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成圣》 第一章 剑魂乍现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华州大地战火连绵,双王叛乱纷争频仍。 这场由翰皇的两个兄长发起的战乱,打了整整五年。 纵是战力通天之人,也有力竭之时。 大翰柱国公莫承宗手抓剑柄,单膝跪地,身旁尸体成堆。 不远处,近百名攻魂师在迅速吟唱、结印。 仔细辨去,竟都是在唱诵针对单体的高阶攻魂技——噬魂斩。 莫承宗知这百人的目标均是自己,当下勉力用重剑巨辰撑住几近脱力的身子。 “想我大翰近战第一,今天却要被远程法术给了解了!” 莫承宗丹田强聚魂气,发现仅存一成。 “刚才用独孤里九剑太过肆意,看来真的是天亡我也!” 莫承宗所说的独孤里九剑,是莫家祖传的独孤霸王剑法中的隐藏剑法,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出。 只因此剑法虽然摧枯拉朽,震慑天地,奈何对魂气的消耗太过巨大,极易让人脱力昏厥。 原本独孤霸王剑法配合神剑独孤无败,足可以一敌千。 但是此刻独孤无败却在莫承宗的四子——莫敌之手。 莫承宗的本意是想藉由神剑的传承,把肩上的重任和荣耀传给自己的儿子。 却间接造成了自身独孤霸王剑法无法施为得淋漓尽致的后果。 看到父帅即将一个人硬抗近百个高阶攻魂技,莫敌心下大骇:“就算父帅是戌阶魂境修阶,面对这近百人同时放出的噬魂斩,也只怕会魂飞魄散!” 复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独孤无败,兀自悔恨:“如若这剑在父帅之手,尚能解封半数剑魂去应对。可如今剑却在我手,该如何是好?!” 眼看近百攻魂师的手印即将完成,莫敌把心一横,把自己的修阶从未阶魂境强行破阶至戌阶魂境! 虽然强破三层修阶所带来的内力反噬让他口中渗血,但是好个人如其名的莫敌,愣是要把独孤无败剑身之上的半数剑魂解封! “切勿强行解封!”看见儿子强行解除剑魂的封印,莫承宗是又惊又恐! 惊的是壮哉莫敌!不愧是炽烈军的好男儿! 竟不靠御魂师加持,仅凭自身聚气瞬间强提三层修阶! 恐的是哀哉莫敌!如此强提修阶本身就会带来魂气反噬,还强行解除独孤无败的禁制,这只会带来一个可怕的后果—— “你会兵解的!” 莫承宗对着莫敌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想飞身去阻止后者的逆天行径。 无奈全身无力,双腿如同灌铅,难移半步。 莫敌这边,剑身剧烈颤动的独孤无败,周身发出“嗡嗡”的悲鸣。 突然悲鸣声戛然而止! 随之整个喧嚣的战场也是突然一片寂静,静得仿似能听见针头落地的声音! 动作被放慢了数十倍的莫承宗,听见了莫敌凝重的呼吸,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刹那间,三百三十三个剑魂自独孤无败之身破体而出! 剑魂倾泻而出的瞬间,战场恢复了厮杀之声。 三百三十三个剑魂夹杂着风声、悲鸣、低语,化为巨浪,以澎湃奔涌之势,朝双王叛军的近百名攻魂师呼啸而去! 转瞬之间,这近百名攻魂师全部被夺魂而亡! 解除了噬魂之危的莫承受,只凭纯武技便将冲上前来的零散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看到父帅业已脱困,莫敌惨然一笑,一个踉跄没站稳,右膝跪地,口中直觉微甜欲吐。 用手掩去一看,竟是满掌猪肝色的浓血。 自知油尽灯枯的莫敌,心中尚有未完之事,于是他右手撑地,勉力站起。 他把独孤无败高举过顶,对着父帅莫承宗高声喊道:“父帅!这独孤无败,孩儿我福缘太浅,无福消受!现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了!” 喊完此话,吴莫敌在剑身上注入最后的魂气,随即猛一运力,手中的独孤无败朝着莫承宗激射而去! 待独孤无败脱力插在莫承宗面前时,哪里还见莫敌的身影。 这少年将军终是兵解消逝,化为一缕魂气消散在这昏暗的战场之上。 空中隐隐传来莫敌兵解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父帅,天上的星辰……美极!” …… …… “莫敌!” 莫承宗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发觉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那场纷乱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最近却又时常梦见儿子死时的情景。 许是因为明天他的第五子即将到镇魔司报到,内心深处害怕他重蹈莫敌的覆辙所致。 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莫承宗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澜州冬夜的寒意,让柱国公略微瑟缩。 于是他披了件裘皮大衣走向炭火,然后便看见了放于剑阁上的独孤无败。 此刻插于剑鞘中的独孤无败,安静得如同处子。 炭火的微弱红光,勾勒出独孤流畅的外轮廓,古朴而厚重。 里面的剑魂自从三年前被释放过一次后,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于世。 莫承宗轻抚剑身,心事凝重,一是因为方才的噩梦,二是担心五子的命数。 他抓住剑柄,缓缓抽剑,剑身刚出鞘三寸,寒芒和嗡嗡声便相伴而出。 莫承宗赶忙收剑,眉头深蹙:“如今事件太平,无你用武之地了。” 他缓步走到屋外,远处发着金光的符印咒阵,把高达十丈的城墙营造得庄严而祥和。 莫承宗口中呢喃:“如若那老魔物不再折腾,莫染一生在此倒也安稳。” 他口中的莫染即是他的第五子,已经身殒沙场的莫敌的弟弟。 大概是符印咒阵的金色光芒给了莫承宗些许宽慰,他重又返回屋中,上床安睡。 …… 高墙之内。 一处庭院小屋的床榻上。 一名白发垂腰的老者正在独自下着象棋。 说是老者,也只有他的发色白如霜雪,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唇上也是连胡须也未有一根。 虽然老者外貌如同青年,嘴中发出的声音却苍老沙哑。 “命定之子终是来了。” 咳嗽几声后,他望着茶水中自己花白的头发,不悲反喜。 “算起来,这个人间体用着也有些时日了,该换了。” 老者拿起自家的一个炮,缓缓放于对面的帅前。 “将军。” 第二章 赤青双子【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被镇魔司三万重兵镇着的老者叫郭明达。 他被镇在咒阵环伺的高墙之内有半个甲子。 镇守他的炽烈军和镇魔宗将士换了一波又一波,岁月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只因他的本体是魔界的四魔皇之一——乱渊。 世界本源乃多维世界,由十一个维度组成。 维度越高,行走其间的物种修阶便越高。 但是并不是所有维度都有生命物种。 已知存有生命的有—— 二维湮界、四维人界、五维地界、六维妖界、七维魔界、八维神界。 因魔族累年纷乱,导致七维空间坍塌,生存条件奇差无比。 故此,乱渊一脉便对四维人界的充裕空间产生觊觎之心。 但是高维物种无法以本体行走于低维世界。 所以,乱渊便用附魔之术,在四维人界找寻人界的傀儡,也就是人间体。 人的寿命有限,所以乱渊要不断地寻找新的人间体。 郭明达便是他在前朝蔺朝寻找的一个人间体。 而这个人间体却在三十二年前,被镇魔宗五百门人合力生擒于澜州南涉郡。 翰皇拟旨,着柱国公及镇魔宗两脉合力镇守此魔皇。 并在澜州南涉郡建“镇魔司”,三万炽烈军驻守其间。 郭明达就此被镇于高墙庭院之内。 …… …… 庭院十步开外的一处凉亭内,两个老兵在抽着旱烟。 身穿玄色重甲的炽烈军老兵一口气吐了五个烟圈,惹得身穿玄色轻甲的镇魔宗老兵好生羡慕:“哟呵!老傅,可以啊!” 炽烈军老兵憨憨一笑:“也是闲的,这每日就晒晒太阳,抽抽旱烟,故此练了这吐烟圈。” 镇魔宗老兵也试着吐了几口烟圈,均告失败:“老傅啊,咱们守着这老魔头有二十九年了吧。” 傅老兵扳起了手指头:“咱们是太祖延禧十三年开始守的,如今是景宗长安七年,是三十年了,你过糊涂了。” 梁仁泽拍了拍自己的头:“是是是,这人一闲啊,脑袋就会钝。” 在脚底把旱烟熄灭后,傅一山拍了拍梁仁泽的肩甲:“未时三刻了,咱们去看看那老魔头。” 行至院外,两人发现午时送来的饭盒还以送来时的方位摆着。 两个老兵面面相觑。 傅一山把饭盒提了起来,发现从里面传递出的饭菜重量没有变化:“这老鬼没吃饭?” 梁仁泽打开饭盒,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果然发现一口没动:“之前他还怨过咱家的饭菜不好,说是要吃龙肉凤胆,怎么今天却不吃午饭?” 傅一山拍拍梁仁泽,示意甭管了:“他个老东西就是吃多了,吃腻了。反正咱们给他送了,他吃不吃是他的事。” 梁仁泽想想也对,提着饭盒和傅一山转身离开了庭院。 庭院的四周一片空旷,无树无丘无水。 就这么一个占地半亩的院子杵着,突兀荒凉。 傅、梁两人约走了五十步,傅一山取下身后重剑,朝空中一插,重剑竟悬空平行于地面。 梁仁泽手间结印,一道魂气从其身缓慢附着于重剑上。 灌注魂气的重剑随之顺时钟转动,空中传来阵阵金属机括咬合的闷响。 重剑所插的空间突现一道裂缝,裂缝越变越大,竟是一道洞开的巨门。 傅、梁二人脚刚一沾上门外的土地,身后的巨门便轰然合上。 门后的场景又变成了一片空旷,如同巨门从未出现。 巨门之后,是一个偌大的城廓。 与庭院的空旷荒凉相反,城廓却是熙熙攘攘。 背着赤铁重剑的重剑士,提着反曲重弓的重弓手,一排排走来。 看到傅梁二人,军士们均报以微笑和招呼。 偶尔走过几只四肢着地的蛮妖,口中不知嚼着何种小兽。 还有掠地而过的翅妖,在空中闪展腾挪。 两妖均是营中唤妖士召出来用来镇守郭明达的。 傅一山吐了几口烟:“听说今天你们的少东家会来报到。” 梁仁泽闻听此言,眼中放光:“听说了,咱镇魔宗的破境小疯魔终于要来了!” 傅一山也来了兴趣:“你们家的陆浩然升阶破境真的快如闪电?” 梁仁泽嘴角上扬,颇为得意:“那还有假,他真就是我们镇魔宗开宗以来升阶破境第一人!” 见老搭档夸起此人来神采飞扬,傅一山也便有了想见此人的念头。 刚把饭盒放好后,就听见营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傅、梁两人跑出屋一看,发现众人都在往辕门处跑去。 人们边跑边喊:“赤青双子来了!” 傅一山这才想起,今天来的名叫莫染和陆浩然的两个少年郎,正是刚评出来的《赤青少年榜》的榜眼和探花! 《赤青少年榜》是武林情报组织赤青斋每年评选的两大战力榜单之一。 本年度的榜单中,莫染和陆浩然以远远高于武林同辈的战力,跻身前三。 跟着奔跑的人群,傅、梁两人也来到了辕门处。 远处扬着一片连天的烟尘,然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奔踏之声。 待这一队人马只有百步之时,镇魔宗的金咒镇魔旗便赫然入目。 梁仁泽指着这队人马最前的一个少年,高声喊道:“那就是我们的少宗主——陆浩然!” 傅一山凝神望去,见一黄衫少年,策马疾驰,好不英气飒爽! 待到少年的奔马离辕门尚有五十步时,少年自马身纵身一跳,身形悬停于空中,突然凭空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 镇魔司的众人面面相觑:“人呢?去哪了?”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他在这里!”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果见先前的黄衫少年单膝跪地。 梁仁泽高举双手,边拍边赞:“好个瞬星闪!” 在他的带动下,众人也是纷纷拍手喝彩。 在一片叫好声中,黄衫少年面上毫无波澜,旁若无人地往营地深处走去。 在走至一壮年重甲将军身前时,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顶:“卑职镇魔宗陆浩然,拜见柱国公!” 莫承宗双手搀起陆浩然,语带笑意;“贤侄请起!叔叔我候你多时了!” 陆浩然再次抱拳:“卑职来迟,望柱国公恕罪!” 莫承宗心情大好,哪有怪罪的道理:“来了便好!何罪之有?” 陆浩然正身后左右顾盼:“怎么没见世子?” 莫承宗一时语塞:“莫染他……” …… …… 柱国公营邸。 一个黑衫少年默然地站于独孤无败前。 少年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乌黑的剑鞘。 斑驳纹路所反馈到指尖的触觉,让少年心中激荡。 “这就是……让四哥兵解的独孤无败。” 第三章 魔武对线【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南涉郡,位于澜州的平溪盆地内,冬冷夏热。 每三年镇魔司将士的换届都在最冷的腊月,所以新兵蛋子们都会被冻得毫无脾气。 在滴水成冰的时节,修阶高低会变得一目了然。 因为修阶高的武者,会运转体内的魂气抵御寒冷。 修阶越高,体内魂气的运转就越迅猛,体温便越高。 故此,只着单衣行走在寒风中的陆浩然,便成了行伍之间的目光焦点。 人们纷纷啧啧称奇:“陆少宗主真是好修阶!” 习武之人的战力高低以修阶判定。 修阶共十二等阶,按照十二地支划分,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每一等阶又分为体、心、魂三境界。 号称当世近战第一人的莫承宗,修阶为戌阶魂境,离满修阶尚有三步之遥,但是这三步已经是难比登天。 《赤青少年榜》的探花——陆浩然的修阶为辰阶魂境。 寻常武者从入门的子阶体境到辰阶魂境,快则五年,慢则十余年,都属寻常。 陆浩然却仅用了三年! 这还是在他极不情愿的情况下。 直到十六岁时,他的志向还是做个纨绔子弟。 直到他的父亲以即将入伍镇魔司为由,逼着他日夜习武。 却不想,仿似就此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仅用三年,他就一路飙升到辰阶魂境,让镇魔宗上下惊奇莫名。 但是在评选《赤青少年榜》时,他却颇为失望。 因为饶是自己升阶破境如此快绝,也仅是第三。 看着榜单上的前两名,他的眼中难掩失落:“玄衣,莫染。” 玄衣此人太过神秘,就连负责编撰榜单的人也只是见过他一面。 “只见了一面?”陆浩然惊讶发问,“只见一面怎么就能看出他独占鳌头呢?” 编撰榜单的罗学士背手而立:“因为他一掌就将四神禽之首的赤燚凤给掌毙。” 陆浩然星眸圆睁,心中震撼:“什么?!是荧惑系的最强神禽赤燚凤吗?他一掌就把这个能熔化山岩的神物给杀了?!” “是的。”罗学士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只凭此掌的战力,他的修阶定在午阶以上。” 极想见此人一面的陆浩然,用了一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甚至还涉足了危险至极的四神禽的栖息地,均是无功而返。 仿似此人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退而求其次之下,陆浩然便找到了榜单第二——莫染。 因莫染是柱国公世子,所以陆浩然便以战书相邀,战书中称想与莫染切磋一二,点到为止。 而莫染给陆浩然的感觉,却是一个不喜抛头露面,且不欲展示战力之人。 几番战书下下去,就连莫承宗都劝儿子去会一会陆浩然。 莫染却只回道:“要去你去,打打杀杀太无趣。” 饶是他修阶已达巳阶体境,奈何他无心比试,推三阻四之下,陆浩然也便心灰意冷。 后来他听闻莫染也会和他同一批入伍镇魔司,心中喜不自胜,于是在报到的第二天便急匆匆地找起了莫染。 却发现这少年榜战力第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躺在伙头军晒出的案几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陆浩然有点看不懂眼前之人的作派。 按道理,以他现时的修阶,足够可以运气取暖,却为何要穿着厚厚的棉衣? 而且纵是镇魔司统帅之子,报到的第二天就晒着太阳磨洋工,是真不怕他人的白眼吗? 不再多想,既然想战之人近在眼前,陆浩然自然要试他一试。 于是他立时快速唱诵,手中同步结印,自他腰间的皮夹中飞出四张符咒,悬停于身侧。 符咒上写着镇魔司的独有咒词,其上金色魂气流转。 随着唱诵和结印结束,四张符咒从陆浩然的身侧奔着闭目养神的莫染激射而去。 符咒自空中掠过,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赫然是镇魔宗的扶摇系咒术。 开宗五百年的镇魔宗,发展到翰代,全宗镇魔师达千人。 他们以镇压魔物,诛杀邪祟为己任,所用武器均是一张张写有咒术的符咒。 咒术按照自然元素划分,分别有荧惑系(火)、列缺系(电)、扶摇系(气)、玄泽系(水)、坤舆系(土)五大分支咒术。 初次见面,陆浩然打算先用扶摇系的咒术把莫染连同案几一起吹翻。 虽然没有杀伤力,却足能让莫染印象深刻。 带着少年鬼马的四张符咒,却在距离莫染尚有两步之遥时,全数被莫名燃起的火焰烧成灰烬。 而直到四张符咒化为虚无,案几上的少年都不曾换个姿势。 陆浩然不怒反喜:“有趣!有趣!” 立下再次祭出八张符咒,此次他所用的咒术是藏有雷电的列缺系。 此番的八张符咒疾飞至莫染头顶三丈处,悬停于八个方位。 陆浩然心中思忖:“我且用列缺的‘降’字诀再试试你的身手,如果连这都扛不住,那我这第三名真就不服。” 于是双指向下一挥,口中默念:“降!” 八道如银蛇般的闪电,自符咒中齐齐射向闭目安睡的莫染。 眼见就要射中少年的面门,却见少年口中轻唤:“如鼎。” 赫然是独孤霸王剑的护体武技——不动如鼎! 八道闪电在空中发出如同撞到钝器的闷响,全数反弹消散。 陆浩然忍不住拍手叫好:“好身手!” 如此一番操作,莫染是想装睡也装不了了。 其实先前身旁有人出现,他就开始警觉,初时以为是抓他摸鱼的军士,偷瞄几眼后,发现是一个趁他午睡而想偷袭的少年。 只是他仗着修阶高干,实在不想搭理,故此装睡。 无奈第二轮来的列缺系符咒,如果不运功格挡,只怕要被轰成黑脸。 莫染缓缓坐起,把口中的狗尾巴草一吐,慵懒地讽道:“你是不是闲出屁来了?跑来扰我晒太阳。” 陆浩然没想到堂堂的柱国公世子,赤青少年榜榜眼,竟然是如此懒散的人。 他抱拳道歉道:“对不住了,世子,也是之前你总不应战,如今咱们既成了镇魔司同袍,陆某方才出此下策。” 莫染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浩然:“你就是先前总给我下战书的陆浩然?” 陆浩然礼貌回应:“正是。” 莫染从案几上一跃而起,三个瞬步后,立于陆浩然的跟前:“你不去找那个叫玄什么什么的状元,老揪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陆浩然面色泛红:“还不是因为找不到不是……” 莫染冷笑一声,拍了拍陆浩然的肩膀:“兄弟,我看你病得不轻,军中的田大夫不错,你去找他治一治。” 三个瞬步,又是回到了案几之上,照原样躺下。 陆浩然无奈摇头,心想:“怎生是这样的一个人?” …… …… 片刻之前。 柱国公营邸。 在案几上批阅公文的莫承宗突然听见虚空中隐隐传来嘶鸣。 然后是剑阁被安放其上的独孤无败带动的咯咯声。 这种嘶鸣,他已经三年不曾听过。 这是剑魂的嘶鸣。 第四章 镇魔小试【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郭明达死了。 是负责给他送饭的傅、梁两人发现的。 傅、梁二人在戌时返回别院时,发现饭盒中的饭菜又是一口未动。 傅一山问同样懵逼的梁仁泽:“这都第五天了,还是一口未动,难道跑了?!” 梁仁泽看了一眼庭院外的咒阵,心虚道:“不会吧?” 他立时把罩于别院之上的十重咒阵展开一角。 看见咒阵在院门处开角后,傅一山一脚把门踢开:“郭明达!回句话!” 见房内没有回话,傅一山又火急火燎地把房门踢开。 两人见白发垂肩的老者盘腿坐于炕头,如在沉思。 傅一山压低音量:“老梁,你看他头发竟全白了,记得半月前他的头发还都是黑的。” 梁仁泽心有疑虑:“虽说他的岁数已是九十,但魔气傍身,可保外表不老。如今怎生如此苍老?莫非……?” 梁仁泽探手试其鼻息,发现老者已然离世。 傅一山见梁仁泽呆若木鸡,也探手试了试鼻息。 一试之下,他又恐又喜。 “老梁,咱们这下要解甲归田了。” …… …… 中州永宁。 皇城后宫。 一名小内侍用极快的碎步移动着。 他的双手托着一封盖着黑色火印的信函。 火印的图案是一个大大的“镇”字。 行至紧闭的雍和宫外,侍卫把小内侍一挡。 “陛下在批阅奏章,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小内侍把信函往侍卫眼前一呈。 看到上面的火印,侍卫赶紧放行。 听到宫门的开启之声,翰皇面有不快。 “最好是要事。” 小内侍吓得跪行到离皇帝二十步处。 “陛下,是镇魔司的密函。” 闻听此言,翰皇放下奏章,目露寒芒。 “呈上来。” 小内侍哆哆嗦嗦地把信函往翰皇面前一递,然后迅速折返出宫。 翰皇把信函徐徐展开,黑色的纸张上面是用金粉书写的寥寥五字—— “郭明达已殁” 这短短的五字,让翰皇双手颤抖不止。 他原想喝几口绿茶,压一压心中的震颤。 但是端着茶杯的手却不争气的不住抖动,愣是把茶汤撒了一桌。 翰皇只有站起,缓缓地在宫内踱步。 踱得久了,心中才稍有平复。 他忽又来了兴致,走至天子剑前,一把把剑抽出,在宫中挥舞。 一时之间,剑芒闪现,冷冽刺目! 虽然没有灌输魂气,仅是纯粹剑技带动的剑风,就把宫内的灯火吹灭。 看到宫内突然变黑,宫外的侍卫赶忙推门入内:“陛下!可有歹人?!” 舞得汗流浃背的翰皇,在黑暗中回道:“无甚大事,就是刚才突然刮来一阵怪风,把烛火都吹灭。” 侍卫抱拳称诺,把烛火又全部点燃,方才退出门外。 在关门之时,他瞥见了翰皇手中的天子剑,剑芒四射。 背他而立的翰皇,不可能让他看到眼眶中满含的热泪。 翰皇用长袖擦去眼泪,然后引火把密函引燃。 望着密函化为灰烬,翰皇重又成了不怒自威的天子。 “六十年了,舅爷,你终是用着郭明达的名字走了……” …… …… 郭明达的死,在镇魔司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给翰皇发了一封报死讯的八百里密函后,莫承宗立时让三名仵作对郭明达的尸身进行了三次查勘。 三次的结果均是此人死于心力衰竭,没有任何内外伤。 一个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万世魔头,真就这么死了。 这样的结果,让莫承宗心情复杂。 为什么死了? 为什么现在死? 两个问题让莫承宗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边厢在纠结郭明达的死讯,而镇魔司的众将士却对于镇魔司是否会就地解散而议论纷纷。 但是随后柱国公授意贴出的一则公文,稍微压住了此番喧嚣。 公文极为简单——“圣意未定去留前,妄论本司处置者,自领军杖一百。” 郭明达的死,让一人无比失望。 他就是刚来报到的镇魔宗少宗主陆浩然。 因为镇魔宗牺牲五百门人封印郭明达的故事,陆浩然从小就听他的爷爷——镇魔宗老宗主陆梦泽说过无数遍。 年幼的陆浩然依偎在爷爷的膝下,仰头望着爷爷的眼睛扑闪着。 陆梦泽手捋胡须,眉目含笑:“浩然啊,我这故事你都听了无数遍了,还要听啊?” 陆浩然用力点头:“还要听!” 陆梦泽用手缓缓抚过孙儿的小脑袋瓜,双眸望向远处。 “当时我也是不得已才决定用上万花凋零的。” …… …… 三十二年前。 滦州封洛城。 镇魔宗总坛。 第二十代传人中的翘楚——陆云山,正在练功场带着同辈门人操练。 在众门人的唱诵下,悬浮的符咒在空中灵活地闪展腾挪。 但是却有一人的符咒不听使唤,到处乱窜,最终和另一人的符咒相撞,双双掉落于地。 “陆云天!你有病是吧?!”被撞符咒的门人怒喝。 被唤作陆云天的瘦小门人,赶忙怯怯地赔着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还不太熟练……” 骂人者捡起自己的符咒,嘴里仍是骂骂咧咧:“这都多少天了,还不熟练?这还是最简单的扶摇系,要是列缺系的话,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轰了?” “好了好了,”陆云山走过来做和事佬,“都是宗门子弟,这么扭捏干嘛?” 骂人者见陆云山捡起了陆云天的符咒,也便没有说话。 陆云天接过咒符,脸色泛红:“堂哥,我、我又丢脸了……” 陆云山笑着拍拍堂弟的肩膀:“没事,唱咒只要多加练习,自然就熟练了。” 陆云天憨憨一笑:“是,堂哥。” 众人正要重新操练的时候,布法长老穆长空突然出现:“云山,宗主找你有要事相商。” 陆云山冲着众门人嘱咐了一句接着练后,便跟着穆长老走进了总坛公布法令和要事的英魂厅。 看着厅内众长老分列两侧,宗主陆梦泽端坐高位的架势,陆云山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终是来了。 彼时正值壮年的陆梦泽圆睁双眸,端详着高挑壮硕的陆云山,半响后,终于发话。 “澜州南涉郡有魔物作祟,云山,你即刻组上三十名同辈精英,三日后出发,前去南涉除魔,不得有误。” 陆云山眼中光芒崭亮:“弟子得令!” 第五章 除魔身殒【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尚是孩童的陆浩然依偎在爷爷膝下,语气惨然:“然后二叔就死了……” 陆梦泽长叹一声,用手抚着孙儿的头:“是啊,如果当年他没死,以他在同辈中的修阶和资历,如今的宗主就轮不到你父亲了。” 陆浩然猛地站起:“听我爹说,正是看到二叔战到最后,力保众人脱困,才激得自己发奋练功,最终当上了宗主!” 陆梦泽苦笑道:“你爹云天,自幼便视云山为榜样,那次南涉的除魔,本轮不到他,但是他一听说是云山组队,便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 …… …… 三十二年前。 镇魔宗总坛。 陆云天因为久跪,已经有点虚脱。 身旁的陆姓同族不断劝他放弃,他均不理会。 即使陆云山拉他起来,也被他拒绝。 “父……宗主!”陆云天嗓门沙哑,冲着禁闭的房门不住喊着,“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 房门内传出陆梦泽的声音:“就算你再说一百遍也一样,不准!不准!不准!” 陆云天仍是不依不饶:“求宗主给个说法!” 许是被固执的儿子扰得无可奈何,陆梦泽终是从房中出来了。 “你要我给什么说法?!”陆梦泽没有看跪着的陆云天,而是看着远处,“你扶摇系的符咒都没学好,你还想去南涉除魔?去送死吗?!” 陆云天几步跪行到父亲面前,抱拳道:“原是父……宗主担心孩儿安慰,大……大不了在除魔的时候,我躲在云山哥的后面,云山哥修阶那么高,定会护孩儿周全,对吧,云山哥?”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飘向身后的陆云山。 陆云山被他这么一抬举,有点尴尬:“这……这是自然……” 陆梦泽瞥了眼陆云山,眼神让后者心中发怵。 “云山,”陆梦泽瞬步到陆云天跟前,“你可知南涉那魔的凶险?” 陆云山抱拳回道:“弟子知道!” 陆梦泽手指陆云天:“你觉得此子去了,会有命回来吗?” 陆云山把头埋得更低:“按照云天的资质……” “说!” “凶多吉少。” 陆梦泽瞬步到陆云天跟前:“你听见了?” 陆云天头贴着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双手的微颤上可以知道此刻的他内心的挣扎。 正当陆梦泽打算赶走此子时,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魂气流转。 “怎生如此迅猛?”陆梦泽知自己的儿子修阶只有寅阶体境,而现在他周身的魂气流转却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修阶的运转速度。 陆梦泽对陆云天说道:“你起身。” 陆云天缓缓平身,却并没有站起。 陆梦泽见他面色通红,双眼充血,心道:“不好!” 只因陆云天现在的状况,极似强提修阶的兵解之兆。 他立时用手使出控魂之术,催动陆云天的魂气加速回归脏腑,以免兵解。 但是却听陆云天一声爆喝:“卯阶心境达成!” 伴着他的爆喝的,是被激荡的魂气震得咯咯作响的门窗,还有众人被气浪刮得睁不开的眼睛。 陆梦泽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伸手过来。” 陆云天乖乖地把手伸给了父亲。 陆梦泽摸着他的脉门,惊喜怒的复杂表情交相在其脸上转换:“你知不知道这样强提修阶,极有可能兵解?” 陆云天又把头贴回了地上:“我知父……宗主担心我的修阶不够,故此出此下策。” 陆梦泽拍拍儿子的肩膀:“起来吧。” 陆云天缓缓起身,两腿因为久跪而有点踉跄。 陆梦泽踱至众人跟前,高声说道:“陆云天,如若你能用列缺的‘轰’字诀伤到我,我便准你去南涉。” 听父亲做了让步,陆云天难掩心中喜悦,但是却又想起一事——他没有列缺系的符咒。 因为之前修阶尚低,所以随身只配了扶摇系的符咒。 陆梦泽见陆云天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云天嘟囔着:“没、没有列缺符咒……” 陆梦泽转向陆云山:“给他八张列缺符咒。” 看到陆云天接过符咒后,陆梦泽又问:“口诀会吗?” 陆云天怯怯回道:“会……” “好。”陆梦泽示意大家散开,自己往中央空地一站,“来吧。” …… …… “然后我爹就把你的眉毛烧着了吧?”陆浩然看着爷爷花白的眉毛问道。 陆梦泽笑道:“哈哈,是的,那时候几道雷轰下来,我的两条眉毛都被烧没了。” 陆浩然摸着爷爷的眉毛,俏皮道:“谁叫你瞧不起我爹,竟然不用咒甲护体。” 陆梦泽刮了下孙儿的鼻子:“我故意的,如果我不被烧掉眉毛,怎能让你爹能凭实力去南涉呢?” “哦……”年幼的陆浩然缓缓点头,似懂非懂。 陆梦泽脸上的笑意突然凝住,复又长叹一声:“唉,却不曾想,我的一时心软,却陪上了云山的性命。” …… …… 三十二年前。 陆云山、陆云天两兄弟去南涉除魔半个月后。 镇魔宗总坛。 英魂厅。 陆梦泽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弟子陆梦泽,求镇魔宗列祖列宗保佑南涉除魔顺利,保佑镇魔宗子弟平安归来。” 他刚把香插上,一个气喘吁吁的弟子“扑通”一下跪在祠堂外。 “禀、禀宗主!回、回来了!” 陆梦泽双眸一睁:“回来几人?!” 弟子语气哽咽:“就、就回来一人……” “什么?!”陆梦泽心下大骇,“难道……?” 他此时所想的是,这回来的一人定是陆云山,因此子的修阶在三十人中为最高。 他心中的丧子之痛悠然袭来:“是……是谁回来了?” 弟子哆嗦回道:“陆……陆云……陆云天……” 听到儿子的名字,陆梦泽又惊又喜:“怎生是他?” “他现在何处?”陆梦泽问道。 “在医馆吴大夫处。” 片刻之后,陆梦泽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陆云天。 此时的陆云天,颧骨消瘦,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虽然他双目禁闭,眼睑下的眼球却在不住转动,嘴里也在絮絮叨叨,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梦泽拉过吴大夫:“他的伤势怎样?” 吴大夫语气凝重:“断了几根肋骨,但是所幸有魂气护住了心脉,所以脏腑受损不大,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神智上的损伤颇为严重。” 陆梦泽看着不住说着梦话的儿子,心中焦急:“老吴,你且好生照看他,待他醒转过来,我再来问他除魔事宜。” 吴大夫抱拳道:“请宗主放心,我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陆梦泽拍拍吴大夫的肩膀,缓缓走出医馆,心中愁绪万千。 五日后,吴大夫托人送话。 “陆云天醒了。” 陆梦泽疾步往医馆走去,发现陆云天双目无神地望着白墙。 “云天……”陆梦泽坐到儿子的床边,语带关切,“你还好吧?” 陆云天茫然地把视线移到父亲的脸上,突然跪倒在地,把石板地磕得是“咚咚”作响。 “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 陆梦泽心惊不已,赶忙扶起陆云天:“快起来,你还有伤在身。” 陆云天仍旧最终絮叨:“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 陆梦泽看着儿子头顶被磕出来的淤血,心疼问道:“好,要加派多少人手?” 陆云天惨然回道:“全宗五百人。” 第六章 镇魔开拔【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然后这五百人就成了万花凋零的魂池吧?” 年少的陆浩然语气轻松,因为彼时的他并不知道“魂池”两字的真正含义。 直到成年后,他才知晓所谓的“魂池”,其实就是用活人的魂气作为对魂气消耗巨大的魂技的魂气池。 世间功术由低到高分为体技、武技、魂技。 体技是纯粹依靠身体素质的技能,例如瞬步、格斗技等。 体技是所有功术的根本,也是所有武者必须熟练掌握的技能。 体技借助武术功法或武器加持,便升级为武技。 功法的高低,武器的优劣,直接影响武技的等阶。 武技按照九等划分,数字越大,等阶越高。 武者在掌握武技之后,便可修行魂气。 魂气是世间造化之源,只是因属性的不同,又分为扶摇、荧惑、列缺、玄泽、坤舆五大元祖元素,再由五大元祖属性组成万物。 相应的,武技随着魂气的灌输,便升级为魂技。 魂技按照十天干由高到低分别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众等阶。 魂技的等阶越高,对魂气的需求量就越大,也就倒逼着武者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修阶。 陆梦泽捋着胡须,意味深重道:“其实在魂技之上,还有更强的功法。” “是什么功法?”陆浩然好奇问道。 “灵技。”陆梦泽目光深邃,眼神仿似飘向了多年之前。 …… …… 三十二年前。 虽然陆云天一直说要加派五百人来除魔,但是因为全宗人数只有八百人,故此,出于审慎的考虑,陆梦泽只先行派出了两百人。 这两百名弟子由布法长老穆长空和戒法长老林沐水带领,浩浩汤汤地往南涉赶去。 七日之后,从南涉返回的消息很简短—— “百人已殁,速派四百弟子。” 这八字血书出自穆长空的手笔,以陆梦泽对布法长老的了解,不似儿戏。 宗内众人议论纷纷,皆在主动请战。 伤势好转的陆云天也在从旁怂恿。 “宗主,我先前就说此魔修阶极高,整个南涉已经成为他的魔窟,俨然成了人间地狱,郡中居民已经全数被他蛊惑成魔。 可怜先前和我同往的二十多名弟子,为了不被蛊惑,全数自刎,而云山哥为了掩护我生还,用自曝魂气之法,方才拖住此魔片刻。 所以,请宗主务必听从穆长老所言,加派四百人手,前去助阵!” 英魂厅外涌入众多后辈,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陆梦泽背对着众人,目光久久停留在厅内的牌匾之上。 “人、间、无、恙。”陆梦泽一字一顿地在心里默念牌匾上的字迹。 “好!”陆梦泽猛一转身,目光炯然,“镇魔宗云字辈听令!即刻打点行装,明日卯时出发!” 厅内厅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陆云泽领命!”“吴云峰领命!”“梁云飞领命!”“赵云翔领命!”“罗云麓领命!”…… “陆云天领命!” 当听到儿子的回应后,陆梦泽眉头微皱,他示意陆云天跟自己进到后堂。 陆云天甫一进房,陆梦泽将门一关。 “你都伤成那样了,还要去?!” 虽然刻意压着嗓子,陆云天仍旧能感受到父亲的愤怒。 “云山哥是为我而死的,我要去给他报仇!” 陆梦泽看见了儿子眼中的坚毅,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想把儿子拦下:“你也说了,那个魔物极难对付,你穆叔和林叔都是午阶之人了,尚要如此多的人手支援,你一个卯阶的,去凑什么热闹?” 陆云天没有回话,而是兀自催动魂气,霎时周身笼罩着紫色魂气。 “这是……?”陆梦泽心中惊喜,“午阶魂气?你几时到了如此修阶?” 陆云天收了魂气,自豪作答:“今天子时,午阶心境。” 陆梦泽不由心下大喜过望:“这才几天,就从卯阶到了午阶,此子将来成就只会比我高。” 心中虽喜,脸上却是依旧担心:“饶是你现在是午阶,也只是扛打的时间延长了而已。” 陆云天突然双膝跪地,接连行了三个大礼:“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镇魔宗人一定要除魔务尽,保人间无恙。如今南涉魔物肆虐,生灵涂炭,黎民遭殃,二十余同胞慷慨就义,云山哥更是为我而死。 如果孩儿不去,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怎么对得起父亲的教诲?!怎么对得起镇魔宗‘人间无恙’的祖训?!怎么对得起为我而死的云山哥?!” 听着儿子一声声的反问,陆梦泽突然觉得眼前瘦小的儿子变得无比高大:“好好好!为父不再拦你!” 复又补充道:“而且,为父也去!” 陆云天被这一出整得哑口无言:“啊这……” 第二天卯时,天还没亮,镇魔宗门外已经是人头攒动。 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陆梦泽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胸中的豪情推着他走到高处,他把手中盛满酒的碗高高举起:“镇魔宗自睿朝太祖岳天霖开宗以来,历经睿、蔺、翰三朝 更迭,传承至今四百余年。 四百年来,我们经历了睿朝的举步维艰,蔺朝的渐成规模,到现在的初有规模。 中间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人才凋零,甚至有好几次宗门都几近不存。 但是本宗至今,整整二十代人,始终秉承‘除魔务尽,人间无恙’的祖训,一刻不忘,一刻不怠! 让我倍感欣慰和自豪的是,就算四百年来我们牺牲再大,伤亡再多,本宗子弟仍是不离不弃,除魔卫道! 今日,是我们开宗以来除魔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第二十代子弟几乎全数奔赴的一次。 在这里,我代表镇魔宗的列祖列宗,向你们致敬!” 旋即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往地上一砸,叮当作响! 全场众弟子也是纷纷仰脖,随后是连绵不绝的摔碗声。 陆梦泽心中豪情翻涌! “镇魔宗弟子听令!开拔!——” …… …… “当时真的被情景所感,心中义气干云。只是没想到……”陆梦泽抚着孙儿的头,语气由豪迈渐变凄然,“这几百人,全数做了灵技的魂池……” 第七章 魔头相邀【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郭明达真的是一个前所未有地难以对付的魔物。”陆梦泽轻拍着孙儿陆浩然的背,“他的恐怖是镇魔宗开宗以来都未曾见过的。” 陆浩然双手捧着腮帮子,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爷爷,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这个郭明达有十个脑袋,一百条胳膊,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过他这个样子。” 陆梦泽惨然一笑:“那时候你还小,把他说成那样是好让你理解,其实他就是寻常人的模样,更准确地说,每个常人都可以是他。” 陆浩然来了兴致:“什么意思?” …… …… 三十二年前。 澜州南涉城外十里。 镇魔宗营地。 这是一个奇怪的营地。 寻常的镇魔宗营地,会被设置在距离除魔地不到一里的地方,为的是可以快速到达事发地。 但是这个营地不光距离事发地有十里,而且还按照军营的配置,增设了鹿角、壕沟。 壕沟之外还被加持了三重咒阵。 刚到营地的陆梦泽看到如此阵仗,立时明白了此次除魔任务的艰巨。 按照所应对魔物的难易,镇魔宗把除魔任务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而南涉营地的设置,是天字甲等的级别,乃是最高级别。 但是纵是天字甲等,也无须如此地一般,给埋葬牺牲子弟的墓塚加持咒阵。 “这是为何?”陆梦泽问穆长空。 穆长空布满血丝的双眼浑浊黯淡,和刚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怕他们起来。” “什么?!”饶是除魔无数,陆梦泽也是头一次听说此事,故此无比惊讶,“都已经死了,还会起来?!” 穆长空瞥了眼杂乱分布的墓塚,瞬间把目光移到别处:“是的,对他而言,死人更听话。” 陆梦泽心中大骇:“他究竟是何魔物?真的如此棘手?” 穆长空双手微颤着,把大烟斗送进了嘴里,但是烟斗里分明没有烟叶:“老陆啊,实不相瞒,我就看了那魔物一眼,就好像被扒光得如同赤条条的孩童一般,那种感觉,我再不想感受了。” 陆梦泽见他目光闪躲,便不再追问,而是给他的烟斗加上了烟叶:“老林呢?我没见他的墓塚。” 穆长空点着了烟斗后,往南涉方向扬了扬头:“他在那里,只是……他已经不是老林了。” “所以是不是还有四十九人跟他一样在南涉?” 陆梦泽来时就发现墓塚数量和穆长空报死的数量不符。 “反正跟死了差不多……”穆长空风轻云淡地回道。 陆梦泽突然提起的一个名字,让穆长空愣了半晌。 “云睿是不是也在那里?” 穆长空仍旧风轻云淡地回着:“他……也跟死了差不多……” 看似风轻云淡,陆梦泽却知道眼前的布法长老内里定是暗潮汹涌。 只因云睿正是他的独子穆云睿。 两人间的谈话终止于凝重的沉默。 稍事休整之后,陆梦泽按照穆长空的建议,宣布了三条禁令—— “其一、不得救助出现在营地前的任何生物,老弱妇孺亦然; 其二、不得擅离营地半步,如若违反,视为变节; 其三、营地每日咒阵加持不断,不可松懈。” 禁令颁布之后,第三波的弟子觉得颇为离谱,但是看到第二波幸存的弟子严格遵守,也便不再多言。 饶是如此,变数还是发生了。 …… …… “不久后,在一日之内,仅是一个在营地前哭闹的小姑娘,便蛊惑了五十人,然后便在营地内同室操戈。” 陆梦泽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在年幼的陆浩然的心底构成了一个惨烈的场景。 …… …… “没办法了,老陆。”穆长空冷冽地看着陆梦泽,他的面前是五十名被魅惑后疯如狂犬的镇魔宗弟子,而周遭是陈尸在地的数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能用五觉禁断了。” 陆梦泽看着被他用咒盾挡着的疯狂弟子,缓缓点头。 得令后的穆长空立时唱诵结印。 不消时,五十名疯狂的弟子同时瞳孔泛白,口中也是发出呼吸不畅的干呕声。 他们的五感被穆长空使出的五觉禁断给剥夺了。 片刻之后,他们全数变成躺倒于地的不时抽搐几下的尸体。 “又是这样,先是蛊惑,然后自相残杀。” 陆梦泽指着墓塚的方向:“躺在里面的,有多少是这样死去的?” “全都是。” 穆长空的回答坐实了陆梦泽的猜测。 虽然早已料到,但是陆梦泽依旧被真相撼得汗毛直立。 “所以,他们竟是死于自家兄弟之手……”陆梦泽立时悲从中来,眼中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不得已之下,营地的壕沟被挖成一个围合的沟壑,而且深达数丈,仅在营地辕门处设有一独木踏板,用作通行。 如此设置之下,加上三条禁令的严格约束,整个营地总算平静了三日。 但是也仅是维持现状,要去南涉除魔却是一筹莫展。 饶是如此,营地的平静被三日后的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清晨,连日来疲于布置防备的陆梦泽尚在闭目养神。 一声熟悉的呼喊突然自远处传来。 “宗主!为什么你来了也不知会兄弟我一声?——” 陆梦泽猛地坐起,因为这声呼喊太过熟悉。 他疾步奔至辕门处,果然看见远处快速飞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沐水?”陆梦泽仔细打量,发现来者确实和林长老别无二致。 但是,在空中如此迅捷的飞驰,却不像他的修阶能做到的事。 营地中有弟子认出了林沐水,纷纷高声唤道:“是林长老,林长老活着回来了!让他进来!” 有人正欲解除咒阵禁制,却被陆梦泽高声阻止:“休让他进来!他不是林长老!” 悬停在空中的“林沐水”歪嘴一笑:“宗主,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生份了?” 陆梦泽怒斥道:“你是何人?!有种现出本体!” “林沐水”笑得诡异莫名:“宗主说笑了,我就是林沐水啊,要不我说点只有我们知道的小秘密?你暗自喜欢的苗玉兰出嫁的时候,她花轿中的炮仗是你放的,可还记得?被咱们放在水盆中随波逐流的胖猫玉贵,咱们是看着它沉下水底的,可还记得?穆长空兜裆布里的花椒是你放的,可还记得?宗里的家法是你折断的,可还记得?” 见陆梦泽脸色凝重,不作回应,“林沐水”笑得肆意:“我这里还有好多秘密,要不要我全都说出来?” 陆梦泽高声喝止:“够了!我知你此刻是林沐水!你想怎样?” “我想请宗主去南涉一聚。” 陆梦泽思忖片刻,回道:“在这里不行吗?” “林沐水”从空中缓缓落地,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镇魔宗众人:“这里没有好酒好菜。” 陆梦泽看着瞳孔黑白两色颠倒的“林沐水”,强压着心中不断升腾的恐惧:“好,几时?” “林沐水”笑意大盛:“明日午时,醉仙楼,不见不散。” 说罢,他凭空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 只留下冷汗淋漓的陆梦泽。 第八章 往事如烟【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不顾众人的劝阻,陆梦泽决意只身前往南涉。 因陆云天执意要跟从,故此被自己的父亲用咒阵缚于地上,嘴里也被塞了布条。 临走前,陆梦泽对数百弟子抱拳作揖。 “镇魔宗弟子听令,今日我只身赴会,你们且在营地候我三日。倘若三日之后,未见我以真身返回,一切听从穆长老号令。” 在头天晚上,陆梦泽已经跟穆长空说好了后事。 一是如若他三天内没回来,即刻向朝廷借兵; 二是如若他三天内回来了,却不是本人,立时用五觉禁断处置,然后向朝廷借兵。 好说歹说,穆长空才答应做此安排。 于是,陆梦泽骑上了一匹快马,在众人的不安注视下,向着南涉疾驰而去。 …… …… “你当时怕吗?”陆浩然问自己的爷爷。 陆梦泽目光流露出一切都已过去的坦然:“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作为一宗之主,我必须坦然应对,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那南涉真的是人间地狱吗?”陆浩然好奇问道。 “恰恰相反。” …… …… 在快马加鞭下,半炷香的时间,南涉郡的牌楼便赫然在望。 出乎陆梦泽意料的是,现时的南涉,竟然毫无浩劫之后的惨状。 城郭完好无缺,城内也没有升腾的黑烟。 在郭门处,竟然还有官兵把守。 不时有推着小车的男女进出城郭。 俨然一片安宁祥和的小镇作派。 待到陆梦泽行至牌楼下,官兵中为首的将领抱拳迎来。 “陆宗主,有失远迎,且随我来。” 不明所以的陆梦泽只得还礼,然后骑马踱行在将领身后。 将领一边带路一边自言自语:“我家主人此番请宗主前来,实有要事相商,且是有利于贵宗的好事。” 陆梦泽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片刻,便望见了写有“醉仙楼”牌匾的一座酒肆。 将领转身告辞:“卑职就送到此,后面自有宗主的熟人接洽。” 陆梦泽默然回礼。 将领刚走,便有林沐水的声音传来。 “宗主大驾光临,我家主人楼上雅座有请!” 陆梦泽冲着翩然而至的“林沐水”问道:“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林沐水”尚未作答,自醉仙楼上传来一个极雅极柔的男声。 “在下郭明达,陆宗主好胆识!让我好生佩服!” 许是这极雅极柔的声音让陆梦泽卸下了些防备,他上楼的步伐变得从容许多。 在名为“神仙醉”的雅座里,陆梦泽终是见到了南涉怪力乱神的始作俑者——郭明达。 …… …… “所以他是不是有一百条胳膊,十个脑袋呢?”陆浩然紧张询问。 “当然不是,”陆梦泽微微笑道,“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公子。” “啊?”陆浩然对这样的描述是又惊讶又失望,“我还以为他长得像凶神恶煞。” 陆梦泽捋捋胡子:“我当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 …… …… 映入陆梦泽眼帘的郭明达,身穿白色长衫,头扎半束发髻,明眸皓齿,优雅大方。 郭明达对着茶案前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陆宗主,请坐。” 陆梦泽从容回礼,缓缓落座。 “宗主请品下这沧州的岳屏茶,”郭明达往陆梦泽身前的茶杯中斟上茶汤,“本想找一款澜州本地的茶,结果选来选去,都不甚如意。于是便寻了这款沧州的岳屏茶,只因镇魔宗在沧州,我寻思宗主可以从中喝出点家乡的味道。” 看到陆梦泽没有动杯,郭明达浅笑后,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陆梦泽方才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果然回甘极佳。 郭明达又把陆梦泽的茶满上:“品茶真是人界极有趣的事。” “你究竟是何人?”陆梦泽直奔主题。 郭明达微微一愣,复又转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宗主是否知道自己是何人?” …… …… 说到这里,陆梦泽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任凭陆浩然如何追问,陆梦泽都没有回答。 半晌后,陆梦泽方才回转神来。 “从南涉回来之后,我便决定用上万花凋零,”陆梦泽语气沉重,“只因城中男女全部都被蛊惑成魔,如果不用这一灵技,根本不能斩草除根。 “然后便是镇魔宗五百子弟化身魂池,用尽数兵解的代价,把南涉的一城之魔全部封绝,而郭明达也被生擒,然后被镇于镇魔司。” 陆浩然却揪着一个问题不放:“爷爷,你好像没有说你是怎么回答郭明达那个问题的,而且你是怎么回去的呢?那么多魔物,就这样让你回去了吗?” 陆梦泽呵呵一笑:“我自然说我是镇魔宗的宗主啊,然后我就施展浑身解数,从南涉全身而退。怎么?你不相信爷爷有这本事?” “没有没有!”陆浩然叉腰辩解,“我爷爷是最厉害的镇魔师!就算再厉害的魔物,也会被我爷爷消灭!” 看着稚气天真的孙儿,陆梦泽笑得长眉乱颤。 …… …… 多年之后。 陆梦泽和郭明达这次会面的真相,陆浩然是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听说的。 当此人说出来的时候,彼时已成挚友的陆浩然和莫染,皆是惊骇莫名。 尤其是对陆浩然而言,他秉承多年的信仰几近坍塌。 但此是后话。 此刻刚到镇魔司报到的陆、莫两人,还在互相不对付。 …… …… 听闻郭明达的死讯之后,陆浩然突然失去了方向。 因为他之所以来镇魔司,完全是因为想见一见这个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魔头。 他经常游走于镇魔司那座高达天际,原本用来困住郭明达的高墙。 现在原本罩于其上的十重咒阵也被消除,只剩下斑驳的墙体空留于世。 他很想进去看看郭明达一直生活的那个庭院,却苦于无人愿意帮他进入此门。 直到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驻足在墙根的他的耳边传来。 “借你的魂气用下,我想进去看看。” 陆浩然回头看去,发现竟是莫染,而他肩上,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重剑,剑鞘古拙厚重。 陆浩然心下暗喜,但是没有让这个喜从脸上浮现:“你知道偷偷进去,是会被军杖伺候的。” 莫染语气不屑道:“别装了,你整天在这里晃悠,还不是想进去?” 他兀自把重剑往陆浩然面前一凑:“别啰嗦,灌上。” 第九章 大闹灵堂【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郭明达的死,并没有让莫染心中泛起多大的波澜。 与陆浩然失去方向不同,他却想着可以早点打道回府。 晒太阳,打水漂,逗逗蛮妖,偶尔逼几个唤妖士召出妖王。 这些就是他的日常。 莫承宗对他这样的作派,却是放任不管。 自从四子莫敌死后,柱国公就极不愿自家孩子走入行伍。 此次莫染入伍,也是迫于无奈,因为皇帝想在炽烈军中看到莫家人,也就只能让他看到。 莫承宗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这第五个儿子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就像三个嫁了好人家的女儿一样。 看到柱国公对儿子如此放任,军中的其他将领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自从莫染入伍之后,独孤无败便总是兀自嘶鸣。 剑身之内的剑魂仿似想奔涌而出。 已经三年没有听到这种嘶鸣的莫承宗,隐隐觉得将有事发生。 …… …… 三年前。 中州永宁城。 柱国公府一片肃杀。 莫敌的丧事正在操办。 一身白衣的莫承宗端坐在中厅高位,表情凝重。 他的身旁是已经欲哭无泪的莫夫人。 前来慰问的大小官员,纷纷抱拳作揖。 灵堂内的灵柩华丽厚重,里面却只有莫敌的衣冠。 丧事的默然被一声少年的高喝给打破。 “我哥在哪里?!——” 莫承宗心下一惊:“他怎么回来了?” 然后就是灵堂中传出家仆的喧哗:“五世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少年之声再次传来:“我要见我哥最后一面,不可以吗?!” 莫承宗和妇人快步走至灵堂,正好看见灵柩的棺木被一个少年掀开一角。 “放肆!” 莫承宗一声暴喝,却并没有减缓少年的动作。 直到棺木被撑开,少年当即楞住:“我哥呢?怎么只有衣冠?” 莫夫人手帕掩泪:“莫染,你哥他……他兵解了。” 随即把莫敌如何兵解全都和盘托出。 莫染怒目直视自己的父亲:“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莫承宗目光闪躲:“怕耽误你在玄天宗的修行。” 莫染自然是不听解释:“要不是宗里的好友告诉我此事,估计到我哥入土为安时,我都被蒙在鼓里。” 莫夫人边擦泪边说:“其实你爹是担心你……” 她的原话是你爹是担心你恰好到了破境时节,怕被你哥的死搞得心神不宁,从而走火入魔。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承宗给挡下。 莫承宗把棺木重又盖上,语气肃然:“那你这样大闹灵堂就对了吗?” 莫染负气回道:“莫柱国,你的儿子为你而死,为国尽忠,满意了?” 莫承宗被儿子这句话激得血气翻涌,手掌对着莫染的脸高高举起,几欲扇下。 莫染昂着头,身上金色的魂气翻涌,竟是卯阶魂气。 看到儿子运转魂气准备接掌,他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这个五子还是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喜的是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修阶竟然就到了卯阶。 这一怒一喜之下,莫承宗高举的手掌缓缓落下。 这时,他听见了灵堂中传来阵阵嘶鸣。 是剑魂的嘶鸣。 莫承宗循声望去,发现灵堂剑阁上的独孤无败正在微微颤动。 他悄然走到独孤无败前,用手按住剑身,目视莫染:“死者为大,你莫要在此喧闹,一切等你哥入土为安后再说。” 莫染哪里肯依:“莫柱国,你不是要打我吗?来呀!打呀!把我打死啊!把我打死了就没人给你送终了!” 此话一出,莫承宗的震怒再难克制。 他单手抡起独孤无败,对着宽厚剑身击出一掌,重剑随即以快绝的速度拍向莫染。 因事发突然,莫染尚未催动魂气防身,故此被宽厚的剑身拍了个正着。 剑身上雄浑的掌力结结实实地传递到莫染身上,带着他脱力后退数丈。 莫染右腿奋力一撑,地砖碎裂,方才止住退势,而嘴角不觉已然渗血。 莫染刚一站稳,莫承宗以独孤无败剑指莫染。 “来人!绑了,丢进天牢!” 莫夫人听说要丢进天牢,心中大惊,赶忙上前阻止:“关到自家就行了,为何要进天牢?” 莫承宗看着莫染几欲喷火的双眼:“现在只有天牢能关得住他了。” …… …… 一日后。 天牢内。 莫夫人走在阴冷潮湿的天牢,听着耳边不时传来囚犯说出的污言秽语,对儿子的愧疚越发强烈。 “昨日你们没有怠慢我儿吧?”莫夫人问着前头带路的天牢总司。 天牢总司堆着笑回道:“柱国夫人大可放心,世子又没犯事,只是柱国借我这里小惩大诫,自然不敢怠慢。” 莫夫人轻叹口气:“那就好,有劳邓大人了。” 邓总司作揖道:“无妨无妨,就快到了,卑职给世子选的隔间是可以晒到太阳的最好的位置。” 到了关着莫染的隔间,莫夫人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晒到太阳。 也就比寻常牢窗多了一格。 隔间中的莫染坐在方桌上,仰头望着窗外。 不多的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额发上。 见此情景,莫夫人两行热泪滚淌而出。 邓总司知趣告退,留下母子两人。 看着桌上吃剩的鸡腿和牛肉,莫夫人稍觉放心。 “娘,你怎么来了?”察觉到莫夫人的莫染走到栅栏前,语气和缓。 莫夫人擦了擦眼泪,手握儿子的双手:“莫染,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只要不看见莫承宗,就习惯。”莫染嘟嘴回道。 莫夫人语气愠怒:“不能这样直呼姓名,他是你爹。” “爹又怎样?”莫染挣脱了母亲的手,“爹会在儿子发瘟症的时候,不管不顾?爹会把五岁的儿子丢到玄天宗,从此不闻不问?爹会在儿子破境成功的时候,没有一句鼓励的话?” 莫夫人连连摆手:“莫染啊!你错怪你爹了!其实你爹……” 说到此处,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不断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莫染看着母亲泪眼摩挲的样子,心中一软:“那是怎样,母亲告诉我便是。” 莫夫人重又抓住了儿子的双手:“你还小,等以后你行了冠礼,自然会告诉你的。” “为何要到冠礼之后?”莫染扳着手指头,“那还有三年。” 莫夫人没有回应,而是从饭盒里拿出了许多糕点。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莫夫人陷入了沉思。 三日后,莫染从天牢离开。 一年后,莫夫人身患肺疾,病重身逝。 三年后,莫染入伍镇魔司。 虽然母亲已经离世,但是和她的冠礼之约,始终萦绕在莫染心中。 冠礼将至,莫染暗自发誓,定要知道父亲对他如此薄情的真相。 但是在此之前,他更想看一看关着郭明达的庭院长什么样子。 看着眼前扭捏的陆浩然,莫染把独孤无败往他面前一抡:“少啰嗦,灌上。” 看着橙色的魂气渐渐布满剑身,莫染心道:“原来这小子也是辰阶,看来先前偷袭的时候,他隐藏了实力。呵,有趣!” 待剑身魂气充盈,莫染缓缓走向高达十丈的黑色大门。 独孤无败被他单手抡起,朝着大门中央巨大的锁眼插入。 随着剑身顺时针的自转,厚重的大门内传出机括咬合之声。 一声最大的咬合声后,大门发出从中洞开的闷响。 赤青双子对视了一眼,肩并肩地走进了大门之后。 此次是赤青双子的第一次合作。 自此以后,赤青双子的名号将响彻大翰天下。 第十章 悉数登场【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中州永宁城。 大翰皇宫。 窥天监。 此处是窥视星相,以应对世间诸事变幻之所。 窥天监的穹顶大殿,空旷清冷。 金色的观天仪无声移动,仿似模拟着天地演化。 殿内的人们仰望着这个巨大的仪器,满脸敬畏。 窥天监的主人面向观天仪,背手而立。 内侍李公公,欲上前通报翰皇的驾临,被翰皇抬手制止。 “栾星师在演算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等一下无妨。” “诺。” 许久之后,面色如枣的栾寒池,神色凝重地从观天仪的高台之上缓缓走下。 他的手上是一张写满复杂程式的白色绢布。 翰皇知这绢布之上定又是一段复杂因果。 他也知,若是栾寒池不肯说,就算斧凿刀撬,也断难从这个固执老者嘴里听到关于这个因果的一个字。 褐袍拖地的栾寒池,终是发现了耐心等候的翰皇。 他缓缓抱拳顿首,语气谦卑。 “不知陛下至此,老臣有失远迎,万望陛下恕罪。” 翰皇缓缓走至窥天监主人身前,示意平身。 “爱卿,朕知你演算之时,最不喜旁人打扰,故此在此等候。” 白发垂肩的栾寒池,上身微微直起,头却仍埋在双臂之间。 “知我者,陛下也。” 翰皇笑着拉住栾寒池的手,语气和蔼。 “今日来此,是要借星师的观天仪一用。” 栾寒池心明如镜:“不日八皇子将满十八,陛下可是要算八皇子的运势?”。 翰皇从容大笑:“星师真是神机妙算,正是想让星师算一算玄之的运势。” 见栾寒池称诺后,翰皇又补了一句。 “朕这孩子,因是庶出,所以打小多被欺凌,如今已然成年,却也聪慧机敏,朕有意栽培于他,以补童年之憾。” 栾寒池抱拳顿首。 “臣定不负陛下爱子之心。” “需要多少时辰?” 栾寒池心中思忖。 “约莫四个时辰,陛下可以先回宫休息,待结果出来,老臣命人送去便是。” 翰皇仰头看着观天仪上的图腾和符文,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高台之上倒也敞亮,朕就在这等。” 话音刚落,早有众小侍摆好软座、茶几,就连茶具和炉具也一并备齐。 翰皇移步坐于软座之上,李公公把刚泡好的普洱送至他嘴边。 “李铨,把玄之的八字给栾星师。” 李公公移步至栾寒池身侧,毕恭毕敬地从袖兜中取出写有八字的锦帕。 栾寒池心带惶恐地接过锦帕,仔细扫视了一眼写于其上的名号——“易玄之”,复又递给操作观天仪的小监。 小监依着锦帕上的八字设置好观天仪的初始参数,然后缓缓拉动一组拉杆。 巨大的观天仪随即发出沉闷的齿轮咬合之声。 代表十天干的大轮和代表十二地支的小轮,渐次重合、分开,复又重合、分开,周而复始。 手拿茶盏的翰皇,无心品茶。 他看着演算儿子命数的巨大仪器,沉默无言。 每一次齿轮看似停止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起身询问。 但又在齿轮重新转动之后,迅速打消急切询问的念头。 不断的有拓印出演算结果的绢布被仪器吐出。 随着绢布盘亘成团,翰皇心中的焦急蠢蠢欲动。 终于,观天仪的齿轮咬合之声归于平静。 二十二个大小齿轮也回归常位。 尘埃落定之时,翰皇反而心中轻快。 而看到绢布上结果的人,心中却绝轻快不起来。 看着绢布之上的结果,栾寒池脊背生寒。 他撕下绢布的最后三尺,攒在手中,缓缓走向翰皇。 注意到了栾寒池额头的汗珠,等待结果的翰皇把茶盏放下。 “结果怎样?” 不顾膝盖传来的痛感,七十五岁的栾寒池双膝跪地。 “陛下,切莫让八皇子与名中有‘乱’字的人见面!” 翰皇猛一坐起,语气凛冽。 “这又是为何?!” 栾寒池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 “山河将乱,乾坤如渊……” 翰皇心中大骇,不由追问。 “比之双王之乱……何如?” 栾寒池眼含热泪,语气哽咽。 “过、过犹不及……” “咣当”一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是李公公摔碎了茶盏。 …… 距窥天监二里开外。 端宁宫。 端妃正和一少年皇子下棋。 端妃仪态万千,雍容庄重。 皇子身形瘦削,肤如凝脂,俊若女子。 几番落子下来,皇子步步紧逼,杀得皇后凤眉微蹙。 “将军。” 皇子一炮落下后,已对皇后之帅形成将军之势。 端妃的面色由怒转喜,最后掩嘴而笑:“玄之,你现在的棋力恐怕已经在你父皇之上了。” 八皇子易玄之边复原棋盘边道:“母后过誉了,父皇又称棋皇,我可差远了。” 在拿起自己的“将”时,突然一个没忍住,易玄之连打了三个喷嚏,竟把手中的棋子掉落于地。 看着地上滚动的“将”,易玄之暗忖:“难道是有人在骂我了?” …… 距端宁宫两千里外。 雍州建泗城。 天成书院。 当世大儒范思贤高举教鞭,他的面前跪着一个白衣少年。 范老夫子语气严厉:“叶幻桃,你父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是让你把这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吗?” 白衣少年泪流满面地连声道歉:“范夫子,我再也不敢了!” 范思贤连声训斥:“还烧书吗?” “不烧了!” “还拔鹦鹉毛吗?” “不拔了!” “还打人吗?” “不打了!” “还乱来吗?” “不乱来了!” 看到叶幻桃态度诚恳,泪眼婆娑,范思贤的怒气消了大半:“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别整天厮混乱来!” 原来一身白的叶幻桃竟是一个姑娘。 “夫子教训的是……” 看着范思贤渐渐走远,叶幻桃缓缓站起。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擦去满脸的泪水,嘴角竟是上扬:“老夫子啊,太讲规矩就真无趣了,乱才有意思嘛!” 第十一章 独孤认主【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郭明达死后半年,原本负责镇守他的镇魔司,在南涉就地改制为负责全翰除魔事宜的特殊事务司。 因镇魔司的保密级别下降两级,柱国公莫承宗被召回京城永宁。 但是懂的人都懂,翰皇这明着说是让莫承宗去安享晚年,其实是释了他的兵权。 这内里的含义,浸淫官场的莫承宗自然更懂。 接下召回旨意的时候,他只是说了句谢主隆恩,便笑逐颜开地着手打点返京事宜。 但是他却让莫染留了下来。 “为啥?” 自从被父亲丢进天牢之后,他对莫承宗说的每句话不会超过三个字,已经这样三年。 莫承宗眼也不抬地收拾行装:“如今这里安全,你可以放心摸鱼。” 莫染回道:“哦。” 看到莫承宗要收起独孤无败,莫染不依:“留下。” 轮到莫承宗丢出两字:“为啥?” 莫染道:“喜欢。” 莫承宗手抚剑身:“之前你偷它去开穹门,还把镇魔宗少宗主给拉上了,真以为我不知道?” 莫染心道:原来那大门叫穹门,但是脸上却无表情:“怎样?” 莫承宗把剑往案几上一放:“不怎样,这剑,你要真喜欢,慎用。” 莫染一把把剑收到怀里:“好的。” 看着莫染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莫承宗苦笑摇头:“希望独孤认主的时候,你少受点罪。” 被附魂的兵刃都有个认主过程。 被附魂的兵甲统称“魂器”。 被附魂的兵刃,被称为“魂兵”。 被附魂的甲胄,被称为“魂甲”。 世间已知的魂器有九兵一甲,统称十魂器。 独孤无败在十魂器中排名靠前。 被附于魂器中的魂魄被称为“伺魂”。 获取伺魂有两种途径。 一是死后怨念不散,希望借人之手达成复仇心愿,所以主动附着兵甲之上,成为伺魂。 二是高手在杀死敌人之后,通过非常手段,强行让死者的魂魄附着于其兵甲之上,成为伺魂。 独孤无败中的数千伺魂,皆是由其第一个主人——独孤离用封魂之术强行附着其上的。 因为他们都是死于独孤离的剑下,自然对独孤离全心臣服。 但是对之后的新主人,认主的过程就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十年前,独孤无败从莫承宗的爹——前任柱国公莫延耀之手交到莫承宗时,让莫承宗脱了一层皮。 四年前,独孤无败从莫承宗之手转到莫敌时,认主的过程也是凶险异常。 此番,独孤无败再次易手,定然又是鸡飞蛋打。 看着莫染扛剑悠然的样子,莫承宗想起了之前的几次剑魂嘶鸣。 “如果魂器共鸣是因他而起的话,认主过程说不定会轻松许多。” …… 亥时。 不喜欢睡大通铺的莫染,躺在草场上,身旁卧着独孤无败。 看着满天的星辰,他想起了四哥。 “四哥,今天的星辰也是美极,不知道你是哪一颗。” 虚空中突然传来沙哑人声:“哪一颗都不是,人死了就去了地界。” 莫染惊得翻身而起,四下找寻声音的来源:“是谁?!” 四周均是空旷的草地,不见一人,且没有可供躲藏之地。 “难道是幻觉?”莫染摸摸脑袋,傻笑摇头,“还是睡少了,累的。” 刚想躺下,沙哑之声又响了起来:“累个屁!整天就知道睡!比你父亲和四哥差远了!” 莫染双腿运劲,弹射而起。 他自空中俯瞰大地,还是不见人影。 随即在空中暴喝:“是什么人,竟敢妄自评论我们父子?!有种滚出来!” “从天上下来!”沙哑人声再响起时,竟然如同穿透肺腑,直击魂魄,“没见识的小娃娃!——” “小娃娃”三字竟似万千人嘶吼,这种嘶吼仿似捏着莫染的心房。 强烈的心颤让莫染脱力,从空中坠地,地面被震得尘土飞扬。 轻微的脑震荡让莫染眼神模糊,饶是如此,那个沙哑的声音仍在耳边。 “这就对了,我们极讨厌人家比我们高。” 踉跄爬起的莫染,吐掉了嘴中的尘土:“我们?除了你还有人?” “自然,”沙哑之声笑得如同鬼魅,“我们人很多,多到你想象不到。” “别耍我了!”莫染突然瞬步至独孤无败前,脸离剑身仅有三寸,“独、孤、无、败!” 沙哑之声楞了半晌,随即笑道:“嘻嘻嘻嘻,被你发现了,没错,我们就是独孤无败,而我——记好了,小娃娃……”清了清嗓子后,“我叫谷尘,是这魂器独孤无败的伺魂首。 我生前乃是蔺朝的入元剑圣,仅差半步就可破元升维,但是却被此剑的主人——独孤离所杀。 当时,他求我与他切磋,于是,我和他没日没夜战了足足千日,也就仅输了他一招,我一时气不过,气血翻涌,被他从背后偷袭,命丧当场。 我死之后,这个卑鄙小人用封魂之术将我的魂魄附于此剑之上,成了此剑的第一个伺魂。 后来,他又相继斩杀数千高手,皆用封魂之术附于此剑,因我是众魂中修阶最高者,所以众魂推举我为伺魂首。” 莫染坐于独孤无败旁,语气不屑:“你说破元剑圣独孤离求你和他切磋,还说他杀了很多人,然后把他们的魂魄封在这把剑里,我怎么就不信呢?” 谷尘呵呵一笑:“你敢不敢把手放于剑身?” 莫染不屑道:“怕你啊?”然后把手往剑身伸去。 他的手心刚一沾上冰凉的重剑,立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吸力之大,直接拉扯着他的魂识进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从脚底反馈而来的触感是既软且寒,如同冰雪。 整个空间极为寒冷,冷到都可以看见自己呵出的热气。 “这是哪里?——”莫染冲着黑暗的空间高声问道。 没有回音,说明四周极为广阔,且没有遮挡。 突然自黑空中出现了无数闪烁的星光。 星光冷冽刺眼,显得尤为诡异。 这一幕让莫染想起了小时候偷偷进入的一个蝙蝠洞。 在黑暗中闪烁的数百蝙蝠的眼睛,和现在的情景一模一样。 “姑蹭?你在不在这里?” “什么姑蹭,老夫叫谷尘!”墨尘的声音自高空中传来。 “你他妈在哪里?故弄玄虚的,像个娘们!”莫染故意激他。 脚底的地面突然升起,莫染心道:“什么鬼?” 谷尘竟然可以听到莫染的心声。 “鬼?我乃是伺魂,鬼太逊了!” 莫染大吃一惊:“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 地面升起到一段距离后便停住了,然后便自黑空中睁开的一双巨眼。 谷尘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不光能听见你心里的话,而且你还在我的掌心里。” 莫染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站在一位巨大老者的手心里。 老者眉须下垂,面相颇凶,一看就不是善类。 “你就是谷尘?”莫染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个巨大老者面前也是一丝不怵。 老者捋捋胡须:“你这小娃娃,见到老夫本尊,竟然不怕。” 莫染指着老者喊道:“我怕你作甚?你都是魂魄了,还能奈我何?” 谷尘心中暗笑:“这叫莫染的小子倒颇为有趣,比他父亲和四哥有意思多了。” 心中虽然有了几分喜欢,嘴上却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怎么奈你何!” 话音刚落,黑空中的群星纷纷发出叫好之声。 原来它们竟是数千双巨眼。 第十二章天地魂气 莫染顿顿吃五大碗米饭的消息在镇魔司传开了。 大家都暗戳戳地说他这是在长膘。 但是都顾忌他的世子身份,不敢明着说。 每每吃完后,看到影影绰绰的注视,莫染总是轻蔑一笑。 这样旺盛的食欲,让陆昊然都觉得惊讶。 他自觉巅峰时期的饭量都只有四碗,而且不可能顿顿吃这么多。 莫承宗则是没有半分惊讶。 当前军偏将邓国光把这个消息往莫承宗那里一禀报,莫承宗马上了然于胸。 “他这是在酝魂,”莫承宗心中暗喜,“看来莫染被独孤里的老家伙们认定了,难怪他一来,这帮老家伙们就在剑里一直叫唤。” 他所说的老家伙,自然是独孤无败中以谷尘为首的数千伺魂。 魂器一旦认定了一个主人,里面的伺魂就会兀自嘶鸣。 但是倘若这个人的修阶没有达到驱使魂器的最低要求,魂器中的伺魂便会通过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练,让被认定的主人迅速提升修阶。 这种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练的过程,被称为“酝魂”。 莫承宗和莫敌在接手独孤无败之时都经过了伤筋动骨的酝魂。 伺魂协助其主酝魂之所名为“伺魂域”,也就是谷尘把莫染拉入的那个黑色空间。 伺魂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域内的十天,仅是外界的一个时辰。 所以在伺魂域一呆就好几天的莫染,回到外界自然是肚饿难忍。 “给他开个小灶。” 莫承宗如此回复邓国光。 “哈?” 邓国光的头盔差点惊得掉地上。 “没听到?”莫承宗在军中向来是一话不说两遍,“你个前军偏将,还怕被吃穷咋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莫家的都能吃!” 邓国光抱拳连连称是,正要转身往外,又被莫承宗一句话给惊到。 “给他多加点鸡腿!” 邓国光边走边想:“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又是开小灶,又是加鸡腿,这是要把儿子当猪养吗?” 心中浮现出胖如肥猪的莫染,不由得苦笑摇头:“不想,不问,不多事。” 然而,让邓国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饶是每顿都吃得满嘴流油,这莫染非但没胖,身形却是日渐壮硕。 “他是貔貅吗?”邓国光摸头感叹,“光吃不胖?” 他自然不知道莫染每日修行的繁重程度。 …… 伺魂域内。 “魂域日第一百六十三天,体技训练,负重跑五十里,重压增加十五倍,开步——跑!” 谷尘的话音刚落,莫染双手交叉,大声抱怨:“停停停!咋还是体技训练?我承认,当初你一招就打得我魂魄脱体而出,让我相信你真的是修阶极高,就算是你的说的入元显圣吧。 但是后来你不是说要给我酝魂吗?说是按照我现在的魂气修阶,只能把独孤无败当寻常剑使,要想把它当魂器用,至少要午阶魂境。 我寻思着,这酝魂酝魂,顾名思义,应该是酝酿魂气,提升我的魂气修阶才对吧?这都一白多天了,怎么还是练的体技? 这一天天的,我的体力倒真是越来越好了,饭量也是越来越大,外面的人看见我顿顿吃那么多,都把我当疯子看!” 此时的谷尘早已幻为和常人一般大小。 他现身飘至莫染身侧,没有回答莫染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魂气的本源?” 莫染略一思索,回道:“当然知道,我刚进玄天宗的时候,我的师父就告诉了我,魂气的本源其实是天地精魂之气。” 谷尘缓缓点头:“你的师父所言极是,那么,你知道魂气修炼的本质吗?” 莫染挠挠头,回道:“不就是不断升阶破境,然后破元入圣,飞升成仙?” 谷尘笑着摆了摆手:“莫染娃娃,你说的只是魂气修炼的目标,并非本质。” “那你说是啥?”莫染语气中带着少年的不忿意气。 谷尘在手中聚出一团魂气,魂气之中时而有旋风扭转,时而有火焰萦绕,时而有水汽席卷,时而有砂石翻滚,时而有电气充盈。 看着五种元素轮番在魂气中出现,莫染惊讶莫名,不觉脱口而出:“你竟然有全系魂气!” 谷尘哈哈大笑道:“莫染娃娃,我都是入元显圣阶了,自然可以自由操纵五种元祖之力。” 复又说道:“你们莫家一脉最擅长荧惑系,我就用荧惑系来说明一下什么是魂气修炼的本质。” 旋即他手中的魂气团被蓝色的火焰萦绕,竟是荧惑系中纯度最高,可瞬间焚烧一切的熵炙火! 莫染心里骂了句娘,暗想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谷尘的双手突然收紧,手指紧紧相扣,魂气团变得极小。 “这是现在的你。”谷尘道。 然后双手猛一伸展,魂气团变成磨盘般大小,被蓝色的熵炙火裹着,煞是吓人。 “这是兵解时的你哥。”谷尘道。 随后双手一展,被熵炙火裹着的魂气团,化成了悬在空中的方圆十丈的蓝色巨球。 巨球之大,让莫染觉得莫名压抑,本能地举起手去遮挡。 谷玄冷笑一声道:“这是现在的你父亲。” 接着双手一收,蓝色巨球立时消失,巨大的压迫感也随之不见。 莫染把手缓缓放下:“没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周遭的空气开始急速流转,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口中的饥渴感越来越强烈,随后空气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蓝色流火。 他原地转了一周天,发现目之所及,皆是诡异的蓝色流火,而这些流火的中心,是从容而立的谷尘。 “这是现在的我。” 被炽热感烤得呼吸困难的莫染,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谷尘哈哈大笑,伴着他笑声的,是炽热感的消失。 他缓缓飘至莫染身边,语气森然:“魂气,以体为瓮,所以武者需先磨体技,通过强身健体,继而提升气血运转之速,气血运转越快,后期可收纳汇聚的魂气便更多。 继而练武技,以功法高低深浅而知自身适合收纳汇聚何种魂气,故武技的本质是元祖五力的外在释放。 三而习魂技,升阶破境的本质是增加收纳汇聚的魂气量,以作己用,可以发出更强的魂技。 最后悟灵技,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汇聚魂气,因为到处都是魂气,随用随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比如我现在这样,已经做到了—— 天地魂气!” 第十二章 天地魂气【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莫染顿顿吃五大碗米饭的消息在镇魔司传开了。 大家都暗戳戳地说他这是在长膘。 但是都顾及他的世子身份,不敢明着说。 每每吃完后,看到影影绰绰的注视,莫染总是轻蔑一笑。 这样旺盛的食欲,让陆昊然都觉得惊讶。 他自觉巅峰时期的饭量都只有四碗,而且不可能顿顿吃这么多。 莫承宗则是没有半分惊讶。 当前军偏将邓国光把这个消息往莫承宗那里一禀报,莫承宗马上了然于胸。 “他这是在酝魂,”莫承宗心中暗喜,“看来莫染被独孤里的老家伙们认定了,难怪他一来,这帮老家伙们就在剑里一直叫唤。” 他所说的老家伙,自然是独孤无败中以谷尘为首的数千伺魂。 魂器一旦认定了一个主人,里面的伺魂就会兀自嘶鸣。 但是倘若这个人的修阶没有达到驱使魂器的最低要求,魂器中的伺魂便会通过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炼,让被认定的主人迅速提升修阶。 这种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炼的过程,被称为“酝魂”。 莫承宗和莫敌在接手独孤无败之时都经过了伤筋动骨的酝魂。 伺魂协助其主酝魂之所名为“伺魂域”,也就是谷尘把莫染拉入的那个黑色空间。 伺魂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域内的十天,仅是外界的一个时辰。 所以在伺魂域一呆就好几天的莫染,回到外界自然是肚饿难忍。 “给他开个小灶。” 莫承宗如此回复邓国光。 “哈?” 邓国光的头盔差点惊得掉地上。 “没听到?”莫承宗在军中向来是一话不说两遍,“你个前军偏将,还怕被吃穷咋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莫家的都能吃!” 邓国光抱拳连连称是,正要转身往外,又被莫承宗一句话给惊到。 “给他多加点鸡腿!” 邓国光边走边想:“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又是开小灶,又是加鸡腿,这是要把儿子当猪养吗?” 心中浮现出胖如肥猪的莫染,不由得苦笑摇头:“不想,不问,不多事。” 然而,让邓国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饶是每顿都吃得满嘴流油,这莫染非但没胖,身形却是日渐壮硕。 “他是貔貅吗?”邓国光摸头感叹,“光吃不胖?” 他自然不知道莫染每日修行的繁重程度。 …… 伺魂域内。 “魂域日第一百六十三天,体技训练,负重跑五十里,重压增加十五倍,开步——跑!” 谷尘的话音刚落,莫染双手交叉,大声抱怨:“停停停!咋还是体技训练?我承认,当初你一招就打得我魂魄脱体而出,让我相信你真的是修阶极高,就算是你的说的入元显圣吧。 但是后来你不是说要给我酝魂吗?说是按照我现在的魂气修阶,只能把独孤无败当寻常剑使,要想把它当魂器用,至少要午阶魂境。 我寻思着,这酝魂酝魂,顾名思义,应该是酝酿魂气,提升我的魂气修阶才对吧?这都一白多天了,怎么还是练的体技? 这一天天的,我的体力倒真是越来越好了,饭量也是越来越大,外面的人看见我顿顿吃那么多,都把我当疯子看!” 此时的谷尘早已幻为和常人一般大小。 他现身飘至莫染身侧,没有回答莫染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魂气的本源?” 莫染略一思索,回道:“当然知道,我刚进玄天宗的时候,我的师父就告诉了我,魂气的本源其实是天地精魂之气。” 谷尘缓缓点头:“你的师父所言极是,那么,你知道魂气修炼的本质吗?” 莫染挠挠头,回道:“不就是不断升阶破境,然后破元入圣,飞升成仙?” 谷尘笑着摆了摆手:“莫染娃娃,你说的只是魂气修炼的目标,并非本质。” “那你说是啥?”莫染语气中带着少年的不忿意气。 谷尘在手中聚出一团魂气,魂气之中时而有旋风扭转,时而有火焰萦绕,时而有水汽席卷,时而有砂石翻滚,时而有电气充盈。 看着五种元素轮番在魂气中出现,莫染惊讶莫名,不觉脱口而出:“你竟然有全系魂气!” 谷尘哈哈大笑道:“莫染娃娃,我都是入元显圣阶了,自然可以自由操纵五种元祖之力。” 复又说道:“你们莫家一脉最擅长荧惑系,我就用荧惑系来说明一下什么是魂气修炼的本质。” 旋即他手中的魂气团被蓝色的火焰萦绕,竟是荧惑系中纯度最高,可瞬间焚烧一切的熵炙火! 莫染心里骂了句娘,暗想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谷尘的双手突然收紧,手指紧紧相扣,魂气团变得极小。 “这是现在的你。”谷尘道。 然后双手猛一伸展,魂气团变成磨盘般大小,被蓝色的熵炙火裹着,煞是吓人。 “这是兵解时的你哥。”谷尘道。 随后双手一展,被熵炙火裹着的魂气团,化成了悬在空中的方圆十丈的蓝色巨球。 巨球之大,让莫染觉得莫名压抑,本能地举起手去遮挡。 谷玄冷笑一声道:“这是现在的你父亲。” 接着双手一收,蓝色巨球立时消失,巨大的压迫感也随之不见。 莫染把手缓缓放下:“没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周遭的空气开始急速流转,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口中的饥渴感越来越强烈,随后空气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蓝色流火。 他原地转了一周天,发现目之所及,皆是诡异的蓝色流火,而这些流火的中心,是从容而立的谷尘。 “这是现在的我。” 被炽热感烤得呼吸困难的莫染,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谷尘哈哈大笑,伴着他笑声的,是炽热感的消失。 他缓缓飘至莫染身边,语气森然:“魂气,以体为瓮,所以武者需先磨体技,通过强身健体,继而提升气血运转之速,气血运转越快,后期可收纳汇聚的魂气便更多。 继而练武技,以功法高低深浅而知自身适合收纳汇聚何种魂气,故武技的本质是元祖五力的外在释放。 三而习魂技,升阶破境的本质是增加收纳汇聚的魂气量,以作己用,可以发出更强的魂技。 最后悟灵技,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汇聚魂气,因为到处都是魂气,随用随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比如我现在这样,已经做到了—— 天地魂气!” 第十三章 疑云豁然 柱国公莫承宗能感觉到莫染身上越来越充沛的魂气。 是以他对莫染的态度和蔼了很多。 以前他对自己的儿子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从来都是憋着不发作,现在却会主动搭讪。 “你偶尔也多说几个字,每天吃那么多,只说一两字会胖的。” “嗯?”莫染僵硬地转头看向父亲,心想这柱国公几时变得这么诙谐。 自觉无趣的莫承宗,把目光从莫染身上移开。 “胖就胖吧,胖点喜庆。” “啥?!”莫染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承宗,心想这老头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猛一把手贴上莫承宗的额头。 莫承宗略有愠怒,却是笑道:“没大没小!” 莫染又把手贴在自己的额头:“没发烧。” “滚你——!”莫承宗笑骂道。 莫染立时飞也似地跑开。 看着一溜烟就不见的儿子,莫承宗苦笑摇头:“三个字了,有进步。” …… 莫染从陆浩然身侧而过的时候,陆昊然打了个冷战。 这个冷战让他望着莫染六亲不认的背影出神。 因为只有极强的魂气外现强度才会让他打冷战。 陆昊然脑中神识飞转,瞬间明白了个中道理:“所以他吃那么多,又不睡通铺,一定是在大半夜偷偷修炼。”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莫染无意间施加在身上的魂气强度,眉头不由一皱。 “午阶擦边了!赤青榜才公布三个月,他就从巳阶到了午阶,比我还快!不行,我要看看他是怎么修炼的!” 于是当晚,偷偷长了个心眼的陆昊然,一直假寐到亥时。 等到同寝之人全部睡熟后,陆昊然压低脚步声,蹑手蹑脚地飞上了以天地为床的莫染身旁的大树上。 他这一等就从亥时等到了丑时。 除了发现莫染抱着一把重剑换了几个姿势外,不见他有任何修炼的举动。 “难道今天他休息?这也太不凑巧了吧。”陆昊然打着哈欠,扫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莫染两顿接连吃下五碗米饭的豪爽,让陆昊然疑云满布:“他昨晚不是休息吗?怎么今天还吃这么多?” 心有不甘之下,陆昊然晚上又蹲在了树上面。 但是莫染照旧是抱着重剑呼呼大睡,还不时发出砸吧嘴的声音,看来睡得极香。 “又休息?”陆昊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背。 翌日,两顿狂吞十碗米饭的莫染,再次让陆昊然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啥?” 当晚,陆昊然又蹲点,莫染又是抱剑大睡。 第四晚,陆昊然蹲点,莫染抱剑大睡。 第五晚,陆昊然蹲点,莫染抱剑大睡。 接连几晚,虽然陆昊然天天蹲点,莫染却除了抱剑酣睡,别无二致。 被看的饭量丝毫不减,偷看的却因为总是熬夜,黑眼圈越来越重。 知道陆昊然每晚偷看莫染的同袍罗士新看不过去了:“我说昊然兄,你这一天天晚上不睡觉,老去偷看人家世子。知道的,晓得你是去查探军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何必呢?” 陆昊然打着哈欠:“我还不是想知道他修阶为啥提升这么快。” 罗士新叹气摇头:“人家是公爵世子,说不定有什么高人给他隔空传功,人家睡着觉就能升阶。” 陆昊然刚想否认,突然想起这几夜莫染酣睡的情景,立时猛拍罗士新后背:“让我看下给你配的重剑!” 罗士新被他拍得好个踉跄,嘴巴嘟囔着:“怎么?你这镇魔宗的人,想换武器了?” “快点!”陆昊然催促着。 罗士新从战备箱里捧出重剑:“拿去!这剑颇重,你个学法术的,怕是拿起来吃力。” 看到陆昊然单手抡起了重剑,罗士新吐了吐舌头:“算我没说。” 陆昊然把重剑举到眼前,眼神在上面来回扫视,心中评述:“样式截然不同。莫染抱着的那把没这么精巧,而且没有刀锷,刀背斑驳古拙,反光偏闷。眼前这把刀锷明显,且刀背光滑,反光较亮。” 他又想起之前莫染让他灌注镇魔宗魂气的重剑,似乎就是他每天抱着的那把。 只怪灌气的时候没有仔细打量。 结合罗士新刚才的话,一个大胆的猜想此刻在陆昊然脑中成形。 “今晚我要再探!”陆昊然把剑往地上一杵,语气坚定。 罗士新唯有摇头。 当晚,陆昊然又在树后蹲点,莫染照例是抱着重剑酣睡。 心中有所猜测的陆昊然,正准备闪身到莫染身侧,好生查探一下他怀里的重剑。 只是,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陆昊然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竟然站着柱国公莫承宗! 莫承宗抬手示意陆昊然不要行礼后,突然闪身到后者身侧,一手抓肩。 然后竟如抓小鸡一般,一把把陆昊然扯得和自己飞出老远。 待到落地之时,陆昊然心跳如鼓,面色通红。 莫承宗拍拍他的肩膀,和悦声色道:“年轻人还在长身体,不要总是熬夜。” 此话一出,陆昊然遍体生寒。 看来自己连日来的一举一动,都被柱国公尽收眼底。 陆昊然张着嘴,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啊?这……” 莫承宗笑道:“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言简意赅吗?” 陆昊然不知所措地指着莫染的方向:“他……他……” 莫承宗目光投向莫染所在:“他手中的剑叫独孤无败。” 他的目光又落至陆昊然脸上:“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独孤无败。” “独孤无败”四字从柱国公嘴里刚一说出,陆昊然心中对于莫染修阶飞速提升的疑问就豁然解开。 “所以……”陆昊然试探性地反问,“世子是在酝魂吗?” 莫承宗缓缓点头:“是的,独孤无败是我们莫家的祖传魂器,每一代的家主在交接它的时候,都会经历一次伺魂认主。 我爹在被伺魂认主的时候,修阶尚低,所以过程极其惨烈,听说有好几次差点兵解。 到我的时候,因为我的修阶已经高于认主的修阶要求,所以并没有经过酝魂。 但是我年轻的时候极喜欢浪迹天涯,不想被约束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所以就被独孤无败的伺魂首谷尘拉进了魂域,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捶打,方才接下那剑。” “谷尘?”陆昊然眼中放光,“前朝的入元剑圣?” “正是。” 陆昊然怅然道:“所以他最终是死在独孤离的手里,难怪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死在独孤离手里的不止他,还有……”莫承宗自知说漏了嘴,马上转移话题,“都成了剑里的伺魂。” 陆昊然怯生问道:“所以,如今给世子酝魂的就是谷尘?” 莫承宗点头回道:“极有可能。” 第十四章 引魔体质 独孤无败在十魂器里面排行第三。 它能上榜的理由,是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伺魂被封在它里面。 它的主人独孤离也不知道。 因为独孤离算术很烂。 实际上,他的出身就很烂。 他是个弃儿。 是个被丢在百年宗门离曜宗山门前的弃儿。 也就凑巧,他后来的授业恩师上官离那天正好从外地公干回来,马上被婴儿的哭声给吸引。 走到跟前一看,当时还没有名字的独孤离马上用手抓住上官烨的指头不放。 上官离见这个弃婴粉嫩可爱,哭声也是中气十足,不由得生了怜爱之心,于是便抱上山门。 “叫什么名字呢?” 一代宗师上官烨竟然在取名上遇到了难题。 他决定从出身入手。 “此子是个弃儿,生来独身孤往,就姓独孤吧。”上官烨自言自语道,“这名嘛,自然就是咱离曜宫的离。” 上官烨把小婴孩高高举起,大声唤道:“小娃娃,你有名字了,从今以后,你就叫独孤离!” 有了名字的独孤离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也是咯咯笑个不停,让上官烨好生欢喜。 从此以后,破元剑圣独孤离轰轰烈烈的一生拉开了序幕。 在离曜宗每日戏耍的独孤离,没少挨亦夫亦师的上官烨的骂。 骂归骂,上官烨却没打过他一次。 这一点让同是上官烨弟子的众少年很是不平。 “为啥师父从来不打他一下?” “还不是因为可怜他是个弃儿。” “如此说来,倒也在理,师父本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 “什么就老好人了?”上官烨不怒自威的声音突然在絮絮叨叨的宗门弟子身后响起。 众弟子吓得赶紧四散而逃。 上官烨看着如小雀奔逃一般的弟子,自言自语:“你们未来的成就能有独孤离的一成就不错了。” 独孤离果然没有让他的老师失望。 在黄口之年,他的修阶就已达寅阶魂境。 同门中,仅有大师兄的修阶是高于他的卯阶,而大师兄几乎大他一轮。 好事的弟子总在大师兄面前搬弄是非,说是师父看独孤离可怜,给他开小灶。 大师兄因为年长,初时并没有把这些闲言碎语听进去。 直到有一天。 “大师兄!不好了!” 一个矮胖的宗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师兄跟前。 大师兄微微睁开双眼。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矮胖弟子擦着额头的汗,表情急迫。 “大师兄,独孤离他……他……” 大师兄以为都是搬弄是非的话,故此态度冷漠。 “没事就出去,别打扰我清修。” 矮胖弟子着急忙慌。 “独孤离他刚刚破境成功,已经是辰阶心境了!” 才刚刚辰阶擦边的大师兄,这才感受到了来自独孤离的巨大压迫感。 “好的,我知道了。” 大师兄重又把眼睛闭上,语气淡然,内心翻涌。 矮胖弟子替他着急。 “大师兄,他都超过你了,你都没什么表示吗?” 大师兄闭目调息。 “出去。” 见大师兄一动不动,矮胖弟子无趣离开。 …… …… “为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莫染狐疑道,“那时候你还不认识独孤离吧?” “是的,但是……” “谷兄,让我来回答。” 谷尘的话被一个淡然之声打断。 接着,天上的一双巨眼幻为常人双眸大小,随后是一身青衫的老者飘然而至。 青衫老者抱拳作揖:“刚才谷兄所说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他的。” 莫染打量着老者,见他华发垂肩,眉宇间没有谷尘那样的凛冽之气,也便心生好感。 “那你是……?” 老者语气淡然:“我正是独孤离的师兄司空灼。” “哈?”莫染惊得下巴要掉。 谷尘目视司空灼,介绍道:“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他是你接下来修行阶段的师父。” 莫染的关注点却是他处。 “所以你也成了伺魂?也就是说,你也被独孤离杀了?” 司空灼叹气摆手:“作死,作死。” 莫染来了兴趣:“怎么作,怎么死的?” “不提也罢。”司空灼语气坚决。 “你们这一个个的,”莫染用手点着谷尘和司空灼,又把黑空中的巨眼给点了一遍,“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是吧?” 司空灼没理会泼皮一般的莫染,手中汇聚魂气,随后往后者身上一丢。 团状的魂气骤然变大,瞬间把莫染全身包裹住,内里浓稠的魂气让他几乎窒息。 “这是干嘛?”莫染大声叫唤,“说不过就阴人是吧?” 司空灼气笑了,提醒道:“少说话,小心岔气。” 莫染仍旧在魂气团中蹦跶。 “你们是不是有……” “病”字还没出口,莫染就被司空灼用法术给禁了声,只能在里面干瞪眼。 谷尘拍了拍司空灼:“司空贤弟,我负责的体境修行已经结束,下面的心境修行就靠你了。” 司空灼看了眼魂气团中快要岔气的莫染,对着谷尘作揖道:“尽心竭力。” 谷尘摆手后,又幻为天上的一双巨眼,而他的话却自虚空传来。 “此子素质极佳,但是颇为顽劣,而且体质特殊,心境修行颇为凶险,一旦心境趋稳,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所以,加油,看好你哟!” 司空灼确实颇为介意莫染心境的修行。 当莫染刚踏进镇魔司大门的时候,独孤无败的众伺魂就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极强的元祖魂气。 因为修行的功法属性不同,武者所具备的元祖魂气也不同。 能把一种元祖魂气得心应手,便能成为至高强者。 能把两种元祖魂气熟练运用,便能成为入元强者。 如果能把两种以上的元祖魂气用到纯熟,便能破元入圣。 而莫染身上的元祖魂气却是五种! 这一点,让司空灼想起了一个故人。 独孤离。 他的师弟独孤离便是身具五大元祖魂气之人。 所以他升阶破境的速度极为惊人。 但是,先天条件如此优越的人,心境极易吸引其他维度的魔物。 因为生于五维空间的魔物要在四维人界行走,必须寻找皮囊。 而能操纵五大元祖魂气的皮囊,自然让它们的侵世大计简单很多。 司空灼看着黑空中的无数巨眼,无声长叹。 “师弟啊,如果你的心境能如我一般平静如水,师父也便不会死,这满天的巨眼也会少去大半。” 第十五章 魂海魔音 从小莫染的心就很难静下来。 “听话太无趣了,世界本来就是混乱无序的,为什么你就要听话?” “读书太无趣了,为什么非要用条条框框去约束大千世界?” “习武太无趣了,魂气变幻万千,为什么非要用功法去框死它?” …… 诸如此类的话,从莫染有记忆开始,就在他的耳边呢喃。 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莫染认为所有人耳边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直到他在五岁那年把自己的二姐推进了池塘。 “你个逆子!”莫承宗怒不可遏地举着家法,那是一根两指粗的木棍。 “你为什么要把姐姐推到池子里?” 莫染跪在堂下,头被埋在双手之间,全身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哭泣而颤抖不止。 “是耳边的人叫我推的!” 莫承宗以为他在狡辩,所以给了莫染结结实实的一棍。 “你还狡辩!你推你姐的时候,池子旁就你和她两个人!” 吃疼的莫染猛一抬头,脸上是糊成一团的眼泪和鼻涕,眼圈通红。 “我没狡辩!就是耳边的人叫我推的!他说把二姐推进池子里,看看是不是很有趣!” “荒谬!” 莫承宗把木棍又高高举起,刚准备打下的时候,被莫染的母亲莫夫人叶心澜给架住。 叶心澜心疼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莫染,又想起刚才二女儿莫若兰刚从水里被救起时惊魂未定的样子,手心后背都是肉的痛感让她心中憋闷。 “承宗,不要再打了,且听下莫染的解释,如果真是他贪玩推的,再做惩罚不迟。” 莫承宗被自己夫人一劝,心中的怒气消了一些。 “来人啊!看看二小姐情况怎样,如果无恙的话,带来对峙。” 换好衣物的莫若兰片刻后来到了堂中。 莫承宗询问女儿。 “莫染把你推下池塘的时候,身旁可有他人?” 莫若兰缓缓摇头,面色还带着脱险后的些许惊恐。 莫承宗立时怒气上头,制作莫染,对叶心澜道:“你看看!就是这个顽劣逆子做的!他还推说是他人教唆!” 叶心澜也看见了女儿的回答,当下无语。 莫染突然跳起,语气激烈。 “你们冤枉我!就是耳边人叫我做的!他还叫我把书烧掉,把夫子的凳子锯断,在四哥的兜裆布里撒胡椒粉!” “你个小王八犊子!”莫承宗彻底怒了,“原来之前我书房的书不见,吴夫子无端端地摔跟头,你四哥说裆下瘙痒,都是你做的!我打不死你!” “莫染,快走!”叶心澜紧紧抱着莫承宗,示意莫染跑出屋外。 莫染狠狠瞪了眼自己的父亲,脚底抹油往外跑去。 莫承宗突然声如洪钟般吼道:“炽烈将士听令!擒下莫染逆子!” 竟是一招天雷吼! 得令后的炽烈军守备,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军令如山,马上对莫染进行“围剿”。 虽然军令是擒拿,但是好歹被擒拿的是柱国公府的五世子,是以炽烈军众守备只敢把莫染团团围住。 “你们滚开!别挡道!”莫染对着围着他的众人没好脾气。 众人围着怒气冲天的五世子,一时不知道怎样应对。 一个敦厚壮汉分开众人,抱拳往莫染跟前一站:“五世子,你父亲下令要我们擒你,而你要我们滚,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莫染懒得搭理:“叫你们滚就滚啊!” 壮汉态度仍旧谦卑:“事就凑巧,我正好有个绝技,偏就是滚得好,不如我给五世子表演一下?” 莫染不置可否,没有回话。 “好的,那我来咯!” 壮汉壮实的身形立时化为巨大的陀螺,以极高的速度转动起来。 莫染被他这一出整得莫名其妙,注意力被转移之时,脖颈被一股巧劲击打,立时失去知觉。 壮汉单手把莫染夹住,大步流星地往大堂走去。 身后众将士议论纷纷。 “他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在前军服役。” “有点本事啊。” 在堂中的莫承宗,看见一个壮汉夹着自己的儿子阔步走来。 壮汉把莫染往椅子上一放,抱拳道:“禀柱国公,五世子已经请来,末将告退。” 莫承宗站起回道:“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营的?” 壮汉抱拳作揖:“末将是前军万偏将麾下,长庚营伍长邓国光。” 莫承宗见他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心生欢喜:“你是如何擒得这逆子的?” 邓国光知柱国公是有意测试自己,便把如何擒住莫染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莫承宗面带喜色,走到邓国光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年轻有为!有勇有谋!” 就因为这八个字,邓国光从此成为了莫承宗的嫡系将官。 但此为后话。 邓国光拜别莫承宗,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端详着自己那只击打莫染的手。 “柱国公,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邓国光毕恭毕敬地走至柱国公身侧,小声道:“方才我接触五世子身子的时候,发现世子体内的魂气,似乎有……” 莫承宗追问道:“似乎有什么?” “似乎有五种。” 邓国光抱拳退出,留下怅然若失的莫承宗呆立当场。 “五种元祖魂力吗?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莫承宗当下决定亲自测试莫染的魂气种类。 他屏退众人,房门也一并关上,堂中只剩他和莫染两人。 莫承宗运转魂气,莫染的身体被他悬停空中,然后两人魂海对接。 刚一进入莫染的魂海,莫承宗最先更难受到的是莫家祖传的属于炽烈军的荧惑魂气。 因为彼时的莫染只有五岁,所以荧惑魂气只有弹丸般大小。 荧惑魂气悬停于空中,红色的光芒闪烁跳跃。 然后,莫承宗看见了蓝色的列缺魂气,只是大小只有荧惑魂气的四分之三。 “两种元祖魂气了,”莫承宗心下暗喜,因为能把两种魂气运用得当,成为戌阶高手信手拈来。 “火电两系相辅相成,互相滋长,倒也有理可循。” 莫承宗这是在给发现两种元祖魂气找依据。 但是,接下来,他发现了星星点点,呈悬浮状的坤舆和玄泽两种魂气。 “如此细小的魂气团,难怪肉眼难以发现,但是数量却是如此巨大,如果汇聚在一处,体积也是颇大。” 莫承宗尝试用控魂术把如微尘一般的魂气汇聚在一起,无奈难以成形,便放弃了。 “还是要他自己修炼才行,控魂术毕竟伤魂海。” 他找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发现第五种,也就是扶摇系的魂气。 此时,魂海中突然传出莫染的声音。 “父亲,为何你会在我的魂海里?” 莫承宗大吃一惊,心想:“为什么在魂海里可以听到莫染的声音?” 因为他很确定莫染已经昏死过去,自然就不会在魂海中有反应。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无比诡异的事,立时出口:“到今天,莫染都从来没有学习任何魂技,又是从哪里知道‘魂海’这个词的?!” “哈哈哈哈!”莫染孩童般天真的笑声传来,此刻却是特别诡异,“父亲说笑了,就算孩儿没学魂技,我总会看书吧,还有我那四哥,不就在昊天宗修炼?” 此话一出,莫承宗立时警觉:“我从没跟莫染说他哥哥在昊天宗的事,再者,没有修炼魂技,如何打开的魂海大门?” “莫染”咯咯怪笑,不再解释:“啊呀!不愧是戌阶魂境的人!被发现了!” 莫承宗举目爆喝:“说!你究竟是谁?!是不是你在我儿子耳边教唆他做些顽劣之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趣!”莫染之声突然变得尖锐锋利,如同用尖爪刮过金属。 莫承宗双手捂住耳朵,体内五脏翻涌。 下一刻,他竟然被强行弹出莫染的魂海,鼻中也觉出血腥味。 用手摸去,果然流出了鼻血。 “究竟是什么恐怖怪物在莫染的魂海?”莫承宗看着昏睡得如同婴儿的莫染,心中泛起愧疚。 “看来真的是错怪他了,他还小,性格未定,自然容易受他人蛊惑。” 莫承宗一把将莫染抱起,心中想起了一个去处。 玄天宗。 第十六章 魔音重现 玄天宗的修行之法有部分是从离曜宗的功法中演变而来。 这一点,从司空灼进入莫染的魂海之后就发现了。 当他和莫染魂海对接后,魂海中便有一声传来。 “来者何人?” 声音雄浑有力,听来正气凛然。 知道莫染是引魔体质,是以有高人在此子魂海设防,故此有魂识在内,倒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所以司空灼抱拳作揖:“在下离曜宗司空灼,阁下是?” 雄浑之声半响没有回答,片刻后,从司空灼的身旁幻出一个瘦小老头。 老头从下往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司空灼,让后者有点窘迫。 “你真是司空灼?”小老头语气惊讶,“传奇宗门离曜宗的司空灼?心境纯甄的千古第一人?” 司空灼知道这些称呼都是后世对他的赞颂,但是还是谦逊道:“谬赞,谬赞了!不才正是司空灼。” 老头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谦卑道:“晚辈玄天宗慕苍穹,拜见前辈!晚辈所掌的玄天宗承袭离曜宗而来,颇为惭愧。” “宗主不必多礼。”司空灼把慕苍穹扶起,“你的成就早就远远超越我了,叫我前辈,实在惭愧!” 慕苍穹双目圆睁,面露笑意:“哦?前辈知道我的事?” 司空灼道:“我虽然在独孤无败的伺魂域之内,但是世上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慕苍穹道:“所以前辈和您的师父真的是死于独孤离之手,然后被封在独孤无败中?” 司空灼仰天长叹:“不提也罢……” 慕苍穹知趣不提。 司空灼问道:“是否是因为莫染是五魂引魔体质,所以你留了一丝魂识在这里监察封魂锁?” 慕苍穹点头道:“前辈明察。此子是其父柱国公莫承宗带来玄天宗的。 当时我见他身具五大元祖魂气,便知其极易吸引魔物,所以我用玄天宗的功法给他的魂海上了一把封魂锁。 然后又把自己的一丝魂识投射在此子的魂海之中,一是监视封魂锁的完整,二是挡住魔物的窥探。” “可有魔物窥探?” “此子的魂海中原本就盘踞着一个十分棘手的魔物。” “原本就有?”司空灼眉头皱起,“可知它的等阶?” 慕苍穹语气深沉:“无法获知……” 司空灼惊诧道:“以你入元法圣的修阶也看不出它的等阶?” “说来惭愧,看不出来。” “那它在魂海之内可有什么怪异举措?” 慕苍穹尴尬道:“只是说了一句‘无趣’便消失无影,再未出现。” 司空灼目视慕苍穹:“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故此晚辈无法获知它的具体等阶,但是能不怵于我的修阶的魔物,至少也是魔王。” 世间魔物的等阶由低到高为常魔、散魔、全魔、魔王、魔尊、魔皇。 魔王在魔物中已经属于高等阶的存在,故此司空灼听到“魔王”一词时表情凝重。 慕苍穹再次九十度作揖道:“既然有心境纯甄司空灼前辈帮莫染焕清心境,晚辈便告辞了。” 司空灼抱拳道:“尽点绵薄之力,一切还要看此子造化。” 慕苍穹的身影渐渐透明、消失,话音尚存:“此子成圣成魔,一切仰仗前辈……” 司空灼苦笑摇头:“好嘛,这小老儿,把我给架火上了。” 其实也不怪慕苍穹说得严重,司空灼心境纯甄的名号确实响彻天下。 虽然他至死的修阶才到亥阶心境,但是这个心境,他楞是修了三十多年。 心境越波澜不惊,越能降低魂气在运转中的损耗。 简单来说,同样的魂技,心境纯甄的司空灼,因为内里魂气几乎是百分之百调动,所以他使出来的威力远远大于同阶武者。 所以,就算是面对亥阶魂境武者的挑战,他也能轻松应对,甚至获胜。 故此,谷尘才会让司空灼来做莫染进行心境修炼的师父。 司空灼口中念道:“现!” 空中立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屏障。 屏障若隐若现,发出金色的光芒,正是慕苍穹所设的封魂锁。 司空灼仔细看着封魂锁上的纹路,发现内里部分纹路果然有离曜宗功法的痕迹。 不做多想,司空灼口中又念:“散!” 金色的封魂锁立马消散不见。 司空灼想进入魂海深处细细观看莫染的五大元祖魂气的分布。 随着封魂锁的消散,整个魂海突然出现巨大震荡,浓郁的魂气四散喷涌。 司空灼心道:“看来为了不让魔物窥探,这道封魂锁所用的功法强度极高,使得此子从小积攒至今的魂气全部被封住。” 魂气喷涌渐趋平稳,魂海的震荡也渐渐平息。 五大元祖魂气逐渐尽数呈现,其浓郁程度,饶是司空灼这样的至臻强者也觉得叹为观止。 “荧惑与列缺巨大如丘,玄泽和坤舆虽然颗粒尚小,但是数量巨大……”司空灼穿行于魂气之间,“扶摇……?为何不见扶摇?” 正在疑惑,突然传来莫染的声音。 “哟嚯?换人了?” 听闻此声,司空灼心惊不已:“你是谁?!” “莫染”嗤笑道:“哟?好不容易等到封魂锁被解除,竟然看到了一个故人。” 司空灼一怵,反问道:“故人?我们见过吗?” “莫染”道:“何止见过,咱们还曾有过交集。” “你究竟是谁?!”司空灼怒喝。 “做伺魂的滋味好受吗?”“莫染”阴阳怪气道。 司空灼怒气爆满:“你就是一直窥探莫染五魂体质的那个魔物吗?!” “莫染”道:“要不是我不能离开现在的地方,我早就把这小子变成我的皮囊了。好在我现在的地方也不错。” 司空灼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莫染”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司空灼还想问出这个魔物究竟是何方神圣时,魔物却说了句“再见”就归于平静。 司空灼试探性地问道:“还……在吗?”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望着平静无澜的魂海,司空灼陷入了沉思。 出于谨慎,他复又把封魂锁祭出。 …… …… 雍州建泗城。 天成书院。 后院。 一个白衣少女望着天上的凸月眉目含笑。 她的嘴里窃窃私语:“莫染的魂海打开了,看来可以加快进度了。” 此时,身后传来一少年的呼喊。 “幻桃,夫子已经睡下了,咱们可以去抓那鹦鹉‘得闲’了。” 叶幻桃转身嬉笑:“好嘞!” 第十七章 魔皇转生 叶幻桃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在天成书院绝对是个刺头。 她的存在,完全颠覆了女子本该有的贤良淑德的形象。 就算把她的行为安在男孩身上,也足可称得上是顽劣。 当初要不是看在叶父给天成书院捐了个占地十亩的庭院,范天成是断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疯丫头。 这刺头刚到天成书院的第二年,就一把火把几十本书给烧成了灰,还辩着什么书被记在了心里,就无趣了,自然就要烧掉的无稽之谈。 至于爬树、钻洞、掏鸟窝、偷偷典当书院中的字画,对她而言都是寻常操作。 即便范老夫子对她怒不可遏,奈何她是一个姑娘家,家中又捐有庭院,也就不便用家法来教训。 只能让她去扫地、抹灰,做些劳其体肤的劳作之事,让她在辛苦中记得自己的过失。 而现在,她的脸上满是黑一道黄一道的泥污,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要不是一个倒在泥坑之中的更加稚嫩的少年唤了她的名字,估计她的笑声还要持续更久。 “叶幻桃!你别笑了,快拉我起来!” 叶幻桃冲泥坑中的少年伸出手,笑骂道:“梅洛笙,你怎么如此没眼力劲儿!抓只鹦鹉也会掉到泥坑里!” 从泥坑里出来后的梅洛笙,看着自己满身泥浆的样子,垂头丧气道:“只顾盯着那鹦鹉去了,谁还能注意到这个坑啊!” “哈哈哈哈!”看着眼前狼狈的同窗好友,叶幻桃拍手大笑,“实不相瞒,这个泥坑是我昨晚连夜挖的,这水也是我连夜灌进去的!” 比叶幻桃半个头的梅洛笙,立时浑身火气,举着双拳便想往对方胸前砸去,但是却又在对方胸前停住,迟迟没有下手。 反是叶幻桃把胸挺起,逼着梅洛笙双拳赶紧缩回:“你打啊,你倒是打啊!我绝对会在范老夫子面前告你一个非礼!” 自知理亏的梅洛笙红着脸,嘴里嘟囔着:“你这哪像一个姑娘家,明明就是一个泼皮无赖。” 叶幻桃左手把腰一叉,右手狠狠捏住了梅洛笙尚有婴儿肥的嫩脸:“我是泼皮无赖是吧?那我就无赖给你看!我要把你的脸扯到你自己都能看见!” 梅洛笙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只能求饶:“姐!我错了!你不是泼皮无赖,你是天上仙子!饶了我吧!” 叶幻桃却是不依,仍旧捏着这个粉嫩小同窗的脸:“你喊我什么?怪好听的!再多喊几遍!” “你是天上神仙!是木荑女神、季回女神!还是夜明仙子、风扬仙子和抚风仙子!”吃疼的梅洛笙连连把女神的名号往叶幻桃身上堆砌,惹得对方笑得差点岔气,终是把手松开了。 “看你乖巧,饶你了!” 叶幻桃拍拍手,嬉笑着扬长而去,留下被她捏得小脸通红的梅洛笙独自抚着脸,心中却是想着要把那唤作“得闲”的鹦鹉给抓到手。 鹦鹉得闲是天成书院苑天成老夫子的心头肉,平时苑老夫子最喜在给学生们授课后用鸟食和言语将其逗弄一番。 得闲也是颇通他的心意,不时地回敬以“老师”及“夫子”,让苑老夫子眉开眼笑。 梅洛笙是叶幻桃在天成书院唯一的好友。 他的顽劣与叶幻桃相比,不遑多让,爬树,钻洞,掏鸟窝一个不落。 所以范老夫子也就把对叶幻桃的一腔怨愤全部发泄在了梅洛笙身上。 承受着自己和叶幻桃两重惩罚的梅洛笙,自然是对范老夫子怨恨有加。 他的主意打到了老夫子的心头好——得闲身上。 故此,他便在这晚寻了个机会,偷偷溜进范天成的书房,想把得闲抓住,然后丢到一处无人的山洞之中。 谁知天不随人愿,这鸟笼刚一打开,得闲就从里面扇了几下翅膀往屋外飞走了。 一路气喘吁吁地追着得闲,梅洛笙心中突然无端生出一丝执念。 “这鹦鹉不让我抓,好生无趣,待我抓住了就了结了它的性命!” 如此的执念在梅洛笙的心中是越发滋长,于是满眼只有鹦鹉的他,一不小心就着了叶幻桃的道,栽进了泥坑。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饱满的范老夫子,走进了书房。 “得闲宝贝儿!” 他冲着被笼布盖着的鸟笼唤着。 鸟笼里面半天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快步走到笼前,把笼布掀开一看,哪里还有得闲的身影。 “得闲!得闲呐!我的心肝耶!” 范天成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找着得闲,却始终没有发现。 把鹦鹉得闲视为心头肉的范老夫子,当下课也不上了,发动全院的师生和他一起找鸟。 全院的百名师生几乎把天城书院给找了个底朝天,最后终是在一处假山处找到了得闲的尸体,而它的尸体周围堆满了其他鸟雀的尸体。 此等惨状,让好几个近前的书院子弟当场呕吐和抽泣,呕吐声、哭泣声交相辉映,场面诡异。 而此时,叶幻桃却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这些鸟雀玩物,既然死了,自是因为无趣。” 只这一句,范老父子心底生寒,当即把她的父亲叶桓之给请了过来。 老夫子在叶桓之面前把他女儿平时如何如何顽劣,如何如何飞天遁地,自是一顿好说。 叶桓之被说得颜面无光,只能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顽劣成性的女儿。 待老夫子训完之后,叶桓之借过老夫子的家法,对着叶幻桃的小腿一阵好抽。 抽得小丫头“哇哇”乱叫,眼泪也是哗啦啦地往下直淌。 看到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老夫子赶忙往两父女中间一挡,又一把把家法抢过。 “虽然棍棒下面出才子,但是孩子还在长身体,打坏了也不好。” 迫于父亲的责骂,叶幻桃写了篇千余字的保证。 看到一边抽泣一边写着保证书的公孙礼成,范老夫子有种收服了一头小兽的满足感。 屋内皆大欢喜,屋外却有一人带着劫后余生的窃喜。 他就是梅洛笙。 “叶幻桃,之前帮你受了那么多次打,这会也该轮到你了,哈哈。” 其实真正杀死得闲的人是他,而叶幻桃只是以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背了锅。 躲过得闲一劫的梅洛笙,心中的顽劣执念愈加肆虐,得闲一事约莫三月之后,他把一纸誓词丢到了叶幻桃的面前。 “啥玩意儿?”叶幻桃没看就丢了回去。 “你看看!”梅洛笙又给丢了回来。 叶幻桃接过来一看,是段誓词。 “从今日起,礼成与洛笙义结金兰,永世不变。” “妙极!” 叶幻桃当即拉着梅洛笙往地上一跪,摁着他的头和自己来了个三拜。 从此以后,两人更是形影不离。 自从两人结拜之后,行为举止收敛了很多,待人接物虽然还是偶有调皮,但是大体都尚算得体。 于是范老夫子也便放松了对他们两人的关注。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梅洛笙失踪了。 “说!梅洛笙他究竟去了哪里?!” 范天成已经是第五十三次逼问。 叶幻桃仍然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我都回答八百遍了,我不知道!他这么顽皮,指不定偷溜回家了!” 哪怕梅洛笙父母跑到天成书院,痛哭流涕地求她说出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是在哪里,她也只是冷冷说道。 “他也是越来越无趣了,我哪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我对于无趣的东西,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 他又何尝不是?他对于无趣的东西可是比我做得更甚。” 看着对于同窗好友失踪如此冷漠的叶幻桃,不光梅洛笙的父母觉得心寒,连范天成心如冰窖。 他第一次感到竟然看不透一个孩子,那些对着学生恩威并施的日子突然变成了此刻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让他想吐又吐不出。 而这口气终是在半个月后变成了一声扬天长啸,因为他发现了梅洛笙和叶幻桃结拜的纸条。 突然之间,他大彻大悟,扬天长啸,把庭院中的鸟雀都惊得飞起了一拨。 几日之后,办学几十年的范老夫子,把天成书院的所有师生全部遣散回家。 又命人把天成书院的牌匾从门头摘下,丢进了库房,接着一头扎进了书房。 “我要专心著书,不要打扰我。” 范天成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缓缓关上的书院大门,公孙礼成吹了下额发,喃喃道:“这天成书院也是无趣了,对吧?” 虚空中隐隐传来作答之声:“对啊,无趣它关了也罢。” 这声竟是梅洛笙之声! 公孙礼成对此虚空中的梅洛笙之声回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叫你,梅洛笙,还是……?” “乱渊。” 第十八章 心结成怔 陆昊然跟他的长官——中军偏将万志权——申请了一个单间。 这一点让罗士新觉得特别诧异。 “咋的了?是嫌我的脚臭?”罗士新脱了袜子,把脚放到了鼻子下,“味道还好啊。” 这一幕正好被进屋收拾行李的陆昊然看见。 陆昊然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 罗士新光脚站在地上,指着陆昊然:“我说老陆,你不能因为咱两出身悬殊就抛弃我啊!” 陆昊然回头怼道:“我什么时候觉得咱两出身悬殊了?” 罗士新想拍陆昊然的肩膀,被对方闪身躲过。 “还说不嫌弃?!”罗士新高声反问。 “想想你的手刚才碰了啥?”陆昊然也不示弱。 罗士新尴尬陪笑:“抱歉,抱歉,太激动了。” 复又堆笑:“说真的,为啥要离我而去?这房里原本就因为你喜欢清净,只安排了你我两人,我平时对你也不差啊?是不是嫌我出身平民?” 陆昊然鄙夷道:“你拉倒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玄天宗罗天禄罗老爷子的孙子?” 罗士新愣了半响,而后连连点着陆昊然:“原来你早就知道,你藏得好深啊!” 陆昊然头也不回地说道:“也不知道谁藏得深。” 罗士新看了看房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事在这里只有柱国公一人知道,就是管咱的老万都不知道。” “你是玄天宗第几代传人?” 陆昊然收拾好了行囊,端坐在床沿上。 罗士新抱拳作揖道:“正式介绍,在下玄天宗第三十五代传人,士字辈,罗士新。” 陆昊然抱拳回礼:“镇魔宗第二十一代传人,昊字辈,陆昊然。” 罗士新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在陆昊然鄙夷的目光注视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知道,知道!你可是鼎鼎有名的镇魔宗升阶破境第一人,还是赤青双子! 当时看到你从马上‘唰’的一下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我就马上去找了柱国公。 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他问我为什么,我就跟他亮明了身份,他马上就答应了。“ 陆昊然眉头耸起:“你跟他说什么?你要和我在一起?” 罗士新哈哈大笑:“是啊,当世两大宗门传人当然要住一起了。” 陆昊然轻叹道:“你说住一起不就行了,说什么在一起。” “这不显得亲热吗?” “亲热个鬼!”陆昊然脸色微红。 罗士新在陆昊然跟前坐下:“说真的,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单间,是不是和你先前去偷看莫染有关?” 陆昊然回道:“正是这个原因,其实莫染他正在酝魂……” 没等陆昊然说完,罗士新大叫着蹦了起来:“酝魂?!不会是我想到的那个酝魂吧?!” 陆昊然缓缓点头。 罗士新猛拍双手:“我懂了!所以你那些天去偷看他,正好发现他在偷偷酝魂,难怪他的修阶才会提升得那么快!” 他又凑到陆昊然跟前,眼睛瞪得好像要掉出来一般:“所以你离开我的原因,是不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升阶破镜?因为你内心深处的那个不服输的自己不想被别人超越。” 被罗士新这么一问,陆昊然陷入了沉默。 罗士新见他沉默不语,心中就当他默认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盏茶时间。 罗士新轻拍陆昊然的肩头:“其实吧,我看那莫染虽然名次比你高,但是不见得实战能打得过你。” 陆昊然叹了口气:“打得过……” 罗士新一愣,也叹了口气:“啊这……行吧,兄弟我也不拦你了,毕竟你是上榜的人,而我只是个摆烂的。” 陆昊然没有接茬,而是把行李往背后一拎:“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罗士新对着前面义无反顾的背影,面色从笑刹那变为严肃:“要不是老爷子不让我表露真实实力,榜单上怎么可能会没有我。 要不是奉命监视你,我怎么可能和你共处一室这么久。和你单独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和你一较高下,却只能装疯卖傻,插科打诨。现在好了,你走了,我也不必纠结了。” 突然自他的魂识中传来一声苍老低语:“士新,我知你极想和赤青双子切磋,但是身为镜月部的弟子,你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你懂我的意思,是也不是?” 罗士新暗叹一声,在魂识中回道:“弟子自然知道,爷爷……不,太上宗主。” 苍老之声道:“而且如果你触碰了赤青双子的真面目,后果不堪设想。” 罗士新抱拳道:“弟子遵命。” 苍老之声不再回话。 …… …… 不知不觉,莫染在伺魂域中的心境修炼到了第三百三十七天,却是毫无进展。 司空灼看着被魂气团包裹的莫染,神色凝重。 他又一次进入了莫染的魂海当中。 魂海中的封魂锁虽然承受着五大元祖魂气的冲撞,却仍旧纹丝不动,只是兀自发着金光。 对于莫染心境的修炼,分为三步。 第一步,用心念牵动五大元祖魂气冲破封魂锁。 第二步,用心念带动五大元祖魂气各自汇聚成团。 第三步,打散五大元祖魂气,形成稳定魂气之海。 此三步对于寻常只有一到两个元祖魂气的武者,相对简单。 饶是如此,也需要武者付出至少五到十年的修炼。 因为元祖魂气每增加一道,调和的难度就成倍增长。 同时身兼五大元祖魂气对于武者来说,既是幸事,又是惨事。 因为可能终其一生,你都无法做到五大魂气的融会贯通。 不过好在伺魂域的时间流速远慢于外界。 不觉在伺魂域中已经过了三百三十七天,而金色的封魂锁仍旧一动不动。 “内里一定有什么内情在束缚着莫染的心境。” 不得已下,司空灼决定主动介入。 于是他心弦涌动,侵入了悬浮于魂海之上的记忆川流中。 记忆川流由一个个记忆亮点汇聚而成,然后在心境的牵动下,各个亮点接替闪烁。 亮点光亮越大,代表记忆越深刻。 在川流中穿行而过,司空灼突然发现有三个巨大亮点的光芒竟然是暗红色。 代表着这三个记忆惨痛而深刻。 “是什么样的记忆如此惨痛呢?” 司空灼飞至其中一处,用手把亮点展成画卷大小。 上面的莫染还是两岁模样,似乎身患重病,头上渗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莫夫人叶心澜对着一名家仆抱怨着。 “老爷还是不肯回来吗?” 家仆连连摇头,面色尴尬。 叶心澜口吐怨言:“难道镇魔司和郭明达,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吗?” 两岁的莫染双目紧闭,面如土色,嘴里说着胡话:“爹爹,爹爹,我想爹爹。” 叶心澜眼中淌泪:“染儿,你爹爹就快回来了,就快了。” 复又对家仆喝道:“再命人去找老爷!就说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家仆点头退下。 …… 司空灼把此记忆又缩为亮点大小,走向了第二个暗红色亮点。 第二个暗红色记忆亮点也被他展为画卷大小。 上面的莫染已经是五岁大小。 此时的他被软禁在自己的房中。 “放我出去!莫大头!”莫染拼命地拍打着房门,“放我出去!你冤枉我!” 屋外的卫兵如同恍然不觉。 莫承宗出现在了房门前,厉声对着里面的莫染喝道:“你个小兔崽子!明天就把你送到玄天宗去!” 听了这话,屋里的莫染拍得更凶了:“莫大头!我才不要去什么玄天宗!要去你去!” 莫承宗没有接茬,而是叮嘱了一下两旁的卫兵:“你们看好了这个小兔崽子!别让他跑了!” 卫兵躬身抱拳:“末将听令!” 莫承宗转身看了眼远处的天空,表情复杂,然后缓缓离开。 留下莫染还在屋里拍打谩骂。 …… 司空灼沉默不语,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打算。 他决定把第三处暗红色记忆看后,再做打算。 故此,第三处暗红色记忆被他展为画卷。 此时的莫染十六岁光景,身处天牢牢笼之中。 他独自坐在暗影之中,自言自语。 “莫承宗!你个死老头!把我从小关到大!先是关家里,后来关玄天宗,现在关天牢!等我出去,我定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司空灼飘至牢笼内的莫染身侧,发现莫染的目光凛冽,怒气充盈。 “果然如此,此子从小就和父亲不合,不知父亲其实对他的种种严厉都是出于保护。” 司空灼退出记忆川流,心中主意已定。 “必须先解开这对夫子间的心结。” 第十九章 双子联袂 陆梦泽每次给孙儿陆昊然说起三十二年前的南涉镇魔,说到使出万花凋零的时候,就会轻描淡写一番。 就算陆昊然再刨根问底,他也只会一笔带过。 因为关于这一段的记忆,他自己也全部丧失了。 实际上,从郭明达问出“宗主是否知道自己是何人?”的时候,他的记忆就出现了断层。 当他再次恢复记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五百弟子陆续兵解消散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陆梦泽惊恐莫名。 看着弟子们纷纷兵解碎化成花瓣,陆梦泽惊恐地意识到,这些弟子全都做了万花凋零的魂池。 “为什么会这样?!”陆梦泽疾步穿行在渐次兵解的弟子当中。 看到一个身躯完整的弟子,陆梦泽赶忙抓住对方的双肩:“怎么会用万花凋零?是谁下的令?!” 弟子脸上毫无血色:“宗主……就是你下的令啊……” 陆梦泽面色凝重,他在脑中拼命回忆着关于“万花凋零”的字眼,却发现毫无印象。 “万花凋零是禁术,我怎么可能会下令用这个术?!”陆昊然狠力拍着脑袋,“绝不可能是我!绝不可能!” 刚才回话的弟子身上也出现了兵解的征兆。 看着眼前渐渐变成花瓣消散的弟子,陆梦泽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儿子——陆云天。 “云天!云天!”陆梦泽边跑边喊,内心焦急,“陆云天!”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他终于在花瓣凌乱的深处,找到了正在逐渐消散的陆云天。 陆元天单膝跪地,他的右边身子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 看到自己的父亲后,他伸出尚存的左手,嘴里嘶哑呼唤:“父亲……为何你要让我们用出万华凋……零……” 话还在耳边,陆云天却已经消散殆尽。 “云天!”陆梦泽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的衣物被冷汗渗得湿透了。 “又是这个噩梦,”陆梦泽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做这个梦,明明云天活得好好的,偏做这虚头巴脑的梦……” 他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缓缓走出了房门。 因为梦见了自己的儿子,所以便往陆云天的厢房走去。 途径书房的时候,却发现书房中灯火通明。 陆梦泽轻推房门,惊得闭目苦思的陆云天猛一睁眼。 见是自己的父亲后,陆云天赶忙起身:“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陆梦泽道:“心中有事,睡不着。” 陆云天请父亲在茶案前坐下,刚要烧水泡茶,被陆梦泽拦下。 “这么晚就不喝了,不然等下更睡不着。” “好的。” 陆梦泽看着儿子颇深的黑眼圈,心疼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陆云天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最近各州魔物确有动静,但是都只是散魔级别。 派了昊字辈的几个弟子过去,虽有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全部都解决了。但是……” “但是什么?”陆梦泽追问道。 “目前在沧州洛平郡的这次,颇为棘手。”陆云天面色凝重。 “可知等阶?” “应该是……魔王左右。” 陆梦泽惊得一怵:“竟是魔王?” 又问道:“你是如何处理的?” “按照镇压魔王的配置,派了两名云字辈做领队,三十名昊字辈做主力。” “倒也稳妥,结果如何?” 陆云天缓缓站起,手臂微颤。 “死伤过半。” 陆梦泽心凉一半,语气也越发沉重:“有传回来消息吗?” “有。”陆云天从书桌上取来一张血迹斑斑的绢布,递到父亲眼前。 陆梦泽接过来一看,发现绢布上只有八个字:“此番之魔,万物皆兵”。 “什么意思?”陆梦泽问道。 “具体不明,但极可能是这个魔物的特性。” “下一步如何打算?” 陆云天抱拳道:“想借助镇魔司之力。” 陆梦泽对这个回答没有感到意外,故此反问:“你觉得他们会派谁去?会不会是……?” “赤青双子!”父子两人异口同声道。 …… …… 两天之后。 澜州南涉。 议事厅。 厅内并排站着两个少年。 一个一身黄衫,高挑修长,双眸似水。 一个一身黑衫,健硕有力,星目如电。 正是赤青双子莫染和陆昊然。 但是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星河。 看着互不搭理的两个少年英杰,莫承宗觉得颇为有趣。 “站那么远干嘛?你们之前不是还切磋过?应该已经熟络了吧?” “谁和他熟络了?一来就要用雷劈我,你管这个叫切磋?”莫染怼着自己的父亲,眼睛却瞥着陆昊然。 “还有,我和你也不熟。”这话是对莫承宗说的。 这句话让莫承宗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这次叫你们来,是有一个颇为棘手的事。 而这也是镇魔司转为镇魔机关之后的第一个镇魔任务。” 听到是要出任务,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少年出现了一样跃跃欲试的表情。 陆梦泽抢先问道:“是什么任务?” 莫承宗用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沧州洛平郡处:“在沧州的洛平郡,最近出现了一个疑似等阶为魔王的魔物。” 听到“魔王”一词,莫染来了兴致:“这就有点意思了。” 莫承宗继续说道:“镇魔宗先前已经派出一支小队,目前死伤惨重。” 听到镇魔宗已经有了伤亡,陆昊然心中一紧,但他没有打断柱国公的话。 “此洛平郡传过来的消息不多,只有这八个字。” 莫承宗把一块血迹斑斑的绢布在两人眼前展开。 这块绢布正是先前陆云天在陆梦泽跟前展示的那块。 莫染和陆昊然凑到跟前一看,双双皱眉。 “都看到了,万物皆兵。其他信息皆无。所以……”莫承宗扫了莫染和陆昊然两人一眼。 “和我不熟的莫染,以及住着单人间的陆昊然,明日起,领兵五十,赶赴洛平郡,届时会有镇魔宗门人接引,不得有误!” 陆昊然抱拳作答:“末将听命!” 莫染喃喃道:“知道了。” 莫承宗突然补充了一句:“对了,陆昊然,你的老相好也会去。” 莫染惊诧地望向陆昊然:“嗯?” 第二十章 秒杀全魔 一支五十多人组成的披甲骑兵队奔袭在夜色之中。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必须在五天之内赶到千里之外的沧州洛平郡。 队伍中的罗士新和陆昊然并排而行,而队伍的最前面,是孤高惯了的莫染。 罗士新冲着身旁的陆昊然大声道:“明明你是队长,偏生他要跑最前面。” 陆昊然大声回道:“他是世子,可以理解。” 罗士新摇了摇头:“我不理解。”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莫染突然折返回来,与罗士新并行。 他冲着罗士新打了个响指:“你就是陆昊然的老相好?” 罗士新猛然一怵,身旁的陆昊然猛喊一声“驾”,跑到前面老远。 “这娘的谁说的?!我只是和陆昊然志趣相投而已!”罗士新愠怒道。 “莫承宗。” 一听是柱国公说的,罗士新只能憋红了脸,不敢发作:“莫……柱国公这是干甚?!” “干甚?”莫染撇了撇嘴,“撮合你们呗!” 撂下这句话后,莫染猛拍马屁股,又加速超过了前面的陆昊然。 罗士新看着前面的莫、陆两人,苦笑摇头:“这两人互相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宗里的人怕什么。” 月亮隐藏在浓重的乌云当中,空气的湿度很大,随时会有一场暴雨。 果不其然,一盏茶之后,一场雷雨从天而降。 陆昊然冲着身后的队伍高声喊话:“众人听令!上雨披!” 身后的五十人齐刷刷地换上了雨披,尽显镇魔司将士的飒爽和军纪。 陆昊然又冲前面的莫染喊道:“世子!上雨披!别淋着!” 却见莫染周身升起一团魂气形成的甲胄。 罗士新猛拍陆昊然:“瞧瞧人家!直接魂甲挡雨!霸气!” 陆昊然没有回话,而是回头喊道:“继续赶路!” 五十余人的队伍重又用原来的速度奔袭在雨夜之中。 四天四夜的奔袭,这一行五十余人,已经到了沧州洛平郡外八十里处。 接连四天四夜不分昼夜的奔袭,要换成是寻常人,一定是无比困倦。 但是镇魔司中的将士都是经过层层选拨筛选出的精英,他们是来自炽烈军和镇魔宗的精锐。 他们的平均修阶是卯阶,充沛的魂气供给,应付长途奔袭是绰绰有余。 陆昊然看着到了洛平郡的地界,道路变得宽敞,便示意队伍变为五人一行,十人一排。 而莫染照旧在前面形单影只地走着,反而成了一个探路先锋。 罗士新用嘴努了努莫染,问陆昊然:“他这么特立独行,他父亲能受得了?” 陆昊然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一早就注意到他背着的正是那把独孤无败。 所以陆昊然此时心里的回答是,他的父亲不光受得了,还在有意栽培他,不然为什么要他加入此次任务。 往深处想了一下,陆昊然又得到了一个结论。 “恐怕他现在的战力,就算是面对魔王也可游刃有余。” “那我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不做多想,他冲着身后的队伍高声喊道:“全军提速!——” “诺!——” 后面镇魔司的汉子们整齐划一的回应还在山间回荡,前面的莫染却大唱反调:“别提速!——” 罗士新看着飞驰而来的莫染,大为诧异:“嗯?” 在队伍前站定后,莫染高声喊道:“不要提速!” 镇魔司众将不置可否地看着陆昊然,毕竟他才是这次任务的队长。 陆昊然面露窘色,对莫染道:“不提速的原因是……?” 莫染把背上的独孤无败往地上一插,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敌人来了。” 陆昊然闻言一惊,马上调息窥探魔气。 但是莫染却对众人道:“都捂住耳朵!” 众人一愣,有捂有不捂的。 莫染暴喝:“叫你们捂就捂,婆婆妈妈的!” 众人看向陆昊然,陆昊然迟疑地率先捂住了耳朵。 众人刚一全部捂住耳朵,莫染的雄浑吼叫立时响彻天地! “一帮龟孙子!来都来了,快滚出来让爷爷看看你们的光屁股!” 就算是捂着耳朵,众人也被包含精纯魂气的吼叫震得五脏翻涌。 陆昊然紧皱眉头:“这是……天雷吼?!” 莫染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确实是莫家祖传神功天雷吼。 陆昊然刚想放下手,莫染的天雷吼又响起,惊得赶忙再次捂上。 “妈了个巴子的!都是全魔了,胆子还这么小?!——” 陆昊然心停一拍:“来的竟然是全魔?!” 他还在想对策,就听山间传来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 “哈哈哈哈!人族娃娃!你莫要猖狂!本尊修炼的时候,你的爷爷估计还穿开裆裤吧!” 莫染继续用天雷吼和那魔物对骂:“还我爷爷?我就是你爷爷!乖孙子诶!快来让爷爷我打下你的光腚子!” 陆昊然示意罗士新近前,贴着他的耳朵耳语道:“就算来的是全魔,也定是用人间体示人,等下它的人间体出现后,咱们先用梭形阵来应对,然后试探出它的魔气属性,接着对应克制。” 这边还在做应对之策,那边的莫染把剑一拔,随即往肩上一扛,长啸一声:“我去去就回!——” 罗士新看着他弹射而出的身影,目瞪口呆:“真是无组织无纪律……” 陆昊然看看罗士新,又看看同样茫然的镇魔司众人,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于地。 莫染的身影不久就消失在远处的山头,片刻后就听一声魂气爆炸后的巨大闷响传来,接着是映红了半边天的红色光芒。 “我擦!午阶魂气!”罗士新哇哇大叫,“牛逼啊!” 他这一叫引得众人惊叹万分。 “不亏是赤青榜第二,才十九岁就午阶了!” “上榜的时候才巳阶,五个月就午阶了!真是令人佩服!” 众人的议论,让陆昊然心如刀绞,因为饶是他清净修炼了二个月,也只是巳阶擦边。 一声尖啸打破了他的失落。 “爷爷,爷爷!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继而是莫染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现在知道叫爷爷了?晚了!” 陆昊然突然想起一事,猛一蓄力,闪现道莫染跟前:“不要下死手!还要问下它万物皆兵是什么意思……” 但是为时已晚,莫染已经把魔物的人间体腰斩为二。 看着地上的尸体,陆昊然无可奈何道:“你下手太快了。” 莫染把剑一扛,嘴中不屑:“有独孤无败在手,还怕什么魔王?” 陆昊然望着渐行渐远的莫染,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第二十一章 肆意妄为 进入洛平郡地界之后,虽然不断有魔物滋扰,但是靠着莫染这个开路先锋,也算是有惊无险。 虽然全员无恙地挺进了洛平,但是陆昊然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郁。 “莫染这一路的动静也不小,为什么来找麻烦的魔物不光弱小,单次的数量也少? 寻常的魔物,遇到如此强大的敌人,一定会大批量的出动。莫非……?” 还在细想,前面莫染的雄浑吼声传来:“洛平到了!——” 陆昊然举目望去,果然看见写有“洛平郡”的门楼屹立在一里开外。 “全体都有!下马!卸甲!着便服!”陆昊然高声下令。 众人齐声回道:“诺!”。 随即整齐划一地下马,脱甲,露出穿在里面的寻常便服,其中多人戴上帽子,另有多人背上假包袱。 众人均变为行人、客商、农民模样。 见到大家换装完成,陆昊然再道: “零散成队,渐次入郡,一炷香后于郡东南废弃祠堂处会合。” 故此,镇魔司众人纷纷三五成队,渐次进入洛平。 而莫染一直就穿着一身黑衫,没有披甲,他看见众人牵马入郡,也便跟着。 行走在洛平的街头,有一件事让陆昊然始终纠结。 原本柱国公说会在此地接引的镇魔宗门人,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对自己同门安危的担心在他的心头升起。 但是此刻洛平的一片祥和景象却让陆昊然更为担忧。 “为何如此平静?”陆昊然牵着马,走到罗士新跟前。 “我也觉得。”罗士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也是觉得太过平静。 那张写着“此番之魔,万物皆兵”的斑斑血渍的绢布,与现在街头的人来人往极为不符。 如果这里发生了伤亡惨重的厮杀,按道理这里的郡守定会戒严并设卡盘问。 但是不光没见到关卡,沿路更是不见一个官兵。 一炷香后,五十余人的镇魔司队伍全部在废弃祠堂出现。 陆昊然给罗士新吩咐任务:“老罗,你先去找这里的郡守,一问是否发生重大战斗,二问能调多少兵马。” 罗士新点头示意。 陆昊然又转头对镇魔宗众人道:“其余各人两两成队,各自扫街查探,一探魔气,二探先前的镇魔宗人,酉时在此地集合。” 众人抱拳称诺。 罗士新指了指莫染:“他呢?” 陆昊然望向莫染,一时语塞:“他……” 不好安排的莫染突然扛着独孤无败,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腿微蹲,竟是弹射到了远处的空中! 悬停在空中之后,他又一发力,随之出来的是魂气爆发而来的闷响,然后又弹射到了更远的空中。 第二声闷响传来,莫染再次弹射,接着落脚在位于郡中央的最高的塔楼塔尖。 “我擦!”罗士新哇哇大叫,“三段瞬星闪!午阶心境,跑不离了!” 镇魔司众人也是纷纷发出钦佩之声。 陆昊然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却说站于塔尖的莫染,又开始整大幺蛾子。 “洛平的魔王,快出来吧!你爷爷我来了!赶紧来侍候吧!” 他在塔尖上这一声天雷吼,传遍全郡,直接让镇魔宗众人整破了防。 满郡的男女老少被这一吼,也是惊得全都抬头望向高塔,却都在一瞥之后马上恢复常态。 这一点引起了陆昊然的警觉,心道:“为何他们并不觉得意外?” “他这是广而告之啊!”罗士新指着莫染说道,“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莫染整的这一出,完全打乱了陆昊然的排兵布阵。 既然莫染已经让敌人知道了这次行动,结合刚才全郡男女的莫名淡定,陆昊然觉得此处已经被魔物侵染,故此决定干脆就全都摆到明面上来。 陆昊然把大家召集到一处,神色凝重:“忘了我刚才说的,从现在开始,二十五炽烈军为一队,二十五镇魔宗为另一队,分别由罗士新和我带队。 罗士新队为甲,我队为乙。甲队速去郡守处查探,罗士新,你知查探何事。 乙队随我上屋顶,开窥魔眼,观魔气,找是否有同宗生还,全都明白?!” 众人抱拳道:“诺!” 得令后,罗士新高声喊道:“炽烈军集合!” 霎时,二十五名炽烈军将士从高到矮排成一行,神情飒爽。 罗士新目光扫去,心情大好:“好!既然咱们都暴露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全体都有!上甲!出剑!” 二十五名炽烈军将士纷纷披甲持剑,身姿挺拔。 陆昊然对镇魔宗门人道:“镇魔宗集合!” 二十五名镇魔宗弟子傲然成行。 “剑灌魂!” 随着陆昊然的命令,镇魔宗弟子一对一地给炽烈军将士的重剑灌注镇魔宗魂气。 灌注镇魔宗魂气后,重剑便有了感应魔气的能力,以便炽烈军将士应变魔物偷袭。 待全部就绪后,罗士新再次高喊:“四方阵,出发!” 四方阵迅速成型后,罗士新队先行奔向西北处的郡守府。 看着罗士新一行走远,陆昊然对自己的队员道:“全体,出咒甲!” 随着众人的唱诵和手部结印,从他们腰间的皮夹中飞出众多咒符。 咒符悬停空中,接着魂气贯通其间,最后物化成笼罩周身的椭圆咒甲。 见众人咒甲已成,陆昊然又道:“上屋顶,开窥魔眼!” 又是迅速的唱诵和结印,陆昊然队众人的瞳孔纷纷变为碧蓝色,这就是可以窥探魔气的窥魔眼。 在飞跃高塔之时,陆昊然见莫染站在塔尖对着手中的独孤无败窃窃私语,模样甚为诡异。 没有多想,他随即用窥魔眼四处查探魔气。 五十余人皆奔向各自所在,只余下莫染站在塔尖对着自己的重剑自言自语。 “谷尘,司空灼,两位老前辈,前几次只是全魔,没借我剑魂也就算了。现在要打的是魔王,再没剑魂,我可就吃不消了。” 独孤无败中的谷尘和司空灼没有回话。 莫染又道:“我刚刚可是把话喊出去了,那魔王定是听到了,到时候它杀过来,我十有八九就撂这了。” 独孤无败依旧沉默。 莫染死乞白赖:“没有剑魂的独孤无败有何用?还不如我家发的那些玄铁重剑,看起来还帅气些。” 独孤无败沉默依旧。 莫染的执拗劲上来了,抡起独孤无败往塔下丢去。 独孤无败被深深地插入地面。 半晌之后,地面突然开始抖动。 莫染心中一喜:“还是忍不住了吧?” 第二十二章 列缺劈天 地面越来越强烈的抖动,引起了罗士新和陆昊然的注意。 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脚下抖动的大地。 尽管砂石颤动,满郡的行人却毫无意外的神色,仿佛这种事情稀松平常。 这一点更加坐实了整个洛平大有文章的事实。 地面的振动约维持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突然就安静如常。 就像只是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个庞然大物,却让镇魔司的众人惊掉下巴! “我的个乖乖!”罗士新仰天长啸,“这他妈谁扛得住!” 空中一座巨大的锥状山石,几乎是贴着屋顶陆昊然众人的头顶飞驰而过! 这座沟壑交错的锥状巨石,肌理缜密,目测石材为灵璧石,从尖端到底部,足有十丈有余。 石锥尖端如此锐利,明显是经过外力打磨而成。 它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从众人头顶掠过。 待到接近高塔之时,莫染大叫道:“大家伙来了!再不借点剑魂给我,我真就交代了!” 魂识之中终于传来了谷尘的声音:“就一个土疙瘩,至于吗?想想什么克坤舆?” 莫染嘴里絮叨:“糟老头!鬼精得很!就是不肯借我剑魂!” 转念又想:“五大元祖魂气相生相克,自然是列缺克坤舆啊!咱就用雷把它炸开花!” 念头一定,莫染便在魂海中凝练列缺魂气,原本蕴于他魂海的大如山丘的列缺魂气被他抽出一部分,簇拥成团。 魂识中的谷尘漫不经心道:“少了!” 莫染便又把列缺魂气团聚成两倍大小。 谷尘依旧道:“少了!” 莫染把列缺魂气团聚到了四倍大小。 谷尘仍旧道:“少了!” 莫染不耐烦了:“老头!你直接说要多少魂气不就得了!磨磨唧唧的!” 谷尘照旧漫不经心:“晚了。” 果见石锥离莫染只有三尺距离。 只听一声巨响,石锥把高塔砸得粉碎,断壁残垣轰然倒塌! “莫染!”陆昊然心中担忧莫染安危,脱离队伍弹射而去。 却听高空中传来莫染的声音:“妈的!都这样了,还不肯借我剑魂,这帮糟老头子跟娘们一样!” 陆昊然心道:“也对,他会三段瞬星闪,就算攻到贴面,也能全身而退。” 却说莫染从空中落下,找了一处房顶落脚。 魂识中的谷尘慢条斯理道:“又来了。” 莫染刚想问什么又来了,就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巨大的阴影盖住。 他抬头望去,竟然又是一个十丈余的石锥朝他劈头盖脸而来! 莫染冲着谷尘怒吼:“剑魂现!” 谷尘气定神闲地回道:“不好意思,没有。” 莫染赶紧瞬星闪到别处,刚一落脚,先前所落足的屋顶就被石锥砸得稀里哗啦。 还在调息之际,又是一个巨大石锥迎着莫染的脸面而来。 “有完没完了?!”莫染只得再次使出瞬星闪。 他人尚在空中,刚才的落足点立即被砸成大坑。 谷尘在魂识中添油加醋:“你光躲有什么用?赶紧用列缺魂气啊!那些石锥只会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友情提醒一下,你看看北面和西面。” 莫染在空中闪展腾挪,找了一处树枝站着,接着骂骂咧咧地往北面和西面望去。 这一望,真就开了眼界。 这两个方向各有几十座十丈长的石锥冲他纷至沓来! 陆昊然见莫染被石锥围攻,想甩出几十个咒符罩在对方的身上,用咒甲来助他扛住碎石的溅射。 后来想到莫染的魂甲是午阶的,比他的咒甲抗性要高,故此打起了皮夹夹层中的那几道符咒的主意。 却不想此时他的魂识中响起了一个沙哑老者之声,正是谷尘。 “镇魔宗的小娃娃,我知道你那几张符厉害,但是如果莫染不亲身应对此战,他的魂气将永无大成之日” 陆昊然愕然回道:“前辈是?” 谷尘道:“独孤无败伺魂首——谷尘是也。” 陆昊然大惊失色:“所以真的是老前辈在给莫染酝魂?” “正是。”谷尘作别道,“小娃娃,总之一句话,别帮他,告辞。” 谷尘再未回答,留下陆昊然怅然若失。 那边厢的莫染还在不断用着瞬星闪躲避,魂识中的谷尘依然是冷嘲热讽。 “叫你用列缺用列缺,你就是不用,非要闪来闪去,你是要闪瞎我的眼睛吗?再说了,你再闪下去,这个洛平郡就没了。” 莫染也没好气:“没个屁!你以为我飞到这高塔的时候没看的吗?这一片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 几十个石锥砸到地面,把原本遍布老屋的街道变得百孔千疮。 奋力躲过几十个石锥之后,莫染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自己也是觉得奇怪,明明在伺魂域内修炼了一千多天,为何魂气的运转还是如此差强人意。 突然,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朋的山丘,目测约有近百米。 山丘顶端冲着莫染,倒栽而落,速度惊人! 莫染心想,这下避无可避,真的要交代了。 说时迟那时快,司空灼的声音突然响起:“双手高举,闭目内观,魂海自游,列缺碎天!” 莫染依此话高举双手,闭目,然后进入自己的魂海之中,接着,一座山丘般大小的列缺魂气团出现在他的眼前。 司空灼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它动起来!” 莫染闻言,立时运转列缺魂气团,让它不住滚动。 当它的滚动越来越快时,司空灼喝到:“把它推出去!” 莫染迟疑道:“推出去不就没了?” 司空灼仍旧喝道:“推!” 莫染只得在魂海当中,凭着想象,把列缺魂气团奋力推出。 而在现实中,自莫染的双手之间突然发出震天的雷鸣之声,然后是亮得可以灼伤眼睛的闪电激射而出! 冲着他坠落的巨大山丘被这道闪电劈得化为粉末,荡然无存! 陆昊然和罗士新两队众人全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要劈天啊!”罗士新道。 第二十三章 摸到门道 眼见莫染把坠落的山丘炸成粉末,司空灼颇为惊喜。 先前他还对莫染能否应付这样巨大的山体存有疑问,现在是毫不怀疑了。 谷尘双眼眯缝道:“早就跟你说了,身具五大元祖魂气的人,一旦融会贯通,使出的功法会远远高于同阶之人,这下信了?” 司空灼点头道:“还是前辈见多识广,晚辈惭愧。” 谷尘突然一阵心血来潮,面色玩味道:“他现在只是刚刚掌握了点门道,应付那魔王还需加快点步伐。” 司空灼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变数,心念转动道:“要不先让南宫兄弟去帮帮他?” “南宫兄弟”四字刚一出口,伺魂域黑空中的千只巨眼中的两对立时开始幻化成人形。 这一举动,却被谷尘给否了:“回去回去!还没到时候。” 还是透明的人形又飞升至天上,重又变为巨眼。 两对巨眼传来回话:“是,前辈!” 却说现实中的莫染闭着眼睛把山体炸成了粉末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他心中升起惊喜。 谷尘的声音却给他泼了冷水:“不过是把一个死物给劈了,有什么得意的。下面那魔王送过来的东西,估计够你喝一壶了。” 莫染悻悻然道:“它送什么,我劈什么,爷爷我照单全收!” 谷尘呵呵笑道:“有志气!它来了!” “不会又是山吧?”莫染四处张望,却并没有发现石锥或者山体的踪影。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但是却不是整片天空变黑,而只是以他为中心,方圆半亩地的光景如此。 莫染心道:“看来我那几嗓子吼得这里的魔王来了气,果然只侍候我一个了,有趣!让我看看这次又是如何侍候爷爷我的。” 有了刚才调动列缺魂气力劈山体的经验,莫染现在决定静观对手出招。 显然是被人为操纵的乌云,极速聚集翻滚着,突然就把莫染的头顶罩得乌漆麻黑。 然后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突然倾盆而下。 但是奇怪的是,最先落下的一批雨滴刚一落地,漫天的水珠却悬停在空中。 “看来轮到用玄泽了。”莫染胸有成竹道,“所以用坤舆准没错!水来土掩嘛!” 故此,他马上在魂海中运转坤舆魂气。 却不想周遭的温度骤降,漫天的水珠都冻结成了冰珠。 亿万的冰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变成一个个小冰锥,冰锥箭头的方向全都指向莫染! 莫染心中大怵:“石锥完了是冰锥啊!看来这魔王是真想把我扎死啊!” 于是便停下对坤舆魂气的调动,转而迅速运转魂气,实体化为笼罩全身的魂甲。 魂甲刚一成型,冰锥就全部开始扎了过来。 一时之间,冰锥与魂甲的碰撞之声此起彼伏。 魔王此番送来的冰锥着实厉害,饶是午阶心境的魂甲,也偶有扎破擦过肉身的情况。 虽然被魂甲折损了力道,奈何冰锥数量惊人,透甲而过的冰锥把莫染刺得也是血迹斑斑。 莫染心道:“也不是个办法,原本以为是纯玄泽,结果凝化成冰,冰怕火,转为水,水则畏土,有了!” 想到对策之后,莫染在魂海当中马上同时调动坤舆和荧惑两种魂气。 他的这一举动,让伺魂域中的谷尘和司空灼两人双目放光。 谷尘对着黑空道:“南宫家的兄弟,准备好出去会会那魔王。” 黑空中的两只巨眼瞬时化为两个魁梧壮汉,个头比谷尘和司空灼要高两个头。 两名壮汉毕恭毕敬地对着谷尘作揖道:“晚辈得令!” 且说现实中的莫染已经把荧惑和坤舆两种魂气融成一体,然后飞掠到地面,一把把独孤无败拔出。 随着灌注两种魂气,独孤无败的剑体发出金色的气焰。 莫染右手抓住剑柄,将它拖在自己身后,双腿成弓步,接着一声天雷吼冲口而出! “举、鼎、若、轻!——” 伴着这声吼叫的是被莫染单臂抡圆的独孤无败。 这一招赫然是独孤霸王剑的外八剑——举鼎! 天雷吼的轰鸣,加上举鼎如巨浪汹涌般的剑气劈斩,在双重攻势的叠加下,空中亿万的冰锥瞬时融化成水,接着又化为水雾,蒸发消散。 灌气、吼叫、抡臂、劈斩,莫染的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把立足屋顶上观战的陆昊然看得是血脉偾张。 冰锥全部消散后,天空放晴,半响都没有异象发生,地面上只留下被莫染劈出的一条又长又宽的沟壑,以及几十个石锥插得稀碎的断壁残垣。 莫染扛着独孤无败,跃上一处断墙,四处遥望,发现四个方向都没有异物飞来,心想:“看着这魔王被我打怕了,不敢来了。” 谷尘在魂识中呵呵笑道:“希望是吧。” 莫染抬杠道:“希望……是吧?合着你就喜欢说些让人猜的话,满境界的人都这样玩深沉吗?” 谷尘哈哈大笑:“莫娃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凡事说破就不好玩了。” 莫染做了个谷尘显然看不到的鬼脸,心道:“你他妈都几百岁了,还我到你这个年龄,那不也成游魂了?我呸!” 刚想出此句,方才想起伺魂域中的老家伙们都能听到他的心声,便暗叫一句:“啊这……”。 明显听到了他的心声的谷尘,只能干咳两句化解尴尬。 这边战事告一段落,前往郡守府的罗士新也到了目的地。 外面打得惊天动地,郡守府里面却是一片祥和。 刚一脚踏入门槛的罗士新,看到里面横七竖八瘫坐着的慵懒官兵,马上转身就走,并且示意身后的镇魔司将士不要说话。 “快走,快走!”罗士新催着大家赶紧离开,“里面的人不对……” 身后有人问道:“里面的人怎么了?” 罗士新道:“外面打得惊天动地,里面睡得颠三倒四,还是官兵吗?” 镇魔司众人纷纷会意,转身离开。 却不想还是被府内的人瞅见了,马上一个小吏跑了出来,冲着罗士新作揖道:“请问你们是何人?” 罗士新回礼道:“路过的。” 小吏脸上挂着笑,依旧问道:“请问你们是何人?” 罗士新再次回道:“渝州边军,出任务,路过的。” 小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还是问着同样的问题:“请问你们是何人?” 罗士新被问得不耐烦了,狠狠瞪向对方的双眼,回道:“说了,我……是玄天宗镜月部……罗士新……我……是来监视赤青双子的……” 小吏笑得如同木偶一般,嘴中幽幽回道:“这才对了。” 第二十四章 心魔魅术 经过一场大战后的莫染,非但没有觉得累,全身从四肢百骸中却无处不透露出轻松。 荧惑、列缺、坤舆三种魂气在他的体内已经融成一体,在魂海之中充盈流动。 谷尘对这样的结果颇为满意,所以才会在刚才让南宫两兄弟做好准备。 他的想法很简单,我可以借给你剑魂,首先你自己要能扛得住巨大的魂气消耗。 因为伺魂出击所消耗的魂气全部源自魂器的主人,如果莫染无法提供足够的魂气供给,只会像他四哥一样,透支兵解,他可不想让柱国公一脉断了香火。 毕竟已经和老莫家处出了感情,加上老莫家的底子确实好。 从第一任柱国公莫振朗开始,对魂器独孤无败的运用就特别称手。 当初在双王之乱其间,莫敌酝魂已经到了心境末期,他体内的三大元祖魂气已经初步开始融合。 原本只需再花些时日,待到酝魂到了魂境修炼阶段,元祖魂气的融合会更加充分。 到了魂气融合得七七八八后,谷尘便会解封伺魂域中占比一成,共三百三十三个剑魂供他驱使。 却不想,莫敌会强提修阶,强行解封剑魂,用燃烧生命本源的形式来供给魂气。 每次想到这件事,谷尘都会长吁短叹,慨叹天妒英才。 幸好又遇见了莫染。 早在莫染大闹莫敌灵堂,莫承宗用独孤无败震开他的时候,处于伺魂域中的谷尘便感受到了莫染身上的五大元祖魂气。 彼时的谷尘就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这个莽撞的少年成为一个可以熟练运用五大元祖魂气的绝世强者。 可惜后来独孤无败又重新被莫承宗给用上了,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能到莫染手里。 好在莫染还是被逼着入伍了镇魔司。 当他偷偷潜入父亲的房间,用手碰上独孤无败的时候,伺魂域中的数千巨眼全部睁开。 身处其间的谷尘心道:“终于来了。” …… …… 莫染扛着独孤无败,在郡里男女老少的异样眼神下,走得像个泼皮。 莫染心道:“爷爷我就是这样的汉子,我管你们怎么看我。” 远远地跑来一条狗,冲着满身满头是灰的莫染嚎了几嗓子。 莫染把独孤无败往地上一杵,那狗看着乌黑斑驳的宽厚剑身,马上跑远了。 莫染哈哈大笑,嘴里打趣:“看见没?此间的魔王,连狗都怕我,何况你连狗都不如!” 又把独孤无败往肩上一抡,看着在街头四处张望。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想找个可以吃到当地美食的馆子打个尖。 正昂头找着酒旗,却发现罗士新那一队冲他走了过来。 肚子咕咕叫的莫染对着罗士新招了招手:“那个谁?找到郡守了吗?没找到,咱们吃个饭再接着找?” 罗士新一伙人直直地奔着莫染而来:“没找到郡守……找到了你……” “找我有事?”莫染反问。 “有事,事还很大!”罗士新一边走一边双手集聚魂气。 莫染越看越觉得不对,竟然发现罗士新手上的动作竟然是玄天宗的起手式。 “你怎么会玄天宗的掌法?”莫染惊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玄天宗镜月部的罗士新!” 莫染心中思忖:“没听说玄天宗里有这么个部啊?而且既然是玄天宗人,为何一直没听他说过?” 罗士新的掌未到,魂气先杀到。 莫染侧身一躲,罗士新的魂气掀翻了一个路边摊,把摊主也给推出去老远。 莫染把独孤无败在身前一杵,语气凛冽:“咱们好歹是同宗同袍,你还真打?!” 罗士新一掌推了过来,半分没有客气。 独孤无败被莫染猛提起来格挡。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罗士新的手掌拍在重剑之上,把莫染拍得连连后退。 踏步站定后的莫染,抖抖被震得生疼的虎口,心中犯疑:“这力道不像卯阶的啊?” 罗士新又一掌推了过来,莫染急了:“差不多得了,还来?!” 罗士新没有收手的意思,他的手掌直直地奔着莫染的面门而去。 莫染被咄咄逼人的罗士新给彻底惹恼了,便运转魂气,使出一招独孤霸王剑法中的“不动如鼎”。 不动如鼎是独孤霸王剑法中的护体魂技。 此招是在全身笼罩魂甲的基础上,一口气把魂甲的魂气释放,通过震开对手攻击,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被震开的罗士新倒退几步,重又杀将过去。 莫染发现罗士新使出的玄天宗掌法竟然比自己还娴熟。 但是在他的记忆中,玄天宗却是没有听过或者见过罗士新这个人。 莫染一边见招拆招,一边问道:“你说你是玄天宗的,那是拜在谁的名下?而且在我印象中,玄天宗没有镜月部这个部吧?” 罗士新边攻边回:“你个魔物!罗里吧嗦的!我要把你抓回玄天宗!” 这句话让莫染听得莫名其妙,把独孤无败中的南宫兄弟也给急得磨拳擦掌。 “谷魂首,姓罗的这小子再这么说下去,莫染就要知道真相了!” 谷尘眯缝着眼,似乎在沉思,半响后,道:“这罗士新明显是被心魔现给魅了,把他原本隐藏的身份给露到明面上了。” 他转头对着南宫兄弟道:“看把你俩急的,出去吧,他俩都一个宗的,别真打出误会来,劝劝就行,收点力,尤其是你,” 被针对的那人老脸一红,抱拳道:“谨遵魂首法旨!” 随着罗士新的攻势越来越犀利,被打出真气的莫染打算用剑招还手。 故此他往独孤无败上灌注魂气,打算用一招从天而降的九天坠鼎狠狠地砸懵罗士新。 那边厢的罗士新也使出了一招狠招,玄天宗玄天掌中的大杀器——天焰焚灭。 红色的魂气充斥罗士新的周身,让莫染心中一骇:“未阶魂气?!他竟然是未阶!” 他嘴中怒喝:“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隐瞒自己的修阶?!” 罗士新恶狠狠地回道:“说了,我是玄天宗镜月部的罗、士、新!” 眼看独孤无败要从空中砸落,罗士新的重掌也要拍至,剑和掌却被双双硬生生地定在了空中。 自空中渐渐显现两个透明的身影,身材都极为高壮。 一个用两指夹着独孤无败,一个用手掐着罗士新的手臂。 两个透明人形异口同声道:“南宫兄弟,南宫震、南宫坤,前、来、拜、访!” 第二十五章 南宫双雄 说起南宫两兄弟,蔺朝的各个宗门的宗主都会如此评价他们——“有把子力气。” 南宫两兄弟——南宫震和南宫坤,天生神力。 尤其是哥哥南宫震,他的信条是能用一嘴巴子解决的,绝不用两嘴巴子。 在惊天神力和申阶心境的双重加持下,这两兄弟在蔺朝宗门林立的武林中站稳了脚跟。 一路扇着巴掌的两兄弟,所向披靡,直到拍到了独孤离这块铁——不对——钢板上。 两兄弟高喊着“南宫兄弟,南宫震、南宫坤,前、来、拜、访!”的口号,冲着独孤离就干了过去。 结果独孤离双指挥了两下,两兄弟就纷纷从万丈高的天庐山上掉了下去。 在空中两兄弟还不忘问候独孤离的母亲和各个祖先。 独孤离却只是吐了吐舌头,羞愧道:“糟糕,力使大了。” 所以力大无穷的南宫兄弟两,死于独孤离的两根手指,死得不服……不行。 “唉!技不如人啊!”南宫震一想到当年的这桩混事,就想挖个地洞钻。 谷尘安慰道:“你是近战,自然打不过他这个攻击距离无限的半仙。” 干咳两声后,他的声音低到了嗓子眼:“我他妈也打不过……” 但是这两兄弟对付莫染和罗士新却是轻而易举。 南宫震双指夹着独孤无败,南宫坤钳着罗士新的手臂,让这两个年轻人不得寸进。 莫染看着自己百十来斤的重剑被一个壮汉用手夹着,不由得暗叹此人的好指力。 被心魔现魅了心智的罗士新却还在手上使劲,想挣脱南宫坤的束缚,却无奈对方力气太大。 莫染对着独孤无败说了声“收”,重剑从空中闪现到他的手中。 南宫震收回了手指,对着莫染抱拳道:“主人深明大义,卑职深感欣慰。” 莫染一惊:“你叫我什么?主人?” 南宫震回道:“正是!我们兄弟乃是独孤无败中众伺魂中的一员。” 莫染闻言大喜,但是转而又有点不快:“所以谷尘只给了我两个剑魂?” 南宫震道:“看来是的。” 莫染看了眼罗士新和南宫坤,对南宫震道:“你不去帮帮你兄弟吗?那罗士新是铁了心要同门相残啊。” 南宫震憨憨一笑:“我弟他有把子好力气。” 莫染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壮汉,问道:“所以……你……如此身板,也是被独孤离给……?” 南宫震憨笑摆手:“莫提了!” 莫染看着手中的独孤无败,心道:“这独孤离究竟杀了多少人啊?” 那边厢的罗士新眼见右手挣不脱,左手高高举起,准备一掌拍在南宫坤的头上。 南宫坤的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抓过罗士新的右手,然后双手一拽,一怂,愣是用巨大的吸附力,让罗士新的天焰焚灭使不出来。 罗士新急了,两腿猛一踏地,在空中倒立在南宫坤的双手之上。 然后他爆喝一声“赤炎坠天”,打算用猛然增加的未阶魂气自上而下,用蛮力把南宫坤拍在地上。 奈何南宫坤的力量更大,他松开罗士新的左手,单抓其右手,然后把对方像麻布袋一样甩向地面。 在罗士新头快挨到地面的时候,又向相反的方向甩去,就这样周而复始地甩了一百个来回。 直甩得罗士新晕头转向,口吐白沫,纵是满腹的未阶魂气,也没有气力运转了。 莫染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南宫震是吧,你弟弟这招叫啥名啊?你会的话教教我啊!” 南宫震抱拳道:“这招叫夯江海,主人要是想学,倒也可以,只是有我们兄弟在,何须主人出手。” 莫染看着吐得稀里哗啦的罗士新,嬉笑道:“我看他吐得翻江倒海,倒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南宫震击掌喝彩道:“主人果然慧眼识珠!我们当时取夯江海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这边主仆两人谈得热闹,伺魂域中的谷尘心道:“好嘛!成忘年交了!” 不提。 罗士新吐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在远处的山崖上,站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穿紫色长裙,头发被扎得一丝不乱,头顶的云髻插着一根长长的木头发簪。 小姑娘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而且眼睛已经很久没有眨一下。 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的嘴里嘟囔着:“这个莫染小娃娃,一直叫偶孙子孙子,人家明明素女孩子,应该叫孙女才对嘛!” 转念又道:“不对,应该叫奶奶!” 小姑娘望着远处的众人,对着空气喊道:“你们去会会他吧!” 明明没有人回应,小姑娘却扬了扬手,做了一个挥舞的动作。 挥舞过后,一阵怪风呼啸着奔着莫染的方向而去。 待到南宫两兄弟把跟着罗士新的二十五名炽烈军将士全给打晕后,陆昊然突然从天上下来了。 “他们怎么了?”看着吐得稀里哗啦的罗士新和一地横七竖八的人,陆昊然皱眉问道。 莫染指着南宫兄弟道:“他们都想打我,所以被这两位给打趴下了。” “谁?”陆昊然看着他指的方向,发现并没有人。 陆昊然查看了一下罗士新的状态,发现对方已经昏厥。 莫染看看陆昊然,又看看他旁边的南宫坤:“那么大一个人,就站你旁边,你看不到?” 陆昊然左右扫了两眼:“看到什么?哪里有人?” 南宫震在莫染身侧道:“只有魂器的主人才能看到伺魂,其他人看不到。” 闻听此言后,莫染对陆昊然道:“好的……他是被我打的,我厉害吧?” 陆昊然见他语无伦次,也懒得纠结,而是问道:“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莫染指着罗士新道:“这厮原来和我是同门,都是玄天宗的,只是他是我没听过的境月部的。 你猜怎么着?他的修阶竟然是未阶!修阶比我高倒没什么,关键是他一见我,就要用掌劈我,还用的是咱玄天宗的狠招。 所以我就抓着他的手甩他,甩得他晕头转向,连魂气都聚不起来,这招叫……” 南宫震提醒道:“夯江海。” “夯江海,”莫染对陆昊然道,“多形象,吐得他翻江倒海。” 陆昊然把罗士新抱起,靠着一个墙根放好,然后又招呼二十五个镇魔宗门人一人背一个,把二十五个炽烈军将士给安置好。 南宫兄弟突然全身魂气暴涨,瞬时分立在莫染两侧,齐齐提醒自己的主人道:“主人小心!厉害的来了!” 莫染刚想回话,却只觉周遭的重力骤增,压得他难以站立。 同时呼吸非常困难,肺部中的空气全部像被巨大的压力挤压而出。 不光他是如此,陆昊然也是单膝跪地,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面部表情非常痛苦。 镇魔宗的二十五个门人仿佛被巨大的手掌摁在了地面上,根本抬不起头,个别修为稍低的人,已经口鼻流血。 南宫兄弟用自己的魂气形成了一个屏障,护着莫染,才让他勉强半蹲。 莫染奋力从大口呼吸的嘴里挤出来几个字:“这……是……怎……么……了?” 南宫震的面色极为难看。 “有人用了净灵虚空。” 第二十六章 风卷扶摇 谷尘当然知道“万物皆兵”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莫染。 一是因为他对莫染的体质充满了信心。 五大元祖魂气如果融会贯通,就算他是子阶,也能硬扛三大禁技一次而不倒。 而是他知道莫染这小子的德性,让他得到得太容易,就不会珍惜。 所以在体境修炼的时候,明明只要五十多天就能成功,他偏给延长到了一千多天。 “不磨磨这小子的性子,他的心境阶段更难练。”谷尘如此对司空灼说道。 所谓“净灵虚空”,是高阶魔技的一种,原理是通过对一定范围内的空气进行高度压缩,达到制造真空,抽离氧气供给的作用。 同时,此招还可以巨幅增加被控范围内的空气压强,达到对敌手肺部空气极速排空的作用。 此时强压在莫染和陆昊然身上的净灵虚空,是山头那个怪异丫头发出。 也许叫她的名号会更适合——暝昏。 瘦弱的小姑娘只是这个魔王的人间体,它的本体还在七维魔界当中。 原本魔物附着在人间体上,就只能释放三成的魔力,这个小姑娘又偏生瘦弱,让暝昏的魔力仅能施展两成。 但是因为这个人间体是“那位”所选,故此也不好再选过。 好在饶是只有两成魔力,也足可把四维的人界搅得天地变色。 只要它想,所有经过它手的物体,都能成为它的武器。 洛平郡中的男女老少,共八百余人,仅是被它轻轻触碰,就马上被心魔现魅了心智。 要不是“那位”让它不要太过肆意,它早就任由这些低等人族自相杀戮而死。 没办法,只能用魔技在这些人心中做了暗示,让他们恢复寻常模样。 后来老对头——镇魔宗——来了三十余人,虽然杀了几个小全魔,但是在心魔现面前还是被轻易魅惑。 看着自相残杀的镇魔宗门人,暝昏笑得肆意:“和三十多年前的南涉一样,还是如此容易魅惑。” 远远看到镇魔司一行人走到洛平地界的时候,暝昏就耐不住性子,想去给这帮人一个个碰了。 但是却发现了一个它不能碰,不敢碰的人。 好在有一人的心魔深重,不妨魅惑一下试试。 暝昏心中暗笑:“那位尊下只说了我不能碰这个人,又没说他身边的人不能碰。 如果他被身边的人给杀了,我就跟那位尊下说,您真是看走了眼,这个小子不配。” 打定主意后,它便往郡守府的一个小吏脑中送了一句话—— “看见罗士新后,问出‘请问你是何人’此句。” 故此,罗士新被心魔现魅惑心智,暴露真实身份。 比起关心罗士新的真实意图,此刻莫染的注意力却在如何摆脱净灵虚空之上。 莫染还想张嘴说话,南宫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脑袋。 莫染马上在魂识中开了腔:“这招打人太狠,我是有你们两人护着,还算可以勉强应付。地上那些个,尤其是还晕着的那几位,我估计再过一下,就会全部窒息而死吧?” 南宫震在魂识中回道:“净灵虚空是扶摇系的高阶魔技,它的作用是两个,一是把你体内的空气抽干,二是用高压把你拍死在地上。” 莫染道:“怎么破?” 南宫震思忖了片刻,回道:“所谓缺什么补什么,既然空气被抽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造出空气。” 莫染喜道:“好的,你们造吧。” 南宫震小声回道:“我们不会……” 莫染急了:“你们不会,那造个屁啊!” 南宫震回道:“我们不会,你会。” 莫染愣了片刻,怼道:“你们两位是不是光长个头不长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造空气?!” 南宫坤生前最讨厌别人说他们兄弟傻大个,现在听到莫染话中有这么个意思,想顶回去,却被南宫震使了个眼色,挡了下来。 南宫震道:“主人体内的扶摇魂气那是……相当的多啊……” “然后呢?”莫染追问。 南宫震道:“有扶摇魂气,就可以造空气。” 莫染摆出运转魂气的架势道:“继续!” 南宫震干咳两声:“主人有所不知,我两兄弟是近身格斗的武者,所以对于法术就……” 莫染被这两兄弟气笑了:“你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 眼看其他人越来越痛苦的神情,莫染心中焦急万分。 虽说和陆昊然不太对付,和罗士新也差点打起来,但是好歹同袍一场。 “所以这两兄弟给我开了个头,合着怎么造空气,要我顿悟……嗯……” 莫染刚想骂一句“谷老头,你怎么给了我这两个废物”的时候,司空灼的声音响了起来。 “莫染,跟着我念—— 扶摇之力,亘古以传,九天临世,摧御两难,今借吾身,长飙乾坤!” 莫染半推半就地跟着念了起来:“扶摇之力,亘古以传,九天临世,摧御两难,今借吾身,长飙乾坤!” 念完后,茫然道:“这是啥?” 司空灼笑道:“闭上眼,感受下魂海的扶摇之力!” 莫染立时闭眼,调息,内窥魂海。 此时,莫染魂海之内的魂气翻卷汹涌,奔涌不息。 如果此时莫承宗再进入莫染魂海,他一定会发现原本没有发现的第五种元祖魂气——扶摇魂气——正以绝对透明的形态充满了这广阔无边的魂海。 而带动魂海魂气翻卷的,正是绝对透明的扶摇魂气。 谷尘兴奋地看着莫染魂海中汹涌澎湃的扶摇魂气,倍感欣慰:“司空老弟,现在知道此子的扶摇魂气在哪里了吧?” 司空灼语气也颇为兴奋:“确实没想到!莫染的扶摇魂气竟然如此纯净,这完全是元祖魂气最本真的状态!” 随着莫染魂海中的扶摇魂气翻涌越来越剧烈,他体内的扶摇魂气从他的四肢百骸破体而出。 破体而出的扶摇魂气在现实世界中呼啸成风,带动着莫染周遭的尘土和砂石在空中飞舞。 莫染被形成龙卷风的扶摇魂气带着悬停在空中,心中却是颇为疑惑,不由问道:“这明明是造风吧?又不是造空气?” 司空灼笑道:“没有空气,怎会有风?” 第二十七章 思君心切 当莫染用雄浑的扶摇魂气把被暝昏抽走的空气重新填得满满当当的时候,远在澜州硕丰城的叶幻桃笑得像朵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这么多的“哈”,让站在她身边的丫环绫香表情尴尬。 她心中有点担心:“今天都第五回了,我家小姐这么笑,会不会背过气去啊?”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叶幻桃就算再这么连着“哈”几百回,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此刻她已经是乱渊的半个人间体了。 乱渊选择人间体有两个标准,首选自然是五大元祖魂气之人,比如翰朝的前两朝——葵朝时的花木磊, 附了花木磊之后,乱渊借着他的五大元祖魂气,统一了大江南北,一跃成为了差点能颠覆葵朝的一方霸主。 后来要不是一下没收住,折损了花木磊的阳寿,估计连人界的皇帝都能做一回。 每每想到差点就能坐到葵朝在中州永宁皇宫中的那把巨大的鎏金龙椅,乱渊是真心疼啊。 到了蔺朝,乱渊又想找个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人附一下,这回它赌咒发誓要克制,要宿主福寿绵长。 奈何整个蔺朝——三百多年——都没见一个这样的人! 要不是降维破元会极大地损耗修为,乱渊真想以本体从七维魔界直接蹦到香喷喷的四维人界去。 “香喷喷?”四魔皇之一的妒羡表情玩味。 “天清日朗,空气清新,”乱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山清水秀,灵气充足,可不就是香喷喷吗?” 妒羡白了乱渊一眼,展开了五对黑羽,振翅飞起,瞬间不见了踪影。 乱渊对着空中骂道:“娘的!等我在人界做了一方霸主,谁还稀罕你这十翅魔皇!” 是了,乱渊只是一个六翅魔皇,平日在十翅的妒羡面前,总觉得低它一等。 纵观整个蔺朝,都没寻到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人,乱渊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附魔同步率的颇高者。 南涉的郭明达被附魔之后,因为同步率高,所以他原本的人族魂识没用多长时间,就顺从地进了魂海中的归墟之地。 归墟之地是魂海中被夺舍或附魔后的宿主原有的魂识被放逐的地方。 因为同步率有高低,所以这个放逐过程也有痛快和痛苦两种。 痛苦的,自然是原宿主不情愿被夺舍。 “这是我的身子!凭什么让给你!”蛮荒时期有一个宿主曾经这样对乱渊宣示主权。 最后被乱渊使了点手段,把此人魂识给强行拖进了归墟之地。 然而乱渊在南涉被镇魔宗镇压的时候,他的人间体却并不是郭明达。 陆梦泽也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道让镇魔宗牺牲五百门人的魔皇人间体的真实身份。 可想而知他当时心中的震撼。 但是迫于那位位高权重者的颜面,恐怕他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高位者姓易,名观海,正是当今的翰皇十六世。 而被关在镇魔司结界中的那个乱渊人间体,是易观海的舅爷。 乱渊是什么时候从郭明达之身转移到翰皇的舅爷之身的,已经无人知晓。 因为让南涉生灵涂染的竟然是皇家贵胄,这件事本身就绝不能提。 提起,就是死。 所以,当易观海看到写有“郭明达已殁”字样的密函的时候,心里的解脱感要大于悲痛。 因为对他的舅爷——罗鸿桢——而言,身死魂灭,却也轻松。 大翰皇家轻松了,乱渊这厮也更轻松。 因为它有找到了一个同步率极高的人间体,名叫叶幻桃。 “所以到了翰朝,咱要做个女子。”乱渊借着叶幻桃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身子,“倒也有趣。” 让它在轻松上又添开心的,是终于让它等到了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人。 身兼五大元祖魂气之人诞生于世,会带动天地的异象。 异象隐藏在维度空间之内,寻常的人族看不见,高纬度的魔物却最为关心。 当一众魔物都想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人间体的时候,乱渊用了雷霆手段,把这些小字辈全给撂倒了。 “娘的!莫染这小子是我的!” 乱渊把三对翅膀全部展开,为了把那些不自量力的小魔物给吓跑,甚至还亮出了本体。 原本还觊觎莫染身子的小魔物们,被乱渊的本体吓得是屁滚尿流。 被关在镇魔司结界之内的罗鸿桢,时而是乱渊,时而是本我。 是本我的时候,他总想不明白,明明乱渊可以自由出入结界,为何还要进入他的身体。 乱渊借着他的身体,一边下棋一边说:“主要是我懒,在没得到莫染的身子之前,我也懒得再找一个皮囊了。 再说了,虽说你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但是我对你也有了感情不是,丢了可惜。” 罗鸿桢苦笑道:“我听你这话,怎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呢?” 乱渊道:“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当年你奉玄天宗刘老鬼的命令来拿我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一个不甘居于人下的人。 然后我就看了眼你的因果线,发现你果然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罗鸿桢已经习惯了用本我和乱渊下棋:“然后你就从郭明达身上窜到了我身上。准备干大事业,结果也只是在南涉给五万人洗了脑。” 乱渊干咳两声:“谁让你又没有五大元祖魂气,只是同步率高而已,有屁用!” 罗鸿桢一个炮一路轰到了乱渊的帅面前:“你个老魔头,几百万岁了,棋力竟然不如我这个九十多的人。” 乱渊把棋子一丢,忿然道:“没看出来本尊是让你吗?赢了你,我也没啥好炫耀的。” 罗鸿桢弯腰捡起棋子,发现颇为吃力:“我太老了,就算你用魔气给我扛着,我的身子也快到极限了。” 乱渊看了眼罗鸿桢的因果线,发现在自己的附着下,还是过早消耗了他的阳寿。 原本应该活到一百二十六岁的罗鸿桢,生命即将结束于九十三岁。 然而莫染的年纪尚幼,五大元祖魂气还没有融会贯通。 “娘的!还是要找个皮囊!”乱渊脾气不太好,总是骂娘。 骂完之后,它往四维人界放出了几缕魔气,目的是找到可以过渡的同步率高的人间体。 还真给他找到了两个。 一是梅洛笙。 二是叶幻桃。 梅洛笙初期的同步率很高,可惜此子想反过来控制乱渊,直接让乱渊给他献祭了。 前脚刚献祭完梅洛笙,乱渊后脚就奔叶幻桃身上去了。 所以,此刻,现在。 “哈哈哈哈哈”了第六回的叶幻桃,在丫环绫香的大眼注视下,火急火燎地往父亲房间奔去。 “我要去洛平!” 叶幻桃此刻非常想见即将把五大元祖魂气融会贯通的莫染。 想得发疯。 第二十八章 结交心切 一个有着碧色瞳孔的少年对着一个有着橙色瞳孔的少年道:“你已经很久没出来了,这次出来是想劈神兽呢?还是想骑圣鸟呢?” 橙眼少年冷笑一声:“这天下能被我劈的东西……好像已经没有了。” 碧眼少年冷哼一声:“呵,也对,什么神兽圣鸟,在你这里不过就是一掌的事。” 复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橙眼少年嘴角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没等他说完,碧眼少年抢先道:“你想劈人了?!” 橙眼少年看看自己的右掌,悠然道:“未尝不可。” 突然语气一转,大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认识他!” 碧眼少年眼神冷冽:“劈就是了,也不过是一掌的事。” 橙眼少年放下手掌,问道:“你还记得我上的那个榜吗?” 碧眼少年沉思片刻,道:“依稀记得叫什么《赤青骚年榜》,你知道我不是武林中人,不关心这个。” 橙眼少年脸色稍变,然后迅速转喜:“你成心的是不是?是《赤青少年榜》!少年、少年!” 碧眼少年把一个“卒”放在了棋盘上,橙眼少年心领神会地也把一个“兵”放在了棋盘上。 眼见双方的棋子都放好了,碧眼少年问道:“少年榜,然后呢?” 问后,马上来了一个马走日。 橙眼少年呵呵一笑,回了一个相走日:“榜上的第二和第三,你还记得吗?” “男的……和另一个男的……”碧眼少年下了第二步。 橙眼少年讽刺道:“年纪不大,记性这么差?难道只记棋谱吗?” “我说了,”碧眼少年怼了回去,“我不是武林人士,不关心这个。” 橙眼少年的一个子被碧眼少年吃了,语气变得不太友好:“明明是这天下第一聪明人,却偏要缩在这一隅做个棋痴。” 碧眼少年一边连着吃了对方三个棋子,一边嘟囔着:“你可以做武痴,我就不能做棋痴?什么道理?” 橙眼少年叹了口气:“是不是心智到了你这程度,就什么都看淡看破,所以心境也便毫无波澜了?” 碧眼少年抬眼望向橙眼少年:“你比我年长,你说是便是。” 橙眼少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了赤青少年榜上:“榜上的第二叫莫染,第三叫陆昊然。” 碧眼少年下子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找到了破绽后放了下去:“然后呢?” 橙眼少年道:“陆昊然是百年宗门镇魔宗的少宗主,十六岁之前只是个寻常的纨绔子弟,十六岁之后,仅用三年时间就从子阶到了辰阶。” “相当于在三年时间里,棋力从零到棋待诏。”为了说明陆昊然的厉害,橙眼少年说了个能让碧眼少年感知的概念。 碧眼少年头也没抬地说道:“有趣,继续。” 橙眼少年敷衍地下了一子:“此子是个修炼奇才,而且魂气很精纯,所用宗门的符咒术已经到了结界自造,空间封魔的程度,关键是他才二十岁。” 碧眼少年又攻克了橙眼少年的一子,心情颇好:“所以,你想认识的人就是他?” “不是。” “不是?”碧眼少年愣了片刻,重又望向棋盘。 橙眼少年的注意力并不在棋盘之上:“如果说陆昊然是修炼奇才,那么莫染就是维度之子。” 碧眼少年第二次抬眼望向对方:“维度之子?虽然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莫染是柱国公的第五个儿子,身兼五大元祖魂气……” 碧眼少年抢了橙眼少年的话:“莫染是柱国公的儿子?柱国公莫承宗?” 橙眼少年缓缓点头道:“你终于感兴趣了。” 碧眼少年面露喜色:“我知道他!他力气极大,曾经一拳把城门砸出个大坑!” 橙眼少年被他这一出整不会了,便顺着他意思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力气很大的莫染。如果他把五大元祖魂气融会贯通,他的力气只会更大。 大到只要用指头轻轻一碰,就会山崩地裂,天地变色。” 碧眼少年眼中似乎有了神采:“那不是比你还厉害?” 橙眼少年眼中的神采更盛:“和我当年一样厉害,毕竟我当年也是身兼五大元祖魂气。” 他的眼神落到眼前的棋盘上,神采又变得黯淡:“可惜如今寄人篱下,被人在棋盘上杀得节节败退。” 碧眼少年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如今这世上,多的是被我杀得节节败退的人,你并不孤单。” 橙眼少年把自家的帅往对方棋篓里一丢,算是投降了:“你比我幸运,多的是人陪你下棋,我呢,基本上就没碰过几个像样的对手。” 碧眼少年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问道:“你真的想去结交莫染?” 橙眼少年点头道:“自然也想和他切磋切磋。” 碧眼少年暗下思忖,没有回答。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玄之,这大白天的,为何关窗闭户啊?” 随着一声开门声,雍容华贵的大翰端妃走入了寝宫。 见到屋内的少年,她的脸上笑意盎然:“玄之,又躲在屋里自己跟自己下棋吗?” 易玄之笑道:“是的,因为这宫里除了父皇能和儿臣多下几子外,其他人躲都躲不赢。” 端妃心疼道:“委屈你了,赶明儿让你父皇在民间多招几个高手,来做你的待诏。” 易玄之点头称好。 复又缓缓说道:“母妃,儿臣想去宫外走走。” 端妃没想到儿子突然有这样的打算:“为何想去宫外?” 易玄之道:“我听说在沧州出了一个民间棋圣,棋力通神,我很想去请教一下。” 端妃知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棋痴,对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觉得奇怪:“如今天下太平,你跟你父皇要几个精干的侍卫护着,去会那棋圣便是。” 易玄之作揖称谢。 他的一碧一橙双色的眸子清澈而通透。 第二十九章 双子成团 当易玄之终于得到父皇同意,从中州永宁出发去沧州的时候,叶幻桃距离洛平还有一千六百里。 大概十天之后,莫染、陆昊然、叶幻桃和易玄之,这四个身上都有秘密的少年,即将见面。 届时,华州大地将迎来一场震铄古今的大事件。 这个大事件在多年前,曾经以“山河将乱,乾坤如渊”八字让预知其发生的大翰首席观星师栾寒池惊得双腿打颤。 但是多年的歌舞升平,让翰皇易观海已经忘记了这一则预言。 如果他早知此次易玄之的沧州之行,将遇到一个身具“乱”字的人,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成行。 易玄之从永宁城鲜衣怒马驰骋而去的时候,栾寒池的噩梦就开始让他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眠。 他的梦中有一个看不见外形的巨物,不知在何处低声嘶鸣,伴着不明语言嘶鸣的,还有一双硕大无朋的……血红的眼。 他想画下来,却画不出形状。 他想写下来,却找不到词语。 所以他只能任由恐惧蔓延,却无法言表。 与他形成天然对比的,是此刻在沧州洛平血脉偾张的的莫染。 悬停空中的他,刚刚把五大元祖魂气中的四个给运转成了一体。 按照谷尘的说法,莫染现在就算硬扛一下万花凋零也能快速恢复。 万花凋零由上古天神久炙的神技“万华天降”演变而来。 万华天降与万花凋零都是借由吸收超巨量的魂气,一鼓作气从天倾泻而下。 通过把魔物的魔气在转瞬间抽离一空,对其形成降维打击。 经受这两招的魔物会被强制二维展开,被封印到二维湮界,不得进退。 因为是神技,所以万华天降的魂气可以从多维世界的万事万物中提炼而来。 而万花凋零却只能从人类的身上提炼,所以才会成为禁技。 莫染能扛住万花凋零的原因,是因为他现在的魂气储量十分巨大。 更可怕的是,就算万花凋零把他的现有魂气全部抽离,他也能在转瞬间全部填满。 所以,填满暝净灵虚空的真空自然是不在话下。 填充真空后,陆昊然的呼吸稍微顺畅。 他从地上爬起,周遭的扶摇魂气之强让他心中惊骇。 “哪里来的这么多扶摇魂气?” 然后他看见了在空中闭目悬停的莫染。 “是他?”陆昊然此时倒也了然了,“有入元剑圣谷尘给他酝魂,有这样的扶摇魂气倒也可以理解。” 莫染闭着眼在空中高声说道:“姓陆的,我听说你的宗门中有一个追溯魔技的法术,说是可以施法追溯到魔技的施术者。 我想用我的扶摇魂气,借着你的这个法术,送一个大礼给他,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四大魂气融会贯通后,莫染的气场大开,语气颇有大将之风,一扫过去吊儿郎当的气质。 陆昊然被他这样的语气所感染,也觉得心中敞亮:“确实有这样的咒术,叫做‘时溯’,所以……你想送个什么大礼?” 莫染从天而降,饱满的魂气让他身形轻盈,只一步就到了陆昊然跟前:“等下你就知道了。” “拭目以待。”陆昊然难得地觉得此刻的莫染身上隐隐发出绝世强者的魅力。 话音一落,陆昊然心中默念咒语,从腰间的皮夹中飞出六张符咒。 每张符咒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时”字,正是时溯之术所要用到的符咒。 六张符咒在空中感受着还残留在空中的魔气,在空中徘徊片刻后,突然全部往远处疾射而去! 莫染举起双指,往符咒的去处一挥。 立时,天地希声! 安静得让陆昊然听见了自己每一声的呼吸和心跳。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放慢了速度,空中每一粒灰尘的运动轨迹都清晰可见。 “这是?”陆昊然的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莫染。 他看见莫染的嘴巴微微张开,嘴中发出三个字—— “剑魂现。” 三字一出口,陆昊然看见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遮天蔽日的剑魂从独孤无败中破体而出,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尖锐的嘶鸣,如暗黑的巨浪一样,往远处奔涌而去。 剑魂所过之处,土地开裂,树木倒伏,山体坍塌。 莫染大吼一声:“痛快!”,突然自陆昊然眼前消失。 然后就看见两里外的天空发出通天红光,接着是一声响彻云霄的炸雷。 炸雷声后,随之入耳的是土崩瓦解之声。 接着一条连接天际的巨大气旋开始不住旋转。 好奇战况的陆昊然接连使用了五个瞬星闪,终于到了战斗发生的山崖处。 只见莫染借着扶摇魂气悬停在空中,数百剑魂被一个瘦小丫头用笼罩其身的气盾挡着,只是嘶鸣,无法寸进。 一眼便知这丫头就是盘踞此处的魔王级的魔物。 “独孤无败也不过如此!”丫头在气盾中狂妄叫嚣,表情狰狞,与她瘦弱的身板不符。 莫染见陆昊然赶了过来,闪到他的身侧道:“这个丫头有点厉害,你有什么狠招吗?可惜我不会我家的里九剑,唉!” 陆昊然踌躇了一下,马上口中唱诵,手中结印。 “魔王现世,镇魔宗昊字辈弟子陆昊然,请求借用镇魔宗‘动’字诀,望镇魔宗宗主院恩准!” 听他口中唱诵,莫染心跳入鼓,因为如果陆昊然请求成功的话,他将见识到镇魔宗的镇宗双诀之一——动字决! 镇魔宗的镇宗双诀,乃一动一静,镇魔战力霸绝天下,但是要养这两诀需要动用百人每日灌输精纯魂气,且均是未阶以上。 因为养诀极为不易,所以镇魔宗定了条规矩,规定每个弟子一生中只能动用动静双诀各五次。 请求许久的陆昊然没有得到宗主院的答复,料想此次请求被驳回了。 他茫然地看向莫染,后者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失望。 莫染冷哼一声道:“那我就来试试无限魂气加持下的剑魂现。” 随着他的一声高喝,数百剑魂翻涌速度急剧加快,嘶鸣的声音更加尖锐。 在剑魂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南宫兄弟。 他们不断用巨大的拳头输出势大力沉的锤击,无奈也只是在魔王的气盾上发出闷响。 “哈哈哈哈!”附身丫头之身的暝昏笑得越发肆意,“连我的气盾都攻不破,这还只是我的两成功力,要是我的真身在此,你们早就被我轰成了渣!” 陆昊然正在焦急之时,突然他眼前的空间发出金色光芒。 一道巨大而金闪闪的鎏金咒符撕裂了空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动字诀!”陆昊然欣然发现,此咒符正是动字诀! 随着动字诀出现的,是他魂识中父亲陆云天的话:“此番魔王非同小可,特此准你动用动字诀,如动字诀仍不能伤它身,你且心中默念‘长天曜日,护我离殇’!谨记!” 陆昊然虽然对这个口诀心有疑虑,因为此前从未听闻,但是此刻镇魔心切,也便没有多问。 “弟子得令!” 陆昊然口中唱诵,手中结印。 唱诵结印结束后,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出了动字诀的名号—— “动——就——打——!” 第三十章 似是故人 在官道上有一个骑着毛驴行走的丫头。 她一身白色长衫,披肩发髻上扎着的一条红色发带醒目鲜明。 这个丫头姓叶,名幻桃,她的身体里附着魔皇乱渊。 乱渊是第一次找了个姑娘附身,所以刻意压制了自己肆无忌惮的本性。 “长大了。”身处魔界的妒羡突然隔着维度对自己的哥哥送出了一个评价。 是了,乱渊其实是妒羡的哥哥。 实际上,它是四魔皇中的老大。 它们兄弟四个有一个共同的妈,却没有父亲。 因为它们都是从自己母亲的神识当中的私欲分离而来。 大哥乱渊,代表了混乱无序。 二哥妒羡,代表了妒忌怨恨。 三哥戮劫,代表了杀戮纷争。 四弟婪奢,代表了贪婪纵欲。 它们的母亲,从神识中分离出了这四个私欲后,立马就神格完整,直接飞抵神界,成了个高位上神。 四魔皇,或者说四兄弟,虽然都知道自己母亲是谁,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 说出来就魔命不保,它们懂。 “长你妹长!”乱渊借着叶幻桃的嘴大声反驳着自己的二弟,“你这像对兄长说的话吗?!” 妒羡不想和自己永远长不大的兄长一般见识,便没有吱声。 倒是在乱渊带动下,叶幻桃的狰狞表情让官道上的路人侧目,鄙夷。 乱渊借着叶幻桃的嘴巴骂道:“娘的!没见过美女骂街啊?!” 路人见这个小姑娘如此凶蛮,便纷纷避让,不敢近前。 见没人敢招惹自己,乱渊把旺盛的精力放在了对毛驴萌萌的鞭策上。 “我说萌萌啊,”乱渊摸着毛驴的脖颈,力道温柔,“按照你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我们至少要半个多月才能见到莫染啊,你有什么想法没?” 被她从家中偷来的毛驴萌萌回道:“啊——呃——啊——呃!” 乱渊继续摸着毛驴:“萌萌啊,要不这样,你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骏马,不就可以跑得飞快了吗?” 萌萌回道:“啊啊——呃——啊!” …… …… 比她幸运的人此刻正骑着高头大马,距离她有三天的路程。 易玄之带着自己的五名顶尖侍卫,骑着快马,除了晚上休息之外,白天都在赶路。 侍卫长齐林感叹于自家皇子对民间棋神的执着。 易玄之却对齐林的称呼颇感兴趣:“老齐,明明你就比我大三岁,为什么大家都叫你老齐?” 齐林被这句问话闹得脸微红:“大概是因为我十岁就行军,虽然现在只有二十一,军龄却有十一年吧。” 易玄之懵懂地用手指着其他侍卫道:“可是我听他们说,是因为你老气横秋,少年老成。” 被皇子指着的侍卫个个强忍着笑,憋红了脸。 齐林也憋红了脸,不过他是羞的。 他支支吾吾道:“皇子说是……便……便是……” 他心中暗道:“都说这八皇子缺心眼,看来所言非虚,估计他的心眼都放在下棋上了。” 这一路上,这皇子也不住店,早上赶路,晚上露宿,遇到下雨,就躲在树下,或者支个帐篷将就,完全没有皇族子弟的娇气。 这一点让五个侍卫啧啧称奇,他们经常在皇子睡着后,聚在一起讨论着主子的身子骨。 “老齐,”侍卫张远冲打着轻鼾的皇子努努嘴,“你说咱这主子,真不像第一次出宫门的皇族子弟,一点都不矫情。” 齐林望向易玄之,确认自家主子熟睡之后才回道:“是了,咱家主子身体硬朗,早上连续赶路,晚上沉沉入睡,完全不是寻常皇家子弟能比的。” 侍卫王喆低声问道:“你们觉得咱家主子是不是练家子?” 齐林也压低声音回道:“我觉得不像,因为我离他那么近,都感觉不到哪怕一点的魂气痕迹,所以……我估摸着,咱家主子就是单纯的身子好。” “哦……”众侍卫齐齐望向易玄之,“单纯的身子好……羡慕!” 单纯身子好的易玄之就这样带着自己的五个顶尖侍卫,又走了两个昼夜。 到距离洛平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人一驴。 “回八皇子,咱们后面有一个骑着驴的人!”负责殿后的侍卫王喆疾驰到易玄之身侧禀报道。 齐林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多余:“骑驴也报?” 王喆补充道:“问题是,那条毛驴的速度奇快无比!” 齐林瞪了王喆一眼:“驴能有多快?比咱们的马还快?” 王喆尴尬道:“还……还真有……” 齐林冲着王喆高高举起马鞭:“信不信我抽你!” 马鞭还在空中,却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麻烦前面的大哥让一让!” 然后在众人的错愕下,一个骑着飞奔的毛驴的姑娘几乎是擦着他们的颜面而过。 “谢谢了!——”姑娘一溜烟地跑到了前面,还不忘挥手道谢。 易玄之六人全都大张着下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王喆道:“说了这驴快吧……” 易玄之在与姑娘擦身而过的间隙,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似乎……是个故人?”他魂识中的那位少年被这个味道唤醒了。 易玄之在魂识中问道:“之前……是不是见过?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魂识中的少年沉默了,也许是在搜索记忆中的片段。 片刻后,他回道:“你知我生平只对修炼上心,能让我有印象的姑娘……绝无一人,所以……” 易玄之接道:“所以……?” 少年道:“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她身上的某位是我的故人?” 易玄之问道:“也是身藏秘密的人啊,就是不知道是好的故人,还是……坏的故人。” 少年苦笑道:“世上的人不只有好坏,皇子殿下。” 易玄之也苦笑道:“知道了,独孤离前辈。” …… …… 跑出一里地外的乱渊,双腿紧紧夹着毛驴萌萌。 萌萌的脑中正上演着万马奔腾的场景。 而乱渊却借着叶幻桃的美得不可方物的脸,笑得肆意。 “没想到老朋友独孤离也来了,更、加、有、趣、了!” 第三十一章 镜像幻灭 从陆昊然使出动字诀之后,莫染就一直很想问他下面这个问题—— “为什么叫动就打?” 趁着大势已定之际,他把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陆昊然故作镇静,因为他想用这样的态度来掩饰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尴尬。 他搪塞道:“啊……因为……喊出来有气势,所以就这么叫了。” 陆昊然心道:“如果这小子知道静字诀的名字,估计又要刨根问底。所以……还好他不知道。” “这么任性?”莫染追问道,“那静字诀叫什么名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昊然干咳两声道:“静下来。” 莫染错愕道:“好像我没吵你吧?” 陆昊然压着嗓子道:“我是说静字诀的名字叫‘静下来’。” 莫染愣了片刻,转而哈哈大笑:“你们宗门都是这么给功法取名的?” 他大笑着一把把瘫软在地的瘦丫头扛在了肩上。 瘦丫头自然是被动字诀拍躺在地的暝昏的人间体。 附魔时的丫头表情狰狞,被抽离之后模样却是一个还没张开的小丫头片子,惹人怜爱。 “唉,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莫染晃了晃小姑娘瘦不拉几的手,叹了口气,“跟个纸片似的。” 和态度悠闲的莫染不同,陆昊然的思绪还陷在先前动字诀和剑魂现对暝昏的联合绞杀中。 动字诀一出,笼罩在暝昏身上的气盾就开始土崩瓦解,接着南宫兄弟就把暝昏附着的小丫头给甩上了天。 暝昏还在天上错愕地悬着,潮水般的剑魂马上在它的身上来回冲刷,直到把暝昏的魔识在四维世界给剥离得干干净净。 感受不到一丝魔气后,数百剑魂又全部返回到独孤无败中,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南宫兄弟抱拳分立莫染两侧。 看着莫染盯着自己许久,南宫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谷司首说了,以后我们兄弟两就在外面护佑主子。” 莫染目光转向南宫坤,却对南宫震发问:“你弟弟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南宫震回道:“他怕生。” 莫染看了眼南宫坤,心道:“可拉倒吧,他甩人的时候,可一点不怕生。” 南宫坤脸上泛上了微红,竟是被看害羞了。 莫染吐了吐舌头,扛着小丫头就弹射了出去。 陆昊然回过神的时候,莫染已经飞出了他的视野之外,而这一下竟然只是对方一次瞬星闪的距离。 陆昊然在心里暗骂自家虽然号称百年宗门,却没有留下好的魂器。 魂识中突然传来陆云天的训斥:“魂器不是没有啊!关键是你现在用不了啊!所以……别想!” 陆昊然刚想问是什么魂器,陆云天语气更凶了:“别问!别想!别指望!” 陆昊然皱皱眉,只得打消了念头。 罗士德醒过来的时候,嘴里嘚吧个不停。 因为他被莫染绑得结结实实的,还被横放在他自己的马背上,像个俘虏。 这感觉让他不太开心。 “为啥绑我?”罗士新哭丧着脸问。 莫染踱在他的身侧,回道:“玄天宗镜月部罗大少侠,未阶魂境,不绑你,你就会绑我们。” 罗士新被这话吓愣神了:“不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莫染拍拍罗士新的背道:“你被那小丫头身上的魔王给迷了心,自己冲到我面前来说的。” “丫头?”罗士新艰难地转头看了眼莫染身后横放着的瘦小丫头,觉得面生,“我没见过她啊?” 莫染瞥了眼罗士新,没从对方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没见过?那你是怎么……?” 正说时,远远地走来一路人马。 人马中为首的一个,穿着翰朝制式轻铠,一边抱拳一边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下官洛平郡守毛义庚,护佑来迟!万望镇魔司诸位大人恕罪啊!——” 罗士新看着此人,双眼圆睁:“我见了他!” 莫染闻言,立马一个瞬星闪,然后把独孤无败的剑尖指着毛义庚的鼻头。 毛义庚高举着双手,两眼死死地盯着离他只有几寸距离的剑尖,说话的腔调抖得厉害。 “这位上官,有话……好……好好说,这刀剑无眼的。” 陆昊然拍拍莫染的肩头道:“他身上没有魔气,是本人了。” 莫染打量了一下毛义庚,把独孤无败扛在了肩头,指着马背上的罗士新道:“不好意思,我这同袍说是你让他魔怔了。” 毛义庚用复杂的眼神瞅了眼马背上的罗士新:“既然是同袍,为何被绑着?” 莫染憨笑道:“怕他又犯魔怔……比起这个,我们在这边打得震天响,为什么你们现在才过来?” 毛义庚抱拳作揖道:“上官有所不知,下官这段时间浑浑噩噩,仿佛记忆也消失了一样。 刚才醒转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嘴的酒气,脑袋也是宿醉后的昏昏沉沉。然后就听见这边震天的巨响。 下官料想这边一定发生了惊天的大事,于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然后就远远地看见了各位上官身上的镇魔司甲胄。 下官这心底是又恐又喜。恐的是,看来咱洛平是出现了非要镇魔司出动才能镇压的魔物了。 喜的是,咱洛平竟然成为镇魔司转为镇魔机关后的第一个镇魔地所在,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荣幸了。” 莫染鄙夷地看着瑟缩的毛义庚道:“这还是荣幸?” 毛义庚谄媚地笑道:“是了,早就听闻镇魔司神通广大,竟能镇守魔皇乱渊。” 这句话刚一出口,莫染的独孤无败又剑指毛义庚:“我们镇魔司的人都不知道镇守的魔物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你知道?说!你到底是谁?!” 陆昊然听他这么一问,再次窥探毛义庚身上的魔气,却仍旧没有一丝发现。 毛义庚缓缓平身,嘴角的谄媚笑意变得诡异夸张:“别探了,就你那点修阶,探不着的。” 莫染双指并拢,打算再用剑魂现,却发现就连南宫兄弟都没有出来。 毛义庚怪异地奸笑道:“从你们到了我身侧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进入了我的净灵限界,在这里,你们的魂气将不再运转。 而且,只要我高兴,就连你们的血液流动和呼吸通路都可以被阻断。 但是,乱渊大人说了,不能伤到你们,所以我也只能陪你们玩玩。 对了,别以为本尊被你们打败了,就你们俩的修阶,还有什么魂器,都不够我看的。” 毛义庚一扬手,莫染手中的独孤无败突然脱手,然后悬停在毛义庚的身侧。 他用手摸着剑身,嘴中啧啧称奇:“果然是这人界排行前三的魂器,里面封着的魂魄足有二万九千九百七十个。” 莫染看见被魔物触碰独孤无败,心中厌恶。但是迫于当下形势,也不便发作。 听了对方的话,莫染心中嘀咕:“二万九千九百七十个魂魄?怎么我听父亲说只有二千九百九十七个?” 毛义庚突然猛地从剑身上缩回手,像是触电一般:“什么!他竟然也在里面?!” 莫染问道:“谁在里面?” 毛义庚又一扬手,独孤无败飞回莫染身边,插在了地上。 “记住了,我叫暝昏,只是乱渊麾下的一个小小马前卒……” 说完此话,毛义庚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响指在空中回荡,周遭的一切像玻璃一样脱落、碎裂。 等到碎片全都消散之后,原本残壁断垣和人间静好并存的洛平郡变成了一个天色昏暗,尸体成堆的地狱景象。 而毛义庚、毛义庚身后的人马、马背上的小丫头都全部化为被甲胄和衣物包裹着的白骨。 谷尘的声音在莫染的魂识中响起。 “所以所谓的‘万物皆魔’,其实是暝昏造的一个超大的结界,结界中的所有事物都能成为它的武器。” 莫染和陆昊然此刻的心跳出奇地快,因为仅是一个小小的马前卒就这么难对付,魔皇乱渊又是怎样一个恐怖存在? 第三十二章 玄天秘闻 萌萌是这大翰世上跑得最快的毛驴,没有之一。 因为此刻它在自己的眼里,就是一匹可以日行八百里的骏马。 它的主人,一个扎着醒目的红色头绳的丫头,此刻对它这样的想法深以为然。 叶幻桃,这个笑得张狂的姑娘身上的附魔同步率已经到了八成,所以现在叫她乱渊可能更好。 随着萌萌的奔跑上下颠簸的乱渊,正在魔识中和暝昏聊着天。 已经从洛平全身而退的暝昏,虽然未伤分毫,但是还是向自己的主子表达了抱怨。 “魔皇尊下,”暝昏的语气有点扭捏,“这次可比上次凶险多了,真不亏是你选上的人,打我可疼了。” 乱渊在魔识中故意压着嗓子,用沙哑的声线来抵消掉姑娘家的稚嫩语气:“命定之子自然是比五百个镇魔宗门人强上万倍,不然也不会让你为这区区三十多人再造一个断空魔域。” 暝昏仍旧扭捏:“尊下,我知道你在下一盘大棋,我也知道你下棋的目的其实是为了……” 乱渊打断了它的话:“行了行了,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附多了人族的姑娘,染上了婆妈的德性。” 暝昏被主子这样一点,舍了扭捏,也压着嗓子沙哑回话:“尊下,你可知道独孤无败里面有一个咱们可能惹不起的人吗?” 乱渊目光混沌,似乎没有焦距:“我知道他在里面,但是从须弥空间出来,也非易事,而且……咱们也没有动到他的利益吧?” 暝昏松了口气,语气和缓了少许:“他不出来就好,但是为什么他会在人界的魂器当中?” 乱渊接着叶幻桃的少女的嘴,在现实中大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在上面呆得烦了,寻到这个小魂器中乐得清闲,如果是我,八维那里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暝昏应声道:“对,和尊下一样,他也是降维找自在。” 乱渊收了笑,表情严肃道:“什么叫和我一样?少拿我和上面的那帮老家伙比,和他更不行!” 暝昏打了个哈哈:“恕罪,以后不敢了,那……属下先去别的地方耍去了,尊下要是想我,唤我便是。” 乱渊用手拍了下驴屁股:“驾!” 萌萌跑得欢快。 罗士新被松绑了。 他伸展了一下被绑得麻木的手脚,内窥之后,他发现魂海中的魂气在慢慢回来。 陆昊然冲他走了过来,眼神始终盯着对方的眼睛。 走到了罗士新身旁,陆昊然往在篝火处啃着烤鱼的莫染指了指:“你的同宗在等你一个答复。” 罗士新看了眼啃得正欢的莫染,问道:“为什么他不过来?” 陆昊然回道:“他饿坏了。” 罗士新不知道怎么接茬,便跟着陆昊然往篝火处走去。 莫染大口大口地啃着鱼,吃相不太雅观。 他给陆昊然的说辞是,早上用了太多魂气,需要食疗。 “等你好久了,同宗。”莫染眼睛盯着手中的鱼,把“同宗”两字说得很重。 罗士新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恩。” 莫染把一根鱼刺吐得远远的:“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罗士新在魂识里请示了一句可否说,魂识里没有传来回音,当下心里凉了一半。 “看来宗里的那帮老头已经彻底把我推出来了,那我说出来就不要怪我了。” 罗士新心里如此打算。 “一切还要从你被送到玄天宗的时候说起。”罗士新的语气和缓却带着凝重。 莫染把手中的木棍丢向远处,眼神一扫平日的散漫,带上了少有的严肃:“难道自从我去玄天宗的那天,就被你们给盯上了?” 罗士新看着篝火中跳跃的火焰,陷入了回忆。 …… …… “罗师兄,听说咱们宗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正在修炼的罗士新被同宗师弟给扰了心神,心中略有不快:“别打扰我修炼。” 师弟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把一个人的名字说出了口。 “莫承宗?!”一听是此人,罗士新再难静心修炼。 他从修炼室弹射而出,往宗门大殿疾步而去。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亲眼目睹大翰近战第一人的风采。 越接近大殿,聚集的宗门子弟越多,等看到“玄天无上”的大殿牌匾的时候,就连殿前的树上也站满了好奇张望的子弟。 透过人群的缝隙,罗士新依稀看到了一个身穿修身黑袍的中年高大男子。 男子朗目圆睁,腮胡飘然,说话中气十足,谈吐不俗,正是大翰近战第一人——柱国公莫承宗。 莫承宗与玄天宗宗主慕苍穹并排端坐于大殿正中的主人位上,两边分别坐着炽烈军的三大偏将和宗门的四大长老。 双方交谈颇为热烈。 慕苍穹在莫承宗端起茶杯后,客气道:“从京城到咱这穷乡僻壤,就算骑八百里快马,也要十天半个月,柱国公真是舟车劳顿了。” 玄天宗所在的伭州处于大翰的西南边陲,距离京城永宁有三千八百多里。 这样的距离,对于骑马来说,确实远得怵人。 但是莫承宗的回答却让慕苍穹吃了一惊。 “我们是借铭瑄之力来的,只用了三天。”莫承宗茗了一口茶汤,感受着嘴中的回甘。 他这句话不光让慕苍穹的双眼放光,也让在场的所有玄天宗门人眼中放光。 “可是那传说中的扶摇系翅妖王吗?”慕苍穹用不紧不慢喝茶的举动来掩饰自己没见过铭瑄的尴尬,“听说颇难召。” 炽烈军三偏将中的后军偏将万志权插了句嘴:“也不是太难召,也就……” 莫承宗干咳了两声,截住了万志权的话:“确实有点难度,咱们这次也才召了五只。” “噗!——”慕苍穹满嘴的茶汤全部贡献给了大地以及自己的衣服。 慕苍穹没等莫承宗问出口,自己先做了解释:“喝急了……失礼、失礼!” 莫承宗尴尬一笑,没有接茬。 慕苍穹擦干净了胸前的茶水后,又给自己和莫承宗满上了茶汤:“你们是四个人,却召了五只铭瑄,不知道是为何。” 莫承宗对着万志权道:“把他放下来吧。” 万志权身上蓝色的申阶魂气流转,手中快速结印,随之高空中传来一声让人胆寒的尖啸声。 尖啸声后,巨大的振翅声自远而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巨大的铭瑄翅妖王缓缓落在地面上。 在玄天宗众人避让出的场地上,铭瑄上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少年映入了大家眼帘。 少年脚一占地,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莫老鬼!做你儿子真是倒了大霉了!哪有这样对自己儿子的啊?你真是开了先河了!” 莫承宗把手中的茶杯放好,一刹那闪现到莫染的身后,重击一下后,莫染失去了意识。 然后单手夹着莫染闪现到大殿中,把莫染往前军偏将邓勋川手里一丢,对方立时双手接住。 莫承宗站冲着慕苍穹抱拳道:“让贵宗主见笑了,此子乃是我犬子,此番来到贵宗,是想借贵宗一物用。” 慕苍穹站起来还礼道:“柱国公多礼了,莫说是一物,就是十物百物,本宗也定双手奉上!但……不知是何物?” “封魂锁,用来封住犬子的魂海。” “荒谬!”在人群中听到“封魂锁”三字的罗士新不觉把这两个字说出了口,惹得身旁的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看着他还有一名佝偻身形的老者,雪白的胡须几乎要拖到地上。 前一秒他还距离罗士新五个身位,下一秒就贴上了后者的耳朵。 “我也觉得荒谬。”老者的声音让罗士新全身的汗毛倒立,“不如随我到静心坛聊几句闲话。” 罗士新回头望去,却发现老者已经不见了。 而空中却有一条透明的丝线影影绰绰,牵引向远方。 第三十三章 魂气之色 篝火的温度,让罗士新被捆绑后的关节好转了很多。 莫染对他的态度却好转得不多。 “用封魂锁锁住我魂海为什么荒谬?找你聊闲话的老头是谁?你和他去静心坛聊了什么?” 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罗士新突然怀念起了莫染离群独行的日子。 “用封魂锁这个举动荒谬的原因有三个。” 罗士新说“三个”的时候,发现莫染眼中略有涟漪。 莫染眼中的涟漪,倒映的是心中的波动,但是他的语气却出奇地平静:“继续。” “一、封魂锁的封魂咒,共一千三百八十一行咒词,两千七百六十二个手印,这两个事情都需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每行咒词又有五十三个字,也就是一共七万三千一百九十三个字。 也就是说,要在一个时辰之内,一字不差地念出七万三千一百五十三个字,结出两千七百六十个手印。 如此难的诵咒条件,使得封魂锁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用过了。 你的父亲一来,就要我们把四十多年不曾动用的,难得离谱的封魂锁给使出来,你说荒不荒谬?” 反问之后,罗士新注意到莫染把随手捡来的树枝捏得紧紧的。 罗士新尴尬地说出了第二个原因—— “二、要使出封魂锁,要求施法之人的修阶至少在戌阶,还要牺牲他一个甲子的魂气,用作封魂锁在魂海中的实质化。 当时的玄天宗,修阶在戌阶之上的人只有两个,这两个人对于宗门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父亲一来,就要动用如此人物的巨量魂气,你说荒不荒谬?” 莫染把手中的树枝到篝火里,火中传来噼啪之声:“你再问句荒不荒谬试试?” 罗士新看着莫染冷冷的眼神,心情复杂。 “三、被封魂锁锁住的人,能调动魂海中万中之一的魂气就算走运。 一个父亲,要用这样的锁来锁住自己亲生儿子的魂海,着实是荒谬至极。” 莫染双眼无神,语气寡淡:“第二个问题……老头是谁?” 罗士新望着篝火不断跳跃的火苗。 某一瞬间,这些活泼雀跃的火苗,像极了多年前在人群中盘绕穿梭的透明的丝线。 …… …… 普天之下,可以使出玄天宗封魂锁的人,只有两个。 其中一人,是玄天宗的宗主慕苍穹,修阶是入元法圣。 另一人,是玄天宗的前宗主独孤鸿,修阶也是入元法圣。 而找罗士新闲聊的正是独孤鸿。 “没想到竟然是您,”罗士新抱拳作揖,腰弯成九十度,“太上宗主。” 独孤鸿抚须笑道:“别再叫我宗主了,原本我在位的时候就不情愿。” 罗士新仍旧谦卑地弯着腰,毕竟对方和自己隔着辈分:“不知太上宗主找晚辈,所为何事?” 独孤鸿用手托正了罗士新的身子,然后扬了扬手上的魂气之丝。 “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你能看到这个魂丝。” 罗士新心道:“这很奇怪吗?这个魂丝虽然是半透明的,但是只要细看,就能看得分明。” 心中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敢问。 独孤鸿把手腕转动了一圈,四散在空中的魂丝在转瞬间就全部缩回到他的指尖,转而消失不见。 “这是破元阶的魂气之丝,”独孤鸿整理了一下衣领,“寻常人看不到。” 罗士新心中大惊:“破元阶?!难道……” 看着罗士新因惊讶而圆睁的双眼,独孤鸿笑得双眼成缝。 “是啊,老夫差半步就飞升了。” 罗士新立时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行了三个大礼:“恭喜太上宗主!修炼大成,飞升成圣!” 独孤鸿笑眯眯地把罗士新扶起,淡然道:“你拜早了,我不想飞升啊。” 罗士新差点被一口浓痰呛到:“为啥?!飞升成圣,寿同天地,进入大世界,这不是修炼之人的终极梦想吗?!” 独孤鸿拍拍罗士新的肩膀,指着天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罗士新顺着独孤鸿的手指望去,却只看到碧空如洗,空无一物。 独孤鸿笑道:“什么都没看到吧?世界本来的面目就是一团清澈。是这世上繁杂的万物,让这个世界混浊不清。 那你知道我们的魂气有几种颜色吗?” 罗士新恭敬作答:“自然知道,魂气有五色,荧惑之红、扶摇之蓝、列缺之紫、玄泽之绿、坤舆之黄。” 独孤鸿哈哈笑道:“方才你看了我的破元魂气,为什么它是无色的?” 罗士新被问住了:“啊这……” 独孤鸿单手运气,手掌之上出现了五种颜色的魂气。 罗士新兴奋地喊道:“太上宗主!你竟然同时拥有五大魂气!” 独孤鸿笑着摆摆手:“哪里,我其实只有三大魂气,荧惑、玄泽和坤舆。” 罗士新心道:“对我这个只有两大魂气的人来说,那已经很好了好吧……” 嘴上说:“那为什么会有五种颜色的魂气?” 独孤鸿道:“到了我这个修阶,多少会吸收点其他元素的魂气。” 罗士新心道:“你这修阶已经是天花板了好吧。” 嘴上说:“太上宗主太谦虚了。” 独孤鸿道:“你看。” 在罗士新的注视下,独孤鸿手中的五大魂气混为一体,五种颜色最终汇聚成了白色。 独孤鸿指着白色的魂气团道:“这是皓晖之白。” 接着,白色的魂气团突然高速旋转,随着转动,白色逐渐变灰,最终成了全黑。 独孤鸿道:“这是玄采之黑。” 罗士新被独孤鸿这一番操作刷新了认识,激动地语气颤抖:“竟然还有这些……” 独孤鸿笑道:“你再看。” 他手中的全黑魂气团再次高速旋转,随着转动,黑色逐渐褪去,最终竟然变得透明。 罗士新大开眼界,语气越发激动:“这是……?” 独孤鸿把透明的魂气团悬停在空中:“这是乾坤之透。” 独孤鸿手一挥,空中的透明魂气团消散不见。 他又手指天空,问道:“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罗士新回道:“乾坤之透。” 独孤鸿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对着碧空背手而立:“下面我要说的话,非常重要,你需要牢记在心,因为这关系到这个世界的存亡。” 第三十四章 镜月水花 莫染又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树枝,使得火焰中的噼啪声不断。 这种噼啪声让罗士新有点烦乱,他很想对着火浇上一大盆水,用来平复这种此起彼伏的躁动之声。 莫染把手伸到罗士新看着火苗出神的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对方的思路。 “所以,我在大殿里当众出丑的时候,”莫染说道,“你和咱们的太上宗主在没人的地方讨论着世界存亡。” 罗士新想反驳他这句话,但是转念又觉得这话没错,便没有接茬,而是接着说着记忆中的那段往事。 …… …… 独孤鸿背对着罗士新负手而立,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想来是冷冽的。 “正如你所见,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五大魂色,还有黑白。白由五色混杂而成,白得纯净无瑕。 白到盛时,便有了黑,正如黑夜之于白昼,两者交相更替,此消彼长,永远保持着平衡。 而在黑白绝对平衡的时候,便有了你刚才所看到的乾坤之透,绝对的透明,通透。” 罗士新懵懂地点头道:“太上宗主教诲的是,弟子铭记在心,只是……” 独孤鸿转身笑道:“只是觉得我不知所云,对吧?” 罗士新抱拳道:“弟子不敢。” 独孤鸿道:“玄采之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魔气。” 听到“魔气”一词,罗士新心中一惊:“不会就是魔物的魔气吧?” 像是看出了罗士新的疑虑,独孤鸿道:“就是魔物所仰仗的魔气。” 罗士新眉头皱起,因为他想起刚才独孤鸿手上出现的黑色魂气。 独孤鸿看他愣神,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便笑道:“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提炼出魔气,只是多少、纯度的区别,因为它原本就是从五大魂气中融合而来。 所蕴含的元祖魂气种类越多,魔气提炼就越容易,相对的,灵气的提炼也容易。” “灵气?” “就是你刚才看到的皓晖之白,它有两个名字,一是你知道的入元阶魂气,另一个就是灵气。” 罗士新心道:“真是长见识了。” 独孤鸿接着道:“世上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人少之又少,一万人中有一个就算不错了,我已知的这样的人有三个。” 罗士新问道:“哪三个?” “第一位是赤青时期的久炙……” “久炙?!”罗士新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独孤鸿的说法和惯常中的说法完全不同,“久炙不是战神吗?怎么成了赤青时期的人?” 独孤鸿道:“久炙自然是神,但是并不妨碍他之前是人。实际上,在他飞升成圣之前,他是赤青时期的一个大修士,一个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修士。” 罗士新心道:“今天还有什么惊人的消息,一起来吧。” 独孤鸿身体力行地在满足他:“久炙,作为一个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人,升阶破境自然是游刃有余。 就算是到了入元显圣期,也才不过三十六岁。后来,他顺理成章地提炼出了魔气。” 罗士新心道:“不是……这里用顺理成章不妥吧?” 独孤鸿的诉说还在继续:“提炼出魔气后,他发现以魔气入功,事半功倍,而且战力大增。 但是跟着战力大幅提升的,还有他抑制不住的杀戮心魔,心魔让他天天杀心高涨,极想杀戮。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身上的杀戮心魔完全排出体外,至此才以通透之魂气,飞升成神。” 罗士新轻声应道:“嗯。” 心中暗道:“羡慕。” 独孤鸿接着说道:“第二位是蔺朝离曜宗的独孤离,也就是我的曾高祖。” “竟然有这样的渊源!”罗士新自然知道破元剑圣独孤离的名号,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自己太上宗主的先祖。 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罗士新对独孤鸿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独孤鸿惭愧一笑:“与这个曾高祖比起来,我的成就真的是微不足道,惭愧惭愧。” 罗士新心道:“您老就别谦虚了。” “身兼五大元祖魂气的独孤离,升阶破境也是一蹴而就,后来因为升阶得太快,被师父上官离给一脚踢下了山。” “被踢下了山?”罗士新觉得这个事情颇为有趣,要知道独孤离可是天下飞升第一人。 可能是第二人,如果久炙真像独孤鸿所说那样的话。 “和久炙一样,独孤离也因为身兼五大元祖魂气,所以魔气也是来得又快又多。 他的杀戮心魔自然也是特别旺盛,但是他这人和久炙不同,他偏生喜欢和人切磋比试,于是死在他剑下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罗士新闻言大惊:“杀了这么多人,已经和魔头无异了,为什么没有人群起而攻之呢?” 独孤鸿神色晦暗道:“因为他的那把剑。” “剑?” “一把封印了无数伺魂,只要主人振臂一呼,就会倾巢而出,噬尽所有敌人魂魄的剑。” 独孤鸿拿起一根树枝,像舞剑一样在空中比划着。 “独孤无败……”罗士新知道传说中的这把剑。 “你想象一下,一个能轻而易举运起魔气的人,手里是一把有着万千剑魂的魂器之剑。” 独孤鸿用树枝指着前方,仿佛前面有着万千仇敌。 “正当世间众人都怵于他时,我的曾高祖却突然失踪了,从这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士新惊讶问道:“他不是飞升了吗?” 独孤鸿惨然一笑:“不过是粉饰罢了,毕竟是个武林神话,如果连他都没有好结果的话,武林晚辈哪里还肯拜入宗门?” 罗士新心中凉了一截:“原来所谓的天下第一人飞升成圣只是一句谎话。” 独孤鸿看着手中的树枝道:“如今想来,我这曾高祖也许是正躲在哪个角落克制着心魔,说不定哪天就会重新登临。 不过,虽然他人不见了,他的剑却流传了下来。” “在哪里?” 独孤鸿把树枝指向大殿的方向:“在柱国公手里。” 罗士新错愕道:“莫柱国?他难道也是五大魂气在身?” “他没有。”独孤鸿摇摇头。 罗士新松了口气:“那还好。” “他儿子有。” 罗士新心道:“太上宗主诶!说话不带这样大喘气的。” “是大殿里绑着的那个小子?”罗士新问道。 “正是,”独孤鸿把树枝远远地丢了,“可惜啊,真是个天纵奇才……只是他命中犯魔,加上未来又会和独孤无败扯上瓜葛。” 罗士新心中不解:“太上宗主是如何知道他的未来之事?” 独孤鸿淡然一笑:“入元之后,这个世界的真相就会知道少许,包括因果律……” 罗士新张着嘴:“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独孤鸿突然逆光而立,阳光给他的身子镶了一道金边:“玄天宗士字辈弟子罗士新听令,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名下镜月部的弟子。 你的名字会从玄天宗宗谱上除名,你将不能再在玄天宗任何场合出现。 你以后不用听你师父慕苍穹之命,你未来只能听命于我。 你不能和你的同宗、亲友,甚至父母、兄弟接触。 你以后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 独孤鸿一个闪现,近身到罗士新只有毫厘的距离。 他双眼的寒芒直刺进罗士新的双眼:“扼制莫承宗儿子莫染的心魔!” 等罗士新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独孤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去把我的一甲子魂气送人了!——” 独孤离其人 等一下,先别开始。 等我先说几句。 我啊,最近挺烦的。 不是因为你,真不是。 说实话,你来找我,我还挺开心的。 我吧,最近常把一句话吊在嘴边—— 我他妈太悲催了! 也不知道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我破境太他妈快了! 喂!我没嘚瑟!我压根不是嘚瑟的人! 我很……怎么说呢?我也没读多少书,不知道用什么词好。 要不这么说,我很憨厚,对,就是憨厚。 你看我这把剑,做得就很憨厚,又憨又厚! 厚到楞是用玄赤铁打了这把重剑! 你都觉得暴殄天物?是吧? 那铸剑的姬极几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玄青大陆的上古玄赤铁就应该打一把又长又尖的枪。 扎人一扎一个准! 再加上血槽,更棒! 我没理他。 我说千万别挖血槽。 我当时说的是丑,还是贱,还是难看来着? 忘了!算了! 他后来还是给我打了这把剑。 因为我给他的钱够打两把。 他就没废话了。 想知道这剑的名字? 让我抽出来给你看下。 嗯,你敲下看!听下声儿。 怎样?这声脆实、憨厚吧? 它叫独孤无败! 霸气吧! 诶?不对啊,我不是要说破境太快的事吗? 话说回来,你是啥境界啊? 哦……酉阶魂境,很高啊! 你多大了? 嗯……人不可貌相…… 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 诶,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比看起来要小…… 不对不对!唉!我这笨嘴巴!还是吃了没读书的亏! 都怪那上官离小老儿一脚把我踢下了山! 把我脑袋撞坏了! 本来就除了那些破秘籍啥都没学! 现在是更废了! 我当时跟他说—— 师父啊,山下的小娘子如同母老虎, 我怕打不过啊! 他说了句—— 放屁!去你妈的吧! 好狠的一脚啊! 感觉是用到了他九成的内力了! 对了!对了!我应该要说破镜太快才对! 这破镜太快啊,就要憋着用力。 就好比你用拳头捏着一个鸡蛋, 你稍一用力,那蛋就破了! 所以你就要收着点力。 而我呢,又是一个懒散惯了的人, 要我时时收着力,那不是要我命吗? 但是,如果我不收,就是要他人的命。 所以每每有人来找我比划,我都太难受了! 打吧,我怕我收不住。 不打吧,又要被人说怂。 你说说我悲催不悲催? 所以我总是在和他人正式比划之前, 先说一大段我太悲催的话, 好让他人体谅于我。 好了,我说完了。 你体谅没体谅我? 我的境界? 昨天刚到亥阶体境。 诶?怎么跑了? 你不会还以为我是酉阶心境吧? 喂!你的帽子!嘿! 你不要我就戴着了?! 我真戴了?! 谢谢您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