有些膨胀了。 这种膨胀不是什么坏事,认清作为超级强国的地位,生出对天下予取予夺的心态。 有了那一种心态,才能够让楼令有引导的空间,使得晋国这乘战车驶向扩张的道路。 要不然的话,晋国君臣安于现状,只想保住现有果实,只会是走历史上的老路。 历史上,晋国不说有那个实力横扫天下,单凭一己之力扫平中原却是不存在太大的难度。 结果怎么回事?极其强盛的晋国满足于向列国索取进贡,疆域的扩张也仅限于从异邦掠夺,搞到内部矛盾一再增大,最后闹得被分家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晋国的分家跟不再疆域面积扩张有关。这样讲的理由是,那些实力强劲的卿位家族有力没地方使,互相之间因为各种利益产生摩擦,无法将压力引向外部,只能是内部爆炸的结局。 但凡晋国愿意攻打列国扩张疆域,啃下一块地方总能可以内部瓜分,起码能够减少内部各家族的压力,不至于总是盯着内部的其余家族想要咬一口。 楼令正在努力诱使几个卿位家族向外扩张,相信这一次占领郑国的西部和北部,能够勾引出他们更大的贪欲。 晋国已经有点走上扩张的样子,想要继续保持下去,唯有对楚国造成重创。 最为起码是让楚国不敢北上,免得中原的诸侯跟楚国抱团来一起针对晋国。 “相距三十里,有一支楚军北上,看架势是要迎上来。”狐雍过来汇报。 狐氏带了很多战马纳赋,他们的族人基本懂得骑马,骑术方面比较不错。 有那些技能的狐氏之人,他们很适合担任眼睛,安排一批人骑马游弋在外,发现情况立马回来禀告,远比靠两条腿在速度上更快。 狐氏的人只是充当眼睛,远达不到作为斥候的标准。 别以为斥候这个职位很容易担任,需要掌握的技能远比想象中更多。例如懂得目测人数,可以观察当地的风土人情,机灵更是必备的条件之一。 狐雍就不那么机灵。 “规模是多少?”楼令只能问了。 狐雍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大概是五万?” 之前说了,狐氏缺乏斥候的必备技能,没有掌握目测人数的知识,回来禀告的人只能对有多少楚军瞎猜。 楼令问是哪里发现楚军,派出楼氏的斥候前往确认。 有楚军主动逼近的消息传开,得到消息的其余卿大夫主动过来找到楼令,询问楚军的状况。 楼令刚刚得到斥候的回报,说道:“北上的楚军约是七万,主将是许偃。” “我已经派人侦查有几支楚军,不久后能够得到消息。”楼令补了一句。 楚国跟晋国打,从来不会以少打多,历来讲究占据人数优势。 那也是楼令怀疑后面还有楚军的原因。 士匄笑着说道:“这样来看,我们南下的时间比楚国君臣预料的要早,他们在‘杨梁’的防御工事没有达到预期。” 军队的营寨分级别,他们哪怕不是老行伍,接受的教育里面有这一堂课。 平时的驻扎不用太讲究,设立栏栅防止被野兽冲进营寨也便是了。 轮到两军交战期间,周围不止是会设立栏栅,更外围还会搭设篱笆墙,拒马、鹿角等物在营盘内外更是不少,营盘内部还会设立多道防线防止被一凿就穿。 想要长久对峙的话,除了上面那些布置之外,会搞出用来转运粮食的甬道,乃至于会在各个区域修筑土墙,有条件甚至会在营盘外围挖一条大沟引水变成护营河。 根据已知的情报,屯驻在“杨梁”附近的楚军就是在搞永固式工事,有点像是想要依托城池和硬寨跟晋军长期消耗的样子。 楼令认为士匄的猜测成立,说道:“距离楚军十里之内,再下令全军做好备战。” 在场的人当然没有意见。 行军状态的时候,不可能让士兵披甲或是时时刻刻手握兵器。这样只会加速体力的消耗,真正开打没有多久就耗光体力。 所以了,为什么在遭遇埋伏之后,受到埋伏的一方吃亏?正是因为行军状态下没有着甲,多数士兵的武器也不在手上,短时间无法布阵抵抗,不全是精神出现负面情绪。 楼氏的斥候都经过专业的培训,并且体系方面很完善,能够不断将有效信息传回。 “披甲、持刃,各部列队!” 在楚军逼近到晋军十里范围之内,备战的命令被一层层传达下去。 行军状态的晋军全员止步,进行战前列装之后,恢复了组织度的部队先行靠拢,也就是从一字长蛇阵的姿态,慢慢摆出一个迎战的队形。 当地一马平川,碍于当前气候的因素,有着一座又一座树林遮蔽视野。 许偃率军从某座树林的拐角出来,一眼看到停在原地列队的晋军。 “一路上被晋军的探子盯着,杀不掉又赶不走。要是找不到应对方法,我们以后别想有什么秘密了。”许偃对孙安说道。 孙安说道:“那些探子想必出自楼氏?” 晋军的斥候骑马,还是一人三马,总是能够远远跟着楚军,想在平原围堵住,讲实话真的是太难了。 至于孙安为什么会猜测晋军的斥候出自楼氏,他们虽然位处南方,但是能够打听楼氏都干了什么。 楼氏先后北进,消灭林胡的消息早就传遍天下,拥有民族情怀的人无不叫好。 以诸夏文明当前的做法,消灭异邦不免会吸纳其人口,战争过程中也会有众多的其余收获。 所以了,楼氏拥有大量牧畜,多了一批善骑的人,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记住,能拖就拖,为后方争取更多的时间。”许偃再一次嘱咐。 出现的楚军,他们在距离晋军约五里的地方停下。 孙安临时充当使者,孤乘到晋军这边拜见晋国的卿大夫。 “这个孙安是谁,楚国新近冒头的封君吗?”楼令并不知道孙安是叶公沈诸梁的祖先。 士匄哪里知道孙安的根脚。 换作是斗氏、成氏、薳氏、蒍氏这些现在或曾经的庞然大物,或是正在崛起的屈氏和景氏,倒是可以让外人一听就知道是楚国的公族。 “晋国贵族已经变得这么没有礼貌了吗?”孙安一点不怂。 晋国与楚国长久以来被视为当世的两大超级强国,两国贵族天然会有更多的自尊心。 其实,别说晋国或是楚国,即便是从天下霸主宝座摔下去的齐国,他们的贵族一样比其他国家拥有更多的自尊心。 那种自尊心可以理解为民族自信,也是强国族裔的标配。 使者当面,晋国的几位卿大夫却是在低声交谈,看着确实是有些没有礼貌。 楼令看向长鱼矫,示意长鱼矫搭话。 有些时候的一些场合表现得高傲,不是单纯为了拿捏。 对敌的时候,表现蔑视是一种下马威,也能够理解是在打心理战。 得到示意的长鱼矫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说道:“失礼的人是你。应该先拜见,再讲明来意。” 孙安进入军帐之后是想拜见来着,问题是晋国的卿大夫连看都没有看过来啊。 “楚国叶大夫,见过几位晋卿。我奉主将之令前来,告知几位,允许贵军原地休整两日。”孙安也不管晋人是什么脸色,自顾自往下说道:“两日之后,两军列阵而战。” 讲道理,要是进行堂堂正正之战,没有任何国家的主将会趁人之危,甚至面对远道而来的敌军都愿意给予休息的时间。 楚国跟晋国竞争了很久,要说彻底撕破脸则是真的没有。 论起来的话,楚国做过作为失礼的事情,只是趁着大雾的天气,作战部队逼到晋军营寨前方,不给晋军排兵布阵的空间。 “不必了。我军即将进攻,请贵军列阵。”楼令大概猜测楚军想拖时间,怎么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孙安想再说点什么,被示意可以走了。 若说以逸待劳,两支军队都是从其它地点行军到该处,没有谁占了谁的便宜。 其实,一直掌握楚军动向的楼令可以安排部队针对楚军实施突袭或埋伏,没有突袭或埋伏纯粹是交战的对象乃是楚军。 更直接点来说,楼令知道无法一次击垮楚国,楚国也不是惨败几次就能够被摧垮,不彻底撕破脸为妙。 楚国一直以来也是抱着相同的心态,没有将在南方的做事方式用在与晋军的交战上面。 要不然的话,什么时候见楚国在南方守过规矩了? 孙安回去不久,刚刚抵达不久的楚军开始排兵布阵。 不论晋军、宋军或是楚军,不会将全部的大军摆开,哪怕是空间允许,一样会留下一定数量的预备队。 “需要我方投入多少兵力?”华元亲自跟了过来。 楼令看向华元,说道:“宋军便投入一个‘军’的兵力,在我军右翼列阵吧。” 宋国的一个满编军团为一万两千五百人。 在之前,楼令已经吩咐己方的四个“师”列阵,分别是下军和新军的两个“师”。 下军的两个“师”摆在正面中间。 新军的两个“师”在左翼列阵。 加上宋国的一个军团在右翼。 这样一来,晋军阵营这一边第一批投入作战的兵力便是四万两千五百。 因为是明牌的关系,楚军能够看清楚晋军和宋军的布置。 许偃一番布置,第一批便投入六万的兵力。 楚军的布置一样被晋军高层看在眼里。 “后面还有将近三万楚军,不出意外在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战场。”楼令将斥候汇报上来的情况进行公布。 士匄琢磨了一下下,说道:“这边的楚军一共二十四万左右,派出九万来进行阻击。他们真的很重视工事的修筑啊?” 这就是楚国君臣表现出互相矛盾的地方。 看上去,楚国君臣不想跟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死磕,偏偏他们又清楚不能不战而退。 在那种矛盾的心理之下,楚军选择以“杨梁”为主战场,一边修筑防御链,另一边分兵北上进行阻击。 晋军先期只是两个军团来到宋国境内,其余两个军团以及一众盟友的军队还在郑国待着,可能会让楚国君臣做出错误的判断。 什么错误的判断?可能是楚国君臣以为郑国抵抗得很顽强,拖住了晋国的两个军团以及盟友的部队;也可以是晋国太过贪心,因为贪心地想要吃下郑国西部和北部,导致其余的大军行动迟缓;更加能够是晋国君臣彻底飘了,以为光靠两个军团以及半残的宋国就能击败二十五万楚军。 不管楚国君臣以为是上面的哪一点原因,导致只有晋国下军、新军和宋军迎战楚军,反正就是将楚国君臣架了起来,不允许他们一战没打就退走。 真要是没有交战就撤回,天下人才不管什么原因,看到的事实就是二十多万楚军被不到七万的晋军吓跑了。 位处军阵正中方位的楼小白左看看右看看再朝后面看看,左边是楼武,右边是楼朔,后面则是楼司。 楼小白亲率一个全员披甲的“旅”。 楼武和楼朔统领一个常规的“旅”。 楼司麾下却是弓弩手。 没错,这一场战争,楼氏用上了弩。 带上战场的弩款式有点多,从比较普通的十字弩,到需要脚蹬才能张弦的蹶张弩都有。 只不过,弩的数量不多,每一种从数百到上千不等,主要还是进行实战性质的测试。 “该进行战前祈祷了。”楼小白说完跳下战车,带头进行战前祈祷。 下军出战的两个“师”,一个由楼小白担任帅,另一个则是魏颗担任帅。 楼小白的这个“师”,有四个“旅”来自楼氏,剩下的一个“旅”来自狐氏。 魏颗统领的那一个“师”,编制中有三个“旅”来自魏氏的部队,另外两个“旅”则是其他中小家族拼凑而成。 晋军进行战前祈祷,属于晋军阵营的这一边,中央阵型与左翼阵型的人单膝跪地,一个又一个方阵瞬间“矮”了下去,让保持站立姿态的那一个宋国军团显得很显眼。 “等一下主攻宋军吗?”孙安提问。 许偃摇头说道:“行不通的。” 孙安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长期担任楚君审御戎的许偃跟晋军交战的次数不算少,远比没怎么纳赋的孙安更加了解晋军。 “我们习惯驱赶蛮人或是他国军队打前哨战,晋军只信赖自己,不会给仆从军安排太重要的任务。”许偃讲出这个事实。 孙安纳闷地说道:“这样子的话,不是更适合攻打宋军,争取从敌军右翼进行突破吗?” 许偃发笑,说道:“真要那样做,我们就上当了。” 曾经的楚军以为打较弱的列国军队,突破之后会影响到晋军,屡屡取得对其他军队的突破,以为可以大展神威,结果却是陷进去被晋军围着狂揍。 不信邪的楚军主将有很多,他们一再吃亏给后面的指挥官最大的提醒,不再上当受骗了。 问题是什么?晋军高层从来没有想过欺骗楚军,单纯就是晋国高层不信任自己的盟友而已。 所以说,晋军高层一开始挺纳闷楚军怎么死盯着他国军队打,明知道击溃他国军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陷进去再被己方围殴,楚军主将还是改不掉那种毛病。 至于说楚军后来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楚军不怎么搭理晋国的盟友,死盯着晋军血拼?晋国高层觉得楚人可算是脑子变得正常了。 战前祈祷完毕的晋军全部站起来,该上战车的人员归位。 “击鼓。”楼令与其他几位卿大夫一同站在一辆巢车之上。 战鼓被敲响。 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用的信号,两支军队开始向前缓慢推进。 交战场地没有经过事先的清理,地面上布满了各种杂物,包括茂密的植被与石块等等。 那种环境之下,无论晋军、宋军或楚军的战车都不会放开了驰骋,乃至于战车只是充当开路的工具,驭手不会控制战马加速再飞奔起来。 敌我双方交战,竟然要先对战场的杂物进行清理?只能说没错,讲交战规则的春秋时代战争,有必要确实是有这样的步骤,属于是君子之战的一部分。 晋国与楚国的战争已经逐渐变味,先有楚军趁大雾逼近晋军营寨,后面有晋军将校敢于朝楚君射箭,又演变到晋军杀入楚国本土。 讲真话,许偃愿意等晋军战前祈祷完毕再下令部队推进,主要是楚国现在处在下风,不敢刺激晋军发狂;换成楚国占上风,许偃会不会等晋军战前祈祷完毕再进攻,有那么点不好说。 “晋军竟然射箭了,他们想射一些野味吗?”孙安所看到的情况是,己方大军还距离晋军一百五十步(约225米)以上,晋军却是射箭了。 许偃可不会小觑晋军,疑惑声说道:“楼氏又搞出什么新武器了吗?” 该说不说,楼氏逐渐列装铁质武器,再加上楼氏出现很多新式工具的传闻,确实是让世人对楼氏一再推陈出新有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远程武器能射……”孙安话说到一半闭嘴,他以为晋军弓箭手失误,没有想到射出的箭矢真落到了己方大军队形中。 那是少量蹶张弩发威,飞了两百二十米以上的距离。 看到那一幕的许偃和孙安开始面面相觑。 “看箭矢密度,晋军的新式远程武器不多;再看射箭的频率,受限好像挺大。”许偃在震惊之后用心观察,得出这个结论。 楚国和其他晋国的敌人,他们早就习惯晋军弓箭手的射程比己方远。 这是晋国拥有更多木制弓的现实情况,包括楚国和其他国家的竹弓数量比较多。 当然了,晋军的远程部队能够将箭射得更远,主要也是晋国舍得耗费成本制作木质的箭杆,楚国与其他国家的箭杆大多采用芦苇或竹子制作箭杆。 懂得区分材料,会知道无论芦苇或竹子制作的箭杆,它们一定比木质的箭杆轻。 要是知识量更足,肯定明白箭杆的箭矢的重量不同,射程会出现区分。 楚军继续向前推进,他们的某些队列一直在遭到楼氏弩手的远程攻击,由于射来的弩箭数量不多,并未造成楚军多少死伤。 直至两军的距离拉近到一百米,晋军射出去的箭矢猛增。 楚军弓箭手等两军距离不足七十米才展开反击。 另外,两军拉近到一百米之后,各自的战车就不再推进,继续推进的只有列成方阵的步兵。 因为楚军远程部队开始射箭的时间比较晚,他们其实是先承受伤亡在推进,要说不说肯定对士气有所影响。 两军互相靠近到三十米的距离,楚军的弓箭手已经停止射箭,倒是楼氏的远程部队仍旧在射箭。 楼氏有专门的了望手给予弓弩手信息,能够玩类似“弹幕延伸”的手段。 “又是这样,每次都这样!”许偃气得拍大腿。 孙安错愕地说道:“还能这样?” 许偃憋屈地说道:“不是每一个家族都玩得动,成氏和薳氏有试过,误伤非常严重。” 楚军搞不懂相关的原理,想训练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式。 别觉得好笑。 现代的很多天朝人会嘲笑怎么还有国家玩不动步坦协同,问题是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真没有几个玩得动步坦协同战术。 到了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是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玩不动步坦协同,更原始的步炮协同一样是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军队玩不动。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准备更多的盾牌?”孙安发出灵魂一问。 许偃呆了一下,错愕地说道:“对啊,应该提前备下更多的盾牌。” 很多简单的道理,真就是需要有人提醒或捅破,才会形成一种共识。 只不过,当前的交战,亏一定是楚军要吃下了。 准备更多的盾牌,最起码也要等盾牌被制作出来,才能投入使用。 许偃讲制作盾牌的事情吩咐下去,分心一小会的时间,看向战场之后,发现两军抵近打“线列战”模式不久,己方正中间的战场竟然在步步后退! 刚接触就顶不住? 许偃派出去的部队可不是拉壮丁凑成,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 那是楚军这边不知道楼氏出动了四名二代成员,尤其是楼氏世子负责中央突破…… 第608章 激战进行时 许偃知道对面的敌人是晋国的下军、新军和宋国的部队,他不知道的事情是楼令的四名子嗣参战,尤其楼氏世子也参战了。 别说是卿位家族的世子,即便是普通家族的世子,他们一旦参战的话,麾下的部队一定是本家族的精锐,只是精锐之间也存在差距而已。 “太难有效攻击了!” “尝试钩他们的腿。” “难,太难!” “前胸有护甲无法有效攻击,连小腿也有护具吗?” “不是啊,他们的矛杆比我们更长!” “这……” 成了“线列战”模式的交战,两军都保持了严谨的队形,前方有人倒下,后面立刻会有人补位。 晋军这一边,楼氏的远程部队还在射箭,反复定点覆盖再延伸射击,不止对战线上的楚军造成杀伤与干扰,还阻碍了后队向前队进行兵力补充。 统率全员披甲部队的楼小白打得很猛。 左侧的楼武和右侧的楼朔攻势一样很猛。 正中间开打没有多久,楚军被晋军打得步步后退,并且楚军的方阵厚度不断变薄。 楚国是一个追求革新的国家,关于这一点能从楚军的兵器变革看得出来。 矛戈这一种武器是由楚人率先使用。 长矛也是楚军率先大批列装。 关于长矛这种武器,会因为杆的长度不同,进行更为详细的划分。 楚军的每一次列装变更,起因是针对晋军,一开始总是能够占到便宜。 晋军吃亏之后会立刻跟上,同等装备之下又能暴打楚军。 在当前,各国军队列装最多的武器仍然是杆长度不一的戈。 矛戈是在戈的结构基础加上一个矛头,使之多了一个刺的用法。 别看只是在戈加上矛头而已,代表着使用者多了一项训练指标,也就是增加了训练量。 晋国各个家族列装的矛戈数量并不是太多,说不好是为了节省资源,还是相关工艺存在困扰,只有楼氏全面列装了矛戈。 另外一点,楼氏列装的长矛比楚军还多,自然也比晋国其他家族更多。 像是现在,手持长矛的楼氏士兵,他们跟楚军打“线列战”模式,手里长矛的杆为四米;楚军也有长矛手,他们手中长矛的杆只有三米。 打“线列战”模式历来讲究一寸长一寸强,楼氏的长矛比楚军的长矛多了一米,自然楼氏是占便宜的一方。 晋军在训练指标上一直比楚军高,再加上晋军的组织和纪律都比楚军好,一直以来才每每以寡击众战而胜之。 因为楼氏这边每一方面都占优的关系,怎么不会打得楚军步步后退呢? 那种优势不止是体现在全员披甲那一个“旅”的战线上,由楼氏负责的中央战线很快展现出优势,他们不断逼得楚军后退,影响到了其余战线上的态势。 什么是“线列战”模式?就是双方有队列,各自排成一条直线进行交战。 这种交战模式极度讲究配合,并且极难发生某边一下子崩溃的状况。 拿现在来说。 楚军因为武器短的关系,很难够得着晋军,冒死想去进行攻击,碍于晋军胸前有板甲,很难随便去攻击,需要刻意去盯上没有防具的位置,击中也只是致伤,无法做到一击必杀。 披甲的晋军这一边,仗着有防具打得更大胆,尤其是武器的长度占便宜,一次捅刺或是啄、钩、拉总能对楚军造成杀伤效果。 如果上阵的楚军是拉壮丁拼凑的农夫或是蛮人,别说是及时补上空位,队列早就该崩溃了。 什么叫职业战兵?春秋初期的“大夫”就是,到春秋中期的“士”和“徒”也是。 职业士兵对于上了战场会遭遇什么情况,基本能够做到心里有数,他们为了保住身份,不敢轻易调头就跑,也很难丢弃武器投降。 那是有规则进行约束和震慑。例如战死的话,未必会有抚恤,只是爵位可以由子嗣继承;换作是当逃兵或是私自投降,不止要面临体罚,爵位也会被剥夺。 所以了,楚军一个又一个倒下,尽管有不少人想要转身就跑,极力地控制心里的恐惧,抱着自己死了也要保住爵位给子嗣的决心,勉强维持住了阵型。 “中央战线撑不住,我们的中央部队能不能有序撤退,设立一个口袋将推进的晋军吃掉?”孙安说的是楚军的老办法。 为什么那样说?因为楚军喜欢摆出偃月阵想从三个方位夹击晋军,要命的地方是楚军的中央总是撑不住,屡屡被晋军从中央突破。 由于楚军老是被晋军从中央突破的关系,楚国高层后来开始研究衍生战法,例如在己方中央在被突破之后,尝试夹击突出部的晋军。 只能说楚军的尝试有成功过,就是成功率不怎么高。 原因是,楚军的中央被突破,他们的整体军阵被切断,从左右两翼调动兵力,要么是给了晋军击破左右两翼的机会,不然就是抽调左右两翼的部队之后三线同时被突破。 许偃问道:“你建议将后备队投进去?” 孙安猛点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后续援军很快就会抵达,我们不用刻意留下预备队。” 许偃稍微犹豫,咬牙说道:“可!” 他们的任务是来延滞晋军逼近“杨梁”的速度,给主力部队修筑防御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果过来之后碰上晋军,展开交战立刻被晋军击败,接受任务的每一个人,战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活着一定都会变成笑话。 许偃很清楚不能从左右两翼抽调部队救援中央战线,想要稳住中央战线只能是投入预备队。 既然要将预备队投入进去,许偃不排斥尝试设一个口袋,尝试将推进的晋军吃掉。 孙安亲自带着预备队上去了。 这一批楚军的预备队人数一万,他们当然不是一窝蜂奔向中央战线,分了相当的层次,还假装向左右两翼增援,目的就是不让晋军发现真正的意图。 “楚军连预备队都不留了?”祁午有些傻眼。 士鲂提醒道:“楚军还有后续援军,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抵达。他们不用刻意留下预备队。” 两人也就开始猜测楚军投入预备队会怎么调动。 士匄的注意力全在楼氏的远程部队上面。 在韩氏没有被灭之前,楼氏远程部队的发挥已经不输给韩氏。 所以,不能说因为楼氏灭掉韩氏得到遗产,才有了楼氏远程部队的善射能力。 楚国与其他国家有在模仿楼氏的递进延伸箭阵覆盖,晋国的家族怎么可能不尝试呢? 只不过,晋国内部的那些家族,他们一样没有掌握相关的技巧,也就是到现在为止都还学不会。 想玩“弹幕徐进”的打法,首先要掌握比当前更有深度的数学,起码要把射击仰角以及标尺搞懂,训练出懂得听从指示按照仰角射箭的弓箭手,再培养出合格的了望手。 学会了上面那些,接下来需要研究的就是“步炮协同”的战术,免得远程部队与近战部队没有配合。 楼氏内部展开普及教育,虽然说暂时没有涌现出战略级别的人才,但是基层军官却是能够批量教育出来。 一支军队有没有足够合格数量的骨干,预示着到底能不能展现出应有的战术素养。关于这一点,想玩战术兵器的话,合格骨干属于必不可少。 事实上,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之后,为什么好多国家连步炮协同到步坦协同都玩不明白,恰是因为缺乏合格的骨干力量。 三位一体打击?全球能够玩得动的国家也就上三常,就是兔子未有历经实战考验,大毛在实战中表现得比较拉垮,老鹰专挑没有检验能力的软柿子捏。 至于说五常二耻?不说也罢。 “楼氏好像又有新武器了?”士匄只是在猜。 卿大夫可以窥探非卿位家族,同为卿位家族最好不要互相窥视。这就好比如,五常怀疑某个国家拥有了不该有的武器,有那个资格和实力去调查,五常之间出现怀疑却连瞎哔哔都极少做。 要不然能怎么样? 俺怀疑你有大规模杀伤武器。 没错,俺真的有大规模杀伤武器。 哦!那没事了。 换作是欺负弱小? 俺怀疑你有大规模杀伤武器。 啥?俺没有! 对,欺负的就是你没有。打! 士匄对楼氏十分关注,只不过也只敢偷偷关注,不可能派人去刺探,也不会开口去问。 现在,士匄见识到楼氏有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远程武器,心里跟猫抓似得,偏偏要苦苦憋着。 那可是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的武器,并且暂时不清楚一百五十步是不是射程极限。 射程那么远,看着威力还挺足,类似的武器简直太危险了。 讲事实就是,弩这种玩意用来刺杀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射程超过百步的弩。 达官贵人出门,护卫的警戒范围通常也就十来米范围之内,顶多再外扩到百米左右安排眼睛盯着。 刺客可以在一百五十米之外实施刺杀?先躲在有视野遮蔽的地点,很突然冒出来射箭,真的就是防不胜防的一种刺杀手段。 不玩远程狙击,距离近了用弩去射?要知道强弩的穿透力很强,十步之内一般能够射穿三层甲。 若是有三棱箭头?弩的穿甲能力就更强了。 因此,弩被广泛使用之后,历朝历代禁止私藏,一经发现以谋反罪论处。 弩这种武器,其实楼氏并非是发明的一方。 这里所说的不是发明一方,所指的不是楼令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将弩给制造了出来。 诸夏这一边,最先发明弩的是楚人,经考究那个家族是琴氏。到底是战国时期发明,或是春秋就发明并制造出来,无法进行考究了。 能够知道的事情是,琴氏发明并制造出弩,为的是刺杀某人。 当然了,楼令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之上,可以照抄他人的答案,楼氏的弩也就款式更多,正拿到战场上进行实战检验。 “有多少部弩出现故障?” “回禀,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两百余部弩发生故障。” “这么多!?” “这……,实战与演习不一样。” 楼司当然知道实战与演习不一样,纳闷的事情是故障率也太高了。 其实不难理解。 前装火枪出现之后,哪怕是训练得再好的士兵,他们到了实战阶段因为过于紧张或慌张,会出现装错药的情况,乃至于会忘记抽出清理枪膛的通条。 弩机需要装箭与拉弦挂钩,加上存在多个部件,掉到地上或是操作不当,可能让某个零件坏了。 说到底,楼氏的多款弩,它们还在验证阶段,可能过于讲究精细,导致不那么皮粗耐操。 楼氏是有在展开家族内部的教育,不代表每一个人都能识字读书。 面对文盲率奇高的部队,无疑苏联在武器制造的理念很正确,既是千万不要搞得太精细,该追求的理念就是皮粗加简单易懂。 “数量制约导致不构成必要,让弩手停止射击,换上弓箭吧。”楼司进行吩咐。 其实,楼司可以集中蹶张弩的使用者,搞针对楚国贵族的远程狙击,哪怕一部弩射不中,集中数十部弩覆盖总是能增加命中率。 问题是什么?正在与晋军交战的敌人是楚军,晋国目前没打算与楚国彻底撕破脸。 针对贵族进行狙击,起码要等晋国与楚国撕破脸之后,可不能是楼氏单独承担所有。 肯定有另外一个前提,也就是楚军还没有将楼氏逼到那份上。 如果是非做不可,哪来还有顾虑呢。 “转移阵地,准备覆盖右翼的楚军。”楼司看到中央战线持续推进,魏氏负责的战线推进速度较慢,做出认为正确的调整。 楼司同时犹豫要不要去提醒楼令,关于三位兄长推进速度有点快,可能与其他友军形成脱节的事情。 最后,楼司还是来到楼令这边进行提醒。 “放心,为父一直在看着。”楼令当然希望几位儿子和谐友爱,对楼司来提醒进行了表扬。 受到表扬的楼司非常高兴,请示道:“那我需要转换阵地吗?” 停止对中央战线的远程支援,其实是提醒楼小白、楼武、楼朔放慢推进速度,期间有空档可以转移阵地支援友军。 中央战线的晋军失去远程支援之后,楚军可以更从容地进行补兵。 这样一来,只要楼小白没有失去理智,能够从楚军的补兵情况进行判断。 明明能够补兵,楚军却是仍然一退再退,明摆着就是在设局,不对吗? 这个时候,楼小白要是没有察觉到异常,不是人飘了,便是能力实在一般。 楼令想考验楼小白对局势的掌握,暂时并未对前线做出什么指示。 “有新的命令之前,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楼令有那份权力,也有足够的资本,肯定乐意子嗣有自由发挥的空间。 需要干什么都需要人提醒,跟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好多家庭,家长明明管教很严,偏偏子女就无法成才呢?跟父母的水平就摆在那里有关,再来就是管控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事事都管的家长,注定难以培养出优秀的子女,反而会让子女无法成长起来,更别说独立去做成什么事。 人在第一线冲杀的楼小白确实是感觉到了异常,发现与之交战的楚军正在有序地退却。 因为是处在交战第一线的关系,楼小白的可视空间有限,看不到楚军正在设立口袋,只是根据楚军以往的打法,有了相关的猜测。 “武,楚军要设口袋,我们将计就计打一波。”楼小白杀到楼武边上,拉住了杀得起劲的楼武,继续说道:“你亲自回去请求增援。” 浑身血迹与各种人体零碎的楼武,他刚才差点对着楼小白一个横扫,发现来人是楼小白才硬生生控制住肢体。 楼武心里不想撤离第一线,只是也不想违逆楼小白,闷声应道:“唯!” 这是楼小白怕楼武立功,非得让楼武回去吗? 看他们突进了多远,打开的缺口多大,会知道楼小白为什么交给楼武那个命令。 他们这一部分晋军处在最前端,足足突破楚军深入约两百米,变成整条战线明显的突出部了。 可别以为突入战线两百米不长。 春秋时代的方阵,一个方阵通常为一百人,视情况看横竖的士兵站位数量,一般是横线二十人,竖线五人的厚度。 那么,一个方阵的厚度,应该是八米左右。 打得比较猛的中央战线,处在最前端的楼小白所部,考虑到楚军每一个方阵会有间隔距离,他们差不多就是凿穿了二十个左右的楚军方阵的厚度。 这种情况之下,其实就等于是一个箭头插进了楚军中间,想要后退不能沿路挤开己方的部队。那样做会让队形出现扭曲,可能出现误伤情况,只能是从外围一路杀回去。 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尤其谁都是精神紧绷的状态,通常不会刻意辨认到底是谁在逼近,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挥出利刃属于一名战士的本能。 哪怕是一路喊着友军让开,很容易传达出错误的信息,该让看不到前面交战情况的人怀疑前方是不是战况不妙,有可能引发溃散。 所以啊,试图挤着己方的人朝后退,很难想象会发生在一支正规军身上。 楼武来见到楼令,将情况进行说明。 “调一个‘旅’进行增援。”楼令吩咐下去,要调的那一个‘旅’是全员披甲的部队。 楼武等着部队被调上来,没有马上带部队杀进战场。 后续部队想要增援上去,需要楼令对前方发出指示,让前方的部队向左右两边攻击,扩宽所占的面积。 与此同时,前方发起攻击的部队,需要有人前去协调,空出后续部队增援上去的途径。 要不然的话,新增援上去的部队,其实只能是吊在队伍的后方。 正在交战的大军,战场的长度多大?应该是超过八里的长度。 很长吗?并不! 晋军和宋军前期投入作战的部队达到四万两千五百。 楚军的参战部队一开始是六万,后来增加到将近七万。 所以,平线八里的交战长度,讲实话真的不是太长。 同时,双方投入作战的部队,实际处在第一线的人员,双方加起来不会超过三万,有超过八万是在后方排队等着补充到前沿战线。 “后续的楚军到了。”士匄提醒道。 刚才注意力在交战场地的楼令顺着士匄视线方向看去,看到某座森林拐出一支楚军。 当前没有布面的旗帜,无法从旌旗判断军队主将乃是何人。 从大纛去辨认?这要距离足够近,还要家传渊博,不然看了都无法从大纛认出根源。 也就是说,楼令事先已经知道有一支为数三万的楚军在靠近,然而不知道是由谁进行统率。 “他们会开辟新的战场吗?”士鲂问道。 这一片区域还有空间,允许在已经爆发激战的场地之外,再开辟出一个新的战场。 楼令吩咐道:“下军佐和新军佐做好准备,随时率军迎战楚军。” 话都这样说了,不可能听不懂吧? 显然,楼令认为楚军高层会抓住人数优势,让刚刚抵达的楚军开辟新的局部战场。 士鲂和祁午先应“唯!”,再吩咐降下巢车。 他们正面已经有在交战,楚军开辟新的局部战场,只能是选在其它的位置。 那样的话,士鲂和祁午就不合适继续留在原地了。 “新军佐麾下的部队……”士匄欲言又止。 知道楼令为什么会越来越嫌弃士匄了吧? 晋人讲究有话就说。 想要玩欲擒故纵的话,起码要掌握话术技巧,不然会显得很生硬。 楼令注视楼武带着新增援的那个“旅”与楼小白会合,吩咐道:“联络宋卿,告知做好准备,随时亲率一个‘军’增援新的局部战场。” “……”士匄原以为自己会有任务,没想到楼令会交给华元。 在原有的战场,楚军只是用八千规模的部队在跟宋军交战,看厮杀的烈度明显不高。 打得最激烈的地方在中央战线,尤其是魏颗也开始发力,使得中央战线的晋军像是两支箭头插入楚军腹心。 “我随时有可能亲自参战。”楼令转头看向士匄:“新军将需要留下接手全军调度。” 士匄心想:“也对,几名子嗣处在第一线,下军将怎么可能完全放任。” 第609章 不确定因素 楼令是全军的总指挥,需要对这一场战役的己方所有人负责。 然而,只要是个人就会存在私心。 作为一名父亲,更为关注自己的子嗣,准备着兜底的同时,随时准备帮自己的子嗣一把,属于一种人之常情吧? 当然了,会有大公无私的人,做到对所有人一样的一视同仁。 很抱歉的来说,楼令是一个俗人,在其他人与子嗣相比起来,认为自己的子嗣更重要。 因为觉得自己的子嗣更重要,楼令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关注自己的那些子嗣,随时准备帮忙兜底,有什么问题吗? 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例如说,在牺牲子嗣获得战役的胜利与保住子嗣的选项上,楼令会选择保住子嗣。 讲真话,封建时代的背景下,家族永远比国家利益重要。 一个家族失去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乃至于一场战役失去几个儿子,基本上跟天塌了差不多,没有一名既是父亲又是家主的人受得了。 楼令却是又保持了理智,选择士匄来为整支部队兜底,在自己无法履行指挥责任的时候,要士匄顶上来进行指挥。 得到增援的楼小白,他准备施展自己的计划。 中央战线增加一个全员披甲的“旅”,突破的实力倍增,扛线的能力得到极大加强。 “先置换部队位置,让疲惫的人稍微恢复体力。”楼小白让楼武率部顶上去。 得到轮换的部队,他们抓紧时间喝水,只是少有人吃东西。 “吃吃吃,现在吃东西,等一下要肚子疼!”老兵训斥新兵。 新兵很不理解地说道:“剧烈运动了那么久,不吃东西怎么恢复体力。” 老兵骂道:“知道在剧烈运动啊?浑身使劲的状态下,不知道吃东西会哽住么!?” 那些都是老兵历经血泪的教训,得出来的一些经验。 所以了,一支部队的老兵,他们愿意纠正新兵的错误行为,其实是新兵的幸运。 剧烈运动之下,只是补充水分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关于这一点,看看一些马拉松选手再是撑不住,只喝水不进食,能够知道答案了。 当然了,跟时代的不同有更大的关系,例如说现代的军队,他们激烈交战之下可以吃一些能量棒或是高热量的食物。 冷兵器时代可没有现代的科技提供后勤保障,交战状态下进食,随后再投入激烈的作战,真的非常容易出现肠胃引发的问题。 对于现代人来讲,进食之后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属于是一种基本常识。因为进食再剧烈运动,极易造成阑尾炎! 楚军高层从晋军的推进速度有了新的判断。 “他们察觉到了吗?先是扩展推进面积,再减缓推进速度。”孙安看上去比较紧张。 许偃刚才有看到晋军进行增援,说道:“打了将近半个时辰,部队的体力消耗比较大,晋军来了新的增援,肯定要轮替休息。” 孙安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前线轮换一下?” “不!”许偃想都没想就拒绝,说道:“我们的兵源素质不如晋军,一旦临阵调动很难维持阵型,假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真溃败。” 以为假装战败很容易吗? 军队的组织度差,脑子有坑的指挥官才敢玩假战败。 很多演义作品之中,经常会有假装战败引诱敌军的桥段。 事实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战争历史之中,压根不见多少次假装战败诱敌的战例。 哪怕是有指挥官想要假装战败,基本上也是拿出一支部队当弃子,没想过派出去还能活多少人。 因为啊,真的引诱敌军进入埋伏圈,远程武器是会不分敌我进行覆盖的! 许偃知道己方的部队大概的素质,哪怕是打了半个时辰会因为疲惫增加伤亡,仍然拒绝了孙安的提议。 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小时。 平时缺乏运动的话,干几分钟的体力活都受不了。 喜欢运动的人,连续高强度运动十几分钟也会撑不住。 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他们才能长时间进行剧烈运动。 跟所处场景当然有关系,待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环境,体力再差的人也能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潜能,顶多就是事后浑身酸痛上好几天。 “现在是晋军占优势的一方,他们不着急才是应该的。若他们表现得很着急,反倒是一种异常。”许偃不是在自我安慰,作为一名老将,说一些事实而已。 孙安默默记着,极力汲取更多的经验。 许偃觉得孙安这个后辈不错,愿意多讲一些事情,说道:“知道‘好整以暇’这个故事吧?” 孙安还真的知道。 所谓的好整以暇,指的是战场上的晋军总是显得从容不迫。 “不是我灭自己的威风,我们跟晋军交战可以占到便宜的次数不多,每一次都该用最严肃的态度对待。一旦认为可以占便宜,一定要思考是不是真的能够占到便宜。”许偃说道。 那一句话倒是说得让孙安深感无语。 “用这样的心态跟晋军交战,能打得赢吗?”孙安心想。 这是缺少被晋军教育的人才有的想法。 楚国与晋国展开争霸,一开始楚国信心满满,真正展开较量却是胜少败多的格局。 因为一再吃到教训的关系国才每次保证面对晋军必须有数量的优势,搞得连拉蛮人凑人头的事情都重复干了。 楚国不知道蛮人战斗力低下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明知道蛮人战斗力低下,楚国却是一次次拉蛮人凑数,为的就是用蛮人的小命去浪费晋军的体力,再让楚军上去与体力被消耗的晋军展开激战。 要不是这一次遭遇战比较特殊,许偃才不会一开始就投入正规部队,怕的事情是蛮人或农夫扛不住线啊! 两军投入作战的兵力不少,楚军的先头部队几乎全军出战,晋军的参战部队达到三分之二。 因为投入作战的人多,打的又是堂堂正正之战的关系,战线一开始是一条直线,打着打着已经让战线出现扭曲,尤其是中央战线的晋军有了突出部。 许偃派人找来蒍以邓,说道:“如果你们休息足够,请以邓大夫率军开辟新的局部战场。想在哪里开辟新战场,由以邓大夫自决。” 这可是蒍家人。 虽然许偃作为这一次与晋军交战的主将,但是不敢真的拿蒍家人当牲口使唤。 “正要与晋人决一死战!”蒍以邓表现得很豪气。 楚国近年来与晋国的较量属于是屡败屡战,不管老牌或是新兴家族,谁不知道现如今的晋国很厉害呢? 幸亏楚人的性格足够坚韧,有着明知道难以对抗也敢亮剑的决心,换作是其他国家的人,抱着的一定是避其锋芒的心态。 那不是开玩笑。 看看自我牛逼轰轰的齐人,他们没有放弃争取重新振兴,面对如日中天的晋国却是认怂,乖得丝毫不敢违逆。 一次两次认怂是迫于局势,认怂成了本能习惯,只要对手不自爆的话,难有重新振作的可能性了。 那叫什么?叫被驯服。 蒍以邓这一次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态过来参战,打定主意要抓住楼氏的重要族人,报上一次被俘受辱的仇,求战意志还是很强烈的。 楚军有了新的动作,很快就被晋军发现了。 早就做好准备的士鲂和祁午开始商量。 祁午想要有所表现,说道:“由我部出击吧?” 士鲂略微迟疑,说道:“那便拜托新军佐了。” 晋国的公族好不容易有封君获得卿位,他们可是铆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一次,证明他们并未衰弱,仍旧有着很强的战斗力。 长时间没有尽力纳赋的各个封君家族,他们不说掏光家底,事先的准备确实比较充分,光是披甲之士就动用了两千余人。 祁午在整顿部队的时候,将披甲的人集中归纳到一个编制之下,第一战就让这一支全员披甲的部队布置在最前端。 楚军有新的部队要开辟另一个局部战场。 晋军这边由祁午率军出战。 “这一支部队便交给你了。”祁午很慎重地对羊舌肸(xi)说道。 羊舌肸严肃地说道:“肸,领命!” 感到不是那么放心的祁午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发现对面不好打的话,不用玩命进攻。” 两千多披甲的部队,先不提士兵的素质到底怎么样,要看的是心理状态是怎么样。 祁午其实知道别看一个个叫嚣着要让其他家族见证自己的实力,实际上公族当了很长时间的烂泥,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肸,明白。”羊舌肸非常认真地说道:“请新军佐放心,肸真的明白。” 话说,这位羊舌肸是谁?他是羊舌之主羊舌赤的儿子,现在还比较年轻,却是公族中出污泥而不染的其中一人。 祁午为什么信任羊舌肸,愿意将手头最精锐的部队指挥权交出去?正是因为祁午跟一众公族接触下来,认识到羊舌肸的清醒。 历史上,公族全面被卿位家族打压的时期,只有羊舌肸排除万难占据高位,成了公族中的中坚分子。 只不过……,羊舌氏最后的下场并不好,玩什么不好,非得玩换妻游戏,搞到家族被灭。 羊舌肸得到任务,出战后位处军阵的最前方,频频回头注意己方军阵的情况。 这一次,参加国战的部队中,有两个“师”由各家公族封君拼凑而成,他们组成祁午的直属部队。 有了出战的任务,一个“师”先在本阵做战前祈祷,随后脱离本阵开始进行推进。 楚军这一边,想要一雪前耻的蒍以邓,自然是亲自出战。 再提一次,当前没有布面旗帜,很难辨认某支部队是归属哪个家族。 蒍以邓极力辨认,直至离得比较近才知道对面的晋军是晋国公族的部队。 在认出来之后,蒍以邓实在是忍不住,给“哈!?”了一声。 郤氏、栾氏、韩氏没有转变立场成为卿位家族之前,晋国的公族当然是非常能打的。 等郤氏、栾氏、韩氏改变身份之后,一直在跟晋国较量的楚国比谁都更早发现一点,也就是失去了三个强力家族的晋国公族实力断崖式的下降。 “这一把,应该是稳了?”蒍以邓心想。 两支不同阵营的军队,他们很快在互相推进之后,进入射程各自射了三波箭矢。 箭矢不断落下,中箭的人发出闷哼,没死且伤不重有力气大声惨叫,伤重就只有呻吟的力气,瞬间毙命的人其实不多。 晋国和楚国都是强国,再弱的部队也不至于在三波箭矢互射之下就崩溃,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态抵近,随后展开了“线列战”的拼杀。 因为都没有发动战车冲锋的关系,开打之初双方的方阵都维持住,战线趋于直线。 近距离接触的那一瞬间,木杆和金属的磕碰声密密麻麻,两边倒下的人也是极多。 处在第一线的羊舌肸和蒍以邓很碰巧碰上,能够从对方身上的甲胄辨认出起码是一名贵族,只是没有见过面的关系,不知道对方是谁。 “晋国的着甲率很高啊!”蒍以邓只是看一眼羊舌肸,注意力转到了晋军队列之中。 后面才到来的蒍以邓是没有看见晋军的摆兵布阵,当时大批身穿铁甲的晋军位列第一线,阳光照射之下银光闪闪。 向楼氏采购铁甲的公族封君不少,这一家数十件,那一家上百件。 确认纳赋之后,采购了铁甲的公族封君,他们当然没有可能全数拿出来,最多就肯拿出其中的一半。 由羊舌肸充当临时指挥的这一支部队,里面披着铁甲的人不少,只是仍有三分之一左右是布甲。 蒍以邓当然知道有没有披甲的区别,看过去披甲的晋军数量不少,下意识选择收着点打。 “公族奋起了啊。”士匄多少是有些调侃的意思。 楼令当然有看到新的局部战场形成,看了一小会之后才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一批楚军是哪些家族构成,公族的部队能够与之打得僵持,确实是奋起了。” 这是多瞧不上公族的武装呢? 论事实,晋国公族近二三十年来非常拉垮,不怪楼令和士匄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而在指挥部队交战的祁午和蒍以邓又是不同的感受了。 “对面是谁,怎么顶得住!?”x2 在祁午的畅想中,使用披甲之士充当前劲,应该一开始就势如破竹才对,哪怕是被挡住也该是己方体力被消耗之后的事情,没有想到一开始就打得有来有回。 而蒍以邓这里,他一样是将精锐部队安排在最前茅,认为晋军会顶不住,结果却是被挡住了。 为什么晋国这边叫前劲,楚国那边叫前茅? 听过“后劲不足”和“名列前茅”这两个成语吧?第一个成语便是说的晋军,后一个成语讲的就是楚军。 新局部战场打得很激烈,只是双方都有些放不开。 楼令确认公族暂时顶得住,不再做更多的关注,将注意力放在重新推进的中央战线。 至于说战场的左右两翼?由于新的局部战场出现,原有战线的右翼成了中央战线的一部分,率军去开辟新局部战场的士鲂和祁午所部变成了新的右翼战线。 “让宋军紧跟推进。”楼令担心中央战线出现明显的脱节,又吩咐道:“上去告知小白,让他注意宋军的跟进距离。” 这里,能够看出楼令对宋军不那么放心。 真不是宋军战斗力极差,完全是晋国高层不寄望于盟友会有多好的发挥。类似的心态在晋国高层身上,属于是一种常态了。 打堂堂正正之战,最为要命的就是战线脱节,一旦自己陷进去的话,整条战线出现扭曲是必然的事情,想突围远比想象中更难。 得到消息的楼小白转头看向右侧,从泛起的烟尘才知道有了新的局部战场。 “计划或许要改一改,变更为杀伤更多的敌军,不追求将敌军凿穿。”楼小白不是那么信任宋军的战斗力,怀疑他们的右翼,不是宋军会跟不上,就是宋军会被楚军击溃。 这倒是显得很晋人了。 真不是晋人信不过自己的盟友,主要是战场上被拖累的次数太多,很难对盟友有充足的信心。 楼武得到通知,特地从第一线退下来,找到楼小白说道:“我们的右翼是宋军,能不能让魏氏的部队顶上去,我与朔联合负责左翼?” “你要坚持原有计划?”楼小白问道。 楼武颔首道:“我们对面的楚军自行后退,他们不可能保持严谨的阵型。我觉得有机会的话,不能错过了。” 楼小白更在乎的事情是,哪怕不占大便宜,不要吃了大亏。 经过权衡之后,楼小白对楼武说道:“没有来自我的指示,你不能擅自行动!” 楼武看不出楼小白有没有心动,同时并未心生不悦,应了声“好”之后,回去指挥部队了。 兄弟分嫡庶和长幼。 现代太爱玩梗,讲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 在封建时代,嫡长子对一众兄弟的血脉压制,它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封建的家族,他们内部的尊卑分得很清楚。这种清楚是从小就刻意强调,除非是教育失败,要不然什么样的人该服从于谁,打小就养成固定的思维了。 讲真话,相比起追求立下大功劳,楼小白更趋于不犯大错误。 并不是作为世子才形成楼小白的那种思维,害怕输了会影响到威信。 作为世子的人,他们天然将家族的一切视为所有物,会更加爱惜许多。 需要立下大功劳来改变待遇的人,他们倒也不是想要刻意挥霍,只是更倾向于有更多的冒险精神。 中央战线的晋军推进速度再一次降低,搞得许偃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许偃说得是开辟新的局部战场。 一场战役,必定是一次次新的举动,产生后续的一连串效应。 这种堂堂正正的交战模式,其实跟回合制差不多。敌我双方都是明牌,有所行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很难造成突然性。 孙安不是那么确认地说道:“好像……是不该开辟新战场。” 他们本来要设一个口袋,引诱晋军的中央战线一再突进,随后实施三面包夹尝试吃掉。 结果开辟了新的局部战场,两边的中央战线再一次拉伸,各自也有了新的左右两翼。 什么叫都有了新的左右两翼?因为朝向的不同,所以敌军的左翼便是己方的右翼,就叫有了新的左右两翼。 “等等,再等等看。”许偃不好改变计划,只能继续实施了。 孙安就是再没有实战经验,哪里不知道吩咐进行一项行动,不能随随便便就改。 毕竟,当前没有即时通讯工具,传达军令非常麻烦。 另外,双方已经展开接触战,随意调动军队会出现破绽,一旦敌军抓住破绽的话,说不定就要全线崩溃了。 交战一直在持续,由于晋军减缓了中央战线的推进速度,楚军却是想引诱晋军进入包夹圈子,正面战场的交战烈度一下子降低,连带某一个侧面的交战也不再那么激烈。 打得最为激烈的是刚刚开打的那个局部战场,制造出来的动静都要掩盖其它区域了。 “喊得那么大声,打得也很激烈。”士匄知道事情坏了。 楼令在皱眉。 什么情况啊? 有一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一支精锐部队,他们上阵之后绝不会肆意喊叫,知道这是浪费体力的行为。 新兵蛋子上了战场极力嘶吼,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试图吓到对手。 楼令对士匄说道:“也许……,该停止推进,准备好救援了。” “不是还有……”士匄本来说还有士鲂所部,话到一半停下来。 楼令皱眉说道:“士气如虹参战,发现推进困难开始吼叫,僵持迟早会被打破。他们一旦转身就跑,怎么可能不冲击友军。” 有些部队,他们真的只配打顺风仗,稍微逆风就会逃窜,变成友军的噩梦! 不是楼令看不起公族组成的部队,完全就是应该做好必要的准备。 士匄愿意相信楼令的判断,开始为士鲂担心了。 第610章 一切为了大局 士匄的担忧被证明是应该的。 新爆发交锋的局部战场,蒍以邓在约两刻钟之后发现了与之对战的晋军外强中干,命令部队加强攻势的同时,亲自下场参与厮杀激励士气。 用外强中干来形容晋国的公族部队,或许有一丢丢的不正确。 晋国很强大没有错,然而并非每一个家族都强,一定存在弱小的家族。 论梯次的话,晋国肯定是卿位家族的各方面最为强大,再来便是中等家族到小型家族。公族背景的家族很多,分散开来其实就是数量众多的中小家族,只是他们因为血缘关系天然更好抱团。 在当前,公族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家族存在,也就算不上有什么强力的中坚力量。 所以,以作为一个整体去看,所有公族联合起来的纸面数据看着挺不错,轮到单论一个家族之后,每一个公族的实力都非常一般。 本身就不强大,何来的外强中干呢? 蒍以邓一开始其实是被吓到了。 怎么说呢?晋军来势汹汹,真正开打之后也敢打敢拼,打了两刻钟却是出现明显的疲软。 什么样的部队会那么快出现疲软姿态?蒍以邓恰好知道。 “对面就是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家伙,加把力度就能掀翻他们!”蒍以邓大声给麾下进行鼓劲。 楚国就有这么一个家族,他们一度非常强大,十来年的懈怠把自己躺废了,偏偏不肯承认变得不行,玩一场叛乱搞得自己原形毕露,差点没给灭族。 那个家族便是斗氏。他们确实有过辉煌,真的把自己养废,叛乱失败之后只剩下小猫没几只。没有被杀光的主要原因是,斗氏是公族的背景,并且看上去真的是废了。 各国公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优待,便是干了再天怒人怨的事情,不至于被斩尽杀绝,乃至于还能保留一定的良好待遇。 换作是异姓贵族敢叛乱?其他国家不好说,在楚国会得到鸡犬不留的下场。 以蒍氏部曲为主力的楚军开始真正发力,晋国公族组成的部队果真扛不住了。 那是晋国公族组成的晋军,他们原以为只要自己奋力作战,一定能够轻易击败对面的楚军。 抱着那样的先期信心,开打之后不按想象中的进展,心态出现落差会变成怀疑自己的实力,再加上打了两刻钟消耗太多的体力,出现逆境可不就步步后退了吗? “顶住啊!”祁午看到己方的部队在后退,急成一副跳脚的模样。 祁午完全是被麾下开打前的迫不及待给误导,天真的认为再差也有限,哪里知道稍微受挫就现出原形了呢。 处在第一线的羊舌肸当然想顶住,要命的地方在于他又不是一员猛将,能用勇猛发挥来带动部队重新振作起来。 个人意志对集体的影响极小,羊舌肸不是那么敢使用血腥手段震慑,理智地随着部队向后退,一边派人提醒祁午让范氏的部队介入交战。 讲实话,士鲂事先就没有对公族的部队抱有太多的奢望,随时做好帮忙擦屁股的准备。 得到求援的士鲂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脸上还是充满了晦气,先派人告知祁午率部主动往左右两侧退,再带着部队缓慢向前推进。 公族部队能够做到往左右两边退场,便算是一种有序的撤离战场,也叫参战部队进行轮换。 如果祁午无法让公族部队从左右两边撤离,冲撞顶替上来的友军,无疑就是一场明摆着的溃败。 晋军在称霸之后,很少出现战场上的混乱了。 只是,一旦晋军在战场上出现冲撞友军的混乱,每一次都是面临情况非常严重的惨败。 “肸带着部队顶住楚军,请新军佐率部有序后退。”羊舌肸刻意找到祁午,话说得再透彻不过了。 有些慌了的祁午得到那么明显的提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迟疑声说道:“那是各个家族的精锐……” 能够披甲上阵,肯定是各个家族的精锐部队,是吧? 祁午现在担忧的事情是折损严重,后面不好向各个家族的家主做交代。 所以是什么情况?祁氏本身的实力不足,坐上卿位之后极度仰仗其他封君各方面的支持,难以对部队如臂使指的同时,其它需要顾忌的地方更多。 羊舌肸知道祁午在担忧什么,十分冷静地说道:“不这样做,一旦冲击增援上来的友军,会影响到全局的态势。” 他们现在可是整条战线的右翼,一旦这一边崩溃的话,起到的影响不会小,并且溃败状态下的死伤会更多。 祁午其实不担心战败。 又不是没有卿大夫吃过败仗,对吧? 祁午害怕的事情是被楼令视为阻碍! 他们这一次南下是来干嘛的呢?明面上的目标是抓住重创楚国的机会,暗地里则是要对郑国启动兼并战争。 祁午可是等着分一杯羹,可别无法参与进去,再被视为障碍,变成爬得越高摔得越惨的结局。 国家层次喊出去的口号,别管自己到底信不信,只要他国相信就不能玩砸了。一旦玩砸的话,国家会失去震慑力,私下的利益也一点别想沾,最惨的是还要被事后清算。 针对郑国的兼并战争是由楼令在主持,知道这一点的祁午宁愿得罪公族各封君,万般不想被楼令从餐桌上踹开。 “我为什么需要巴结那些封君,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正是因为我的家族不强。如果我的家族实力足够,哪里用得着多面受气?所以就更不能被从餐桌踹下去了!”祁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有了决心的祁午同意了羊舌肸的建议。 位处后方本阵的楼令等人,他们当然发现右翼一度岌岌可危,也看到士鲂率部顶了上去。 “不能对他们奢望太多,对吧?”士匄心里有火。 楼令没有对士匄的话有所回应。 卿位出现变化之初,尤其是祁午获得新军佐的卿位之后,范氏就知道自己要受拖累。 只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谁让范氏的两个卿位排序靠后,补上卿位的祁午注定垫底。 晋国现在的四个军团,中军和上军都是由郤氏和荀氏作为主力,下军则是楼氏和范氏搭档,这三个军团的战斗力很有保障;新军的构成直接让范氏充当主力,祁氏与其他公族或贵族补充。 知道各支军团的组成,再明白各个家族的底细,仅从表面就能够知道战斗力会有什么差距了。 当前各个国家对战前情报收集并不用心。会这样子,当然是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对情报的收集并不感到迫切。 可是,不代表敌我两支军队到了战场,仍旧对情报收集不用心。 蒍以邓为什么一听到有开辟新局部战场的任务,知道自己的对手将会是晋国的新军,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因为他听说过晋国公族的现状,知道晋国新军的构成,有信心取得开门红。 现在到了蒍以邓收获的时刻了。 “别放箭!”蒍以邓不再亲自拼杀在第一线,改为待在稍微靠后的位置,指着想要向左右两侧机动的晋军,呐喊:“贴上去咬住他们!” 他们这一边的晋军想要轮换,这个是眼睛不瞎就能够看出来的事情。 交战状态中的部队,什么时候最危险呢?无疑就是进行轮换的时候了。 因为部队进行轮换,必定是局部运动状态,太容易露出破绽! 再看看晋军的那些公族部队是什么模样,他们明显心慌了,有比痛打这种落水狗最佳的机会吗? “竟然还有部队敢顶上来?”蒍以邓瞩目一看,发现顶上来的是晋军的披甲部队,又再一次看到羊舌肸,脑子里有点印象。 重新顶上去的羊舌肸所部,他们的心态不比其他袍泽好多少,遭到强制要求才顶上来而已。 用不甘愿的心态接受艰巨的任务,导致他们身上明明有靠谱的防具,打起来却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简直是白瞎了那一身靠谱的防具了。 “顶上去!”蒍以邓有了更大的野心。 要是能够吃掉这一支披甲的晋国公族部队,蒍氏岂不是要发? 蒍以邓为了激发麾下的凶性,喊道:“谁抢到的东西归谁!” 战场上只要打赢就会有缴获,很多家族的武器或甲具更新换代,便是从敌人那里抢到手的。 变成谁抢到就归谁?参战人员立马多了一个拼命的理由了。 蒍以邓的指示被一层层传达下去,马上让麾下一个个赤红了眼睛,固然是让各个方阵的队列变得有些乱,楚军的攻势却是瞬间变得异常凶猛。 楚军红了眼,压力瞬间加到羊舌肸身上。 羊舌肸一再喊话,冒险去亲自手刃了三个楚军,扭头看到有人私自逃跑,瞬间知道再也支撑不住了。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明明披甲,不容易受致命伤,结果将背后交给敌人……”羊舌肸知道公族的私军变得很烂,没有想到会烂成这样。 难道不是吗? 披甲的人员来自公族的精锐。 可是明明装备占优,稍微逆风就将后背留给敌军,有这样的精锐吗? 有些部队一直自我标榜精锐,平时欺负自己人挺厉害,上了战场对敌却是极易拉垮,历史上这样的部队还真不少。 通常那样的部队会是权贵的嫡系,平时享受着最好的待遇,行事风格非常霸道,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养着他们的权贵都不会想到那么不经用。 本来没有在关注右翼战场的楼令被士匄提醒,转头看去瞧见竟然发生崩溃,讲实话就是有些傻眼。 楼令当然知道公族的部队不堪用,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公族部队竟然冲击友军,搞得楚军拿崩溃的公族部队当前锋,大有击溃整个右翼的趋势。 “被害惨了!”士匄肯定要给士鲂开脱啊。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立刻率部过去。若是无法维持战线,提前派人告知我。” 先是祁午无能,再有士鲂无法承担重任,什么人该去收拾烂摊子?无疑是士鲂的好侄儿士匄了。 士匄无从抱怨,行礼让降下巢车,不做耽误立刻去点兵出发。 作为全军指挥官的楼令有的忙,他需要让中央战线和左翼适当地收缩,起码不再向前推进。 如果因为右翼真的崩溃,等于晋军失去了侧翼,有被侧击的风险,说不定就要鸣金收兵,等着来日再战了。 “家主事先早就猜到了吧?”林姒刚上巢车。 猜到什么?公族不堪用呗。 不要忘记一点,祁午之前自认是楼令的跟班,没有争取到楼令的允许就去争取卿位。 当然了,祁氏是公族的一员,楼氏并未真正视祁氏为自己的跟班,同时没有理由阻止祁午有一颗争取进步的心。 干涉公族内部事务?即便是在卿族掌权的晋国,一样算是一种大忌。 楼令没有阻止祁午进步,乃至于表现出乐见其成的姿态。 问题是什么?吃干抹净,得势之后还想借势,有这么做人的吗? 林姒当然认为楼令会秋后算账了。 那么,楼令真的是借机会在秋后算账吗? “我要是阻止新军佐参战,多少人会认为我小鸡肚肠。范氏和祁氏一起负责右翼,争取位列第一彻是新军佐主张。”楼令不用解释,还是进行了解释:“只有真正去做事,才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了这一次教训,祁氏与范氏结了怨,也展示出公族的全面无能,对国家属于有利。” 晋国的公族变成窝里横的货色,他们不敢跟卿位家族叫板,没少欺负其他中小家族,逐渐成了国家的毒瘤。 无论哪一名卿大夫都不好约束公族太狠,真的那样干之后,晋君周势必要进行绝地反击了。 在当前,楼令最想要的局面是晋国对外开拓,要是晋君周开始正面与卿位家族对立,大的内战打不起来,只是别想对外扩张,明显不符合楼令的预想。 看出什么了没有?尽管显得不情不愿,楼令还是在担任裱糊匠的角色,简直是为晋国操碎了心。 没办法啊! 谁让绝大多数卿大夫属于不思进取……,也不对,是他们思维僵化,一头栽进争霸的深坑没能爬出来,没有往有实力就该扩张的道路上前进。 说楼令为了晋国操碎了心,论事实真的就是! 已经有历史答案摆在那里,晋国前前后后维持了两百年左右的霸权,尽管庇护许多国家不至于灭亡,何尝不是在阻碍新的历史进程,最后也得到一个分崩离析的下场呢。 与之相比较,一直被骂蛮夷的楚国,他们至少一直在持续扩张,论历史高度算作是比较进步的一方。 真让楚国成为无可争议的霸主,信不信楚国几年兼并一个国家,慢慢将所有国家收拾干净,达成疆域的大一统。 有士鲂堪堪稳住战线,再有士匄率部救火,可算是挽救了右翼。 只不过,右翼差点崩溃,依旧是对整体战局起到了不小的影响。 那是它处楚军看到己方左翼压着晋军的右翼打,受到鼓舞爆发新的斗志;其它的晋军得知己方右翼有崩溃迹象,肯定是会出现恐慌,必然要收着点打,乃至于是出现退却的迹象。 整条战线重新稳下来之后,楼令向楼小白和魏颗下达了新的指示:“来回与敌军拉锯,争取消灭更多的楚军。”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了。 到了这个时辰,再有一个多时辰就会夜幕降临,哪怕是某个局部形成突破,压根没有时间争取扩展战果。 其实,这个也是为什么突袭总是选在凌晨的原因。因为凌晨突袭,一旦成功有一整个白天用来扩大战果。 楚军高层这一边。 许偃当然看出晋军以维稳为主。 “他们不着急,我们没有任何机会。鸣金吧。”许偃是老行伍,知道这个时候鸣金撤退,晋军不会咬上来。 理由不复杂。 快到傍晚了,时局并非到了需要打夜战的阶段,晋军就是咬住楚军,顶多就是战到夕阳西下再各自收兵,属于根本没有必要。 孙安一个愣神,说道:“我们率先鸣金,岂不是要将打扫战场的权利送给晋军?” 许偃当然知道规则,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伤亡太大了。” 晋军不再争取快速推进,看似双方打得有来有回,结果是楚军的伤亡在加剧。 很多时候,人就是应该在众多的选择中去抉择,选认为受损最少的那一个选项。 许偃知道孙安缺乏实战经验,愿意进行解释。 “伤亡确实在增大……”孙安刚才还没有太注意,一经提醒立刻慌过神来。 楚军鸣金了。 听到后方传来鸣金声,各条战线的楚军开始缓慢后退。 晋军向前迫进了一段距离,随后也听到后方传来鸣金声,停下追击的脚步。 “公族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楼朔在交战停止后,第一时间来到楼小白附近。 楼小白示意还想继续抱怨的楼朔闭嘴,吩咐道:“做好警戒。” 楚军已经撤回去,还警戒什么? 这是晋军的辅兵即将被调上来收拾战场,需要正规军在战场上保障他们的安全。 其实,规则没有被打破的话,不用有正规军待在战场警戒,主动先撤的一方需要接受结果,由胜利的一方去打扫战场。 而打扫战场的一方,收集到的物资肯定是成了战利品,只是会将发现的敌军伤兵集中,后面再送去给敌军救治。 晋军不是打过楚国本土一次了吗?总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改变。 撤回去的楚军,没有部队再踏上战场,他们一撤往后退了五里地,开始了紧急的伐木做业。 晋军这一边,其实在交战结束之后,一样赶紧开始伐木。 干什么呢?当然是伐木来充当驻营的材料了。 “抬回楚军的近两千伤兵?将重伤的送去楚军营地。”楼令环视众人一圈,说道:“尽快统计各部的伤亡。” 虽然打赢了,但是气氛并不好。 尤其是祁午看上去神情非常的忐忑。 楼令没有马上算账的意思,示意道:“没有其他的事情,下去做自己的事情。” 多数人站起来,行礼之后离开。 等了一小会,士鲂朝祁午怒吼:“新军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午浑身一哆嗦,脸色难看地说道:“我部确实犯错,请允许下次再战进行雪耻。” 各自收兵之后,祁午还没有机会去找麾下的那些公族封君算账,甚至不知道损失有多大。 士鲂先是冷笑了几声,停下冷笑看向楼令,说道:“新军佐还想再战啊。” 没有明说,士鲂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摆明就是不信任同在一个军团编制内的袍泽。 楼令平静地对士鲂说道:“给新军佐一些时间。” 裱糊匠是什么?保证破房子不会马上倒塌,尽力维持内部的和谐,极力应对来自外部的威胁。 楼令很清楚士鲂是恨上了祁午,只是他作为南下两个军团的总指挥,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拱火,相反该做的事情是进行调和。 “下一次再战,新军佐单独负责一个局部战场。”楼令盯着祁午,问道:“愿意接受吗?” 祁午满脸感激地说道:“自然愿意。” 士鲂冷哼了一声,朝着楼令行礼,算是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与楚军打了一场遭遇战,哪一边都没有击溃对手。 在接下来的第二天,无论晋军或楚军都没有主动觅战,相反是在周边收集物资。 只能说,两支军队的高层都很理智,明确知道大军远道而来,打了一场是该进行休整,用最好的姿态去迎接下一次的激战。 “既然楚军不退,我们不用太过着急。” “楚军在‘杨梁’修筑工事,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吧?”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楚军不从‘杨梁’撤退。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便是战略的成功。” “是这样吗?” 楼令一脸还能怎么样的表情。 只是,士匄能够听懂战略是什么意思,具体的了解却是比较有限了。 “等着吧,楚军在等子革所部北上,我们需要合适的时机让中军和下军带着一众盟友过来。”楼令说得笑吟吟。 真的! 只要楚军不跑,晋军就有机会予之重创。 换作楚军不打想跑,才是楼令感到最为头疼的事情。 第611章 车轮滚滚 楼令真的很担忧北上的楚军会不战而退。 如果这一次楚军再不战而退,代表楚国君臣真正认识到了与晋国的差距。此后楚国不会再主动北上,他们将进入蛰伏期,积累到认为有足够的实力,寻求与晋国再次争霸。 晋军可以跨境入侵楚国,次数一多不说有大败亏输的风险,哪怕一次次取得胜利,劳师远征对资源的消耗非常恐怖,哪一天晋国就先被拖垮了。 要是楚国抓住机会让入侵的晋军惨败一次,不至于一次惨败就让晋国从此衰弱下去,晋军想再劳师远征可就有了顾虑,并且国际形势瞬间就会出现逆转。 当前阶段正是晋国的黄金时期,在此阶段与楚国展开大战最为有利。这一点,恐怕楚国君臣也在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才会在“杨梁”玩命地加固工事。 楚军在“杨梁”构筑工事当然会对晋军造成麻烦,可是相比起楚军退回国内,无疑在宋国境内交战会给晋军更多的可乘之机。 “让工匠秘密打造床弩,暂时数量定在两百台。弩箭以十发为一个基数,准备三个基数的数量。”楼令知道战术应该给战略让位,一些准备还是提早做为妙,等着用来弥补战术层次上的差距。 手持弩都已经打造出来,床弩无非就是放大版的大弩。 当然会有区别,例如床弩弄上三臂,增加射程的同时,加强穿透力。 楼小白先应下来,再问道:“父亲会马上通知君上率军南下吗?” “再等十天的时间,他们没有主动派人过来询问,我会派人前去通知。”楼令说道。 讲真话,楼小白不是太明白,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果楚军打造的工事太好,他们再据营而守,我们攻打起来会有很大的伤亡。父亲为什么愿意等呢?” 这就涉及到了战略层次。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只有让楚国君臣觉得有可能获胜,他们才会愿意坚持下去。” “在接下来,尤其是占领郑国西部和北部之后,天下的格局必定出现变化。众多的盟友对我们的价值无限降低,是时候消耗他们的军队了。你能够明白吗?”楼令反问。 楼小白知道晋国已经实际上对郑国展开兼并战争,也知道当前格局是自己的父亲一力推动形成,对于消耗盟友的军队却是有些不能接受,话却是不敢讲出来。 倒不是楼小白仍旧看不懂局势,或者对未来没有丝毫的概念,纯粹就是还没有搞懂“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这个真理。 国家与国家进行竞争,自然是要留有做人的道德,可是别有太大的良心,要不然会让本国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兄弟姐妹失去兄弟。 这一次,能够坑多少列国的军队进去,以晋国为首的阵营将减少很多动荡,并且意味着未来晋军会减少多少敌人。 那些道理,楼令也就说给楼小白听,对其他人一个字都不会讲。 以当前的时代氛围,楼令那些话要是传出去,少不了有一个“恶魔”的称号,名声彻底烂大街。 到那个时候,不止列国的人会诅咒楼令,恐怕也不是所有晋人都能理解。 毕竟,哪怕是到了现代,该懂的道理多数人都能懂,不妨碍有人就是喜欢当圣母婊。 而那些所谓的圣母婊,他们真的懂得相关的道理,纯粹就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展示自己的圣母心,只有轮到自己受到伤害才会抓狂。 “我……”楼小白想说自己懂了,脑子却告知自己不是那么懂,低声说道:“孩儿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楼令明白。 在教育方面,楼小白是用《诗经》进行启蒙,读书阶段能够接触到人还算同频,等接触家族之外的人就到了受影响的阶段了。 接受的教育是一回事,轮到接触社会之后,不可避免将受到新的影响,可能由于学习时期的环境与社会上的环境区别太大,一时间受到太大的冲击,导致三观直接被冲击得零碎。这种有个俗称,叫:被保护得太好。 楼小白的三观跟楼令较为接近,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接受坑盟友这种操作,多少算是楼令在教育上的失败。 类似的事情,等进入战国阶段,乃至于是长久的以后,属于是一个国家领导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世界民族之林太过于广袤,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竞争,谁都是优先保证自己的利益,有机会坑盟友一把不去做,哪一天自己就要被盟友坑。 而作为霸主级别的国家不会坑盟友,迟早要被盟友取而代之。 “这几天应该不会交战,你有闲暇好好思考,后面写一份感悟给我。”楼令布置了作业。 楼小白早就习惯,答应了下来。 这一边的晋军、宋军和楚军在遭遇之初大战了一场,不是过于迫切分出胜负,哪一边都会想要缓上一段时间。 楼令很清楚许偃率军北上是为了争取时间,好让“杨梁”有更多的时间构筑工事,意味着只要晋军不觅战,想要争取更多时间的楚军不会主动挑衅。 第二天,第三天,到第四天,楼令才命令士鲂和祁午率部出营。 “不能让他们安生太久,要不然反倒要疑神疑鬼了。”楼令虽然安排新军出战,但是也让下军做好参战准备。 在战略层次上没有太大概念的其余人,他们这两天没少困惑楼令为什么显得不急不缓,一直以来没有得到答案。 “你没有派人通知君上率军南下,允许两天之内各自相安。我还以为会等楚军主动退回‘杨梁’呢。”士匄说道。 楼令一脸诧异地说道:“你认为许偃会主动撤退?” 不是吧!这么天真的吗? 士匄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多少人能跟得上你的节奏。” 这一点倒是事实。 自从楼令有了比较大的权柄之后,屡次指挥军队作战,无论同僚都有谁,少有人能够完全搞懂楼令的作战思路。 郤锜和郤至的思维比较简单,搞不懂楼令在干或想做什么,只要整体有利于己方,放权让楼令操作便是了。 喜欢自己掌握的中行偃等人,他们不像喜欢放空脑子的郤锜和郤至,哪怕再是搞不懂情况,仍然会试图去理解。 也就是到目前为止,楼令的信誉足够好,没有坑过队友,屡次还能够让队友获利,要不然该是另一幅景象。 注意了,队友是队友,盟友是盟友,有着层次上的不同。 讲实话,楼令暂时没有坑队友的心思。这个当然是跟楼令的预期目标有关,要引导晋国走上扩张的道路,允许就对周王室取而代之,肯定要让晋国保持强势,必须维持住内部的良好人缘。 “新军佐争取位列前茅,他们这一次能有什么样的表现?”士匄说道。 楼令笑着说道:“等一下就能够看到了。” 第一天的交战,两天过去已经统计出伤亡数据。 当天,晋军伤亡了六千余人,直接战死疆场的将士八百余,失踪了两百多人,重伤两百来人,其余则是不影响继续投入作战的轻伤员;抓获三千五百余楚军战俘,其中受伤遗落在战场上的楚军便有一千一百余。当场战死的楚军不少于两千八百,回去多少伤员没有相关情报。 两边加起来交战规模将近十万,竟然才那些伤亡? 参战的兵力规模接近十万没有错,只是并非全部有历经厮杀,真正参与厮杀的人不会超过五六万,两边可以确认阵亡的将士合起来三千五百以上,论起数量真的不少了。 知道吗?很多看似大战的战役,一整场战役打完之后,双方在疆场上阵亡的人数,可能也加起来也就超过千人。 无论是冷兵器战争或是到了火器时代,在爆发战争之后,间接死于战争的人,才是占绝对的多数。包括非战斗的减员,例如军队中病死的人一定是占了最多的数量;战争所引发的动乱,非参战人员死于饥饿、疾病以及各种治安问题的人也是极多极多。 以为是在胡扯吧?可以找一找相关的战役文献,会发现文献上记录斩获数十、数百首级才是占战争史的多数。 至于说秦军每一次都是斩首几万几万之类?以为秦军杀的是与之交锋的敌军吗?该是“老乡,借人头一用”占的比例最大。 同时,只有一方出现大溃败,逃亡期间被追杀,或是主动投降再被杀俘,才会出现数量夸张的减员状况。 所以是什么情况?只要不出现溃逃,一支军队真不至于一战就像冰雪那般融化,败得再惨顶多就是各部失去联系,不再作为一支有效的军队。 晋军战死八百,其中的五百由各家公族贡献。 楼令所知道的情况是,将近两千披甲的公族将士,当天有两百余没有回去。 那一天,楼氏参战的披甲之士合起来三千,战死也不过才二十一人。 而楚军战死的人,有将近三分之一是被楼氏的远程部队射杀。 到了第四天,晋军有部队出营列阵。 得到汇报的楚军高层当然要进行商议了。 “据营而守,还是出兵交战?”许偃主要是问蒍以邓的意见。 没办法啊! 许偃是贵族,能够有现在的高位更多是当了楚君审好几年的御戎,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种。 蒍以邓可是蒍氏的人,蒍氏则是楚国十分强大的家族。 两个家族的实力差距太大,蒍氏有的是在庙堂位高权重的人,许偃怎么可能不重视蒍以邓的意见。 “列阵待战的是晋国新军。”蒍以邓先说这个,再说道:“看情况,掠阵的是范氏的部队。” 许偃在等待下文。 “只要不是郤氏或楼氏,我们没有理由怯战吧?”蒍以邓说得理所当然。 这是瞧不起范氏吗? 主要是,范氏在战场上没有给予楚军太大的教训,很难让楚军对范氏产生太大的恐惧心理。 至于说郤氏和楼氏?回想一下楚军近几年的惨败,他们面对的晋军主力来自哪些家族,立刻能够明白蒍以邓为什么要对晋军分出三六九等了。 “晋国的卿位家族全面崛起,他们内部的矛盾不比我们少。祁氏获得了卿位,前一次表现那么差劲,今天还充当主力出战?我不得不有所怀疑。”蒍以邓说道。 这些话也就蒍以邓能说,换成许偃可没有胆子讲。 哪一个国家没有内部的矛盾?只是看到底尖不尖锐。 楚国近些年来呈现颓势,固然是晋国在“邲之战”后被迫团结,何尝不是楚国高层获得“饮马大河”成就飘了呢? 他们认为晋国在“邲之战”惨败,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威胁到楚国,楚国因为山川地理的因素本就散装,认为没有了来自外部的劲敌,该享乐的享乐,该算旧账的算旧账,可不就立马变得更散装了。 要说楚国与晋国的内部斗争有什么区别,晋国是卿位家族过于强横,楚国则是实力强大的封君家族太多。 许偃可不想蒍以邓说太多与这一场战争无关的大实话,问道:“公孙可愿意出战?” 蒍氏是楚国的公族,蒍以邓当然有公孙的身份。 而许偃不再用以邓大夫来称呼,最大的原因是蒍以邓率部在上一次交战表现够抢眼。 “自然没有问题。”蒍以邓爽利地应下来。 当然不是只有蒍以邓所部出战,会有其他家族的楚军出营。 出营准备作战的楚军,数量达到五万。 列好阵型的晋军,属于新军的部队一万五,下军也出动一万五掠阵。 晋军并没有因为早早列好阵型,趁着楚军出营期间逼近干扰或是干脆全军压上。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可以轻易后退!”祁午带着雪耻的决心,脸色多少有些凶狠,对着召集到一块的公族封君,警告道:“没有命令私自退后,军司马会率队斩杀!” 晋军的每一个军团都有军司马,他们直接接受主将与军佐的领导,跟司马反倒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 晋国的司马,管的是全军的军纪,无法直接领导军司马,可以理解为一种二权分立。 一众被临时召集过来的公族封君,他们听得面面相觑。 之前那一战是打得比较拉垮,这些公族封君当然知道。 可是,他们不认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误,反倒觉得交战后的前两刻钟打得很猛,后面被逆推是因为祁午的指挥问题。 什么问题?指挥官不抓住机会轮换生力军顶替,由于交战部队体力消耗太大出现问题,难道不应该是指挥官的错吗? 祁午一看,哪里不知道这些公族封君没有听进去,脸上表现变得更为狰狞,强调道:“为了你们自己,务必拿出最大的决心。一旦再次作战失利,不止我会成为笑话,你们一样讨不到好。” 关于这一点,有脑子的公族封君哪里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为了卿位再次有公族封君而欢欣鼓舞?不正是有没有卿位,将决定到底存不存在话语权嘛。 然后,成了笑话的卿大夫,一个的下场比一个惨,连带一众追随者都不会有好结果。 “军佐没有找楼氏之主求助吗?”董昭问道。 祁午整个人一呆,僵硬着一张脸,说道:“下军将能够允许我们再战,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其实,祁午知道董昭什么意思。 一些不明情况的人,他们以为楼令帮助祁午获得中军尉职位,后来祁氏可以得到来自楼氏的庇护,认定两个家族关系极好。 作为当事人的祁午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完全是祁氏在楼令完成承诺之后,死皮赖脸抱住楼氏的大腿,单方面示好来避免受到其他卿位家族的威胁。 祁午为什么不敢在争取卿位的时候寻求楼令的帮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一种背叛,事后仍旧伏低做小是实际需要,也是被怕清算啊。 关系是那样的实际关系,祁午哪来的胆子和脸奢求更多? “总之,请诸位抱有死战决心。我亦奋战在前线,我不退,你等不可退!”祁午再次强调。 只不过,祁午看到还有不少公族封君不太当回事,要不是当场砍杀公族封君等于自绝于公族,得到卿族接纳的可能性不高,真想当场发狂杀人。 “烂泥啊,我还是想办法得到卿族的接纳为妙!”祁午心想。 不管怎么样,楚军已经出营在列阵,两军很快就要展开交锋,祁午只能摒弃杂念专注在接下来的战事上面。 话说,怎么还有公族封君拎不清? 有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话,一个群体该被历史淘汰,自然会有将被淘汰的理由,谁都挽救不了。 在那种状况下,多数人是抱着“天掉下来有高个去顶”的心态,要么是不在乎的继续醉生梦死,不然就是及时行乐的心态。 要是说晋国的公族封君烂,肯定有烂的理由,郤氏、栾氏、韩氏主动摒弃公族身份变成卿族,对晋国公族的伤害超乎想象。 很多不想努力了的公族封君,他们只是聪明错了地方,不敢表现得太突出,惹来卿位家族的针对。 楚军队形列好。 晋军开始进行战前祈祷。 战鼓声被敲响,两支军队缓速向前推进。 因为有打过一阵的关系,晋军在收拾战场的时候,顺便对交战场地进行清理,今天交战的两边战车,有了驰骋的条件了。 第一批向前推进的晋军只有一个“师”,他们当然是祁午的麾下。 “果然又是晋国公族的部队。”蒍以邓觉得这一把又稳了。 他们在之前的作战当中,抢了一百八十多套甲胄回去,修补之后有一百三十四套可以使用,今天直接给用上。 又是跟晋国的公族部队交战?蒍以邓干脆对麾下大声喊道:“今天,仍旧是谁抢到归谁!” 话被一层层传达下去,搞得推进中的楚军爆发出欢呼声。 没有正式交战,楚军出现欢呼声,听得士鲂“唉!”的叹息。 “等着吧,又要给他们擦屁股。”士鲂对士富说道。 士富脸颊抽搐了几下,问道:“下军将是什么意思?” 哪怕有所猜测,士鲂知道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说,只是让士富去巡视军阵,要求所有方阵做好随时推进的准备。 “下军将什么意思?总不能是看好公族,愿意给予雪耻的机会。怕不是要消耗公族。”士鲂也就在脑子里猜测。 前面,敌我双方的战车已经驰骋起来,很快就朝对方射箭,交错而过期间短暂交锋,再分别冲向敌军的步兵队列,或是左右拐向准备脱离战场。 要是出战的部队来自其他卿位家族,会有许多战车组发狠冲撞楚军的战车。 出战的部队是公族,有爵位的人相当惜命,怎么可能让驭手直接冲撞楚军的战车嘛。 反倒是楚军的战车表现得异常凶狠,一副要对撞的架势,吓唬晋军战车提前拐向,暴露出后方的步兵队列。楚军战车再顺势撞向晋军的步兵,一瞬间撞翻了沿途的晋军步兵。 楼令和士匄看了之后面面相觑。 “起码没有转身就跑。”士匄说的是后方的公族方阵顶住楚军战车的冲锋,交战进入‘线列战’模式。 楼令能说什么?只能指着某个交战区域,说道:“那里的部队不止顶住,有在尝试继续推进。” 士匄顺着楼令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得一个愣神。 没有旌旗,无法辨认正在推进的部队由谁统率。 当全线的部队九成九表现得拉垮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个亮点,无疑就会成为黑夜中的萤火虫,至少让人多注视几眼。 那是羊舌肸率领的部队,麾下不再是拼凑而成的部队,全员出自羊舌氏。 论对内外局势的判断,羊舌肸看得非常清楚。 卿族势大,其余家族没有得到哪一家卿族的接纳,未来的情况恐怕会非常不妙。 羊舌肸更加知道一点,无论是这一场战役,还是未来怎么样,不展现出被争取的价值,极有可能成为大局走向变更之下,历史车轮碾过之后的渣渣。 “他们找死,或是混吃等死;我绝不甘心止步于庙堂之外,更想搭上楼氏之主的战车!”羊舌肸抱着这样的心态。 第612章 楚国有人才啊! 不是所有人都蠢,只是时局所迫选择苟且。 一群不肯卖力作战的公族封君,真当他们都是蠢货吗?其实并不是。 羊舌肸能够理解那些封君做出的选择,只是不甘心于平凡,更知道能够苟且一时,子孙后代必将遭受灾殃。 现如今的晋国,卿位家族极其强势,想要有所发展的公族封君能选的道路,其实已经有祁氏的例子摆在前面。 什么例子?靠拢向其中一位卿大夫啊! 羊舌肸所见的局势,作为新兴家族的楼氏,无疑是最适合投靠的那一个卿位家族,只是白白送上去被重视的可能性极低,需要先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因此,羊舌肸知道卖力作战会折损严重,可是在其余封君都不肯出力的情况下,表现得更为亮眼,无疑会得到瞩目。 “能够看出下军将一直在调和,既给卿族调和,也在调和君上与卿族。固然是因为楼氏需要一个平稳的内部环境,可是谁做事不是抱着某个目的呢?”羊舌肸认为楼令在做对国家有益的事情,便值得他去投效,日后出现什么新的变化,只能是日后再说。 极力扛线的羊舌氏所部,他们渐渐成了整条战线的突出部。 祁午看到了羊舌氏的表现,再看那些怎么警告都没有效果的其他封君,脸上出现了神经质的笑容。 “吩咐军司马划下一条界线,谁敢越线当场斩杀!”祁午知道再一次丢人了,选择在丢更大的脸之前,采取必要的措施。 吩咐完的祁午,他带着自家的部队顶上去,并且亲自参与了厮杀。 卿大夫战斗在第一线这种事情?自从先氏在晋国除名之后,讲事实就是没有再发生过了。 勇猛如楼令,他在成为卿大夫之后,一样没有再亲自与敌军进行厮杀。 不是获得高位的楼令,人变得端了起来,跟身份转变之下,负责的事情出现变化,关系其实是更大一些。 一支军队的指挥官,该做的事情是指挥全军,不是吗? 个人再勇猛,亲自参与厮杀,杀个几百人都算多。 指挥军队作战,避免己方产生更多的损失,争取消灭更多的敌人,体现出的贡献绝对更高。 所以,有“百人敌”和“万人敌”的区分。 至于说勇战派和谋略派到底孰高孰低,不区分所面临的环境去对比,跟耍流氓没有什么区别。 需要主将亲自下场厮杀鼓舞士气,说不定激励起己方将士的士气,可以在重重包围之下突围成功,或是成了压死敌人的最后一棵稻草。 可以坐镇后方指挥军队就击败敌人,有必要去前方冒险吗?上去了被敌军干掉,明明能赢却是输掉战争,该是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历史上有相关的例子,比如萧挞凛和蒙哥绝对有话说,告诉那些稳赢却非要浪的将领,再是顺风局都别浪,哪怕是阵前露一下脸都有很大的危险。 祁午顶多担心自己被俘,不需要害怕自己被刻意杀死。 看看楚军怎么应对祁午的率队冲锋就知道了。 在祁午率队冲上去之后,楚军在短暂交锋后认出祁午的身份,马上选择了后退。 这是什么情况? 战场之上能够不杀死对方的贵族,不会去杀。 要是一国之君亲自来到前线,对面会自行停止进攻。 哪怕是在战场上,杀死了不该杀的人,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不止敌人会在事后要人,己方高层也不允许规矩被打破。 简单来说就是:贵贱有别! 说得更透彻一些,贵族非常爱惜自己的小命,今天己方可以任意杀死对方的贵族,明天自己就有可能被杀。 所以,小兵兵想对贵族动手?勿动,动辄死矣,且祸及家人;贵族只想打服对方使之投降,坚决不降的话,放掉的可能性超大。 如果是贵族约定单挑,事情的性质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他们是为了荣誉而战,不算破坏潜规则。 蒍以邓在得知祁午亲自冲锋的时候,他选择亲自率队上来顶住。 在身份上面,祁午是晋国的卿大夫,蒍以邓是蒍氏的世子。 两人的身份尽管有差距,论家族的底蕴和实力却是蒍氏完胜,等于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平衡。 祁午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拼命,他已经下令军司马划线杀人,自己总不能待在后方吧? 连卿大夫都亲自冲锋,继续后退的人被斩杀,即便有公族封君因为私军被执行军法而愤怒,他们只能是憋着。 “你谁啊?” “见过晋卿,我乃蒍氏以邓。” “喔!原来是公孙当面。” “战场之上处处风险,请晋卿一定要爱惜自己。” 当时是什么情况? 祁午发现有楚军非但敢挡住还反击,示意部队暂时停止推进,走到距离蒍以邓三步之内发问。 面对祁午独自一人上前,蒍以邓让麾下停止进攻。 结果就有了上面的对话。 其实,祁午心里感到挺尴尬,尤其是被蒍以邓言语威胁之后。 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进展呢?祁午率部进行了后退,让其余晋军补了战线上出现的空位,当时的蒍以邓并没有趁机发起进攻。 可以是祁午怕死,更加是因为他无法彻底舍得下那张脸。 曾经啊,楚君审面对郤锜率部进攻,郤氏每一次攻击到楚君审车驾前方都退了回去,一共来来回回折腾了五次之多。楚君审就是很不要脸没有从战场上离开,用这种方式阻止了晋军的扩大战果。 退到后面的祁午,干脆去军司马划下的战线,人就杵在那边,甚至亲自斩杀了一个笑嘻嘻要跨线的公族封君,震慑得其他人不敢再跨线。 “便是君上要怪罪,我也有理由。有了今天的事情,其他卿大夫不至于再针对我吧?”祁午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 祁午知道自己代表公族,会受到其余卿位家族的忌惮,特别是让郤氏很不喜欢。 郤氏不喜欢有公族再次获得卿位,没有阻止的理由是他们对君权仍有尊重,并非代表会对获得卿位的公族封君以常理待之。 所以,祁午并没有因为成了卿大夫便与其他卿大夫平起平坐,仍旧表现出是楼令的小跟班模样,为的就是避免招惹来郤氏的针对。 这一次率部出征,两次交战下来的所见,实在是让祁午看了个通透,不敢对公族有什么奢望,琢磨着怎么来操作转为卿族。 当然了,祁午知道自己目前很仰仗公族的支持,特别是不能惹怒晋君周这位国君,只能是一切慢慢来。 祁午不止要转为卿族,正式身份转变之前,怎么都要从各家公族捞够好处吧? “你们直接归我麾下。”祁午斩杀公族封君,命令这个封君的家族武装直接听从自己的指挥。 只能说,死了家主的一众人很是不知所措。 他们应该给家主报仇,可是祁午并非不告而诛,当前还是处在战场上。 “怎么!”祁午满脸凶恶,喝道:“敢抗命吗!?” 祁午是公族的头牌,属于是公认的事实。 既然祁午是公族的头牌,所有公族就天然是在他的领导之下,失去家主的武装人员暂时听从他的指挥,既是在国战状态下服从上司的命令,也跟听从公族头牌的调度,好像没有冲突啊。 有一人迟疑应“诺”之后,从众的效应产生了。 要是楼令亲自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评价祁午将事情干得太过粗糙。 人在后方观战的楼令,他只看到己方的战线被稳住,脸上没有掩饰意外。 “竟然扛住了?”士匄同样觉得惊奇。 他们这里只能看到整体的动向,视野内的人跟蚂蚁的大小差不多,很难看清楚更细微的详情。 每一个军团的军司马手中都有一支部队,必要的时刻会转变为督战队。 只不过,当前各国的军队是来自各个家族,不是国家负责养着以及进行武装,相关的军队权力架构肯定不一样。 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哪怕有专门督察军纪的队伍,真的有人触犯军法,不是说惩罚就惩罚,需要得到该家族的家主同意。 所以了,祁午让军司马划线斩杀逃兵,军司马脑子坏了才敢大开杀戒。 在刚才,军司马张老一副很努力的模样,但也只是仅限于很努力,事情真的没有认真去办。 张老要是敢斩杀逃兵,且不论里面有没有贵族,事后张氏压根就扛不住。 这里又看出了什么事实?担任了一个职位,敢不敢真正做事要看家族的实力。 例如,换成是郤氏的族人担任军司马,得到祁午那样的命令,真干得出斩杀所有逃兵的事情。 公族组成的晋军稳住了战线,看上去应付得很艰难的样子,只是真的扛住了线。 楚军猛攻了几次,发现难以击败之后,蒍以邓开始了消极应对。 “晋国公族比起二十多年前弱了很多,他们继续弱下去,怎么找晋国卿族的麻烦?”蒍以邓的字典里面可能没有‘战略’这个词,相关的概念一定有。 蒍以邓让自己的堂兄弟蒍世豪代为指挥,亲自到后方找到许偃。 “什么?安排蛮人顶上去???”许偃一脸的懵逼。 “是啊。”蒍以邓解释为什么要那样做的用意,说道:“蛮人对我们来说,只要肯压榨南方臣服的部落,一定不会缺少。有鉴于晋国公族的弱势,难得能推一个人重新获得高位,让他们立一些功劳,起码会增加跟晋国卿族说话的音量吧?” 许偃听懂了蒍以邓想做什么事情,可是仍旧一脸的懵逼。 只能说同样是人,人与狗的差距可能比人与人之间都大。 同样的一件事情,聪明或有相关概念的人一听就懂,蠢笨或没有相关概念的人再怎么解释都搞不懂。 蒍以邓并没有义务教许偃聪明,说道:“愿意信我,便那么做。” 哪怕许偃不信蒍以邓又怎么样?谁让蒍以邓是蒍家人,不想日后被找麻烦,再不懂也只能从善如流。 楚军出现新的调动,一切被楼令和士匄所掌握。 “他们从营盘内调兵,拉出那么多蛮人,想干什么?”士匄怀疑楚军是不是要开辟新战场。 起初,楼令也带着疑问。 等那些蛮人向着正在交战的区域开进,一下子让楼令明白怎么回事了。 现代有“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么一句话。 任何时代,战争都是为了达成某种政治意图。 故意安排炮灰让敌军的某个人物立功,类似的操作在华夏文明比较少见,其他文明可就属于屡见不鲜了。 用兵法的角度来理解,干出类似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让敌军变得骄纵。 其他文明做这样的事情,更多是贵族之间在私下达成了某种py交易。 作为这一场战役的总指挥,楼令要是愿意可以下令让士鲂所部上去顶替祁午所部,只是楼令并没有那么做。 士匄看到楚军主将派出蛮人送人头,思考了一小会,说道:“刚才新军佐与对方的某人直面了。” 只是两次而已,有眼睛就能看出公族部队的不堪用。 不出意外的话,祁午这位新军佐将威严丧尽,战争结束之后的下场有点难料。 那么,有没有可能祁午跟楚军的高层做了什么交易,才让楚国高层派出蛮人来送军功呢? 楼令的眼神比士匄好,说道:“刚才与新军佐直面的人是蒍氏世子。” 士匄立刻说道:“新军佐答应了蒍氏世子什么?” 不能完全杜绝那种可能。 只是吧?楼令不认为祁午有那个胆子。 楼令觉得这一波楚国高层所站的层次比较高,完全是跳出一场战争的层次,试图在晋国高层埋雷。 毕竟,蛮人对于楚国来讲从来都不是助力,相反蛮人对于楚国来说是威胁,蛮人的数量太多会影响到楚国在大江以南的统治。 恰是这般,楚国每一次对外作战,一定会从南方各部落抽调蛮人北上,无论楚军打输或者打赢,蛮人皆是损失惨重的下场。 交战对手换成了只会“waaaaaaaaagh”冲上来送死的蛮人,一下子让一众公族的武装发现自己好像挺能打。 “什么情况啊?”祁午有点懵。 祁午没办法不懵,他很清楚刚才己方随时可能崩溃,楚军却是换成蛮人上阵了。 尽管搞不清楚状况,祁午却是极为乐意形势转好,由衷希望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之前还满心恐惧的公族将士,他们发现自己好像挺能打,一个个变得非常的凶狠,打着打着队形扭曲,甚至有人脱离队列冲了上去。 重新回到前线的蒍以邓看得直撇嘴,笑呵呵地对左右的人说道:“对面很尽兴啊。” 蒍世豪非常不理解地说道:“我们刚才有打崩晋军的机会,可能性非常大,为什么……” “别问。”蒍以邓一点都不想解释。 在楚国,公族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论残酷程度一点都不输给晋国。 家族层次的话,晋国各个家族内部哪怕有矛盾,问题是晋国各家族内部的矛盾再尖锐,不至于说杀得个昏天暗地。 楚国这一边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家族内部矛盾爆发起来,不会因为有相同的血缘而手下留情,比家族与家族爆发厮杀都要残忍。 养蛊一般的环境之下,能够坐上一家之主宝座,哪怕是能力再不行,下限也一定是家族内部的最高。 当前的楚国还只是各个家族内部养蛊,轮到进入战国阶段,国君都是养蛊上来。 问题在于,养蛊模式有好有坏,坏处在于对内的提防远超国外,很多时候宁愿在对外吃亏,一点不愿意内部有人占便宜。 那也是楚国明明实力不弱,进入战国阶段却总是当冤大头的原因。 蒍以邓对想达成什么目标有一个初步的概念,距离成熟有着很远的距离,只是凡事总要踏出第一步,不对吗? “栾氏覆灭之后,与晋国的沟通渠道跟完全断绝没有区别,卖祁氏一个人情可以达成消耗蛮人的目标,也能增加晋国公族的话语权,甚至跟祁氏形成沟通渠道。”蒍以邓注视蛮人被屠杀,注意力却不在战场上,继续想道:“由我来干成这一件事情,在家族内部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哪天接手管理家族,跻身于朝堂之上也能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在蒍以邓发现晋国公族的部队越打越狠,乃至于大有突飞猛进的时候,下达了新的指示:“放箭!” 楚军弓箭手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对交战场地进行覆盖。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处在交战状态的晋军或蛮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瞬间就倒下了一大批人。 晋人知道楚人没有把蛮人当人,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错愕,本来还热情高涨的晋军得到收敛,至少是不敢再脱离队列自己冲了。 遭到背刺的蛮人,他们有什么举动吗?有的只是嘴里骂骂咧咧,其他动作则是一概没有。 生活在楚国统治之下的蛮人部落,虽说不至于全部被楚国驯服,但是他们很清楚直接与楚国对抗的下场。 派出族人参与楚国出征的部落,他们能不知道出征的人是当炮灰吗?肯定知道。 那些蛮人部落只是用那样的方式,换取楚国不派兵将整个部落踏平,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当天,祁午所部负责打完全程,没有给予士鲂所部发挥的空间。 来到傍晚时分,两边各自鸣金收兵。 祁午来到楼令的大帐,进去之后发现几位同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一开始没有搞懂怎么回事,直至士匄提了一个问题,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士匄问的话是:“你与蒍氏世子见面,谈了什么?” 觉得今天表现不错的祁午,他其实没有炫耀的心思,一切只因为清楚面对蛮人取得什么战绩都不值得太过夸耀。 然而,相比出战打输,哪怕是打蛮人,赢就是赢,是不是? “将主,我没有与蒍氏世子过多交谈。”祁午有羞耻心,才不会说出被蒍以邓威胁了的事情。 士匄与祁午是一个军团的军将和军佐,有些事情总是要搞清楚。 只是,士匄问那一句话已经显得比较没有礼貌,不会在这种场合太给祁午难堪。 “各自坐吧。”楼令没有过问祁午发生什么的心思,等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坐好,说道:“明日继续交锋。谁愿意出战?” 祁午抿了抿嘴,避开了楼令投来的目光。 哪怕是一根铁杵都能够被磨成针。 今天公族部队欺负蛮人,一定欺负得很爽,他们已经出战过,有机会待在后方,肯定是更乐意在后面看别人打生打死。 接收了一些其他公族麾下武装的祁午,他想尽快将那些人吃下,更知道一旦再次出战会惹得还活着的公族封君愤怒。 那些有怒气的公族封君没有那个胆子质疑楼令,他们却是敢找祁午几件事情一块算。 今天没有发挥机会的士鲂,他已经承担了出战的任务,一样不会主动求战。 士匄笑呵呵地提议道:“让魏氏和张氏为主力,我们为他们掠阵?” 看形势的话,发生在这一边的交战,注定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那么,交战就会是消耗战的模式。 这种交战模式,轮番上阵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说会争相避战,总该给想有所发挥的人,获得出战的机会吧? 魏颗很意动,只是没有立刻表态,目光看向楼令征求意见。 张骼却是站起来,说道:“骼请战。” 晋国的张氏很散装,不止向列国派出很多族人给众多家族效力,国内的族人也是分别投靠了各个家族。 楼令没有记错的话,站起来请战的张骼就是安排靠拢向范氏的那个。 看看张老什么表情,他脸上带着错愕。 楼令只需要有人出战,并不介意到底是谁愿意发挥。 “颗亦请战。”魏颗没有得到楼令的什么提示,想了想也进行求战。 每日进行交战,有机会便争取获得该战役的胜利,无法速胜就慢慢打,直至到时间召唤国君带着诸侯联军过来。 到楼令预设的时间,派人前去联络后方,当地的交战还是不温不火。 其实,两边的高层都知道一点,也就是这里的交战只是开胃菜,真正大打特打的地点只会发生在“杨梁”附近。 第613章 合乎情理,意料之外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晋军与楚军基本就是小打小闹,双方每日出营交战的部队加起来并不超过两万。 这两万人,真正进场厮杀的人数,合起来也就六千左右,并且是分批轮流交锋。 趁这个难得有默契的机会,楼令锻炼了自家的私军,同时也对其他家族的军队进行了检验。 “每一次公族部队出战,楚军便拿蛮人抵数。我实在怀疑新军佐与楚国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士匄不是非要针对祁午不可,事情真的是显得太蹊跷了。 楼令问道:“新军佐有可能阵前投降或是反戈吗?” 士匄立刻一脸的愕然。 即便是在本国混不下去,目前为止也只是发生逃亡,比如楚国的巫臣和晋国的伯氏,真没有家族敢在国战期间反戈一击。 所以了,士匄才会是一脸的愕然表情。 “已经派人会知君上与中军将,不出五日他们便会率军抵达。”楼令对楚国高层为什么养肥公族有相关猜测,大概率是与背叛或交易无关,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他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加大交战规模?” 在这边的交战,烈度一天比一天低,双方本意是不想在大决战来临之前,损耗过多的兵力。 晋国这边还有另外的一层顾虑,比如说楼令需要担心在这里消灭太多楚军,可能导致楚国高层被吓到,搞得连在“杨梁”决战都不干了。 士匄想了一小会,反问道:“下军将有什么顾虑?” 楼令当然不能说在担忧楚军不敢继续打。 对于其他晋人来讲,面对楚国只要是取得胜利,哪怕歼敌数量不多,一样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一点,两国交战不尽量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迫使敌国损耗更多的国力,需要打非常久才可能分出真正的胜负。 真的,即便是进入战国时代,除了秦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他们的战略思维都处在落后版本。 秦国都已经在玩总体战,追求对敌国实施更大的杀戮和破坏,邦交上面更是诡计百出。 关外六国基本还是收着打,哪怕是面对入侵的秦军都没有多狠,傻乎乎地保持信誉,屡次上了秦国的当,下一次还是会上当。 写《史记》的司马迁,他给关外六国的盖棺定论是:六国讲仁义道德,秦国则是虎狼之国。 生死存亡之战,追求仁义道德,听着是不是感到了违和? 只不过,秦国确实是虎狼之国,不止是体现在残暴方面,他们在商鞅变法之后就开始在玩愚民国策了。 没错,秦国是第一个倡导愚民的王朝。关于这一点,只要肯去查,一点都不难查出来。 一次次交锋的胜利者都在告诉后人一个事实:只要能够获得胜利,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许的。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后,自然会有大儒帮忙辨经。 楼令更知道一个事实,只有成为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输的一方历史将会由胜利者任意涂鸦。 面对还在等待答案的士匄,楼令只能说道:“这一次的交战部队,达到史无前例的规模,怎么可能没有顾虑。” 士匄很理解地说道:“是啊!子革又带了七万楚军北上,加上这边的楚军,敌军的数量超过三十万。” 仅是在今年,楚国前前后后动员了三十三万军队,要是将一系列辅助人员算进去,动员人数最低不会少于七十万。 楚国有多少人口?应该是四五百万的样子,动员七十万人直接服务于战争,属于前无古人的级别。 那还是楚国历经两次惨败之后可以动用的国力,可见之前到底强到何等份上。 当然了,要是不历经两次惨败,可能楚国还不会发狠到当前的这种程度。 楼令从士匄的眼眸里看到了心虚。 晋国已经有好几次四个军团齐出的例子,一直以来其实是瑕不掩瑜的状态。 怎么说呢?主要是晋人真的能打,面对的敌军没有强到过分,导致一些致命的玩意被掩盖了。 拿这一次来说,四个军团里面有将近八万的“羡”,要是其余部队跟楚军拼光,想依靠那八万“羡”继续坚持属于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说真到那种程度,真要是各个家族的精锐折损严重,肯定是选择撤军不再继续打了。 所以,晋军是个什么情况?真正精锐的那一批部队能扛能打,指挥官善于根据局势用不同的部队上阵,减少了某一支部队过度被消耗。 上面所说的“指挥官”不单指楼令一人,其余指挥官的素质可能没有楼令那么高,与其他国家的贵族指挥官相比,一定是晋军指挥官的素质更高。 “我们不会输,只看能赢得多好看。”楼令说道。 士匄说回刚才的话题,道:“维持当前的交战规模吧。” 这一边的晋军,下军和新军都有范氏的卿大夫,等于范氏四个“师”全在了。 意味着什么?真要是打得太狠,无论胜利还是战败,范氏的折损都会很严重。 楼令笑着说道:“其实,不取决于我们。” 他们不想大打,也要楚军同意。 士匄也笑了,说道:“对当前的态势,许偃肯定求之不得。” 谁说不是呢? 率军来这边阻击的许偃,他得到的任务是阻止晋军继续逼近“杨梁”,为打造防御工事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要忘记一点,目前是晋国站在强势地位的一方,晋国高层因为楚国动用兵力庞大会有心虚的情绪。面对强势的晋国,楚国君臣何尝不会感到心虚? 日子一天天过去,来到了某一天。 “楚军要回撤了。”楼令是根据斥候多方面的探查,汇集而来的信息,得出这个观点。 距离楼令派人前去会知已经过去九天,哪怕晋君周或其他人再不当回事,以正常的行军速度来判断,本来在“虎牢”附近的晋军和他国军队也该快抵达了。 吃了很多次信息收集不及时亏的楚国君臣,他们现在非常警醒,行军或交战期间会在大军周边三十里布置侦查人员。 楼令等人之前收到通知,后续援军已经抵近三十里之内,相关的消息一定被许偃等人获知,楚军可不就该撤退了嘛。 祁午问道:“我们要咬住他们吗?” 所有人都看向楼令,等着命令的下达。 “做好追击的准备。”楼令是想收着点打,不代表有机会愿意白白放过。 楼武知道不该说话,还是说道:“敌军应该是会趁着夜色撤兵。” 论参战次数的话,楼氏一众二代之中,以楼武参战的次数最多,几次还是担任挑梁子的角色,算是被锻炼出来了。 魏相看了一眼楼小白,再对楼令行礼,说道:“要不要在楚军撤退的路上设伏或是堵截?” 之前提到过几次,宋国南部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只是有着面积广袤的树林。 有着一座座的树林,自然是能够创造设伏的条件。 一马平川的话,只要肯实施强行军,短时间晋军确实是能够绕到楚军的后方。 要说能不能成功,得是楚军的斥候或探子究竟会有多瞎了。 士鲂给出自己的意见,说道:“楚军多次连夜撤离,他们显然掌握了这种行军方式。设伏的话……,出动的兵力规模不可能太大。前去堵截的规模不多,风险太高了。” 话算是说尽了。 楚军善于夜间行军,预示着组织度不会太差。 无论设伏或堵截,讲究的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是呢,真要是在夜里打起来,注定会是一场乱战。 士鲂明显不赞成打伏击或是堵截。 近来,楼令极少进行军事独裁,实施军事民主,说道:“都表个态。” 已经表过态的士鲂不说话。 士匄也保持了沉默。 虐菜积累了足够信心的祁午,他赞成尝试伏击或堵截。 可能也是祁午看到率先提议的是楼氏家臣魏相,才因此赞成的吧? 楼令先带着众人来到沙盘边上,指着沙盘讲了很多地形的优劣势,再点了一些人的名告知前往哪里,说道:“夜幕降临之后,你们立刻率部出发。” 一众被点到名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脸兴奋地应道:“唯!” 他们的跃跃欲试早就被楼令看在眼里,被点到名属于是一种应了诉求,怎么可能会不感到兴奋呢。 一些明显抗拒或感到忐忑的人,他们就被楼令排除在外了。 “余下各部,除魏颗部之外,一概戌时入睡。”楼令对另外的人吩咐道。 剩下的人,自然是齐声应:“唯!” 当天,该出战的部队,继续出去跟楚军交锋。 按照惯例就是傍晚时分各自鸣金收兵。 夜幕降临之后,楼令刻意来到营盘前方,远远地了望楚军营寨内的情况。 很多事情将要发生都有预兆。 例如说,白天的时候,楚军的士兵就已经开始在收拾细软,后勤人员归纳并装载物资。 只要肯用心去侦查,即便是楚军再小心,总是会显露出相关的端倪。 同理,只要楚军花心思关注晋军,一样能够察觉到一丝异常。 战争这种玩意,本就是尽可能不犯错,只要不犯错的话,任是敌军再计谋百出也是毫无用功。 “敌军假意撤退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士匄巡视期间遇到楼令,两人也就走到了一块。 楼令当然不会排除楚军在设陷阱的可能性,只是认为这个可能性忽略到可以不计。 “他们连输了十来天。”楼令给出了答案。 什么样的军队可以在一直输的情况,仍然保持住极高的斗志,包括维持住组织度呢?只能说不是没有,但一定不会出现在楚军身上。 如果许偃敢设局? 楼令就敢将计就计,争取将这一支楚军全部歼灭在当地。 一批又一批有任务的晋军从楚军营盘看到的区域出发,前往指定的地点。 楼令抬头看着圆月,说道:“讲道理,能够时不时吃肉的楚军不多吧?” 士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道:“自从楼氏灭掉林胡,国内的牛羊增多。只要不是太吝啬的人,十来天总能吃一次荤的。” 现如今,楼氏已经取代曾经的赵氏,成为晋国最大的牛羊供应商了。 那是楼氏灭掉林胡,多了一大片可以放牧的领地,肯定会加大牧畜业的规模。 而牧畜总不能是楼氏内部自己消化,一定要投放到市场上。 晋国确确实实是因为楼氏灭掉林胡,使得牛羊的价格有所下降,受益者多不胜数。 楼令指的事情是,有夜盲症的楚军一定比晋军多,可是士匄很显然听不懂。 看看楼令安排前往伏击或堵截的部队,他们都是来自哪些家族就知道了。 光楼氏就有楼小白和楼武,另外便是狐氏、祁氏、阳氏、马氏那些封地比较靠近北疆的家族,以及虽然属于范氏一样是更北方的群体。 没开玩笑。 当前时代,真的就是越北边的人,能吃到肉的机会越大。 好像……,一直到新中国之前的那些封建王朝,同样是越北边的肉价越低? 而多吃肉的话,确实是能够降低患上夜盲症的概率,尤其是多吃下水(动物内脏)。 “到地方了吗?”楼小白借着月色四处观察了一下,不是那么确定。 沙盘便是再精细,使用上帝视觉和真到地点观察,一样存在区别,别说是光线不太足了。 魏相苦笑说道:“我没有想到家主真的会同意。” 什么意思? 春秋时代,军队的军官基本是贵族,讲事实就是军事素养差不到哪去。 然而,实施夜间伏击或堵截,干过类似行为的贵族多不到哪去,论事实就是迷路的风险系数极大。 要不是楼令连楼小白都派出来,真会让魏相怀疑楼令是不是想借机除掉某些人了。 楼小白瞥了一眼魏相,说道:“就是这里了。” 再是一马平川,地形总是会有高低起伏。 当地的树林不少,总是有能够藏身的地方。 只是吧?脑子正常的人,不会有谁非要深入一片森林之中。 这是森林里面的状况非常复杂,哪怕里面没有猛兽,光是各种昆虫都会相当要命。 “我们不是第一梯队,位置比较靠后。”魏相觉得这是楼令利用权力,给予楼小白最大的优待。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能够听到远处传来杂声。 连夜撤离的楚军,他们肯定是想要悄声无息完成撤军,不会一边行军一边喧哗声不断。 所以,出现杂声的方向,一定是晋军与楚军发生了交战。 “现在已经过子时了吧?”魏相抬头看向北斗七星的位置,自顾自往下说道:“应该是子时三刻(23点45分)的样子。” 以时间而论,发生交战是应该的事情,没有爆发交战则是一定有人出现了篓子。 确实是发生了交战。 率先开打的并不是楚军的前导部队,好几支楚军过去之后,抵达预定地点的晋军才对正在路过的楚军展开攻击。 通常是弓箭手先发威,搅乱楚军的行军队形,晋军再以“卒”为单位发起冲锋,打一会能退就退。 得知遭遇拦截的那一刻,许偃直接破口大骂,说明没有预料到晋军会来这一套。 “我们要偷偷撤离,晋军提前洞察到,有鉴于晋军指挥是楼氏之主,倒是不令我太意外。”蒍以邓真这样认为。他的脸色却是不好看,提议道:“想安稳撤退已经不可能。我觉得全军以家族为单位四散,分别撤往‘杨梁’为最佳。” 许偃不傻。 想要干什么被晋军提前洞悉,已经有部队在撤离,不可能说终止撤军行动。 现在就算许偃想要终止行动,怎么联系已经展开撤退的部队会是老大难题,并且其余没有撤的部队也不想留在原地。 晋军搞伏击? 楚国与秦国是盟友,没少听秦人骂晋人卑鄙。 要说被晋军伏击,楚军倒是第一次。 现在,楚国的贵族没功夫骂晋人无耻,逃命才是最为重要。 “按你的意见来办。”许偃说道。 蒍以邓咧嘴一笑,说道:“那就生死有命了。希望能在‘杨梁’再次相见。” 许偃行礼:“珍重!” 其实,他们刚才脑子里想到了公子罢。 他们很难不想到公子罢,一切只因为当前的状况跟公子罢所遭遇无限相似。 蒍以邓会有那样的提议,抓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害怕像公子罢那样拖拖拉拉,最终没有多少部队成功突围。 许偃同意下来,一样是吸取公子罢的错误。 要说还有什么的话?许偃多少有让蒍以邓分担责任的意思。 当前还有另外一个因素,他们这边距离“杨梁”不是太远,只要不是迷失方向,分散撤离的部队在天亮之前可以抵达“杨梁”的防御圈之内。 在这一夜,楚军的撤退路线上很热闹,撤离的楚军干脆亮起火把,并且不再讲究梯次,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撤到“杨梁”附近。 因为楚军不再刻意追求梯次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了固定的撤退路线,倒霉就被晋军拦截,幸运则是一路无惊无险。 这种方式的撤离,肯定会造成混乱,导致一些人跑着跑着掉队。他们后面能不能安全回到“杨梁”那边,不止要看有没有遭遇晋军,还要祈祷别碰上猛兽或是昏了头栽进林子了。 “什么情况啊?”楼小白刚刚率部袭击了一支路过的楚军,亲眼所见楚军根本没打算停下来,完全是能冲过去多少人就玩命冲的架势。 魏相起先也比较懵,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世子的胆量大不大?” 楼小白马上会意,说道:“你的意思是,跟着楚军冲,尝试占领‘杨梁’的楚军一部分防区?” 毕竟,楚军都在玩命往“杨梁”跑,他们必定会冲击那边的防御圈。 要是胆子足够大,真的可以趁乱一块冲进去。 “有较大的风险,只是一旦成功,世子便要扬名天下了。”魏相说道。 楼小白皱起眉头。 扬名什么的之类,作为楼氏世子的楼小白并不用刻意去追求。 只是,年轻人多少有一颗年少轻狂的心脏,谁不想干一件令人吃惊的大事呢? “马上通知绛和怯居,让他们跟着我们一块朝‘杨梁’运动。”楼小白拿定了主意,不忘喊人过来,吩咐道:“你立刻回去,告知这里的情况,将我要做的事情做清楚。” 得到吩咐的人,没有迟疑马上出发。 其实,楼小白也知道魏相的心思。 相比起任何人,魏相对功劳的渴望更大。 只要立下足够惊人的功劳,魏相就可以洗刷魏锜的黑点,争取早一点回归魏氏了。 尽管楼小白知道,心里也有意见,不代表连尝试都不愿意。 真要是察觉到风险足够大,及时回撤也便是了。 远在后方的楼令等人,得知楚军无序撤退的时间比较晚。 “真看不出来,许偃有公子罢的风范。”士匄不是取笑,完全是在称赞。 能说公子罢当时应对错了吗?他只是正确不彻底而已。 要撤退的楚军被晋军提前洞察,他们遭遇到了伏击和拦截,导致楚军陷入混乱状态,分散突围成了最佳的选择。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许偃确实有魄力。” 讲事实,要是楼令遭遇到这种情况,一样会下达分散突围的命令,绝不是留在原地尝试重新组织全军。 没有即时通讯的手段,混乱一旦产生,天神下凡都办不到将军队的秩序重新恢复。 本来打算凌晨再出发的晋军,提前被从睡梦中喊醒,一支支部队出营直奔“杨梁”的方向。 走到半路,楼令才见到楼小白派回的人。 “什么!?”楼令得知楼小白想要尝试冲进去并夺占楚军的防区,只能说脸色变得很难看。 什么样的人才必须以命搏一个前程? 什么人出生就注定站在终点? 楼令当然感到吃惊,心里却是不得不承认,要是楼小白真的将事情干成,最低的成就都是一个名扬天下。 事情都已经发生,楼令无论有什么想法,只能催促军队加快行军速度。 “不能再让魏相服务小白了。”楼令其实掐死魏相的心都有。 完全不用多猜的事情,极度需要功劳的人不会是楼小白啊! 到底要不要掐死魏相,取决于接下来的事情是什么进展。 第614章 二代的奋斗 在辨认方位这一技能上,接受过教育的楼氏众人学起来更简单,掌握速度远超其他家族的人,并且不容易犯错。 经过教育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开过智了。他们本身就有知识储备,学习新东西的速度怎么可能不快呢? 因为楼氏接受过教育的人远比其他家族更多,不止是在众多事项上处于领先,组成军队因为有足够的骨干,无论从组织度和协调能力大概也是当时最强。 到近现代,追求全民普及教育的国家,他们的军队无一例外都强得过分。 为什么? 因为国民文化素质好,可征召的兵源也就极佳,只要训练不出现问题,练出一支强军的概率绝对比遍地文盲的国家更好。 楼小白决定尝试冲击“杨梁”附近的楚军防御圈之后,一路上不再追求伏击或堵截正在撤退的楚军。 他们即便是在夜间赶路,该有的队形得到良好维持,目标明确地往“杨梁”的朝向前进。 楼小白的部队打前哨,后面跟着魏绛和狐怯居的部队,三支部队加起来的数量约是四千。 本来他们每一个人麾下都有一个“旅”的部队,夜间行军很难免会出现掉队的情况,再加上发生于楚军的交战减员,能够有四千左右的兵力不算少了。 其余的部队?一样有在尾随楚军向“杨梁”进逼的晋军。 要不怎么说当前的晋国军官素质不错呢?察觉到有便宜可以占的情况下,会有很多人尝试占一波便宜。 “我们到了!”楼小白能够看到前方一片火光,也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嘈杂声。 敢于在夜间大肆点火的地方,一定是有防御工事的所在。 急于回到安全所在的那一批楚军,他们撤退的路上早就没有了队形,一窝蜂就往“杨梁”的己方营区狂奔。 能够想象驻守防区的楚军,他们看到茫茫多的人在夜幕下往驻区跑,看到之后被吓得有多么心惊肉跳。 无法辨识之下,哪怕回撤的楚军大声喊叫,他们还是被驻军箭矢伺候。 等离得足够近,大批回撤的楚军冲进防区之内,驻防的弓箭手才停止放箭。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驻防的楚军不免要问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互相的交流过于热烈,怎么可能不会变得声音无比嘈杂。 魏相很担心楼小白逗留不前,说道:“后面还有楚军陆陆续续赶过来,我们待在原地有被夹击的危险。” 他们在半路上当然有遭遇到楚军,只不过是两边各跑各的。 “通知魏绛和狐怯居,让他们跟在我们一块冲!”楼小白当然知道想要成就必须足够果断。 夜间行军的时候,没有人会乘车。 在夜幕下实施军事行动,不想出车祸的话,军队一样不会携带战车。 毕竟,正经的道路上行车之所以安全,那是因为有事先清理掉相关杂物,即便那样在夜里行车都有风险;旷野之上的杂物众多,大小石块更是多不胜数,发生事故的概率无限大。 负责伏击或是拦截的晋军,一概没有携带战车。 楼小白没有干带头冲锋的事情,大喝一声:“攻击!”,等第一和第二梯次的人冲上去,才拔剑跟在后面。 还是那一句话,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终点,真的没有必要拿命去搏前程。 发起冲锋的晋军没有战前祈祷,更没有满嘴“waaaaaaaagh”吼叫。 晋军战前祈祷主要是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向祖先或神灵进行祷告,祈求庇佑以及愿意血战奉献荣誉。 现在他们在干的行为谈不上正义,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祈祷。 不喊叫还需要讲理由吗?只有傻乎乎的人会在偷袭之前大喊大叫。 防区之内的楚军,不管是从前方跑回来的人,或是本身驻扎在该地的人,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外面,要么是分享前线的战事见闻,不然就是进行聆听。 那也是太多人在进入防区,搞得他们思维固定,忽视了有晋军杀来的可能性。 发起冲锋的晋军并未放箭,率先冲进去的人都没有攻击照面的楚军,直至冲进去数十米才开始杀人。 讲真话,当时不是没有楚军发现一群上红下黑的人跑进来,他们看到也是傻愣愣地看着,一副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吃惊表情。 晋军开始杀人之后,楚军立刻混乱了起来。 从前线撤下来的人,他们很累很累,不是属于他们的防区,发现晋军追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继续跑。 有驻守任务的楚军,他们倒是想要进行防御,问题是跟从前线撤下来的人混在一起,不少人被卷着一块跑,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等楼小白进入楚军的防区,前面追击的晋军已经追出去三百多米远,看样子大有驱赶楚军奔逃再一直追下去的架势。 “楚军在‘杨梁’附近构筑了四条防线,第一条防线的纵深约是九百米的宽度。”魏相没有说防线的长度,提醒道:“我们无法占领敌军的整条防线,利用有限兵力控制其中一段,等后续部队过来再尝试扩大战果?” 楚军第一条防线,也就是最外围的防线,一定是所有防线中最长的那一条。 晋军进入防线就看到大量的篱笆墙和土墙,更是看到了用来设卡的拒马和鹿角,但凡有常识就该知道这样的防线要是强攻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们的确没有那个实力去完整攻占楚军的第一条防线,真不是四千左右的兵力可以拿下,占领并控制其中的一段防线更为现实。 楼小白本就心里有数,哪会不接受魏相的建议? 因为他们是突然间实施攻击的事实,完全没有准备的楚军瞬间崩溃。 崩溃后的楚军,真不是少量将士想要坚持能够守住。 为什么崩溃?不正是因为大批人不想着抵抗,卷走了更多的人嘛。 在遭遇到这种情况之后,跟着一块跑才是最理智的行为,留下抵抗的勇者则会成为牺牲品。 “除了个别昏了头的袍泽追去敌军第二道,剩下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抵御敌军的反扑。” “我们后面还会有敌军陆陆续续过来,要不要搬来拒马和鹿角将道路完全卡死?” “另外,我们找到了大量的弓箭,只不过全是竹弓以及竹子、芦苇的箭矢。” 楼小白刚才巡视了一小会,讶异地发现楚军真是用心在构筑防线,篱笆墙与土墙的层次极多,甚至挖了和建了不少甬道。 篱笆墙和土墙的作用是防止被一冲到底,并且可以让楚军的弓箭手站在后面更安全的射箭。 甬道这种玩意不止可以用来运输物资进行补给,更可以用来撤兵或增援。甬道又区分地表之上和之下。 “楚国君臣是真的想在‘杨梁’这边打持久战啊。”楼小白对众人说道。 历史上大肆修筑土墙和挖甬道的次数不多,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会爆发。 魏绛问道:“后续部队会很快抵达吗?” 他们只有四千人不到,周边的楚军可是足足有二十多万啊! 因为前线不断有部队撤回来的关系,所以楚军高层现在应该乱糟糟的状态。 可是,有一部分防线失陷,消息迟早会汇报到楚军高层,一旦楚军反应过来,四千晋军想保住既有战果就需要面对楚军的反扑了。 “后续部队很快就会过来。”楼小白有这个自信。 并非是楼小白仗着自己的身份,认为楼令会因为紧张而出兵南下。 当然,多少也有上面的因素。 只不过,楼小白很了解自己那位父亲,一直以来其实是压抑着没有过多发挥,找到机会不可能放过。 楚军因为许偃的操作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怎么可能不被楼令抓住呢!? 狐怯居到会议进行一半才过来,说道:“南边的楚军尝试冲了一波,已经被打退了。” 那就是什么?防线上的楚军指挥层,他们已经知道有晋军杀过来,并且还占领了一部分防区的地段。 “北边由怯居世子负责,绛大夫与我去南边抵御楚军的反扑。”楼小白对其余的军官下令:“将缴获的弓箭利用起来。” 楚军构筑了那么好的防区,又准备了大量的弓箭,它们现在是晋军的了。 事实上,防线上的驻军第一次尝试夺回防线之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有第二次尝试。 这说明什么?不管楚军高层是重视,亦或是他们并未重视,行动力方面表现得比较迟缓。 第二波尝试夺回防线的楚军,他们的数量约是八千,进入射程就迎来铺天盖地的箭矢。 “我们的箭!” 倒不是晋军没有用芦苇或竹子做的箭杆,想区分可以看翎羽的颜色。 箭矢当然有翎羽,这玩意是用来保证精准度的部件。 晋军习惯将箭矢的翎羽泡成红色。 楚军则是会保持翎羽的原色。 所以了,只要是楚军和晋军交战,很容易区分是谁的箭矢。 进行冲锋的楚军,他们没有多少人扛着盾牌,一瞬间成批的人被射倒。 这个要怪楚军将防线打造得太好,留出来提供通行的区域就那么大,并且会遭到多面远程武器的覆盖。 太多人只能挤着一个通道向前,遭到多方位的箭雨覆盖,怎么可能不会死伤惨重呢? 四千的晋军,至少有三千人持弓。 要是在其它时代,能拿起弓就射的人不会这么多。 春秋战国和东西两汉,知道孩子周岁有什么习俗吗?大人会牵着婴儿的手持弓射向四方。这是属于当时的一种射礼。 与此同时,即便是不专门训练成为弓兵,纳赋期间一定会进行相关的培训,导致春秋战国和东西两汉的士兵基本懂得射箭。 其他王朝?即便是富庶如李唐,时代发生了根本上的转变,没有了相关的民间习俗和氛围,再来是学习射艺变成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第二次试图夺回防线的楚军,倒下七八百人不得不后退,他们要去收集足够的盾牌再发起新的冲锋。 在那期间,夺下楚军防线的晋军并不是只在应付来自南边的危险,一直有或多或少的楚军从北边撤下来冲击防线。 狐怯居负责北边的防御,因为纵深足够的关系,再加上狐氏可是一度胡化,搞起了骚操作。 什么操作?只要是撤过来的楚军不多,狐怯居就放开通道让他们进来,再围上去实施歼灭,骗了好几波的楚军进来送死。 胡化嘛,可不一定是变得更愚昧,也能是变得更为野蛮和不讲规矩。 “啊?有后续部队上来了?”狐怯居刚得知这个消息,亲自过去见了人,问道:“你们是负责伏击或拦截的部队吗?” 战引答道:“我奉下军将之命,率部急赶追了上来。”,顿了顿问道:“世子在哪里?” 战氏是楼氏的附庸之一,也是较早投奔楼氏的一个中等家族。 狐怯居虽然是狐氏的世子,不代表认识所有“自己人”。 倒是楼小白见到战引立刻知道意味着什么,对魏绛说道:“这不,后续部队来了。” 战引先行礼,再恭敬地汇报道:“禀世子,家主命我部前来支援。后续另有三个‘旅’,请允许他们进入防线。” 楼小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起先有四千左右,哪怕是损失了一批,至少还有三千五百。 有援军抵达,一下子就来四个“旅”的兵力。 这样一来,楼小白手中可用的兵力增加到了近万。 从这里可以看出一点,尽管是情况比较事出突然,作为父亲的楼令可是给了楼小白最大的支持力度了。 在接下来,手头有了近万兵力的楼小白,他哪有可能安于现状,下令朝防线的左右两侧攻击,争取占领更宽的防线地段。 楚军这一边。 楚君审等第二次尝试夺回防线失败,并且他们的第一道防线正在失去更多的区域,才被从睡梦中叫醒。 “你们是想告诉寡人,晋军不止杀了过来,他们还抢了第一道防线足有五里的长度?”楚君审承认自己有些没有睡醒,听起来还是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似得。 这是什么情况呢? 简单来说就是…… 楚君审睡觉之后,北边撤回来的楚军才抵达,没有人打扰楚君审的睡眠。 一众楚国的大臣,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大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谁去喊醒没有睡够的楚君审,谁就活该经受两重夹击的怒火。 轮到有晋军占领一部分防区,楚国的大臣就更不敢叫醒楚君审了,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趁楚君审没醒之前抢回去。 直至第二次尝试夺回防区失败,确认攻入防区的晋军数量可能超过一万,一众楚国的大臣彻底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再不想喊醒楚君审都不行了。 其实也不能怪楚军高层迟钝,需要知道二十多万大军的分布该有多广,构筑四道防线的纵深会有多深,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将消息传到高层的所在,速度到底是会有多么慢。 得到消息的高层,他们总该尽可能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探查以及核实下来,有效做出反应的时间肯定又被延迟了。 “告诉寡人,天亮之前无法收复,对吗?”楚君审只想知道这一点。 讲实在话,楚君审很了解自己的大臣都是一些什么人,能捂盖子绝不会掀开,轮到掀开盖子就是彻底捂不住且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沈尹满脸愧色地说道:“禀大王,臣已经向第一道防线的左右两翼和第二道防线增兵,防止敌军继续突破。” 答案有了,他们真的无法在天亮之前收复防线。 楚君审怒极反笑,冷笑了好一会才收敛笑容,说道:“派人过去问问,当面的晋军由谁统率。” 他们倒不觉得这一次晋军破坏了规矩。 要论规矩,楚军就不该提早构筑防线。 这一场交战,真的是有别于堂堂正正之战。 既然楚军提前构筑防线,晋军找机会实施占领,本身就是博弈的规则之内。 楚君审是真的想知道晋国的哪一名将领脑瓜子那么好,并且有足够的胆魄混在南撤的楚军之中,趁机对防线进行突破与占领。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楚君审得到了名字。 “楼氏世子?”楚君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讲出来。好一会过后,他先爽朗地笑了几声,再笑骂似得说道:“不愧是楼氏,寡人真是羡慕楼氏之主有这样的世子啊。” 应该怎么说呢? 楚国不是同时在今年讨伐吴国吗? 讨伐吴国的主将是子革,副将之一有熊昭这位楚国的储君。 熊昭在讨伐吴国过程中表现不赖,到底有没有水分则是不好说。 现在,楚君审可是知道在发生什么事情,得知率军攻夺己方防线的晋军指挥官是楼小白,心里是真的羡慕楼氏的运气。 是,楼氏在晋国异军突起,看着会在第一代家主楼令的领导下至少再风光个二三十年。 只不过,第一代再怎么风光,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到了第二代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能够说得准呢?尤其是在发生内斗本就异常血淋淋的晋国。 多少年的时间而已,晋国消失了那么多卿位家族。 每一次有晋国卿位家族被灭的消息传到楚国,一次次都能够让楚国君臣进行狂欢,再假惺惺地叹息那些劲敌没有死在战场,死在了内部的阴谋和倾轧之中。 “准备一些酒肉,送去给楼氏世子。”楚君审吩咐道。 给敌军主将送酒肉这个操作,只能说楚君审经常会干,玩的就是一种心理战术。 一国之君给外臣送酒肉,是不是表现出欣赏? 得到一国之君奉送酒肉,吃有可能让本国之君厌恶,不吃则是显得胆子小。 在酒肉下毒?知道化学成体系之前,想用毒药毒死人该是多大的剂量吗? 毒蛇的毒液?只要不是剂量夸张,其实跟吃蛆虫差不多,也就是当蛋白质补充了。蛇毒的话,是需要接触血液循环才能造成伤害。 比如说用砒霜行凶,能够一次毒死人的量,食物必定黏稠以及充满了泡沫,味道也会异常冲鼻,不是主动寻死的话,谁会吃啊? 至于说武侠小说中出场率极高的鹤顶红,它其实算是砒霜的一种,也就是不纯的三氧化二砷。这玩意不存在一喝就死,真要用这玩意偷偷毒死人,需要长期使其服用。 收到楚君审送来酒肉的楼小白怎么应对? 收,楼小白倒是乐呵呵收下,只是一点没碰。 毕竟,收下是一回事,收下后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嘛。 当夜,楚军没有再尝试夺回失去的阵地,他们只是对持有的阵地进行防御。 一直到东方泛白,楼小白手中的兵力增加到一万四千多,一直分批尝试继续扩大战果,到后来的收缩防御。 “战线保持得怎么样?”楼小白一夜没睡还很精神。 魏绛立刻答道:“不超过七里。” 晋军一度扩展到八里的长度,逼得楚军玩命反击,后来楼小白发现并不是扩展越宽越好,主要是保住既有的战线才是首要,改为进行防御战。 楼下白又问道:“主力到哪里了?” 这个需要狐怯居来回答,说道:“新军将停在十里之外。” 楼小白倒是没有往阴谋的方向想。 这一个战场的晋军加宋军合起来十来万,他们跟许偃所部交战是损失不多,数量却是远远少于楚军。 在这种状况下,作战要分出层次。 目前晋军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争取消灭没有来得及撤回防线的楚军,同时避免近一步刺激楚国君臣。 等没有多少人,魏相凑到楼小白耳边,说道:“下军将是想消耗楚军吧。” 魏相主要是担忧楼小白多想,例如士匄为什么会止步不前,往存在大阴谋的方向去想。 “夺占楚军部分防区,楚军怎么可能不尝试夺回。”楼小白说了模棱两可的话。 魏相笑着说道:“这一次是由下军将担任主将。” 是啊! 所以,下军和新军一起归于楼令指挥,哪怕士匄有什么阴谋也不敢做得那么明显。 其实吧?不是楼令统率军队走在最前面,可以展现出一切的答案了。 “一边防御,一边加紧巩固工事。”楼小白知道只要能坚持到一众诸侯率军抵达,自己一定会扬名天下。 第615章 欢迎来到新时代 “君上。” “下军将。” “中军将、中军佐。” “下军将。” “上军将、上军佐。” “下军将。” 楼令一一与前来的本国高层互相问候,再对他国君臣行礼过算是完成致意。 有些看上去繁琐的礼节,它真的有存在的必要,真不是单纯为了装逼而存在。 比如说,楼令跟抵达的众人行礼,一下就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互相之间的身份,牢牢记住那几张脸,以后避免去得罪了。 社会便是那样,由各种阶层组成,诞生了一系列的礼节。 深度研究下去会知道一点,很多的礼节本就带有驯服的暗示,用来压迫以下阶级。 可以理解为不存在个人伟力的世界,任何的权力都是来自于他人的服从。 最为简单的事情,路上看到一群保镖保护着某人,旁人一看起码能够立刻辨认出谁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位了吧? 晋君周与诸侯抵达,一同前来的还有数量将近十万的联军。 “没有接受郑国的投降,留下三万多部队在‘新郑’城外。”郤至走到楼令左侧,顺着楼令的目光看去,继续说道:“司马留在那边指挥。” 楼令正在观看陆陆续续入场的军队,目测具体的成份划分。 不接受郑国的投降是楼令一力要求。 如果晋国接受郑国的投降,怎么来裁定郑国西部和北部的归属会是一个难题,日后也无法继续蚕食郑国了。 晋军有一个“师”留下。 剩下的部队来自卫国、曹国等一些小国。 这些小国在与楚军交战的过程中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不如让他们待在“新郑”附近与郑军纠缠。 “长鱼矫第一次单独负责一场战役,他有几名佐官?”楼令问道。 郤至说了几个名字。 留下并担任长鱼矫佐官的人有步毅、程郑、荀会、刘雃,看着佐官的阵容非常豪华。 主要也是楼令在担任晋国司马期间突破旧例,以司马的身份干过方面军统帅,让后来者依循旧例有了单独统兵的机会。 楼令问道:“郑国君臣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他们一直争取投降,明显就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怪郑国君臣,只是他们的脑子看着不怎么好使。 思维僵化是人都会有的毛病,一切以自己的旧有认知在做事。 说郑国君臣的脑子不好使,纯粹就是晋军都已经对郑国西部和北部实施占领,那么多郑国贵族改换身份,郑国君臣却是仍然活在旧世界。 “他们可能有所察觉,只是无力去改变什么,在等着我们与楚军分出胜负。”楼令没有当所有人是傻瓜的习惯。 郤至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没有资格在餐桌上有座位,只配被端上餐桌。” 这一句话还是郤至从楼令这里听去,拿来灵活运用了。 两个人正聊着,有人招呼一块前往中军大帐。 明知道会有援军过来,楼令当然要下令帮忙初步搭建营寨,只是后面怎么完善就依靠抵达的后续部队自己去弄了。 “现在是新军将在前面指挥?”晋君周等全部的人坐下才提问。 楼令扫了一眼其他诸侯,说道:“前面目前由新军将指挥。”,顿了顿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晋君周很想知道前线的情况,自然不会拒绝。 其余诸侯也想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肯定不会拒绝啊。 他们不是说走就走。 为了安全方面的考虑,楼令会派人到前面通知,让士匄等人做好先期的准备。 一众诸侯也需要让自己的亲卫队做好准备,才不会贸贸然就踏上前线。 楼令进行那样的提议,压根就是知道楼小白的心思,创造条件让诸侯看到楼小白正在做什么,完成楼小白想要完成扬名天下的愿望。 “年轻人想扬名可以理解,他却是差点破坏了我的整体计划。某种程度上,反而激起了楚国君臣的好胜之心。”楼令心里想的事情是,幸好楚国君臣没有被吓得立刻撤退。 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主帅和士兵一样想追求胜利,干的事情却是可能存在冲突。 例如说,主帅希望某个区域输掉,为了自己小命着想的士兵却一定会玩命争取胜利。 那样一来,本该输了的局部战事却打赢,间接让主帅制定的战略出现差错。 碰上这种情况,该怎么来论对错啊? 楼令当然愿意看到楼小白有自己的自主性,作为指挥官也需要因为形势的变化做出及时的调整。 为了不真正吓到楚国君臣,后面楼令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线,转而指挥部队收拾没有来得及撤退的楚军。 连夜撤离的许偃所部,他们本来有九万多人,完成撤离的部队达到七成,剩下的三成并不是全部被晋军找到并歼灭,应该有两成左右是逃散状态。 一众人来到前沿。 晋君周看到楚军防线上竟然有己方的部队,面带疑惑问道:“那里是?” 目前没有旌旗,晋军却是保持了制服的相对统一。这里的统一所指的是,战袍为赤红色,长裤却是黑色。 之所以说晋军的制服相对统一,主要是并非国家机构制作,属于是各个家族自行制作,款式上多少存在区别,只能保证上红下黑的色调。 祁午立刻说道:“楼氏世子率军攻入楚军防线,占领了七里的长度,已经坚守了三天。” 这一句话被在场所有人听到,有人好奇多问了几句。 哪怕是基于事实进行造势,当爹的去吹嘘自己儿子的战绩多少不合适,很容易让人怀疑有多少可信度。 由旁人去介绍,哪怕仍有人怀疑真实性,起码能听进去的更多。 齐君环比较突然地问道:“楼氏的武呢?” 这句话问得有些不合时宜。 现在是楼小白的专场,该集中来吹嘘他的功劳才对。 可是,谁让楼武与齐国公室的婚事基本敲定,只差楼令亲自去“临淄”确认婚事了呢。 祁午瞬间有些卡壳。 一样是楼令的儿子,嫡庶的区别却是极大。 “武在前线,听闻表现很不错。”楼令亲自接过话题,讲了一些楼武的表现,慢慢再雨露均沾讲一些其他贵族的表现。 “可以进入防线看看吗?”晋君周是真的想亲自去看一看。 楼令笑着说道:“君上与诸侯在这里能看得很清楚。” 让那么多一国之君进入阵地?出了事情算谁的呢。 之前不知道去忙什么的郤锜过来,径直走到楼令身前,说道:“让小白做好准备。明日,他先率部进攻,后续部队会从正面驰援,左右两翼也会发起进攻。” 不算那些一国之君,郤锜的官职最大,他当然有权力下命令。 楼令知道这是郤锜想看一看对面楚军的成色,明天会是试探性质的攻势,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是应该先邀请楚君到阵前一会?”鲁君午诧异问道。 郤锜懒得搭理鲁君午,找晋君周说话去了。 只能是由楼令给鲁君午答疑解惑,说道:“楚军事先构筑防线,我军占领了楚军的一部分防线。当地现在的格局不适合阵前会面。” 这种事情其实不该问,会显得自己的军事素养很差。 奈何鲁国自有国情在,他们的储君实施得是一种快乐教育。 快乐教育是什么,不用多说的吧?只能说懂的都懂。 可能是一众诸侯抵达让楚军高层知晓,有楚军对晋军占领的防线从三面发起攻势。 突然响起战鼓,没有吓到哪一名诸侯。 在场的诸侯,最少也继位了几年,哪怕是没有出国征战的经历,待在国内也有参加过本国军队的演武,对战鼓的声音并不陌生。 他们就看到楚军从三面发起攻势,看去扛着盾牌的楚军数量极多,讶异楚军为什么会准备那么多盾牌,随后看到了晋军射出数量夸张的箭矢。 只能说,楚军在防线囤积的弓箭数量很庞大,它们落到晋军的手上,用了三天只消耗其中的四成左右。 楚军临时制作的盾牌很简陋,挡住竹弓发射的芦苇箭或竹箭却是没有问题。 要是用木弓射出木杆的箭,穿透力可不是竹弓射芦苇箭或竹箭能比,楚军临时制作的盾牌就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了。 当然,距离一再拉近之后,哪怕是竹弓射出芦苇箭或竹箭,一样不是小木枝编排的盾牌能够挡住。 弓箭这玩意,距离越短,穿透力越强,属于是一种基本常识。 楚军当然也会安排弓箭手对晋军弓箭手进行反压制,尴尬的事情是楚军将防线打造得太好,搞得防御方能够占更多的地利便宜,暴露在空地的进攻方肯定更吃亏。 冒着箭雨冲锋的楚军,他们冲到了进行防御的晋军阵地前。 防线上的篱笆墙属于一撞就倒,能不能撞倒又活着可就说不一定,更大的可能是被站在篱笆墙后方的晋军用长矛捅死;碰到了一跃可以翻过去的土墙?没有人防守倒是可以翻过去,有人防守跳起来的瞬间就要迎来至少三四杆的战戈或长矛了。 顺着通道进攻?前方有晋军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他们的最前方有两排盾兵,第三排开始则是长矛手,看去就像是一支有乌龟壳的刺猬,简直是令进攻的楚军望而生畏。 正在爆发激战的阵地上,从正面发起进攻的楚军不止难以突进,并且楚军的伤亡非常严重。打得有来有回的区域在左右两翼。 那是防线的构成所决定了的事情。 任何军队修筑防线,肯定是阵地前方的工事最完善,后方以及左右两翼不需要太完善的工事,尤其是左右两翼不会制作太多工事来阻碍增援的速度。 敌我两军为了争夺防线,持续交锋下来打出了太多的废墟,并且晋军还会刻意堵塞一些区域,使得左右两翼的地形变得有些复杂。 左右两翼正在进行的交锋,无论晋军或是楚军都不是大队组成方阵的模式,两边都是小队进行的运动战。 晋军最为擅长的是“线列战”模式,面对运动战则是不怎么拿手。 不好说楚军在什么交战模式最为拿手,只要有去南方参与过收获,面对乱战则是不会陌生。 所以,战场上的左右两翼,受于地形影响的关系,晋军不好进行“线列战”模式,楚军本就没有多少纪律和协调,双方迫于地形因素打起了乱战,可不就打得有来有回了。 智罃走到楼令身侧低声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在故意消耗楚军。” “只是,让小白参加这样的交战,是不是……”智罃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确实啊! 为了争夺阵地而爆发的交战最为残酷,每一次交战都会有大批敌我双方的士兵倒下,并且交战的间隔会有多长,完全取决于丢失阵地的一方多么想将阵地夺回去。 楚军构筑防线就是为了有更多的另外地利,他们还没有将地利发挥出来,结果防线被晋军咬了一大口。 看入驻防线的晋军数量,一直以来都给楚军高层再加把力好像就能够夺回去的样子。 并且,哪怕楚军愿意放弃第一道防线,他们总要争取时间加固第二道防线。 所以是怎么回事?楚军高层没有太多的选择,他们必须给予第一道防线里面的晋军足够的压力。 换作楚军不进攻?难道晋军就乐意安于现状,不会进攻第二道防线? “你认为应该让小白撤回来?”楼令知道楼小白对智罃的意义。 阿娇出自荀氏,她是智罃的同胞妹妹,楼小白则是智罃的外甥。 这么一层关系的存在,智罃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其它因素,一定不愿意看到楼小白出事。 “这些天,他乐在其中。”楼令当然会关注楼小白的状态,多方面了解真实情况。 智罃听得一阵愣神,有些荒谬地说道:“你也不管管。” 当前还没有那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话,这句话是孟子先说的。 相同的概念,应该是有。 很多概念本就存在,只是没有人去用一句话总结。 楼令认为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再来是防线上的驻军后路没有被切断,两边交战的时日还短,不会将楼小白撤回来。 “中军将没有说什么?”智罃没忘记楼小白现在是郤锜的女婿。 这一下换楼令露出诧异的表情,说道:“你觉得中军将会在意?” 了解郤锜的话,会知道郤锜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心里一定非常得意。 自己的女婿抓住机会攻夺了敌军的一道防线,率军一再顶住敌军的反扑,表现得极为优秀,一想就觉得长脸。 不要忘记郤氏有莽的基因。 所以是,郤锜根本不认为楼小白冒险有什么不对,乃至于会因为楼小白喜爱冒险,认为不愧是自家的女婿。 看出楼令战略意图的人应该不止智罃一个,只是智罃仗着关系说出来而已。 一众诸侯观看到防线上恢复沉寂才回到后方。 他们之中的多数人,第一次见识到那种交战模式,回到安全的所在有了更大的谈兴。 列国的军方指挥层,他们需要思考的事情更多,不少人觉得很不妙。 那是他们从未历经过的战争,亲眼看到了战线上的残酷交战,对于不久之后需要亲身参与感到了恐惧。 楼令去参与高层会议。 郤锜在会议上陈述明天交战的目标,首先就是争取完全攻取楚军的第一道防线。 “若是打不下来,至少扩长到十里,屯驻进更多的部队。”郤锜说着看向楼令,问道:“明日之后,战线上的部队需要轮换吗?” 算时间,楼小白等在防线上的晋军,他们已经在战线上坚持了很久,持续高烈度交战下来一定身心疲惫,确实有必要换防到后方进行休整了。 楼令才不会矫情,说道:“中军将认为由谁轮换合适?” 郤锜想都没想,说道:“要保证防线不被夺回,驻防的部队只能是我家的私军。” 虽然中行偃和士匄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必须承认晋国目前最能打的家族是郤氏和楼氏。 “这样的僵持在前面最难熬。”楼令颔首道:“那前期便由我家与郤氏轮流驻防,合适的阶段再轮换其他家族的部队。” 什么叫合适的阶段?就是两边对现状感到麻木,继续打也是投入填线宝宝拼消耗。 这样的战争,初期很重要,只是初期绝不是最危险,轮到变成打烂仗之后,其实才是伤亡最大的时候。 “我的意见是,不完全夺取楚军的第一道防线。以中军将的要求,将控制的防线长度保持十里左右即可。”楼令提出建议。 郤锜用不解的表情注视着楼令,等待给一个解释。 到这份上,楼令干脆不装,直接说道:“在这里的战争会很残酷,不能像以往一样,只投入我们的部队,必须让列国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楚军在“杨梁”构筑防线的时候,楼令就知道机会来了。 有什么比打阵地战更残酷的事情吗?有,那就是一直将阵地战继续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晋国正式对郑国发动兼并战争,必须趁列国还没有回过神来,找机会给他们放血。 晋国想要削弱列国不能干得太粗糙,碰上了阵地战模式的战争,要求列国的军队进入战线参战,就问这个要求合不合理吧。 至于说什么填线宝宝,有本事就突破敌军的防线,乃至于是迫使敌军撤离啊。 包括郤锜在内的人都听懂了,心里再是愿意的人,装也装得露出震惊的表情。 楼令就看到中行偃和士匄那一脸的假惺惺,笑着说道:“荀氏和范氏投入部队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其实,中行偃和士匄在刚才就看得很清楚,有眼睛能够明白那种阵地战的残酷性。 相比起让自己的军队去当填线宝宝,中行偃和士匄当然更愿意列国的军队去当填线宝宝了。 “这件事情……,需要好好安排流程。”中行偃进行委婉的提醒。 士匄则是问道:“楚军会一直坚持吗?” 这是一个很不确定的因素。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说道:“维持僵持会是楚国君臣愿意看到的事情。” 别忘记战争是在哪里爆发,并且不要忽略晋国与郑国还是处在战争状态。 晋军距离晋国的本土比楚军距离本土更远,维持后勤的消耗肯定是晋军更大。 同时,楚国今年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不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楚国的实力吗? 郤锜虽然不是完全搞懂楼令的意图,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许存在任何的软弱。 “先执行!”郤锜再看向楼令,说道:“下军将找时间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一刻,中行偃明显没有绷住,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是…… 搞什么啊? 明明一副搞不懂的模样,结果却是要执行。 事情还能先干,再找时间慢慢搞清楚的? 必须说,中行偃无比嫉妒楼令可以得到郤锜无条件的信任。 换作郤氏的当家人能够这样信赖中行偃的话,中行偃就敢仗着郤氏撑腰大肆牟私利。 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尽管楼令有私心,可是那种私心不全是为家族牟利,乃至于是为了晋国在付出牺牲。 最难抗的阶段,楼氏的世子亲自率部上阵,经受着伤亡代价进行坚持,不是在付出牺牲吗? 至于说,这一战一旦打赢,不止会让楼小白名扬天下,后面楼氏也有更多的合理性吃下更大的好处,不正是付出之后应该得到的回报吗? 隔天,晋军很有老大哥的担当,出动的部队皆是晋军,与楚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列国的君臣在看晋军和楚军拼命,看得心惊肉跳的同时,恨不得更激烈,最好双方同归于尽。 怎么说呢?他们虽然是晋国的盟友,但最希望晋国死的也一定是他们。 往后的一段时间,晋军每三天就对防线部队进行轮换,双方除了对第一道防线展开争夺,晋军也开始尝试向第二道防线进攻。 爆发的交战看上去很残酷,惊得列国的人瞠目结舌,他们一边庆幸自己还在当看客,另一边很害怕轮到自己上阵。 一直到这样的交锋持续一个月之后,晋国要求列国的军队入场了…… 第616章 他死,你死? “各国已经按照我们的吩咐,自行组织了督战体系。”郤至是晋国的外交部长,理该是他负责与各国沟通:“我不是太信任他们,很有必要在战线上准备好预备队,既是随时准备夺回防线,也是强迫他们留在战线上作战。” 没有晋国的高层愿意相信列国军队的战斗力,尤其那些国家是作为仆从军的时候。 要说齐军战斗力弱吧?让他们去欺负晋军和楚军之外的国家军队,一定不存在太大的难事。 结果怎么回事?齐军与晋军站在同一阵线,对上楚军却会打得很拉垮。 齐军的那种拉垮,明眼人一看就是不肯拼命,乃至于有着很明显的消极应对。 其实可以理解,打输或打赢都不会让齐国占到多少好处,他们凭什么愿意拼命呢? 更别说齐国对晋国一直是不服的心态,远比其他国家为晋国服务更不尽心了。 其他的国家,宋国倒是很愿意跟楚国拼命,只是宋国确实不如楚国,属于自保有余,进攻却是不足的状态。 鲁国和其余的小国,讲实话则是无论防守或进攻都打不过楚军了。 “主要是逼齐军与楚军拼命!”郤至看着楼令,问道:“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楼氏负责与齐国的邦交,两边还想进行联姻,郤至有理由担心楼令会对齐国手下留情。 “什么问题?”楼令一脸错愕的反问。 郤至“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本国联姻跟与外国联姻,本身就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国内进行联姻,要么是为了消弭敌意,不然就是为了达成同一目标。 外国进行联姻,很多是国内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属于一种迫不得已。 当然,联姻本身就是在建立桥梁,有着很多的可操作性,怎么去操作就看实际情况了。 要娶齐国翁主的人是楼氏的庶出,哪怕楼武日后会成为楼氏小宗之主,他现在不是还没有当上吗? “让君上每日邀请诸侯饮宴吧。”楼令说道。 郤至开始“呵呵”的笑起来。 这算是晋君周第二次与诸侯进行会盟,看上去晋君周十分乐在其中。 既然晋周是晋国之君,他比谁都应该承担起更大的重任,没有实力去挑更重的担子,干扰诸侯总是能够做到的吧? 齐军第一批被安排填线,他们顶替了防线上的晋军。 楚军趁晋军与齐军换防的时候,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结果就是让联军控制的防线从原本的接近十里,一度压缩到不足六里。 “如果你们无法夺回防线,进入防区的齐军,理所应当不应该撤下一人。”楼令正在对高固发火。 高固脸色难看地说道:“撤回的两百余人,你们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他们的存在对贵国来说就是耻辱,你们不想天下人将齐军看成废物吧?”楼令说道。 “那也不应该杀了。”高固说的是封建权利。 真正的封建,谁的就是谁的,天大的罪行都不能越级处罚。 虚假的封建,君王口含天宪,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我们会尝试夺回防线。”高固要求道:“将扣押的千余人放了?” 从防线逃跑的第一批齐军,他们没有被本方的督战队严正典型。 第二批从防线逃出来的齐军,他们连带齐军督战队被晋军围了起来。 由于齐军太拉垮的关系,晋国高层不止紧急调动两个“旅”的晋军重新填线,还将要求五千鲁军填补战线,可算是挡住了楚军的反扑。 “我如实告知予你。中军将已经放话,一旦齐军故意坏事,无论这场战役胜败,接下来便是征讨齐国。”楼令不是在说假话,军事会议上郤锜真的讲了那样的话。 高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得到严重警告的高固,他回去之后将楼令的警告讲出来,引得众人一顿怒火发泄。 他们当然不肯承认己方确实没有太当回事,乃至于有出工不出力的心思,一边狂喷晋国的霸道,另一边埋怨前线指挥干得太明显。 “要是不当回事,看一看郑国的下场。”晏婴没有加冠,只是已经出仕。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逄丑父问道。 晏婴被众人盯着看,心里并没有发憷,一脸严肃地说道:“晋军坚持了一个多月,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将占领区扩展到十里,我们刚一接手却有失去整条防线的危险。不管我们是不是故意,表现出那么弱的战斗力,怎么可能不被晋国盯上?” “晋国明显在发生我们所不知道的转变,发生在郑国身上的事情便是一种证明。我们要好好想一想,能不能扛住晋国的怒火,尤其是晋国非常重视与楚军的这一战,要是在我们手里丢了防线,接下来……”晏婴觉得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了。 短短两句话,晏婴透露的信息有点多。 晋军确实是独力坚持了两个月,并没有故意拿列国的军队去消耗。 轮到战事进入僵持阶段,晋国高层才要求列国的军队轮替防守已经占领的战线,讲事实就是显得很仁义了。 楚军一样是历经了一个多月的血战,结果齐军刚刚换防进去却有要被打崩的迹象,不止是让齐军看上去很弱,也证明了齐军确实非常不堪一击。 一个国家的军队能够多么强大,代表着这个国家会得到他国之人多少尊敬。 要是一个国家的军队就是不堪一击,他国愿意吝惜是一种侥幸,遭到入侵才是一种常态。 “认真打!”国佐听懂了晏婴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只能认真打。我亲自去前线,你们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 说完的国祚站起来,扫了众人一眼大步离去。 高固却是没有听懂,追上出了营帐的晏婴,问道:“你刚才说郑国,什么意思?” “郑国先被割了‘制’地,目前西部和北部被晋军完全占领,他们还有许多贵族投奔了晋国。”晏婴看着高固反问:“有那么多贵族投奔晋国,您觉得郑国还能拿回失陷的城池吗?” 有些时候,明明答案已经被摆在台面上,偏偏某些人就是会忽视。 而有些人被提醒之后看到答案,思路却是会显得比较奇葩。 高固一个击掌,说道:“我说呢!楼氏之主对我们攻打莱国逐渐松口,原来是晋国的国策在发生转变。” 晏婴并不知道脖子上锁链被放松的事情,诧异问道:“楼氏之主暗示我们可以攻打莱国?” 高固说道:“不是暗示,是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争取楼氏之主在晋廷为我们说好话。” 只要是齐国的高层,没有人不知道早就想要兼并莱国。 晏婴有专门研究过楼令,哪怕因为信息不充足,很难做出太完善的侧写,多少知道楼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楼氏之主怎么会同意呢?”晏婴一脸的吃惊。 高固强调道:“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如果是以金钱来定量,他们贿赂楼令的金钱,足够用来武装起至少一万人。 当然,齐国不是直接拿钱给楼氏,一些商业行为上面的让利,包括提供一些楼氏所需的物资。这样的行为,其实比直接给钱,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不管怎么说,随着国佐进入战线,齐军可算是拿出该有的态度了。 “我不管死伤多少,至少将失去的防线抢回来!”国佐是真的听懂了晏婴的话。 郑国跟晋国隔着一条大河,晋国却是占领了郑国的北部和西部。 晋国与齐国有领土的相连,要是晋国也对齐国实施占领城池和土地的战争,齐国可没有大河作为天险,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城池会沦陷。 所以,国佐深深知道当前的齐国绝不是晋国的对手,万般不愿意看到晋国在郑国的行为重演到齐国身上。 因为楚军一度将失陷的防区抢回去一大部分的关系,他们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这一条战线,经过晋军与楚军一个月的血腥拼杀,好多工事早就已经被摧毁,地形也变得比一开始更乱。 国佐亲自过来督战,齐军开始进行发力。 要是从高空鸟瞰,能够看到很多位置是楚军与齐军混成一起的态势,双方为了争夺每一寸土地,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齐军怎么突然发狂?”楚君审感到非常的不理解。 齐国被迫跟随晋国这一件事情,楚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齐国给晋国搞幺蛾子有多么认真,从很多的旧例能够看得出来。 就在刚才,楚国君臣得知换防的齐军一触即溃,真的认为齐国又要给晋国搞幺蛾子,他们甚至吩咐只要齐军跑出五十步就不用追击,以为可以轻易将失陷的防区夺回去。 “应该是晋国高层找齐国高层放了狠话吧。”养由基在这一战还没有出战过,一直充当楚君审的保镖角色。 这样的交战模式,确实不好让养由基发挥。 像养由基这样的神箭手,用在两军阵前的武将单挑,一次次都能给己方提振非凡的士气。 要是养由基投入战线,他可没有那个胆子盯着晋国或哪个国家的贵族去大杀特杀,到前线射杀小兵则是属于用大炮炸蚊子。 真的,养由基没有胆子对贵族大杀特杀,他敢那么干的结局只有一个,变得面目人嫌鬼亦憎。 楚君审有了被魏锜射了一箭的经历,他不止身体残疾,精神领域上也有了更大的负担。 天晓得晋国还有哪个神经病,敢于再次朝楚君审射箭,哪怕可能性很小,命是楚君审自己的,怎么可能不会提防呢。 “大王,我们不止丢了刚抢到的区域,还丢了一里多。”子革其实不想来讲这样的坏消息。 只不过,当前的楚国高层很懂得审时度势。 子革不是才在讨伐吴国的时候立功吗?其他人找楚君审汇报后果难料,起码由子革汇报不会有性命之忧。 楚君审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撤回来。” 子革要走。 “暂时不用发起进攻。”楚君审现在要考虑的是政治层面,说道:“可能的话,邀请齐军高层阵前会面。” 子革行礼应“诺!”,确认没有其他的吩咐才离开。 在楚国与晋国争霸的初期,楚国与齐国可是有着很好的默契,战场上碰面也就做做样子。 战场之外,楚国可是一直在争取齐国,想要齐国公开反对晋国,对晋国搞一个两面夹击。 幸亏齐国自尊心足够,再来就是齐国与周王室的关系亲密。 齐国对楚国的提议当然心动,可是他们才是第一任天下霸主,楚国是齐国的老对头。 然后,楚国干了问鼎轻重的操作,光明正大喊出要取代周王室地位。 齐国与周王室世代联姻,他们要是敢公开与楚国联盟,多少祖宗会从陵墓中爬出来教训当代的不孝子孙啊? “这一个月打下来,我们死伤四万多人,哪怕晋军战力确实比较高,他们也好不到哪去。”楚君审虽然看着养由基讲话,但是并非在跟养由基商讨什么:“打这种交战模式,明显就是对我们有利。最好逼晋军再次投入战线,继续跟他们拼消耗。” 两国的兵员素质一直以来都存在差距。 这一场战役因为有防线的存在,晋军被迫进入了楚军擅长的节奏,也就是晋军无法立阵而战。 楚军的伤亡总数有四万,伤是伤,亡是亡,可不是死了四万。 开上帝视角的话,楚军战死了一万三千多人,重伤以及残废了两千余人;晋军阵亡了五千余人,重伤以及残废了千余人。 晋军阵亡率最高的家族来自荀氏,再来便是郤氏,他们合起来承担了阵亡率中的六成。 一样参战率极高的楼氏,谁让着甲率比其他家族多,尤其是楼氏有专门训练过小队作战呢。 可以说,楚军与晋军的战损比,重新拉回到了三比一以内,再区分双方的兵源素质,很难不让楚国高层觉得自己赚了。 至于说已经死掉的楚军?反正他们又无法开口讲话,只能默认是觉得赚了。 养由基知道楚君审不是在跟自己商议,两人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知道怎么接腔,说道:“大王的意思是,要让齐军不想送死?” 楚君审不是让子革联络齐军高层吗? 只要双方能够联络上,楚国办法让齐军消极怠工,两边配合着演演戏,总是能给齐军撤下去的理由。 到了晚上,子革回来复命,说道:“臣在前线见到了国佐,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态度很坚决。” 楚君审一时间有点没搞懂状况。 “臣能够看得出国佐很忧虑,暗示可以想办法让齐军撤退,他直接拒绝了。”子革说道。 当时,听完子革阐述的人,只能说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呆滞了。 什么情况啊? 一直能避就避的齐军,他们这一次竟然要拼命??? 楚君审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莫名地笑了几声,说道:“国佐很忧虑?应该是被郑国的下场吓到。” 这样一说,众人倒是能够明白了。 子革说道:“齐国高层的意志,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不代表士兵的意志。” 听着有点绕。 主要是齐军作为晋军的盟友,跟楚军演戏的次数太多,形成了两国之间的默契。 这种默契可不是某一边高层突然改变主意,一下子能够让士兵转变思维,要真正历经过血战,才会让士兵痛过醒来。 楚君审下令道:“凌晨开始进攻,争取让齐军流更多的血。” 他们不相信齐国愿意替晋国卖命,认定只要打得足够激烈,齐军高层根本控制不住麾下的士兵。 时间来到凌晨,楚军对齐军驻守的防线发起进攻。 “他们怎么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楚君审亲自来到前沿,亲眼所见己方大军攻击那一刻,防线上火光大作,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雨。 难道是晋国高层预知楚军会凌晨袭击,提前警告齐军了吗? 其实是晏婴给了国佐警告,听劝的国佐进行了相关的准备。 而晏婴可不是瞎猫蒙中死耗子,根据齐国与楚国之前勾勾搭搭,再加上楚军所面临的环境,进行了相关的判断。 其实,要解析会很简单。 两边进行这种交战模式,一样承受着很大的伤亡,偏偏有机会撤退的楚军不走,分明就是想将这种消耗战继续下去。 晏婴用膝盖骨都能够猜测出楚国君臣想用这种战争让晋军流更多的血,肯定不希望齐军或他国军队入场搅局,一次将齐军打痛,迫使齐军要求换防,不是楚国君臣最想做的事情吗? 打这种烂仗,真正的血拼会致使两边一样伤亡惨重,实施一次偷袭也就变成可以尝试的操作了。 楚军偷袭不成。 齐军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他们的思维没有彻底转变,起码没有设下陷阱,只是纯粹地阻击想要偷袭的楚军。 爆发的交战也就跟常规没有区别,防御方保证阵地不丢,进攻方尝试夺取阵地,丢失了阵地就试图夺回去,抢下了阵地则是尽可能保住战果,来来回回又拉拉扯扯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倒下。 一直到天亮时分,交战没有随着天色放亮而降低烈度,相反是楚国高层投入了更多的部队进攻,看上去像是这一场战役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晋军与楚军在战线上打了一个多月,到后面双方的交战烈度已经降低。 轮到齐军去填线,结果楚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确实是能够视为一个转折点的出现。 来到前沿的郤锜注视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警告很有作用。” 对于一旦齐军拉垮,晋国就要攻击齐国,郤锜是认真的。 “能看出楚军和齐军都很不适应。”楼令说的不适应,不是齐军或楚军不擅长这样的交战:“他们碰上了,起初面对面能够看得出存在犹豫。” 要是晋军和楚军碰上,两边都是嗷嗷叫,反正冲上去干就完事了。 看看战场上的齐军和楚军,他们碰上了却是没有那股狠劲,只有等杀红了眼才展现出野兽的一面。 “所以说,警告有用。”郤锜很满意自己震慑住了齐国。 “鲁国的两个‘师’还在战线上吗?怎么……”郤锜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他看着位处防线稍微靠后的鲁军,抽搐着脸颊说道:“谁安排鲁军督战?是你吗?” 楼令摇头,说道:“是上军佐。” 鲁军督战齐军?以两国的恩怨情仇,平时没事都要整出一些事情,鲁军是真的敢对当逃兵的齐军动手啊! 郤至很坏,他能够看出齐国高层意见不统一,给齐国整了这么一个活。 “至……,不是想逼反齐国吧?”郤锜很怀疑这一点。 楼令不知道郤至到底怎么想的,说道:“中军佐和新军将更愿意逼反齐国。” 当前,荀氏和范氏有着晋国东部最多的封地,他们会很乐意对齐国实施兼并战争。 那是取决于晋国占领了郑国的西部和北部,哪怕相关的利益还没有进行分配,好多郑国贵族依附楼氏和郤氏,怎么都能猜出郤氏和楼氏会在这一次兼并战争中获利最大。 不想搞事的中行偃,他总要面对现实,郤氏和楼氏持续壮大,荀氏却是原地踏步,互相之间的实力差距被一再拉大,一定对荀氏没有好处。 郤锜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说,荀氏和范氏盯上齐国了?” 楼令并不是这个意思,只能说有相关的迹象。 具体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要看荀氏和范氏会不会联络楼氏。 毕竟,齐国的邦交是由楼氏负责,荀氏或范氏敢越过楼氏对齐国搞事情,不是等于在打楼氏的脸吗? “齐军愿意跟楚军真打,有了齐军做榜样,其他国家不敢不出力。”楼令改变话题,说道:“能不能让一部分军队去‘新郑’休整,将卫国的军队抽过来?” 郤锜很无所谓,说道:“君上和我是过来了,真正调度军队的人是你。” 也要怪楼令没有事先讲清楚,否则卫军不会留在“新郑”当看客。 在当前,真正有战争潜力的国家不多了,卫国算是其中的一个。 既然要让列国的军队当填线宝宝,怎么能够遗漏掉卫国呢?肯定是要雨露均沾啊! 第617章 扩大战事规模! 进行阵地战的话,一定是防御一方付出的伤亡较少。 原因?进攻方没有能够攻克阵地,他们必需撤退的时候不可能带走所有伤员,乃至于会有人来不及撤离,不想死只能是投降了。 所以说了,楚国高层得知双方的战损比不到三比一,他们真的认为是自己赚了。 认为赚了的原因不止是战损比拉近,还因为楚军是进攻的那一方! 这一次,楚国高层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知道只要不打列阵而战,晋军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 得出这个结论的楚国君臣,他们重新有了跟晋国较量下去的信心。 大不了,以后就不再列阵而战,可以打阵地战,也能打运动战,总之就是争取打成乱战。 “讲实话,我有点看不懂。”楼武在跟一众兄弟聊天:“明明我们来到楚军构筑的防线,怎么变成楚军是进攻的一方。” 楼小白不是要彰显自己的功劳,如实说道:“我们攻占了楚军的一部分防线,他们想要将失陷的防线夺回去。” “我是说,楚军为什么不干脆放弃第一条防线?他们肯放弃第一条防线,一下子就攻守易地了。”楼武补充道。 楼朔眨巴着眼睛,讲了一句废话:“那肯定是楚国君臣有所考量。” 楼小白和楼武相视一笑。 那指定是楚国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人,由于父亲没有太大掩饰的关系,知道这一场战争已经不单纯追求胜负,变成了一场追求流更多血的战争。 知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讲出来就是另一回事,脑子没坏掉不可能乱讲话。 “看样子,楚国君臣也想流更多的血。只是,不知道是想消耗我们,还是他们内部需要被消耗。也许两个都有?”楼小白心想。 前面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这一众兄弟待在防线上的时间超过一半,尤其是楼小白全程都在。 因为大半时间都在的关系,他们好多次充当救火队长,参与了不少的血战,很清楚阵地战的残酷。 楼令的血脉很夸张,一众子嗣身材高大且天生神力,披上几层甲就是人形坦克,使用得当的效果超乎想象。 即便是楼令的一众女儿,她们跟一众兄弟有所区别的地方只在于不是浑身肌肉,其余的特性不遑多让。 暂时不清楚楼氏的第三代会是什么情况,要是同样特性的话,诸夏可就要有一个战狂家族。 真的是那样,也许过上几百年后,诸夏大地可要变成玄幻风格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楼氏被灭得连渣都不剩。 几位兄弟之中,楼武和楼朔要率军前往“新郑”附近休整,也是替换卫军来到前线。 在“新郑”那边,属于晋国阵营的联军没有攻城,城内城外的郑军也不主动挑衅,一副等待“杨梁”战事出现结果的样子。 要说的事情是,郑国君臣很苟得住,他们也必须苟住。 西部的异姓贵族全面跳反,北部的多数家族不是被灭就是家主被俘,不会天真的认为郑国高层不会出现动荡吧?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郑国高层早就吵成一团,互相挖老底推卸责任,这个说那个对待异姓贵族太过严苛,遭到了现在的反噬;那个让这个将以前吃下的好处吐出来,不愿意吐出来就少哔哔。 在一片乱糟糟的状况下,再不愿意争吵的人也会被卷进去,一切只因为在压榨和剥削异姓贵族这件事情上,郑国公族全部都有参与。 事实上,其他国家的公族也会打压与剥削异姓贵族,只是没有郑国公族干得那么狠。 在其余的国家,他们的封君同样会欺压异姓贵族,只是公族之间并非铁板一块,需要借力的时候一样会优待异姓贵族。 郑国的公族当然也不是铁板一块,奈何他们受到晋国和楚国的欺压太严重,只能是更加压榨和剥削异姓贵族了。 所以说,任何的事情一定有所原因,只去看已经产生的结果,明显会看不全面。 将要出发之际,楼武突然问楼小白,道:“父亲将我调离,是因为会影响到兄长吗?” 楼小白笑着说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率部攻夺楚军的防线,一个月以来又率军坚守住。这样的功劳,没有人可以剥夺。” 那是在中原诸侯的见证之下发生的事情,等诸侯撤回国之后,楼小白干了什么壮举的事情会随之流传,达到名扬天下的成就。 “你自己想到这个问题,还是谁跟你说的?”楼小白收敛笑意,一脸严肃地反问。 楼武先说:“我不会成为兄长的障碍。”,停顿了一下下,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像服从父亲那般,服从兄长的意志。” “如果是你自己想的,我不会生气,反而会很高兴。日后你的封地会在南边,是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楼小白脸上重新有了笑意,说完立刻又转变得很严肃,说道:“要是谁跟你说那些便是在挑拨离间,希望家族内部自行乱起来。” 楼武苦笑说道:“当然是我自己想的。谁有那个胆子嚼舌根?” 其实,楼小白和努力控制才没有在刚才变了脸色,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回忆楼武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两兄弟出现猜疑,主要是楼令刻意培养了楼武的关系,作为世子的楼小白要是完全无视反而不具备成为家主的资格。 楼小白一度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楼令需要将楼武培养起来。 后来,楼小白知道了楼令为楼氏制定南北两个支撑点的计划,能够理解确实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在南边管理。 即便是知道南边需要人管理,仍然会让楼小白心里郁闷。 毕竟,晋国现在的公室在以前是小宗,历经了曲沃和冀的内战才合一,战败的冀那一系公室可是被斩尽杀绝了。 晋国可不止发生了“曲沃代翼”这一个事件,只是其他小宗代大宗没有那么血淋淋而已。 就问吧,楼小白怎么可能不会感到郁闷,乃至于变得为人多疑。 领袖的多疑并不完全是缺点,代表着有足够的警惕心。 没有任何危机感的人成了领袖,一定是这一个势力的不幸。 要是这个没有危机感的领袖,谁跟他说什么话都肯相信,何止是不幸那么简单,压根就是天大的悲剧。 楼小白送完楼武和楼朔,回到营地直接找到楼令,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为父让武去‘新郑’,主要是齐军近来死伤比较惨重,齐国那边可能利用他来做一些事情。”楼令给出这个答案,他相信楼小白要是真的聪明会自己想到。 楼小白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父亲为什么不直接跟武说呢?” “因为为父想看看武会怎么想。”楼令确实最为关注楼小白这位嫡长子,对其他子嗣是会忽略一些,不代表真的就完全放任不管。 楼氏的布局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展开,其中包括构建南北两边的部署。 随着晋国对郑国展开兼并战争,注定天下格局将迎来新的变动,有些事情提早布局,好过事到临头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为什么楼令会让楼氏变成南北两个部分,之前已经作过解释,不再长篇累牍。 “去吧,君上那边可能需要你。”楼令认为有些事情,需要楼小白自己去想清楚。 楼小白行礼退下,来到了晋君周这一边。 在这一段时间,晋君周每一天都很欢快。 一天一次宴会,晋君周很喜欢在一众诸侯面前挥斥方遒,一次喝醉了甚至表示要效仿齐桓公干“九合诸侯”的伟业。 什么九合诸侯?就是齐国在一匡天下的阶段,齐桓公一共召开九次大型会盟,不止是驱逐了戎人和狄人,并且让齐国成为公认的天下霸主。 自从齐桓公完成那样的伟业之后,但凡心有壮志的诸侯,哪一个不想效仿呢? 只不过,有能力做那种事情也就晋国之主或楚国之主,其余诸侯属于劳民伤财外加陪玩的那一个。 所以,列国诸侯一听晋君周要效仿齐桓公,当时一个个露出了苦瓜脸。 “寡人正要召唤你。”晋君周让楼小白找个位置坐下,再说道:“这两天齐君一再向寡人诉苦。你来告诉寡人,齐军的损失很严重吗?” 关于要在这一战让诸侯流尽鲜血的战略意图,没有人告诉晋君周。 “君上,楚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防线上的很多工事被摧毁,一开打就是双方混到一块,伤亡确实会很严重。”楼小白知道晋君周对军事的概念不多,挑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讲。 晋君周听得很认真,等楼小白不再说话,一脸不忍地说道:“非要这么打吗?” 楼小白却是说道:“现在让齐军退下来,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愿意。” 晋君周明显感到好奇了。 距离齐军填线已经过去三天了。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楚军一直在发动大举攻势,导致每一天的形势都会出现很大的变化。 最为危险的时候,齐军的控制区只剩下四里长度,不是晋军紧急救场,可能要把整条防线给丢了。 齐国那边感到很矛盾,理智的人一再想要请求晋军或哪一个盟友换防,杀红眼的人则是死活不肯退下来。 杀红眼这种事情,上了战场死掉亲人,一定会想要报仇,双方的仇怨必定是越结越深,哪可能说想要理智就能够恢复理智的。 短暂的三天,齐军战死和失踪了三千余人,乱战之下贵族的阵亡率很高。 在春秋时代,率队的贵族一旦战死,他的麾下活着回去不会有好下场。那些人哪怕是不想在战场上战死,起码要多杀一些敌人,争取得到家族内部最大程度的谅解。 关于齐军承受那么严重的伤亡却坚持留在战线上,完全是楚国君臣预先没有料到的事情。 楚国君臣以为是齐军被打得不够疼,甚至认为大有将防区完全夺回去的可能性,商讨之后决定加大进攻的力度。 并且,楚国君臣为了能够夺回全部的防区,他们可不止要对齐军的阵地实施攻势,准备在其它的区域发起攻击来牵制其余的敌军。 楚军想要举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动静方面不可能小,动静大了就一定会被晋军高层窥知。 这不,郤锜召集一众卿大夫与他国高层,紧急进行会议。 “下军将对大家说说。”郤锜在会议开始,用这一句当开场白。 楼令站起来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位置,指着一个地方说道:“战场东部的‘彀丘’发现了一支楚军,数量不低于三万。” 这个“彀丘”也叫“句渎之丘”,看地名就知道当地的地形了。 “与此同时,战场西部也出现了一支楚军,数量同样在三万左右。”楼令换了一个手指的位置。 他们都是贵族,具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不用看山川舆图,仅是从楚军分兵的举动,能够猜测出楚国君臣的意图了。 高固立刻说道:“楚军这是想要一举拿下我军驻守的防区啊!” 分兵到两翼,尤其是数量一致,有鉴于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数量还多,楚军也没有将沦陷的防线夺回去,肯定不是楚军要展开全线反攻。 更早直白的来说,左右两翼的楚军不是袭扰就是干扰作用,想明白这一点,楚军想做什么就不难猜到了。 “齐卿已经说了楚军的意图。”楼令环视众人,说道:“我要问齐卿的事情是,齐军要不要换防,亦或是向防线增兵。” 高固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我会请求寡君增兵。” 自从齐军入场打到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 齐军不能灰溜溜退出防线,相反要竭尽全力表现出有战斗力的一面,使得晋国看到齐军的战斗力,认为想要入侵齐国并不容易。 再来是,齐国同样需要晋国之外的其余国家,认识到齐国尽管不再是天下霸主或中原霸主,可是齐国并未衰弱下去。 楼令看向郤锜。 要不要将齐军换下来,取决于郤锜的决定。 郤锜注视了高固一小会,说道:“那请齐卿立刻前去询问齐君。” 高固立刻站起来,向着众人行注目礼,随后快步离去。 现场当然有齐国的人留下来继续参与会议,只是高固一走,留下的齐国大臣只能带耳朵了。 郤锜示意楼令继续。 “左右两翼的楚军需要有人前往接战。”楼令分别看了智罃和士匄一眼,说道:“便劳烦二位了。” 智罃爽利地行礼应下来。 “有没有机会吃掉离开防线的楚军?”士匄明显心更大。 楼令笑着说道:“能全歼自然是极好。” 士匄点了点头,开始想起了办法。 只不过,想要全歼某一边的楚军,注定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不说“杨梁”周边一马平川,哪怕是“彀丘”多有丘陵,楚军摆明就是干扰性质,才不会头铁前突得太猛。 楼令知道士匄为什么会那样问,展现存在感的动机更大。 “楚国君臣够胆开辟新战场,我们是不是应该效仿?”郤至觉得当前太过被动了。 “这正是我要讲的。”楼令先笑了几声,再说道:“毫无疑问,楚国又一次打破了默契,率先开辟新的战场。在接下来,我将统率下军与鲁军、杞军、莒军、薛军,运动到‘杨梁’的侧翼,在那边开辟新的战场。” 季孙行父听得眼皮直跳,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不敢开口。 这一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没有亲自上前线观看,多少能听到一些相关的传闻。 谁进驻战线都要跟楚军进行血拼,大有填进去多少就要陷进去多少的趋势。 鲁国君臣很愿意看齐军死伤惨重,轮到自家的军队要去当填线宝宝,心里怎么可能不会抗拒呢? “敢问,下军将所说的开辟战线,是攻取楚军防线的侧翼吗?”季孙行父问道。 楼令没有正面回答,说道:“鲁卿届时会知道的。” 季孙行父的胆量也就支撑问那么一句,多余的问题实在是不敢提了。 到目前为止,只有鲁国的军队没有实际参战,其他国家便是小国也有填线的经历,导致鲁军的建制最为完整。 以为楼令会优待鲁国吗?讲事实是会优待那么一丢丢,主要也是需要保存鲁国的实力,避免战后齐国入侵鲁国。 轮到需要鲁国出力的时候,楼令可不会把鲁军给忘了,只是吧……,讲真话也不敢对鲁军有太多的奢望。 高固回来了,进入帐内回到之前的座位,说道:“寡君同意增兵,便是全部投入战斗,必定誓死守住防线。” “我会安排两个‘师’在防线的后面,希望贵国说到做到。”郤锜展现自己的威慑力。 高固听得皱眉,只是知道郤锜就是个疯子,最多也只是深皱眉头,没有其余的举动。 会议到这里已经结束。 局势不允许他们浪费时间,会议结束就各归各处。 军队的调动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将近两个时辰之后,联军才分别出营,向着各自的位置移动。 如果军队的调动能够有那么简单,楚军的行动就不会被发现了。 同理,以晋军为首的联军调动起来,一样被楚军窥视到。 楚军高层并没有奢望自己的敌人眼瞎,他们所能够期盼的事情是,得到任务的将军可以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 “我们的行动在楚军的注视之下,强攻防线……,死伤会很严重吧?”季孙行父真心不想鲁军去攻坚,话却不能讲得太直白,需要委婉一些。 楼令在季孙行父请求同乘一车的时候已经知道会叽叽歪歪了。 “我家和魏氏的部队负责攻坚,等撕开楚军的防线,鲁军一样不用入场。鲁军的任务是保障左翼,不让出防线的楚军有可乘之机。”楼令是真心不敢奢望鲁军的战斗力,追加了一句:“届时,狐氏之主会率部与你们一同警戒。” 季孙行父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 当晋国的小弟,齐军是假装自己战斗力不行,鲁军则是真的战斗力堪忧。 这么说吧?鲁国在遭遇齐军入侵之后,他们只能依仗城池与山川之险坚持,等着晋军抵达再击退入侵的齐军。 注意,不是鲁军击退齐军,他们只会跟在晋军后面“waaaaaagh”提供音波干扰,真正历经血战的是晋军。 几十年的时间以来,不说是每一次晋国解救鲁国免受齐国的入侵,十次里面至少八次是晋军帮鲁国打退入侵者。可能是晋国太给力的关系,搞得鲁国有了依赖症,致使鲁军战斗力狂降? 他们要开辟的新战场不是太远,向西南边行军十五里就停下。 当然,停下后的联军没有马上对楚军防线展开进攻,反而军队进行警戒,随行辅兵开始搭设营寨。 同路的智罃所部则是继续行军,前去执行自己的任务。 一直在关注敌军动向的楚国高层,他们得知是楼令率部运动到侧翼,一个个心生了最大的警惕心。 “楼氏之主啊!”楚君审一直避免嘴巴里说出‘楼氏’这两个字,原因当然是他有些事情干得不地道。 楚君审看向子革,问道:“我们要全力夺回齐军驻守的防线,引来楼氏之主率军移动到侧翼。之前是没有防备才让楼氏世子有可乘之机,楼氏之主强攻防线的可能性有多大?” 尽管楚军的兵力是比晋军为首的联军多,不代表在兵力的运用上不需要讲究啊。 这样一来,怎么去分配兵力,肯定是要往最合适了安排。 子革苦笑说道:“换作率军而来的不是楼氏之主,臣可以进行猜测。” 换而言之就是子革猜不到楼令会做什么。 “大王,还是增兵吧?”许偃知道说这话会显得自己胆怯,还是讲出建议。 楚君审现在很不待见许偃,正确的意见却是能听进去,颔首道:“增兵!” 他们其实不担心开辟新战场,只是搞不懂晋国高层为什么要开辟新战场,尤其是楚军驻守在占有地利优势的防线上。 如果楼令被问,会愿意讲出答案。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这一战打到现在,哪一方的血都还流得不够多啊! 第618章 急什么,就问问急什么!? 翻开史书一看,会发现诸夏历史走到春秋中期,位处“杨梁”的战争,它不止是敌我两军用兵规模最大的一次,还是首次进行超大规模阵地战的战役。 开打之前,楚军驻守在防线上的兵力规模达到二十四万,前来的晋军和宋军合起来超过十万。 等正式开打后的第十天,晋军的兵力规模增加到二十万左右,楚军的兵力则是恢复三十万以上。 两边合起来一共有五十万大军,可能不止是诸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第一次,讲事实就是小破球军事历史上的首次。 在同一时期,小破球上诞生文明的族群并不多,或者说诞生的国家真的不多。很多族群只是在文明的初始阶段,既是部落或部落联盟的存在模式。 将国家和部落算进去,其他文明的用兵规模,最多可能也就两三万,数十人的村庄械斗或数百、几千人的交战规模才是主流。 没有楼令干涉的历史之中,晋国和楚国的战事规模有这么大吗?当然没有合起来五十万大军交战的规模。 只不过,晋国在栾书进行军事改革之后,确确实实是有了十五万的军队编制,有几次四个军团一起南下与楚军交战,楚军出动二十多万迎战。 十五万的晋军,加上晋国一众小弟的兵力,晋国阵营合起来的兵力基本在二十五万左右。 因为晋国编制扩编的关系,楚国被迫增加出兵规模,从以前十万到二十万左右,增加到每一次的二十五万左右。 所以说,即便是没有楼令干涉,晋国与楚国的争霸战争也发生过合起来五十万大军参加的战役,只是这种规模的战役发生的次数并不多。其中打得最狠的当属“鄢陵之战”了。 在晋国和楚国动辄挥军十几万交战的年代,强如齐国最多也就动用十万左右的兵力。只是十万齐军里面超过一半是自愿随军的“勇士”,并非是正儿八经的在册战兵。 其他的国家,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或不愿意,一直严格按照与周王室的约定,如郑国、鲁国、宋国、卫国有能力也只是维持三万七千五百的军队规模,其他国家则是属于想增加军队规模也做不到。 以“鄢陵之战”为分界线,齐国和吴国要等九十多年之后,两边的参战部队才分别达到十万。他们在“艾陵”这个区域爆发了敌我双方合起来兵力超过二十万的战役,史称“艾陵之战”。 进入战国时期之后,各个强国的用兵规模在起初并没有太大增加,真正带动列国扩大参战部队规模的国家是秦国。 秦国也是诸夏历史上第一个不讲究“士不教,不得征”规矩的国家,他们在被逼急的时候发动全国的男女老幼齐上阵,结果五十多万秦军被五万魏军打得抱头鼠窜。 在“河西之战”后,各个强国的用兵规模开始猛增,动辄就是十几二十万大军出动,大型战役干脆就是敌我两军合起来的参战部队超过五十万的规模。 要说战国阶段哪一场战争的参战兵力最多,无疑是秦国的灭楚之战,当时王翦统率六十万秦军要消灭楚国,楚国则是动员四十万大军抵抗,直接让两边的参战兵力达到一百万之多! 如果西方历史没有造假的话,他们在公元前爆发的战争之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哪一次呢?根据他们的记载,大流士三世统率将近十三万大军与统率以马其顿为主力的约四万希腊联军的亚历山大交战,史称“伊苏斯之战”。 而有些文明,他们所谓的史诗之战,极可能就是一场合起来参战数十、几百、上千的兵力规模,将过程写得再怎么波澜壮阔,其实就是爆发了村斗。 当然了,不是抬高或者贬低,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军事巅峰时刻。比如一战或二战阶段,好多西方文明的国家,他们全国的兵力合起来基本超过百万,乃至于有兵力规模超过千万级别的国家存在。 “楚国啊……,一个极其坚韧的国家。”楼令一直都承认这一点。 士鲂不知道楼令想说什么。 “在今年,他们刚刚与吴国进行了史上第一场大型水战。”楼令说的是刚刚结束不久的‘鸠兹之战’。 士鲂听得更迷糊了。 “我是说,楚国暂时没有侧翼之忧,能够拿出全部的力量投入‘杨梁之战’这一场战役。”楼令说道。 他们跟楚军防线的距离约是两百来米,借着夕阳能够看清楚防线上的布置。 这边的防线暂时没有历经过交战,保存了原有的样子。 在最外围,能够看到一层又一层的篱笆墙和土墙,一些刻意留出来的通道周围摆满了拒马或是鹿角。 稍微里面一些,土墙的高度明显被紧急加高。这能够从土墙的颜色区分出来,之前修筑的土墙颜色更浅,新加高的土墙则是更深。颜色浅是因为已经干燥,颜色深是潮湿呈现深色。 几条防线上有着众多的地表甬道,它们基本上加了顶盖,防止被箭雨覆盖之后无法通行。 硬要说点什么,建立那么长又纵深很宽的防线,需要消耗的木头绝对是巨量。这一点从周边树林被砍伐得不成样子,能够侧面看得出来。 二十多万的联军,分布在长四十多里、宽二十多里的区域之内。 超过三十万的楚军,他们的防线加营区,占地肯定比联军更广。 楼令所知道的是“杨梁”成了楚军的指挥中枢,一众大人物居住在城内,周边则是密密麻麻的帐篷以及窝棚。 双方的用兵规模都显得很庞大,哪一边的指挥中枢外围都布满己方的军队,明显不是一次偷袭就可以分出胜负,谁都不肯认输撤退的话,打上几年的时间都属于寻常。 楼令喜欢这样的交战模式。 不说打上几年,只要僵持个三年的时间,哪一个阵营都会有无数的将士倒在战线之上。 等这一场战役分出胜负,过于庞大的伤亡数字,加上交战期间积累了足够多的仇恨,以后恐怕没什么君子之战了。 那么就是说,诸夏这个文明正在面临转折。可能在这一场战役交战过程中,许许多多非常规手段就被使用出来,致使诸夏各国的战争提前走进无所不用其极的阶段,彻底改变既有的主流交战模式。 多少年了? 知道楼令被憋得有多么难受吗? 打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比的就是谁的道德下限更低。 会涌现出无数的聪明人,研究出各种军事谋略,拉低人类的道德底线。 在比较道德底线的这种事情上,春秋时代的人怎么跟历经过各种毒打以及接受海量信息的现代穿越者比? 所以,楼令不一定要比当代的人更聪明,比他们更没有道德底线就行了。 “我也不算是坏人吧?提前进入到总体战模式,更早形成疆域大一统,难道不如打了将近两百年的战国好?”楼令会有这种想法,摆明就是有心理负担。 怎么可能不会产生心理负担呢? 正在进行的战役,每一天倒下的人超过一千,战况激烈的当天可以倒下三五千人。 这一场战役之中,好多原本可以当吃瓜群众的人,也就是晋国阵营的那些列国之人,他们会变成填线宝宝。 这些国家的军队消耗在这一场战役,怎么可能不会产生影响。可以是列国之间的军事摩擦增多,也能是弱国被强国被攻占,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贵族对其他阶层的压榨更严重。 要是在有业障的世界,仅仅是楼令推动那一些,一定是业障缠身的结果,看就看晋国的国运庇不庇护又顶不顶得住了。 本就在交战的区域,在楚国君臣得知联军在其它位置有应对举动,交战的烈度降低了下来。 齐军抓住机会大举增兵,仅是战线之上就屯驻一万五千,后面还有一万多齐军以及一万五千的晋军。 那一万五千晋军是随时准备填补战线的部队,也能看作是监督齐军的督战队,他们来自郤氏。 楚国君臣发现齐军趁机增兵,讲实话是对降低交战烈度感到后悔。 “我们再一次错估了齐军的坚韧。”子革不是要打做出决定那些人的脸,说出去则是跟打脸没有区别。 楚君审不以为意,说道:“两边第一次打这样的战役,有所疏漏属于正常。” 这倒是大实话。 以往虽然也是阵地战,但是双方列阵而战,并非是在构筑的防线上交战。 列阵而战的话,进退取决于哪一边能够更好的维持阵型,一旦阵型被瓦解根本没有立足的能力。 有工事的防线不一样,进攻方推进速度快不了,防御方有更多的时间补充兵力,太容易在一片阵地上来回拉锯。 无论是联军,还是楚军,两边的将校都在用极快的速度积累经验,意味着他们对当前的交战模式到底有多陌生。 “楼氏之主没有发起攻击吗?”楚君审问完,吩咐道:“派人送些酒肉过去。” 自然会有人应命。 以君主之身临阵给敌国大将送酒肉,楚君审经常干这种事情。 很多时候,楚君审是为了离间,有的时候则是代表一种尊重,具体怎么解读从送去什么酒和什么肉去区分。 例如说,送去佳酿与鹿肉,便是一种尊重。 今日是两军在开战针线上采取额外行动的第一天,多个方向并未真正接触,后面正在争夺的防线也停止交战,进入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楼令这一边,见到了楚国的使者,也收下了楚君审送来的酒肉。 “寡君让外臣慰问晋卿之余,敢问晋卿二三事。”孙安第一次见到楼令本人,见面的那一刻就觉得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用楼令刻意去维持风度,本身有着高强的武力值,再加上久坐高位,气度早就培养出来了。 “请问楚君有何事问询?”楼令说道。 孙安问道:“听闻对郑国的作战乃是晋卿一力推行,不知道是否属实?” 楼令没什么好隐瞒,也知道瞒不了,说道:“正是。” “寡君另有问询。”孙安与楼令对视,扛住心理压力,问道:“在‘杨梁’的会猎可能时日长久,楼氏愿意给秦国恢复元气的时间吗?” 听到这一句话的楼令“哈哈”大笑起来,再解释道:“外臣不是取笑楚君。当然知道这一战会耗时很久,与楼氏继续入侵秦国并没有冲突。” 会当场发笑,主要是楼令突然间知道最明白自己的人竟是楚君审。 看看孙安代表楚君审的两次提问是什么,能够知道怎么回事了。 楚国近年来才减少对周边邻居的兼并。 论起来,楚国是兼并列国最多的国家,才有了如今的疆域面积和人口。 没有缺失教育的楚君审,他哪里不知道楚国君主的主要责任,正是有机会就开疆拓土。 再看看晋国近百年来怎么回事,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却是束手束脚,简直不像是一个强国该有的样子。 晋国发生改变是从割夺郑国的“制”地开始,今年又占领郑国的北部和西部。 其他诸侯可能还没有回过神来,本就在做那种事情的楚君审哪里没有丝毫察觉,派人来问只是进行确定而已。 “安有所请求。”孙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楼氏愿不愿意接受外人求学?” 楼令给愣住。 求学? 当前或以前,自然有求学之风。 例如说,周王室那边有专门的国学,吸纳本国公卿子嗣,也愿意接纳列国诸侯的公子或公孙前去求学。 另外,鲁国的贵族也经常会接纳他国的贵族子弟,让他们成为自家的家臣,再提供一些儒学的典籍。 再过上几十年,鲁国的贵族甚至会开办私学,孔丘与少正卯就是因为吸纳生源闹出极大的矛盾。相传孔丘得势就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少正卯给宰了。 可是在当下,列国贵族除了会去周王室或鲁国求学之外,各国之间并没有互相求学的风气。 “安听闻楼氏有众多学堂,愿意吸纳外姓之人求学。”孙安进行了解释。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 起初,楼氏只在内部吸纳附庸的子女。 慢慢的,楼氏开始接受不是附庸的家族送来子女求学。 当然了,楼氏不会什么人都教一样的知识,肯定会设置知识壁垒。 而楼令愿意接受其他家族的子女前来求学,往扩大影响力的方向理解就对了。 近现代的美国,他们为什么求着他国民众去留学?不是他们有多么高尚,愿意将自己高尖端的知识传播出去,其实是为了培养意识形态。 楼令当然希望楼氏的意识形态能够在晋国变成主流,乃至于从文字到各种符号变成楼氏的标准。 只不过,哪怕是能够成功,消耗的时间不会短。 “这个嘛……”楼令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你我两国恢复和平,楼氏欢迎楚人前来求学。” 晋国都没有变成楼氏的模样,哪里轮得到对外输出? 孙安满脸的可惜,行礼进行告辞。 同样在场的楼小白等孙安离开,才说道:“楚人很敏感。” 可不是嘛。 事情发生在晋国内部,哪一个家族都没有太当回事。 要是晋国内部的家族真当一回事,他们要么是玩命地抵制,不然就该蜂拥着去楼氏求学了。 “楚人对于求学确实远超他国之人。这个跟楚国内部的竞争更激烈有关。”楼令不忘调笑,说道:“奈何楚国留不住真正的人才,培养出的人才会为他国所用。” 这可不止是发生在战国时期,春秋阶段就有不少楚人北上为晋国效劳,才有了“楚才晋用”这个成语。 楼小白就不理解了,问道:“那父亲为什么拒绝孙安呢?” “楚国并未真正衰弱,想玩思想植入,起到的作用不大。”楼令相信楼小白能够听得懂那些名词,往下继续说道:“尽管我们的教材有经过严格甄选,硬货还是有不少。晋人学了问题不大,一旦楚人学了去,他们就要将知识用在与晋国的对抗上面了。” 其它的不说,楼氏可是有专门的数学课程,哪怕只是加减乘法,学会了起码会是一名合格的会计师。要是这人再聪明一些,自学了相关的管理手段,用在家族的管理和建设上,知道能够起到多么大的作用吗? 对了,春秋时代就有加减乘除的九九表格了,这一点能从管夷吾的着作找到证据。楼氏的数学只是出现了新的公式。 九九加减乘除的表格没什么?那么,知道全世界那么多国家,有多少个国家使用这样的表格吗?全欧洲只有英国使用,并且还是东大派教师过去教才普及;亚洲倒是多个国家使用,无一例外都是悠久的历史中从华夏传过去。 没有九九加减乘除表格的国家,精英倒是有自己的算数方式;接受快乐教育的群体是什么鬼样子,只能说离开计算机连九加九等于多少都要扳手指算好久。 所以是什么?论牛马的素质,东大真的是全世界最高。 楼小白的生长环境,注定他在了解其他家族或国家会经受一波思想冲击,再因为自己是楼氏世子而感到自豪。 当楼令说不想被楚人学聪明之后,立刻让楼小白认为是大实话了。 夜幕降临。 楚国高层担心楼令派军偷袭,防线前面点了非常多的篝火,防线内部的一处处也是亮起火把。 那是楼小白混在楚军之中夺取防线给楚国君臣记住了教训,他们会思考更多,补足更多存在的漏洞。 只是吧?楼令多大的毛病,敢于在敌军深度戒备的时候,派军实施夜袭呢。 运动到侧翼的这一支联军,楼令同样做出防止楚军夜袭的准备,只能说两边想一块去了。 如果楼令是魂穿到楚国,并且原身的家族地位不低,也许就不用等待二十年这么久,提早改变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 正面战线那一边,楚军却是对齐军发动夜间攻势,一直打到天色放亮,更多的楚军投入攻势。 “已经被洞悉,他们却是没有更改计划。”楼小白当然可以翻看送过来的战报。他看向楼令,问道:“我们不展开进攻吗?” 是的,楼令只让加强营寨的工事,并未下达准备攻击当面楚军防线的命令。 有两支楚军正在迂回,他们攻打了一个月未能将防线收复,真正应该感到着急的人是楚国君臣才对。 楼令率军移动到楚军防线的侧翼,以当前的情况不存在轻易夺取防线的可能性,仓促发起攻势纯粹就是让发起攻势的将士去找死。 只要楼令率军屯驻在楚军的防线侧翼,便是对楚国高层施加极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了,楼令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准备,包括打造一应可以用得上的器械,以及调来更多的军事物资。 “你之前打造了不少盾车?”楼令问道。 楼小白说道:“本来是为了攻取郑国的城池,打造了许多器械。它们来‘杨梁’之前被下令烧毁了。” “我已经吩咐砍伐更多的树木。既然你有相关的经验,负责去督造吧。”楼令说道。 至于什么器械在攻打楚军防线可以用到,需要楼小白自己去思考。 要错的离谱,才会让楼令进行干涉。 楼小白没有马上走,思考了一阵子,问道:“可以打造弩车和投石车吗?” 相关的技术储备,楼氏当然有。 随军的工匠有没有打造弩车或投石车的经验?有图纸的话,哪怕之前没有经验,前期的速度稍微慢一些而已。 楼令笃定楚军不会出防线,他们起码在当前会有足够的时间。 移动到己方侧翼的联军大举伐木,楚国高层收到这样的信息,能够大概猜出是要打造什么工具,只是猜不到会是什么工具。 要说现在哪个国家对楼氏最为了解,要属于策反过楼氏叛徒的楚国了。 那些背叛了楼氏的是什么人?他们是外科医术不错的医匠。 因为有着一手不错的外科医术,他们会得到其余人更多的尊重,有更多的条件接触地位不低的人。 背叛家族的医匠了解的信息不少,他们在背叛之后,愿意透露更多楼氏的信息给楚国高层,换取更高的地位和待遇。 所以,楚国高层真的知道楼氏内部不少事情,包括效仿楚国大肆使用铁质农具,对研究各种工具有着极强的热情。 楼氏效仿楚国使用铁质农具?虽然不是效仿,但是楚国的的确确是第一个大量使用铁包木农具的国家。 要说发明工具的话,在公输家族崛起之前,多数新式工具是由楚国、吴国、越国来发明。关于这一点,考古界已经给了不少证据。 为什么孙安寻求派人去楼氏求学?正是因为楚国高层知道楼氏在发生什么,有心去学习更多的技术。 在接下来的四天之内,齐军与楚军一再血战。 等卫军抵达战场,晋军先接替齐军防守战线,齐军撤出战场,又让卫军逐渐填进战线,最后晋军重新撤出去。 当了八天左右填线宝宝的齐军,他们前后参战的部队约是三万,轮到撤到后方休整,损失的有效战斗力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三千余人。 肯定不是全数战死,包括重伤、残疾以及失踪,或是精神崩溃无法再战。 单算战死人数,齐国君臣给晋国君臣的数字是七千余人。 而齐国君臣汇报对楚军的战果,信息是杀死一万一千多楚军。 以上数字是能够找到尸体的那一部分。 齐国君臣没有向晋国君臣汇报抓了多少俘虏,他们隐瞒下来是想后面私下找楚国交换俘虏。 尽管是历经了血战,齐国君臣却是高兴远过于哀怨。 经过这一场血战,齐国君臣明显发现幸存的部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认为齐国有了一支真正的精锐。 事实也会是那样。 一支历经过血战的部队,只要不是以崩溃的结局,精气神方面一定会发生锐变,变成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 “另一边战况激烈,听说卫军在第一天就阵亡了两千人,导致部分防线发生崩溃。”魏颗没有取笑卫军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孙林父亲自参与拼杀,止住了卫军的溃退。再一次证明只要卫君不发疯,卫军还是挺能坚持的。” 这算是一个冷笑话。 卫国这个国家的奇葩之处就在于总有疯子或低能儿坐上君位,他们国内的贵族质量却是非常不错。 楼令知道魏颗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上军和新军还在跟楚军绕圈子,他们什么时候开打,才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总得来说,楚国君臣的目的达到,成功让晋军分兵了。 一众联军之中,真正能打的没有几个,无疑晋军会充当绝对的主力。只要战线上的晋军数量减少,便可以让楚军增加一丝的胜算。 魏颗还是安耐不住,说道:“每天眼瞪眼,楚军还在不断进行挑衅。” “我们准备得更为充足,楚军就会越危险,他们当然会挑衅。”楼令笑着往下说道:“哪怕楚君给我送来女装,也不会让我下令进攻。” 啊? 送女装? 历史上真有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不是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女装,其实是发生在隋朝的一次战役。 魏颗听得目瞪口呆,倒是明白楼令的意志难以动摇了。 楼令是要消耗列国的军队,也能够消耗本国其他的军队,更是在消耗楚国的军队,轮到楼氏的军队要不要被消耗,肯定是会悠着点啊! 其他人来催,没有用。 什么时候郤锜催了,倒是会让楼令当回事。 那么,郤锜会催吗? 第619章 晋国离不开郤锜啊!!! 郤锜催促的可能性不大。 不全然是郤锜信任楼令的能力,跟郤锜决定要做什么很难意志更改的关系更大。 在离开之前,楼令跟郤锜畅谈了一整夜,详细说明了这一场战争对晋国的意义。 楼令对郤锜说得很露骨,直接表明就是要跟楚国进行消耗战,详细提到这一场消耗的重要性。 话题里面当然含括削弱列国实力,只是楼令所讲的是,晋国和楚国在消耗,不能让其他国家保存实力,免得出现渔翁得利的事情。 避免在跟楚国争霸过程中有哪个国家崛起这一件事情,只能说历代晋国君臣都在做,只不过是向列国收取上贡的方式。 楼令对曾经的方法做出一些改变,算是郤锜的理解范围之内。 让列国的军队填线,减少己方的损失,郤锜当然愿意这么做了。 因为是不同的交战模式,楼令还告知郤锜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能要打很久才分出胜负。 楼令提前给郤锜进行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了解郤锜是什么样的为人,怎么会担心郤锜催促呢? 讲实话,楼令认为由郤锜担任晋国的中军将是国家的幸运。 那是建立在郤氏足够强大的前提,并且郤锜愿意舍弃一部分家族利益来顾全国家利益。 从屡次国家有难,郤氏每每挺身而出,难道看不出郤锜的品德吗? 无论是之前的中军将,还是以后的继任者,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过郤锜了。 事实上,历史已经给出答案。 原有历史之中,郤氏被联合攻灭,吃掉郤氏遗产的所有家族,他们壮大之后在面临家族与国家进行抉择的时候,一概选择以自家的利益为重。 在那种现状下,看似强大的晋国,各个卿位家族互相提防,只愿意拿出很小的力量用在为国家服务上面,以至于晋国真没有一个超级强国该有的强势。 对内提防心过重,哪敢对外使用太大的力量?这样一搞,很难不出现国家明明很强大,对外却是一副软弱无力的模样。 所以历史上,晋军在“鄢陵之战”打得楚国元气大伤,后面竟然无力继续强势镇压楚国,乃至于需要一定程度上放任盟友做大,正是因为晋国各个家族都将注意力放在对内提防上面。 在楼令这个历史版本的郤氏没有被灭,晋国不止对外保持强势,并且是一种健康的趋势。 要是这么看,有没有郤氏对其余晋国的家族可能不重要,有郤氏则是对晋国显得无比重要了。 楼令万分清楚一点,郤氏不愿意付出,再加上没有郤氏镇压荀氏和范氏,不会形成当前的局势。 另一方面,楼令其实也知道有生之年见不到疆域大一统,能够做到的顶多就是推动兼并郑国、秦国和卫国。 真的,不是中原列国无力抵抗,便可以让晋国横扫中原再实施兼并。 一旦君子之战彻底不在,轮到进入生死存亡的时刻,谁还不会爆发最后的力气拼命? 晋国无力灭掉楚国,趁着中原列国没有反应过来吞并几个邻居,随后便是其余幸存国家抱团的时刻。 楚国与幸存的中原列国一旦抱团,真不是晋国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了。 到那个时候,晋国不止要面临西边和北边各种异族的袭扰,对上楚国与中原列国更是要面对来自三个方向的威胁。 不想多年成果一朝丧尽的晋国,只能是克制下来进行沉淀,等着外部的联盟自行瓦解。 唯一让楼令可以确认的事情是,晋国恐怕避免不了要分裂。 这是晋国存在卿位家族这种怪物就注定了的事情! 总不能让楼令想办法灭掉卿位家族吧?他可不会吃完就砸锅,也没有伟大到为了不确认的事情,将自己给搞得断子绝孙了。 晋国没有了卿位家族,不会有其他家族崛起吗? 或者说,晋国没有了卿位家族之后,那一帮公族就真的能将国家治理好? 所以怎么回事?楼令可以终结春秋时代,但是他无法避免战国时代的开启。 之前和现在,楼令在为国家考虑的同时,没有忘了家族利益。 楚君审派人来问,晋国与楚国进行大战,楼氏还有余力继续打击秦国吗? 别问,问就是有。 只不过,楼令不好在爆发这等超大规模国战期间,继续对秦国实施入侵而已。 晋国出动四个满编军团南下,每一位卿大夫出动两个“师”的兵力。 祁氏这个刚刚得到卿位的家族不用说。 真以为郤氏、楼氏、荀氏、范氏真的将封地的兵源抽调干净了吗?怎么可能的事情嘛! 主力战场之外,晋国上军和新军继续与楚军玩捉迷藏。 卫军填线之后,他们与楚军在战线上展开激烈的交锋,后面不得不向晋军求援,一部分晋军进驻战线之内参与防御。 到后面,晋军与列国的军队先后进行多次轮替,迎接楚军的挑战。 战线的侧翼,楼令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面,仅是几次对防线上的楚军进行试探攻势。 正式攻打防线之前,采取多次试探性进攻是应有之意,冷兵器时代不用侦查火力点,起码要摸清楚敌军的兵力调动路线。 两个月之内只是小打小闹,郤锜并未对楼令的指挥有所干涉,倒是晋君周派人过来慰问了几次。 “君上几乎没有军事素养,再一次得到了证明。”楼令对楼小白不用藏着掖着:“我们的存在牵制了至少七万楚军,迫使他们无法在正面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只要达成这个目标,便是为整体战局做了极大贡献,几位卿大夫看得出来,一次过问都没有,君上倒是派人来了四次。” 楼小白当然知道晋君周没有系统化学过军事的知识。 “前后打了三个多月,应该是诸侯哀声哉道。”楼小白说道。 其它的战役,哪怕晋国要求列国出兵,由于不信任列国军队的战斗力,晋军从未给予什么重要的任务,一般是让列国的军队充当啦啦队。 这一次不一样,出兵再少的国家,他们的军队一样被拉进去填线。 即便晋军都没有打过这样的交战,死伤方面显得很严重,何况是战斗力更差的列国军队呢? 不是所有国家高层都有齐国君臣的格局,更多的国家在伤亡率超过三成之后,撒泼滚打不愿意再填线,搞得晋君周很是尴尬。 晋君周一开始小日子过得挺舒服,每一天接受来自诸侯的吹捧。 等列国军队死伤惨重,变成晋君周每一次见到诸侯都要聆听哭诉,不敢用强硬的手段干涉战事进展,派人慰问这种比较委婉的手段被使用出来了。 “打造了多少器械?”楼令手头有数据,还是进行提问。 楼小白脑子里有详细的数据,说道:“盾车三百,各种大弩二百五十,投石车七十。” “还不够。打造更多的投石车,再收集更多的火油。”楼令吩咐道。 在这一边,楼令麾下是两个“师”的不满编自家私军,另有魏氏的两个“旅”、狐氏的一个“旅”和来自几个国家约四万五千部队。 一共六万多军队,光陆军就占了一半以上,问为什么不展开强攻,摆明就是不了解鲁军战斗力的人,才能将那种话问得出口。 信不信让鲁军去强攻,次数不用太多,只要两三次的次数,鲁军的伤亡率超过一成,他们会立刻原地瘫痪。 即便是晋军攻下防线,轮到鲁军驻守的时候,超大概率就是没有多久就会让楚军将防线夺回去。 其实,不是鲁国没有勇士,只能说是他们的贵族阶层觉得自己比谁都聪明。 军队啊,知道一支由觉得自己比谁都聪明的人组成的军队,究竟会烂到何等程度吗? 谁都太聪明,有太强的自我意志,比的不会是谁作战最勇猛,一定是比拼谁干最少的活去占更大的便宜。 要是这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一个赛一个觉得自己才是聪明人,他们会更加权衡利弊,吃一点小亏都会像是要了自己的老命,更加乐意看到别人倒霉。 以为是在开玩笑? 翻开史书去看,明中期和后期沿海倭患那么严重,南方那些聪明的老爷是怎么应对的。 避战和花钱消灾都还算正常,假装倭寇或与倭寇合谋抢劫的人更多。 在当时,连五十三个倭寇转战数千里杀入金陵肆虐的事情都能发生。 明朝的倭寇肆虐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为了逼迫朝廷禁海,不禁海某些人还怎么发大财。 在楼令移师到战线侧翼的第三个月,楚军主动从第一道防线全面撤离了。 因为发生了那一件事情,楼令被召唤回去开会。 “这一场战役将要进入新的阶段。我离开之后你们严格把守营盘,无论敌军怎么挑衅,做了什么离谱的举动,决不能主动出击。”楼令知道很多人早就按耐不住,不得不进行严厉的警告。 一众将校无论理解或是不理解,看到楼令满脸的严肃,齐声应:“唯!” 他们就在楚军当面,楼令没有可能只带一些人出发,足足带了两个“旅”骑马代步。 季孙行父一样需要参加会议,选择与楼令一起出发,只是不愿意做单骑走马的行为。 在当代人来看,骑马而不乘车,贵族干起来是一件很狼狈的事情。 楼令无法拒绝季孙行父同路,搞得楼令都放弃骑马。 沿途有小股楚军干扰,总得来说就是有惊无险。 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回到主力营寨。 回来的楼令当然会借机观察一下全军的士气,只能说因为楚军撤到第二条防线,无论晋军或其他国家的军队,看上去士气十分高昂。 楼令进入举行会议的大帐,没有看到智罃、郤至和士匄、祁午,列国的诸侯倒是齐了。 “有几位诸侯认为赢了,再加上秋收在即,纷纷请求撤军回国。”中行偃等楼令坐下,凑上来讲了那么一句。 全面夺占第一条防线就叫赢了? 应该是,他们明确知道不算赢,接下来的交战会更残酷,不想再蹚这一趟浑水。 楼令问道:“齐君、宋君和卫君什么态度?” 主要也是看这三个国家的态度,其余国家的态度属于可有可无。 “君上以及诸位同僚,有什么意见?”楼令又问道。 这是有两次前科,明明按照既定计划发展会很有利,结果答应得好好的人却是反悔了。 中行偃看了一眼郤锜,视线重新转回到与楼令对视,说道:“中军将的态度比较坚决,不允许诸侯退兵。” 那么就是说,晋君周扛不住来自诸侯的压力,包括中行偃在内的好多晋国贵族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这样的战争,我们付出的伤亡代价极高,打赢所能够取得的收获也相当有限。”中行偃将自己的态度说得比较委婉。 其实,中行偃知道谁才是最想继续打下去的人,想要尝试跟楼令讲道理。 需要问一问,楼令有将相关的战略意图跟中行偃讲过吗?答案是有。 知道这一场战役有什么意义的中行偃,他可以认为那是楼令的一厢情愿,也能够认为那样的进展对荀氏没有好处,只是看到郤氏和楼氏意志一致的时候,选择隐藏了自己的想法。 到现在,不是有诸侯率先吹响号角了吗?可以让中行偃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再试图给予楼令施加压力了。 “据我所知,宋君和齐君并未请求撤军,乃至于两国愿意增派军队。”楼令说道。 他们是晋国的卿大夫,可以不拿列国的态度当回事。 完全是中行偃先抬出诸侯要撤兵当借口,搞得楼令需要拿齐君和宋君当挡箭牌。 宋国当然希望战争可以继续。 楚军在这一场战役死伤越多,后面更没有余力找宋国的麻烦,有晋军以及其他盟友一块承担来自楚国的压力,压根就是宋国求之不得的事情。 齐国的情况比较复杂。 首先,齐国君臣知道死伤情况很严重,可是他们收获了一支经过实战考验的强军。曾经当过天下霸主的齐国,他们在衰弱下去之后,比谁都渴望再次拥有一支强军。 然后,齐国君臣一样看到晋军死伤惨重,不完全是晋国高层在坑来自列国的军队。 知道齐国对晋国和楚军的打生打死有多么盼望吗?他们一直在等着晋国和楚国两败俱伤,好找到机会让齐国再次称霸。 齐国君臣希望晋国和楚国可以继续拼命,他们也明确知道锻炼出了一支强军,想着保存这一支强军,调来新的军队历经血与火的考验。 从这里其实可以看出一点,齐国不愧是称霸过的国家,轮到该做出抉择的时候,君臣可以狠下心来。 中行偃一次试探,看出楼令的态度很坚决,转而说道:“纳赋的部队基本历经过血战,是不是应该进行轮换?” 对于这一点,楼令倒是没有反对意见,说道:“只要楚军不主动撤离,我们需要一直打下去,确实可以从国内征召新的部队过来轮换。” 晋国还有余力,没有必要让同一批人不顾身心疲惫一直坚持,也能借机让更多的将士历经考验。 中行偃达成了一部分目的,没有闲聊的心思,回去自己的座位了。 需要参与会议的人到齐,晋君周讲了开场白,随后将控场权利交给了郤锜。 在那之前,楼令过去跟郤锜聊了一会,一些话说得郤锜频频注视中行偃,能够看得出中行偃被郤锜频频注视搞得有些心里发毛。 轮到郤锜主持会议,他还没有开始讲话,有列国的大臣进行诉苦。 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什么死伤惨重,再也无以为继,核心就是想要撤军回国。 郤锜等想表达意见的人说完,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么调来新的部队轮换,不然一个都别想走!” 其实,话可以说得更委婉一些,抬出维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必要性,再强调己方是正义的一方,必须打击邪恶的楚国,等等之类。 曾经的管夷吾,他一样是在干强压列国的事情,话却是每一次都能够说得很漂亮。 以为当时的诸侯真心愿意配合齐国吗?他们只是被架了起来,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郤锜有自己的风格,认定要做一件事情,强摁着头也会让其他人照办。 多数人不是第一次与郤锜接触,早就知道郤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违逆会得到什么下场,有再大的不满也不敢提反对意见。 那么不了解郤锜的人,他们却不是没有脑子,看到比自己聪明或强大的人闭嘴,哪敢开口瞎哔哔。 喜欢哔哔的鲁人,他们顶多就是用蚊子声,念叨郤锜行事风格太霸道了。 卫君衎像是后知后觉那般,问道:“这么说,今年不会撤兵?” 孙林父来不及阻止卫君衎,赶紧进行补救,站起来说道:“寡君的意思是,愿意配合伯国的一切行动。” “啊?”卫君衎扭身看向身后的孙林父,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懵。 孙林父凑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君上还想不想从郑国获得城池和土地了?” 这个还用问的? 尽管还是有不少困惑,卫君衎可算是闭嘴当起了听众。 郤锜后面一再进行强调,希望各国可以坚持再坚持,直至迫使楚军主动认输撤离。 最喜欢捣乱的齐国,他们这一次比谁都配合,整得知道齐国君臣尿性的好些人看不懂。 “听说晋卿(郤锜)威胁齐国,一旦齐国敢捣乱,无论这一次战役胜负,晋国一定会讨伐齐国。”季孙宿为鲁君午解惑。 鲁君午眨巴着眼睛,迷糊地说道:“晋国一直威胁要惩戒齐国,好几代齐国君臣不一样肆意妄为?” 季孙宿可是季孙氏的宗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近几代的鲁国储君都是接受快乐教育,笑眯眯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到晋国下军将的优待,暂时没有多少损失。” “唔!唔!你们可要在《春秋》上多给楼氏之主润色。”鲁君午知道本国的军队确实是保持了最完整的建制。 《春秋》是鲁国的史书。 本该铁笔录史的鲁国,他们的史官家族倒是秉承节操,奈何典藏室的馆长可以修改,图书馆的管理员又会受到三桓的干涉,导致《春秋》到后面不一定是真实的历史。 拿到了孔丘当鲁国典藏室管理员的那会来说,他甚至都敢对《春秋》进行全篇修改,整了不少的“春秋笔法”例子,甚至按照自己的好恶去删减《诗经》。 谁给孔丘的权力?那必须是三桓留下的老惯例给的。 秦国进行疆域大一统之后,收集并焚烧了列国的史书,当代人想了解春秋时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秦国的史书版本去看。 后面,项羽有样学样焚烧秦国的典籍,更后面的人想了解历史全靠司马迁的着作以及陆陆续续的考古发现。 理所当然的事情,司马迁的着作是查访考证下来所写,有鉴于改朝换代的因素,恐怕对秦国的评价会有那么点那什么。 不得不提的事情是,有人保存了完整的《春秋》,以及《左传》的流传度比较广,可是人们看《春秋》和《左传》有太多矛盾的地方,迷糊到底哪一本所写才是史实。 论真实程度,那肯定是《春秋》了。 毕竟《左传》不是正经的史书,属于一种“编年体系”,杜撰的含量更高。 楼令要是听到鲁君午对季孙宿的吩咐,大概率就是会哭笑不得。 会议上,几乎全程就是郤锜在训导,没有人敢于叽叽歪歪。 这一次的会议确认一个核心思想,那就是:谁都别特么想溜号,要不然就会遭到晋国的雷霆报复。 “这事大概就郤锜干得出来?真庆幸他是中军将,也衷心希望他能再坚持个一二十年啊!”楼令对郤锜的佩服一点不掺假。 当然了,那是取决于郤氏对待楼氏的宽仁,并且两个家族在当前显得非常合拍。 如果换成中行偃当了中军将?哪怕楼令不知道原历史上的情况,仅仅从中行偃一系列的举动去判断,怎么可能看不出所期盼的发展方向相左。 只是……,郤锜的年岁已经大了,不知道还能在岗位上坚持多久。 第620章 不当人了 遭到严厉警告的一众诸侯,反对的人不敢在会议上发表意见,回去之后不免会讲一些怨言。 齐国和宋国的君臣最为喜悦。 两国的君臣当然希望这一场战争能够继续下去,并且是打得越激烈越好,一个是想晋军被消耗得更多,另一个则是希望楚军可以更加死伤惨重。 只是吧?因为郤锜在会议上太过强硬的关系,列国的史官如实记录,后人可以看到那些史书,不知道会怎么评价。 如果是晋国之君替代了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随后晋国再对文明有足够的贡献,后人当然会认为郤锜是一名伟大的人,是他带着晋国从原有的辉煌走向新的辉煌;换作晋国最终的结局不好,给予文明的伤害最大,无论郤锜或者是哪位晋国高层在后世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当然了,要是有人执笔写小说,将小说写成经典,有些人在历史上干过什么不重要,有的是人会因为小说剧情而去崇拜。 不是开玩笑,很多人真的会将小说当成真实的历史。例如《三国演义》里面好多人物失真,他们在小说中得到美化或丑化,没有多少人会去查历史,只会把小说所写的内容当成真的史实。 另外,不会没有人不知道罗贯中是将元末所发生的事情,根据陈寿《三国志》和裴松之注解以及民间三国故事传说经过艺术加工创作,套个壳写成《三国演义》的吧?或许知道的人并不多? 当然了,《三国演义》绝对是一部经典巨作,并且有着很高的军事价值。 关于后女真的将领看《三国演义》学兵法这一件事情,好多人当成了谣言,它却是真的! 也就是楼令没有时间,再来是怕得罪人,要不然想把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小说形式写下来。 为什么会得罪人?那简直就是废话。 小说需要有区分人物层次,最为起码的就是有好人或坏人。 因为是基于史实去写的关系,与晋国或楼氏为敌的人,他们都会被写成反派。 当前的很多“反派”活着,他们也会有无穷尽的子孙,知道有那么一回事,一定要将楼氏恨死了。 同时,里面的斗争涉及列国高层和各家族的博弈,讲实话就是不适合流传出去。 当然了,小说区分正派和反派,真实的历史只有成王败寇。 也许等楼令晚年,身体素质无法支撑出征,哪一天会开始去着手撰写。 注意,是撰写,也就是一定会存在艺术加工。 这一部着作再弄成铜版雕刻,等着后人来掘坟发现。 因为已经决定从国内调兵前来轮换的关系,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并未展开新的大举攻势,更努力的是加固自己的营寨以及恢复占领的第一道防线上的工事。 楚军为什么主动撤离第一道防线?那是他们也撑不住,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休整。 这样一来,战线上不说完全停止交战,规模却是显得并不大。 有那么一件事情,以往即便是爆发交战,两边的贵族还是会频繁互相走动拜访。在这一次战役之中,不知道是打红了眼,还是察觉到时代在发生改变,互相拜访成了极少数人会做的事情。 楼令返回战线侧翼的营盘,喊来楼小白进行嘱咐。 “你回去之后,明年不用再南下。”楼令看到了楼小白脸上的诧异,说道:“我们不能让秦国安稳下来,你明年带一个‘师’西征,以干扰和破坏他们的生产为主。” 楼小白有些犹豫,说道:“正在爆发国战,我们出动私军继续入侵秦国,会有闲言碎语吗?” 楼令当然知道会有闲言碎语,话却是说道:“我们保持两个‘师’的兵力参加国战,并不是没有履行义务和责任。” 什么是封建? 只要完成义务和责任,国君都不能干涉贵族做额外的事情。 至于说一切为了国家?真正封建时代敢喊出这种话的人,他没有多久不是病死就是会死于意外。 “可以从狐氏征兵吗?”楼小白认为以袭扰为主,擅长骑马的狐氏之人很有用。 楼令笑着说道:“家族征召一个‘师’,你能从其他家族借到多少兵力,取决于你的能力。” 楼小白马上知道自己的权限有多大了。 “总之,不要让秦国有喘息之机。”楼令将这一句话说得非常严肃。 目前的秦国,他们在“雍”都城圈的废墟都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一定会尝试恢复被破坏的生产设施,重新开展新一轮的农耕。 想做到那一些的秦国中枢,他们必然需要从其它区域征调来人口。这样也就给了楼氏再次削弱秦国的机会。 明白说就是,楼令需要楼小白率军去杀人和掳掠,不让秦人有过舒服日子的机会。 这是总体战的一种,哪怕短时间内造成的破坏不大,长时间实施下来很容易让一个国家崩溃。 等秦国筑起函谷关之后,为什么秦军一再失败还可以卷土重来?因为他们有函谷关作为屏障,有可以安稳生产的后方。 与之相反的是,秦军可以肆意入侵列国破坏生产设施,不等列国重新修复,下一次秦军又来破坏,极长时间的此消彼长,不可能再逆转局势,没有被灭之前都算是在苟延残喘。 楼令当然知道想要灭掉秦国不容易,只是不妨碍楼氏将秦人逼得向西迁徙。 关于迁徙这种事情,秦人极为擅长。 其实,秦国在秦穆公之前,大多数秦人以放牧为生,过着逐草而居的生活。 从秦穆公之后,半数的秦人才转为从事农耕。 等多数秦人以农耕为主,要到商鞅变法之后了。 当前的秦国正是处在半农耕半游牧的时代,一旦“雍”这个都城圈难以从事农耕,他们还能够向西转移,前往“冀”附近开展农耕,或是在其它区域过逐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所以,楼令并不奢望能够完全消灭秦国都城圈的秦人,更多的是想逼迫当地的秦人自行迁徙离开。 与此同时,楼令更知道战略意图短期内难以达成,后面秦国也一定会反扑。 “去吧。”楼令注视着楼小白,微笑说道:“你已经扬名天下,去获得更大的战功。” 楼小白露出灿烂的笑容,行礼后面朝楼令倒退了几步,再次行礼才转身离开。 这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战区离开,他们都是返回各自的封地,征召新的兵源,收集接下来的战争物资。 离开的人以各个家族的世子居多,他们带走了大量的辅兵以及一部分伤兵。 毕竟,很快就要秋收,随军的辅兵本就是劳动力,能带回去参与劳作,不会让他们留在战场上。 那些回去参与劳作的人,他们在秋收完成之后不会再返回战区,自家的主人回不回得去就很不好说了。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搞出来的动静有点大,一度让楚国君臣误会联军想要撤军。 等了几天,楚国君臣才琢磨过来怎么回事。 “他们要轮换参战部队!”子革只能说很羡慕。 或者说,楚国这边的家主都很羡慕。 楚国一次性出动三十多万大军,国内可用兵源没有剩下多少。 连带的,各个家族需要依照兵力配属相关的辅助人员,劳动力被征调的数量也是极多。 他们哪怕是想抽调部队轮换,讲事实就是各个家族很难从封地征召到多少部队了。 “让各个家族的农夫回去吧。”楚君审主动说道。 一年不从事生产,有相关库存的家族,他们的日子顶多就是难过一些。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场战役会打得旷日持久,两年不从事生产,好多家族不止军需难以补充,可能在第三年就要破产了。 楚君审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派人向南方各个部落征调壮丁以及健妇。” 蒍以邓小声说道:“我们与联军在这边僵持,向南方各部落征兵,一旦出现乱子……” “他们又不知道战事的进展。”子革说道。 谁不知道一旦南边各部落乱起来,会让主力在中原战场的楚国南边失火? 正是因为南边各部落乱起来会让楚国的南边失火,更加要趁着那些部落不了解战争进程,抽调他们更多的壮丁与妇人。 沈尹主动请缨道:“由臣去办吧。” 楚君审颔首道:“那便你去。” 这一场战役打到现在,楚军不算各种受伤,仅算战死和失踪的人数已经超过四万。 那四万战死或失踪的人之中,蛮人占了一万七千。 他们猜测联军不会好到哪去,最少也该战死两万以上。 若是论伤亡数字,发生在“杨梁”的这一场阵地攻防战,并非有史以来最多,只是该场战役会继续进行下去,结束的那天会出现多少伤亡,谁都无法事先估测。 楚国君臣并不拿蛮人当人,认知之中是跟联军打了个一比一的交换比。这个也是他们愿意继续打下去的主要原因。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战死数量真的有两万那么多吗?其实并没有。 各国汇报的信息综合起来,战死和失踪的人约是一万四千左右,比楚国认为的数字少了三分之一。 交战双方各自估测的伤亡数字,肯定是会存在疏漏,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只不过,发生在“杨梁”的战役,确实比他们事先预料的还要惨烈。尤其是箭矢的消耗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打到现在,敌我双方的箭矢储备已经告罄,两边不得不派出大量随军人员收集芦荟与竹子,工匠没日没夜打造箭矢。 换作是以前的话,非正式参战人员遇上了,可能会冷眼相视,不至于爆发什么冲突。 到了这一场战役,双方的辅兵碰上也会爆发交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非正式参战人员都参战,既有的交战规则已经不存在了。 正当两边的多数高层已经会那样不温不火一直对峙下去,等哪一边重新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再主动发起攻势时,战线侧翼的联军有了动作。 “床弩与投石车已经各自妥当了?”楼令之前吩咐将床弩与投石车分别安置在一些地点。 楼武答道:“已经各自抵达区域,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他们的正面是楚军防守的战线,己方肯定也会修筑一些工事,只是与楚军耗费长时间修筑的工事无法比。 楼令环视众人,说道:“让部队进入前线。” “这一次是试探吗?”季孙行父很是紧张地发问。 不少人用怪怪的目光打量季孙行父,第一次知道鲁国的执政原来这么拉垮。 将要进入战线的兵力占全军的一半,从规模也该知道不是小打小闹,能问出那样的话,一点不是聪明人该有的模样。 “我是说……”季孙行父也知道众人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解释道:“敌军的防备看上去比较松懈,近来射出的箭矢数量极少,或许可以攻夺下来。” 然而,楼令并不是要偷袭或强攻,主要是想将楚军引进战线,数量方面越多越好。 记不记得楼令吩咐收集更多的火油? 要是在以前,楼令还会有诸多的顾虑,不敢进行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这一战打到现在,战场上杀死贵族已经变成常态,辅兵遇上了都能开打。 有鉴于晋国就是在君子之战背景下第一个敢大举伏击,一下子弄死了三万多秦军,只留下秦军三名主将当活口的国家;晋国也是第一个向他国借道,消灭目标回师途中顺便又把借道国家灭掉的那个。 现在的楼令有足够的底气再玩新花招。 他们调动部队进入战线,肯定会让对面的楚军察觉到。 晋军有将近两万部队出动,迫使楚军将防线填满。 得到消息的楚国君臣专门过来,想看一看楼氏之主要玩什么花招。 “至少敌军这一次没有偷袭。”楚君审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楚国高层将第一道防线的失守归咎于是楼氏世子率军偷袭,平时没少拿出来讲。 只是讲,并且还自认技不如人,倒不是专门的嘲笑。 “备下的箭矢有多少?”楚君审问道。 蒍以邓立刻答道:“本来有八千多,临时搬过来一万多,有将近两万的样子。” 几个月的阵地战打下来,敌我两边早就知道远程武器在进行阵地战的重要性,箭矢的消耗量自然比以往的战役要多得多。 对面战线上的联军已经开始向前推进,按照往常那般由晋军的弓箭手率先放箭。 这是晋军弓箭手因为弓和箭矢的关系,射程比楚军远。 不用多么仔细观察,能够看到即将交战的两边,手里有盾牌的士兵数量也远超往常。 “止步!”楼司先让推进中的部队停下来,再朝校射手大声喊:“抛射一矢!” 射箭确实是有许多种区分,例如平射的攒射,远距离的抛射。 历史上韩氏被公认善射,便是他们比其余家族更早训练出一大批可以听口令的弓箭手,组成箭阵对某个区域进行精准覆盖。 楼司下达命令。 楼氏的箭阵之中,前排和后排的左右校射手,用能射得最远的方式射出一箭。 校射这种手段,早就被研究出来,只是懂得使用的家族仍旧不多。 其实可以理解。 传播信息的方式有限,哪个家族研究出什么都会藏着掖着,有什么新玩法被研究出来,仅限于少数人知道,更多的人自然不具备拥有那些知识。 在校射手进行校射之后,弓箭手们却是彼此拉开了距离,随后抽出箭囊里面箭头缠着泡过油脂布条的箭矢,队列之中也有人点燃火把,等着给弓箭手们一一点燃箭头上的布条。 防线之上,楚军在楼氏校射手进行校射后,手中有盾牌的人高高举起,没有盾牌的人则是祈祷不要被射中。他们的弓箭手则是在调动,打算冲出防线与敌军对射。 “怎么没有箭雨落下?” 很多楚军还在困惑之际,一道道呼啸声从远而近,很多的坛坛罐罐被抛落下来,砸开之后溅出刺鼻的火油。 抛射装有火油坛罐的当然是楼氏的投石车,近百投石车抛射了两轮,抛出去的坛罐只是覆盖防线最前端和靠后的区域。 “他们在干什么?”楚君审当然看到有很多小黑点从晋军那边被抛进己方防线,只是想不出有什么玩意能够将东西抛得那么远,小黑点又是些什么东西。 防线上的楚军能够闻出是火油,脑子灵光的楚国贵族也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大喊大叫让人赶紧跑回后方。 楼令站在巢车之上,看得相对全面一些,向执旗手吩咐:“开始吧。” 同样在巢车之上的执旗手挥舞大旗,释放行动开始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楼司下令点燃火箭,下达了射箭的命令。 命令被下达,弓箭手射出带火的箭矢,落到楚军防线上引燃了火油。 身上沾了火油的楚军,碰到火立刻被点燃,他们极度惊恐之下不免乱跑乱窜。 构筑防线的时候用了数量超多的木头,好多区域也扎了篱笆墙,甬道更是全木头的结构。而泼到火油的木头多么容易烧起来,看一下子就形成的火势能够得到答案。 楚国君臣看得那叫目瞪口呆,好久都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晋人?晋人!”楚君审感慨道:“我们只是偶尔当当蛮夷,晋人却连人都不当了!” 这话说得……,好像没有毛病。 论不当人,整个春秋时代,晋人与秦人其实不遑多让,双方还总是骂对方不好好当人。 出现火势的防线之上,没有多久就笼罩了浓烟,里面到处都有人在发出嘶吼或是喊叫,声音听着无比凄厉。 楚军的惨况让作为敌人的联军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非晋军一个个浑身打起了哆嗦。 “家主,这样做的话,不怕楚军被吓得撤退吗?”魏相问道。 楼令笑吟吟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哪一边想撤就能撤了。” 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吗? 以当前的态势,晋军或楚军都不敢撤退,无论是哪一边选择撤军都会被追击,并且会让一众诸侯在今后更加服从胜利的一方。 晋军选择撤退,顶多还只是承认失败,搞得一众小弟有胆子背叛。 要是楚军撤退?不止陈国和蔡国要倒霉,战火也会蔓延到楚国的本土,并且楚国就是公开承认自己确实变得不行了。 “一众诸侯很有怨言,必须让他们收收心。”楼令真不是只将目光注视在这一场战争。 交战打到现在,新的战争模式变得有多么残酷,相信一众诸侯已经有所了解。 那些诸侯想走,走不掉。 他们在随后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填线。 楼令在侧翼玩了这么一手,一方面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再来便是恐吓自家的一众小弟。 当然了,跟楼氏需要再一次亮肌肉也有关系。 毕竟,不止是列国对晋国这位老大哥意见很大,荀氏和范氏一样因为楼令策划了这么一场战争很有意见。 互相之间实力有差距,可是差距不是那么大,有所不满必定爆发冲突,乃至于演变成为你死我活的战争。 等发现原来差距是那么大,有意见的一方不止会忍气吞声,他们还会极力弥补和无下限示好。 楚军防线上燃烧大火以及弥漫浓烟,以晋军为首的联军自然是不会攻上去。 楼令等了一刻钟左右,下令让部队撤回营中。 这个举动让魏相摸不着头脑,找了机会小心翼翼问道:“整条防线上的楚军大乱,不是趁势夺取的最佳时机吗?” 当然可以趁势夺取楚军的第一道防线,乃至于有可能一冲直接冲到底。 问题是,那样的获胜方式,可以让晋国利益最大化吗? 楼令没有给予魏相任何解释,吩咐做好迎接楚国使者的准备。 这是,尽管交战模式出现极大改变,某些惯性却是会持续下去。 “君上也会召唤老夫。”楼令对这个心里有数。 楚军防线上的大火还在继续烧,浓烟也会飘往其余方向,不管是出于好奇或什么,联军高层肯定会询问。 楼令早就准备好了说词,存在迟疑的地方仅在于那些不想打消耗战的人,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来要求获得速胜。 第621章 意料中的事情 一场大火烧没了长度约六里的防御,直接或间接死于大火的楚军多达四千余人,伤者的数量绝对破万。 那些死伤并非全是被烧死,多数死伤是由浓烟以及踩踏所造成。 事实是什么?发生火灾的话,真实情况确实是直接被烧死的人不多,多数是死于窒息。 听着伤亡数字不多的样子?然而,要看是在哪里纵火,纵火的条件又是怎么样。 如果发生火灾的地方充满助涨火势的物品,基本上就是无处逃的情况,产生的死伤自然是会极其严重。 别看各种演义作品里面动不动就使用火攻,实际军事历史上使用火攻的次数并不多,或者说几千年的军事历史里面就没有过几次。 那是为什么呢?之前已经说过,要有非常多的助燃物,火攻才能够呈现出效果。 那么,想要在冷兵器时代实施成功的火攻,需要事先堆满柴火之类,更是要浇上火油才能瞬间让火势蔓延开。 事先堆满柴火以及浇上火油?真的以为谁都是傻子,不会发现异常啊。 所以了,陆地上的交战,基本上没有实施火攻的机会。 倒是在水战上因为双方都是木头船只的因素,有更多采取火攻的空间。 罗贯中能够将“赤壁之战”写得那么传神,那是因为他真的看了朱元璋用火攻解决掉了陈友谅的水军。 “不好说划不划算啊!”楼令不知道楚军的伤亡,只知道消耗了数量很庞大的火油。 当然了,那一天联军只有几人受伤,没有一人死亡,毁掉了敌军约六里长度的防线,怎么都不算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孙安再一次充当使者来见楼令,礼貌只保持到问候结束,转而愤怒地说道:“我们摆下阵势,贵军来攻便是,怎么可以使用出那种非人的手段呢!” 这一样是古典军事时代残存的惯性,作为敌我双方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对方使用了何等的残忍手段。 轮到在交战期间使用无所不用极其的手段变成常态,任何的指责都是无能狂怒的一种表现。 “摆下阵势?”楼令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说道:“你们立阵,我们破阵,不是应该的吗?至于手段,贵军筑起防线,我军自然是要寻找破防的方法。” 话确实可以那么说。 楚军可以玩命修筑防线,他们就不能管晋军要使用什么手段了。 楼令从楚君审派来孙安指责,只看出楚国君臣要伪装成文明人,不敢用蛮夷的姿态跟联军交战。 这叫什么?只要我维持道德,敌军就不能突破道德底线来攻击我。属于是春秋时代的一种军事特色。 明白怎么回事的楼令其实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孙安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没有乘胜追击进行挖苦,转而问道:“不知道贵军的死伤情况怎么样?” 孙安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说道:“伤亡……,恐怕不会少于三万。” 这数据当然是假的。 孙安选择往多了讲,有什么具体的用意,要看楼令怎么想了。 “寡君请求停战十日,方便清理废墟,掩埋被烧死者的遗体。”孙安带着屈辱提出这个请求。 注意,那是楚国之君对晋国卿大夫提出请求。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一国之君向他国大臣进行恳求,会让他国大臣升起莫大的虚荣心或感到惶恐的吧? 尽管楼令觉得自己快被春秋时代所同化,脑子还是有些犯懵,愣了愣神才说道:“若是楚君坚持,自然可以。” 孙安先感谢,再说道:“晋军的战法有违天和,下一次可别再用了。” 听着很好笑的样子,以时代的背景而论,楚国一方却是出于一种好意。 别说是在古典军事时代,哪怕是到了战争中使用无所不用极其手段成为常态的时代,像是水攻、火攻等等非常规手段,使用者仍然会出现极大的心理负担,一定会惹来非常多的非议。 为什么说白起够狠?可不光是他在“长平之战”坑杀了投降的赵军,包括他屡屡使用水攻也有关系。 所以了,白起被逼自杀之后,当时连秦人都没有为他喊冤或叫屈。这是因为迫于秦王权威吗?完全是连秦人都知道白起有多么狠辣,认为实在是太过有违天和了。 秦人不知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的道理吗?他们当然知道,但是冷眼旁观自家英雄死于内斗也不是一次两次。 楼令脸颊抽搐了几下,问道:“楚军愿意出防线列阵而战?” 这一下直接让孙安闭嘴。 是吧?楚军不愿意恢复君子之战的打法,却要限制晋军用什么打法,连孙安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很荒谬。 该说不说,主要是当代的贵族还要那张脸,提出了什么诉求,自己办不到为前提,舍不下脸要求对方必须做到。 这一次会面持续的时间不久。 等楼令设宴款待完,吃饱喝足的孙安便告辞回去了。 “这种看似矛盾的事情,大概是见不到几次了。”楼令其实不觉得楚国君臣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时代每一次出现变化,一般不会是瞬间完成,总是该有一个过程。 能够更快适应时代变迁的人,他们大多成了被风吹起来的猪。 一些仍旧活在过去的人,悲哀固然会显得很悲哀,只是不应该被肆意嘲笑。 如楼令所料,不久之后得到了晋君周的召唤。 毕竟,那一天的火势很大,甚至都有灰烬被风吹到了联军的营寨里面。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众人,他们多方打听还是感到一致的茫然。 为什么茫然?因为他们想象不到该怎么做,才会导致出现那样的大火。 不少人甚至猜测楚军在防线上设了陷阱,引诱联军进去再放火。 出现这种猜测,取决于天下人对楚人的认知,也就是楚国时不时吼嗓子“我蛮夷也”,再干出突破世人道德底线的事情。 “楚君主动请求停战十日,我们却是不能轻忽大意。在我走后,你们万般不可松懈!”楼令得到召唤肯定要去面君,他也怀疑楚军在请求停战后,会不会突然发起攻势。 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士鲂沉吟了一小会,问道:“需要收集更多的火油吗?” 楼令颔首道:“持续收集,数量越多越好。” 哪怕不是想在下一次交战重复使用火攻,囤积足够的火油总有被用上的可能性。 只是吧?以当前的生产力,想要囤积数量庞大的火油,难度方面一点不小。并且怎么去保管火油,讲事实也挺考验负责看守的人员。 讲事实就是,楼令一点都不担心怎么攻破楚军的防线,他有太多种的办法进行攻克。 随着交战模式出现变化,楼令身上的枷锁逐渐被解开,火攻只是其中的一种打法,真发狠起来信不信让投石车投掷炸药包啊? 当然了,不是万不得已的话,楼令不会使用炸药,尤其不是使用在攻城上面。 士鲂最近不是变得消沉,他纯粹就是对楼令的很多行为看不懂,本着多看少做事的方针,默默地进行着观察。 偷偷观察的士鲂确实涨了不少见识,还偷偷写起了笔记,打算将新学到的知识用在彘氏的内部教育上面。 正事谈完之后,士鲂说道:“我听闻楼氏接纳求学者?”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以往同为卿大夫的人,没有人当着楼令的面提问。 郤氏和荀氏……,尤其是温氏和智氏,前往楼氏学习的人不少,范氏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士鲂提起,显然是起了小心思。 “啊?是有这事。”楼令对于众所周知的事情,哪里会睁眼说瞎话。 士鲂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说道:“不知道下军将愿不愿意接纳来自彘氏的求学之人?” 说的是彘氏,对吧? 小宗之主无法拿大宗的主意,关于这点士鲂就拿捏得很好。 为什么智罃会让中行偃那么警惕?主要是智罃好几次分不清大小王。 楼氏在教育上有区分层次,楼令哪会拒绝士鲂的请求,也就笑着说道:“自然可以。” 士鲂慎重地对楼令行礼,其他话却是没有再多说。 一个家族愿意接纳其他家族前去求学,本身就有帮扶的意思。 在封建时代的话,愿意开放家学,事实上就代表着绝对的亲密。 至于说彘氏是不是要效仿智氏?楼令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士鲂与智罃的情况不一样,彘氏跟智氏也有不小的区别。 那种不一样和区别,需要了解彘氏和智氏的封地所处位置,再看看两个家族的经济实力。 因为士鲂的诉求得到应允,他明显比以往表现出对楼令的更加亲近。 两个人却是没有太多闲聊的事情,那是因为楼令需要启程前往主大营了。 在两个时辰之后,楼令出现在了晋君周等人的面前。 当时并没有他国君臣存在,只有晋君周以及另外一些晋国的高层。 “你是怎么做到的?”郤锜藏不住心事,好奇之下才不管什么‘专利’限制,见上面就直接提问。 楼令说道:“想办法浇上火油,再射出火箭就做到了。” 楼氏将投石车和床弩制造出来,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 只是有些人看到是一回事,敢不敢仿造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晋国内部竞争那么激烈,哪怕是两个家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一样遵守不侵犯他人专利的规则。 那是还有其余的家族在旁边看着,不是你死我活的两个家族节操有多高。他们要是破坏规则,等某一方打赢了之后,马上就要遭到其他家族群殴了。 所以是什么?制定的规矩被遵守,主要是破坏规矩的下场会很不妙。等待相关的制衡消失,能够看到生而为人的道德底线能够有多么低。 关于乱世之下,人的道德底线会有多低,漫长的历史已经给出答案。 对历史没有兴趣?多看一看新闻,看看那些发生战乱的国家是什么现状,一样能够看到答案。 郤锜又问道:“可以在其它战线使用吗?” 楼令很直接地说道:“对火油的消耗极大,恐怕我们没有那个条件一再使用。” “你直接说能不能。”郤锜就是这样的性格。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有我家的部队,可以重演。” 将投石车交给其他家族使用?楼令不会愿意,估计也没有人敢开那样的口。 得到答案的郤锜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笑容很快被收敛,说道:“很好!” 谁还不知道水火无情?能够掌握使用水攻和火攻的办法,哪怕是不进行使用,拿来当杀手锏总是可以让心里更有底气。 “将我喊回来,是为了那件事情吗?”楼令不是在问郤锜,在问所有人。 郤锜暂时没有说话。 其余人不敢轻易开口。 冷场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中行偃苦笑说道:“左右两翼一致遭到楚军的伏击。” 啥玩意? 先有楚军进行分兵,各有三万楚军在主战场左右两翼来犯。 随后,晋国这边出动上军和新军去迎战。 结果是,上军和新军跟自己的对手玩了两个多月的捉迷藏,然后被伏击了? 不是,当地虽说地形有所起伏,树林也着实是有点多,只要肯小心一些,想被伏击不是那么容易吧? 楼令张了张嘴,想问问几位卿大夫怎么带兵,搞到被楚军伏击,最终没有开口问出来。 “新军死伤严重一些,损失两千战斗力;上军遭遇伏击之后奋力反击,楚军的伤亡比上军更多。”中行偃主动提到这一点。 新军主要由范氏和祁氏组成,再加上其余中小家族拼凑。 上军的主力是荀氏和郤氏组成,一样有其他中小家族的部队。 楼令听中行偃说起两个军团的死伤情况,脑子里立刻有相关的画面了。 其实可以理解的。 范氏并不是一个弱小的家族,奈何士匄的搭档是本身没有多少实力的祁午,后者的兵力由各个封君拼凑而成。 晋国公族的部队到底能够有多弱,祁午当新军佐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参加过不少次的交战,完全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当然了,要说晋国四个军团哪一个最弱,着实是不太好进行分辨。 理由是,新军有祁午拖后腿,上军的智罃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遭到家族打压的智罃,他只有少量智氏的精锐,其他由家族提供的部队质量比较一般。 而这一次上军和新军遭到楚军伏击,表现却是天差地别,只能说上军有郤至的部队。 其实,遭遇埋伏的话,只要有指挥官稳住和部队剽悍,前期是会经受一些伤亡,缓过来却也可以设施反击。 楼令知道郤至在遭遇埋伏之后会做什么,惊绝对是会被惊到,回过神来的郤至却会嗷嗷叫让部队反击。 “最新的情况是怎么样?”楼令大概知道自己回来主要是需要应付什么了。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新军正在撤退,上军与楚军持续交战。” 那么就是说,联军失去了一边的侧翼? “寡人想要新军重新折返回去与楚军交战。”晋君周首次开口。 楼令看向晋君周,能够看出晋君周的心情很不美丽。 实在是那些公族在这一次出征表现有够烂,一再想要重新证明自己,只证明他们确实足够烂。 一个国家的公族成了那副状况,身为一国之君哪里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应呢? 首先就是,作为定海神针的公族太烂,注定其余贵族的胆子变大,一国之君的权威不再那么神圣。 说白了就是,任何的神圣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一旦相关武力出现问题,哪一天有个傻大胆想搞事,该轮到遮羞布被揭开,没完没了地受到羞辱,直至被掀翻的那一天到来。 晋君周知道公族很烂,可是他最能够相信的势力只有公族,有机会的情况下怎么都要试图挽救。 郤锜看着楼令,问道:“下军将认为新军应该折返吗?” 楼令从晋君周的眼眸里面看到了恳求,目光转为与郤锜对视。 郤锜的眼眸里有着不少失望,更深度进行解析,看着竟然没有任何的嘲弄。 极度自傲的郤锜很少去嘲弄谁,要是觉得看不上眼的话,基本上就是懒得再看一眼。 “看起来,中军将对公族多少还是有感情的。”楼令心想。 当时,栾氏、郤氏、韩氏为什么会想着从公族转为卿族呢?多少是因为瞧不上其余公族,更多则是跟追求更大自主权有关了。 历史上,转为卿族的栾氏直接跟公族一刀两断,倒是韩氏看上去表现得很纠结。 结果是什么呢?因为韩氏的表现,倒是韩厥被晋悼公看上,直接跨了几级成为晋国的中军将。 成为中军将的韩厥却是一点没顾得上公族,玩命地扩增韩氏和赵氏的实力。仅仅是赵氏重新振兴,知道过程中吞并或侵占了多少公族的利益吗? 说赵氏吞并或侵占晋国公族的利益有其根据,除了赵庄姬的一应嫁妆之外,不要忘记是公族联合攻灭赵氏。一度灭亡的赵氏,他们的城池、土地和人口就是全落在各家公族手中。 要说赵武是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说法自然也成立。 只是……,晋悼公明显看人不准,信任的韩厥错信,轮到重用赵武却是对公族造成严重伤害。 等晋悼公英年早逝之后,晋国公族和其余外姓中小家族的消失速度,简直是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而那些都是谁做的?只需要知道赵武当了二十多年的中军将,曾经被灭之后显得弱小的赵氏,在赵武手上重新恢复鼎盛就行了。 郤氏当然也在侵害公族的利益,看着却是不够狠,起码没有搞大肆兼并。 再看郤氏一叔二侄面对晋君周有诉求的做法,属于是多有回应的姿态,也能看出郤氏起码是愿意尊重君权的。 这样一来,楼令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道:“让新军原地休整吧。” 遭遇伏击之后一退再退的新军,士气方面估计比较低迷。 让士气低迷的新军折返回去跟楚军交战?范氏的部队大概率没有问题,公族的部队会不会有问题就非常不好说了。 “君上,下军将的意见,您觉得可以吗?”郤锜问晋君周。 刚才多少有些意气用事的晋君周立刻说道:“中军将与下军将认为应当那么做,寡人自然是支持的。” 到现在,晋君周肯定知道自己不懂军事,他在恶补上来之前,没有打算过多干预指挥。 最大的事情谈完,军帐内的气氛多少是变得轻松了一些。 谈了一些小事,由荀氏的附庸率先提起当前的交战,论调变成是继续拖下去,还是追求速战了。 “我就知道。”楼令心里吐槽。 荀氏之主中行偃早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几次提到进行这样的战争,打赢所能够得到的收获有限。 完全是郤锜和楼令态度坚决,压下了相左的意见。 几个身份不高不低的人,他们辩论得很激烈,真正的高层却是什么意见都没有表达。 那期间,中行偃几次观察楼令的态度,讶异地发现楼令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 主要目标明确,一定不要随意进入他人营造的节奏,因为只要稍微搭腔,别人总有办法绕圈子尝试达到目的。 楼令是真的懒得搭理正在进行的辩论,连制止都欠俸。 说呗。 可以让楼令趁机了解一下那些够资格拿主意的人,他们的态度有没有发生变更。 一样没有说话的郤锜,他不说话并非代表有什么态度,一定是懒得去搭理这些小卡拉米。 全场听得最为津津有味的人是晋君周。他很喜欢听别人辩论,有时候甚至会亲自下场。 这个跟晋君周成长的环境有关,他在“洛邑”长大,那边有许许多多的儒者,单公朝也是一名儒者。 以为只有孔儒喜欢一张嘴吧啦吧啦吗?不是的。应该说,所有的儒者都喜欢一张嘴说个没完,他们才老是对名家学派和纵横学派的敌意会那么强。 楼令的思绪开始发散,琢磨着是该拿出一些时间,好好想想该拿出什么着作,用来争取家族之外的门徒了…… 第622章 留给历史评价吧 讲真话,楼令能够拿出成体系的理论,完全复刻文明瑰宝中典籍却是做不到。 拿《道德经》来说,全篇有五千六百一十二个字,算是字数不那么多的一部典籍。 问题来了,现代有多少人能够一字不差的将《道德经》背诵或默写出来呢?不能说绝对没有,只是恐怕没有几个。 另外,老子写的是《德经》和《道经》这两部着作,现代的《道德经》其实是经过好几次修改的产物。 以为老子只是思想家吗?不是的。他的着作中涉及到的领域多到吓人,从怎么治理国家,到怎么经营军事变得强大,以及升斗小民怎么样可以过得更舒服,几乎是应有尽有。 老子也就是李耳,他并非是什么大贵族,怎么可以牛逼到这份上呢?因为他不需要有广袤的封地和臣民,作为周王室典藏室馆长的他,有着同一时代其他人所没有的便利,能够翻阅周王室典藏室里面的所有典籍。 而周王室可不止是珍藏了文学性质的藏书,不要忘记还包括容纳来自各国的史书, 史书对于其他王朝来讲,可能也就是史书而已。 在西周和东周,史书的作用是什么? 姬姓子孙散出去建立自己的邦国,周天子委派史官到各诸侯麾下,史官记录发生的大小事情,便于周天子了解各国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看出是什么性质了吗?可以将史官理解为是周天子派出去的监察纪委,对各诸侯国进行监督,同时也担负随时汇报的职责。 周王室利用这一套体系控制了一众诸侯两百余年,各个诸侯国也利用这一套体系取得较大的互信,直至周王室东迁变得没有实力,无力去扭正诸侯的错误,才让这一套体系失去建立之初的作用,变成只是记录发生过什么事情。 既然在列国的史官负责记录发生的大小事,能够想象到里面的内容会有多么丰富了吧? 在想要获取知识和信息无比困难的时代,成了图书馆的馆长,有权去阅读所有典籍,只要不是太过蠢笨,一定会变成文学领域的大拿。要是个人能力再强一些,下到天文地理,上到制国治军,恐怕会是无一不精。 所以了,封建时代的图书馆馆长经常出现大能级别的人物,古时候比较广为人知的人便是老子、孔子、荀子。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伟人也在北大图书馆当过管理员吧? “或许……,我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将简体字普及出去?”楼令刚才细想自己记得多少知识,想了好久越想越脑子一团浆糊。 理论的核心和框架都存在,更细节的内容需要梳理,想要完成任何一部着作,所需要耗费的时间都难以想象。 那就注定楼令很难独立完成哪一部着作了。 在当代,存在的字体多到难以想象,哪怕是在同一个国家,各个家族的字体都能够不一样。 而大多数的字体不止笔画多,形状也是比较抽象。关于字体抽象,本身就是象形文字出现的基础,主要是根据实物进行描绘。 楼令不知道提早普及简体字对不对,只知道简体字起码更便于书写。 “拼音肯定也要跟上。这样就不止是书同文,读音也一样了。”楼令这是从士鲂想要派人到楼氏学习,找到了输出的方向。 至于着作?楼令会学习众多的导师,只拿出核心和具体框架,再群策群力去最终完成。 事实是什么?后人所看到的很多着作,其实也是经过不少代人修改或是优化的最终作品。 比如说《论语》就是由众多人合力完成,《尚书》干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进行过修改或是优化,每一个时代的《易经》也是不同的版本,《诗经》则是被删除了大部分篇章;现代,出现在教科书上的一些文章或是诗词,其实很多不是原作者的原文。 楼氏内部的教育比起当前任何一个家族都要普及,由于缺乏足够多着作的关系,没有教育出多少大能,一下子却让楼氏成为识字率最高的家族。 识字的人变多,整体的素质也就上去。这些识字的人,他们不止充斥在各个岗位,想来等有条件会动脑子写些什么作品吧。 百家争鸣是怎么来的呢?完全是列国兼并太厉害,兼并过程中让一些贵族失去封地与治下人口,他们想要恢复祖宗荣光需要竞争上岗,可不得展示自己的才能了吗? 因为岗位竞争太厉害的关系,他们必须优化自己的能力,自己这一代人无法成功竞争上岗,可不得写点什么来教育后代?结果就是一套套思想并发,一部部作品问世。 后人所能够看到的着作,无一不是经过残酷的筛选而被流传下去,更多层面较低的着作则是压根没有机会流传。 所以吧,如果楼令有能力让晋国达成疆域大一统,大概率对文学领域的破坏不会那么强,一切只因为一样会有大批贵族面临竞争上岗的压力,逼迫他们去互相竞争。 存在的区别是,一套套思想被构思出来,没有进行实践的空间? 这样一搞,对文学发展历史起到的影响就大了。 秦一统之前,百家就在互相竞争中消亡了不少。 等西汉建立,黄老学说干脆就利用国家的力量横扫其余学派,连门徒最多的儒家都只能苟延残喘,统治者不可缺少的法家和农家隐藏于幕后。 等小猪大帝独尊儒术,残存的百家很鸡贼地伪装自己是儒生,搞得儒家这个有众多分支的学派变得更加千奇百怪。 因此,百家从未消亡,他们在互相兼并的过程中被吸纳,随后又潜藏于儒家之中。 楼令到会议进行到后半段便一言不发,他那一脸正在思考的模样却是吓到了一些人。 论事实的话,楼令参与过太多的历史大事件,很多还是作为推手。 晋人公认楼令做出最大贡献的事情,莫过于出台一部《司马令》以及推动军队的扩编。 那一部《司马令》就是罗列了众多的军法军规,只要识字又肯去学习,用里面的知识来指挥一场君子之战,可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懂得怎么回事了吗?日后楼令没有再写出着作,仅是一部《司马令》就完成了“立言”这一部分了。 春秋时期的贵族有周公旦这位榜样,非常追求立德、立功、立言,成为“三不朽”的圣人。 在立功和立言方面,楼令已经完成,缺少的是立德。 “要是全晋国形成文字和读音统一标准,我便算是完成立德了。”楼令很肯定这一点。 会议结束。 晋君周设宴款待几位卿大夫,慰劳他们的付出。 “所以,今年不会回国,需要一直留在宋国了?”晋君周刚才询问楼令关于战争流程的事情。 这完全是晋君周后知后觉的一种表现。 楼令正面回应道:“我们不可能撤退,楚国迫于很多压力不敢撤退。不止是今年,一天楚国不俯首称臣,战争会一直打下去。不是在宋国,便是在任何一个地方,臣希望战争是在楚国本土进行。” “一战而让楚国重新臣服周天子?”晋君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瞪大眼睛说道:“楚人性格坚韧,他们绝对不会轻易臣服。” 郤锜闷声说道:“正式到了比拼意志的阶段,我们必须比楚人更加坚韧。” 中行偃苦笑说道:“今年是一众诸侯被我们绑架,明年……他们恐怕不会乐意。” 一直在遭到诸侯抱怨的晋君周,他闻言点了点头。 “我们的后勤补给线太长,这样的僵持时间一旦久了,很难支撑得住。”中行偃将丧气话讲得有理有据。 楼令却是诧异地说道:“我们正在帮助宋国抵御楚国的入侵,他们不应该在后勤上提供该有的助力吗?” 其实,宋国一直在减少晋军的后勤压力,赠送以及主动减少出售粮食的价格。 后勤消耗的不止是粮食,其它的事项更多,只是保证粮食的补充最为重要。 其它的事项之中包括武器的修理与补充,各种如布料、马匹、车辆等等的供应,乃至于保证娼妓的数量。 没有开玩笑! 教科书上没有写,史书上却是明确记载很多朝代的军营有相关行业,要么就是官署直接管理,不然就是随军商人的私人产业。 关于这一点,华夏这边会遮遮掩掩,西方却是会大大方方展示。 所以了,什么古代的军中不允许有女人?只能是:啊对对对! 事实是,古代军中不止有娼妓;用浆洗衣物行为收取酬劳的妇女也一样不少,她们一般来自战区周边的百姓,愿意兼职卖身也不是不行。 西方的军队,无论是古时候还是现代,一直有从事色性产业的女性,有变化就是光明正大卖,也能够是用身体去达成目标或换取利益。西方女兵的怀孕率,愿意查会很惊讶。 在刚才,楼令就提到了一点,他们需要有人去跟宋国高层沟通,增加来前线提供服务的女性数量。 这个提议得到全票通过。 只是呢,讲起那个话题的时候,他们没有说得太露骨,怎么含蓄用词很考验掌握的词汇多寡。 他们都清楚一点,交战模式过于残酷,有什么方法可以纾解将士的压力,控制好一个度去实施很有必要。 后面,宋国那边接受了晋国高层的请求,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怎么回事呢? 晋人做点什么,不会去用强,本着双方自愿的同时,总该给予报酬。这些报酬会落到贵族的腰包,可能一丝半点都不会给妇女留下。 与此同时,宋人还是很乐意晋人在宋国留种。这是晋人普遍身材高大,可以优化宋国的人种。 关于这种做法,现代人可能无法接受,某些朝代却是当成一种共识。 知道吗?倭列岛一直有人种优良计划,他们从华夏的两汉时期就有专门的计划,从中原引进更好的人种。到两宋时期这样的行动最为频繁,规模也是大得超乎想象,成批成批地送少女到华夏这边,怀孕之后送回岛内精心照顾,生出来的男孩在精挑细选之后,成了各个“大名”的继承人。 在中原王朝强盛时期,倭人从中原借种;等西方的强大被倭人所知,他们同样会向西方列强借种。 对于倭列岛的行动,只能说是现实往往比想象更离谱了。 开完会的楼令没有离去,干脆在主大营这边待着了。 期间只有外围战场爆发交战,主战场这边却是陷入了相对和平的状态。 在那一段时间,楼令跟晋君周、郤锜、中行偃分别聊了不少。 楼令跟他们除了军事的话题之外的交流,便是试探愿不愿意派更多人到楼氏求学这一点。 郤锜这边没有太当回事,只说愿意去的人就去。 相同的事情到了晋君周和中行偃的反应却是极大,两人当然希望楼氏可以接纳己方更多的人去求学,不免纳闷楼令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行为。 一次聚会上,楼令提到了统一晋国文字和读音这一件事情。 “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郤锜是真的懒得思考,有疑问直接就问。 晋君周和中行偃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楼令等待答案。 “诸位一定知道我家的文字。”楼令看到三个人点头,吩咐林姒拿来纸笔,写了两个同样意思却字体不同的字,公示再问道:“哪一种字体更便于书写呢?” 同一种意思的字,无疑是简体字更便于书写。 中行偃若有所思地说道:“更容易写的字体,学起来更容易掌握……” 文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作为载体嘛。 可能并不是更容易书写就一定是好,但要相信共和国那一代人的智慧。 晋君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说道:“楼氏愿意贡献,寡人绝对支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站在为君者的角度,只要不是想要推翻自己的统治,无论什么事情达到全国形成统一,无疑就是对国家极其有利的事情。 聪慧如晋君周,他已经想到更便于书写的文字出现,晋国达成书同文之后,会出现更多识字的人,涌现出更多的人才了。 很残酷的事情需要先说一说,哪怕是更便于掌握知识,一定是各贵族的家族率先获利,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轮得到其他阶层。 楼令让林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拼音进行展示,亲自来演示这一套体系。 书同文,话同音,以为达成之后的意义会小吗? 只要晋国真的达成书同文和话同音,哪怕晋国后面发生分裂,分裂出去的势力敢不主动追求再次统一,注定是要被统一的。 最为迟钝的郤锜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细想下来并没有发现会对郤氏出现坏处,相反好处简直就是无限大。 “下军将想做便做,老夫会给予最大力度的支持!”郤锜说得铿锵有力。 中行偃极为激动地说道:“我们今天同心协力,可能办成了有史以来最为有意义的事情。” 啊? 文字和拼音是楼氏提供。 另外的人只是赞成或不反对。 怎么就成了他们办成事情呢? 话又说回来,愿意进行配合,不就是参与者吗? 楼令当然知道贡献出来,极可能会让楼氏的教育优势不再那么大。 问题是什么?楼令要的是各个家族派人去楼氏学,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几乎是无限。 其它不用说,仅仅是教育过程中的思想植入,信不信楼氏就是赚大发了。 要说的话,主要也是楼令意识到有生之年很难将最渴望的事情办成,转为去追求其它领域的成就。 以前是楼令没有实力,很多事情做了无法承担相应的风险。 现在不一样了! “中国为什么会是分久必合?因为在西汉已经完成思想大一统。”楼令注视着要么兴高采烈,不然就是参与进历史大事件而感到荣幸的三个人,脸上带笑想道:“我既然有了那份能力,便给予晋国这份礼物。” 历史上的三晋分裂,之前晋国内部的文字并未统一,十里不同音的现象更是普遍。 赵、魏、韩哪怕是完成国内的文字统一,十里不同音的现象仍旧存在,他们就没有真正想过再让三晋合一。 现在楼令那么一搞,晋国要是真的形成书同文和话同音,不止是减少了分裂的风险,还有了让诸侯学习先进强国的可能性。 弱者崇拜和学习强者是一种天性。 弱国渴望变强,一样会盯着强国进行模仿。 楼氏先接纳来自国内各个家族的人学习,后面也能接纳列国的人前来学习。 在齐国建立稷下学宫之后,齐国的文字得到了最大的普及,甚至出现有些国家用两套文字办公的现象。 要是齐国能够保持强大,因为稷下学宫的存在,可以给予列国施加的影响力绝对更大。 对于齐国来说比较要命的事情是,齐威王没有将稷下学宫带来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后继的齐国君主好像不懂稷下学宫对齐国的意义,搞成不止花齐国的钱养一些夸夸其谈的人,乃至于成为列国培养人才的机构了。 孔丘办学,他只是教育了来自列国的一代人,后面被推到了圣人的高度。 如果好几代的人才皆是出自楼氏设立的教学机构,楼氏不追求成为一国之主,子孙后代得到的荫萌绝对会超乎想象。 楼令要启程前往侧翼营寨的时候,得到了晋君周和郤锜、中行偃的五里相送。 那些不明情况的人,看到晋君周与郤锜、中行偃对楼令的礼遇,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晋君周看着楼令的背影,低声呢喃道:“下军将如果言行如一,德行泽被万代晋人,立地可成晋国的圣人。” 中行偃恰好听到,很是感慨地说道:“前无古人啊!” “还真没有人做过相似的事情。”郤锜说道。 他们话是这样讲,佩服是真的佩服,很难免觉得楼令也是真的傻。 楼氏的崛起之迅猛,他们都看在眼里。 搞到现在连老牌卿位家族的荀氏和范氏都开始忌惮楼氏,遇到有所冲突第一反应就是退让。 因为感到忌惮,荀氏和范氏怎么可能不研究楼氏呢?他们多少窥探到楼氏内部的教育,得知楼令愿意分享,中行偃迫不及待就同意了。 郤锜没有想太多,说道:“至少五代人之内,没有家族好意思敌对楼氏了。” 之所以说五代,涉及到“君子之德,五世而斩”的这个理论。而这个理论后面被孟子写在《离娄章句下》里面。 通俗来说就是:君子的恩泽和影响在五代之后会中断。 至于说老孔家?他们能够富贵那么久,主要是舍得脸皮和足够无耻,愿意世修降表啊! 完成了那么一件大事的楼令回到自家的军营,先了解对面的楚军近来动向,随后便开始书写起了在晋国完成“书同文,话同音”的计划书。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拍脑袋,几句话吩咐下去,能够做得好?当然要有计划书了。 楼令会很用心来写这一份计划书,既是保证完成目标,也是为楼氏的未来进行谋划。 当前的战事进入相对的僵持阶段,只要形势不发生突然间的转变,不会让楼令多忙。 哪怕是战事激烈,联军也不是只有楼令一个人能办事,其余人的能力并不差,只是楼令的能力更强而已, 不要怀疑当前贵族的素质,一个家族的家主不靠谱,压根无法在这种战事多发的年代保证家族的延续,他们会在一次次纳赋之后沦为其他家族的附庸,渐渐再成为其他家族的一部分。 主战场的僵持持续到入冬,期间并未再发生激烈的大战。 外围战场的左右两翼,其实也是打得不温不火,激烈的交锋只是发生在前期,后面一样是进入相持阶段。 这样的态度进入到冬天,一定会维持到明年开春之后。 可能出现新的变化,只会是等联军这边的轮换部队抵达,具体是联军挑起新的激烈交锋,还是休息了几个月的楚军按耐不住,讲事实就是不好说了。 第623章 冬去春来 请注意,文字是一种载体,只要形成了一个体系,无论它是什么样的字体,懂得每一个文字或词汇的意思,它的价值也就得到了应有的体现。 因此,世界上的文明有许多,他们有着属于各自的文字,一样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璀璨。 如果问文字是不是有等级,那肯定是存在其等级,一个简单的字符可以容纳更多的含义便是最为先进。这些字符进行组合,可以产生该有的联想就更好不过了。 楼令并不知道简体字在两晋时期已经出现。 是的,东汉之后的两晋已经出现简体字,并不是到近现代才被创造出来。 简体字没有成为主流文字,只能说是特权阶层的傲娇,他们认为那是奴隶人才会书写的文字,老爷们当然要用写法更复杂以及好看的那一套繁体字。 关于写起来越简单更便于传播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反驳吧? 楼令生长于红旗之下,自小学习的便是这一套文字。他有那个能力进行推广,肯定是推广简体字。 反过来说,即便是楼令想要推广繁体字,他也不懂啊! 至于说将大篆优良成繁体字? 知道大篆和繁体字是两种写法不同的字体吗? 与其去进行那般浩大的工程,楼令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本身所掌握的文字呢。 简体字本身与原有文字有互相对照,不是在创造另外一套体系。 当然了,春秋时代的字远没有现代那么多,其实春秋时代的词汇也无法跟现代相比。 一定会有人拿楼令使用拼音来吐槽,说在春秋时代创造拼音简直是太离谱了。 问题是什么呢?拼音的存在是用来保证每一个字的读音。 知道在拼音出现之前,同样的一个字,它有多少读法吗?很多人绝对不知道。 同时,诸夏有着太多太多的方言,不拿出拼音来统一读音,只是教导文字一样会让各地存在言语沟通上的障碍。 以为只要识字就能无障碍沟通了?这是想多了。 古时候的读书人,每一个不同地域的人,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口音,才有了当官之后需要学“雅音”这么一套程序。 在九年义务教育被推广开的时代之前,一样是识字的人,见了面进行交流都存在困难。 那么,楼令使用拼音来保证掌握发音统一的语言,到底重不重要呢? “始皇帝之所以伟大,除了他完成疆域大一统之外,还有他完成了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使得生活在这一片土地的人们变得更加紧密。”楼令挑了一下灯芯,使之光线变得更加明亮,继续想道:“很多人都说汉武帝穷兵黩武,进行各种的诋毁。且不说他扭转了汉帝国对草原民族的劣势,仅是他完成文化大一统,使得诸夏成为统一的一个民族,便是极为伟大。” 当然,那是楼令的一家之言。 许许多多的人认为独尊儒术是一件错事,他们知道因为只存在一个学派,对于华夏文明产生了何等的助益吗? 儒学要说弊端肯定有许多,文化相通的益处却是被无视了。 事实是,没有形成文化大一统,欧罗巴已经给出了答案。 因为文化上的不同,哪怕欧罗巴形成了宗教一统,他们仍旧是散装,不存在统一的基础。 而德意志从散装走向统一,恰恰就是他们互相认同彼此的文化,有达成一统的基础。 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即便是再烂的王朝也能给予后人铭记教训。而两汉存在的意义对于华夏苗裔毋庸多言。 一段时间的书写下来,楼令已经将计划书写得差不多了。 时节进入冬季,一天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便是此时此刻的天际也在飘落雪花。 楼令走到门帐边上,撩开帐帘看向外面,伸手去接住了落下来的雪花,雪花落在手心一会之后就融化了。 因为楼令的事先提醒,所以晋国各个家族有携带过冬的物资。 晋国的其余小弟?楼令也对楼氏负责邦交的几个国家事先知会,他们有没有当回事则看自己。 由于战事陷入停顿的关系,各部战区有更多的时间和人力收集过冬物资。 本身也是因为暂时休战,才让敌我双方有收集物资的机会。 周边的植物再一次倒了大霉,一棵棵树被砍伐,枯萎的草丛和灌木也被割走,它们将成为这个冬天的燃烧物,提供敌我双方在野外过冬的人光和热。 在野外过冬,到了科技发达的现代,一样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 “这个冬天,多少人会倒下?”楼令看着越积越厚的白雪,轻声呢喃。 两支合起来超过五十万的大军,他们在这一边交战,打的还是阵地战,很直接制造出一片又一片变得光秃秃的树林。 那当然会极大的破坏环境,宋人却是会求之不得。 等战争结束之后,宋国一定会进行大肆地开垦,届时他们将树桩挖出来,清理区域内的杂物,新的耕田也就出现了。 多少等于是交战双方帮宋国进行了不完全的垦荒,宋人怎么会不感谢呢? 在这个到处植物茂密的岁月,清出一片数十里周长的区域,压根不会对大环境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讲事实就是,当代人被茂密的植物折磨得不轻,他们也就是没有那个能力去清除,要不然一定会开垦出一片片的农田。 有那么一个小知识,海藻产生的氧气占全球总氧气的百分之七十。 所以是什么?呼吁保护森林当然是一件好事,西方很多环保组织阻止某些国家进行砍伐,这一些国家的经济主要来源依靠木材业,其实干得不是为了环保,真正想要达到的目标是经济扼制或控制。 在滤镜被破之前,天朝这边的人,听到环保就觉得高大上。 其实,环保在西方是一种生意,知道这种现实之后,没有人觉得不操蛋。 同样的,天朝人听说西方慈善事业很普及,各种各样的赞美,等知道西方很多人建立慈善机构是为了避税,好多人心目中的天国立马就从天上坠落了。 “我同样需要公知,数量越多越好。”楼令没有穿越之前,有历经过公知蒙骗和毒害的岁月,太清楚公知的作用了。 公知可是一个能够将一个偌大帝国搞得分崩离析的职业,也有“脑残制造机”的称号。 楼令不敢说掌握公知的用法,起码在引导舆论的作用上很清楚。 只不过,楼令知道收拢公知的两个渠道,第一个就是自行培养,再来便是收买对方的知识分子。 话说,楼令要公知做什么?当然是进行相关的思想植入,例如简体字和拼音存在的意义,再来便是逐渐让列国的思想为楼氏……,或者说晋国所控制。 控制思想是很高级的玩法,诸夏这边从两汉就开始玩了。 西汉和东汉玩得比较粗暴,动辄就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等于直接告诉周边的异族:你们是主动变成汉人,还是被汉人种进土里?两个必须选一个! 隋唐开始变得委婉一些,一致先从经济入手,搞乱他国的内部,才轮到军队入场收割,美其名曰: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是的,李唐的对外政策是延续杨隋,关于这一点李唐从不否认。 楼令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武力的限制太大,提早玩一些软入侵就很合适。 这一次如果楚国战败,国内一定会发生动荡,楼令比任何人都知道是进行思想干扰或植入的绝佳机会。 因为有这样的认知,其他人只想着在战后瓜分利益的时候,楼令已经在寻觅收买的目标,打算在楚国内部搅动风云了。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有战败的可能吗?那当然是存在可能性的。 事实上,楼令不在乎这一场战役的胜利者是哪一方,只要能够让他觉得利益最大化,并非不能让楚国取胜。 可别觉得楼令脑子坏掉,相反他活得非常清醒,深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只要能够达到政治层面的需要,一场战争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想要的目标有没有达成。 普通人可能无法接受上面那个观点?看到的只有那一场战争的胜负,伟大的政治家却是从来不单独看某一场战争的胜败,他们追求的是长远的利益。 好比如,华夏文明中好几次对外的战争不谋求土地的扩张,乃至于会主动留下争议那般,那些伟人的操作要到好久之后才被后人搞明白。 当然,楼令可不敢自喻比肩伟人。 只不过,楼令有好几次痛击楚军的机会,出于需要并没有展开实际的行动。 “几个国家的过冬物资不足,出现了冻伤冻死的人。”士鲂在冬季来临的一个多月后,告诉了楼令这样的消息。 楼令听说过那些事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士鲂对楼令的说法当然是持赞同的心态,说道:“愿意帮,才是他们该得到的;不愿意,他们只能口头上抱怨。” 同样在过冬物资上准备不充足的杞军,杞朔就过来寻求楼氏的帮助,楼令调了一批物资赠予。 杞国因为楼令的存在获利诸多,不一定是物质上的获利,只要齐国不再欺负杞国,便是楼氏对杞国起到的最大帮助了。 攀上亲戚之后,楼氏与杞国相处得很愉快,增加了楼氏在东面的影响力。 当然,主要是因为晋国强大,楼氏的实力也足够,要不然大概是互相拖累的格局。 同样是一国公族在他国发展的田氏,他们好几次就被陈国所连累到。 不得不说的事情是,田氏能在齐国发展壮大,真的是他们一代代都出现强人。 杞国比较弱,他们从哪一方面都很难帮助到楼氏,不拖累其实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恰也因为杞国比较弱的关系,能够让楼氏极大改造杞国。 几年之前,楼令就已经要求杞国派人到楼氏学习,杞国储君雍带着很多公族子弟来到楼氏,一部分学成的公族成员回去,他们用在楼氏学习到的知识建设家族,某种程度上增强了杞国的实力。 等楼令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从杞国获得帮助。 哪一天晋国需要杞国配合攻打齐国,起码杞国不会像以往那样什么都做不到。 另外,杞国不止是楼氏的退路之一,杞国的存在还能够让楼氏在某天可以借壳上市。 什么借壳上市?历史上的田氏能够成功代齐,可不单纯是田氏足够强大,跟他们是陈国公族离不开关系。 如果田氏不是陈国的公族,有那个资格复国的话,以为周天子和天下诸侯会允许田氏代齐吗? 进行布局而已,属于是现代天朝人的一种常识。关于这种常识,普通人只能应用在各种游戏上面,因此国外玩家总是认为天朝玩家太脏。(当然,喜欢开挂也是公认的事实) 在这个冬天,要说哪个国家最难受,无疑会是楚国。 楼氏的斥候进行汇报,每一天都有一批车辆离开楚军的营寨,车上全是堆叠的尸体。 楼令专门让人过去查看,验证之后得知楚军的那些尸体多数是冻死。 毕竟,楚国咬牙出动了庞大的兵力,他们很难在后勤方面得到充足保障,进入冬季各种后勤上的问题会被放大,老爷肯定不会吃到苦头,苦头只能让其他人去吃。 而冬季出现非战斗损员属于是一种正常,哪怕事先准备再充分也无法避免。 要是事先的准备很稀烂,成批的人冻伤冻死,只能说是非常正常了。 很多在冬季进行的战争,全军的非战斗减员超过一半都是常态,哪怕是到了近现代一样是那种情况。 楼令汇集了相关的数据,进入冬天的两个月后,联军这一边冻死的人该有三千左右,楚军那边不会低于八千。 楚军冻死的人,蛮人一定是占了多数。 到更后面,因为气候寒冷而被冻死的人,两边的数量都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期,并且一定是楚军的损失最严重。 道理不复杂,楚国将国内的青壮几乎全带着出征,规模实在是过于庞大,发现问题想要解决的难度超乎想象。 而等冬季与春季轮换的那一会,产生的死伤一定更多。 冬季固然寒冷,冰雪融化的阶段却一定是产生更多的挑战,到了那个时候会因为冰雪融化让土地变得潮湿,各条通道稍微踩踏就会变得泥泞,物资的运输被迫中断是必须面对的事情。 同时,开春的降雨量很大,挨过冬季的很多人到了那种天气,很容易倒在了开春期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开春的季节,敌我两军每天运出去的尸体猛增,证实了楼令的猜测。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面,敌我双方的死亡人数合起来绝对超过三万,光是楚军那边就死了一万八千多人。 即便是准备充分的楼氏,一个冬天再加上开春初期,非战斗出现的死亡也破了百。 更多没有做出充分准备的家族,他们的情况只会比楼氏更加严重。 这就是在野外过冬需要承担的代价! 说起来可能很不人道,只是短短四个月的时间,楼氏取得了医术上极大的进步。 不是外科……,或者说外科中的截肢,楼氏的一众医匠积累了超级丰富的经验。这里纯粹是一些冻伤,使得手指或脚趾彻底坏死,到了不截掉就要让人死亡的严重程度。 在外科之外,楼氏也在发展其余学科,在原有的中医……,或者说巫术的基础上,验证了很多治疗手段,其中包括对于药方的试验。 医疗这种事情,每一次的进步都远比人们想象中更残酷,一次次都需要有相关的患者充当小白鼠。 而非人为所造成的病患,抓住机会去进行相关实验,其实是一种正面的行为。 要是创造条件,使用人体去进行各种试验,无疑就是比畜生都不如了。 楼令可没有让自家军队去抓人来充当小白鼠,他是派出自家的医匠前往治疗其他家族的人。 至于说产生的非战斗死伤是因为这一场战争?楼令当然有相关的责任。可是参与战争的贵族,他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有鉴于将士自愿纳赋的关系,他们同样要承担所产生的后果。 “楼氏现在的医术超过秦国了吧?”郤锜的风寒刚被楼氏的医匠治好。 当时,楼令得知郤锜患了风寒,比谁都感到紧张。 楼令得知郤锜患上风寒就亲自来到主大营,其他人看来是在拍郤氏的马屁,一定会有很多人深以为耻。 只有楼令知道目前的晋国绝对离不开郤锜! 要是郤锜这一次出征中病死,不止战役会虎头蛇尾,轮到中行偃成了新的中军将,势必让晋国的对外政策发生改变。 所以,楼令怎么可能不会感到紧张呢? 其他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 一度病重到睡了一天一夜的郤锜,他在楼氏医匠治疗下康复,得知楼令在知道自己生病后亲自过来,内心里除了满意就是感激。 “杨,还不向下军将行大礼?”郤锜对郤氏宗子说道。 郤杨二话不说,面朝楼令就是双膝跪地行礼。 要是在其它时候,楼令可不会大大咧咧受了郤氏宗子的大礼。 现在,楼令却是笑眯眯先受礼,再走上去将郤杨扶起来。 一同在场各个家族的人,他们看了之后找相熟的人对视,一致知道郤氏和楼氏必将更加紧密了。 说是楼氏救了郤锜的命,没有人会反驳。 那是因为,当前时代患上风寒,真的有可能丢了小命。 “楼氏的医术超过秦国了吗?”郤锜再一次提问。 楼令笑着说道:“我实在不好说啊。” 郤锜又问道:“是因为吸纳了秦国的医匠?” “这个确实有。”楼令当然是说实话了。 应该说,参与入侵秦国的各个家族,他们只要有能力,一定会尝试感化秦国的医匠。 这是为什么?因为当前秦国医匠的医术,确确实实是领先其他国家。 中行偃低声对晋君周说道:“下军将谦虚了。” 晋君周听得眨巴起了眼睛。 “楼氏的医术早就超过秦国,尤其是在创伤方面。他们对于用药几年前就超过了秦国的一众‘扁鹊’了,只是相关的经验不足。”中行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跟晋君周讲这样的话。 作为中军将的郤锜在出征期间患上重病,要是病死也就病死,一国之君晋君周顶多是过来看一眼。 这不是郤锜康复了吗?即便晋君周对郤锜有意见,他肯定是要亲自过来慰问的。何况晋君周对郤锜的感观还行,至少是并不多么讨厌。 其余生病的贵族,他们一样获得了楼氏医匠的诊治,成功或失败的例子都有。 在这一波之后,由于受到楼氏恩惠的贵族数量众多,关于楼氏在医术上超过秦国“扁鹊”组织的说法,不用多想也知道一定会流传出去。 有意思的事情是,楚国患病的贵族向楼氏求医,无一例外遭到了楼令的拒绝。 并非是因为双方处在战争状态之下,才导致楼令拒绝派人诊治患病了的楚国贵族。 求医而被楼令拒绝的楚国贵族,他们没好意思破口大骂,要埋怨只能是心里埋怨楚君审干过破坏规矩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轮换的部队再过二十天就会抵达。”郤锜大病之后能够感受到身体和精神的衰弱,看着楼令说道:“届时,下军将要多担待。” 郤氏之主病重,得到消息的郤至怎么可能会不返回?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兄长安心养病便是。” 结果,笑出声的人变多。 这一场战役从开始到现在,真正主导一切的人就是楼令,到了一定身份和地位谁会不知道呢? 郤锜面对出现的笑声,跟着笑了起来。 要说的话,以前的郤锜心里有意见,经过这一次从鬼门关被楼氏救回来,想不变得豁达都难。 历经了一次生死危机的郤锜,更多的事情需要进行思考。 郤锜目光在楼令和中行偃身上来回扫视,心想:“也许……,应该学习父亲进行一番操作,哪怕不把中军将的位置交给楼氏之主,起码让楼氏之主的卿位排序在荀氏之主前面?” 第624章 太过于猝不及防了! 郤锜当然没有忘记栾书的教训。 在栾书成为中军将之前,他一直表现出是郤氏忠诚小弟的模样,直至积累了足够的实力才露出真实面目。 那一段时间的栾书俨然就是一副郤氏忠犬的做派,他在对待郤克的时候比地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要孝顺。 栾书照顾郤克到什么程度呢?他完全放下公务与家里事,时时刻刻待在生病的郤克身边照顾,甚至干出了为郤克检查粪便的事情。 因为栾书的表现,再加上他对郤克的种种承诺,成功地欺骗了郤克,才有了郤克力排众议让栾书一跃成为中军将的事情发生。 在当时,郤锜、郤至、郤犨等人对栾书的行为很震惊,碍于没有过相关的例子,他们也被感动了。 历史上,等栾书手握大权露出獠牙,以为郤氏的一叔二侄回过神来吗?没有的,他们还活在栾书构建起来的虚假世界之中,直至郤氏一叔二侄死之前都还觉得栾书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有楼令存在的这一个历史版本,出现了很多的改变。 在楼令的这一个历史版本中,楼氏成了郤氏的警报器,栾书多次针对楼氏,露出了狂挖郤氏墙角的事实,致使郤氏和栾氏的关系急转直下,到后面的明确敌对。 诸夏的人很喜欢寻找发生过的例子,主要是提出来吸取教训。 只不过,有人进行了总结,历史的作用就是一再上演重蹈覆辙。 那当然是某人觉得自己做了不会翻车,翻车的人是眼光不行和能力太差。 这就要了解栾书当时的所作所为了。 栾书是一个光说不做的人,尤其是在知恩图报方面。 楼令呢?他是一个光做不说的人。 时至今日,与楼氏亲近或结盟的人,只要双方公开确认关系,只有被楼令带着一起飞的例子,暂时没有人被坑害的事情发生。 栾氏和韩氏?他们的下场真是由楼令来决定吗?并不是。 栾氏属于是自取灭亡。 韩氏则算是遭了鱼池之殃,同时被楼令抓住机会一块收拾掉。 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多数人一致认为栾氏和韩氏就是应该被除名,并非由某个人一力推动。 暂时没有做过坑害的行为,一直带着共谋好处,这样的人天然会得到更多的信任。 而郤锜并非要在自己之后推着楼令坐上中军将的位置,他只是不希望由中行偃来接任中军将。 所以是,郤锜只想让楼令的卿位排序在中行偃之前。 “必须打压荀氏了。”郤锜心想。 这里也不是郤锜讨厌中行偃,或者郤氏与荀氏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纯粹就是中行偃在治国主张上的问题。 从中行偃一再的发言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名和平派。 如果晋国确实无力对外强硬,作为鸽派只是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不能视作怯战或是软弱。 问题是什么? 晋国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去打击自己的敌人,结果却是要缩回去任由敌人扩张或者发展。这种论调难道不是一种资敌的主张吗?甚至比干了资敌的事情都要可恶。 要是了解核心,知道鸽派的主张是出于私心作祟,能够进行容忍吗? 反正郤锜为了顾全大局一直在忍,但一点都不希望自己逝世之后,继任者推翻自己制定的所有主张。 还有那么一件事情一再被证实。 那就是,中军将落到了哪一个卿位家族,这个卿位家族一定会得到极速的膨胀。 本身就是中军将的郤锜,他比谁都明白掌握名器的便利,料想到了等中行偃坐上中军将会让荀氏的实力大增。 有许许多多的例子需要让郤锜借鉴,其中包括晋国卿位家族的载沉载浮,一定是强势的卿位家族强摁较弱的卿位家族,乃至于谋求进行消灭。 在郤锜的预想中,由郤至担任中军将,楼令成为中军佐,会是一件最为理想的安排。 至于说,让上军佐郤至和下军将一下子跨越几个卿位排序成为中军将和中军佐,是不是有违游戏规则? 郤克都能够让新军佐栾书一跃成为中军将。 郤锜并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有什么不对。 荀氏反对,并且是极力进行反对,想要进行武力相抗衡?这是到了应该让荀氏见识一下郤氏实力的阶段了! “最近荀氏和范氏走得比较近,下军将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郤锜私下邀请楼令谈话,问出这一个问题。 没有读心术的楼令,他哪里知道郤锜有了什么想法。 楼令想了想,说道:“荀氏和范氏畏惧郤氏的强大,再则楼氏与郤氏过于紧密,迫使他们进行互相靠拢。” 这个算是在开诚布公,事实也是那样。 郤锜听了不住点头,十分赞同楼令所说的话。 “我们是希望趁着国家强大,极力进行扩张的一方;范氏其实也愿意进行扩张,只是他们想要的扩张方向与我们不同;荀氏因为家族内部的问题,再来也是找不到扩张的方向,致使他们不希望用家族的力量帮我们实现扩张。”楼令进行这一些解析。 关于上面那些,只要有在关注局势,除非是脑子有点问题,要不然一定多少能够看出一些。 刚刚当上中军将的郤锜,他就一力主张对外强硬,跟谁都想着干到底。 要说郤锜找到扩张的方向,只能说没有明显的迹象,更像纯粹就是想要表现得强硬。 等晋国割走郑国的“制”地,随后又展现出吞并郑国的野心,郤锜多少才算是后知后觉,追求谋夺郑国的西北部。 荀氏和范氏面对的难处和各自的追求是什么,之前已经提到过几次,不再重复。 楼氏这一边,讲实话就是楼令对郑国没有多少领土野心,主要扩张方向是在晋国的北部和西部。 那么就是说,楼令对郑国有所野心,更多是在对人口和资源的掠夺上面。 只有人口和资源野心的楼氏,压根就与另外那些有领土野心的家族没有冲突。 这样一来,楼氏无论与哪个家族都不存在太大的矛盾,相反成了那些家族需要争相拉拢的对象。 那种现象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也就是楼氏并不寻求在晋国内部争取利益,发展起来的楼氏是向外进行扩张。 楼氏用实际的行动证实了对其他几个卿位家族没有威胁,他们早就在极力拉拢楼氏了。 因为楼氏与郤氏最合拍,必然会让楼氏与郤氏的配合看起来更多,两个家族表现得那么亲密,试问怎么不可能逼得荀氏和范氏互相靠拢呢? 弱者联合起来抗衡强者,弱者不能太弱,要不然联合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一群蚂蚁极力联合,他们表现出对大象的极力敌对,且看看是被大象的大脚提早踩死,还是会发生蚂蚁多了压倒象的事情。 什么蚂蚁多了咬死象,其实就是一种鼓舞,自然界找不到相关的例子。 荀氏和范氏的弱只是相对于郤氏和楼氏的联盟而言,要是单独论家族实力的话,荀氏或范氏虽然一样弱于郤氏或楼氏,比起其他家族则是要强大太多太多了。 是的,没有错,单独论家族的实力,楼氏现在确实要强于荀氏或范氏。 如果仅是论家族可以拿出来的第一波武装力量,楼氏可能也比郤氏更强。 其它不用说,只要楼令愿意的话,能够让至少三万士兵披甲,仅仅这一点就是其它家族所办不到的事情。 一支三万披甲之士的军队,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吗?只能说,拿到任何一个冷兵器时代,完全有资格去角逐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了。 当然了,只有一支三万披甲之士组成的军队,不加上其它的因素,单论起来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比如说,有那样的一支军队,相关后勤要能够跟得上,并且还要保障兵源的补充。 因此,从整体实力上来讲,楼氏仍旧是弱于郤氏。这是郤氏从封地、人口到所持有的资源比楼氏更多。 更要看其它的因素,诸如内部和外部的整体环境,导致光是武力强横也难以通吃。 所以了,晋国的任何一个卿位家族,他们的实力确实是比多数国家要强大,并不意味着那些国家就没有了活路。 “老夫想要打压荀氏和范氏。”郤锜属于是想干什么,有了目标就会执行的人。 楼令听得一愣。 “最近荀氏和范氏做了什么吗?”楼令问道。 根据楼令所能够得到的信息,没有相关迹象表明郤氏与荀氏或范氏起冲突。 郤锜摇头说道:“这一场大病,老夫虽然身体不清醒,但是精神很清醒,思考了很多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事情与荀氏不相符,荀氏之主乃是中军佐,等老夫逝世,不出意外便会是中军将。我们所建立的事业有可能被荀氏之主所颠覆,仅是有这个可能就让老夫无法接受。” 话题的主张很明晰,倒是让楼令听过松了口气。 在之前,楼令以为郤锜要对荀氏和范氏施以武力呢。 不是楼令瞎紧张,完全是郤锜干得出那种事情。 因为楼氏与郤氏关系好,所以不会让楼氏体会到郤氏的粗暴和蛮横的一面。 看看跟郤氏有矛盾的家族或国家被怎么对待的吧? 齐国因为不尊重郤氏,郤氏直接发动国战讨伐。 要不是鲁国认怂的速度快,他们会跟齐国得到一样的下场。 多数跟郤氏爆发冲突的家族,他们已经消失在历史舞台之上了。 其他家族的人跟郤氏的人相处,以为郤氏的人会跟楼氏的人相处那般静心平和吗?只能说,郤氏的人愿意讲道理便是其他家族的幸运。 另外,哪怕是对待楼氏的人,郤氏的众人也一般是“大哥会罩着你”之类的态度。 这样的郤氏,讲实话给予其他家族很大的压力,只是碍于郤氏真的很强大,其他人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如果还不理解,将郤氏换成老美,大概就能够代入了。 老美怎么做事的?不是纠集一帮小弟欺负人,便是在欺负一帮小弟。 要说郤氏跟老美有什么区别,仅是郤氏还没有学会莫须有,想搞事情得是其他家族真的做错了什么。 现在,楼令看郤锜的态度,不得不承认郤氏要发生改变了。 什么改变?那就是郤锜用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为了杜绝那一件事情的发生,要率先展开行动。 这是什么?就是玩莫须有的那一套啊! 本身非常强大的郤氏,他们要开始玩莫须有那一套,很难不让楼令感到担忧。 今天,郤氏能对其他家族那么玩。 某天,郤氏也能对楼氏玩这一招! “我们与楚国的较量正处在关键阶段……”楼令看到郤锜皱眉,选择将事实继续讲下去:“现阶段必须维护国内的绝对平稳,保证力量全用在与楚国的较量上面,有计划地打压一众盟友。实在是不宜爆发争端。” 郤锜眉头皱得很深,说道:“老夫是想让你想一个办法,让荀氏接受至成为中军佐,你成为上军将。” 啊? 只能说,楼令听得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新一轮的卿位排序才刚过去一年的时间,要说重新排序卿位什么事情最大,无疑是就是郤氏并未寻求保持一门三卿位。 那一轮的卿位排序看上去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却是远比想象中更大。 当时,郤氏表态不寻求获得卿位之后,觉得自家有资格角逐卿位的家族可不少。 祁午是得到了晋君周的鼎力支持,才从一众公族中脱颖而出。 然而,祁午得到晋君周的鼎力支持,前提是祁氏与楼氏关系亲密,同时楼氏对郤氏的影响力很大。 多少算是祁午钻了空子,不是祁氏的实力有多强。 在那个时候,另一个卿位有力竞争者的家族便是邯郸氏。 邯郸氏的实力远比祁氏更加强大,他们同时获得了晋君周和范氏的支持,一度也差点获得荀氏的支持。 如果不是晋君周和范氏后面意识到推邯郸氏上位几近于得罪楼氏,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态度,邯郸氏就真的敢站出来角逐卿位了。 其实,在那一轮卿位排序的时候,楼令并非公开过自己是什么态度,用旁观者的姿态坐视而已。 当一个人所掌握的实力很强大,同时拥有强力盟友,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一样会影响到很多人做出的选择。 楼令便是那样的人,才最后让祁午获得卿位。 现在,郤锜想要重新调整卿位,并且要让中行偃和智罃的卿位排在郤至和楼令的后面? “这……”楼令一瞬间想了很多,略略迟疑地说道:“这件事情只能慢慢来。需要几个家族深入探讨,我们极可能需要对荀氏和范氏分别作出让利。” 那一句话代表了楼令的观点,也就是坚持不采取武力,推荐使用利益交换的模式来达成。 郤锜并不喜欢利益交换,他更加倾向于强力镇压的方式。 只不过,郤锜听楼令一再强调不能爆发内乱,尽管觉得跟自己的作风存在冲突,愿意做出一些妥协。 “可以跟荀氏和范氏谈,只是不能出现予取予夺的情况。”郤锜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追加了一句:“要是他们不识相,最后只能采取武力。根据这个前提,两个家族,包括其余的附庸,最好进行事先的准备。” 楼令听得头都大了,赶紧说道:“可以悄悄进行准备,但是一定不能大张声势,尤其是向两个家族的封地边缘派兵,要不然一定会打起来。” 荀氏和范氏之所以极速靠拢,不正是他们面临着来自郤氏和楼氏的极大压力吗? 可以想象荀氏或范氏心目中的弦绷得多么紧,一旦郤氏、楼氏和一众附庸搞出大动作,完全有可能逼迫荀氏和范氏选择先下手为强。 “看这一场与楚国的战争结果。”郤锜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楼令带着混乱的思绪从郤锜这里离开。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着实是让楼令感到很是猝不及防。 晋国的几个卿位家族当然会存在利益纠葛或矛盾,近几年碍于来自楚国的压力,他们表现得非常克制而已。 因为那种互相的克制,让晋国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大团结局面,才有那种动辄四个满编军团齐出的空间。 否则的话,栾书执政时代就已经完成扩编,新设立“羡”这个阶层的决议也得到通过。晋国屡次想要四个军团齐出,哪怕四个军团真的一起出动,每一次都是不满编的状态。 为什么会存在前后的区别?那是他们互相防着对方,并且是将防着对方完全做出来,哪一个家族都不会真的在内部大举征召,带走家族的更多武力。 等几个卿位家族的互信程度增加,晋国已经有三次四个军团满编出动的例子。 “中军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楼令所指的不是郤锜之前多么温和,只是郤锜将冲动释放到了国外。 这就迫使楼令必须搞明白怎么回事,重新梳理收集到的情况,同时派人进行了解。 “你怎么跟兄长聊那么久?”郤至在楼令的军帐已经等了很久。 楼令看到郤至在自己的军帐,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 “我脑子有点乱。”楼令走过去坐到郤至座位边上,苦笑说道:“中军将想让你成为中军佐,我担任上军将。” 事先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的郤至愣了一下,一小会之后笑着说道:“很好啊!那样一来,可以保证几十年之内,什么事情都是由我们说了算。” 楼令就不奢望郤氏的人可以想得更全面。 “重点是,怎么让中军佐和上军将同意。”楼令虽说已经提出利益交换,怎么去实施却是暂时没有头绪。他很严肃地说道:“中军将明确表示,哪怕需要动用到武力,一定要将这一件事情办成。” “好事啊!”郤至想都没想,说道:“我们联合起来,解决掉荀氏之后,再瓜分他们的财产。” 看! 看看! 好好看一看! 这是一名国家高层,得知将会发生何等事情,该有的第一反应吗? “不对,动荀氏的话,范氏不会干看着,乃至于君上和一众公族会站到荀氏那一边。”郤至可算肯动脑子,眯着眼睛继续往下说道:“要是想灭掉荀氏,必须做好同时面对他们的准备。” 这一刻,楼令心里有些绝望。 对,要是可以灭掉荀氏、范氏等反对者,郤氏和楼氏将可以瓜分掉晋国。 要是看实力对比的话,郤氏和楼氏还真有可能将那些反对者全灭掉。 问题是,楚国等国家,他们不会干看着晋国爆发内乱啊! 郤氏和楼氏要是真的对一众反对者发动战争,那些国家在初期会看戏,没有多久必将干涉。 “我怎么有些印象?晋国的范氏和中行氏挑起大战,一众国家入场干涉。”楼令不太确定有没有这一件事情。 事实是,真的有! 历史上,范氏介入赵氏的内乱,也就是赵氏想吞并邯郸氏,范氏联合中行氏给邯郸氏站台,爆发了晋国史上用兵规模最大的内乱。 内战爆发之后,中行氏和范氏利用家族影响力,争取到了包括齐国、卫国、郑国、鲁国等等国家派兵介入内战。 随后,范氏和中行氏被当时的晋国之君视为叛国,导致晋国其余家族不得不站在赵氏这一边,最终的结果是得到列国相助的范氏和中行氏在内战斗失败,两个家族就此在晋国的政治舞台消失了。 楼令听了郤至一连串的发言,变得不想跟郤至讲话。 现在的局面对晋国全面有利,有很大的机会重创楚国,使得楚国变得一蹶不振。 另外,晋国也完全有机会削弱其余的国家,让他们在后面晋国实施吞并战争的时候,不构成太大的障碍。 这种大好局面是晋国建国之后,得到从前所未见的大好机会。 只要能够完成楼令预定的目标,不说晋国的疆域会得到极大的扩张,甚至有可能完成对周天子的取代。 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病了一场的郤锜要对荀氏和范氏动手。 在郤氏有很大话语权的郤至听说那一件事情,想都没想就喊打喊杀。 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保持冷静的楼令,他的头简直是要裂开了! 第625章 这样的大哥哪找啊? 如果郤氏联合楼氏等家族对荀氏和范氏发动战争,短期内可能分出胜负吗? 没有发生的事情,只能从双方持有的实力去进行分析。 现在看起来,郤氏非常强大,只是又没有强大到可以轻易镇压一切的地步。 郤氏加上楼氏的话,其实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应该是远远大于二。 可是有一个事实,除非郤氏联合楼氏之后,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灭掉荀氏和范氏,要不然战争每拖一天的时间,双方的损失绝对更大。 晋国自从一众公族突然间对赵氏发起灭族行动之后,其实各个家族就开始防备某个或某些家族悄然展开大规模行动,怕的就是像赵氏那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偷袭成功。 不要忘记一点,晋国虽然早就有卿位家族的存在,但是卿族在晋国出现的概念并不到二十年。 在现如今,四个卿位家族……,忘了祁氏,有鉴于祁氏太弱,不算也行。 总之,晋国的郤氏、楼氏、范氏、荀氏相加起来,占晋国的总实力约是六到七成,还有四到三成的实力属于公族以及其他中小家族。 先不提国外势力,郤氏联合楼氏攻打旬氏和范氏,有没有可能让某个老六趁机崛起呢? 要是卿位家族的内战打个七八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只能说让某个家族渔翁得利的几率就越大。这一点绝对不能不防。 “没有可能短期内速胜!”楼令思考了一番,得出这个结论。 荀氏和范氏本身就很警惕郤氏,一旦郤氏有所动作就会被两个家族看在眼里。 哪怕是爆发国战,郤氏进行正常的征召,一样会被荀氏或范氏紧盯着,他们每一次都进行必要的提防准备。 那样一来,郤氏无法悄悄地将军队开拔到荀氏和范氏重要的封地边沿,更别说发起突然间的偷袭了。 无法偷袭成功,以荀氏和范氏的体量,哪怕郤氏联合楼氏等家族,等于是两个庞大集团进入战争状态,怎么可能不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呢? 任何一场无法速胜的战争,谁都要承受该有的代价。 进行内战的话,交战的时间越长,国家的实力就会被削弱得更为严重。这是战争爆发在本国,破坏的是自家的坛坛罐罐,打赢了都无法谋求赔偿。 历史上,中行氏和范氏发动叛乱,晋国打了七八年的内战,结果就是让如日中天的晋国实力大损,搞到连新近崛起的吴国都敢挑战晋国的霸权了。 在当时,齐国都抓住机会一度逼近“新田”,要不是赵氏死扛住范氏和中行氏的主力,智氏和韩氏击退齐军,晋国可就面临灭国的危险了。 春秋时代,都城被攻破就是默认亡国,这一点在楚国都城被吴军攻破后,哪怕楚国还有很广阔的疆域,世人却是认为楚国已经亡国,可以看得出来。 “真的爆发内战,楚国势必重新抬头,再因为没有余力镇压中原,齐国也一定会趁机得到极大的壮大。这样一搞,晋国不再是当世独一档的超级强国,届时要同时面对缓过气来的楚国,以及抓住机会壮大起来的齐国。”楼令这是站在国家的角度出发进行思考。 当然了,楼令也会从家族的角度进行思考:“如果可以成功将荀氏和范氏灭掉,事后我家当然会得到好处,只不过一定是郤氏吃下大部分。仅是这一点,其实对我家就是会构成最大的威胁。” 哪有永远友好的两个家族呢? 等晋国内部只有郤氏和楼氏两个超级家族,双方必然会因为利益而产生摩擦,再逐渐走向对立。 搞到最后的话,超大机率不是郤氏和楼氏瓜分晋国再分别立国,只会是郤氏或楼氏尝试吞并掉对方,随后完成对晋国公室的取代。 是的,最为有可能的事情就是郤氏和楼氏相斗,争取将对方彻底吞掉。 那就是两强并立的结果。 为什么会那样?因为两个强大的势力同在一个框架之内,他们必然视对方为最大的敌人,很难将目光转移到对方之外的势力身上,哪怕转移目光也是想着拉拢,不是分出力量去寻求吞并。 之所以是那样子,纯粹就是对立的双方,他们谁也无法判断攻打第三方的行动能不能顺利,更加担忧一旦开战陷进去,会给同等实力的对手有机会击败自己。 两强对峙,结果有一方对第三方下手,类似的例子有许多,无一例外在下场方面都不好。 一般不是两强的一方抓住机会亲自下场击败,便是其中一方资助第三方给对手实施放血。 楼令当然认为自家有笑到最后的可能性,概率方面还显得极大。这是因为楼氏有太多的创新,可以弥补封地面积和人口数量对郤氏的劣势。 有一个现实却是一定不能忽视,那便是各国会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晋国内部打生打死而不进行干涉吗? “列国不干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楼令很清楚这个事实。 周王室为什么搞成现在那副样子,以为只是各种戎在跟周王室过不去,最终搞得周王室被迫东迁吗?并不是的。 应该说,西周时期的各诸侯没少给周王室添堵,乃至于某些诸侯要对周王室变得衰弱承担最大的责任。 干涉他国内政这种事情,春秋时期有实力的国家很喜欢干。 作为第一任霸主的齐国,几位公子相争,闹到打内战,有着很多诸侯的身影。 崛起的秦国,秦穆公就两次干预晋国内政,只是他最后玩脱了,遭到晋襄公的背信弃义。 以往晋国爆发内乱,纯粹就是平定的时间太快,或是某一方过于强大,没给列国干涉的机会。 真要是郤氏、楼氏跟荀氏、范氏打起来,以四个家族的体量,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分出胜负。 所以了,楼令更倾向于当前的格局。 也就是郤氏一家独大,由郤氏镇压荀氏和范氏,楼氏借力郤氏完成楼令所想要达到的目标。 这多少算是三足鼎立,也是架构最好的格局。 在这种格局之下维持斗而不乱,楼令再引导着向外进行扩张,可以是能够兼并多少国家就实施兼并,也能够是完成晋君取代周天子的地位。 “主要是在这个看重家族底蕴的时代,我家崛起的时间太短,一旦晋国不复存在,相关的劣势一下就要显露出来了。”楼令当然有想过楼氏某天参与分裂晋国的事情,只是一定不能是在自己这一代人发生,甚至不能是在楼小白那一代人进行。 当前所谓看重家族底蕴,不止是看这个家族的实力到底强不强大,还包含有没有悠久的历史。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经营更广的人脉。 与此同时,一个家族的历史足够悠久,代表着有血缘关系的族人数量众多,其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习惯了该家族的统治。 深度认同感这种认知,真的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培养起来。 因此,好多由移民组成的国家,强大的时候看不到各种问题。等呈现颓势之后再去看,无数有条件的人看到情况不对,他们会纷纷转移资产,随时随地准备跑路。 同样的道理,对国家有着深度认同感的人,他们面对再艰难的环境,他们所想的是怎么去奋斗和改变,以及愿意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反面的例子自然也有,例如有明一朝的统治崩溃,太多的藩王就是扯了后腿。 可是,统治崩溃的明朝王,也有藩王试图力挽狂澜,南明给明王朝续了十八年的命。 如果不是南明有太多的奇葩货色,有没有可能重演南宋的格局呢?不能说完全没有那个可能性。 楼氏现在欠缺的就是足够多有血缘关系的族人,并且没有在楼氏治下生活了数代人的臣民。 这样的楼氏看似不弱,其实很难在遭遇困境进行坚持。 历史悠久的赵氏,他们面临家族高层被一锅端的情况下,各处封地还是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乃至于黎庶愿意为了保卫赵氏而牺牲。 先氏、栾氏、韩氏等等家族,他们在高层全数被杀的情况下,一样抵抗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就是经营久了培养的忠诚度,期间要是有强人站出来,不能说完全没有保全家族的那种可能。 代表例子就是赵氏经营了人脉,使得赵武可以再次复立赵氏,乃至于成功让赵氏恢复辉煌,直至站在主导地位完成对晋国的瓜分。 当前的晋国如日中天,眼见着形势一片大好,大病初愈的郤锜却是搞了那么一出,直接搞得楼令头都大了。 在郤锜向楼令展示自己意图后的几天,楼令没有离开主大营。 楼令待在军帐内好几天,主要思考怎么来说服中行偃和士匄,拿出什么样的利益才可以让他们同意郤锜关于卿位的调换。 几天想来下,只能说楼令有了初步的构思。 “范氏不止想解决掉狄人,他们还想着瓜分郑国,可以让郤氏少占一些土地;荀氏缺乏扩张的方向,我可以承诺将在郑国得到的土地划分给予荀氏。”楼令知道这样做会显得楼氏很吃亏,可是他也没有在郑国获得封地的想法啊。 楼令要是真的那样做的话,还需要将那些投奔的郑国贵族考虑进去。 让那些贵族搬迁会是楼氏最为有利的事情,只是他们一定不会答应。 真的要那样,楼令也不可能说服那些贵族真心诚意依附荀氏,相反要学习大英的搅屎棍技能,没事都要搞出事情,埋下那些贵族与荀氏不可化解的矛盾。 别觉得楼令脏,妻子的娘家都算计。这纯粹就是格局到了那种地步,必须采取的必要行动。 “大舅哥一直想要获得自主权,我是时候该悄悄帮忙了。”楼令想到了这一件事情。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并不是楼令非要去干涉荀氏的内部事务,帮助智罃达成想要的目标而已。 当然,自是存在可以让楼氏获利的地方,何尝不是在为晋国考虑呢? 发生分裂的荀氏,减少了他们主动搞事的概率,也让想要当渔翁的中行偃陷入焦头烂额的困境,少干涉楼令推动晋国对列国实施兼并或完成对周王室的取代。 从壮大晋国和取代周王室的角度来看,受伤的只有一个想当老六的中行氏,增加一个愿意配合的智氏,能够说楼令不是在干正事吗? 后面,楼令找到郤锜将想怎么跟荀氏和范氏进行利益交换说出来。 “我可以少拿,你完全不拿就不对了。”郤锜听到楼令要将会分配到的土地全部拿来作为交换,讲了这么一句话。 郤锜很正经地说道:“如果旬氏和范氏的胃口太大,可以多占取郑国的城池。” 凭什么让自己人吃亏? 这个亏,郑国来付出就好了。 楼令想了想,心说:“也对啊……” 完全就是楼令被突然的这一出搞得头快裂开,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很多人遭遇困境,思维确实会变得固定,只在那个框架里面绕圈圈,很难跳出框架之外。 能够跳出框架来解决困境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干了一番事业,乃至于成为一代伟人。 郤锜算是旁观者清。 楼令则是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 “你找中军佐说过了吗?”郤锜问道。 “暂时还没有。”楼令先回答,再说道:“当前正在国战,最好等这一次国战分出胜负,处理好相关的后续,再找荀氏之主和范氏之主商议。” 郤锜认同这一个观点。 地位到了郤锜的高度,再加上他所接受的教育,怎么可能没有大局观。 事实上,自从旬林父开始,好几代的晋国中军将已经没有大局观,更多是盯着怎么废公肥私上面。 轮到郤锜就任中军将,反倒是显得更为合格。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只能说郤锜无论遭遇什么,第一反应就是维持强硬态度了。 楼令见郤锜认同,再一次大大松了口气。 爆发国战期间,最为忌讳的就是内部出现问题。 如果现在就去向荀氏之主和范氏之主讲那些事情,他们绝对不敢再在国战中拼命,一下子就会让晋国失去两大主力,甚至有可能直接爆发内乱。 “可以的话,回调大军去郑国,展开新一轮的行动。”郤锜说道。 这是鉴于不让楼氏吃亏,要占取郑国更多的城池。 当大哥的那么仗义,楼令就更加要谨慎了。 他们与楚军的交锋,暂时没有哪一方获得绝对的优势,从主战场抽调兵力明显不合适。 楼令说道:“只要在‘杨梁’这一边的交战取胜,想怎么收拾郑国都行。” 郤锜盯着楼令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知道老夫为什么信任你了吗?” 楼令没有回答。 “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郤锜自己讲出答案。 在当前讲什么为国牺牲,绝大多数贵族会觉得讲那句话的人脑子有病。 集体主义出现在诸夏大地,那是历经百年被蹂躏的历史之后了。 在那之前,无论谁的口号喊得再响亮,基本就只是喊口号而已。 很碰巧的事情是,郤锜当上中军将之后,成了一个愿意为了国家牺牲家族利益的人。他看到的楼令也是那样的人,认为彼此的思想境界接近,有更多的认同感。 当然了,郤锜和楼令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做出牺牲之后,国家一定要做出补偿。 那很符合时代特性。 论事实,愿意先牺牲家族利益,事后再寻求弥补,能够评价不合理吗? 楼令确认郤锜不会找中行偃或士匄提前摊牌,聊了一些相关的细节,话题转为当前的战事。 关于这一场战事,它本身就是楼令一力引导成当前的态势。 进行交战的过程该是怎么样的进程,需要达成哪一些目标,没有人比楼令更加清楚。 楼令借着这一次机会向郤锜重新强调,搞到郤锜变得不耐烦才停下念叨。 “我需要返回侧翼。”楼令说道。 郤锜被楼令一个话题反复强调搞得脑子快炸掉,立刻说道:“老夫就不送了。” 要回去侧翼的楼令肯定不是当天就走,他先去拜访晋君周,随后又见了中行偃等一些同僚,隔天才启程出发。 季节重新来到春季,开春之后有一场雨季,楼令当天就是冒雨赶路。 “这边的雨季会下多久?”楼令的问话对象是华元。 而华元会在侧翼,他是过来进行交际,跟鲁国、杞国、薛国的达官贵人已经喝了好几天。 华元答道:“普遍会断断续续下十天左右,随后还会隔上十来天再下一次雨。” “更南边的雨季会比较长吗?”楼令又问。 华元还是没有思考,直接说道:“靠近泓水的区域,雨季是比这边长。” 那一条泓水横跨郑国、宋国、陈国、蔡国、厉国和楚国,是一条很长的大型水系。 其实,当前区分地域,南北是用大河来划分,并不是使用大江去划分。 一般的认知中,大河以北的国家便是北部国家,大河南部的好多国家泛称南部国家。 只不过,大河以南和泓水以北的国家,他们又属于中原的国家。 当前在大江以南的势力不少,自认为诸夏体系的有吴国和越国,其它则是属于百越的势力。 楚国?他们在大江以南只有不大的一块疆域,并且没有多么重视。 那样算起来,被认为是南方的国家,当前便是楚国、宋国、吴国、陈国、越国、蔡国、厉国、胡国等等。 是的,尽管宋国的大半疆域位处中原,他们也被视为南方的一个国家。这里多少是带着一点地域歧视。 宋国所遭遇到的地域歧视,论起来跟现代的俄罗斯差不多。 怎么说呢?就是欧洲那些自诩文明的国家,他们不愿意将俄罗斯视为欧洲的一份子。 楼令问雨季当然不是没有目的。 “晋卿想趁着楚军维持后勤补给线的困难,发动新一轮攻势?”华元觉得自己有资格问这话。 这里所谓的资格,不是宋国有多么强大,更多的是华元交友广阔。 楼令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华元哪敢说会有什么问题。 “等各国轮换部队抵达,趁机向楚军发动新的攻势,自然是应该的。”华元其实很期待新一轮的大战爆发。 华元见楼令有送客的趋势,赶紧说道:“我们之前想在‘虎牢’集中贸易,碰上了这一次大战,郑国的北部和西部沦陷,郑人恐怕不会允许列国商队通行。” 是有那么一回事。 有相关的共识,只是“虎牢”还没有完全筑好,暂时并未真正施行。 楼令知道华元不是简单讲贸易集中地的事情。 华元是看到晋国的胃口那么大,担心宋国想要的那一部分落到晋国的口袋。 果然,华元进行试探,想要搞清楚晋国会不会将占领的郑国北部和西部进行归还。 “我们正在商议相关的事情,一致的态度就是必须让郑国长教训。”楼令不能直接告诉华元将会发生的事实,更加不能进行否认,只能是态度模糊。 楼令注视着华元,说道:“宋国应该还有余力吧?” 华元意识到什么,赶紧提起精神。 “目前郑国的主力龟缩在‘新郑’周边,宋国想要收复失地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楼令说道。 宋国有余力吗? 他们去年被楚军攻到“商丘”打防御战,南部成了两个阵营大战的战场。 华元问道:“我们能抽调这边的部队吗?” 楼令摇头说道:“你们抽走军队,其他国家会怎么看。” 晋国强制列国的军队不能撤离,最多就是进行轮换。 要是晋国允许宋军撤离主战场,跳脚的国家绝对不会少。 华元一咬牙,说道:“我们会想办法的。” 楼令很希望宋国可以克服困难。 不是楼令有多好心,完全是宋国去收复被郑国占领的失地,可以吸引走相当的郑军,便于晋国接下来对郑国展开军事行动。 这……,其实也算是楼令给郤锜的主张打配合,成全老大哥对保障小弟利益的用心。 第626章 风云再起 前来轮换的列国部队陆陆续续抵达,在那之前楚军率先有了军事行动,并非是尝试夺回失去的第一道防线,而是主战场之外的两支楚军主动攻击晋军。 位处主战场之外左右两翼的楚军,他们的动作搞得很大,第一轮攻势分别投入一万以上的部队。 以当前的情况来判定,一万以上的部队发起攻势,真的是动作非常大! 那是经过一轮冬天和开春的雨季,交战的敌我双方承受着非常大的损失,一系列产生的麻烦多到难以想象。 面临那些麻烦与困境的楚军,他们却是展开万人规模以上的攻势,其他人怎么看待另外说,反正让楼令感到十足的警惕。 在对峙的主战场,楚军也开始了频繁的小规模行动,看上去像是在搞尝试渗透。 那些事情不用楼令下达什么命令才让联军进行应对,各局部的列国驻军会自行应付,存在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应付得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各条战线的稳定,争取轮换期间不出岔子。”楼令再一次来到主大营。 需要楼令慎重其事讲这样的话,一定是出现了不少的岔子。 没看到郤锜臭着一张脸在扫视列国代表吗?那些被郤锜扫视到的列国代表,要么是一脸惶恐,不然就是羞愧低下头。 晋君周看到郤锜在给列国施加压力,说道:“诸位务必要协调好。” 这不是在讲废话。 某件事情由首脑去强调,哪怕这一名首脑没有太大实权,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部队进行轮换期间,确实是最容易出现岔子,一旦让敌军抓住机会,形势必然出现突变,再影响到整场战争的整体走向。 很多场战役,决定胜负的那一瞬间,多数是发生在部队轮换的阶段。 可以是某一方自行出现大疏漏,也能是某一方强制创造出机会,总之就是极短时间内让战役出现结果。 因为楚军率先展开行动,所以也就证明楚国君臣的智商正常,以及楚军上下的神经极其坚韧。 楚国君臣表现出足够的坚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同样的困境之下,也许晋国君臣都不一定可以比楚国君臣表现得更好。 那是过了一个冬天,历经漫长的雨季,非战斗减员以及面临麻烦更多的楚军,他们竟然咬牙展开一系列行动,所体现出来的一种精神。 当然,也能够说楚国君臣比较不在乎其余楚人的死活。 根据不完全统计,一个冬天加上漫长雨季,楚军的死亡人数应该是达到三万五千以上,并且有着极多的病号。 到后面楚军的数量维持在二十八万到三十万之间,出现三万五千的非战斗减员,数量算多吗?讲实话在人类各场冬季战役里面,那样的非战斗损员并不算太多。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三与苏联打那一场莫斯科战役,德军在冬季冻死冻伤的人数达到整个集团军群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共一百八十万德军,近乎有十万到十七万被冻死。(这个数据落差比较大) 固然是发生在酷寒的莫斯科,德军事先的准备也不充分,可见在野外过冬的风险。 宋国南部不算酷寒,只是要看“杨梁之战”是在什么年代进行。 楚军可能有准备过冬的物资,他们的部队规模过于庞大,讲事实就是很难事先准备充分,后面遭遇困难想要弥补的难度也是超级大,出现三万五千人被冻死的情况,只能说是很正常。 联军这一边,楼令手头倒是有比较详尽的数据。 晋军被冻死的人数为六千四百余人,其余盟友合起来被冻死了一万四千余人。 双方被冻死的人数,加起来比进行交战期间的战死人数更多,知道这个事实的人,他们见识到了大自然的残酷。 相信有了“杨梁之战”的这一次例子,各国对于要不要在冬天开战,尤其是在野外对峙,一定会在事先进行更加详尽的考虑。 楚军仅是冻死就多达三万五千以上,冻伤的情况一定是一种普遍状况,他们竟然还能够主动发起攻势,很是说明问题了。 面对同样问题的联军,晋军固然受到了影响,很快晋军就对楚军采取了针对的行动;其余各国的军队,他们之中的许多国家却是瘫痪状态,只有齐军和宋军还有展开军事行动的能力。 联军的全体军事会议上,各国君臣叫苦连天,晋国君臣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同意失去战斗力的盟友将部队撤向后方,只是本该得到轮换的晋军却是需要留在战线上了。 “你们可以等到己方的后续部队抵达,再正式撤回国。”郤锜才不管一众盟友多惨,说过的话一定要实现。 什么情况?就是各国的轮换不抵达,他们一样不能走。 列国君臣早就见识了郤锜的强硬,出现那样的惨况,诉求仍旧得不到满足,表面上唯唯诺诺,内心里简直就是恨极了。 “各部应该催一催,部队及早抵达战场,抓住机会击败樯弩之末的楚军,战争可以早一天结束。”楼令不是在进行缓和,只是告诉他们该有的道理。 联军这一边伤患众多。 楚军绝对比联军面临更严酷的窘境。 结果是,楼令话音落下,又轮到一众盟友进行诉苦。 那些国家的君臣,他们要是在意志上能够跟晋国或楚国的君臣比拼,轮得到晋国或楚国称霸吗? 一个国家的民族真的优秀,该国家一定可以发展起来。 要是一再宣扬自己优秀,结果悲惨了几千年,很容易让人纳闷到底优秀在哪里。 “我的意见是,集中你们还能打的部队,尽量参与到接下来的战事,争取快点击败楚军。”楼令说道。 有些国家的人露出诺有所思的表情,随后表示愿意配合。 他们是真的受够了这一场战争,比谁都想赶紧结束。 中行偃眯着眼睛注视楼令,心想:“这是一点精锐都不给列国留啊。” 能够在这一次的冬天在野外幸存下来,尤其是保持着战斗力,家庭环境和身体素质毋庸置疑。 很多国家的精锐也就那么多,损失完了就再也得不到补充,要是真的将精锐消耗光了,能够继续保存国祚纯粹就是侥幸。 中行偃知道楼令想干什么,很怀疑这一次大战结束后,参战各国会是什么下场。 站在身为晋国高层的角度,中行偃当然认为楼令那样做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免觉得楼令实在是太阴狠了。 是的,中行偃对楼令的印象,逐渐转为阴狠这个认知,很难免感到忌惮,并且加强提防意识。 必须承认的事实是,楼令确实挺阴狠。 可是,楼令是为了晋国的利益而去那样做,得利的将是整个晋国。 因为楼令的阴狠而直接或间接获得好处的晋人,他们应该认为楼令乃是一名英雄,不该视为一个该下地狱的恶魔。 如果因为某人的做事方法,不去分辨所处的立场,获利之后再敌视?这样的人,比奸细还可恨。 “下军将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主动扩大交战的规模?”郤锜问道。 楼令正色说道:“我们难熬,敌军比我们更惨,一定要给敌军施加更大的压力。” 当前还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同时也没有这样的观念。 毕竟,在“杨梁之战”爆发之前,约个地点进行堂堂正正之战,才是诸夏大地的战争主流。 楼令确确实实能够猜测到楚军当前有多么艰难。 能够查到的冻死数据多达三万五千以上,还无法得出伤患是数倍之多的结论吗? 目前二十五万左右楚军,具备战斗力的数量可能也就七八万。 现状成了那样的楚军,他们的高层一定有了退意。 这一场战役打到现在,楼令的目标只是少数达成,距离实现目标还有点远。 要是弄得一个虎头蛇尾的结果,楼令认为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楼令认为应该将楚军纠缠住,逼得楚军只能继续打下去,决不能让他们真的撤军了。 当然,伤患众多的楚军,他们想撤离并没有那么容易。 只不过,联军这边要是按照原计划,等着轮换部队全数抵达再发起新一轮攻势,的确有让楚军抓住机会撤军的操作空间。 “下军将的话,你们都听到了。”郤锜态度鲜明地说道:“各部在三日之内做好准备,三日之后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心里再不情愿的人,嘴巴上都只能应:“诺!” 会议后,晋君周对楼令进行了召唤。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让一众诸侯离心离德啊?”晋君周很是担忧地问道。 楼令笑着说道:“君上,我们的强大不是建立在道德多么高尚之上,纯粹是他们无力抵抗,只能祈求我们更有高尚的道德。” 这是事实啊! 晋国的崛起过程中,破坏规矩和道德败坏的事情没少干。 完全是晋国崛起之后,变得更加端起来,维护的是对晋国有利的规矩,并不是单纯的执行规矩本身。 到当前,晋人还没有喊口号,喊着喊着到给自己完成洗脑的程度,无论嘴巴里或行动上都信了自己构思起来的那一套。 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轮到韩厥成了晋国的中军将,晋人把自己洗脑成功,晋国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尽管话很难听,无论是个人或是国家,积累实力的过程从不存在什么高尚。等他们完成地位的变化,做任何事或喊些什么口号,一样站在维护既得利益的立场。 晋国不是第一个中了回旋镖的国家,应该说这样的国家在人类历史上不会断绝。 只是,晋君周很不喜欢楼令将事实讲得那么红果果,皱眉说道:“下军将慎言啊。” 楼令保持微笑,应道:“诺。” 晋君周表情奇怪地问道:“宋国另外派出大军攻打郑国东部?” 楼令答道:“君上,宋军是在收复失地。” “卫公得知这一件事情来找到寡人,请求允许卫国进军郑国。”晋君周说道。 卫公? 卫国本是伯爵国,康叔的后代中,爵位从伯爵晋升到了侯爵,卫武公因救驾有功被提升为公爵。 所以,卫国确实是当前极少数的公爵国之一。 楼令问道:“君上答应了吗?” 晋君周脸部表情一瞬间僵硬,说道:“寡人尚未来得及与中军将进行商议。” 到现在,晋君周都不算亲政,只是拥有一国之君该有的生活待遇。 这个不是什么倒反天罡。 同时算不上是晋国卿大夫在恶意架空晋君周。 满打满算的话,晋君周今年才十九岁,尽管登位之初举行了加冠礼,年龄却是没有真正成年。 这样一来,大臣把持国家的权柄,算是一种情有可原。 当然了,要是晋君周足够厉害,他可以在正式成年之前,将属于君主的权力拿到手。 可是,晋君周明显没有拿到自己该有的权力。 楼令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若是君上允准,自然可以允许卫军讨伐郑国。”楼令给予建议。 晋君周脸上先是一喜,又犹豫着说道:“中军将能否同意?” “臣先与中军将沟通,随后君上再召唤中军将。”楼令说道。 晋君周要的就是这样的步骤,不然先找楼令干什么? 要说的话,晋君周事先并没有想到楼令会这般配合,搞得晋君周内心里怪怪的。 “君上很快便真正成年,臣等很期盼那一天。”楼令笑呵呵地说道。 这让晋君周内心里变得更加奇怪。 楼令注视着晋君周的眼睛,说道:“当前天下局势变幻莫测,如何与诸侯共处,君上须有事先考量。” 晋君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寡人自会考量。” 一个手握重权的臣权,当面告诉国君那些话,讲实话就是场面很奇怪。 楼令沉默了一小会,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模样,解释道:“臣非有恶意,真心诚意期盼君上掌权,带领国家迎接更大的辉煌。” 什么辉煌? 这个要晋君周自己去思考。 晋国已经是公认的天下霸主。 想让晋国迎接更大的辉煌,又能够是什么呢? 晋君周等楼令走后,独自一人思考了很久很久……? 第627章 状况之外 很多国家所梦寐以求的地位,晋国早就已经达成了。 要说不完美的地方在哪里,肯定是晋国一直在迎接来自楚国的挑战,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既有的地位。 晋文公称霸了吗?有,只是时间非常短。 其实,晋国真正崛起的时间节点是在晋襄公时代。 这位不讲武德的晋襄公,他的思维中没有太强的道德观念,完全是怎么做对晋国有利,毫不犹豫就去那么干了。 春秋历史上第一场伏击战就是在晋襄公的点头下实施,先氏的先轸也是在那一场“崤之战”获得“战神”的称号。 由于当时的秦国是趁晋国国丧对郑国实施偷袭的关系,天下人认定是秦国先坏了规矩,秦军的意图被郑国洞悉选择撤军的途中灭掉滑国,世人并未苛责晋军对秦军实施伏击,反而是一众叫好的舆论。 晋国在晋襄公不择手段的方式下崛起,随后的晋灵公继续开疆拓土,有了晋国最初的基本盘。 土地和人口得到极大增加的晋国,有了将秦国堵在西边一隅的战略环境,随后调头对楚国和中原列国一再征战,一直等到晋景公时期才真正坐实了天下霸主的名号。 只不过,晋景公作为晋国之君之前,晋国内部已经产生了极大的隐患,迫使晋景公寻求解决的方法。 晋景公的行动很难判断有没有成效,反正在他当政时期晋国一度丢掉了天下霸主的宝座,后面利用邦交手段才维持与楚国的两强争霸局面。 要问晋景公有没有重新夺回天下霸主的宝座,讲实话就是不好进行定义。 因为,当时的楚国并未遭到重创,晋国也没有对楚国形成太大的优势。 若是以诸侯臣服的角度去看,一众诸侯倒是重新归入晋国领导之下。 也是那一段时期,天下局势发生了新的改变。 在晋国与楚国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任何第三方的国家都因此得到待遇的改变,起码当时的天下霸主收敛了许多,使得他们可以将小日子过得更富足一些。 那是无论晋国或楚国都不敢将那些国家逼急了,会担忧他们转投自己的对手,敲诈的行为自然是会变得比较收敛。 晋厉公对列国的敲诈收敛,转为剥削国内的贵族,酿成了绝对的大祸。 论敲诈的话,确确实实是晋国在列国身上敲诈的次数最多,很多时候在手法上还显得极其粗暴。 率先展现粗暴一面的人便是赵盾,他之后的晋国在对待列国的行为上比较露骨。 因为赵盾开了那样的头,所以列国对赵氏的印象非常不好。 到目前为止,晋国起码会给列国留下最基本的颜面,等赵氏之主赵鞅得势,他可是一点颜面都没有给列国留下。 所以,史书上的赵氏历来不是正面的形象。 等赵鞅释放奴隶,尤其是淡化了各阶层的界线,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恨之入骨。 至圣先师孔子就多次表达了对赵氏的观点,归纳起来就是:赵氏啊?我知道这个家族。赵氏的人不讲任何规矩,大概就是最类似畜生的一个家族了。 别说,还真别说,等赵毋恤成为赵氏之主,证明了孔子的话简直是说得太对了。 那不是简单的因为赵毋恤将自己对手智瑶的脑袋制作成了酒皿,包括赵毋恤诱骗自己的姐夫到家中作客再剁成肉泥,破坏了诸夏文明维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宾客之礼。 自赵毋恤无视“宾客之礼”后,去别人家里做客成了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敌对双方很难坐下来面对面开诚布公谈判了。 楼令跟晋君周讲了大实话,诸侯对晋国的恭顺并不是因为道德,纯粹就是打不过之下的不得不从。 这跟晋君周所了解和接受的教育存在冲突。 晋国当然不会将自己往坏了去说,相反会极力地进行自我包装,什么天子的第一忠臣,姬周文明体系的保卫者,一个由君子治理的国家,等等的概念全给做成帽子戴在头上。 因为晋国的武德过于充沛的关系,所以列国之中谁也不敢拆穿晋国的真面目。 只是讲实话,晋国虽然进行了自我包装,但是大部分都做到了啊! 拿楚国公开讲出要取代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这一件事情来说,晋国续齐国之后站出来抵抗了楚国。 晋国也制止了列国的兼并,使得一些无力自保的小国,他们的国祚得以延续。 以当时的价值观来讲,晋国确确实实是文明的保卫者,也就是姬周体系的保卫者。 由于晋国大部分诺言实现了的关系,列国对晋国的感观也就变得非常复杂了。 至于楚国说坏话?他们是晋国的竞争对手,不说晋国坏话才是怪事。哪怕有国家认为楚国说得对,他们看到楚国是劣势的一方,也不敢站出来作证啊。 等楚国取得优势,有得是人会认定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极可能还会嘀咕几句有失风度。 知道晋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一定是大有人在。他们这么聪明,哪能够不知道晋国没有彻底倒下之前,最好不要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晋君周自小学的是儒学。 当然了,晋君周学的不是孔儒,更不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人改造的孔儒。他学的是周公旦之儒。 周公旦的儒学归纳起来就一个核心,也就是:制度! 这个制度包括建立监察系统,派遣众多的监察纪委(史官)到各诸侯国进行监督;形成一套阶级分明的等级制度,细节到连穿衣、吃饭、住房的规格或占地面积都要管。 没有错,史官在周王朝就是监察纪委的角色,他们记录所需要记录的一切,不止拿给周天子看,也会提供各诸侯进行查阅。 这一套制度的核心就是监督。 例如说,晋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王室有权知道,并且晋国的邻居也有权知道;如果发生在晋国的事情,周王室和晋国的邻居不知道便是一种违纪,该由周天子出兵以及号召诸侯共讨之了。 在那一套制度的框架之下,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周王室的统治! 学习那种知识的晋君周,他的思维肯定是接受了列国并存的现状,顶多就是成为他们的管理者。 “下军将在暗示寡人对天子取而代之?”晋君周经过思考之后得出这个结论,只能说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取代周天子啊?其实在很久之前,好多分封国的国主已经在尝试这么干,只是没有诸侯取得成功;有成功的例子是,周王室的兄弟或叔侄互相夺位。 因为没有分封诸侯成功的例子,晋君周才会被吓一跳,等心情平复之下就控制不住,思考起了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取代周天子呢? 周天子被从位置上踹下的例子有不少,更丢人的事情同样发生了几次。 时间走到当下,周天子的权威已经不如西周时期。 只不过,取周天子而代之,仍然是一种禁忌。 晋君周知道出现这种想法是一种禁忌,越是禁忌就感到更加刺激,慢慢产生一种挑战禁忌的兴奋感了。 晋君周当了几年的国君,虽说不至于了解到晋国的全部实情,但是能够看出晋国有多么强大。 仅仅是亲自参加的两次会盟,足够给晋君周形成该有的概念了。 国家到底强不强大,没有比亲身体会他国之人的接触更为直接,是吗? 只是喊自己强大,出了国却是遭到各种欺凌与歧视,有脑子就会怀疑到底强大在哪里。 一旦出国之后可以享受到各种特权,不用有谁去告知国家到底强不强大,有脑子就能够从各种体验了解到什么叫作强大。 参与会盟的晋君周非常喜欢得到一众诸侯的奉承,享受来自其他诸侯的恭顺。 有什么比历经过那样的场面,能够让晋君周了解晋国强不强大呢? 总不能是那些诸侯脑子有病,想方设法去讨一个弱国之君的欢心吧? “下军将……”晋君周突然想起之前让服侍自己的人出去,喊人进来再问道:“下军将可还在营中?” 宦官能够看出晋君周的不对劲,只是并不了解是什么情况,赶紧说道:“臣立刻前去询问。” 大概两刻钟之后,宦官返回禀告:“下军将已经离营,臣听闻是往侧翼而去。” 这件事情,晋君周当然知道。 在方才,楼令就是在走之前特意来辞行的。 尽管是有心理准备,晋君周还是听得叹息了一声,心里跟猫抓似得状态变得更严重了。 十九岁正是想一出搞一出的年纪,对吧? 晋君周很想亲自去找楼令详谈,好几次想喊人更衣和准备车驾、护卫,话到嘴边吞了进去,再硬生生控制冲动。 “是我自己想多了,还是理解错了下军将的意思。真是那种意思的话,下军将有跟其他卿大夫商量过吗?”晋君周很快又陷入迟疑和彷徨的心态。 如果晋国是小国的话,晋君周肯定不会有取代周天子的妄想。 晋国已经是公认的天下霸主,并且处在如日中天的阶段,只要这一战再重创楚国,完全有对周天子取而代之的操作空间。 另外一点,晋国早就在向列国收取进贡,其实是早就侵犯到了周天子的权柄。 两点相加结合,成了晋国之君的晋周,他被楼令几句话说得遐想连篇,只能说是建立在有可能,并且可能性极大的基础之上。 并非完全是一种妄想,而是有极大的可能性能够干成,是个人都会心情激荡的吧? 晋君周实在无法摁住那颗躁动的心脏,他也想要了解郤锜或中行偃知不知情。 “告知中军将,寡人将去拜访。”晋君周可以召唤郤锜过来,只是不想这样做。 几年的时间下来,晋君周大概摸清楚了郤锜的秉性。 那种秉性其实郤氏的人基本都有,大体上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越得寸进尺,我越分毫不让。 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地位不能差郤氏太多,要不然会被视为理所当然,再被得寸进尺。 正是因为郤氏都那样的秉性,属于公认最难相处的一个家族。觉得难相处,当然是很多人分辨不出自己在郤氏的地位。 晋君周是一国之君,他是郤锜的君主,碍于没有实权和坚实班底的因素,肯定是表现出对郤锜的尊敬了。 晋君周先后去见了郤锜和中行偃一面。 从举止上来说,郤锜和中行偃对晋君周的主动拜访都有些搞不懂头脑,互相之间维持了很大的体面。 两边各自见面再聊了一会,主要是晋君周进行旁敲侧击,还真给晋君周试探出了两人的态度。 重新回到自己大帐的晋君周变得更加兴奋。 在郤锜那边,晋君周得到的信息是:取不取代周天子这一件事情,郤氏是极力支持的态度。 而在与中行偃聊天的试探过程中,晋君周能够看出中行偃同样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后面中行偃全程装傻。 因为郤锜和中行偃不同的态度,马上让晋君周有了自己的猜测。 “郤氏和楼氏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拉着全国对外扩张,以前看着像是贪得无厌,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蓄积实力与打压诸侯的必要步骤。”晋君周这是建立在得知郤氏和楼氏希望取代周王室的前提之下。 晋君周从中行偃的装傻又得出一个结论:“荀氏应该猜出郤氏和楼氏想做什么,碍于对郤氏和楼氏的忌惮心理,想阻止又没有那个实力来阻止。” 讲事实就是,晋君周之前对扩张的兴趣一样不大,乃至于感到十足的忌惮。 “要是中军将和下军将在这一次分配利益的时候没有徇私……”晋君周一颗心跳得很快,想道:“寡人日后有必要配合对荀氏的打压了。” 话分两头。 启程来到侧翼的楼令,他已经将自己勾起晋君周遐想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楼令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并不是一种心血来潮。 本就具备条件,还是历史阶段中最恰当的时机,干成了才是顺应时势,没有干成反而是出现意外。 楼令不知道原历史是怎么回事,晋国有没有取代周王室的雄心。他只知道要是原历史上没有晋国君臣想对周王室取而代之,只能说晋国君臣比那一帮江东鼠辈还不如。 三国时期的东吴的纸面数据是比曹魏弱,只是更弱的蜀汉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东吴却是只想着进行地方割据。 先甭管实力怎么样,最终目标越是远大,格局总是显得更高。 因为东吴政权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东吴君臣就只能是以江东鼠辈的名号留存史书了。 楼令之所以回到侧翼,原由是当面的楚军也开始了行动。 在楼令返回之前,侧翼的楚军发动了一次袭击,遭到晋军的迎头痛击,楚军重新龟缩回了防线。 “发起攻势的楚军数量为八千余人,老夫派人检查了楚军战死者的遗体,发现冻伤情况非常严重。”士鲂不是提线木偶,他有着很丰富的带兵经验。 楼令问道:“俘虏中的病患多吗?” 很多人聚在一起本身就充满了风险性。 他们在旷野度过一个冬天和一场雨季,数量庞大的军队内部一定存在病患,一些传染病的出现根本无法控制。 拿联军这一边来说,传染性的风寒已经出现,晋军因为楼令的很多举措得到控制,其他联军的情况就显得很是不妙。 所以了,晋国高层允许联军撤到后方,里面有防止传染给晋军的意图在内。 楼令的控制显得很明确,生病了就进行隔离,转移到专门划分的营区。 要论粗暴却是绝对算不上。 因为楼令会派医匠救护,不是让那些被隔离的人就地等死。 医匠以及照顾伤患的人,他们当然有采取相关措施,例如戴上口罩,再保证相关的卫生条件。 口罩的概念并不是楼令首倡,很早之前就有相关的概念,区别在于楼氏能够生产出更专业的口罩,不是拿布一遮就算完事。 事实已经证明只要遮住口鼻就可以避免被传染,得到医治或救护病患任务的相关人员并未产生恐慌。 晋军有楼令进行干涉,遭遇到爆发传染病有手段来控制疫病的传播。 联军后面是学了晋军的做法,只是他们缺乏各种相关科学的认知,手段方面一定会显得粗暴。 楚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楼令希望能够从俘虏的口中得知。 当然不是楼令亲自去问俘虏,有人会根据指示去办事。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楼令收到了相关的反馈。 “楚军的疫情已经失去控制了。”楼令从众多俘虏所透露的情况,得出这个观点。 士鲂当然知道疫情指的是具备传染性质的疾病,有被吓一跳的反应,说道:“楚国君臣故意派病患进攻,他们是想将疫病传染给我们?” 关于这一点,楼令其实猜不透。 诸夏有史记载的生化战是发生在汉匈战争,匈奴人故意在各处水源抛下动物的尸体,污染了那些水源。 估计那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预谋的生化战?在汉匈之战前,其实殷商时期也有相关的记载。 只不过,殷商时期的情况是,殷商大军讨伐东夷,两支大军先后爆发大规模疫病,殷商大军硬挺着不撤退,一场北海战争打了十多年之久。 因此是,爆发疫病仍然继续交战的例子,早在殷商时期就有了。 “我需要返回主大营。”楼令说道。 士鲂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诧异道:“你才刚回来。” 楼令满脸严峻地说道:“不管楚国高层是不是故意,决不能在当前阶段如了楚军的意。我走之后,下军佐先挂起免战牌,时效过后也坚守营盘不出。” 仍旧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士鲂,他只看到楼令脸色严峻,讲不出反对的话。 士鲂为什么无法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无非就是他没有相关的概念而已,并不是他非常愚蠢。 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举国上下能拿爆发的疫情不当一回事,并不是没有人去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纯粹就是因为他们内部爆发了政治斗争,国家体制也没有保护民众的概念。 楼令的去而复返让主大营的人感到十足诧异。 “楚国君臣异常歹毒,他们想用疫病来扭转战争局势。”楼令先进行这一项定性。 郤锜满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刚才去侧翼,了解俘虏到的楚军病患极多。从俘虏嘴中得知楚军疫病异常严重,再结合近来楚军屡屡主动出击,得出上面那个结论。”楼令说道。 郤锜还是没有听懂。 “疾病可以互相传染,染上之后即便不会马上死亡也会失去战斗力。”楼令看到郤锜脸色立刻变了,耳边也传来了众人发出的哗然声,继续往下说道:“染上的人死亡率极高,诸位肯定知道这一点。” 在这个得了风寒可能没了小命的时代,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至于说通过唾液传染的知识,他们在楼令强调戴口罩之后,多少是有了概念。 “楚人……何其歹毒啊!”晋君周对于楼令的去而复返最为高兴,听了楼令的猜测之后,什么对周天子取而代之先放到一旁,转为担忧这一场战争的走势了。 楼令不知道楚国君臣是不是有意而为,反正让众人往有意而为的认知思考就对了。 “臣的建议是,君上派人邀请楚君会面,一同商讨暂时休战的可能性,先转为应对两军的疫病。”楼令先给出这个建议,再说道:“若是楚君同意即罢了。楚君若是不同意,我们便将楚国君臣所作所为通告天下人。” 交战期间爆发疫病,两军进行暂时的休战,类似的事情在春秋历史上发生了多次。 所以,当时的人并不是对传染病一无所知,相反都非常重视。 有了那样的基础,晋国率先邀请楚国会商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如果楚国君臣不同意暂时休战,他们有一万张嘴巴也解释不了就是故意想将疾病传播开。 “楚君不同意,臣有把握让楚军不战自溃。”楼令进行了加码。 ........ 整个人好累啊 第628章 时代确实变了 因为疫病的爆发,所以是出现意外了。 碰上这一种状况,再想打下去的楼令也必须做出新的思考,来确定能不能继续下去。 现在的楼令有两种构思,要么是双方暂时休战,待在原地互相耗着;不然就是,双方商议出一个结果,某一方承认战败,付出必要的代价进行赔偿,结束这一场战争。 “那可是传染病,谁都无法承受其代价。”楼令太清楚当前的医疗水平了。 与此同时,楼令还知道一点,以前不是没有爆发过传染病,等出现传染病的地方出现自我病愈的情况,产生抗体的人活了下来,其余熬不过去的人则是全死了。 只不过,那些传染病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并未对外蔓延开来。 在交通极其不便的时代,尤其是各地自我的封闭性极强,传染病确实是很难蔓延开。 如果官府的执行力高,得知某个地方爆发传染病,甚至会主动将爆发传染病的地方圈起来,尽力做到决不放漏一人。 将爆发传染病的地方圈起来,或许会对产生传染病的区域极度不友好,对没有爆发传染病的区域则是十分负责,尤其是没有相关治疗手段的情况下。 史书记载第一次传染性大范围蔓延是在东汉末年,当时的中枢已经崩溃,各地战乱频繁导致人口迁徙成为一种常态,结果就是传染病蔓延开后,致使人口大量锐减。 “由我们提出见面会商,是不是显得太软弱?楚人一定认为我们坚持不下去。”郤锜不喜欢这样。 楼令先点头,再解释道:“病情不单独在某个国家的军队爆发,所有参战方的军队都出现相同的病状,楚军面临的情况一定比我们严重。” 那是楚军的构成所决定了的事情。 楚军之中充斥着大量的蛮人,他们之所以被称呼为蛮人,不止是制度上的各种落后,还包括更为无知以及野蛮。 即便是到了现代,文盲仍旧是最难以管理的一个群体,尤其是无法给他们带去信仰的情况之下。 楚国能够强制蛮人服役,那是楚国可以威胁蛮人,不服役将会屠灭他们的部落。 带着怨恨情绪的蛮人加入楚军,他们本身就对楚国异常不满,到了战场再被当成炮灰,可谓是情绪压抑到了极点。 楚军要是保持战斗力可以继续压制蛮人,一旦楚军对蛮人不再具备压倒性的武力优势,蛮人可能不敢当场反叛或暴起,他们却是会逃亡。 面临出现传染病的局面,楚军之中不可能只有蛮人中招,病这种玩意是会看人下菜,抵抗力低就会更容易被传染,染上很快就会让身体机能不再工作;反之,身体素质高的人哪怕被传染,起码初期的状况会好一些。 因为生活习性和待遇的区别,所以楚军中的病患一定是蛮人最多。 当然,那并不代表楚人中的病患会少。 “我做了相关的了解,抓获的楚军俘虏里面,病患占了七成,七成之中又有五成是蛮人。”楼令环视一圈,看表情知道没有人搞懂,不得不解释:“如果楚国高层不是故意派出伤患,意味着楚军的疫病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他们有可能是在进行殊死一搏。” 有了楼令的那一句解释,大部分人可算是听懂了。 局势不出现改变,军中出现大量病患的楚军,他们逃不过战败的结局。 在那种情况之下,楚国君臣宁愿输得壮烈,不肯那么窝窝囊囊接受失败。 这样一来,楚军迫不及待进行反攻,反击的力度又不是那么激烈,一切也就有了解释。 “可怕啊!”中行偃所谓的可怕,指的是楼令又一次从有限的情报,猜测出与事实最接近的答案。 类似的情况发生过不少次,好多次是中行偃在事后进行复盘,最终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在中行偃的研究中,每一次做出干涉的楼令都抓准了最佳时机,不止决定了某一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同时也让楼氏获利不菲。 “你是想让楚国君臣误会我们可能退缩?”郤锜懂倒是懂了一部分,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在郤锜的理解中,以为楚军是想要撤退了。 楼令将想要露出诧异的表情强行控制住,说道:“两边产生疫病的事实无法掩盖,楚国高层很难免会以自身遭遇的惨况来代入我军。所以,中军将所说,确实是存在楚国高层可能误会的概率。” 之所以忍住没有表现出诧异,主要是楼令并不认为当前的楚国高层愿意就此罢战。 这一战是楚国主动挑起,他们想要重新证明自己。 有了那样的原因和步骤,再加上楚国投入了太多的成本,他们很难接受成本沉没,只有眼见形势不可逆转才会想到进行止损。 刚才楼令说了,楚国高层会根据自己面临的窘境,加上从晋国一众小弟那边获知的信息,出现认知上的判断失误。 同样作为一国的高层,楼令不会认定楚国高层就是一帮傻瓜,他们前期可能会因为所知信息的因素被误导,过一段时间则是一定会回过神来。 等楚国高层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最有可能成为下定他们撤退的决心。 毕竟,从现实的角度出发,面临窘境的楚国高层得知晋军的情况不是同样糟糕,楚国高层再是没有脑子也知道失败不可避免,理智就该想要保存更多实力了。 郤锜思考的过程错误,只是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寡人当即派人约见楚子。”晋君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愿意配合郤氏和楼令的行动。 对于晋君周的配合,讲实话就是没有人多想。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不管是不是真的尊重晋周这位一国之君,全部维持着基础的体面。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名卿大夫给予过晋君周不必要的难堪。 也就是,没有卿大夫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故意在任何场合对晋君周进行任何方式的欺凌。 至于说意见相左的以理据争,该行为在当前才是主流。 说白了,一国之君只是该国掌握名与器的贵族,对于贵族可办不到生杀予夺。 周天子与众诸侯共天下。 列国之君又与众贵族一同治理国家。 互相之间存在需要,不是某一方完全占据优势,自然就需要维持好体面。 真要是撕破脸?目前的贵族有自己的封地和人口,能够拉出用以抵抗的私军,爆发交战再怎么一边倒,死掉了一个贵族,更多的贵族会警醒,接下来就有国君难受的时候了。 晋景公一再针对卿位家族,非但没有将卿位家族这个阶层消灭,相反他死得稀里糊涂又荒唐,后面卿位家族反而更壮大了。 那是什么情况?打不死压不下,致使出现更大的失控而已。 晋君周派去的使者在当天返回。 因为楼令的干涉,回来的使者只能在帐外接受问答。 同时,使者等一下还会与一同去了楚军营地的人,一块接受必要的隔离。 使者已经对传染病有概念,出使之前也明白承受的相关风险,没有表现出什么怨言。 当然,主要是包括使者在内,他们知道将会获得何等的回报。 “楚子同意阵前相会。”使者回来如此复命。 楼令说道:“讲一讲你在楚军中的见闻。” 使者看向晋君周,等晋君周示意赶紧讲,才讲出所经历的见闻。 大体上就是,楚军营中遍处可见患病的士兵,整体环境十足的脏乱差。 “士气呢?”楼令问道。 使者苦笑说道:“看不出来。” 中行偃插话,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楚军制造假象?” 使者继续苦笑说道:“一样无法分辨。” 接下来就是其他人提问,使者一一回答。 整场对话听得楼令很欣慰。 从对话去听,晋国的高层明显就是意识到时代出现变化,有了该有的提防心。 该问的问题问完,使者当然接受了晋君周的奖赏,下去接受隔离了。 “怎么说?”郤锜看着楼令问道。 楼令说道:“暂时不用管楚国高层想干什么。” 郤锜听得愣住。 其他人其实也愣住了。 “我们才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只要目标不改变,应该见招拆招的是楚国君臣才对。”楼令给出解释。 难道不是那样子吗? 历来只会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才需要绞尽脑汁。 只要实力足够,最佳的方法其实是用堂皇正势去碾压对手,使用的手段越简单越好,非要搞得复杂反倒是在自行制造出太多弱点。 不是没有以弱胜强的例子,只是幸存者偏差的意识太强,人们的眼睛只盯着那些极少数成功翻盘的案例,忽略了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过灭亡的多数。 楚君审接受了会面的提议。 “要不要假装我们也快不行了的假象?”中行偃提议。 郤锜很直接地说道:“不行!” 什么叫一生不弱于人?郤锜可以很好的表现出来。 楼令笑着说道:“楚人一定会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自讨没趣的中行偃讪讪然地笑了笑。 将自己定位在旁观者角度的晋君周,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中行偃一直看,察觉到中行偃有看过来的迹象却是立刻将头别开。 示弱? 无论晋国或是楚国,哪怕实际上再怎么凄惨,不可能向对方示弱的! .......... 晚上还有一章 第629章 谈崩了? 在个人私下交往的时候,晋人和楚人会将火药味尽量隐藏起来。 轮到国家层次的互动,晋国或楚国只会争取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或者说试图将对方压下去。 两国君主在阵前相会?那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布置,怎么可能故意示弱嘛。 如果某一方看上去像是在示弱,一定是他们的状况糟糕到连伪装都办不到了。 翌日。 晋君周准备妥当之后,来到营盘之外与楼令等人会合。 两边并没有事先约定带多少人,更没有约束不能带什么人,只是有相关的前例可以借鉴。 晋国这一边邀请齐国、宋国、鲁国、卫国有代表同行,算是给予盟友应有的尊重。 当然了,高固、华元、季孙行父、孙林父只是有见证的资格,可别脑子犯什么糊涂,想在晋国和楚国高层会面的时候做主。 因为他们只是随行的关系,所以每一个人仅带百人同行。 晋国这一边出动的人之中,晋君周当然会参与,卿大夫只有楼令随行,余外便是一个“师”的将士。 后方的准备就复杂了许多,各部前线都做好了出击的必要准备,为的就是一种以防不测。 在以晋国为首的联盟有动作之后,楚国那边也展开自己的行动。 楚君审当然会出现,随行的主要人物有子庚、子革、养由基,一同出发的还有一万楚军。这一万楚军之中,存在约四千的“左右广”。 特别需要提起的人物是子庚,他乃是楚庄王之子,也是楚君审的弟弟,名午。 子庚现在是楚国的令尹人选,也是最为热门的人选,没有之一。 两边的队伍互相靠近,军队间隔百米左右停下,仍旧向前的只有各方代表搭乘的战车。 楼令暂时担任晋君周的车左,步毅担任御戎,魏颗作为车右。 楚君审的车右乃是养由基,子庚担任御戎,子革担任车左。 两边都是特别情况,搭乘广车前来会面,要不然一乘战车的车组其实只有三人。 一同向前的还有齐国、宋国、鲁国、卫国的代表。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种场合,唯一的原因只是晋国愿意给予体面。 两个阵营的代表互相靠近到十米以内停下,晋君周和楚君审的广车在稍微停顿之后又缓速向前,直至相距三米才停下。 “问候晋君无恙。” “问候楚君无恙。” 哪怕时代已经变了,互相问候是应该有的开场白。 任何的时代,两国首脑见面就互喷,该成怎么回事了? 再小的国家,他们的首脑也干不出像小流氓的事情,要喷在用词上也会有所选择。 当然了,小国就该有小国的谦卑,不懂在行为和遣词用字上的谦卑,自然会有大国教导礼仪,成全其该得到的体面。 互相问候的两位国君没有马上说话,各自观察对方所带军队的情况。 晋国这一边,目光所能及的队列,全员身披铁甲,好些士兵配上了盾牌。 “大王请看那边,当是楼氏的军队。他们手持战戟和盾牌,肩上挎弓。”子庚特别点了那一支晋军,数量约是三千左右。 楚君审看过去,说道:“楼氏的新军,给予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是一支绝对的精锐。” 两军交锋了那么久,哪一边有着什么精锐,大体上能够做到心里有数了。 晋军当然不止有楼氏的精锐,应该说除了祁氏之外的所有卿位家族都有自己的精锐部队,只是精锐也存在区别,楚军认定最为能打的是来自楼氏的精锐。 楚军这一边还知道晋国的非卿位家族之中,魏氏同样有一支精锐部队,看性质与楼氏的精锐很有很大的重叠。 怎么说呢?楼氏或魏氏的精锐部队,基本上都是身穿多层甲胄,存在区别的是魏氏的精锐不像楼氏精锐配盾和搭弓。 “晋人之无耻,便是学了不认!”楚君审所指的是戟这一种武器。 以事实而论,戟这种武器确实是楚人先用,率先成为“左右广”的标配。 所谓的戟分两种,一种是戈加上矛,另一种是多部的戈层叠,两种款式的杆长度大致上分为一米二、一米六、二米四、三米,其中多层戈的那一款戟也有四米长度的款式。 战场比较常见的戟是加了矛的款式,杆的长度一般采用一米二或一米六那一款。 其余长度的戟?它们更多是仪仗队所使用。 至于说穿多层甲,不存在到底是谁模仿谁。 同时配置盾牌和弓、矢,倒是楼氏由来首创了。 “他们还学我们使用铁质农具!”楚君审想到这个就更生气。 其他人知道楼氏的铁质农具不是学楚国铁包木,只是他们才不会纠正自家的大王。 晋国这一方的人,他们一样在观察出场的楚军。 一众楚军之中,自然是“左右广”最为显眼。 “这一代的‘左右广’已经没有初代的能征善战,只是看着像是得到了装备上的加强?”晋君周当然知道‘左右广’这一支军队。 步毅笑呵呵地说道:“‘左右广’屡次损失惨重,最惨的一次差点被下军将全灭。” 晋君周扭头看向楼令,说道:“下军将善战啊!” 楼令却是说道:“这一批‘左右广’大批列装了犀牛皮的甲胄,更难对付了。” 皮甲自然存在等级,像是犀牛皮制成的皮甲,绝对算得上是等级最高的一种皮甲了。 必须要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楚国疆域内确实有犀牛这种动物,目前的数量还不算少,主要是栖息在云梦泽那一带。 同时,云梦泽还有另外一种动物泛滥成灾,它们便是小型鳄鱼。 楚国的“左右广”开始大批量列装犀牛所制的皮甲,能够看出有了极大的军备压力。 那是楚国高层已经发现防具上落后给了晋军,明知道猎杀犀牛不容易,愿意承担其代价进行大批猎杀,期望弥补甲胄上与晋军的劣势。 现场冷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 在那一段时间里,有人在观察对方的军队,有人则是在观察个人。 养由基一直盯着楼令瞧,眼眸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挑战?这是不存在的。 如果双方的地位差不多,自然是站在同等地位上的争雄。 一旦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凭什么地位高的一方要接受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进行挑战? 到了一定的地位,谁还一个人拼凶斗狠,真这样干的人,无论他多么有把握,纯粹就是脑子坏掉了。 晋国允许一名贵族发展起来,还能够在积累足够的实力之后,得到应有的社会地位。 楚国跟大多数国家相同,哪怕是再有本事,没有足够的血统,天花板就那么高。 这么说吧?晋国允许公族之外的人成为国家的统治者之一,其他国家不是公族就永远是被统治者。 论战功的话,养由基立下的战功太多,称得上大功劳的功绩一样不少,结果他封地没有增加,官职也长久不变。 那就是养由基为什么羡慕楼令的原因。 “晋君这一次邀请阵前会面,所为何事啊?”楚君审最先按耐不住。 晋君周其实早就有锋芒在背的感觉,强忍着没有率先开口而已。 两个国家谈事,一般是最先开口的一方失去主动权。关于这个道理,不久前楼令跟晋君周提起。 显然晋君周是记住了。 “听闻贵军疫病严重?”晋君周提问。 楚君审皱眉说道:“不独我军,联军想来是一样的情况。” 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就好。 晋君周先点头,再说道:“两军交锋,死在拼杀之中乃是死得其所,非战斗而亡则是耻辱。” 楚君审点头认同晋君周的观点。 这种观点无论在什么时代的都是主流,也是作为武人应有的认知。 晋君周提议道:“寡人提议暂时进行休战,不知道楚君意见如何?” 楚君审的回应是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笑够了才说道:“如此说来,贵国认输?” “秉承仁义才有那个提议,楚君莫要偷换概念。”晋君周先行否认,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如此说来,楚君拒绝?” 楚君审心里当然同意暂时休战,原因是楚军的疫病非常严重,超过五成的将士失去战斗力,剩下的又有至少两成是在苦撑,能够暂时休战多少可以喘口气。 只不过,楚君审必须表现得强势,免得弱了己方的气势。 另一方面来讲,楚君审很希望可以吓唬到晋国君臣,来一个不战而胜。 “大战一场!”楚君审瞪大独眼,气势十足地继续说道:“以此战定胜负,如何?” 晋君周下意识看向楼令,用眼神询问意见。 这种场合先向臣子寻求意见,讲实话就是输了一筹。 楚君审看到晋君周的举动,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用这样的行为嘲笑晋君周的不成熟。 那是站在楚君审的角度。 拿不定主意,询问臣子的意见,本身就是一国之君该有的素养,相反显得无比理智。 拿不定主意却是不肯询问他人意见,才是最为不成熟的体现。 当然了,能力的高低,一定是表现出来了。 只不过,晋君周几岁,才当了多久的一国之君;楚君审又是多少岁,掌权了多久的时间。 国与国进行对比,不会去限定条件,比拼的是全部,包括了首脑表现出来的素质。 因此,一众楚人看到晋君周的表现,内心里生出了优越感。 楼令知道怎么回事,无视了楚人的嘲讽表情,低声对晋君周说道:“数量。” 楚国高层想对晋国高层施压?这是要设置交战条件,弥补整体上的弱势。 怪就怪晋君周的军事素质还没有培养起来,无法独立进行应对了。 晋君周得到提醒,有了自己的理解,朝楚君审说道:“既然楚君不愿意接受好意,便继续交战吧。” 看刚才的形势,楚君审摆明就是想要约定双方出动同等规模的军队交战,并且提议用那一场交战来决定谁摘取胜利的果实。 那是一种投机取巧! 楚军的整体状况非常糟糕,限定交战部队的规模,可以让楚君审集中精锐应战,可以避免整体弱势,发扬存在的优势。 既然是约战模式,打输打赢都能够获得体面收场,远比用之前交战的模式对楚国更为有利。 楚君审想说什么,却见晋君周吩咐步毅调转战车。 “晋君?”楚君审当然不愿意这一次会面就这样结束:“晋君!” 晋君周当作没有听见。 “楚军的状况远比我们猜测的更为糟糕。”晋君周低声问楼令:“寡人的应对没错吧?” 楼令作为臣子,肯定不能用称赞的方式,只能称颂:“君上英明。” 其实,这一次会面只能说彼此制造出了很尴尬的场面。 在应对方面,晋君周保持了强国之君的强势,起初得到了基本分,最后的举措却是递进到满分。 这又是过程不那么对,收场正确的结论。 真要同意楚君审出动规模相同的部队交战,来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无疑是晋军抛弃了自己的优势,步入到楚军想要的节奏。 楚国君臣眼睁睁看着晋国阵营的人离去,谁都能看得出好像是出了什么大疏漏,偏偏没有人敢跟满脸阴沉的楚君审说话。 “回去!”楚君审当然知道出现疏漏,还是大篓子。 “大王,接下来敌军会大举猛攻?”子庚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君审心里懊悔,表面上一定不会表现出来,相反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再说道:“寡人设立防线用来做什么?不正是要让敌军猛攻吗?!” 子庚不敢再说话了。 直至回到营盘之内,参与会商的齐国、宋国、鲁国、卫国代表,他们基本是满头雾水的状态。 他们之前跟楚国君臣的想法一样,认为晋国君臣好像撑不住了。 最终的结果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没有等他们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郤锜派人进行召唤。 “让你们的部队加快行军速度!”郤锜提出这个要求。 几个国家的执政脸色发苦。 郤锜又善意地提醒道:“军中有疫病,不要让得到轮换的部队回国。” 这一下,直接让他们面面相觑…… 第630章 攻击!攻击! 那可是疫病! 什么是疫病?就是流行性的传染病。 能够传染的疾病,天晓得会出现多少变种,即便是到了医疗发达的时代,可能致死率不会超级夸张,一样会引得社会出现震动。 如果是出现无法治疗且致死率高的传染性疾病,科技发达的时代一样会让社会的运转出现停摆。 郤锜奉劝列国的人,要他们别让军队回国,完全就是出于一种好意。 因为在几乎不存在医术的春秋时代,疫病的杀伤力将发挥到超乎想象的程度,一人携带病菌到处乱窜各个居住区,所过之处必将尸横遍野。 列国的人,他们当然知道疫病的危害性,并不是完全愚昧无知的人。 只不过,哪怕是不愚昧,很多时候也会因为不重视,做出像失了智的行为。 比如,好些列国的高层明知道疫病的危害,他们却是不那么当回事,或者没有十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让出现疫病的军队回国解散。 “晋国到底想干什么?”孟孙蔑一脸的惊恐:“他们该不会是骗我们吧?” 这里晋国的欺骗,所指的是骗来新的军队,不让获得轮换的部队回去,两支大军留在“杨梁”附近给晋国卖命。 季孙行父下意识跟孟孙蔑拉开了距离。 “军中有疫病,回国之后进行解散,各地就要爆发疫病了。”季孙行父第一次知道孟孙蔑能够那么蠢。 “我知道啊。”孟孙蔑觉得刚才季孙行父拉开与自己的距离,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侮辱:“执政能够保证,晋国不是想要将我们的两支大军都留下来参战吗?” 季孙行父不敢做那样的保证。 不说是郤锜当中军将让晋国看上去无比霸道,崛起后的晋国历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 现在的晋国不止霸道,行事作为方面还让好多人看不懂,很难让人预料到下一步将采取什么行动。 “晋国的限制是对的,也是一个负责任的霸主该做的事情。”国佐面对齐君环有所疑问,讲出了非常公正的话。 齐君环刚才问了跟孟孙蔑差不多的问题,也就是所有齐军是不是最后都走不掉。 国佐的回答很本心,哪有明知道军中爆发疫病却是让军队归国的操作呢? 只是吧?有些事情在强国是一种共识。那是不是单纯因为他们强大,完全是历经过不少错误,长了该有的教训,也愿意去记住教训。 “寡人以为晋国没有安什么好心。”齐君环是从晋国近年来的动作,得出了这个判断。 “应该不纯粹是好心,只是我们需要考虑宋国的感受。”高固说出一个观点。 关宋国什么事? 交战地点是在宋国境内,来自各国的军队可以自由活动,一定会途经宋国各地,可不就是将疫病带去各地了嘛。 所以,晋国提醒各国先不要回国,讲事实让宋国很是感激。 在晋君周与楚君审会面之后,晋军率先有了行动。 主大营这一边的晋军,中军出动三分之二的兵力攻打楚军防守的第二道防线,外围的上军和新军也被要求出击。 楼令回到侧翼大营,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当天,敌我两军在各条战线上爆发交战,双方加起来参战的部队规模达到七万左右。 参战的晋军最差也是口鼻捂上一块布,成了战场上一道特殊的风景。 口鼻用布捂住,其实也就是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真正发生肢体接触,该被染上还是会染上疫病。 有相关的风险,可是谁让战争就是一种最不讲体恤的事情呢?为了获取胜利,必要的代价总是需要付出的。 当日的交战非常激烈,同时因为参战的病患数量不少,出现的伤亡要远超以往。 七万参战的将士,阵亡人数超过一万五,轻伤者不计其数,重伤和残废的将士足有三千余人。 “我们收集到的火油数量不多,很难复刻第一次的场面。”楼令先说这一点,再继续说道:“尽管火油的数量不多,明日会抛向楚军防线。” 士鲂若有所思地说道:“下军将这是要恫吓楚军,趁机夺下防线?” 有了第一次遭遇到的惨况,楚军发现晋军再次抛来火油,怎么可能不会受到惊吓? 楼令发现士鲂越来越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笑着说道:“是的,要吓唬他们。所以,明日的动作要快,不能让楚军反应过来。” “如果成功夺下第二道防线,床弩和抛石车要立刻跟上,立刻对楚军最后的防线实施远程攻击。”楼令看向楼武发出指示。 楼武行礼,应:“唯!” 同在一支军团,还是充当左右手,士鲂已经了解到床弩和抛石车是什么武器。 当然,士鲂哪怕是在看了之后有仿制成功的信心,他也只敢让家族的工匠偷偷仿制,即便真的仿制成了,一样不敢生产出来并亮相。 说到底,不想彻底翻脸的话,士鲂……或者说范氏就不能无视“专利”的存在。 在隔天,楼氏的抛石车并没有立刻抛出火油罐,等进攻部队抵达位置,楚军在防线上严阵以待,抛石车才展开行动。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楚军见晋军再一次抛来火油罐瞬间出现恐慌,贵族抢先带头就跑,其余楚军也很惜命,竟然一下子乱起来。 “进攻!” 魏颗得到了前锋的任务,看到后方巢车之上的执旗手发来信号,没有任何犹豫就发起攻势。 楚军害怕将会燃起的火势,所有楚军都无心防御,争先恐后地朝后方跑。 在乱起来的情况下,争相逃命的楚军在不少通道发生拥堵,不止是发生了践踏,乃至于出现了利刃相向的局面。 魏颗所率的魏氏部队没有遭遇阻击便冲进第二道防线,引起了楚军更大的恐慌,哪怕有楚军试图反击,想要反击的楚军死得更快。 站在巢车之上的楼令和士鲂能够根据高度视野更广,看到有楚军试图增援被逃兵冲得零散,扭头对视了一眼。 “军佐率本部加入攻势吧。”楼令认为可以趁机将楚军赶出第三条防线。 士鲂当然发现了机会,没有迟疑就应:“诺!” 战场之上,魏氏的部队已经在向左右两边扩展战果,所到之处不是没有敌军,便是只有少量没来得及跑的楚军,攻势可谓是势如破竹。 士鲂率部上去,直接跨过第二道防线,向处在混乱状态的第三道防线发起进攻。 撤得太急太乱,楚军怎么可能不会将混乱带到第三道防线呢? 因为实在是太混乱的关系,士兵跟自己的家主走散,各个家族的部队混到一起,指挥链被瓦解掉了。 如果晋军没有发起攻击,楚军当然有时间来恢复指挥链。 问题是,无论楼令或士鲂都属于老将,面对出现的机会懂得去抓住。 在士鲂率部对楚军第三道防线发起进攻之际,也是魏颗还在对左右两侧扩展战果的时候,楼武所部带着床弩和抛石车开始行动起来。 楼令已经不适合待在原地,他率部进入第二条防线,随时准备支援士鲂所部。 “攻势顺利到超乎想象。”季孙行父一脸的懵逼。 今天,鲁军只是得到掠阵的任务,没有发生意外会一直掠阵下去。 那当然是楼令不信任鲁军的战斗力,不敢将重要的任务交给鲁军了。 顺利吗? 确实很顺利。 然而,这种顺利却是应该的。 抛石车第一次出场,抛出大量火油灌到楚军驻守的防线,引燃的大火虽然没有笼罩整条防线,但是防线却是被烟雾所笼罩。 吃了很大苦头的楚军,他们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不要忘记另外一点,楚军的疫病非常严重,不止是病患众多,士气方面的影响一定不会小。 同样的一件事情,发生在士气不同的军队,产生的后果绝对截然不同。 要是士气高昂,面对困境会愿意坚持,得益于坚韧性质可能支撑下来。 换成士气低迷的话,哪怕所遭遇的困难不大,部队说崩溃就崩溃了。 别说在前天,晋国下军与这边的楚军交战,楚军已经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了。 “让张奇过来。”楼令进行吩咐。 等张奇抵达。 楼令命令道:“你带一个‘师’,再加上全部的鲁军,一起向主大营方向攻击,尽可能将战线推得更远。” 楚军构筑防线,每一条防线都是连贯起来,等于说只要是在主战场,敌我双方都有防线阻隔。 他们这一边是主战场的侧翼,本来就是服务于主战场。 既然他们将面前的楚军打得崩溃,怎么不该向主力部队的方向攻击,形成该有的联动呢? 得到任务的张奇先是激动,得知有鲁军随行稍微变了脸色。 那可是鲁军,天下人公认嘴巴比武器硬的军队。 直接说就是,鲁军可能存在战斗力,要命的地方在于战斗意志薄弱。 楼令看向季孙行父,说道:“胜负可能在今日便可以揭晓,万望贵军作战得力。” 季孙行父当然希望这一场战争赶紧分出胜负,只是不敢做任何保证,勉强笑着说道:“尽力为之。” “不!”楼令一脸严肃地说道:“鲁军在老夫麾下服务,一直被老夫保护得很好。这种优待该在今日得到回报!” 可不是嘛? 战争进行到现在,只有鲁军几乎没有伤亡,其余包括晋军在内,哪一个国家没有付出代价。 “若是战争出现结果,贵军却是毫无表现,列国得知鲁军未有折损,鲁卿应当知晓其后果。”楼令这都不是在警告了。 所有人都在交战中死伤惨重,只有鲁国没有历经血战,哪怕有鲁人死亡也是因为非战斗损员,就问问会怎么看待鲁国吧。 季孙行父读的书比谁都多,一瞬间额头被吓出冷汗,咬牙说道:“老夫亲自督战!” 楼令还真没有想到季孙行父敢上前线,不得不说道:“以张奇为主将。” 鲁国对比晋国是一个小国。 可是,鲁国比晋国弱,季孙行父却是一国执政,地位比张奇高得多。 现在各国还讲礼仪,谁的地位高就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可不是日后强国一个小吏就能镇压小国之主的年代。 什么强国一小吏可以镇压小国之主?那是汉帝国强势之后的事情,尤其是有了很多汉帝国使者以命换疆土的操作,搞得所有国家都深感害怕,面对汉帝国的什么人都下意识定位自己是弱势一方。 季孙行父心里不爽,可是他不敢对楼令开口拒绝,用沉默行礼的方式抗议。 下军这一边制造出来的动静很大。 在事先,楼令有跟主力进行联系,商议好了该有的联动。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侧翼部队变成了引导战局走势的力量,主力部队则是变成了打配合的一方。 晋国高层在开战之后就达成了共识,战争由楼令来进行控局,没有实权的晋君周不存在意见,实力强大的郤锜甘愿领虚名,其余人有意见也不敢反对。 有太多的例子作为证明,楼令确实有能力来承担更大的重任,只要郤锜没有意见,其余人只能闭嘴。 “君上,下军将已经如计划发起猛攻,我部可不能拖了下军将的后腿,请君上到前线鼓舞士气!”郤锜找到晋君周提出这种请求。 侧翼与主力相隔十来里,哪一边打起来之后,声音多少是会传到对方那边。 晋君周耳朵里听到的则是主力战场爆发激战的动静,面对郤锜的突如其来的请求,兴奋远要多于惊忧,霍地站起来:“责无旁贷!” 上前线? 一国之君上前线当然有风险,好几位一国之君就被流矢给要了小命。 只是,刻意对一国之君攻击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战场上干掉一国之君的人,可以说没有一个得到什么好下场。 最近的一次,魏氏一直宣传魏锜不是刻意朝楚君审射箭,讲再多的话都没有得到列国诸侯谅解,搞得想要角逐卿位的魏氏不得不暂时蛰伏下去。 披上楼氏所赠甲胄的晋君周看上去很英武,配合那一脸的兴奋,只能说不愧是晋国的国君。 郤锜对晋君周没有丝毫迟疑,相反一脸兴奋踏上战场,简直是比任何时候都满意。 晋人对国君的要求其实不多,哪怕晋君再荒唐,只要不怯战的话,一切都能够商量。 晋厉公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下场?一切只因为晋厉公好几次拒绝踏上前线鼓舞士气,等打赢又发狂地侵占贵族应该得到分配的战利品。 所以,晋厉公被弑之后,没有晋人为之叫屈。 “寡人在这里就行了吗?”晋君周看着前方百米处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更往前,乃至于可以操戈作战。 郤锜的目光从第二道防线正在厮杀的敌我双方收回来,与晋君周形成对视,说道:“我们的对手是楚军,君上待在这里即可。” 天晓得有没有楚人想给楚君审报一箭之仇,想来愿意那么做的楚人会很多? 有晋军朝楚君审射箭的例子在前,一旦晋君周敢太靠前,真的是后果难料得很! 主战场这一边,投入交战的部队不独是晋国的中军,齐国、宋国、卫国等等国家也都投入部队交战。 打得最为激烈的区域当然是晋军负责的位置,晋军也是向前突进得最远的部队,再来才是齐军和宋军。 该说不说,宋军算是在保家卫国,他们必须拼命。 齐军则是高层转换了思路,愿意投入部队进行血战,历经血与火来锻炼出精锐。 联军主力方向的楚军,他们在楚君审的亲自督战下,表现出了寸步不让的坚韧性。 两边都有足够的作战意志,交战之后却是没有变得胶着,明显就是楚军被压着打,死伤惨重的楚军尽管支撑得很艰难,可是楚军并未出现崩溃。 双方主力部队交战趋势出现变化,等侧翼那边楚军被打得一边倒,直接影响到了楚军的主力。 楚君审当然发现晋君周亲自上了战场,还悄默默问养由基能不能射中。 得到那种问话的养由基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不在臣的射程之内。” 晋君周的广车在晋军后方百米,距离楚军起码三百米远,肯定不在后方的养由基射程之内啊。 “寡人知道了。”楚君审能够不知道射程达不到吗?他是暗示养由基主动请命去前面实施偷袭。 结果已经有了。 养由基根本不敢朝晋君周射箭。 楚君审可以暗示,决不能明白下令。 这种现象很简单。 由楚君审去下令,事情有没有办成,事后晋国与楚国的战争将不存在任何规则。 现在是楚国处于劣势,他们远比晋国更需要规则的存在。 楚君审看出了养由基的不愿意,强硬下达命令有不成功的可能性。 所以了,事情办成的可能性太低,并且还是明白下令之后没办成,激得晋人怒火滔天,楚国可就要更惨了。 要是养由基愿意且决心很足?他在战场上射杀晋君周,可以改变这一场战争的走向吗? 楚君审后面想了想,晋国跟其他国家不同,尤其是晋君周暂时没有实权,意图用杀掉晋君周的方式改变战争进程,得到的后果只能是逼得晋国一众卿大夫玩命。 “传寡人的命令,绝对不能朝晋君所在位置射箭!”楚君审决定有错就改。 传达命令的人刚走,子革派的人到了。 “什么!?”楚君审得到信息,先是震惊,随后脸色铁青:“晋国下军已经拿下第二道防线,第三道防线岌岌可危?!” 也就是楚君审不知道己方第二道防线的守军被一吓就跑,卷得第三道防线陷入混乱,要不然可能当场被气出一个好歹。 情况太过于危急,楚君审不得不暂时退到后方,尽快了解更多的情况,来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侧翼战场这边,率部对楚军第三道防线发起攻势的士鲂,他的部队在杀进第三道防线的起初没有遭到太激烈的抵抗,直至楚军反应过来才展开乱战。 真的就是乱战! 那是环境太过复杂,无论晋军或楚军都没有立阵的空间,双方只能是小队接战的模式。 而楚军仍旧没有恢复指挥链,展开抵抗的楚军压根就是后路被堵住,只能转身跟晋军展开交战。 这种交战态势,有组织的晋军与没有组织的楚军厮杀,楚军付出的伤亡远超晋军,很尴尬的地方在于晋军属于绝对少数又很难短时间内扩大战果。 等巢车被推过来,楼令重新上了巢车借高度一窥战局,看到楚军挤在一块,己方的部队难以快速推进。 “司!”楼令将上身探出巢车朝着下方的楼司呼唤。 楼司抬头看去。 “你集中家族的弓弩手,上去远程支援下军佐。”楼令吩咐道。 楼司行礼应:“唯!” 看情况,后方有楚军源源不断增援上来。 也正是不断有楚军增援上来,他们被乱军混了进去,导致更大的混乱正在蔓延。 楼令转头看向侧翼。 魏氏在部队还在扩展战果,推进的速度很快。 张奇与季孙行父加入到朝主力方向推进的行动,主力部队那边也在尝试向他们的侧翼推进。 等两支部队会合成功,既是楚军失去第二道防线。 楼令这边的侧翼抓住机会杀入楚军的第三道防线,哪怕只是撕开一个小口子,局势将会演变成楼小白偷袭并占据的局面。 所以,当天即便没有完全分出胜负,也是为联军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接下来,看楚国高层是想硬挺着,还是眼见局势不对弃车保帅了。”楼令知道目前的楚军很虚弱,只是真的没有意料到会虚弱到这种程度。 那是楚国高层表现得太过强硬,搞得楼令都在某种程度被唬住了。 楼令的眼光早就不止盯在这一场战役的胜负。 当然了,楼令事先并没有料到会爆发疫病。 “比起在战场上歼灭或消灭更多的楚军,现在最合适的是将楚军赶跑,让他们回国四处散开。” 从那一句话,能够猜测出楼令有什么意图。 别说楼令心狠。 对待敌人不狠,便是对自己人最大的残忍! 第631章 意志的较量 随着第三道防线发生乱战,第二道防线上有晋军和鲁军朝主力战场方向推进,战局对楚军的不利已经显现出来。 第三道防线上的乱战打得非常激烈,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同时双方不断有增援部队投入。 随着从侧翼向正面推进的晋军和鲁军接近到三里范围之内,第二道防线上的楚军被迫撤到第三道防线。 “去问问下军将,能不能从侧翼进攻,复制攻克第二道防线的成功。”郤锜吩咐自己的嫡长子郤杨。 已经有前面的例子,确实会让人更加迷信成功的案例。 郤杨在约两刻钟之后见到楼令,提出郤锜想问的问题。 “我手上已经没有多少预备队了。”楼令已经投入四个‘师’的晋军和将鲁军派出去,剩下的三个‘师’不能够轻动。 晋国的一个军团不是五个“师”吗?当然是的。 楼令手里有七个“师”的兵力,其中的两个“师”正是后面抵达的先头部队。 也就是说,由于事出突然的关系,本该得到轮换的部队,他们非但没有得到轮换,相反被指派了参战任务。 由于郤锜没有给郤杨更多的交代,导致郤杨不得不重新回去见郤锜,转述楼令给予的答案。 “我这边只有四个‘师’的预备队……”郤锜说的这四个‘师’是晋军,没有将列国的军队算进去。他思考了一小会,对郤杨说道:“你带两个‘师’和两万齐军、宋军,交付给下军将指挥。” 同理,郤锜也得到了增援部队。 必须要说的事情是,前期参战的部队,各支部队的建制早就不是满编状态。 晋军的一个“师”是包含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七千五百战兵,一些损失比较大的部队,一个“师”只剩下不到四千战兵了。 当然了,不是说那一个“师”战死了三千多人,他们可能是失踪、受伤、残废和患病,导致无法继续参战。 郤锜下达了命令。 得到命令的晋军还算好,稍微进行准备就能够出发。 齐国和宋国的君臣得知需要划出一万部队到侧翼战场接受楼令的指挥,宋国君臣稍作犹豫答应下来,齐国君臣出现争论才让部队进行准备。 结果就是,郤杨从郤锜这里得到任务,拖拖拉拉快一个时辰才带着部队出发。 小队伍赶路和大部队赶路是两回事。 郤杨带着小队伍只花了不到两刻钟就抵达侧翼战场,变成携带大部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在增援部队抵达之前,楼令就已经收到了信息,再一次投入两个“师”的兵力到第三道防线。 “两位,率部进入战场,朝鲁军正在攻打的位置推进。”楼令认识鳞鱹和鲍牵二人,没有任何客气,刚见面就下达命令。 鳞鱹是宋国的司马。 在晋国,司马变成了中高层官员。 宋国的司马则是属于高层官员。 来自齐国的鲍牵算是近来崛起的人物,比较得到齐君环的赏识。 二人不管心里什么想法,齐声对楼令应道:“诺!” 在当前,只要楚军与联军处在同一个区域,有楚军和联军的所有区域都在爆发激战。 打得最激烈的当然是主战场。 第二道防线仅有少数未能及时撤退的楚军仍在抵抗,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消灭。 在第三道防线,联军这一边的主要攻击分为三个地段。 由楼令指挥作战的侧翼战线,首先攻击的正面已经占领局部防线,楚军正在玩命反扑。 张奇和季孙行父统率的部队,他们后面得到命令,采取就近猛攻第三道防线的作战,暂时看不到什么成效。 楼武得到命令,率领三个“旅”尝试向张奇和季孙行父的位置推进。 外围战场那边。 上军已经对楚军取得优势,双方从旷野打到楚军营盘之内。 新军则是继续在旷野交战,看上去好像哪一边都没有占到太明显的便宜。 正在激战的部队太多,没有即时通讯的手段,能够想象得到两边高层有多么难以正确判断局势的进展。 讲实话就是,楼令也就顾得上自己这边,尽量与郤锜所指挥的部队进行联动,更多真的就是顾不上了。 联军是发起攻势的一方,再乱也有明确的目标。 楚军则是挨打的一方,他们的高层一再收到哪里被袭击的汇报,太多位置正在遭受攻击,所能得到的信息相当有限,至少无法确认哪里能够坚持,哪里的防线已经失守,能够坚持的部队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大王,撤吧?”子庚不止额头布满汗水,应该说浑身上下全湿透了。 楚君审的状况比子庚好不到哪去,浑身汗水的同时,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寡人,不撤!” 他们现在只知道联军在多个位置发起猛攻,尤其是晋国下军负责的位置几乎凿穿防线,可是战线上的楚军仍在坚持。 哪怕看上去战局对己方很不利,处于厮杀场地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真要是一国之君先跑,不止会导致各条战线立刻崩溃,败军在联军的追杀下又该是何等的惨况? “寡人……输不起,社稷也输不起!”楚君审刚才牙齿咬得太用力,嘴角有血液流下。 为了打这一场战争,楚国征调了全国超过三分之二的壮丁,投入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进行这样的战争,哪怕是未能获得辉煌的胜利,再怎么样都应该让敌人只是取得惨胜。 打了一年,军中爆发疫病,折损的楚军已经超过十万,楚君审不相信联军那边能够好到哪去。 “别看敌军攻势凶猛,也许是强弩之末。”楚君审给众臣打气,再一一进行点名,说道:“你们到前线亲自督战!” 一众楚国贵族看得到楚君审的意志之坚决,明白到了舍命陪君主的时刻,齐声应道:“唯!” 楚国高层的意志在楚君审的强势下,再一次达成了统一。 之前还藏着掖着的楚国贵族,他们选择掏出最后的家底,带上精锐赶往前线加入作战。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是前线的联军人员,他们将信息传了回去。 “决死挣扎?”楼令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如果统军的是其他人,楚军固然会表现得很坚韧,意志方面却是非常不好说,完全取决于主将是不是先虚了。 由楚君进行亲征?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哪怕是遭遇到异常艰难的处境,没有过打到一半四散的情况,输得再惨也是有序撤离。 楚君审向贵族传达自己的意志。 楚国贵族再将压力给到部曲。 各个家族的部曲向其他参战人员施压。 处在劣势的楚军爆发出了更坚强的意志力,愿意或不愿意都只能拼命了。 楚军拼命之后,联军无法再大步推进。 “损失太大,需要撤回来巩固战线,避免被敌军逆推到底。”季孙行父找到张奇,给了这么一个意见。 张奇当然知道楚军正在玩命反扑,问道:“损失多少?” 季孙行父哪里知道损失多少,只知道各个建制都在叫苦。 事实也是,除非是编制很小的部队,例如百人以下的编制,要不然哪怕是到现代都无法在交战状态之下统计伤亡数字。 张奇见季孙行父答不出来,内心吐槽归吐槽,还是答应道:“有序后撤吧。” 指望鲁军在战场上拼命,不如等着他们在战后各种唾沫横飞。 “鲁军的伤亡绝对不会超过一成。”张奇心想。 鲁军的伤亡其实比张奇猜测要多一些,应该是达到了两成。 之所以等到伤亡两成才让鲁军叫苦,主要是之前打得比较顺利,导致了鲁国贵族阶层的麻痹。 这不,楚军开始玩命之后,鲁国贵族的本性发作了。 保卫鲁国的时候都不见他们拼命,能够指望他们为晋国卖命?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张奇没有忘记赶紧派人禀告楼令相关军情。 在楼令这一边,短时间内收到了很多汇报,无一例外都是禀告楚军反扑力度之凶猛,各部伤亡正在加剧。 士鲂从前线返回,找到楼令说道:“楚人亡命反扑,天色也已经晚了,是不是停止进攻?” 楼令看到士鲂身上有血迹,只能说感到惊讶。 到了他们现在的地位,不是真的有必要,没有人会亲自参与拼杀。 “前线的压力非常大?”楼令只是在巢车上利用高度了望,能够看到的只有两军的拉锯状况,肯定是无法与亲自上战场相比较。 士鲂想介绍。 楼令没有给士鲂再说话的机会,说道:“现在才是到了比拼意志的关键时刻!一旦我们主动后撤,新的转折点就出现了。” 听说过斯大林格勒战役吗? 楼令穿越之前,由于一些媒体的误导,二战的转折点不再是斯大林格勒战役或库尔斯克战役,变成了诺曼底登陆。 那是苏联死了,大儿子不争气,其余逆子干脆就投了敌,搞得任由功绩被窃取。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中国身上,西方媒体从来没有正视过十四年的抗战,无视三百多万倭寇一旦投入其它战场将带去多大的变化,只强调投下两颗和平弹的事情。 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前,苏联已经损失了两百四十万兵力,换作其他国家已经在思考怎么投降才能够获得体面,当时的苏联高层却是硬生生坚持了下来。 那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中,苏联比德三的意志更加坚定,才导致红军得到喘息之机;德三先在斯大林格勒的比拼意志上输给了苏联,后面再次在库尔斯克品尝到了失败,从那之后意识到不可能轻易获取胜利,一口气泄掉就从战略进攻变成战略防御了。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是一直占据着优势,付出的伤亡代价确实也很大。 处在劣势的楚军一直在坚持,他们遭遇触底情况并未妥协,反而在触底之后进行了强力的反弹。 其他人可能懵懂无知,觉得是一场攻势的胜负而已。 楼令却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说吧?只要这一次楚军能够坚持住,他们将会重拾对胜利的渴望。出现这种思想升华的楚军,哪怕他们最终仍旧失败,坚持的时间会更久,更加舍得拿命来拼,致使联军的损失出现大幅度增加! 士鲂听懂了楼令话中的意思,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有任何迟疑,站起来说道:“老夫立刻返回前线。” 楼令站起来行礼,说道:“军佐!” 士鲂回礼,转身快步离去。 绝不是楼令将事情往严重了说。 完全就是事情会有那么严重! 有了士鲂出现动摇,给楼令提了一个醒。 尽管楼令并不认为郤锜会轻易动摇,仍旧是决定夜里亲自过去一趟。 在那之前,楼令亲自到前线走了一圈,分别见了各部指挥一面。 同为晋国之臣,楼令只需要跟他们讲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再做出强烈的警告即可。 面对季孙行父、鳞鱹或鲍牵的话,很难让楼令去讲事情的严重性,讲了这些人也不会当回事。 楼令对他国将领只有震慑和威胁,强调他们要是敢于后退,晋国一定会在事后进行算账。 当然,楼令对列国的将领不能光有威胁,一些承诺肯定要给予。 亲自到前线走了一圈的楼令,他看见了前线的战况之激烈。 只不过,真正到了比拼意志力的时刻,无论战况多么激烈,身为拿主意的指挥官一定要硬下心肠。 “你率队在各部后面巡视,一旦谁敢脱逃立刻当场斩杀!”楼令走之前喊来长鱼矫进行吩咐。 长鱼矫迟疑问道:“谁都杀?” 楼令知道长鱼矫的顾虑,生硬地说道:“便是我子,敢于脱逃一样斩杀!” 夜幕已经降临。 虽然交战还在继续,但是烈度已经降低了下来。 在这种环境下,无论联军或是楚军都很难采取大规模的行动,再不甘心也只是尝试小队渗透。 今夜,战线上的双方将士别想睡觉了。 做好一应准备的楼令先将士鲂从前线喊回来,介绍完自己的布置,随后才出发前往主大营。 “连夜赶回来,是出了什么大事?”郤锜对于楼令连夜过来确实感到吃惊。 楼令却是被郤锜问得愣神。 能够看出郤锜的惊讶不是假装。 那么,是不是能够理解郤锜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 “这边的楚军没有发起猛烈反扑吗?”楼令问道。 郤锜说道:“垂死挣扎罢了。” 也就是这边的楚军拼了命,然而郤锜根本不在乎? 刚才来的路上,楼令很确认这边的联军还在夜幕笼罩下的第三道防线跟楚军作战,并不是退缩回第二道防线。 这就是楼令出现了某些错误判断,白操心了? “你那边战事不利?”郤锜有些变了脸色。 “相对顺利。”楼令知道郤锜什么脾气,先给予答案,再说道:“如中军将所讲,楚军在进行垂死挣扎,顶住这一波反扑,我军必然获胜。” 既然郤锜意志坚定,肯定要让楼令的说辞变一变。 楼令对其他人可以使用上对下的方式,面对郤锜则是情况不同。 “这一战将要分出胜负,不知道中军将接下来作何打算?”楼令问道。 总不能过来,什么事情都不讲,马上离开吧? 郤锜想都没想,反问道:“你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吗?怎么问我。” 根据楼令的计划,他们在这一次胜利之后,该是展开对郑国的新一轮兼并行动。 按照原有的计划,晋国还将允许宋国和卫国加入对郑国的瓜分。 “这一战的强度超出事先的预料,以至于我们的部队没有得到轮换,不能对各家族和列国没有补偿。”楼令说道。 郤锜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总之就是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作为一个有话就讲的人,郤锜说道:“他们才付出多少,怎么跟我们相比。” 这……,说的倒是实情。 到目前为止,郤氏已经征召七个“师”上战场,他们动员的兵力比范氏和荀氏分别多出一个“师”和两个“师”的数量。 也就是说,决定轮换部队之后,拥有相同卿位的三个家族,郤氏出动了更多的军队。 那些部队抵达战场,没有部队被撤回去,全部都留在了战场。 要论哪几个家族更勇于承担起责任,无疑是郤氏和楼氏了。 直白来说就是,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硬仗都是郤氏和楼氏在打,同为卿位家族的荀氏和范氏只是尽了最基本的义务。 要是论牺牲人数,晋国的这些卿位家族,一样是郤氏牺牲的人数最多,排在第二的是祁氏。比较诡异的情况是,范氏的战死人数位列第三。 祁氏的构成很复杂,他们的牺牲跟郤氏也不是同一种性质。 郤氏固然牺牲很大,他们与楚军的战损比却是保持在一比三。 祁氏则是被楚军压着打,好多次崩溃还是范氏救命才重新稳住,也将范氏害得很惨。 楼令看不出郤锜是不是有怨气,一时间沉默下来。 “你去见君上,然后赶紧回去吧。”郤锜说道。 其他人也就罢了,卿大夫来到主大营不去谒见一国之君,确实是说不过去。 晋君周对楼令连夜来到主大营同样吃惊,见面就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楼令用最简短的语言,将当前的情况描述一遍。 “如此说来,一个不慎可能满盘皆输!”晋君周听完得出这个结论。 楼令用松了口气的表情说道:“所幸并未往糟糕的趋势发展。” 晋国现在的情况是,只要郤锜不慌,其余人慌了也会被镇住。 这样的角色本该是由一国之君来担任,奈何晋君周暂时承担不起来。 事实也是那样,爆发交战之后虽然考验军队的战斗力,但是更为主要的较量在两军主帅之间。 两军主帅要能够震慑住全军,在春秋的时代背景下就是压服贵族。 同时,谁先扛不住压力,便是哪一方战败。 作为一国之君的熊审有足够的威慑力,楚军才有垂死挣扎的基础。 臣子之身却是实力足够的郤锜,他能够震慑晋国贵族和他国君臣。 一旦两边掌握话语权的人分不出高低,轮到比拼两军的素质了。 楼令了解这样的内核,只是不会跟晋君周讲那些。 “前所未有之惨烈大战,军中又爆发疫病。这一战打完……,所有国家都将陷入空前虚弱期了。”晋君周感叹道。 楼令对晋君周讲出这样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晋君周只是暂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某些领域上会缺乏相关的常识。例如在军事上面。 当了几年的一国之君,晋君周用最快的速度了解到天下局势,培养出了大局观,懂得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对时局进行判断。 楼令当夜返回侧翼大营。 隔天,敌我双方进行了比昨天更激烈的交锋,得到死命令的各支部队努力厮杀,双方各有部队当场崩溃。 楼令每一次都能够及时调动部队堵上缺口,侧翼战场的联军保持了优势。 主战场那一边,郤锜的调动没有楼令及时,可是郤锜的态度足够强硬,两边的战况保持在胶着状态。 外围战场。 新军在公族哗变之后,士匄被迫率军撤退。 上军则是攻克了楚军的营盘,迫使与之交战的楚军败逃。 等郤锜得知新军战败撤退,他找来列国的大臣,要求他们调动在后方休整的部队去补上新军的位置,有列国的大臣拒绝被乱棍打出军帐,彼时上军有人前来汇报获胜的消息。 郤锜得知上军已经取胜,命令他们补上新军的位置。 后面,郤锜调动手头的一个“师”先去阻击,等上军赶到可算是补上了新军败退的窟窿。 楼令和士鲂在更后面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氏……”士鲂看向楼令,无法掩饰愤怒,说道:“怎么有那个胆子为卿啊!” 这一次,范氏真的是被祁氏害得好惨! 楼令更庆幸的是上军的胜利来得正及时,要不然己方可就要有一支楚军从侧翼杀来,不止会威胁到己方的侧翼,还将直接影响整场战争的走势了。 双方的交战仍在继续,不知道会是哪一边会先顶不住。 “打这样的交战……,不知道能压住列国多久?”楼令现在只有一个顾虑,要是列国受不了,不至于当场跳反,仅是撤军也会影响到战局的发展。 第632章 且问楚国是否就范 为什么楼令坚持认为郤锜当中军将是最合适的呢?因为郤氏好多次因为私仇而发动国战,每一次都能够找回面子。 所以,若是其他人来当晋国的中军将,列国固然会害怕晋国,只是绝不会像郤锜担任中军将那样害怕。 因为冬季到来和雨季的影响,大型的战事停了将近四个月,重新爆发交战的烈度超乎想象,仅是第一天双方合起来的阵亡人数便超过一万人,伤患多到难以统计。 恢复交战之后,高强度的交锋维持了六天之久,打到双方筋疲力尽才降低交战的烈度,只是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我们是真的打不下去了。”齐君环脸色非常不好看,哆嗦着嘴唇说道:“先投入三个‘军’,后面又增援一个‘军’又三个‘师’,阵亡、失踪和重伤人数超过一万五千,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义务。” 齐国出兵约六万,有那样的损失,作为晋国的盟友确确实实是非常得力。 卫君衎苦笑说道:“我们在‘杨梁’投入三个‘军’又三个‘师’的兵力,损失的战斗力跟齐国差不多。” 随后便是其他国家的一国之君诉苦。 有些国君说出的伤亡数字或许不大,付出的牺牲却是极大。这是他们举国之兵也就三五千人,丢进战场后没了一两千人,等于全国有一半兵力在为晋国服务期间给消耗了。 “我们要诉苦吗?”鲁君午低声朝季孙行父问道。 所有参战国之中,鲁国不是伤亡数字最低的国家,只是一共出动四个“军”和两个“师”之后,阵亡、失踪和重伤的人数约是七千。这样算起来,鲁国的折损就变得不那么严重了。 季孙行父压低声音,说道:“诸侯都在抱怨,我们不能显得不合群啊。” 鲁君午想想也是,找机会向晋君周诉苦。 晋君周听了鲁君午的诉苦,不解地问道:“据我所知,贵军参战次数最少?” 鲁君午看向季孙行父,用眼神询问是不是那么回事。 “君上,晋国下军将很照顾我军。”季孙行父赶紧给予提示。 鲁君午重新看向晋君周,说道:“我部在楼氏之主麾下。” 没几句话的功夫,多数列国的君臣看鲁国君臣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他们很知道鲁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鲁国有风光吗?那肯定是有的。 鲁国最风光的时候是在周公旦时期,当时的周公旦虽然没有到鲁国亲自坐镇,给予的支持却是远超想象。 说白了,周公旦是摄政来着,手指头稍微漏一些就能撑饱任何一个诸侯国。 鲁国高速扩张时期便是得到周王室最大的支持,才能够拳打东夷各部,脚踢北狄诸联盟。 而鲁国和齐国的恩怨怎么来的?要知道齐国时代与周天子联姻,看到周王室对鲁国不留余力的支持,再看自己没有得到多少支持,齐国比较之后能够没有意见吗?两边又在势力划分上存在不小分歧,时不时发生摩擦,仇恨是越积累越深了。 要说什么事情让齐国和鲁国变成死仇,应该是得到最大好处的鲁国最应该站出来发挥作用的时候,也就是面对狄人的霍乱之下,鲁国坐视列国受苦,齐国站出来扛鼎却是遭到鲁国的各种羡慕、嫉妒、恨,互相下绊子和各种阴招不断,搞着搞着两国就变成了死敌。 从齐国坐实了天下霸主的宝座,鲁国自视甚高之下就各种酸,逐渐让鲁国变成一个嘴巴很能喷的国家。 时至今日,列国对鲁国的印象只剩下一种,归纳起来就是:一个不干正事又总是喜欢叽叽歪歪的国家。 “摊上这样的君臣,实在是白瞎了鲁人的身高体壮。”国书直接出声嘲讽。 别说,真别说,以身高和体格来说的话,鲁人的平均值确实要好过大多数列国。 诸夏大地现在不缺一米八到两米身高的人,接近两米身高的人大多数是鲁人。 要论身高和体格的话,无疑鲁人会是很好的兵源。 非常尴尬的地方在于,拥有身体素质最好兵源的鲁国,鲁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非常一般。 鲁国君臣当然听到了国书的嘲讽,直接让一些人当场炸毛,张嘴对着齐国众贵族就是一顿输出。 论身高和体格的话,其实齐人并不差,至少要优于多数国家。这或许是地域性质上的优势? 只不过,当前公认的天下霸主是晋国,一直以来跟晋国争霸的国家是楚国。 晋人的平均身高应该是在一米七五左右? 楚人的平均身高要矮一些,应该有个一米六五? 这也就说明一个国家强不强,不完全取决于兵员的身体素质。 当然了,要是在兵源素质上占优,其它配套不是太过差劲,国家再弱也弱不到哪去。 在任何时代,官兵的素质都是最为重要,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作战意志。 齐国和鲁国都是属于高层变烂,国家虚弱下去再也无法恢复巅峰的典型。两个国家的高层各有各自的烂法,只是鲁国接受了现状,齐国仍旧还有雄心壮志。 好好的一场会议,变成了鲁人和齐人互喷。 楼令在鲁人和齐人开始互喷之后,移动位置来到郤锜边上。 “楚军垂死挣扎差不多要结束了。”楼令先说这一点,不是这样也不用开大会。他看到郤锜认同地点头,才继续往下说道:“我的意见是楚国如果寻求谈判,要求他们割让陈国与蔡国,其余赔偿按照旧例加两倍。中军将的意思呢?” 郤锜没有马上回答。 这一场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多,屡屡爆发规模很大的交战,哪一边的损失都不少。 晋国先后投入的兵力接近二十三万,永久损失的战斗力接近五万,不能说伤亡不够惨重。 什么叫永远损失的战斗力?即是阵亡或残废。 战争还没有结束,疫病也在继续蔓延,无论是哪一个国家,损失都还没有完全停止。最后到底是损失多少,讲实话就是谁都无法给出一个最终的数字。 郤锜在了解相关的伤亡数字之后,哪怕是为人心很硬,还是吃了一大惊。 晋国很强大,不代表战死或残废五万人无所谓。 那可是五万的纳赋之人,尽管“羡”占到的比例最大,每一名“士”或“徒”战死就代表一个家族失去家主,怎么可能不会对国家产生影响。 “这一战,我们战死了四十多名‘大夫’,可谓是损失惨重。”郤锜说道。 从未有过这样的战争,也就是大批的贵族战死。 以往的战争之中,战死十来名有大夫爵的贵族都足够骇人听闻,光是晋国就有四十多名有大夫爵的贵族战死,楚国那边战死的贵族绝对更多,再加上其余参战各国,也许死在这一场战争的贵族会超过三百? 那就是拥有不小封地的家族,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主。 以为只是失去家主吗?还意味着各个家族出现了人脉上面的难题。 在当前年代,一家之主在出征前,他们不会刻意跟继承人转交人脉。这是因为有交战规则的存在,要非常倒霉才会战死疆场。 没有事先做好交代和部署,新的一家之主上任,无论是恢复或是重建人脉关系都需要时间。 要是家族之间存在借贷,好多借和贷可能没有被记录,随着一家之主的死去而不存在了。 那些一家之主战死,不止是影响到了各个家族,国家也失去了经过实战考验的中层或高层将校。 “老夫本以为你会请求攻入楚国本土。”郤锜真的那样认为。他嘴角扯了一下算是笑过,转瞬即逝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说道:“如果楚国主动求和,便按照你的建议来办。” 攻入楚国本土?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楼令肯定想要那么做。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的一众小弟完全撑不下去,再要求他们硬撑,几乎跟撕破脸差不多。 闹到撕破脸的话,晋国再强也不再是公认的天下霸主。 什么是天下霸主?以当前的时代而论,主要是一众诸侯臣服,愿意每年进行上贡,得到召唤出兵参战。 那么就是说,晋国再是武德充沛,一旦多数国家不愿意臣服,一样不是得到承认的天下霸主。 其实,这一项规则一直通用到现代,不是实力多么强大才是霸主。当然要有实力,只是光有实力不够,需要多数国家甘愿臣服。 楼令为晋国规划了两条道理,要么是取代周王室的地位,不然就是极力对列国进行兼并。 无论想达成上面的哪一个目标,晋国不能够变成天下公敌。 现在还有一个特殊情况,疫病正在持续蔓延,以楚军爆发的疫病最为严重。 如果楚军被打得溃败,跑得动的人给跑掉,伤患和病患却是留下,联军很难什么都不做,不可能将楚军的伤患或病患丢在原地等死,该有的救治和安稳需要做。 那无关什么规则,纯粹是作为一个人该表现出来的人性,哪怕是假装出来的。 楼令希望楚军能够安然撤退! 要是将事情做绝,击溃楚军之后,派人将疫病而死的尸体丢到楚国各地?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再怎么想保密都不可能办到,下达命令的人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楚军正常撤退,一众病患被带回国,随后楚国各地爆发疫病。这是楚国自己所造成,与他国之人无关。 “这一战打赢,我们确实有必要获得陈国和蔡国。”郤锜只是懒得动脑子,不是没有大局观:“我们已经实际控制了郑国的北部和西部,距离陈国和蔡国更近,有条件将陈国和蔡国设为桥头堡了。” 以前晋国不能要陈国或蔡国,怕的就是会被劳师远征搞得疲于奔命。 经过这一战之后,哪怕是后面楚国爆发的疫病不严重,仅是以当前的损失来讲,楚国已经是事实上的元气大伤。 这种状态下的楚国无力在与晋国展开争霸,多久会恢复元气则是不好说,看楚国君臣治国的水平。 那种状态下的楚国,某种程度上符合晋国的需要。 也就是,楚国可以虚弱到无力与晋国争霸,但是楚国要有能力威胁其他国家。最为现实的就是楚国要能够对宋国形成威胁。 说难听点,一旦宋国失去楚国这个威胁,他们对待晋国可不会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了。 “战后的楚国很难平静下来,他们要面对南方各蛮族部落的反扑,国内各家族也必然发生撕咬。”楼令说道。 郤锜倒是能够猜测出楚国会发生内斗。 只能说,楚国和晋国有相同的毛病,对外战争一旦失败,总是内部要大乱一场。 楚国的内乱比晋国劲爆的地方在于,晋国只是贵族阶层撕咬,楚国则是有可能出现弑君。 无法带来的胜利的君主皆可杀!这是楚国好多先君强调了的事情。 怎么有点熟悉的样子?没错,一两千年后的俄国也是这样。无论沙皇对内再怎么残暴,只要能够持续对外获取胜利,统治都会很稳固;沙皇再怎么对内有恩,但凡无法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注定坐不稳屁股下的宝座。 “蛮人能够威胁到楚国?”郤锜知道楚国南边有很多蛮人,更多的信息就不具备掌握了。 楼令摇头说道:“即便是楚国再虚弱,那些百越人无法对楚国产生威胁。” “越人?”郤锜明显把百越的‘百’给忽视了,以为是越国。 楼令稍微给郤锜普及一下楚国南边的信息,没有讲得多么明细,话题一转说道:“吴国去年遭遇惨败,一定会趁楚国虚弱进行复仇。” 论不讲武德,中原列国的君臣多少会存在心理负担。 吴国则是不然,他们一度忘记自己也是姬周体系的一员,哪怕认祖归宗也不再拿自己当文明人看待,完全是什么招好用就那么使。 吴国会向楚国寻仇吗?就算是吴国率先侵略楚国又怎么样,吴国无论对楚国的战争打输或打赢,反正就是会跟楚国过不去。 要说吴国是想取代楚国在南方的霸主地位,查阅史书就是到阖闾当政之前没有相关的概念,一直到阖闾才生出对楚国的取而代之野心。轮到夫差就变得心更野了,敢做当天下霸主的美梦。 从春秋时代开始,诸夏大地的东南一隅就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一片的大人物经常心比天高,再得到一个命比纸薄的下场,其中包括击败夫差的勾践。 郤锜实在是控制不住,比较错愕地说道:“老夫早就发现你很容易分心。” “啊?”楼令被说得愣住了。 郤锜说道:“在说楚国的事情,你扯到宋国、越国和吴国身上。” 强调一下,楼令没有提到越国,说的是百越人。 是在说楚国没有错啊。 讲楚国,哪能避开宋国和吴国呢? 这里就需要了解一点,当前的人比较直线条,他们只会去专注一件事情,做事就是一件一件来。 以当前人们的思维和三观来说,讲起楚国又牵扯到其他国家,属于是有些超纲了。 所以,不独郤锜会觉得奇怪,多数人对楼令谈事会好几件事情一块混着谈,他们从来没有习惯过。 可是,楼令是在从全局的角度来讲事,说白了就是涉及到战后的战略部署与需要。 当前没有多少人懂得什么是战略?那没事了。 别说是诸夏大地的春秋时代,信不信到了卫星满天飞的现代,好多国家的领导班子一样没有战略的概念?不是特指黑大陆的那些国家,以文明人自居的好多欧罗巴国家,他们一样没有战略的概念,要不然不至于每每搞出贻笑大方的操作。 “吵够了?!”郤锜等楼令不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总算是能弹压正在吵架的齐人和鲁人了。 那一瞬间,互碰的齐人或鲁人立刻闭嘴,他们甚至不敢跟郤锜对视,坐下之后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宋卿。”郤锜看向华元,说道:“你一直与楚人有联系,打探一下他们有没有投降的意愿。” 华元确实是满世界都有朋友,其中包括一直欺负宋国的楚国。 大家都听到郤锜讲了什么话,以至于不少人控制不住惊呼出声,或是大大吐出一口气,闹得场面很尴尬。 他们之所以待在这个地方,不正是郤锜不让走吗? 现在,郤锜说出那样的话,意味着有望结束这种苦日子了。 只不过,楼令被郤锜的操作搞得比较懵逼。 刚才郤锜讲那样的话,他可能没有意识到,由他率先提出停战,哪怕是要敦促楚军投降,极可能会让楚国高层认为晋军没有继续打下去的能力。 如果楚国君臣真的是那样理解,非但无法实现和平,相反接下来免不了再打几场大战,直至谁先受不了,才可能寻求以谈判的方式获得和平。 “我……”华元只讲了一个字,话被楼令给截断了。 “中军将是想激怒楚军,寻求再次给予重创,迫使楚国君臣主动认输。”楼令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人暂时没有坐下。 华元眨巴着眼睛注视郤锜,询问是那样的意思吗。 “老夫只想知道楚国愿不愿意投降。”郤锜没有看出楼令在帮自己挽尊。 郤锜顿了顿,一脸铁血地说道:“只给楚国一次机会。他们要是不愿意抓住机会,不止会继续打下去,还将攻入楚国本土,占领他们的城池,掳走他们的人民和财产。” “这样……,也行。至少更符合郤锜的人设。”楼令一边想着,一边坐了下去。 确认郤锜表达的意思无误,好多人的目光在晋君周和郤锜、楼令身上来回扫视。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晋国的高层分明就是存在不小的问题。 作为一国之君的晋君周虽然不至于全程沉默,但是所讲的话并未决定了什么。 权柄极大的郤锜进行了专权,结果楼令的表现很像是郤锜出现了篓子。 那是什么体现呢? 晋君周并未及冠,没有权柄不算稀奇。 出现了篓子之后,楼令的弥补并未让郤锜领情,乃至于郤锜表现得听不进意见。 总结起来就是,晋国的领导班子恐怕是有不小问题。 他们倒是想对了。 一个国家的内部怎么可能铁板一块? 同时,所有国家都在面临着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晋国卿位家族的问题不是出现在郤氏和楼氏,荀氏与范氏走得更近,祁氏成了最薄弱的那一环。 会议以郤锜定下要求楚国投降的条件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里双方继续不温不火的交战,期间华元跟有交情的楚国贵族联络释放出相关的信息,其余有渠道的列国贵族也向楚国贵族透露相关信息。 从郤锜放话开始算起,足有五天的时间,楚国那边并未给出什么回应。 在那五天的时间里,楼令每一天都在等着楚军再组织起一波强势反攻。 如果楚军真的主动挑起大战,便是楚国君臣以为晋军支撑不住了。 出现那样的事情,哪一边都别想有体面的收场。 直至第七天,华元带着子庚去见郤锜。 当时的楼令已经返回侧翼大营,随时准备应对楚军的新一轮攻势。 “子庚?”楼令见到郤杨,了解到一部分信息,问道:“两边已经谈出结果了吗?” 郤杨说道:“父亲希望下军将在场。” 这是郤锜给予楼令尊重。 不然的话,谈判的时候让晋君周在场,作为中军将的郤锜完全可以全权处理。 “中军将可有什么嘱咐?”楼令需要问清楚。 郤杨摇头说道:“父亲只是邀请下军将参与谈判。”,他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新军将与新军佐已经回到主大营。新军将请君上处置新军佐。” 祁午已经成了卿大夫之耻。 晋国设立卿大夫以来,独有祁午当卿大夫当得那么狼狈,哪怕他不是有意而为,打从事实就是好几次将士匄坑得很惨,不怪士匄不顾同为卿大夫的体面直接向晋君周施压要进行处置。 楼令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子庚是什么态度,结果郤杨一问三不知。 作为郤氏的宗子,并且还随军出征了,弄得一个该了解却什么都不知道,该说郤杨是完全没兴趣,还是什么个情况啊? 第633章 胆子太大了 很显然的事情,郤氏的教育一直存在问题,只是他们觉得自家的教育没有问题。 看看郤氏这三代人的情况,一个比一个莽不提了,论交朋友也不怎么会看人。 楼令?他跟郤氏能够交好属于是一种意外,何尝不是他在刻意的经营呢? 说白了就是楼令比较本份,只拿自己该拿的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没有伸手。 同时,楼令愿意在某些时候退让,不使楼氏与郤氏爆发尖锐的冲突。 当然了,真的被郤氏信任之后,作为他们的朋友都能够获利。 栾书刻意讨好郤克,不止栾氏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栾书更是直接从新军佐一跃成为中军将。 而栾书这个人的贪婪超乎想象,得势之后也尽显小人嘴脸。 历史上,栾书获得了郤氏的鼎力相助,他没有任何回报郤氏的想法,相反刻意纵容晋厉公,没少从中煽风点火,乃至于设局让郤氏最后被灭。 在郤氏被灭的这一件事情上,其余人看出了栾书的为人,联合逼迫栾书进行弑君,后面还是让栾书得到了体面的退场。 至于栾氏被灭?固然是栾黡的咎由自取,未必没有栾书留下的因果。 因为所选择的立场,楼令知道郤氏霸道且无理,只是没有真正感受到过来自郤氏的蛮横。 事情就是那样,人会因为自身立场和所处的位置不同而有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同立场和位置的人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 “要不要建议中军将将郤氏宗子送到楼氏接受教育?”楼令刚升起这个念头,很快就自己觉得好笑。 当前时代,没有家族会将宗子或世子送去其他家族接受教育。 那是他们知道自家的宗子或世子会被洗脑吗?应该是有相关的概念,起码会担忧自家宗子或世子成了别人想要的模样。 关于教育陷阱,战国时代已经出现,也就是强国要求弱国送来储君当人质,有形无形进行各种塑造;进入西汉之后,各个学派玩命地争取当太子的老师,为的就是想让太子成为自己人,登极之后向着自己的学派;轮到更后面的王朝,储君的教育上越玩越脏,可不止是为了学派兴亡,为的是把太子教废,成为泥胎木偶任由百官操控和摆布。 “还是多让小白与郤杨接触吧。”楼令觉得让楼小白影响郤杨更为靠谱。 楼氏和郤氏的合作再怎么都需要再维持个两代人。 这不止是楼氏还没有真正强大,跟做好国家的经营也有关系,再者就是楼令可不想成为栾书第二。 楼氏当然已经非常强大,只是治下众人的归属感以及忠诚度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塑造。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硬件或许够了,软件还没有跟上。 在晋国整体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楼令真的很想尝试能不能取代周王室的地位,他这一代人先完成对周王室的取代,轮到楼小白那一代则是进行更激烈的兼并战争。 那是楼令认为最理想的发展方式。 只不过,楼令知道世界并不根据个人的意愿发展,他也没有能力去控制世界的运转。 拿荀氏和范氏的事情来说,楼令一直在施加影响,没有能够阻止荀氏和范氏的互相靠拢,起码是拖延了他们靠拢的速度。 这并不是在胡扯。 如果没有楼令从中调和的话,范氏和荀氏早在栾氏、韩氏相继灭亡之后就该暗中结盟了。 毕竟,郤氏太过强大,有能力灭掉荀氏或者范氏,尤其当家做主的郤锜看上去很莽。 要算时间的话,楼令至少将荀氏和范氏正式走到一起拖延了四年,轮到楼小白与福姬完婚才没有办法阻止。 楼小白与福姬完婚,预示着楼氏和郤氏从真正意义上变得更加紧密。 荀氏因为阿娇的关系,他们或许不会感到极度的紧张。 范氏固然有小宗世子娶了楼氏的娃姒,他们与楼氏的亲密度则是要差一层。 作为楼氏之主的楼令代表着过去和现在。 身份是楼氏世子的楼小白则是代表着未来。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哪一个重要?家族与家族的交际之上,其实更加看重的是现在与未来,尤其是不可避免需要思考未来。 现在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以前,楼氏跟荀氏、范氏是姻亲,跟郤氏只是交情好。这种状态之下,荀氏和范氏对楼氏会有更多的信任感,多少期盼一旦荀氏或范氏跟郤氏起冲突,楼氏能够站在他们那一边。 现在,楼氏跟郤氏、荀氏、范氏都是姻亲,楼氏的未来在郤氏那一边,怎么还能让荀氏或范氏对楼氏有更多的奢望? 居安思危只是被人总结,相关的理念早就存在了。 家族实力异常强大且一贯采取霸道作风的郤氏,讲实话就是会令人缺乏安全感,不怪荀氏或范氏会产生危机感。他们要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反倒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楼令来到主大营,没有见到郤锜就被晋君周召唤了过去。 “君上!”楼令行礼期间扫了一眼军帐内部,看到中行偃、士匄和祁午都在,人在主大营的卿大夫独独缺了郤锜一人。 “几位同僚。”楼令一一行注目礼。 几位卿大夫先回礼。 晋君周没有以往对楼令的热情,看上去还比较愁眉苦脸,说道:“下军将请坐。” 结合祁午那副忐忑的模样,不难猜测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是初期担任卿大夫,家族有多少实力比较无所谓,主要是看国君的感观。 出过卿大夫的家族,无一例外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家族发展壮大起来。 从赵衰开始,晋国选择卿大夫的标准增高。 到赵盾时代,成为卿大夫开始有最低的纳赋标准。 这个纳赋标准一直在出现变化,从初期需要至少出动一个“师(2500)”的兵力,演变到经过扩军之后一万五千战兵的两个“师(7500)”兵力。 在今年,郤锜进行了新的标准条件,不光要求每一名卿大夫至少出动两个“师”的兵力,还包括必须有多少披甲之士。 祁氏在祁奚没有败家底之前,他们一样拉不出两个“师”的兵力来纳赋,别说祁氏为了攻夺赵地死伤惨重之后了。 这一次,祁午带了两个“师”纳赋,属于祁氏本家族的兵力只有四千,余下是由各个公族拼凑而成。 祁氏的战斗力不说很弱,只是真强不到哪去。 晋国公族的部队?到了晋景公当政的时代,其实晋国公族也就剩下先氏、郤氏、栾氏、韩氏、巩氏能打,其他公族已经半废了。 晋景公灭掉先氏,先氏大概三成的遗产被郤氏得去,其余则是被包括栾氏、韩氏在内的公族瓜分。 获得了先氏三成遗产的郤氏,他们得到了最为精华的那一部分,本身实力不弱,再次得到加强,一跃成为晋国最强大的家族。 后面,晋景公又操作让公族联合灭掉赵氏,赵氏的两成遗产落到了郤氏的口袋里。 那可就不得了了,郤氏的增强不止是封地和人口,他们本来还无法大举练兵,从赵氏获得大量牧畜,直接有条件根据先氏的“武功”来增强家族军队的战斗力。 什么条件?任何的练兵,营养无法跟得上,压根就是拿人在当耗材,基本上也不可能在冷兵器时代练出一支强军。所谓条件就是郤氏获得一大批牧畜,有足够的肉食支撑在练兵时期的消耗。 其他获得先氏和赵氏遗产的公族,他们当然也各自获得了增强。 在晋厉公时代,巩氏失去了卿位,他们可能是心有不忿,变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也是在晋厉公时代,栾氏、郤氏、韩氏从公族转为卿族。 比较要命的事情正是后面由晋厉公继位,他的各种骚操作不断,其中包括将实力一般的公族保护得太好,好到不到七年就将他们搞废了。 一支原本很能打的部队,疏于操练的时间不用太久,期间还得到各种不正常的优待,只要三五个月就足够,战斗力一定会出现下降,乃至于变得比普通部队的战斗力都不如。 那就好比如,来钱太过容易又快,很难免就会缺乏奋斗的精神,日常各种各样的找乐子,人能够不变废吗? 知晓晋国公族的以前和现在,祁午麾下的多数纳赋之人是来自各个公族拼凑,有多少战斗力可以有很直观的了解了吧? 在楼令过来之前。 士匄当着晋君周的面把祁午埋汰了很久的时间,讲的话里面没有阴阳怪气,纯粹就是讲述事实。 卿位出现变动,士匄和祁午成了一个军团的正副搭档。 哪怕士匄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两人第一次合作参与国战,范氏在不多的次数里面被祁氏坑得极惨极惨。 因为士匄讲得都是事实,不但祁午无可反驳,连带晋君周尴尬到不知道怎么进行转圜。 说到底,郤氏在郤犨逝世后不谋求获得卿位,没有其余的卿位家族角逐空出来的卿位,属于是祁午在晋君周的支持下捡了个漏。 当时有意角逐卿位的人并不独独有一个祁午,曾经当过卿大夫的巩朔暗示晋君周可以重新出山,另有邯郸旃谒见晋君周表露过态度,只是最后晋君周选择支持祁午获得卿位。 无论巩氏或是邯郸氏都比祁氏强大,尤其是邯郸氏比祁氏要强大得太多了。 在晋君周的强力支持下,几个竞争者中实力最弱的祁午成功获得卿位。 晋君周为什么支持祁午?里面的原因说起来太过复杂,反正就是支持了。 说复杂,表面看着是祁午有楼氏这只大腿,比较容易被郤氏、荀氏和范氏接受,核心则是晋君周想用祁午上位来彰显权力,并且晋君周有着相关的后手。 “下军将认为楚军好打吗?”晋君周等楼令坐下,提出这个问题。 讲实话,楼令知道晋君周为什么要问出这一句话。 晋国跟楚国打了几十年的争霸战争,作为晋国的贵族怎么可能不知道楚军的战斗力。 即便每一个国家在不同时期的战斗力都不一样,大体上强国之所以是强国,军队的战斗力总归是有基础保障。 可能有人不理解,事实就是强国再弱也有一个底线,不是小国寡民敢于轻易招惹。 拿明王朝当例子,明末各种烂和拉垮,李自成也不是一帆风顺就攻下京城,满清在李自成灭亡后花了十八年才真正灭掉明王朝。 李自成和满清可以欺负走到王朝末期的明朝,周边的其余国家仍旧不敢。 对了,要把大怂排除在外,大怂自从“浮光烛影”发生,驴车战神上位之后就被周边势力轮流欺负。整个王朝周期没有站起来过,属于是封建时代自诩正朔的独一份了。 楼令先分别看了士匄和中行偃一眼,目光压根没有扫到祁午,转头与晋君周对视,说道:“这一战,联军战死的人数不低于五万,楚军战死人数应该在九万到十万。” 上面没有将非战斗减员算进去。 要是将非战斗的死亡算进去,联军的死亡人数超过七万,楚军应该会超过十七万? 那还只是正规军的死亡人数,不算相关的辅助人员。 晋君周第一次了解到双方的战死人数,心想:“这么多啊!” 两边前前后后的参战人数合起来将近六十五万的样子,一共阵亡十五万算多吗?真的挺多。 发生在“杨梁”的战役,确确实实是有史以来单场战役战死人数最多的一次,可见其激烈程度! 没有楼令的历史,从上古到春秋阵亡人数最多的战役是“艾陵之战”,吴军全歼了十万齐军。 牧野之战?殷商的奴隶和战俘阵前倒戈,十七万殷商大军直接跳反了多数,战役过程中的阵亡情况并不严重。 “如果问楚军好不好打,臣并不认为楚军很弱。”楼令无视了士匄瞪大眼睛的举动,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跟楚军交战,屡屡可以打出一比三的交换比,那个‘三’里面的其中一份是楚国拉来凑数的蛮人,另一份是楚国封君拉上战场的农夫。” 事实就是那样啊。 比如有十万楚军,里面的楚国农夫和蛮人至少会占六万,剩下的四万才是楚国的正规军。 晋国的军队编制没有扩编之前,要么是三万七千五百正规晋军,不然就是五万正规晋军,对上的是数量在十万或十五万的楚军。 有着大量农夫和蛮人凑数的楚军,他们的正规军数量跟晋军其实差不多,楚军的伤亡数据难看主要是农夫或蛮人的战斗力极其低下。 而楚军选择拉蛮人上战场用小命消耗晋军的力气,里面有楚国需要消耗各部蛮人的因素,侧面也证明楚国君臣知道两边战斗力的差距。 晋君周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下军将的意思是,在‘大夫’、‘士’、‘徒’方面,两国的战斗力差距不大?” “君上,楚国没有‘士’和‘徒’这两个阶层。”士匄实在受不了,也怕楼令睁眼说瞎话,找个话题插入。 晋君周能够不知道楚国没有“士”和“徒”吗?他知道楚国是“部曲”文化,讲那句话是在给祁午的无能找理由。 这一次要是没有强力人物愿意拉一把,祁午很清楚自己的后果不会好到哪去。 所以,祁午听楼令的用词,内心里生出不小的期盼。 “臣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整体上战斗力比楚军强,各自的军中则是存在强和弱。”楼令是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来维持晋国内部的平和,不代表会睁眼说瞎话,有些话却是不会讲出来。 不管士匄还是祁午,他们想怎么解决矛盾,楼令并没有打算做任何的表态。 楼令被晋君周提问,肯按照事实来讲话,其实就是尽人臣对君主的义务而已。 从头到尾旁观的中行偃看出了楼令的立场,给了士匄一个眼神。 士匄接收到眼神,将视线转到祁午身上,说道:“你主动去职吧。” 春秋就有辞职一说吗?自然是有的。 祁午立刻紧张起来,眼睛在晋君周和楼令身上来回看。 “新军将?”晋君周明显不高兴了。 “一场战役,臣被害了四次,足足四次!”士匄再也掩饰不了愤懑,说道:“四次,阵亡七千余人,失踪了四千余人。这是在害人害己啊!” 祁午无话可说,只是好不容易当任卿大夫,但凡有留任的可能性,一点都不想主动辞职。 “新军战败,若不是上军及时补上空缺,侧翼必将陷入重大危险。”中行偃在楼令来之后首次开口讲话:“上军击败楚军,本可以到楚军侧翼进行威胁,结果……” 这一下,再不懂军事的晋君周也没话可讲。 不想掺和这一件事情的楼令在站起来,说道:“想来子庚是等急了。”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是郤锜招呼楼令过来,为的是什么事情也是一清二楚。 楼令对晋君周行了一礼,对中行偃和士匄行注目礼,再一次无视祁午,很直接地离开军帐。 出了那样的事情,士匄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晋君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扶一名公族封君成为卿大夫,哪有没有那么容易舍弃呢。 同理,坐上了卿位的祁午,他不可能主动辞职。 晋君周沉默有一段时间之后,说道:“午方得卿位不久,首次担当重任,新军将应当给予机会。” 由于楼令从始至终没有看自己一眼,心急如焚的祁午以为完全没有希望,看到晋君周为自己求情,立刻说道:“是我对不起新军将,日后必定补偿。” 其实,晋君周很纳闷楼令表现出来的态度。 在晋君周的理解中,哪怕祁午的表现再差,作为大腿之一的楼令多少要帮忙讲些好话吧? “难道是祁午表现太差,出了那样的疏漏,导致指挥全局的下军将心里有气?”晋君周脑子里先有这个想法,后来自己又推翻:“作为盟友,下军将哪里不知道祁氏的实力,也不会因为一次疏漏就舍弃啊?” 晋君周事先也想不到祁午的表现能够这么差,尤其是没有料到一众公族可以扯后腿扯得那么严重。 不怪晋君周想不到,首先他对军事比较陌生,再来就是那些公族封君自我感觉良好,导致晋君周对公族的战斗力有过多奢望。 晋君周在等士匄的回应。 士匄心里也知道很难将祁午立刻扯下马。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别说这一次范氏真的被祁氏坑得不轻了。 士匄低叹了一声,说道:“既然君上开口,臣哪有不尊的道理。只是……” 晋君周知道进入讨价还价的环节。 “只是,万般不能有下一次了。”士匄没有说价码。 跟国君讨价还价?这种行为在当前很普遍。 所以说,国君只是更大的贵族,真无法为所欲为。 或者应该说,当前的诸夏大地之上,不存在可以肆无忌惮想干嘛就干嘛的人。 如果士匄讲条件的话,反倒会让晋君周松了口气。 直至中行偃和士匄离开,晋君周才铁青着一张脸对祁午喝问:“怎么回事!?” 祁午以为是问战败的事情,非常委屈地说道:“众多封君一再阳奉阴违,尤其是屡屡临阵脱逃,臣怎么管都管不住啊!” “寡人是问,为什么下军将一眼都不看你。”晋君周强调。 祁午有所猜测,可是不敢讲出来,呐呐说道:“臣……不知。” 当初,祁午误导了晋君周,使得晋君周以为楼令支持祁午上位,其实压根没有那么一回事。 等祁午成功上位之后,他确确实实很想继续抱住楼令的粗大腿,只是楼令的态度比较冷淡。 祁午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得到晋君周的支持之后才找楼令提出要角逐卿位的事情,谁碰上这样的事情还能没有丝毫的嫌隙呢? 那些事情,打死祁午也不敢实话告诉晋君周啊。 真要是说实话,有鉴于表现差劲到那种程度,知晓事实真相的晋君周能把祁午给吃了。 所以,祁午只能装傻。 晋君周直接暴怒:“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啊!!!” 祁午低头装起了鸵鸟…… 第634章 不是终结,只是暂停 大多数的误判都是由于信息所导致,其中最为要命的莫过于掌握的信息不真实。 晋君周是真的不知道晋国公族战斗力低下,他只看到了国家的整体强势。 类似的错误很多首脑都会犯下,也就是脑子里有太多的想当然。 受到祁午欺骗是晋君周所无法容忍的事情,一切只因为晋君周的很多谋划是建立在祁午提供的信息之上。 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上进行了瞒骗,有多少信息是错误的呢? “你……”晋君周同时知道不能舍弃祁午,压下愤怒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获得下军将的谅解。” 祁午赶紧保证道:“臣一定恢复与楼氏的关系。” 什么叫恢复? 晋君周听了祁午的用词,情不自禁地深皱眉头。 侍奉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 以前祁氏紧抱楼氏的大腿,为的是获取庇护。 而以前的祁午不是卿大夫,目前已经成为卿大夫阶级的一员。 晋君周希望发生的事情是祁午与楼令同列,双方在一些事情上取得共识,彼此以合作的方式携手共进。 要是祁氏恢复到成为楼氏的小弟,岂不是晋君周给楼氏送了一员手握重权的小弟? 事情要是搞成那样,不是等于祁午背叛了晋君周,同时也将楼氏推到晋君周的对立面了嘛! 晋君周的好多谋划都是建立在祁氏与楼氏的交情之上,全盘以这个基础来布置,哪怕计划必须进行改变,该有的基础不能丢掉,要不然就是制定新的计划了。 祁氏与楼氏可以有强弱之分,万万不能是祁午变成楼氏的忠心马仔。 很显然的事情是,祁午非但没有领会晋君周的想法,更像是在给予难堪。 以晋国现如今的形势来看,晋君周以楼氏作为谋划的基础,无疑是难以改变的。 那是,楼氏在几个卿位家族中实力不差,原因在于楼氏比较其他卿位家族不是过度贪婪,非常难得的地方是楼令明显比其他卿大夫更重视国家。 这个并不是晋君周从楼令发表的言论得出结论。 一个人讲什么是重要,最为重要的是看一直在做什么事情。 “公族靠不住,祁氏不可靠。”晋君周现在不想看到祁午那张脸,挥手让祁午退下。 等祁午灰溜溜地离开。 晋君周举起酒爵想砸,拿起来要砸又硬生生停住。 “什么叫骑虎难下?我现在就是骑虎难下!”晋君周太清楚短时间不能舍弃祁午,相反还要极力保证祁午留在卿位之上了。 因为祁午失去卿位等于打晋君周的脸,并且还会暴露出公族真的不行了的事实。 其实,晋国公族已经不具备太强的威慑力。 只不过,哪怕晋国公族已经不存在太强的威慑力,只要仍有一名公族封君担任卿位,遮羞布就不算彻底被扯下,同时也能成为君主的一道屏障。 “要想办法跟楼氏、荀氏或范氏联姻……”晋君周生出这个想法,很快却是苦笑出声。 公室跟卿位家族联姻这种事情,晋景公已经干了一次,并且利用赵庄姬灭掉赵氏。 有了晋景公的例子,恐怕没有卿位家族敢再娶国君的姐妹或闺女了。 当然了,一国之君可以用联姻的方式降低权臣的警惕心,乃至于利用联姻去毁掉权臣所在的家族;权臣何尝不能用联姻降低君主的警惕心,随后再干出窃国的操作呢? 事实上,与君主联姻再窃取权柄的操作,姬周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那是?尧嫁女给舜?。虽然不是为了窃国,但尧将女儿嫁给舜,可能是为了巩固联盟和政治联盟。这种婚姻在当时被视为一种政治策略。 第二个嫁女儿给皇帝用以窃取权柄的人是刘嫖?。她是汉景帝的姐姐,汉武帝的姑姑,通过将女儿嫁给汉武帝,从而在政治上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 历史上第一位出嫁孙女给皇帝,成功窃国的人,他叫王莽。 第一位尝试嫁女儿给皇帝试图窃国的人是曹操,只是没有真正干成就死了。 第二位嫁女儿并且窃国成功的人是杨坚。他建立了隋朝,后来一统天下终结了自五胡乱华开始的将近三百年割据。 晋君周在苦恼怎么弥补错误信息下的计划制定,最有用的办法被晋景公一顿操作变得难以实施,暂时没有想出其它的好办法。 在原历史上,晋君周发现没有一个公族封君能用,不得已之下将希望放在了有公室血统的赵武身上。 那么,赵武辜负了晋君周的信任了吗?历史有给出答案。 获得晋君周信重的赵武跟韩氏你侬我侬,等晋君周变成晋悼公之后,赵氏与韩氏吞吃了晋悼公生前很不容易才扶持起来的众多中等家族,奠定了赵氏和韩氏日后分裂晋国的基础实力。 “有结果吗?”郤锜哪里会不知道楼令来主大营被晋君周召唤过去的事情呢。 楼令知道郤锜是在问范氏和祁氏的纷争,摇头说道:“新军将不可能跟君上撕破脸,想要的是让君上愧疚。身为人臣用这种方式给予君上难堪,估计是要适得其反。” 讲实话,楼令真的认为士匄使用错了方法。 吃了大亏的士匄要是一声不吭,一定会让晋君周找办法进行补偿。 结果,士匄用了那样的方法,只会让晋君周再一次得出自己很弱小的事实,哪怕只是维护一国之君的尊严,不可能真如士匄的意去撸掉祁午的卿大夫职位。即便是晋君周会对范氏进行一些补偿,也会是极不情愿之下的一种权衡之术。 话说,士匄怎么会干出那种操作?这里主要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没有太多的前例让士匄引以为鉴。 后人看前人,总是会因为前人的一些操作觉得有够奇葩。这纯粹就是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去看待问题。后人不正是有足够多的例子可以借鉴,才避免犯下相同的错误吗? 另一个事实是,历史的错误总是在重复上演。而犯下相同错误的人,他们要么是太过自信,不然就是没有读过史。 到了信息透明的时代,发生了某件事情,它违背了人们的认知,事情的影响力足够大,冲击了固有的三观,很直接就会被人们一刀切,例如:不敢扶。 楼令不是什么好人、他之所以给予多数人正面的形象,说白了就是尽力在借鉴相关的前例,避免给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问这样活起来累不累,答案当然是会活得很累了。 架不住楼令有理想和目标,只要不让他认定无法实现理想和目标,会很愿意继续伪装自己是一个好人。 郤锜不是完全听懂楼令在说什么,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支持祁午在职?” 楼令面对郤锜的提问,知道不能有任何的回避,必须给出自己的态度,说道:“荀氏和范氏越走越近,我私认为维持当前的卿位归属很好。” 一个弱小的祁氏占着卿位,好过卿位被荀氏或范氏得了去。 同时,荀氏或范氏不谋求增加卿位,换上其他家族上位,不管是邯郸氏、巩氏、魏氏或其他哪个家族,必将带来无限的不确定性。 郤锜不再纠结卿位问题,转而说道:“子庚代表楚国前来洽谈停战条件。” 所以说,要是将华元用好了,国际交流总是能够起到效果。 曾经的栾书和子重,他俩就是利用华元进行隔层交流,保证两国再怎么斗,起码是限制在一定框架之内。 在栾书死了之后,华元其实还想充当原有角色,奈何郤锜对华元不太爱搭理。 等子重也过世,华元失去了在晋国与楚国充当桥梁的角色,一下子也让晋国与楚国的竞争失控了。 因为有可能重新充当晋国与楚国沟通的桥梁,这一次华元下了很大的力气。 楚国是竞争中弱势的一方,楚君审远比任何时候需要一个中间人来跟晋国进行沟通,正好华元再一次送上门,自然是要抓住了。 在华元的极力争取下,才有了子庚亲自来见郤锜的事情发生。 子庚来之前,郤锜和楚君审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没有谈拢的在于楚国不想全盘接受晋国的条件。 根据楼令的建议,楚国需要交出陈国和蔡国,同时付出比以往多出三倍的战败赔偿。 楚国肯定要讨价还价,他们从不肯交出陈国和蔡国,只愿意按照往常来赔偿,一点一点缓慢进行退让,到最后的条件变成愿意共同领导陈国和蔡国,按照以往付出两倍赔偿。 关于共同领导某个国家这种事情,晋国和楚国在第一次“弭兵会盟”上由晋国率先提出,当时是楚国不愿意接受。 “共同领导陈国和蔡国吗?要是楚国愿意付出三倍赔偿,我认为可以接受。”楼令说道。 郤锜皱眉问道:“为什么?” 楼令笑着说道:“难受的是陈国和蔡国。我们可以因为在陈国和蔡国的处理上跟楚国产生争端,作为下一次开启国战的理由。” 搁置争议?不存在的。 这一战打完之后,强如晋国也难以再掀起大战,别说有趁机弄残郑国的急切需要了。 在兼并郑国和对楚国展开穷追猛打的选项上,楼令更愿意选择前者。 那是因为楚国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起码十年内对晋国构不成实际威胁。 哪怕是楚国不用十年的时间就可以恢复元气,当前的晋国根本没有能力灭掉楚国,占领楚国的土地也是得不偿失的行为,晋国抓紧机会在有限的时间内兼并邻国才是正经事。 只要晋国快速扩张,便是一直在持续壮大,等楚国觉得自己恢复元气要重新跟晋国较量,对上变得更强的晋国,也许下一次较量就将是打灭国战争了。 当然,楼令不死的话,怎么可能坐视楚国恢复元气?不打旷世大战,也一定会极力进行干扰。 比较令人无语的事情是,历史上晋国在重创楚国之后自行内乱,结束内乱的晋国就是坐视楚国恢复元气了。 讲实话,不是楼令的智商上远比同代人更优秀,实在是楼令来自信息量爆炸以及获取知识极容易的现代,比春秋时期的同代人胜在具备全局目光,尤其是有战略的概念。 在隔天,楼令参与谈判。 子庚见到楼令的那一刻,只能说是立刻意识到要糟。 晋国的很多人自以为了解楼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晋国最大的竞争对手,楚国不可能没有收集晋国高层的情报。他们所知晓的情况是,晋国近来的国策要么是楼令提议,不然就是楼令在执行。 楚国只需要知道一点,自从楼令成为晋国的卿大夫之后,晋国对待楚国变得更狠就行了。 双方互相问候完毕。 各自坐下之后,郤锜开门见山地说道:“贵国考虑得如何了?” 子庚要说话,听到楼令的咳嗽声。 声音吸引子庚看向楼令,只看见楼令笑得有些不太好猜。 “今天会面,是要正式确认吗?”子庚的意思是,是不是今天没有谈拢,不会有下一次会谈了。 楼令开口说道:“你们应该是了解我的。想来知道我很希望谈判破裂。” 为什么子庚看到楼令就心慌呢?因为楚国高层以为了解楼令啊。 晋国现在最大的鹰派就是楼令,非常要命的事情是楼令能够很大程度影响到晋国的其他卿大夫。 子庚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请求暂时停止谈判。” 郤锜想都没想,说道:“不行,今天必须给出结论。” “中军将。”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我以为可以接受暂时停止谈判。” 要是换作其他人,一定会让郤锜当场发飙。 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郤锜很奇怪地看向楼令,问道:“为什么?” 楼令答道:“想来楚司马已经认清事实,需要向楚子进行汇报。下一次再见面,若是楚司马再来,会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 子庚现在担任楚国的司马一职。 “一天,只给一天的时间。”郤锜给子庚下达最后期限。 子庚站来行礼,随后快步离开了。 等子庚走后,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要部分答应楚国的条件吗?”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楼令说道。 这是事实。 刚才,楼令从子庚身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恐惧……,也不能说恐惧,用忌惮来形容更为合适。 能够让楚国的高层产生忌惮,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力。 “如果可以单独领导陈国和蔡国,符合原定的预期。”楼令知道郤锜现在心情有些不美丽,也清楚是什么。他笑呵呵地往下说道:“在中军将的指挥下,迫使楚国认清双方差距。这是以前的中军将所没有达成的成就。” 身在高位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被反驳。 在刚刚,楼令等郤锜说完,马上插了一杠,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所以了,楼令不惹得郤锜当场发飙就算很好,哪敢奢望郤锜心里完全没有意见。 给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说好话不叫拍马屁。即便真的是拍马屁的行为,论事实就是没有什么不对,更不存在什么难堪。关于这一点,年轻人很难接受,需要有一定阅历之后才能体会其中的心酸。 郤锜的眼神不如方才锐利,眉头却是没有完全舒展开。 “最好逼迫楚国公开彻底认输。”郤锜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楼令不好接话了。 楚国肯承认一时间的失败,让他们臣服则是不存在那种可能性。 要是晋国想趁这一次的机会强迫楚国臣服?完全就是逼楚国继续打下去。 关于那些,楼令无法讲给郤锜听。 因此,楼令只能是沉默。 郤锜看着没有搭话的楼令,问道:“郑国屈服之后,入侵楚国本土?” 楼令没有犹豫,说道:“楼氏自然以中军将马首是瞻。” 郤锜保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从去年开始,郑国就一直想臣服,只是晋国并没有答应。 郑国希望用臣服换取晋国归还占领的城池与土地。而晋国高层已经取得共识,不可能将到手的城池和土地让出去,近期晋军又对郑国展开了新一轮的行动,试图攻占郑国更多的城池。 虽然郑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他们一再反复横跳。搞得郑国不存在任何信誉,无论晋国还是楚国早就对郑国的臣服很无所谓了。 一天之后,子庚去而复返。 因为是最后一次谈判的关系,晋国出动了晋君周和所有在主大营的卿大夫。 “我们接受贵方提出的条件,交出陈国与蔡国,以三倍进行赔偿。”子庚先说这一点,不等晋国君臣有什么表示,提出楚国的要求:“作为交换,寡君要求贵国放弃支持吴国。” 担负扶持任务的申公巫臣三年前已经回到晋国了。 只是,申公巫臣在吴国那边留下了尾巴,其中包括留下嫡长子孤庸担任吴君寿梦的“行人”一职。 因为申公巫臣那样的做法,在楚国君臣看来就是晋国打算继续扶持吴国。 实际上,晋国君臣对于要不要扶持吴国一直存在争论,尤其是吴国屡次冒犯晋国之后,不再扶持吴国的意见占了上风。 问题是,楚国君臣不知道晋国对吴国的态度已经发生转变。 让楚国产生误判的根由,不止是申公巫臣在吴国留下尾巴,跟晋国和吴国释放的相关系信息更大。 例如吴国第一次答应会盟却没有抵达,晋国第二次还是邀请吴国会盟。到第二次,吴国还是答应却仍然没有到场,两次被戏耍的晋国君臣,他们没有对吴国喊打喊杀。 仅仅是晋国君臣在被吴国戏耍之后没有喊打喊杀,楚国君臣就认为晋国还是会扶持吴国。 那可是晋国,谁冒犯都要付出代价的晋国。尤其是担任中军将的人是郤锜,他可是报仇不隔夜的人。 吴国君臣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却是在任何场合都表现出晋国的尊重,确实是挺能迷惑人的。 因为晋君周到场的关系,在子庚提出要求之后,一时间没有卿大夫回应。 晋国还要不要扶持吴国是自己的内政。 历来只有霸主国可以干涉他国内政,哪有霸主国被干涉内政的道理? 晋君周一眼扫过一众卿大夫,希望谁可以来提示一下。 多数卿大夫在晋君周看过来的时候,做出了摇头的动作。 “一件事情一件谈。”晋君周有自己的素养,干不出明面答应,事后却违背的操作。 在子庚看来,两件事情其实是同一件。 只是呢?子庚心里很清楚占据优势的晋国就该是这样,换作楚国提出要求被马上答应,反倒会让楚国君臣认定其中有诈。 关于耍诈的操作,时不时吼嗓子“我蛮夷也”的楚国,他们可是熟悉得很。 “什么时候展开会盟呢?”子庚指的是晋君周和楚君审会见,当着一众诸侯的面,正式结束这一场战争。 事先得到提醒的晋君周笑着说道:“两国交换国书即可。” 子庚愣住了。 “这一次不用会盟,双方遵守国书所拟定的内容便是。”郤锜等子庚看过来,继续说道:“要举行会盟?过几年再举行。” 目下可是在爆发疫病啊! 再者说了,现在的楚国很惨,怎么可能不让晋国君臣保持最大的警惕? 仅仅是楚国君臣有万分之一可能,趁展开会盟玩斩首行动,晋国君臣都要用最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君臣视自己为穿上了鞋,认定楚国是光脚的一方。 两国的实力在这一战之后明显拉开差距,自然是该分桌坐了。 子庚扫了晋国君臣一眼,能够从他们的表情看出在提防。 楚国有没有可能玩斩首行动? 要是楚国没有惨到现如今的程度,自然是可能性极低。 以楚国现在的状况,他们要是认定晋国会趁楚国元气大伤搞更过分的事情,哪里可能还顾得上其它,抱着一块完蛋的决心就干了。 诸夏的刺杀文化是从哪一片区域开始盛行的呢? 政治上存在分歧,率先大兴刺杀的国家是吴国和越国,后面蔓延到了楚国,同时也传染到了中原列国。 要论当断则断的话,无疑是楚国率先普及这种观念。 “防着‘我蛮夷也’呢?这也对……”子庚事先疑惑,看完晋国君臣的脸色,一下子品懂意思了。 第635章 真的太惨了 关于晋国和楚国在进行谈判的事情,列国不可能完全一点不知情。 大多数国家所不了解的是晋国给楚国提了什么样的条件,谈判的进度到了哪种程度。 作为中间人的华元一直需要在晋国君臣和楚国君臣之间递话,他自然知道两边的谈判展开哪些拉锯,不过没有对外进行透露。 为什么华元能够有这么多朋友?不单单是因为华元在宋国的支持下多财多亿,跟他本身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关系更大。 实际上,一个不懂得保守秘密的人,很多人会连假装是朋友都不愿意。 从子庚带来楚国的态度,到双方正式互相递上国书,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快,只用三天就完成了全部的流程。 这一次没有“弭兵会盟”的形式,国书的内容也不牵扯到其它,单纯就是确认“杨梁之战”分出谁胜谁负。 因为性质是那样的关系,与其说是国书,不如说是签订投降书。 “没有相关的仪式,两国在近几年内一定会再次爆发大战。”——这是两国高层都能够意识到的事情。 晋国打赢了“杨梁之战”这一场战役,高层并不认为赢得轻松。 楚国打输了“杨梁之战”这场几乎动用举国之力的战役,他们的高层并未输得心服口服,认定有太多的其它因素才导致己方战败,其中包括爆发严重的疫病。 其实,对于楚国来讲就不存在什么输得心服口服。 历史上,享国八百二十三年的楚国,无论到底是为什么而打输,没有一次承认输得心服口服的例子。 发生在“杨梁”的战役以楚军主动撤退而结束。 “他们真会送来后续的赔偿吗?”晋君周遥视正在撤退的楚军,提出这个问题。 楼令可不敢说楚国一定会守诺。 要是楚国站在优势地位,他们会很有契约精神。 换作楚国处在劣势的一方,世人会见识到什么叫作楚国的蛮夷行为。 “我们得到了第一批赔偿,包括三万七千个战俘,将近十三万石的各类粮食,六千匹马和三千头牛、三万只羊,以及将近六万件的兵器和五千匹布。”楼令说道。 那些物资之中,绝大多数是楚军携带北上的辎重。 三万七千的战俘不是交战中被俘的楚军,他们是后面被挑出来的人员,目下被留在楚军建造的营地由晋军看管着进行隔离。 因为是晋军派人去挑选的关系,不存在楚国刻意全部留下伤患和病号,只是很难避免会存在伤患或病号,只是数量应该不会多。 正在爆发疫病,肯定是要先进行隔离,不可能如以往那般处置。 因为楚军撤离期间并未带走全部的伤患和病号,所以留在营地的楚人不止三万七千,实际数量是四万四千余人。多出来的楚人都是重伤和病得极重的人员。 在怎么处理楚军留下的重伤员和重病号方面,联军高层进行了商讨,一同得出的结论是如楚国高层的做法。 什么做法?就是放弃救治。 残酷吗?以现实条件而论,行为当然显得残酷,只是受限于能力有限下的选择。 讲事实就是,联军要是真的仁慈,应该连人带营区一块放火焚烧,给予无法救治的那些人一个痛快。 尽管知道怎么会显得仁慈一些,联军之中没有人进行提议。 有时候仁慈不是仁慈,残酷也不是残酷,人世间的荒谬就在于此。 晋君周以为楼令讲第一批得到的赔偿是安慰哪怕楚国毁诺,起码联军得到了一批战利品。 至于说对重伤员和重病号的处置?理智告诉晋君周一个字都别提。 国书之上所罗列楚国需要赔偿的物品挺多,大多数是楚国当地的特产,例如玳瑁和鹿皮。 啊?鹿皮是楚国的特产?的确是的,还是梅花鹿。 楚国之外的列国区域当然有鹿,只是数量方面不如楚国境内多。 关于梅花鹿的鹿皮,齐国曾经用楚国的这个打过经济战,可谓是将楚国折腾得够呛。 晋国在赔偿物品中列上鹿皮,可不是为了勾起楚国的悲惨回忆,真就是鹿皮有着广泛用处,其中之一就是适合用作制造甲胄的内衬。 那玳瑁是什么东西?它是一种海龟科,现在还没有被发现中药的用途,一般用于制作首饰、装饰品和乐器等等。 必须知晓的事情是楚国并不临海,他们获取玳瑁的途径是压榨百越人,也能是经由贸易从吴国或越国获得。 其它的赔偿物品中不是粮食最多,其实是铜和布匹。 说白了就是,楚国与晋国相距太远,粮食越多越难运,运输期间的消耗也太夸张。 同理,晋国也不会向楚国索要大量的马、牛、羊,一来是晋国本身不缺,再来就是怎么运送一样会是难题。 当然了,晋国可以蛮横的规定只有送到地点才算数,运输期间的损耗由楚国承担。 问题是楚国绝对不会答应,哪怕答应下来也是在逼迫楚国事后毁诺,提出过分要求的晋国一根毛都得不到。 谈判所提出的要求,不是一开始就想逼迫对方拒绝的话,提出的要求要靠谱一些,不对吗? “下军将派人尾随楚军?”晋君周问道。 楼令答道:“臣没有继续采取军事行动的意图,只是想知道楚军会撤到哪里,会不会解散部队。” 晋君周很快意识到什么,说道:“楚国君臣不会立刻解散部队吧?” 两支交战的军队都爆发了疫病。 联军这一边因为楼令的存在,执行了隔离的政策。 尽管疫病的危害属于众所周知,联军这边都有列国贵族对隔离不以为然,楚国那边恐怕会存在相同的情况。 面对有列国贵族不以为然的情况,晋国这边进行了相当力度的干预。 不是晋国君臣对列国有多好,完全是中原列国的军队一旦将疫病带回国,极可能最后将疫病传染到晋国的国内。 只不过,晋国君臣明白一件事情,阳奉阴违的列国贵族一定会存在。 发生疫病的时候,没有楼令进行干预,各国有隔离的政策吗?史书上没有相关的记载,且认为是有隔离政策,乃至于执行比隔离更激烈的手段。 关于发生疫病,派兵全村屠光这种事情,史书上有多次的记载。爆发疫病而进行封锁,该类的操作更多。 根据《春秋公羊传》中的记载,周惠王五年(公元前673年)齐国境内爆发了波及全国的疫病,只是齐国并未采取激烈措施,例如国家运转中断或是采取隔离。这一次疫情只波及了鲁国,并未传到其他国家。 不知道是史料缺失,还是什么情况,反正传到后世的史书,很难在春秋阶段找到波及范围极广疫情的记载。 楼令从楚国高层面对疫病爆发之后采取的举动,发现楚国高层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不得不纳闷楚国高层是不是没有传染病的概念。 如果楚国高层真的没有那种概念,一旦楚军不等疫病结束解散部队,等楚国境内爆发疫病,一定会蔓延到其他国家,届时根本不是想控制就能够控制了。 所以,晋国高层正在商讨后续的处理办法,暂时没有达成共识。 晋君周已经看出楼令比较期待楚国境内会爆发疫病,明白归于明白,话肯定不会讲出来。 有些事情各自在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不说还好。 讲了出来却什么都没有干,传出去会显得道德不良。 对于身在高位的人来说,其他文明不清楚,反正在诸夏文明被认为德行有亏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这一场战役,我们损失了五万多人,数量每一天都还在增加。”晋君周说的只是正规军人数,将相关辅助人员算进去达到了惊人的八万。 晋国的人口是多少?不靠谱猜测的话,当前的晋国总人口应该已经是突破五百万了。 这五百万人口,包括扩张之后的数量,其中光是楼氏灭掉林胡就获得十多万人口,各家族得自秦国近十万人口,近期再从郑国获得十八万人口;范氏力主针对狄人也为晋国增加了将近三十万人口,这三十万狄人不是全归了范氏;屡次战胜列国获得的战俘数量,等等。 那么就是说,晋国的五百人口,包含了老晋人和新晋人,也将奴隶算了进去。 有一点,封建时代统计人口,只是在册人员,权贵的私奴或佃户是不在统计数据之内,国家的流民也是非在册人员。 如果只算可应征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晋国的人口应该是三百万左右? 同理,楚国的人口计算标准也是那般,区分广泛意义上的楚人,以及可征用的楚人和其家属数量,数字的差距一样会比较大。 根据现代的最新考古消息显示,华夏文明的第一次人口统计发生在夏朝,精确到记录夏朝初年的人口为人。关于这个记录在皇甫谧(215年-282年)的《历代帝王世纪》一书之中。 因为数据太过于精确的关系,考虑到夏朝当时的社会条件,很是令人感到难以相信,不知道皇甫谧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有读过周王室史书的楼令,他倒是知道姬周的第一次人口普查发生在什么时候。 那是发生在周宣王三十九年(前789 年),周王室与姜戎战于“千亩”这个地方,落得一个大败的结局。周王室为了补充兵力,进行“料民”的行动,既是进行人口调查了。 楼令猜测晋国当前的人口约是五百万。 请注意,只是楼令的一个猜测,不确认真实性。 楼氏弱小的时候,楼令还能统计家族的人口数量。 等楼氏壮大起来之后,想要进行人口统计的难度增加,楼令只能大致有一个普,不可能再掌握精确数据了。 一个家族都那样难搞,何况是一个国家? 反正只需要知道一点,晋国一战打完没了八万多人,后面会因为疫病继续增加损失,可谓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尤其是折损了大批的正规军。 因为知道大概的数据,上到晋周这位一国之君,下到小家族的家主,无不觉得损失惨重,认为晋国应该避免近期再启动大战,完全是时候该喘口气了。 当然会有人存在不同意见,其中包括郤锜、郤至和楼令,乃至于是近期得知继续攻占郑国城池和土地是为了进行分配的中行偃、士匄、智罃、士鲂。 他们是卿大夫,增加更多可提供分配的战利品,一定是卿位家族获得更多,必然在贪婪的驱使下谋求继续扩张。 荀氏、范氏与郤氏、楼氏在扩张上达成共识,更重要的原因是已经得知新攻下的城池和土地是为了分配给他们。 关于重新调动卿位排序,荀氏和范氏则是属于暂时不知情。 有了看得到又能落入口袋的好处,中行偃立刻不再爱好和平,乃至于变得比郤锜和楼令都要激进。 所以说,一个人将会采取何等立场,真的就是取决于能不能获得利益。 “诸侯的损失有数据吗?”晋君周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他们有意识在进行隐瞒,我们无法得到准确数据。” 列国的君臣又不傻,他们怎么可能不试图对损失情况进行隐瞒或是作假呢。 至于说多报或少报,看哪个国家有什么意图吧。 晋君周问道:“诸位卿大夫没有进行猜测吗?” 楼令说道:“臣这里有相关猜测。” 参与战争的列国,以宋国的损失最大,他们先被楚军入侵,后来的交战是在宋国境内,损失的人口绝对超过十二万,并且会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变得更多,根由是因为疫病的蔓延以及正在攻打郑国。 宋国前后出动五万五千左右的正规军,只是因为战争在宋国境内进行,交战模式变得不像以前,很难不去波及到非参战人员。 排在第二的国家是卫国,他们除了出兵参与“杨梁之战”外,一样出兵在入侵郑国,止于目前应该是折损了四万左右? 损失排在第三的国家是齐国,出征的齐人约有三万再也回不去了。 其他国家的人,损失再是轻微也有三分之一的折损,不是战死便是病死。 要说这一场战争哪个国家的损失最为惨重,无疑会是楚国了。 不算战死或病死的楚人,仅是成为联军战俘的楚人数量就有将近六万。这些成了战俘的楚人,其他国家不清楚,反正晋国不会让楚国赎回。 要是算上楚军战死和病死的人数,到当前为止绝对不会少于八万,后面重伤不治和病死的楚人还会再持续增加。 上面所说的数据是被楚国划为正规军的部分。 辅兵人员没有参战,交战期间爆发冲突的死亡情况并不严重。 不要忘记疫病已经在楚军之中蔓延开来,可不会因为不是正规军就不染病。 楼令有派人盯紧楚军从营中运输尸体的情况,大体上根据每一辆车的可装载数量进行估计,可以粗略判断交战期间楚军病死的辅助人员应该是七万左右。 因为是辅助人员,身体素质一定比正规军更差,各种待遇也必定不如正规军,一旦生病注定就是九死一生。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 楼令认为宋国以后还有罪受。 会让楼令产生那种想法,主要是存在的隐患太多。 交战地点在宋国境内,可能有携带病源的人四处逃窜。 双方掩盖尸体的时候,掩土可能不厚,一场雨就让尸体暴露出来、 有宋人来战场逛游,染上病带回家乡。 联军撤退期间,沿途致使宋人染病。 “战死和病死的楚人不少于二十一万?”晋君周听得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楼令很理解晋君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说道:“大体上是那样的数据。” 可能楼令还往少了算,真实数据会更高。 那可是二十一万人,晋君周当然会被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一点,当前多得是人口只有三五万的小国,即便是中等强国也就几十万人口。强如晋国和楚国可以用于上前线服务战争的人,将战兵和辅兵算进去的数量不可能超过八十万。 “二十一万!”晋君周好一会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楚国至少动用七十多万人到前线服务这一场战争。一下子没了二十一万,回去之后该乱成什么样子。” 当初,晋国高层了解楚国动员七十多万人,讲事实就是被楚国闹出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那可不是七十万人次,真的是动员了七十多万来回奔波。 晋国动员的人也不少,包括正规军在内,动员的人数应该是在四十万到四十五万之间? 要是将晋国的一众盟友一块算,晋国阵营为了这一场战争动员的人数绝对是接近百万了。 因为参战和服务于战争的人数实在过于庞大,所以这一场“杨梁之战”注定会是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尴尬的事情是什么?没有周王室的戏份。 不对,周王室有戏份,只不过是在开战之前,周天子被迫亲自到场检阅了正在南下的晋军。 “前所未有之大战……”晋君周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楼令,一副惊叹地说道:“在下军将的指挥下,战而胜之。” 事实是那么回事没有错,话却不能那么讲。 “此战乃是在君上的监督之下,中军将的指挥之中,臣以及诸位同僚共同出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楼令不是没有那个胆子独揽功劳,纯粹就是做人不能做成那样。 摆几个事实。 哪怕晋君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是晋国之君,人也到了战场,荣耀自然该是他最大。 郤锜是晋国的中军将,一众卿大夫的老大。 论卿位排序,楼令之上还有郤至和智罃、中行偃。 哪个国家论功劳不是以官职高低去排呢? 说直白点就是,即便什么屁事都没有干,功劳历来是由领导去享有,实际立功的人能够获得分润就该觉得庆幸了。这个当然不公平,跳不出既有的框架,没有单干的资本,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功劳可以获得分润已经极好,怕的就是连汤汤水水都粘不到一滴。 这不,才有了员工多努力,好让老板提法拉利的说法。 更操蛋的事情绝对存在,有功劳是一点粘不上,出事了却要背锅。 晋君周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他清楚单纯因为自己是一国之君得到身份,一定会享有最大的荣誉。 如果既是国君又有足够的实力,不光会享尽荣誉,还能超出规则去多占便宜。 晋君周盯着楼令看了好一会,没有看出楼令有任何不满,衷心地评价道:“下军将谦虚了。” 或许是存在谦虚吧? 只是,战争并不是单独由楼氏来打,出兵最多的家族是郤氏,牺牲最大的家族也是郤氏,楼氏的牺牲在一众卿位家族中最轻,不被误会谋私就让楼令知足了。 “我们需要待到夏季下军才归国?”晋君周只是再一次确认。 楼令点头说道:“军中有疫情,疫情结束之前决不能归国。出现疫情的话,一般夏季来临就会结束,等夏季下旬再回国,主要是担忧存在隐患。” 晋君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疫病到夏季会结束?” 说结束不尽然,一般是缓解下来,会不会复发还要看来年的情况。 相关的知识对于春秋时代的人却不具备,甚至到了近现代都没有被总结出来,要轮到信息时代才总结成为一种科学。 “原来是这样,寡人以为是为了继续讨伐郑国。”晋君周说道。 楼令哪里听不出晋君周什么意思,指桑骂槐那是不至于,有意见则是一定的事情。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真正掌握实力的人不愿意提及,其实是在给其他人留体面。 从楚军撤退之后,直至到了第七天,一些信息传到楼令手上,显示楚军撤到本土的“顿1”之后,开始有队伍脱离主力。 得到那种信息的楼令,他知道楚国起码在夏季到来之前,各地要被疫病肆虐了。 “如果彻底失去控制,比如病毒迭代更新到适应温暖和潮湿的环境,楚国一定会很惨!” 楼令认为必须针对疫病的事情,要快点拿出相关的方案,要不然一旦列国在秋季又开始出现疫病,晋国也会出现疫情。 第636章 开始下一步 疫病并非楼令制造出来,而是太多种原因所造成。 例如人聚得太多,再加上死得人多了,诸多大自然的气候而形成滋生病毒的环境。 楼令倒是可以提醒楚国,只是作为敌对国,凭什么去提醒,乃至于给予对疫病严防死守的方法啊? 楚军回撤了,他们回到了本土就开始解散。 可能楚君审都无法阻止封君或贵族带幸存的部队归乡。这是“杨梁之战”楚军落败致使楚君审威望大受打击,楚君审还是思考怎么实施怀柔更为实在,哪敢在当前阶段对治下采取高压政策。 由于无知而带着病毒回去各自家乡的楚国封君和贵族,他们要等疫情在自己的封地蔓延开才会追悔莫及。 也许楚君审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等得就是那样的事情发生,削弱各封君和贵族的实力,免得他们有实力威胁到楚君审的统治。哪怕仅仅是各封君和贵族被疫情搅得焦头烂额,起码好过他们一回去就开始各种针对中枢搞事。 至于说楚国整体被削弱?以楚君审的立场来讲,比起可能被掀翻就算不上大问题。 楚国无法灭掉晋国。 晋国同样无法灭掉楚国。 以上是两国君臣的认知。 有那种共同的认知,其实两国有其它的选项,包括不再争夺霸权来换取关系上的缓和。 楚军撤回国之后,联军并没有马上从“杨梁”离开。 或者说,晋军全部留在原地不动,一部分国家的贵族也带上部队回国。 晋国君臣对有国家的部队离开,有事先进行规劝,奈何对方听不进去。 好言难劝该死鬼,不止会发生在一个时期,更不会只发生一个人身上。 “我们是不是能够调动一部分兵力前去郑国?”中行偃近期变得很积极。 在“杨梁”的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本来不在主大营的卿大夫全部归来。 当然了,原先分割了的晋军,他们留在原地驻扎,没有蜂拥回到主大营。 那是楼令进行干涉,直说疫情期间不要凑堆,各自安好才是互相之间的负责任。 郤锜面对中行偃的积极有点不适应。 只不过,郤锜虽然不太喜欢中行偃的为人做派,但是并没有采取针对。 所以,郤锜只是懒得搭理中行偃而已,没有凡事作对。 晋君周看出郤锜懒得搭理中行偃的态度,看向其他卿大夫,主要是看楼令和士匄,用眼神询问意见。 “疫病暂时没有蔓延到郑国。”楼令只提这一句。 疫情之前仅限在“杨梁”区域,随后宋国中部一些地方被扩散,其它位置暂时没有相关的疫情信息。 随着“杨梁之战”结束,疫病一定会被带往其它区域,只是要看情况到底会有多么严重了。 因为拿出了多重防疫措施的关系,俨然已经让楼令成为抗疫专家,他讲那一句话充满了警告意味,很难不让晋君周理解成是在反对。 晋君周本身也不想荀氏的动作太多,闻言点了点头,再看着中行偃问道:“中军佐很急吗?” 该怎么说呢? 郤锜已经向中行偃提过重新排序卿位的事情,提到攻略郑国是为了补偿荀氏和范氏,主要是为了补偿荀氏。 讲事实就是荀氏和范氏联合起来很难抵抗郤锜和楼氏的联合,迫使中行偃下意识就想要退缩了。 荀氏有极大可能性会选择退让,怎么来获取更多的补偿,成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既然攻下郑国越多的城池和土地,荀氏所能获得的补偿就会越多,怎么可能不让中行偃恨不得将整个郑国兼并了呢? “臣只是想要为国效力。”中行偃心里有些不开心。 提出要补偿的人是郤锜,楼氏也会是获利的一方,结果楼令阻止向郑国增兵,什么意思啊? 中行偃看着楼令问道:“挑选没有生病的将士,不行吗?” 其实,楼令能够看出中行偃的不满,更加理解荀氏要尽可能取得更多补偿的心情。 郤氏或许不在乎要不要使用武力迫使荀氏屈服。 楼氏却不希望爆发新一轮的内战。 这样一来,楼令确实是应该在一些行动上配合中行偃的动作。 因为是郤氏和楼氏需要补偿荀氏和范氏的关系,所以讲道理应该是郤氏或楼氏去攻克城池再交到荀氏或范氏手中。 现在,中行偃进行一个提议,结果楼令却在阻止? “我们已经全面占领郑国的北部与西部,宋国和卫国在攻打郑国的东部。”楼令先说这一个事实,再继续说道:“我们再加入对郑国西部的攻打,必然引起宋国和卫国的不满。” 中行偃难以置信地问道:“下军将害怕宋国和卫国不满?” “我不是在害怕。”楼令笑着往下说道:“我们答应宋国和卫国放开手脚入侵郑国,前一脚答应,后一脚插进去,很不合适。” 国家信誉破产,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如果晋国非要不顾信誉,是不是用在更恰当的时刻? “再者说了,宋军与卫军攻打郑国西部两个多月,暂时一座城池也没有攻下,只是占领了一些村庄。他们连深入二十里都办不到,中军佐何必着急,完全可以再等一等。”楼令尝试讲道理。 宋国和卫国动用在郑国战场的兵力不多,分别是两万左右的宋军和一万左右的卫军。 当前的所有国家对攻打城池都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旦守军不主动投降,基本上就是拿将士的性命在死磕,想要强攻下一座城池不仅速度很慢,出现的死伤还会非常惨重。 已经有人听懂了楼令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楼令的一层意思是,完全可以先让郑国跟宋国、卫国去消耗,将更多的郑军消耗掉,后面晋军再入场捡便宜。 更聪明的人能够听出楼令更多的含义。 要是郑国有胆子将主力派去西部与宋军、卫军交战,一旦“新郑”变得无比空虚,晋军完全可以尝试将“新郑”拿下。 也能够是,郑国与宋国、卫国死磕,三个国家打得昏天暗地外加血流成河,后面晋国再一个个收拾。 中行偃并不笨,能够听懂楼令的几层意思则是不太好说。 看中行偃不再说话,明显是将楼令的话听了进去。 当前是看血统来决定能不能获取高位没有错,有好血统而坐上高位,能不能将屁股下的位置坐稳则不是完全看血统,还要具有一定的能力。 那是不止各个国家在竞争,每一个国家内部的竞争更为激烈。 可以说,真正的蠢货成为一家之主,他没有被家族里面的人掀翻,就该被其他家族吞并,也能是实力一再损失而不具备保住封地的资格。 类似的事情在各个国家一再发生,尤其是时间走到了春秋中期,家族的数量是明显减少,并不是家族的数量在增多。 “我为什么选择屈服?郤锜和郤至不喜欢动动脑,楼令却是脑子太好。郤氏的武力太强,楼氏武力不差再加上楼令的脑子,他们进行了联合,没有任何人挡得住!”中行偃早就认清现实,否则也不会跟范氏越走越近。 其实,中行偃有试图靠拢向郤氏,非常尴尬的地方在于荀氏与郤氏的利益有太多重合。 中行偃不是没有尝试过收服楼氏,比较尴尬的事情是荀氏与楼氏现阶段的理念并不合拍。 荀氏与楼氏最大的不同在于,楼氏必须进行扩张,荀氏却是想要保持现状。 与此同时,郤氏对楼氏非常大方,不止可以在政治层面为楼氏背书,还有余力实现楼令想要的理想。 所以了,中行偃对楼令靠拢向郤氏很理解,只是理解归于理解,不能说心里没有意见。 算关系的话,明明是荀氏先跟楼氏联姻。这就是中行偃有意见的原因。 等楼小白与福姬完婚,直接让中行偃无法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责楼氏了。 因为楼令与郤氏、荀氏都是姻亲的关系,中行偃还怎么指责楼令分不清内外呢? “不加入郑国西部的入侵,能不能从郑国西部向南部扩张?”士匄提出这个问题。 郑国的西部比郑国北部略小一些,只是仍旧显得很大。 而郑国的西部不止与周王室接壤,其实也跟楚国接壤。 如果晋国永久控制郑国的西部,事实上已经跟楚国接壤,再占领郑国跟楚国接壤的区域,并不形成其它的问题吧? 楼令看向郤锜。 恰好郤锜也在看楼令。 两个人眼睛对视了一小会。 “陈国和蔡国会成为我们的附庸,确实是有必要拿下郑国南部的一些区域。”楼令说道。 士匄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占领郑国的北部和西部,为什么不谋求全面占领郑国的南部?” 好问题! 随着宋国和卫国开始对郑国实施谋求领土的战争,使得晋国不再成为唯一的显眼包,很多事情是发生了改变。 郑国注定成为新一轮兼并战争的受害者,执起餐刀的晋国确实可以挥出更狠的刀了。 “我们可以轻易拿下郑国西部,原因是当地的郑国贵族纷纷主动投靠。”楼令说着看向众人,每一个被注视的人都点头承认。他看着士匄继续往下说道:“攻取郑国北部,我们付出的代价比较高。” 有些话还要说吗? 晋国对郑国北部的军事行动不是一帆风顺,期间付出的伤亡不算小,到现在都还有郑人在抵抗或跳反。 “我并不是反对向郑国南部进军,只是询问诸位同僚,现阶段可以付出多大的代价。”楼令所指的是一场旷世大战刚打完,疲惫的将士都想得到喘息的时间。 他们虽然可以强制调兵开辟新战场,但是怎么进行安抚呢? “各家族都付出了代价,应该怎么来分配战利品,寡人认为应当经过深思熟虑。”晋君周到了这一阶段不能再沉默。 不管得到的战利品怎么分,反正属于国君的四成不能少。 剩下的六成?那肯定是交由各个卿位家族去撕咬,又取决于这些卿大夫愿意给其他家族漏出多少汤汤水水。 晋君周已经明白太过受制于卿位家族,有了必须培养中小家族的觉悟,出现机会肯定是要抓住了。 “君上的意思是,要着重照顾损失惨重的家族?”郤锜问道。 晋君周能够说不是吗?他只能颔首道:“寡人正是这个意思。” “没有立功,反而坏事,也要照顾?”郤锜又问道。 晋君周很努力控制才没有露出不满或尴尬的表情,说道:“有功赏,有过罚,此乃《司马令》之根本。” 几句对话直接让祁午变得坐立不安。 论这一场战争谁的表现最差,地位不高的人犯错很难被当典型,地位高的人一下子要变成靶子。 那么,谁的表现最差呢? 无疑就是担任新军佐的祁午了。 郤锜确实是想拿祁午开刀,只是考虑到楼令的一些建议,最终选择顾全大局。 以郤锜的性子,哪怕是要顾全大局,有些话不讲会难受,逮住机会肯定是要发作一波。 “新军佐有什么话讲吗?”郤锜直接点名。 祁午站起来,一脸难过地说道:“君上,臣有罪。” 晋君周沉着一张脸,低沉地说道:“你当然有罪。” 然后,祁午开始进行忏悔,说着说着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不免要揭自家与各个公族封君的短,最后保证一定有错就改,请国君与同僚给予机会,未来看表现云云。 要不是郤锜将楼令的话听进去,实在是好几次忍不住想要直接嘲讽,控制不住还是会讲两句风凉话,只是至少没有发作得太严重。 “我是不理解你怎么要劝兄长保住祁午的。”郤至悄声嘀咕。 楼令听得仔细,一边看中行偃和士匄几次变脸色,一边回应郤至,说道:“我们不会弑君,也没有必要逼走君上。随着荀氏和范氏进行联合,很有存在第三方的必要,何必当坏人,该当好人才对。” 该懂的道理,郤至都懂,只是很难不存在排斥感。 郤锜和郤至都不喜欢废物,以祁午为首的一众公族封君却是表现得像是废物。 因为有足够的实力,所以郤锜或郤至都不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搞到将楼令的话听进去,两人还是会在各种场合不待见那些公族封君。 这个在楼令看来,大概率是会白当那个好人。 该劝的劝完,需要讲的道理也有说透,不能奢望楼令强求郤锜或郤至能够改变自己的三观了。 楼令悄声跟郤至说道:“接下来看荀氏或范氏会不会拉拢他们。” 郤至直接嗤之以鼻地说道:“那一帮废物,谁粘上谁倒霉。” 呃…… 事实归于事实。 可是,废物也有属于废物的价值啊。 楼令需要为自己的盟友负责。 只是,楼令不是盟友的保姆,尽了该尽的责任,说了该讲的话,没有取得效果也适可而止了。 要是楼令啰嗦个没完,一定会惹得郤锜和郤至不耐烦,乃至于出现反感,又是何必呢。 “臣自然不会因私废公。”士匄之前就对晋君周表示过谅解,看到郤锜当面斥责公族封君的诸多不是,轮到范氏需要进行表态,给出了正面的积极回应。 荀氏和范氏进行联合是想为了自保,包括保障两个家族的利益。 中行偃和士匄不敢奢望联合之后没有被郤氏和楼氏察觉到,他们会很小心不释放敌意,拉拢更多的家族与己方站在一起,能够办成自然会抓住机会。 至于说公族变成废物,荀氏和范氏联合之后处在明显劣势,他们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吗? 受到拖累最惨的范氏,一家之主士匄都公开那么表示,旁人不好再死抓不放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郤锜进行警告。 祁午当然是诚恳地再次进行保证。 “对于我们来讲,郑国没有正式屈服,战争并未真正结束。”楼令相信大家都对此事实有足够的认知。 中行偃率先说道:“这是自然。” 现在变成谁想要结束战争,中行偃都会难以接受了。 如果现在收手,他们在卿位重新排序不敢硬顶郤氏和楼氏,荀氏和范氏很难拿到理想的补偿,岂不是要吃大亏? “夏季中旬展开对郑国的新一轮入侵会显得很合适。”楼令说道。 当前是春季中旬,距离夏季中旬有两个月的时间。 等到夏季气温变热,看一看疫情是不是得到缓解,确实能够作为依据来进行判断,一旦疫情得到缓解,对郑国新一轮的入侵肯定要展开。 “或许应该派人找郑国南部的贵族谈一谈,他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楼令认为自己的提醒已经够明显了。 郑国西部是侯氏先跳反,带动其余非公族的贵族云从,搞得晋军几乎兵不血刃获得控制权。 那样的占领方式当然不完美,包括城池仍然归于旧主。 改变国籍的贵族虽然效忠晋国之君,但他们却是以卿位家族的附庸而存在。 无论是那些贵族仍旧直接对地方进行控制,还是效忠的第一顺位是卿大夫,讲实话就是对晋国存在比较大的隐患。 晋君周无力改变很多贵族第一效忠对象是自己臣子的事实,哪怕晋国内部也是那种情况,多了从郑国投奔的贵族只是让事情被摆上台面。 “我面临的麻烦太多,不能第一步就对上最困难的麻烦。”晋君周有这种认知,一边听着几位卿大夫进行交流,一边思考道:“直接对上卿大夫的下场会很难料。应该一边拉拢愿意靠拢的卿大夫,再致力于培养中等家族。” 摆在晋君周面前的麻烦不止是没有实权的难题,他已经确认楼令想要让晋国取代周王室,不得不说是对一国之君难以抗拒的诱惑。 有哪位诸侯能够抵御成为天下共主的诱惑吗?绝对没有。 限制诸侯敢不敢付出行动的前提是实力! 晋国现在是天下霸主,再进一步就是取代周王室。 随着楚国元气大伤,不再有国家可以正面对抗晋国,给予晋国取代周王室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这样一来,限制成了晋国内部能不能对取代周王室产生共识。 每一个国家都是由众多的家族来组成,以时代背景就是那些家族具备很强的实力。 在晋国这一边,力量的构成显得更为集中,只要所有卿位家族形成共识,可以由卿位家族去压制其余的家族,远没有其他国家那么一盘散沙。 晋国所面临的麻烦也是力量集中在几个卿位家族。不止是一国之君会很难受,一旦卿位家族爆发冲突就会让国家立刻大乱。 如果说晋国之君要庆幸什么,大概只剩下臣子不敢篡位了。 当前其他国家的国君其实也在面临各自的麻烦,其中包括很难集中足够多的力量在对外扩张上面。 所以说了,没有绝对的好局面,只看当权者怎么应对和引导罢了。 “我必须拖时间,一方面支持楼氏之主啊!”晋君周已经根据当前的局势,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不是因为楼令主张取代周王室那么简单。 荀氏、范氏再加上一众公族有实力跟郤氏、楼氏和站在他们这边的家族抗衡吗?简单去计算实力,明显前者没有那个实力。 想要实施仲裁,有那个基础实力自然是站在弱势一方打压强势的一方。没有具备该有的实力,只会让弱的一方被强的一方吃掉,致使局势彻底失控。 “支持楼氏,还能改变郤氏一家独大的格局。一旦楼氏的实力比郤氏强大,难道郤氏会接受?”晋君周知道这样会有隐患,只是楼氏相比郤氏的威胁要小很多。 晋国发生过“曲沃代翼”事件,向一众公族证明公室可以被取代。 因为有那个证明,晋景公认为必须向公族挥刀,一点都不带迟疑。 郤氏是不再以公族的身份自居,很多人恐怕不会那么看。 太过于强大的郤氏,他们不止可以左右晋国的整体行动,实际上对晋君周的威胁很大。 在这一点上,晋国和楚国的国君面临着相同的威胁。 因为楚国的公族一旦实力太过强大,一样会对一国之君的宝座发起冲刺,试图给国家换一个公室。 上一个试图挑战楚君地位的家族是若敖氏,几代楚君付出不小的努力才让若敖氏自行分裂,后面又将分裂后最强的斗氏摁得濒死。 “在分配这一次的战利品上面,我必须极力获得分配权!”晋君周有了这个觉悟。 第637章 内斗进行时 晋厉公之前的历代晋君在分配权上面具有最大的话语权。 有上面那一句话,自然是晋国的分配权出现了变化。 在晋厉公当政时期,他不止一次搞出“全都要”的场面,也就是一点汤汤水水都不肯给臣子留。 哪怕是到了中央集权的时代,军队由国家征召,后勤由国家供应,取得战争胜利仍旧需要分润好处给有功将士和百官。 要知道春秋时代可没有属于国家的军队,打国战的军队来自各个家族的私军,各家族也在自己承担相应的后勤补给。 有付出就应该取得收获是一件很朴素的道理。 虽然说不是每一次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但是一旦有收获却是有人吃独食,无疑是在挑战所有人的底线。 所以了,晋厉公死于弑君,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晋国的话语权为什么会转移到卿大夫身上?不单纯是卿位家族的实力很强大,跟晋厉公的所作所为有极大的关系。 谁都害怕再出现一个喜欢吃独食的国君,自然而然是默许由数量更多的卿大夫去得到分配权。 哪一天卿大夫也变得只是光顾着自己吃独食,一定会有新的风起云涌,该轮到其他贵族联合国君进行反扑了。 当然,任何的反扑都有失败的可能性,追根溯底还是跟具备的实力有关。 到目前,卿大夫还讲究吃相,他们秉承的是付出多少,努力的效绩,到底取得多少成果,按照劳动所得和成效去进行分配。 这个也是卿位家族本身存在竞争,需要讲究公平性。 因此,在现阶段立下了功劳,真的可以得到与之匹配的分润。 哪一天卿位家族也开始吃独食?该是卿位家族之间翻脸,轮不到国君或其他贵族争抢。这一切还是有多少实力的问题。 晋君周想要谋夺分配权?哪怕是卿位家族愿意让步,其他贵族都不乐意。 说白了就是谁都害怕再出现晋厉公的情况。认为与其考验一个人的节操,不如维持多人形成的制衡。 “杨梁之战”结束了。 只是,不代表战争真的结束。 战利品来怎么进行分配,要看晋国还能够在郑国身上取得何等的收获,肯定也要经过几位卿位家族的角逐,能漏出多少给其他贵族很不好说。 “情况得到缓解了?”郤锜问的是疫病的情况。 郤至颔首说道:“不得不说,下军将是奇才啊!” 该怎么说呢?楼令拿出隔离的方案,强调必须讲求卫生,仅是这两套措施的实施,一下子就阻止了疫病的蔓延以及继续恶化。 历史上已经有人在遭遇疫情之后实施隔离政策,只是他们没有提出系统化的观点。 有没有系统化的整理出观点很重要。不是说会看上去显得更加高端,而是很容易令人了解到具不具备可行性,以及让人明白为什么要那样做,做了将达到什么效果。 有系统化的理论,该理论又经过检验,肯定是更可信啊。 强调卫生的话,则是楼令第一个进行倡导。 “下军将的才能无需怀疑。”郤锜一直都相信楼令的能力。 郤至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控制之下能够采取有效措施,其他人可就未必了。”郤锜说得是实情。 郤至问道:“兄长是在说列国以及楚国?” “是啊。”郤至直接承认。 尽管晋国这一边一直在建议等疫情过去再回国,仍旧不断有列国的军队离开。 有些国家的贵族不管队伍的情况,有没有人生病都率队归国。 有的贵族则是不管潜伏期,只知道当前的队伍里面没人生病,认为没有问题就率队归国了。 楚军就不用说,他们的疫病情况很严重,不止大军撤回本土,还进行了解散。 “这是第一次出现大型瘟疫?”郤至有读史,脑子里没有相关的印象。 瘟疫?任何具备传染的疾病,诸夏这边是概括为瘟疫没错。 郤锜想了一小会,没有在脑海里找到答案。 好像……,过往的史书上确实是没有关于大型瘟疫的记录啊? 那是历史上没有爆发过瘟疫,还是没有记载呢? 其实,史书上有记载过,只是文字的使用很有迷惑性。 在大河进行改道之后,遭到冲刷的区域疾病频发,只是交通断绝的关系,里面的人死伤惨重,遭遇的难题太多,与外界断了联系,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全靠幸存者口述。 因为姬周史官的体系特殊,他们更着重记录各国庙堂进行的决策,与政治无关的事情不在职责范围之内,自然是没有那么重视了。 直接说就是,史官是用来监督列国君臣干了什么,顶多再加上对天象的记录,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提笔记载。而记录天象,主要是为了互相映照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节点。 例如,史官记载某国某时看到彗星,周边的国家肯定也有看到,一旦某国没有那么一回事,或是时间对不上,那肯定是有一些记录造假了。 楼令认为楚军将病毒带回国,极可能会让楚国各地出现疫情,相关的信息并没有对几位同僚进行隐瞒。 那些卿大夫会不会道德感爆发,派人去警告楚国君臣? 不用等着有卿大夫同情心泛滥,等楚军撤回本土又解散后的一个月,楼令跟同僚商议了一番,一块去谒见晋君周,提出派人警告楚国君臣关于疫情的危害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不是现在有什么组织在监督或是能够实施制裁,纯粹就是当代人的道德观比较高,很愿意在展现优越感的情况下表现得比谁都高尚。 至于怎么拖了一个月之久,不用说的吧? 距离楚军解散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楚国君臣想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根据楼令所得到的信息,疫病已经在楚国各地蔓延开,只是情况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那是季节到了夏季,病毒的生存率降低,只有抵抗力奇差的人才中招。 以当前的生产力,贵族都不一定可以吃饱穿暖,其他阶级的人只会活得更艰难。 那就注定了一点,一旦发生了疫情的话,蔓延开之后必定会是一个尸横遍野的局面。 楚国这一次将疫病带回去,哪怕到了夏季阶段,死于生病的人或许不会太夸张,死一波老弱病残则是一定的事情了。 如果夏季没有根绝,到了秋季就会再次复发,往后则是大爆发,极可能形成人间地狱的格局。 东汉末年人口大锐减跟多次瘟疫爆发有关,好些瘟疫就是到了夏季缓解下来,进入秋季又爆发,反反复复之下一再折腾。 晋国君臣不止向楚国发去疫情的警告,也再一次向列国进行警示。这一波,他们表现出了超强的道德责任。 经过这么一次事件,世人对疫情的了解会更加了解,并且随着楼令所提倡的应对措施被传开,以后再爆发疫情就有方法应对了。 晋军在疫情爆发后采取针对手段,列国的人看在眼里,属于是根本瞒不住,何不大大方方公示出去? 因为相关措施是由楼令提出的关系,事实也证明极其有效,名声自然是该由楼令来获得。 这一次过后,楼令在历史上存在的烙印不止是晋国大臣,相信能够在医疗界有一席之地了。 其实,楼令到目前为止已经在史书留下了非常多的烙印,只是影响范围有大有小而已。 时间来到夏季中旬。 早就等得心急的中行偃在一次会议上提议大举进攻郑国南部,得到了与会全员的赞同。 那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军队已经休整了一个多月,有条件再展开新一轮的行动,并且打下的疆土越多,大家可能有所收获,自然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来调动军队,相关的攻略如何进行,重任又落到了楼令的肩膀上。 统筹、计划和部署是由楼令来进行,他做完之后交给郤锜,再由郤锜拿出来跟一众卿大夫探讨,最后让晋君周审核。 要是后人观看史书,看到的将会是晋君周统帅大军,一众卿大夫配合设施方案,顶多就是稍微突出郤锜的贡献,干活最多的楼令不一定能占多少篇幅。 不公平?当然不公平,可是谁让楼令只是下军将呢。 老子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 那么,老子说的圣人是谁?当时有有五帝的观念,同时周旦是公认的圣人,不好确认篇中的圣人是哪一位。 老子表达的观点却是很明确,荣耀归于最高首脑,出现祸端也会归咎于首脑。 所有文明的史书都只会是荣耀归于最高首脑,出现祸端也会归咎于首脑,不存在差别。 如果晋国按照楼令的设想发展,后面再有司马迁。他搞纪传体史书,倒是有可能将当代晋国的卿大夫列传,让后人知道楼令具体做了什么。 当然,也能是晋国取代周王室,亦或晋国完成疆域大一统和思想大一统,给予众多贡献者在史书上大书特书。 那是建立在姬周已经建立史官体系的条件之下,之前的朝代虽然也有史官,但没有姬周那么完善。 “本来的轮换出现特殊情况,我的意见是履行诺言,安排部队回国。”楼令先提这一点。 相关的计划已经在高层过了一遍又一遍,等于是谈好了再对其他人公布。 一瞬间,不知道多少人松了口气。 “回国的部队携带战利品,先囤积在‘新田’郊外,等战争结束再行分配。”郤锜也只是在通知,不是讲出来进行探讨。 对于这一点,一样没人有意见。 楼令不能避免提及一点,说道:“关于病患与伤患,他们将暂时安置在宋国境内,伤病好了再安排归国事宜。” 疫情期间有多惨,属于是有目共睹。 一些不听劝的国家,他们带着病毒回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楚国正在遭遇的残酷景象,消息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他们已经知道病会传染,哪敢祸害自己的封地? 魏颗不够资格参加高层会议,低声问长鱼矫,道:“这样一来,参与继续入侵郑国的部队岂不是很少?” 作为司马的长鱼矫有资格参加高层会议,矜持地说道:“颗大夫继续听就会知道了。” 该轮换的部队回国,他们并不是一下子就回去本土,会在“虎牢”附近再休整半个月左右,算是最后的安全验证期。 将要开拔向北的晋军,数量为九万。 留下来继续作战的晋军则是六万。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六万晋军想攻略郑国,还是攻城略地的情况,肯定是显得数量不足。 当前,宋国和卫国正在攻打郑国东部,宋军以及卫军牵制了相当的郑军;之前已经有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在继续攻打郑国北部,一样是牵制了一部分郑军。 郑国已经进行极限动员,征召了将近八万大军,其中的三万与当地贵族分别在对抗宋军和卫军,都城“新郑”驻防了四万,剩下的一万郑军在北部实施袭扰战。 这种状况下的郑国,他们除非是愿意从“新郑”调兵进驻南部,要不然郑国南部其实是一种空虚的状态。 那么,六万晋军入侵郑国南部,只要郑国庙堂不增援,晋军遭遇到的只会是当地贵族的抵抗,不会有大兵团会战发生。 有一些事情不好在会议上直接来讲。这些事情就是,已经改换国籍的原郑国贵族,他们充当说客去郑国南部活动,成功策反了相当数量的郑国贵族,乃至于有郑国公族都被策反。 晋军这一轮的军事行动,大多就是走一遭,看着城头易旗,真正需要实施攻打的城池是少数。 那些改换立场的贵族,他们在变成效忠晋君周之后,需要担负起一定程度的后勤供应。 派兵?这些贵族要是手里有兵,不至于国战状态下跳反。 当然了,他们的私军会事后陆陆续续从各个战场返回封地,不是原地倒戈帮助晋军或宋军、卫军。 会议结束,有活干的人没有逗留,纷纷忙碌起来。 “这一次过后,郑国要沦为小国了。”中行偃的兴致很高。 “不用大打,可以获得城池。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士匄说道。 士匄是等荀氏妥协之后,才知道郤锜提议回国就重新排序卿位的事情。 因为荀氏已经妥协的关系,再来是不涉及范氏的卿位调动。士匄虽然有意见,但是不那么大。 卿位调动是让郤至从上军佐变成中军佐,楼令从下军将变成上军将,中行偃由中军佐转为上军佐,智罃由上军将转为下军将。 新的卿位排序之下,郤氏两位卿大夫都在中军,某种程度上是荀氏和范氏乐见的事情。 其实,不是成为副手的话,中行偃也很乐意跟楼令待在同一个军团。 毕竟,正副手要商量的事情太多,自然少不了需要接触,总是有更多的机会拉拢或展开合作。 势比人强之下,中行偃对于成了楼令的副手也只能接受了。 卿位的重新排序能够那么顺利,离不开晋君周没有反对。 对,晋君周是没有实权,手里也没有多少实力,但他是一国之君,真要搅局的办法多得是。 中行偃与士匄之前接触还会偷偷摸摸,近来则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们再继续藏着掖着,反而会遭到郤氏和楼氏更大的忌惮。 “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拉拢下军将。”士匄说道。 中行偃先点头,再说道:“哪怕下军将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起码不要完全屈从于郤氏。” 他们真的很怕郤氏和楼氏的结合,未来最大的目标就是进行拆散,只是很清楚并不容易。 郤氏的强大已经有目共睹,只要郤锜一天坐在中军将宝座上,只会让郤氏继续壮大下去。 楼令的能力根本不用怀疑,不是能力逆天,怎么可能二十多年的时间将楼氏发展到如今的实力。 而楼令的能力可不止是在发展家族上面,有太多的例子证明仿佛就是全能。 “保证自身发展的同时,尽量让利楼氏?”士匄问道。 中行偃开怀地笑了一会,不住点头:“正是如此。” 他们拿出来的方案,倒是跟晋君周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楼氏的实力要是比郤氏强大,楼氏众人会不会膨胀不好说,一定会让郤氏受不了的吧? 会让中行偃和士匄取得共识,主要是他们很清楚在郤氏联合楼氏的强势之下,两个家族不可能短时间实力壮大到超过。 他们会极力谋求拉近实力,不致使彼此的实力差距越拉越大,同时又让楼氏的实力超过郤氏。想怎么样来达到这种目标很难,只是一旦荀氏和范氏的实力有超过郤氏和楼氏的迹象,极可能就要让郤氏采取武力了。 老大一定会打压老二。 察觉到老二一定会超过自己,老大不想被超过肯定是要放手一搏了。 那不单单是利益上的竞争,其实就是老大以往打压了老二,极可能什么手段都用过,哪里可能不害怕遭到报复。 “我们也可以屈服于郤氏。”士匄说得笑呵呵,一点不怕被中行偃误会。 中行偃心里清楚只能那样办。 他们现在跟郤氏硬顶,得到的下场就是战争。 表现出对郤氏的屈服,再想方设法挑拨郤氏与楼氏的关系,明显是最恰当的应对方式。 另一边。 一样是在行军状态之下,智罃跟楼令同车。 “这么说,回去之后你就是新的上军将了?我到出结果才知情啊!”智罃受到中行偃的打压,得到的很多消息都延迟了。 楼令一时间沉默。 从智罃的表态看来,荀氏的内斗是智氏完全被打压的状态。 要知道智罃可是在任的上军将啊! 郤锜跟荀氏和范氏谈,找肯定是找大宗之主,两家的宗主要不要跟小宗之主商议看他们。 只跟大宗之主谈是应该的事情,越过大宗之主找小宗之主,反倒是干涉其他家族的内务了。 “智氏的情况现在很恶劣?”楼令知道不该问,还是问出来。 这一下换智罃沉默。 作为小宗之主谋求更多的自主权,以时代背景来说算是侵害了大宗之主的权力。 偷偷干不被发现,造成既定事实再被发现,不打家族内战就是既定事实了。 偏偏智罃没有取得效果就被中行偃察觉到,不被打压才是一件怪事。 荀氏的糊涂账很多,包括明明是大宗之主非要兼任小宗之主,有得是人看不出中行偃到底为什么那样做。 外人也能够理解智罃为什么谋求更大的自主权,无非就是中行偃拿整个家族的资源在壮大中行氏。 只不过,外人能够理解,不代表赞同,尤其是每一个大宗之主深感排斥。 要是每一个小宗之主都像智罃这样,家族会不生乱吗? 因为中行偃和智罃都有错,错了之后出现各自的诉求,不是糊涂账又是什么。 楼令猜想智罃是要求援,一旦智罃有将话题引入的趋势,每每让楼令赶紧开启新的话题。 到最后,楼令实在是避不开,只能说道:“好好攻略三戎之地吧。” 能够看得出智罃是想要在瓜分郑国上面获得楼令的支持,进而再影响到郤氏和国君,倒逼中行偃不好褫夺。 哪怕楼令有心对智罃进行帮助,多傻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忙呢? “士匄很尊重长辈。”楼令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一开始,士匄的卿位排在士鲂前面。 后面,士匄以长幼有序的理由,主动跟士鲂交换了卿位。 智罃知道楼令什么意思。 有了士匄作为榜样,只要操作得当的话,有可能让中行偃被迫效仿。 智罃却是无比肯定中行偃连装都不会装,反倒会逼得中行偃更加打压智氏。 “要是我能跟你同在一个军团就好了。”智罃也就是说说,知道不出现意外很难实现。 楼令扭身转头看向聊得热切的中行偃和士匄,看了几眼才重新看向智罃,说道:“忍忍吧。” 智罃低叹一声,说道:“不然还能怎么样。” 楼令所说不是智罃理解的那个意思。 论身子骨,作为侄子的中行偃比智罃不如,说不定中行偃会比智罃先死了呢? 第638章 马虎不得! 不知道是荀氏的基因缺陷,还是他们的居住环境或饮食问题,总之就是一般寿命不长。 当然了,所谓的寿命不长是跟同为当代的贵族阶层相比较,并不是取所有阶级的平均值。 春秋时代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 注意,是平均寿命,取的就是平均值,不单独算某人。 论长寿的话,春秋时期并不缺长寿的人。比如卫国的蘧氏就是一个有长寿基因的家族,该家族有史记载的最长寿者蘧瑗活了一百零二岁,家族平均寿命达到八十岁。 那可是在春秋中期活了一百零二岁,家族平均寿命八十岁。这样的平均寿命,到现代都显得极为特殊。 春秋的贵族阶层,平均寿命到底是多少,讲实话就是楼令并不知道。 只不过,楼令见多了六十来岁还在政坛活跃的同僚,可见贵族的平均寿命和黎庶不是同一回事。 黎庶的生活环境和水平怎么跟贵族比呢?完全比不过的。 当前多得是风餐露宿的黎庶,平时也别想吃饱穿暖,所生活的卫生环境极差,动不动就会得皮肤病,寿命怎么可能长呢? 是的,古时候得皮肤病是很寻常的事情,死于皮肤病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有人就会问了,勤洗澡可以解决大部分皮肤病问题。 可是,要是能够勤洗澡,谁不愿意。 要知道一点,并不是所有人想洗澡就有条件,天气炎热还可以去水潭或溪水、河流里面洗一洗;轮到天气变冷,得了感冒就会要人小命的年代,谁敢在寒冷气候下洗冷水澡。 至于说起火烧水?能捡来干柴烧火,可是没有盛水的工具啊。 真以为想要有陶罐就有,陶缸更是人手一个啊?即便是到了近现代,别说是铁锅,陶缸都做不到一家一个。 所以了,改革开放之前,或者说经济好了之前,天朝这边也不是大多数人有条件能够天天洗澡。 在没有天然气,无法使用电器的时代,柴火属于必须的资源。 人人有需求之下,真不是漫山遍野都是柴火,并且在封建时代,山林要么属于君主,不然就是属于贵族,并不是谁都能够随便去收集。 恰好生在好时代的人,他们连天朝八十年代的生活条件都无法想象,从一些影视作品看到,搞不懂怎么能够那么落后。哪怕工业时代之前的科技水平几乎一成不变,依旧很难想象生活条件能够艰苦到什么程度。 在各种化工产品出现之前,全世界的人都面临着卫生问题,不光是极容易得皮肤病,身上有毛的地方爬满虱子都属于正常,几乎人人体内有寄生虫。 卫生条件极为差劲,哪怕是没有时不时生病,其实各种营养是处在过度消耗的状态之下,无时无刻不是在燃烧生命。这样的情况下,寿命哪能够有多长? 不说是到了现代,应该是在改革开放之前,天朝人们的平均寿命,应该是春秋中期贵族的平均寿命水平。 要是论生活水平,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人们,只要家庭条件不是过分恶劣的话,可能会比封建时代的贵族更优越。 当然,不能算极个别的例子,比如拿一个月三千工资的人去跟皇帝的生活水平相比。 要是论娱乐项目的话,一个月三千工资的人可娱乐项目一定比皇帝多。这是社会整体水平所决定了的基础底线。 如果排比当前各个家族的生活水平的话,事实就是楼氏最好。 那是楼令的各种“发明”带动生产力提升,也对平时生活起到很大的提升。 铁质农具的普及让生产效率增高,同时因为工具便利减少了劳动所消耗的时间,可以让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其它事情。 其它的发明,几乎每一种都可以产生新的影响。例如说锯子的出现,人们伐木不再需要拿着斧头或其它玩意劈砍半天,不止是减少了体力的付出,效率也上来了。 再拿楼氏可以批量制作木板来说,起码房屋可以修建得更好了。 要说影响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水利系统的建立。即便不是家家通了自来水,聚集点拥有公共自来水这一点,每家每户不用再外出太远挑水。 话说,不是能打井吗?楼氏的水利系统就包括打井业务啊。 一些不好打井的地方,楼氏则是有技术从溪水或河流引水。这些技术其他家族没有。 生活越加便利,不止会更加节省时间,还提高了各种效率,生活水平自然也就提高了。 所以了,只要不是遭遇入侵,封地被战火摧毁,乃至于家族被灭,随着时间继续往后推移,楼氏在总体实力上超越各个家族是迟早的事情。 野蛮战胜文明时有发生,楼氏当然有被灭的可能性,不是楼氏各种领先就绝对安全。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多让朔到‘太原’居住吧。”楼令看到智罃变了脸色,大概能够猜出智罃为什么突然变脸:“论居住环境和医疗水平,你知道‘太原’的情况。” 为什么智罃会变脸?要知道智朔是智氏的世子,哪有自家世子长期在其他家族生活的道理,哪怕阿娇是智朔的姑姑都不行。 等楼令提到“太原”的环境和医疗,一下子让智罃反应过来。 “朔多病,是需要好好调养。”智罃略略迟疑地说道:“只是那样的话……” 智朔是智氏的世子,智氏是荀氏的小宗,一定要让中行偃多想了。 中行偃怎么可能不多想?那可是智氏的世子长久在楼氏的“都”居住,很难免会猜测楼氏有什么目的。 仅是智氏与楼氏表现出来的亲密度就很让中行偃忌惮,再发生楼氏帮智氏培养世子,不是逼中行偃了断智氏吗? 因此,楼令讲出那个提议,其实是让楼氏和智氏共同承担起了非常大的风险。 “那毕竟是我的舅侄。”楼令知道会让中行偃忌惮。 在这一件事情上,楼令当然是出于好心,里面也有相关的政治考量。 无论怎么说,楼令娶了阿娇,跟智氏的关系扯不断,可谓是打碎骨头连着筋。 不是那样子的话,好几次智罃头脑不清醒,早该让楼令翻脸了。 让楼令选择忍耐与劝导,不单单是因为阿娇的关系,可以互相依靠的原因占多数。 直白说就是,哪怕现在没有灭九族的说法,仅是家宅不宁对楼氏没有好处,一旦智氏出了大歹事,一定会让楼氏受到波及。 同样的,因为阿娇的存在,中行偃多么想灭了智氏都要忍住。 荀氏发生内战,由于中行偃还兼任小宗之主,变成不是大宗之主再清理门户,也能视作小宗的竞争。 哪怕是大宗要处理小宗,有姻亲的关系存在,一样会让楼氏有介入的理由。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发生不少,道理就是建立在剑锋之上,再大的道理总要活着,死人无法开口说话。 智罃沉默了好一会,说道:“在‘智’地按照你家的标准修建宅子,需要耗费多少?” 很显然,智罃知道中行偃一定会采取动作,不敢去承担相应的风险。 “那是一系列基础工程带来的便利……”楼令说到一半停下来,转而说道:“这样,向君上在城外求一块地,修建一座庄园。” 智氏的“智”城没有楼氏“太原”城的配套,光是改建家宅,所需耗费超乎想象,显得极其不值得。 如果智罃想要改善“智”城家宅的居住环境,那么不如引进全套配置改造“智”城呢。 以智罃现在持有的资源,显然办不到对“智”城进行改造。 “你想干什么?”智罃觉得楼令又在下一盘大棋。 智罃去找晋君周提出那样的请求,一旦晋君周同意下来,其他卿大夫绝对会效仿。 干什么?楼令只是在对智罃玩“破窗理论”而已。 “我也会找君上提出相同的请求。我提了,其他同僚也会提。届时,在‘新田’城外修建庄园会成为潮流。”楼令说得笑呵呵,顿了顿才往下继续讲道:“尽管‘新田’筑成不到二十年,居住环境已经变得不怎么样,城外修筑庄园给各家继承人居住,我们也能住啊。” 他们不能说自己觉得城内环境太差,用这样的理由讨块地去修庄园,用继承人的名义就挺不错。 “为什么要我先提啊?”智罃很不想当出头鸟。 楼令收敛笑容,说道:“因为朔有哮喘病。” 关于智朔有哮喘病这一点,随着楼氏善于医治人的名声变大,智罃肯定是要求医于楼氏。 楼氏的医匠对智朔进行检查,因为楼令有提过相关的病理,他们对智朔的判断就是有哮喘病。 诊断出什么病,不代表就能够治得好。这点现象在任何时代都会存在。 “换个环境就能治好哮喘病?”智罃带着极大的期盼。 楼令摇头说道:“这是一个尝试。你应该观察过了,不同的环境之下,朔的病状出现改变。” 智罃肯定有根据楼氏医匠的诊断,做出所能想得到的尝试,多少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根据智罃的观察,随着居住环境的不同,确实是会让智朔的病情出现不同的变化。 “我知道《伤寒杂病论》里面有治疗哮喘病的办法,似乎治疗方法还挺多。可是我不知道办法和药方啊!”楼令心里叹息。 毕竟,楼令学得不是中医专业,能知道张仲景所着《伤寒杂病论》一书中能够治疗哮喘病。他还是看小说才知道,后面查资料进行证实。 任何病都会因为居住的环境不同而减轻或加剧。例如有哮喘病的人不能生活在空气质量极差的地方,其中包括居住环境的空气太潮湿或太干燥。 楼令恰好知道减缓哮喘病加剧的相关常识,同时认为卿位家族的二代需要多接触,趁着这个机会让智罃冲锋一波。 要是几个卿位家族的二代可以多接触,对所有卿位家族都有好处,起码他们及早增进彼此的了解,能够交上朋友最好,出现矛盾也不全然是坏事。 “先打完这一战吧。”智罃需要时间进行思考。 这一战对于晋国来说已经不存在输的可能性,只是到底会赢得多么漂亮而已。 因为大家都知道赢定了,所以每一个家族都进入到争夺功劳的时刻。 卿位家族中的荀氏和范氏最为积极,反倒郤氏和楼氏显得老神在在。 知道有好处就冲锋的公族封君,他们摇身一变成为疯狗。面对强者或是同等对手唯唯诺诺,对上远比自己弱的对象重拳出击,他们就是晋国公族封君家族。 魏氏、狐氏、张氏、解氏等等中等家族,他们同样闻到了味,取得靠山的允许之后,每一个家族都在拼尽全力。 楼氏希望可以获得更多的人口和资源,对占取城池的兴趣不大。 当然,能够占领更多的城池和村庄,可以在后面高层磋商期间掌握更多的筹码,楼氏当然一样会争功。 六万晋军进入郑国南部,原先已经决定归附的郑国贵族不在晋国各个家族的争抢范围。这个功劳已经被楼氏先获得了。 多数家族能够发挥的空间只剩下没有归附也拒不投降的郑国家族,看就看哪个家族攻下的城池和村庄最多。 “能不能借出攻城器械?”中行偃某天找到楼令,很突然提出这个请求。 楼氏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的事情,身份足够高的人全部知晓。 关于楼氏在造物上的领先,很多人已经从楼氏的一些工具上有清醒的认知。 攻城器械的概念也是今年才进入一些人的视野。此前哪怕知道攻城需要梯子等器械,碍于城池攻防战极少发生,真没有出现攻城器械的概念。 那并不是愚昧的人太多,受到时代的局限性关系更大,与所处的阶层和社会环境也有关系。 到了信息发达的时代,天朝已经建立起自己的空间站,结果不知道的人还是不知道。 拿中行偃之所以知道楼氏有攻城器械来说,他要不是晋国的卿大夫,哪里有途径去获知呢? 同样是晋人,多得是不知道楼氏有攻城器械的人。 “可以借出部队。”楼令答道。 只是借出器械,倒不是怕被贪了或是技术泄密,完全就是不占“股份”了。 借出操作器械的部队,哪怕不直接参与厮杀,等于是占了“股份”。 有实力的家族都想要抢功劳。 楼氏的功劳已经足够大,自然不能吃相太难看。 现在,中行偃主动提出需要帮助,不好让楼令直接拒绝,倒是给楼令开了一个口子。 有占一定的“股份”,战后肯定能够得到一些分润,别说是得到帮助的家族要承情这一点了。 中行偃深深地看了楼令一眼,点头应道:“那多谢下军将了。” 楼令会以真诚的笑容。 有了相关构思的中行偃,他即便是面对楼令提出过分要求,只要不是太过于离谱,一样会选择答应。 因为二战前英法对德三的绥靖政策没有玩好,搞砸了之后让绥靖政策被理解为就是坏的。 所谓的绥靖政策,用天朝人更好理解的方式,可以视作能伸能屈。 关于能伸能屈的玩法,天朝历代有不少人玩得极好,得到了正面的反馈。 所以就是策略好不好,其实是看什么人在玩。 中行偃至少知道楼氏不是只愿意站在郤氏这一棵树上,愿意跟荀氏进行合作。 这一点信息对中行偃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到后面,范氏、魏氏等等家族也前来请求楼氏的帮助,全部被楼令答应下来。 郤氏从头到尾却没有动静,他们甚至没有着急抢功劳的迹象。 “还能缺了我家的好处?”郤至说得太直白。 仅仅郤锜坐在中军将的位置上,郤氏就有权因为获得胜利进行分润。 要不怎么说权位?权位也能理解为权威,有权威哪怕什么都没有干,一样能够坐地分金。 楼令因为郤至说得太直白,反倒是不好说点什么。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郤氏要是吃相太难看,等他们虚弱的时候,遭到的反扑将会很恐怖。 “听说智罃谒见君上,请求城外给予土地,有你的主意吧?”郤至问起这一件事情。 楼令就说了智朔的事情,又提到各个家族的二代需要更多交际的机会。 “你的想法很对。”郤至必须承认各个家族的继承人是应该多接触。 郤至有其它的理解,说道:“最大的原因是你不想看到爆发内战。” 这样说很对。 随着荀氏和范氏将结盟摆在明面,等于是在逼迫郤氏必须有所应对。郤氏要是什么事情都不干,反倒是最大的反常。 其实,郤氏在得知荀氏和范氏进行联合之后,不少族人就认为应该做点什么了。 提议做点什么的郤氏族人,他们秉承郤氏族人该有的性格,提议采取的手段都比较莽,直接就是想要使用武力。 幸亏郤锜存在理智,没有将那些人的话听进去。 只不过,郤锜也在想着怎么来应对荀氏和范氏的联合,一定会采取一些行动。 “他们感受到极大的压力,怎么可能不寻求自保?”楼令笑着往下说道:“主要是我们太强,他们则是很多利益与我们不一致。” 郤至说道:“是荀氏主动勾搭范氏吧?” 范氏也在寻求对外扩张,只不过是盯上了各种狄人。 论持续打击狄人,范氏是认真的。 他们从力主征讨赤狄开始,长达两百多年的时间一直跟各种狄人过不去。 没有范氏持之以恒地针对各种狄人,好多土地上的狄人不会消失,哪天诸夏苗裔虚弱,轮到狄人讲“自古以来”了。 其实,范氏的做法也是继承于先民,其他国家或是家族多少也在做范氏类似的事情,只是没有范氏做得那么明显,时间又维持那种长度。 说到底还是范氏无法短时间内将在针对的各种狄人打死,他们要是可以短时间消灭,历史片段的占比肯定就少了。 华夏文明就是这样子,轻易战胜的对手不会多在意,任何一次失败都将铭记教训。 那叫什么?叫:所有的辉煌都可以一笔带过,哪怕一次的耻辱也必须大书特书。 诸夏文明的源头在黄河流域,随着时间的流逝,东亚大陆成为诸夏文明的栖息地。 以为生活的土地是怎么来的呢?肯定不是土地长脚,自己跑来成为诸夏文明的栖息地。 楼令只是晋国进行大扩张的支持者,并非倡导者。 第一个倡导进行大扩张的家族是范氏的士燮。 姬周王朝第一位倡导并执行大扩张政策的人是周旦。 以文明的高度,查看每一个时期的栖息地扩张面积,也能找到相关的伟大人物。 晋军对郑国南部的攻略非常顺利。这是因为郑国南部各个家族的私军被中枢几乎抽干,当地真的征召不出多少用以抵抗的人手了。 郑国庙堂得知晋军攻打南部,他们比谁都着急,第一时间就派出使者。 晋君周并未马上接见郑国的使者,等几乎扫平整个郑国南部才进行接见。 与此同时,得知己方归于晋国管理的陈国、蔡国,他们同样第一时间派使者北上,很恰好跟郑国使者前后脚抵达晋君周所在的营盘。 “怎么处理郑国、陈国、蔡国呢?”晋君周知道自己当前的处境,有想法也不敢专断独行。 一众卿大夫先眼神对视,暂时没有人开口讲话。 要是以前的话,怎么去处理很简单。 这不是时代已经变了嘛。 陈国和蔡国好安排,收取一定的上贡,再针对桥头堡的布置行事也便是了。 晋国已经实际控制了郑国的北部、西部、南部,大量的贵族等着进行相关分配,不可能说打下来再归还给郑国。 想要实施吞并,可不能直接将想法讲出来,确确实实是应该有相关的步骤,少不得要有恰当的理由。 “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找理由。”楼令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大概理解以他们的道德观暂时找不到理由,提出慢慢来的建议。 对于晋国来说,郑国只是第一个兼并的对象,一定还有下一个国家成为目标。 这样一来,当代的晋国君臣可不能马虎,他们确实是不能在兼并郑国的事项上干得太粗糙了啊! 第639章 最好的坏结果 “首先,不能只有我们占领郑国的城池,需要拉上宋国和卫国。这样做能够分担压力。”楼令等了好一会,没有人开口讲点什么,只能是先起个话头。 那一时间,好几人脑子里有点懵。 压力? 什么压力? 到现在,有哪个国家能够对晋国造成实际的压力? 三连疑问在他们的脑海里产生。 面对晋国究竟有强没有太明确概念的晋君周率先表态,赞同地说道:“正该如此。” 晋国很强大,特别是这一次“杨梁之战”再次打赢,确认了独一档的地位。 问题是晋国不能把自己搞得举世皆敌啊。 “谁敢反对我们?”郤锜有疑问就问。 楼令:“……” 反对晋国霸权的国家太多,大概是除了那些袖珍型小国,有一个算一个都反对晋国,只是他们不敢表露真实的态度。 “尽力做到杜渐防微为上。”楼令只能给郤锜这个答案。 郤锜开始思考杜渐防微是什么意思,又有谁敢跟晋国过不去。 其他卿大夫没有说话。 “名义呢?”晋君周问道。 是啊,用什么名义? 楼令可以讲出好多名义,只是话不能全由他来讲。 其余的卿大夫继续保持沉思的状态。 即便到了无所不用极其的时代,也是仍旧追求一个出师有名。 别管其他势力信不信,反正己方一定要相信,不然高层或许无所谓,基层的心理负担会极大。 为什么华夏文明的士兵不会产生战后心理创伤,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在干正义的事业。做认为正义的事情,心里没有太大的愧疚感,精神状态自然不会出现大问题了。 至于说烧杀抢掠?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标,哪怕只是抱着发财而去,人只要有很坚定的目标,不管目标是什么,脑子压根就不会胡思乱想。 “郑国屡次降而复叛,一再周而复始。”中行偃用了好多重复强调的词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们忍无可忍,不敢再继续相信,被迫采取必要的措施?” 郤至并不觉得中行偃的说法有多新鲜,说道:“虽然可以定义为惩戒战争,但是我们占领了郑国的北部、西部和南部。” 这种惩戒力度非常夸张,不会有多少诸侯能够理解,他们只会被吓得心惊胆战。 “下军将已经提到了,宋国和卫国一样会占领郑国的城池。”中行偃将楼令的一些话拿出来背书。 郤锜闷声说道:“郑国的精华部分集中在东部。” 郑国的地形趋于一马平川,论开发程度确实是东部最好,当地有着郑国最大的农业区。 那一片农业开发得极好的区域叫“制田”,当地的粮食年产量可以排在列国的前五。 那么好的一片农业区要让宋国和卫国瓜分?晋国君臣稍微想想就心脏受不了。 如果搞到最后晋国灭掉郑国,结果“制田”不归晋国所有,完全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们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攻占‘制田’呢?”士匄像是突然想到,给问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楼令。 相关的作战计划是由楼令制定,他们确实是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土地不接壤,压根就不是障碍或难题。 目前无论家族或是国家,不会排斥飞地的存在,甚至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 有那样的思维是建立在谁敢抢就找谁算账的认知之下,同时也是姬周体系在进行支撑,涉及主权没有人敢轻易动手,极容易惹来多势力的围攻。 为飞地主权进行最大保障的就是晋国。 作为霸主的晋国,之前充当秩序守护者的角色,有人因为土地归属闹出矛盾,找晋国真能够获得仲裁,其中包括国与国以及家族与家族。 只是,晋国这一次占领了郑国那么多土地,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世道要变了。 随着晋国自我定位出现变化,能够想象乱世是真要再一次降临,及早明白过来的国家不一定能获得多少先手,没有察觉到世道有变的国家则是一定会倒霉。 “‘制田’就在‘新郑’边上。”楼令可算是见识到了士匄的贪婪,搞到连地理位置都分不清楚了。 士匄说道:“自然知道在‘新郑’边上。” 知道在哪,问为什么不占领“制田”是什么情况呢? “也就是……,下军将认为短时间内无法攻灭郑国?”士匄说道。 楼令这才意识到士匄是什么意思,说道:“占领郑国的城池,跟完全灭掉郑国的国祚,情况是不一样的。” “郑国目前失去了六成的城池,我们还有余力攻打,宋军和卫军正在攻打,没有可能灭掉郑国?”士匄问道。 该怎么说呢? 一开始是郑国君臣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无法逆转形势了。 随着郑国北部和西部先后被晋军所控制,并且大量的郑国贵族转换国籍,注定只要晋国不衰弱到一定的程度,改换旗帜的城池很难再归郑国所有。 晋国可以占领郑国的城池,哪怕占得只剩下一座“新郑”留给郑国君臣,以历史阶段而言却是不能够将郑国给灭了。 说白了就是性质上的根本区别。 那就好比如爆发了冲突之后,打得一个濒死和彻底打死,量刑上一定是存在不同的。 什么历史阶段? 距离上一次的大兼并时代已经过去一百来年,也就是一百多年之内没有周王室的分封国亡于诸侯互相兼并。 考虑到中原列国还不够弱小,楚国也不是彻底失去翻身的可能性,楼令认为晋国在当前阶段可以大肆占领并控制他国的城池,暂时还不到灭亡他国的时候。 “有鉴于墙高且厚,尤其是存在九道防御链,想要攻克‘新郑’的话,至少需要十万大军围攻,并且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楼令说道。 士匄咋舌:“这么难打!?” 长期在夹缝中左摇右摆的郑国,他们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一再加强“新郑”的防御,导致“新郑”真的很难被攻克。 “‘新郑’不好打。”郤锜说道。 连心高气傲的郤锜都那么说,谁还能说什么? 在座都有进入“新郑”的经历,亲眼见识过“新郑”的防御之变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够知道想攻下“新郑”的难度。 有人知道“新郑”难打,还提问到底好不好打,无非就是心态飘了而已。 楼令觉得有必要再次统一共识,说道:“我们能够对郑国做到当前这份上没有遭到舆论攻击,相信大家知道是为什么。” 中行偃笑着说道:“郑国自绝于天下罢了。” 所以,楼令为什么会敢拿郑国开刀?不正是郑国的名声极度差劲,遭到欺负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找到恰当的理由为之开脱嘛。 但凡郑国的名声不是差到那种程度,楼令想要引导晋国展开兼并战争,能够合理下手的对象只能是秦国。 论名声,秦国自从跟白翟结成平等盟友,一下子让诸侯觉得跌份,很干脆将秦国开除出诸夏国籍了。 另外,晋国是公认的天下霸主,有实力给秦国定性,谎话只要说一千遍就能够成为真理。 列国与秦国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他们不会帮秦国说话,再因为秦国干得很多事情不地道,秦国在其他国家是什么名声不难猜测。 郑国成了最惨的哪个国家,纯粹就是他们撞上了时局。 更妙的事情是郑国不止将晋国和楚国得罪狠了,他们还跟宋国、卫国和曹国都有领土纠纷。 以前是晋国或楚国再怎么痛恨郑国,碍于晋国和楚国的实力看似差距不大,两边都需要对郑国进行忍耐。 时间来到当下,晋国已经与楚国拉开实力的差距,变成可以对郑国下狠手了。 楚国元气大伤之下,他们即便是争取到某些国家的支持,少了宋国和卫国,能够拉拢到齐国和鲁国,一样难以扭转实力上的差距。 到现在,一旦齐国和鲁国愿意站到楚国一边,只要晋国不爆发内乱,楚国、齐国、鲁国的下场就是成为互相的垫背。 齐国和鲁国的君臣脑子多么不正常,敢在这个时候站到楚国那一边?他们即便想帮助楚国也只敢偷偷摸摸。 新近结束的“杨梁之战”不止是楚国损失惨重,参战列国的损失都很大。 等于说,当前的形势之下,面对郑国遭到晋国联合宋国、卫国进行瓜分,其余国家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随着楚国元气大伤,包括齐国和鲁国在内,理智的君臣该思考的事情是怎么讨好晋国。 或许楚国已经在思考怎么缓和跟晋国的关系,很快就会有实际的行动。 “寡人是不是能够理解为,下军将认为将战争继续拖下去?”晋君周问道。 楼令答道:“臣正是这个意思。” 如果接受郑国的投降,无论晋国或是宋国、卫国占领了多少主权在郑国的城池或土地,一定需要商议出新的主权归属。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占领了郑国太多的城池,甚至大批郑国贵族跳到晋国这一边。 与此同时,晋国允许宋国、卫国展开对郑国的报复,宋军和卫军却是连一座城池都还没有拿下。 这样一来,晋国无论跟郑国谈出什么结果,宋国和卫国的收获会很有限。 晋国允许宋国和卫国入侵郑国本就有分散火力的意图,一旦宋国和卫国收获有限的话,不等于晋国君臣干了自欺欺人的事情了吗? 然后,宋国和卫国会怎么来看待晋国? 明明可以更简单和顺利地完成目标,非要搞到给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增加难度,简直就是有毛病嘛! 楼令没有跟晋君周以及诸位同僚提到过“远交近攻”的概念,正在进行的事情则就是那么一回事。 “一天不跟郑国谈出一个结果,宋军和卫军可以继续入侵郑国,我们的占领也不存在诟病。”楼令进行总结。 众人开始品味楼令表达的意思,不得不承认是一种新玩法。这种玩法还很适合当下的局势。 事情不是那样吗?一天不跟郑国正式和谈,也能是谈了没有结果,晋军控制那些城池就在合理范围之内,多少能麻痹到其他国家。 郤锜很不喜欢进行拖拖拉拉的会议,说道:“暂时不用搭理郑国。倒是陈国和蔡国的处置需要谨慎。” 晋君周脸色一苦。 一旦不跟郑国谈,压力就会全部来到晋君周这一边。 不但郑君恽会一直派使者对晋君周进行谒见,时间拖得久一些之后,其他诸侯也会介入。 要是一众诸侯无法从晋君周这里得到正式的答复,该是轮到周王室入场了。 心里暗自发苦的晋君周没有打算说什么。他很清楚一众卿大夫取得共识,自己不想他们转为对抗君权,最好不要开口拒绝。 “目前的形势发生极大的转变。我们已经控制了郑国南部,与陈国形成直接接壤,是不是能够依循旧例,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驻军?”中行偃进行提议。 郤锜习惯性地看向楼令征询意见。 楼令说道:“在‘城颍’驻军,如何?” 这个“城颍”在颍水上游,比邻不羹、陈国和楚国。选择在这边驻军的话,不止可以威慑陈国,还能直接威胁到楚国。 不羹是一个势力,他们的构成非常复杂,由戎人、狄人和诸夏苗裔混居,首领并不由一个家族长期把持,设施的是一种共举制度。 当前的不羹首领是楚人,只是很难判断有没有被楚国所把持。 很多人不知道“城颍”的位置在哪里,晋君周吩咐寺人搬来山川舆图。 “很适合。”中行偃率先表态。 士匄偷偷瞥了一眼中行偃,控制不住脸颊抽动了几下,心想:“至于吗?” 这一场会议上,中行偃多少次对楼令的意见进行附和了? 虽说士匄与中行偃私下商议了怎么来跟郤氏和楼氏相处,还是让士匄觉得中行偃的举止太夸张。 郤至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士匄做那些,目光不由开始在楼令和中行偃身上来回扫视,脸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 “也许……,他就是故意的。”士匄又注意到郤至在干什么,不得不承认中行偃肯放下身段,确实很容易达到效果。 士匄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偏了,没有在乎国家策略怎么部署,投入在观察众人的一举一动上,一边看,一边心想:“郤氏的人藏不住事,只要上军佐注意到异常,一定会找下军将询问。届时不管下军将怎么应对,多少是会在上军佐心里留下芥蒂的吧?” 那么,楼令有察觉到什么吗?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楼令看到郤至露出嘲讽的表情,不由心里无语:“幸好郤至的性格几乎人尽皆知,要不然就该变成事先做无用功了。” 什么说法? 荀氏与范氏联合是明摆着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楼令跟郤锜、郤至商讨应对措施呢?其中就包括楼令认为荀氏和范氏会争取拆散郤氏和楼氏,给予郤氏打了足够的预防针。 因为事先就做出提醒的关系,无论郤锜或郤至都得到心理建设,他们的心路旅程大概率就是先觉得搞笑,慢慢再受到一定的影响,只是楼氏没有损害郤氏的利益之前,再有意见也不好发作。 现场,觉得自己站在第二层的人一副好笑又搞笑,被认为是站在第一层的人不一定真就是站在第一层,站在第三层的人只感到场面很滑稽。 晋君周现在的功课就是观察一众卿大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荀氏和范氏的联合最弱,我是不是应该更倾向他们呢?”没人教晋君周这些道理,他作为一国之君自己会去思考。 晋君周非常迟疑,感到迟疑的原因是郤氏和楼氏正在争取让晋国取代周王室,彻底被这个目标给吊住了。 “我是多么努力在维持局面,为什么有人非要搞事呢?”楼令又一次感到心累。 说到底,楼令还是不够了解晋国,或者说对老牌卿位家族的了解不够深。 晋国的传统就是,一旦对外取得优势,内部就会没事搞事。 而现在确实是只有楼令想要维持最大的内部和平,要不然郤氏是面对荀氏和范氏的联合压根不想忍,荀氏和范氏也会因为郤氏的行动出现应激措施。 “诸位有什么意见吗?”楼令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刚才楼令说了什么,极可能有人根本没有在听。 楼令的提议是,第一年由荀氏作为主力,搭配其他中小家族,在“城颍”屯驻一万五千的兵力。 虽然中行偃装作仔细在听,但是只听了一小半。他听到的内容恰好是楼令安排驻军的事情,颔首道:“我这边没有问题。” 荀氏不正好缺了扩张的方向吗? 第一年由荀氏充当主力在“城颍”驻军,分配战利品的方案里面,郑国南部的大头是不是该分配给荀氏呢? 要说刚才谁真正在仔细听,晋君周算一个,再来就是郤锜了。 晋君周看到郤锜点头,开口说道:“便这般决定吧。” 作为当事人的中行偃先答应,再由晋君周拍板,事情也就定了下来。 中行偃问道:“陈国和蔡国的邦交由哪个家族负责?” 晋君周先看郤锜,随后又看向楼令。 最有实力争取邦交权的家族当然是郤氏,只要郤锜开口索要,无论哪位卿大夫有异议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至于楼令?他具备一定的话语权。 郤锜很直接地说道:“第一年由荀氏充当主力,第二年由范氏轮替。陈国归荀氏,蔡国归范氏。” 话音落下,中行偃和士匄很快速地应了下来,看着很像是怕有人提出异议。 正事到这里也就谈完了。 由于没有其它什么大事,众人并没有立刻散场,反而是招呼在外面等待的人进来,晋君周设宴进行犒劳。 刚才的会议上定了什么决议,几位卿大夫不会亲自跟其他人讲。 应该知道的人,他们能够听到什么消息,会从卿大夫的心腹族人处获知。 打赢了“杨梁之战”的晋国君臣,他们的心态比较放松,一定也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回国了。 “预定在‘虎牢’集中贸易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执行?”士匄借敬酒的时候,对楼令提出这个问题。 楼令先一饮而尽,再说道:“宋国和卫国没有问题,其他国家或许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晋国这一次有带宋国和卫国一块玩耍,其他国家只在战争中有损失,他们在得知郑国的惨况之后不敢说什么,要说没有任何动作是不可能的。 晋国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够惊人,最起码齐国不愿意看到晋国再被加强,尤其是损害到了齐国的利益。 其他国家仅仅是为了无声抗议,哪怕理由再怎么荒谬,不涉及到军国大事为前提,怎么都要给晋国几枚软钉子吧? 在“虎牢”集中贸易只能是以倡导的方式,强制要求压根就办不到。 而宋国率先提出那个观点,他们是在贿赂晋国啊。 “那么就是说,有可能需要出兵齐国?”士匄很快抓住重点。 楼令能怎么说?他只能说道:“一旦齐国明确拒绝,我们也不好用那样的理由出兵啊。” 士匄眨了眨眼睛,问道:“那用什么理由?” 楼令知道“虎牢”能不能成为贸易集中点,确确实实关乎到范氏的很大利益。 “齐国一直想要攻打莱国。”楼令的提示只能到这里。 士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怎么回事了。 “近几年恐怕无法挑起大战。”楼令又进行提醒。 士匄再次点头:“是啊,一下子折损八万人,是该休养生息几年。” 不单纯是损失了一大批青壮,为了进行这一场战争,晋国各个家族消耗的资源也不少。 军队的话,只要各个家族增加更多的“羡”可以及时补充上来,资源却不是想要就能有,无论粮食还是其它物资都有一个积累的时间。 “小白在率军入侵秦国?”士匄问道。 楼令只说了“是啊”,随后转头跟郤至聊起来,一点不想跟士匄谈论楼氏讨伐秦国的事情。 既然范氏跟荀氏结盟,怎么都要保持边界感,怎么士匄什么事情都想找楼令问呢? 简直是不像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