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异闻录》 第一章 穿越第一天，落网 耶利哥城，皇后街区。 一栋兴建于22世纪的别墅里异常安静。 这时，漆黑层叠的云层中，一道闪电骤然划过。 瞬间照亮了房间中某个直立的身影。 清瘦的黑发青年神色怔忪地站在客厅中央，身后的影子在这一刹那被拖得狭长而扭曲。 李维·伯德呆呆地注视着身体前方半米远位置。 那是一个横躺在浸透了血液的地毯上，俨然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老妇人。 而他的大脑，此刻却在放空。 没错，他的确是李维。 但不是这个李维·伯德，而是一个姓李名维，出生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二十五岁华国普通公民。 他很清醒地记得，自己正在向一位情绪激动的委托人家属出示律师资格证。 然而，这已经是上一秒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显然十分古怪而棘手。 不知道是虫洞还是什么空间理论，总之，他能够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做梦，并且已经直接换了一副躯体。 好像就在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脑子里那些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也开始涌动。 可惜的是，他现在唯一能够记清楚的就只有自己的名字，以及职业同为律师这两点。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目击这样一起凶杀案…… 李维低头看了眼手里握着的匕首。 匕首表面泛着森森的冷光，还没有干涸的鲜血从刀刃滴落，证明匕首离开人体的时间绝对不长。 而现场门窗紧闭，除了被害人和他自己之外，暂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痕迹。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工夫继续思考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无论是去警察局自首，或是立即选择离开这里…… 呼吸随着思维逐渐混乱。 “嘀嘀嘀……” 一阵老式手机特有的电子铃声在房间某处突兀响起。 李维骤然惊觉，手中的匕首差点直接滑落。 他按捺住心底的忐忑，循声找到了那部躺在盥洗室洗手台上的老式按键手机。 来电提示是未知号码。 李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用目光死死地盯住发光的手机屏幕。 三秒，两秒，一秒。 铃声终止。 房间重新陷入沉寂。 李维长舒一口气，莫名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他决定先从这里出去，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之后，再考虑是否自首。 然而，他才刚刚转身面向盥洗室的门口。 “嘀嘀嘀……” 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铃声再度响起。 李维猛地转过身，瞬间盯住此刻俨然已经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 依旧是——未知号码。 手机随着响铃震动，慢慢向着洗手池滑去。 就在它即将滑落的瞬间，李维鬼使神差地拿起，按下通话键。 电话被接通。 李维屏住呼吸，全身紧绷地、安静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先是一阵呲呲的电流声，混着杂音，一个粗哑的嗓音传来： “你的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两分钟，拿着手机，立刻回到客厅。注意，在这个过程里，不要碰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包括地毯。” 在杂音的干扰下，无法判断对方是男是女。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李维眉头紧皱，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恐慌。 “你可以选择不听，不过我建议你往窗外看看。” 李维下意识看向盥洗室唯一的小窗，只见月色之中，街道尽头已经出现了鸣笛的警车。 原本就慌乱的内心在这一刹那彻底破防，他不再质疑，下意识听从指示回到客厅，重新站在了尸体前方。 “擦干净匕首握把上的指纹，安静地将它放到地上。” 李维立即拽出衣角捏着匕首清理指纹。 等匕首静伏于尸体身侧，下一步指示再度传来： “现在，右转45度角，在你迎面的窗台上放着一枝百合花，拿起来，放在尸体的脚边。” 听到这句，李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想干什么？百合花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却忽略了李维的提问，直截了当地宣布： “时间只剩下最后的30秒了。只要你听我的，就可以顺利从这里走出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束手就擒，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 李维直觉对方一定有某种目的，但不明白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他把百合花放在地上的同一时刻，电话里传来了神秘人的最后一道指示： “尸体左侧上衣口袋里有一串车钥匙，拿出来。 倒退着走向后门，去后院车库里启动那辆蓝色的老爷车，往西十字街的方向开，连续通过三个红绿灯之后，把车开进位于马路东侧的废品回收站。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至此，李维已经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更准确地说，他甚至怀疑，对方正是这起凶杀案的幕后主使。 而自己现在正在听从一位至少是教唆罪犯，准备进行潜逃。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拿起了那串车钥匙，并且打开了后门，前脚悬于半空中正准备落下。 然而，身为律师的该死正义感，竟然让他迟迟无法迈下那一步。 不对，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他，也只是看到自己拿着染血的匕首，并没有目睹凶杀案发生的全过程。 那么，在没有关键性证据的情况下，定罪入刑应当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杀了人，依旧有一定几率能够被无罪释放。 即便是有罪，因为过失或是激情杀人并含有自首情节，依旧可以从轻量刑。 一时间，李维的大脑里思绪纷呈。 身为律师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冷静思考。 但就在这时，他的后背猛地一阵发凉，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电话的引导下做出的一系列行为，已经将一件原本或许只是激情犯罪造成的被害人死亡事件，演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联想到这一点的李维霍然转身，想要再度复原现场。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同一时刻，门口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里面的歹徒，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立刻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否则将视作抵抗，直接击毙。” “再说一遍，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听见这熟悉的台词，李维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用尽全力扑向了那具尸体，想要捡起地上的刀，扔掉那枝明显格格不入的百合花。 而下一秒，随着一声爆破，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员冲进了客厅，并迅速控制了歹徒。 李维穿越第一天，被捕。 第二章 见律师，还有救! 李维被警方连夜押解到皇后街区所属的布鲁克林警局。 身为一名执业律师，他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因此，当警方想要对他进行审讯的时候，李维异常轻车熟路地表示： “在见到我的代理律师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两名负责审讯的警官不由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名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过了不久，一位穿着亚麻色西装，头戴高顶礼帽，身材高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士出现在审讯室门口。 “抱歉，警官先生，请问能给一点时间让我和我的委托人沟通一下吗？” “只有十分钟。” “没问题，多谢警官先生。” 这位中年男士相当斯文有礼地送走了两名警官，为两人的谈话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直到审讯室的大门彻底合上，他才缓缓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李维，眼角的鱼尾纹让他的神态看起来颇为和善： “伯德先生，您好，我是霍华德·亚当斯，职业是一名律师，同时也是您在这起案件中的辩护人。 身为同行，我对于你的遭遇十分同情。 当然，在接手这个案子之前，您的上司麦克先生也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我会尽力为你争取利益。” 听这位霍华德律师的口气，原主在威廉姆斯律师事务所的上司似乎已经提前进行了关照。 李维随即松了一口气。 看来原主的人际关系处得还不错。 “好的，那么霍华德律师，我想知道现在这桩案子的进展……如何？” 李维没有浪费时间，上来就单刀直入，询问案子的情况。 见到李维颇有些焦急的态度，霍华德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 “伯德先生，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根据警方的初步调查结果，你在这件事情上具备很大嫌疑。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毕竟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凶手。 但你确实需要解释一下，事发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李维一时语塞。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入室杀人？ 但身为一名律师，又有什么理由让原主这么做呢？ 可他越是想要回忆起关于这件事的细节，脑海里却像是一团浆糊一般，粘稠而滞涩，除了一些模糊的影像，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抱歉，我实在记不清楚具体原因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 “是这样吗？”霍华德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奇怪，“从医学上来说，当人的意识在短时间内受到强烈刺激，是有可能导致短暂失忆的。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所以不用紧张。” “但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没有杀人！至于……那枝百合花，这一点我可以解释……”李维下意识就想要说出关于那通神秘电话的事情。 听见“百合花”三个字，对面的霍华德随即身体前倾，表达了兴趣： “百合花，怎么了？” “那枝百合花，百合花……是有人让我放的，那是……一通电话，对，一通电话！” “电话？是什么样的电话，谁打给你的？”霍华德用十分关切的眼神注视着李维，并适时递上了一杯水，“不要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谢谢。当时……”李维随即陷入回忆，“我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凶案现场，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电话铃声，那是从盥洗室传来的……” 李维详细地描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包括自己怀疑打电话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以及对方在对自己进行言语操控，唯独隐去了他是穿越者这条信息。 霍华德听得十分认真，频频点头，眼角的鱼尾纹时而皱起，表现得像一名真正的绅士。 这让李维联想到了上辈子带自己入行的那位老律师，也是这样耐心，这样的斯文有礼。 他默默将手伸进衣兜，手指触碰到某个方形的物体，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霍华德律师，你可以跟我讲讲，你打算如何为我进行辩护吗？” 闻言，霍华德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他思索片刻，大致讲解了一遍自己的准备好的辩护思路： “由于缺乏目击证人，和相应的有效证词，想要直接进行无罪辩护会非常困难。 但你刚才提到的那通电话，如果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这一点的话，倒的确是一个可行的思路。 当然，即便没有这些，我也准备好以你的精神情况不稳定作为辩护的理由来争取无罪。” 后面的话霍华德没有说，但同为律师的李维基本可以预料。 如果是后者，在没有有效的精神鉴定书前提下，成功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十分有限。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也会在判决下达之前，先和法官以及检方进行相应的沟通，尽力缩短你的刑期……别的或许无法保证，但至少不会上升到一级谋杀。” 霍华德注视着李维的眼睛，神态诚恳之中带着一丝惭愧。 李维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忐忑，微微垂眸。 他将手从衣兜里伸了出来，平放在桌上，手掌摊开—— 那是一台外壳深灰色的老式按键手机。 “这……就是我用来接听电话的那部手机，上面还有昨天晚上我接到的那通电话的记录。显示的是未知号码，其实对方当时一共打来了两次，第一次我没有接。” 李维一边说着，一边将通话记录找了出来，展示给霍华德， “我当时出于紧张，下意识就听从了电话里那个人的一些指示，擦掉了匕首握把上的指纹，以及把那枝百合花放到了尸体旁边…… 我后来才意识到不对，现在想起来，这个给我打电话的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真凶，即便不是，也绝对和真凶脱不了干系！” 霍华德眼中闪过惊喜，随即接过手机，扶着眼镜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的脸上扬起了赞许的笑容： “太好了，伯德先生，我相信在警方技术侦察科的帮助下，一定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到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把手机交给他们。 你放心，有这条证据在，我有很大的把握能够为你脱罪！” 说完，霍华德立即站起身，将手机揣进兜里，郑重其事地向着李维点了点头，就开门走了出去。 李维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只要他在庭上坚持不认罪，想必检方也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普通的入室杀人案那么简单。 审讯室的大门在霍华德的身后缓慢合上。 看见守在门口的警员，他随即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辛苦了，警官先生。” 两名警员神态如常地点了点头。 其中一名随口一问：“你和那个嫌疑犯谈什么了？他有交代什么重要线索吗？” “哦，你说线索？” 霍华德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第三章 没救了，等死吧 三天之后，庭审现场。 李维被两名法警架着，坐在了被告席上。 他的目光落在左前方霍华德律师的背影上，沉默不语，手指紧握成拳。 电话已经由霍华德律师转交给了警方，检方那边肯定也已经拿到了对应的证据，证明自己说的并不是谎言。 接下来只要将锚点集中在电话那一头的幕后主使身上，就算他无法顺利被判无罪，也至少可以从轻量刑。 没错，一定是这样。 李维强自按下内心的不安，紧紧盯着庭前那名已然秃了头的中年检察官。 那个自称艾伦的检察官此刻正面向陪审团，展示着自己的分析结果：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激情犯罪，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有预谋作案。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从三个月前开始，令整个耶利哥的独居女性都十分恐慌的连环杀手——‘罪恶之花’，那个丧心病狂地接连犯下八宗杀人罪行的家伙。 在这个案子里，我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无论是擦拭指纹，还是尸体旁摆放的百合花，这都符合连环杀手‘罪恶之花’的作案习惯。 他每次作案，都会在现场放一枝鲜花，之前是月季、玫瑰、迷迭香……而在一个星期之前，他寄给警方的死亡预告里已经明确这次狩猎的目标是‘百合’。” 他的声音一顿，满意地看到陪审团成员们面无表情地提笔记录。 而此时，作为被告人的李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他下意识看了坐在座位上的霍华德一眼，心底里莫名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然而，检察官的话还在继续： “而经过后续的详细调查，我们发现在‘罪恶之花’案中八名受害者的生活轨迹均与被告李维·伯德有一定程度的交集。 而在本案中，目前所有的证据指向，以及现场完全密室的环境，这一切的一切…… 显而易见，唯一满足作案条件的有且仅有被告一人。 因此，我们可以肯定，本案的被告——李维·伯德，正是犯下这一系列残忍凶杀案的罪魁祸首，并始终逍遥法外的‘罪恶之花’本尊！” 此言一出，李维的心头瞬间咯噔一下。 他看见那些能够决定他生死的陪审团成员们纷纷低头做着记录。 从始至终，神情毫无波动。 似乎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看到这一幕，李维的内心深处却无法遏制地产生一股恐慌的情绪。 没来由的恐慌。 不对，这只是暂时的。 这些人只是被检方蒙蔽罢了。 只要霍华德律师把电话的事情说出来，那么……那么就一定…… 李维的指甲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深深刻进了肉里，但他的目光依旧满是希冀地望向准备站起身来的霍华德律师。 霍华德似乎也觉察到了李维的不安，扭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施施然站起身： “尊敬的法官阁下，尊敬的陪审团，我想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都已经有了孩子，那么，对于一个在成长之路上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予一点仁慈，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霍华德的话还在继续，李维的心却一下子如坠冰窖。 没有提？ 他居然——没有提？！ “……以上，基于被告年纪尚轻，且具有一定的悔过表现，恳请陪审团免除被告死刑，改判五十年监禁。” 什么？！ 五十年监禁！！！ 李维唰地从被告席位上站了起来，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不，我有异议！我……”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身后的法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按了下去。 他立刻感觉到有冰冷坚硬的管状物体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李维眼睁睁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 在他的眼中，霍华德脸上那至始至终保持的微笑此刻看起来，却变得无比诡谲。 仔细回想一下。 霍华德的初见时的热情…… 伪造的罪恶之花作案习惯…… 始终没有被人提及的电话……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静！ 冷静下来！ 李维！！！ 正当李维的思绪陷入混乱之时，庭审仍在继续。 很快，当双方完成最终陈述，一张纸条由陪审团代表交给了庭上的法官。 面容冷峻而严肃的法官机械地看了眼手里的纸条，抬起头，神色稀松平常。 他的视线扫过被告席上神情恍惚的李维，眼中眸光闪动，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本庭宣判，被告李维·伯德——死刑，缓期一个月执行，即刻生效。” 当法官念出“缓期一个月执行”时，原本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的霍华德表情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而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李维再也无法保持理智，满脑子只剩下“死刑”两字。 死刑？！ 怎么会是死刑？？？ 竟然是死刑！！！ 李维的眼睛瞬间瞪大。 恐惧、愤怒等一系列情绪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他嚯地再度站起，目眦欲裂地直视台上的法官，嘴里瞬间弥漫出一股铁锈味。 “不，我没有！” “我是冤枉的！” “我不是李维·伯德！！！——” 他的喊声才刚刚发出，两旁反应迅速的法警瞬间钳制住李维的双臂。 被宣告死刑的他开始剧烈挣扎，脑中嗡嗡作响，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忘记了遵守法庭纪律。 然而，就在这时，在他的视野里，法庭的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了蛛网一般的黑色丝线。 紧接着，地上、角落里，每一条可以容纳的缝隙里都开始疯狂涌动出这些蠕动的丝线。 四面八方的黑色丝线迅速爬行，从法官的头部爬过，从前方微笑的霍华德脸上爬过。 速度越来越快，范围越来越大。 那些人的神情丝毫未变，似乎察觉不到身体正在被黑线遍布。 李维这才惊恐地意识到，竟然只有自己注意到了这种诡异的变化。 他的挣扎更加用力，但身后的法警却如同铜墙铁壁，让他根本无法逃脱。 不……不要过来……！！！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丝线穿透面前人的脸孔，直直攀上他的身体。 在他的皮肤上蠕动、延长、缠绕。 “啊啊啊啊啊啊——” 当他开始发出抑制不住的尖叫时，这些黑色丝线却趁机涌入李维的口腔、鼻腔、耳道，将李维的全身每一寸皮肤彻底覆盖。 整个过程仅仅发生在一瞬间，李维的意识迅速被黑色吞没。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听到耳旁传来最后的声响—— “法官阁下，被告没有知觉了。” 第四章 梦境、神经网络、模拟(感谢书友东游灵雨、书友雲下风琴的盟主!) 当李维再度苏醒时，周围过于昏暗的环境令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紧接着，他看清楚了那些黑暗之中纵横交错，如同蛛网一般密布的，并透出莹莹蓝光的线状物。 那是一条条电路，形制就如同李维大学时期见过的集成电路一般，却完全不是同一类材料，科技感十足，更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某些场景。 而那些发光电路镶嵌着的物体，管状或是平面，都是机械造物，青铜色的外观，表面泛着特定的金属光泽。 这些机械造物看不出具体功用，但却明显能分辨出是超出李维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很多的高科技。 李维顺着这些发光电路往更深处探索，在这环状的空间中心，有一处平台，平台顶部一束柔光打下。 就在这时，李维看到那束光线之中，一个影子逐渐清晰： “世界的本质是虚无。” 那是一个空旷，寂寥，苍老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者，白发胡乱飞扬，几乎半张脸都隐没于杂乱疯长的胡子下。但那双隔着黄铜眼镜的深蓝色眼眸，却散发着远超常人的智慧。 一切的细节都是如此真实，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甚至偶尔出现频闪，李维几乎都要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个真人。 “您好，请问这里的什么地方？您知道我是怎么进到这里的吗？”我看到的那些古怪黑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维下意识没有问出最后一句。 眼前这个投影暂时还不知道是敌是友，能弄出那么诡异的黑线的，说不定是什么恐怖分子，说话还是谨慎一点好。 然而，李维的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人类所掌握的科学，不过是薄弱、片面而虚假的。宇宙的奥秘从来不对尘埃展现。” “不要相信你所见到的。” 老者自顾自对着空气诉说着，而李维则是一脸茫然。 看来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有误，这个老者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无法交互的投影而已。 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或许这正是这个地方的建造者专门针对像自己这样的来访者所设立的一个引导形象罢了。 但向来谨慎的李维还是停留在原地等待了一段时间，发现老者一直在重复之前的念白之后，这才转身准备去其他地方探索。 而就在他转过身走出五步远之后，随着一声嗡鸣，身后平台上的光束骤然熄灭，老者的身影也在同时消失。 “所以这就是一个感应装置而已嘛。” 李维耸了耸肩，再次转身。 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李维的视野中心处出现了一个红色光点。 红光如同电子脉冲一般连续闪烁了三下。 周围的场景瞬间由暗到明。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记拳风已然袭上面门。 紧接着便是从鼻尖开始向四周辐射的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涌出。 李维突然遭袭，刹那间天旋地转，视野昏黑，脚步趔趄。 但对方却完全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李维耳畔只听见一声嗤笑，接着一股更为凌厉的劲风再次袭来。 这一次，对准的是他的太阳穴。 李维避无可避，身体僵硬得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闭上眼，准备承受这一击。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李维下意识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令他顿时一愣。 对方的拳头距离自己的太阳穴只剩下不到半厘米，此时却僵在半空，完全不符合牛顿定律。 直到这时，李维才终于看清楚这个令自己不断挨揍的家伙的长相。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满头脏辫虬结，手臂上各纹了一条蟒蛇的黑人壮汉。 他的神情扭曲而疯狂，眼底满是嗜血的兴奋，似乎对接下来一击毙命的场面无比期待。 更令李维无法忽视的是他脖子上那个黑色的项圈，上面带着一个绿色的圆点，大概是表示某种状态。 项圈的宽度约为3厘米，材质既不是金属也不是塑料，微带流动的光泽，像是某种高科技产物。 而他身上的那套灰白相间的衣服也很是惹眼，因为那上面印着一串编号——004580。 李维注意到，不仅是他，周围那些围观的每一个人脖子上都戴着相同的黑色项圈，也都穿着同样的灰白制服，唯一的区别是上面的编号。 那些人此刻都还保持着或吹口哨，或叫骂的动作，却如此诡异的安静。 弹落的烟灰凝滞在半空，微带着火星。 李维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摸，手指果然碰到了一个温凉的物体，类肤质的触感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蓦地，他低下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同样的灰白制服。 那上面印着一串数字——057798。 场景在这一刻轰然崩散。 李维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闪烁的红色光点。 一记直拳迅猛至极地贴上李维的鼻梁。 这一次，李维清晰地听到了“咔哒”一声——那是他的鼻梁骨折断的声音。 紧接着是熟悉的剧痛，飞溅的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一记嗤笑，第二拳也尾随而至。 不偏不倚，依旧瞄准太阳穴。 而一切也在距离李维脑部仅剩半厘米的同时戛然而止。 逃出生天的李维大口喘息着，折断的鼻梁骨传来的剧痛令他的大脑异常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复这个场景。 这一切都源于那道奇怪的红光。 按照李维曾经玩过游戏的思路，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在玩一款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正卡在关卡过不去，所以一直在重复进行着游戏。 参照这个思路，想要结束这一切，就得通关，即改变角色即将被打死的命运。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眼前的红光再度闪烁。 一。 二。 三—— 拳头如期而至。 李维一个侧身避让，堪堪躲过一击。 黑人壮汉没料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此时转身看向好端端站在一旁的李维，肥腻的舌头在嘴唇边裹了一圈，眼中兴味更浓： “好玩吗？” 下一秒，壮汉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意，全身的肌肉瞬间隆起，如同一只瞄上猎物的猎豹，迅捷地扑向李维站立的位置。 全身戒备的李维眼睁睁看着对方向自己袭来，但身体却完全跟不上反应。 直到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后脑在铁质的地面上撞出一声轰鸣。 重拳如同雨点般落下。 李维的肋骨连排折断，白骨从胸腔处往外刺出。 场景静止。 …… 红光闪烁。 场景静止。 红光闪烁。 场景静止。 红光…… 静止…… 当李维终于从无限循环中挣脱出来之时，已经经历了包含头部旋转360度、四肢离断、脊柱断裂在内的几十种死法，用实际行动深入理解了人体解剖学的奥义。 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成功通关的竟然是在他看来最不靠谱的方式。 正当他累瘫在地上，终于为自己脱离了死亡循环而庆幸时，周遭的集成电路纹路却开始频闪，一个不带感情的机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神经网络已连接，神经元匹配成功……” “功能模块正在加载……” “模块加载成功，预知功能（初级）解锁。” 第五章 你，已经死了 再次清醒时，李维已经离开法庭，身处去往监狱的押解车上。 车上坐满了形形色色，不同人种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同时保持沉默。 车内气氛异常低迷，只有前方电子屏幕上不断闪动的“目的地：海德拉监狱”分外惹眼。 可奇怪的是，车上既没有负责押解的警察，也没有司机。 前方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而这辆押解车却像是被提前设置好了目的地一般，安静地前行。 自动驾驶吗？ 竟然就这么放任罪犯独自待在车上，难道不怕劫车？ 李维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 上面光滑而平整，没有任何黑色丝线的残留。 骨头没有断裂，胸腔没有被刺穿，大动脉没有向外喷溅血液。 他还活着。 他竟然一时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另一重梦境。 所以，那所谓的“预知功能（初级）”，究竟是什么？ 纷乱的思绪冗杂，李维感到一阵头痛，视线不自觉移向窗外。 眼前的景象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迷濛雨雾中，一栋栋高低错落的楼房紧密地贴在一起，彩色的霓虹招牌随处可见。 车子先是路过一片写着“中华街”的街区，随处堆放的小吃摊和络绎不绝的人流让李维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置身于上辈子的夜市。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令人感到亲切。 但下一秒，他看见拉面摊主的双手明明还在案板上和面。 两条管状机械臂却突然从他的围裙底下探了出来，旋转着伸向面前的食客。 哈？ 李维瞳孔一缩，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刚才一瞬间的变故让他忘记了呼吸，此刻只能紧紧地贴在靠背上，大口喘息着。 等等，所以那是……机械臂？赛博格？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前方逐渐传来音乐声。 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蓦地闯入视野。 “群星科技，筑梦未来。累计帮助1.1亿家庭移民世外居住星。” “奥比德，您的专属芯片服务定制商。” …… 巨幅led屏幕上各色广告不断切换，全都是李维从未听说过的品牌。 一个全息投影的巨型日本艺伎面带微笑，正在揽客。 李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 押解车很快到达目的地—— 耶利哥城唯一的重刑监狱“海德拉”。 这是一座孤悬在海上的浮岛型建筑，整体呈圆环状。 漆黑的建筑通体由铁皮包裹，在层叠雨幕下，显得格外森冷阴湿。 李维从同行的其他囚犯口中听说，自从海德拉建成以来，从未有一个囚犯顺利出逃，堪称史上最森严的监狱。 联想到只剩下一个月就将面临的死刑，李维的心又沉了沉。 囚犯的喧闹声在狱警出现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李维隔着铁网环顾那些铁网内的人。 蓦地，他的瞳孔骤缩。 只见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带编号的统一灰白囚服，脖子上那一圈黑色项圈是如此刺目。 难道说…… 胸腔中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种古怪又期待的复杂情绪在他拿到那套属于自己的囚服时达到了顶峰。 他的编号赫然就是——057798！ 居然……是真的？！ 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曾经为之反复死了几十回才最终通关的“游戏”，就根本不是游戏，恐怕原本就对自己真实未来的预演！ 联想到这里，就连李维自己都不曾察觉，在这种极端压抑的环境中，他的唇角竟不自觉上扬。 这大概就是当了几十年的非酋，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欧皇的心境。 就在这时，狱警上前拿着一个像是测温枪的电子设备对着每个新来的囚犯头部扫描。 队伍不断往前，大家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李维忍不住回身询问身后的胖子：“他们在干什么？” 听见他的问话，身后站着的胖子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样： “哈哈哈哈，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怎么连芯片屏蔽仪都不认识？ 要是不给你扫一下，万一你靠着植入的脑机芯片和外界联络，泄露什么重要信息，或者打算越狱，这责任谁来承担？ 嘁，你这家伙，不会连脑机芯片都没装吧？” 顶着胖子鄙夷的眼神，李维并没有反驳，手却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后脑。 难道自己也被植入了所谓的脑机芯片？ 轮到李维的时候，芯片屏蔽仪只是很快在他脑后一扫，并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形。 一行人这才正式被狱警安排进入监舍。 李维拿着分到的生活用品，思索着所谓的脑机芯片。 恰在此刻，一道在李维听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他的斜后方传来。 “死胖子，你的肥肉碍着我的眼睛了。” “对……对不起……我……”李维身后不远处传来怯懦的声音，正是刚才嘲笑他乡巴佬的那个胖子。 没等他说完，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已经摔出几米远。 紧接着一只满是污渍的球鞋踩了上去，李维这才看清楚那只脚的主人。 脏辫，蟒蛇纹身，赫然就是梦境中见过的那人。 胖子张开满是血污的嘴，准备说点什么，但瞬间就被雨点般的拳头打断。 新人囚犯们各个缩紧脖子，而围观的老人则纷纷吹口哨叫好。 李维故作害怕地撇过头，余光瞥见了那两个领路的狱警，俩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地在那边看戏，时不时耳语交流两句。 不多时，惨叫声逐渐平息，只剩下了拳打脚踢的闷响。 李维站在人群中，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如果自己没有在梦境中经历一次次死亡换来的经验，等待他的，就将是和胖子同样的命运。 不，只会比他更惨。 李维不会忘记自己在梦境中模拟的那几十次死亡。 颈骨折断、颅骨碎裂、脊柱断裂…… 要不是他快死的时候场景会静止，自己早就活生生痛死了。 正当李维处于内心极大的震动之时，刚刚借着胖子身上的衣服蹭干净鞋底的004580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胖子如同一头死猪一般被人拖走，这才转过身看向了剩余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低下头避开投来的视线。 “主动的人，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一点。” 004580的舌头再次裹了一遍嘴唇，如蛇信子一般的视线扫过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而当他看到站在最末尾，明明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恐惧的李维时，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有趣，这里竟然还有个不怕死的。” 李维看到他走过来的动作，注意力瞬间集中，进入戒备状态。 说时迟那时快，004580突然握拳，脚步一蹬，一记劲拳直冲李维面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维的身上。 可就在这些期待的眼神中，李维的身体仿佛提前预判了004580的攻击，微微向旁边一侧头，004580的拳头就那么堪堪擦着他的头发丝落在了空气中。 这一变故，就连004580本人都不觉一愣，及时卸去力道，回身望向李维的位置。 然而，此时的李维却并不在原地。 而在距离原地半米远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这还是004580第一次看到敢于正面向他挑衅的猎物。 一时间，他的眼底多了一丝兴奋。 肥腻的舌头再度裹满了嘴唇，他也笑了，边笑边向着李维走去： “好玩吗？”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李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评价： “唔，我觉得还挺好玩的，就是你的准头稍微有点差。” “哦？”004580的眉头一扬，眼底染上了嗜血的杀意，“那——这次呢？” 话音未落，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跟腱弹跳，004580整个人化身猎豹，迅速斜掠向站立的李维，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眨眼。 然而，李维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恐、害怕，有的只是专注。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随时准备和梦境中最后一次模拟一样，进行完美躲避。 就在这时，视野中的004580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在李维的眼中，004580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他“看到”004580冲过来的完整路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到”了他挥拳打中了“自己”的鼻梁骨，自己倒飞了出去，身上却没有一点疼痛。 而在看清楚这整个过程的同时，004580的动作又恢复了原本的迅速，李维还来不及反应刚才自己见到的幻象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按照之前的准备，向左侧跨出一步。 一拳再次打中了空气。 二击落空，就连004580的内心深处都感到十分诧异。 这是什么路数？ 为什么自己出的两拳都能被这小子提前预判？ 这一刻，他听到了来自背后狱友的嘘声。 他的脸色一沉，终于第一次重视起自己面前的猎物。 而这一看，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张欠揍的笑脸。 第三拳，李维弯下腰，拳头“刚好”擦着他头顶的空气挥出。 第四拳，李维后退半步，“刚好”躲过了上勾拳动作。 第五拳，落空。 第六拳，落空。 第……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李维始终“刚好”能避过来自004580的强力攻击。 而他的“目标”，也已经越来越近。 就在第十一拳落空的时候，004580终于陷入了狂暴。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强者姿态，只想要立即拧断眼前该死家伙的喉咙，享受狩猎的快感。 他的速度再次提升，双目赤红，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飞速冲向李维所站立的位置。 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却从残忍嗜血瞬间转为极度的恐惧。 然而，他的冲势过猛，距离过近。 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李维在004580的的拳头碰到自己的前一刻猛地就地一滚，露出了站在他背后身穿黑色制服的狱警。 本该打向李维的拳头竟直接打在了狱警的胸口。 就在拳头落下的同一时刻，004580脖子上的项圈的圆点突然从绿变红。 一阵如同蜂鸣一般的响声从项圈处传来。 周围人在这一瞬间紧绷，下意识向后退去，如潮水般散开。 004580在听见蜂鸣的同时，瞳孔骤缩，面露惊恐，仿佛发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下意识看向狱警，然而接收到他视线的狱警却只是冷漠地退开两步，伸手轻轻弹了弹黑色制服上刚才被他碰到的位置。 见此情景，004580终于彻底疯狂。 他猛然转过身，猩红的眸子瞬间锁定了李维的位置，嘶吼着疾冲而来。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在落下第三下时，在004580就差一点就能够到李维的衣角时。 那如同巨牛一般的身体骤然开始痉挛，既而猛的僵直。 两秒之后，轰然倒地。 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股焦味。 而此时的李维却只是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根项圈。 「监狱守则第一条：绝对不可以攻击狱警。」 这是他在模拟器里死到第45遍的时候，才发现的规律。 第39遍的时候，他为了躲避004580的攻击，不小心冲撞了狱警，直接被电击致死，但那个时候他不清楚电击的原因。 之后一次次尝试，才发现造成他死亡的是这个项圈。 同样的道理在所有囚犯身上都适用。 而最后一次，他把这一招用在了004580身上。 那是他唯一一次成功逃脱死亡的命运，也是唯一一次在彼此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成功反杀。 李维看着被人拖走的004580尸体，心跳如雷，目光却十分坚定。 他，活下来了！ 而这一刻，李维这个新人，也正式进入了其他人的视线。 谁也没能想到，李维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力量的清瘦年轻人，竟然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如此轻松地解决了强悍的004580。 而那诡异的预判能力，更是令人感到恐惧。 从此以后，谁再想来招惹李维，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了。 一场冲突出乎意料结束。 余下的新人重新跟随狱警去往被分配的牢房。 李维站在一间编号503房间门口，余光瞥见那两名狱警正站在不远处。 其中一名脸色阴沉地给另一人递上一张纸钞。 看见李维，两人耳语几句，又走开了。 李维的脚步顿了顿，径直向房间内走去。 此时，一个比004580更为健硕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内。 周围的囚犯看见他的身影，立马从看戏的嬉笑中回过神来，向他立正低头。 李维只见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靠向了自己，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你好，菜鸟。” 第六章 被老大哥盯上了 眼前的人身高1米9往上，年约三十，一头银发留成板寸，面容冷峻如刀，眼神带着痞气。 囚服编号001410。 周围的囚犯见状小声谈论了起来。 “杰斯死了，马克估计不会放过他！” “看这小子怎么死就行了。” 李维捕捉到了这些信息，又看着眼前这人，感到一丝不妙。 但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马克·奎恩。你的名字？” “李维·伯德”李维有些戒备地回应。 不过下一秒，他也伸出了手。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自称马克·奎恩的家伙，绝对是个狠角色。 既然对方暂时没有敌意，不识抬举可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算达成共识了。”马克握住了李维的手。 “看见狱警了？”马克靠在床边，随手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李维想起进门时看见的那两个狱警，缓缓点头。 “恭喜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马克嘴角一勾，吐出一口烟圈，“他们之前打赌杰斯今天能干掉几个，是你让他赌输了。按照那家伙的脾性，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闻言，李维的眉头一皱。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自己距离死刑执行只剩下一个月，想要找到能够翻案的线索肯定要和狱警打好关系，却没想到这才刚一开始，就已经结上梁子了。 留意到李维的神色变化，马克却嘴角上翘，伸手一弹烟灰：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眼里难度也不一样。 有的事，对你来说需要竭尽全力，而对我，却是轻而易举。” 李维扫了眼四周对着马克毕恭毕敬的囚犯们，已经明白他此言不虚。 “我刚刚损失了一员干将，而刚好你的身手让我有点兴趣。 当然，这件事选择权在你。” 马克说完拍了拍李维的肩膀。 这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损失了一员干将又是什么意思？ 马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 “杰斯是我的好帮手，但我总觉得他太残忍。 这里的规矩就是实力至上，总有一天他会碰到硬茬子。 他这人就是不清楚自己的实力。 但我觉得，你是个清楚自己实力的人。” 马克语气平静的一番话，却如炸雷一般，在周围的囚犯之间激起了不晓得反应。 “马克这是要亲自出手了。” “还从没有新人能让马克这样。” “没想到一天能看两场戏。” 李维却在这番话里品出了些许机遇。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拒绝意味着自己将真正地孤立无援。 摆在眼前的不仅是狱警报复，更是直接和马克的势力为敌。 甚至可能连死刑的执行日期都等不到，自己的尸体就被抛在了哪个臭水沟里。 但另一方面，自己在马克面前证明了实力，借助他的势力，摆脱死刑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思绪电转，仅仅过了几秒，李维抬起眼睛，直视马克那双灰绿色的瞳孔： “多个朋友多条路！” 马克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李维的答案，“聪明人就该干聪明事。” 说罢起身踩灭了烟头。 “走吧菜鸟，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周围的囚犯，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 李维跟着马克顺着走廊来到操场的角落，那里伫立着一排自动贩卖机。 李维看向面前机器的屏幕。 汉堡、热狗、寿司、意大利面……除了各种吃的，还有饮品，最下面一排甚至还有美女画报。 而每一个商品下面都有对应的售价，3.99积分、6.88积分、5积分…… 积分？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马克。 马克点头：“你没看错，在这里联邦币没什么用，只有积分才能买到你想要的。” “那我……” “你？你没有积分。”马克扯了扯嘴角，“等你开始执行任务，才能有赚取积分的机会。在此之前，你的唯一食物就只有食堂提供的蛋白块。” 李维并没有被自己没有积分的消息打击到，而是瞬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要信息。 “任务？” “没错，任务。”马克熟练地在贩卖机上操作，语气毫无波动，“即使是罪犯，也要物尽其用。而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接受官方发布的任务，配合一切行动，生死勿论。 运气好任务完成，就能获得相应积分，就是这么简单。” 李维安静听着马克的叙述，顺手从他手中接过一个汉堡。 他的视线瞟了支付界面一眼。两个汉堡，合计6积分。 见马克已经拆开包装，坐在台阶上大口嚼着汉堡，李维也跟着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吃着手里的汉堡。 过了一阵，马克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你的刑期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月……死刑。”李维嘴里含混，声音异常沉闷。 马克闻言，语气严肃：“那你要抓紧了，一天的生存时长需要100积分才能兑换。不拼命的话，会死的。” 李维点点头，却猛然回过味来。 等等……生存时长可以用积分兑换？！ 也就是说，他只要积分足够，理论上可以做到让死刑无限期推迟！ 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听马克的语气，一天100积分并不容易获取，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所以，在还没有找到让自己成功离开的方法之前，尽全力积累积分拖延死刑就是他的首要目标。 两人各自吃完了汉堡，马克又去贩卖机上买了一本美女画报，递给了李维： “拿着，这玩意才是最要紧的，如果你不想混得连看黑猩猩都眉清目秀的话。” 李维接过画报，随意翻开一页，入目赫然是大尺度美女写真。不仅有不同肤色的，甚至还有主题定制。角度刁钻，拍摄手法异常精妙。 他唰地合上了画报，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见状，马克的嘴角微弯，表情却依旧严肃：“菜鸟，没事多看看书，没坏处。” 说着，他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顺手递给李维一根。 李维见状摆了摆手，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马克也不介意，视线望向远处： “菜鸟，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 我曾经无意间听过一个传闻，据说有人在执行任务时，见过一个人手里凭空出现火球，翻手之间，轻易炸毁了一栋楼……是不是很有趣？” “火球？那人该不是……会魔法吧？”李维听得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一个正统的赛博朋克吗？怎么听这家伙的语气…… “魔法？有意思。”马克轻哼一声，吐出一口烟圈，“城里有些家伙管这类人叫觉醒者，听这称呼，也许真会魔法也说不定。” “觉醒者？” “觉醒者……”马克咀嚼着这个词，“道上传闻，那些家伙都有特殊能力，根本不是普通人。看你刚才和杰斯交手那几下子，可不像是普通人。” “是吗？那不过是些都市传说罢了……”李维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心里却想着马克说的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也是觉醒者？ 见李维似乎不信，马克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再继续往下说。 “行了，菜鸟，坐了这么久，也该起身活动活动了。” …… 两人走在去操场的小径上，李维回望着身后黑色的环形建筑。 那一间间紧挨着的牢房一圈绕着一圈，盘旋而上，几乎望不到头。 就像这些罪犯的人生一样，被囚禁在这栋名为海德拉的监狱里，看不到自由的曙光。 就在这时，李维注视着前方马克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下意识问道： “马克，这个项圈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随时能够处决这些囚犯吗？ 闻言，马克的脚步一顿，声音混着楼道里的风传进李维的耳朵。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监控、清理、屏蔽。 监控你的一举一动，清理那些不听话的人，屏蔽所有外界的信息，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彻底成为一座孤岛。” 李维皱眉看着马克的背影：“什么叫做‘不听话的人’？” “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得罪狱警的人、想要越狱的人、触犯任务规则的人，都已经被清理掉了……” 李维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 这时，前方传来轮子在地面的摩擦声。 卡啦卡啦…… 一个东方面孔的小老头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小推车从楼道里出来。 走动之间，脚踩在地上，传来金属碰撞的喑哑声响。 李维下意识看去，发现老头的左腿膝盖往下部分由黄铜色的金属制成。螺帽、弹簧之类的组件大咧咧裸露在外，形制粗犷，颇有种手工制成的粗糙质感。 这是李维第二次见到赛博格。 “前面的小子，让让嘞。”囚服编号001379的小老头招呼两人让开。 就在小推车经过两人身侧时，一阵海风刮过，推车上的白布掀起了一角。 李维的目光随意一瞥，瞳孔瞬间骤缩。 白布底下露出一个玻璃缸，而玻璃缸里放着的东西，赫然就是—— 一颗大脑！ 第七章 意外之人 “那个家伙是扬，你也可以叫他老托尼。 不要误会，他可不是理发师。 你要是想代写信件之类的，可以去图书室找他，不过，那老东西可不会给你便宜。” 马克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老头渐行渐远的背影，提点道。 李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刚才推车上放的都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杰斯那家伙的个人用品罢了。在这方面，海德拉的效率一向很高。” 马克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踱步，随口一问， “对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律师。”两辈子都是。 “律师？我最讨厌律师，那是一帮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你这家伙肯定混得很不好。”马克随手拈起一根草，斜睨着李维，“那你为什么入狱？” 李维不答反问：“听说过‘罪恶之花’吗？” “……罪恶之花？”马克的眉头一挑，眼睛微微眯起，“那个连环杀人魔‘罪恶之花’？” 李维点了点头，自嘲一笑： “我被当做‘罪恶之花’抓了起来，我的律师把我提供的证据藏了起来，到了法庭法官直接判我死刑……” “所以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马克撇了撇嘴，伸手指向操场上那些放风的囚犯， “你可以打听打听，海德拉每个犯人都是被冤枉的。” 不远处，留意到马克的动作，那个被他指到的囚犯立马脱下帽子，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李维看着那些在操场上活动的犯人，一时无言。 …… 一个汉堡消化很快，等他们回到503，李维的肚子已经开始发空。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说什么是让他感到最为好奇的，那就只有那个古怪的梦境空间。 杰斯的事情也进一步证明了梦境中模拟的准确性，但问题是，除了上次在法庭上见到那种古怪黑线之后的被动进入，究竟有没有一个有效的方法，可以让自己主动选择是否进入梦境空间呢？ 就在这时，李维听到盥洗室内传来一些细碎又古怪的声音。 所谓的盥洗室，其实也就是用一个浴帘隔起来的简陋卫生间罢了。 而他第一眼反应是低头看一下马克的床。 被子隆起，像是正在熟睡。 看来不是他。 那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503号囚室，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想到这个可能，李维的肌肉猛然收紧。 他悄悄掀开被子，从上铺滑了下来，屏住呼吸，双脚落地。 阴影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盥洗室的帘子。 隔着那塑料布构成的浴帘，里面隐隐约约透出微弱的光线。 脚步缓缓接近，而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浴帘已经近在咫尺。 抬手，捏住布料，手臂猛地用力。 唰—— 蹲在马桶上一手拿着卷筒纸，另一只手握着一台老式手持视频播放器的马克闻声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而这时，播放器画面中正好切换到面色潮红的女主角特写镜头。 “……有兴趣？”马克的眼中尴尬一闪而逝，随手丢掉卫生纸，神态自然地按下暂停键，“我这里还有存了几个不错的资源，借给你看两天，小心别让狱警看到。” 说着，长得像是21世纪手机的手持播放器被塞进了李维手中。 李维愕然转头，就见马克打着哈欠侧身而过，掀开被子，抽出枕头放回原位，径直躺了回去： “盥洗室的纸巾盒里有电源线，你记得拿，我先睡了。” 鼾声很快响起。 李维拿着播放器，看了眼盥洗室，进去拿了电源线就躺回床上。 反正只是看看，就当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顺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在人体艺术方面的造诣。 然而，就在他将电源线连接好设备，插上插座的同时，一个不带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响起： “检测到可用外部设备，是否立即进行脑机互联？” ？？？ 李维拿着视频播放器的手一抖。 “没有收到指令，自动连接将在三秒内开启。” “3秒——2秒——1秒。” “自动连接已开启，外部设备连接中……” “外部设备已连接成功，脑机芯片功能可正常使用。” 脑机芯片？ 那东西入狱的时候不是已经被屏蔽了吗？ 声音落下，手中的播放器界面突然出现频闪。 紧接着，一个纯黑的界面出现，李维盯着那上面闪烁着光标的一行字： 「脑机芯片已搭载，是否现在进入看门狗程序？y/n」 看门狗程序？ 李维咀嚼着这个名词，不是很理解。 手指在屏幕上的y和n之间游移，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开玩笑，自己满打满算就剩一个月不到的日子，按照医生的话来说，都最后一个月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吧，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个念头在李维的心头一闪而过，意识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按下了y。 一瞬间，那熟悉无比的黑色丝线从视频播放器的每一个接口缝隙中疯狂涌出，迅速覆盖了李维的视野。 …… 次日。 李维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浑身疲惫。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累了，尤其是为了试验看门狗程序进入的时长，他连续尝试了好几次。 最终粗略用脉搏核算，每次主动进入看门狗程序，也就是那个奇怪的梦境空间，平均需要3.5秒。 一旁早已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马克看着李维因为没睡好，脚步虚浮地从上铺爬下来，表情相当玩味： “菜鸟，你现在虽然年轻，但还是需要注意节制。 至于那个x-yer，就先借你小子玩两天，不着急。” 这话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但李维实在有点困，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毕竟现在看门狗程序是他在这个鬼地方生存下去的最大倚仗，为此，就算被人误会……那也没啥，不就是多用几卷纸而已？ 其实要不是狱警突然通知他有人来探监，他根本不想起来。 但此时高个狱警早已等在门口。 洗漱完毕，他跟着狱警去往会面室的路上，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所谓的访客。 李维的记忆里，很少有关于原主家人的内容，他甚至不知道万一突然来了个原主的亲戚，待会应该怎么表现才不会露馅。 而这时，会面室已经近在眼前。 “进去吧，人已经到了。” 李维注意到，高个狱警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微妙，那丝幸灾乐祸被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李维捕捉到了。 有问题！ 他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顿，这才开门进去。 隔着玻璃对话窗，另一侧是一位穿着亚麻色西装，头戴高顶礼帽，身材高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士。 那人冲着李维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十分明显。 来人正是霍华德·亚当斯。 “是你？”李维的眉头霎时一沉。 这个害自己被判死刑的罪魁祸首，不躲得远远的，竟然主动上门来探监？ 想到自己被他骗走的证据，想到对方在法庭上黑白颠倒的说辞，甚至任由那些人把属于“罪恶之花”的所有罪行都泼到了他的身上，却还口口声声说会全力为他脱罪…… 越是回忆，李维的怒火就越是上涌。 但他忍住了。 是的，必须忍住。 这个家伙虽然可恨，但对于李维来说，想要找到翻案的线索，目前已知的情况里，恐怕就只能从眼前这个家伙入手。 他一定知道内幕！ 想到这里，李维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拉开椅子，坐到了律师霍华德对面。 “你来干什么？” 霍华德见到对面这个和之前大相径庭的阶下囚，神情带着几分愉悦，他翘起嘴角，眼露讥讽： “来看一只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臭虫。 说起来，你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能活到现在？” 见状，李维扯了扯嘴角，就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那样： “让虫子决定接受现实的方法很简单。 俗话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我一直很好奇，霍华德律师，你究竟在为谁做事？我的上司麦克？还是——真正的‘罪恶之花’？ 或许，你帮我解除了困惑，你的烦恼也就能一并消除。” “呵，你小子到现在都没有认清形势？” 霍华德眼睛一眯，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残忍， “听说你想找律师申诉？你放心除了我，没有律师会接受你的申诉请求。 你插手了不该管的事情，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如果你还想平安地活过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月，就不要妄图弄些不入流的伎俩。 否则的话，等待你的结果，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明白了吗，臭虫！” 霍华德撂下狠话，也不等李维反应，抬手看了眼表，就拿起公文包，匆匆离去。 连一个眼角都没有施舍给对面的李维。 李维注视着那家伙离开，思索着他说的那些话。 是原主主动插手了某些事情，所以才会遭致灾祸？ 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阴谋？ …… 就在李维陷入沉思时，门口的狱警进来提醒他离开。 而此刻，敞开的会面室大门外，一片灰白色的衣角快速掠过。 …… 跟随狱警回到503囚室，马克却并不在房间里。 片刻之后，他才叼着烟，从门口慢悠悠地进屋。 看见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不虞的李维，他随即挑眉： “怎么，有人来探监反而心情不好？” 李维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克摆了摆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李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监舍，绕过操场，七拐八弯，最终两人来到一处隐蔽处。 李维看着面前被推开的窨井盖，神情十分莫名。 没有理会李维的犹豫，马克直接顺着早已搭好的台阶，走了进去。 “这个窨井连接着的正是海德拉的下水道系统，平时除了半年一次的清洁，根本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那你带我来是……”李维顺着台阶下来，口中的话还没说完，视线就定住了。 只见马克的前方倒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并没有扎紧的袋口露出一个脑袋。 当看清楚那个脑袋正脸的同时，李维忍不住脱口而出： “霍华德？！” 第八章 再次入梦，危险预警 一刻钟之前还在会面室冲李维撂下狠话的霍华德·亚当斯，现在竟然被装进垃圾袋里。 看那样子，满脸血污，早已气绝。 “这是……” 李维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马克，只见马克吐出一口烟圈，视线却紧紧盯着地上霍华德的尸体： “这份见面礼怎么样？” “见面礼？”李维有些疑惑，同时注意到空气中有些刺鼻的气味， “是的，我动用了一些渠道，放出消息，说你要找律师申诉。” 马克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口烟圈， “这种蠢货闻着味道自然就会过来。” 李维回忆着不久前和律师霍华德的谈话，这家伙确实有说过他是因为自己提出申诉要求才来的。 原来如此。 李维看着霍华德的尸体，似乎闻到了上面的汽油味， 他咀嚼着这番话，心中再次掂量起马克的能量。 思索片刻，李维开口道：“你觉得我值得这个见面礼？ 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马克没有回应，只是盯着霍华德的尸体，眼里似乎有火在燃烧。 “小子，你很警觉，看来你确实是个了解自己实力的人。” “但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和罪恶之花有些私人恩怨。” 说罢转身往下水道外走去， “就当是个顺水人情了！” 只见红光一闪，烟头从马克手里飞出，在空中拖出一道猩红的弧光，精准地落在了霍华德的尸体上。 “呼”的一声，翻腾的火焰吞噬了这位律师。 李维回头望了眼火焰燃烧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重新跟上了马克的脚步。 “会带来麻烦吗？我是说，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外面那些眼睛还管不到这里。” …… 回到503，马克靠在床边，一根烟幽幽燃起： “对了，你的任务也快开始了吧。” “大概吧。”李维不是很确定地回答，“不过，这东西要怎么看？” “来，给你演示一遍。”马克抬眸向着李维招了招手，就抬手伸向项圈的后侧。 李维在他的指导下大致了解了项圈的使用方式。 这东西虽然近乎等同于一个炸弹，但依旧保留了一部分基础功能，其中就包含任务的查看和提交，以及一些脉搏、心率等身体状况监测的基本功能。 第一次使用只需要在项圈后侧绑定指纹，之后就可以凭借指纹调出项圈内部芯片的投影界面。 据说这项投影技术采用了图像加密算法，除了使用者本人之外，其余人无法看到对应的投影内容，因此无需担心自己的任务内容会不小心泄露。 甚至还特别针对一些有使用障碍的人，增设了语音朗读功能。 李维调出界面之后，发现属于自己的任务面板此时已经出现了一项新任务： 「调查金色花园小区8号楼垃圾桶内发现人类尸骨的原因。（难度：f）」 距离任务开始还剩下12小时35分钟。 这样算起来，正式开始时间也就是明天早上6点钟。 点击详情可以看到具体的任务说明： 「任务限时三天。 完成奖励：30积分。 任务要求：服从执法者小队一切安排。」 马克抽着烟，随意瞥了眼李维的动作： “看样子是已经收到了。怎么样，难度如何？” “f级。一个调查任务。”李维没有提任务的具体内容。 “f级的话，基本没什么危险。”马克叼着烟，直接起身去了盥洗室。 李维躺到床上，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任务。 虽然按照马克的手法，任务基本没有危险，但没危险不代表没难度。 既然现在自己已经摸清了看门狗程序的基本用法，何不直接先进行一次任务模拟？ 至少先把这30积分赚了再说。 想到这里，李维拿出枕头底下的视频播放器，接上电源线。 随着一声“连接成功”的提示音，播放器界面上出现了熟悉的文字： 「脑机芯片已搭载，是否现在进入看门狗程序？y/n」 李维直接选择了y。 3.5秒过后，他已经出现在了那片奇异空间。 “模拟器展开。” 李维对着空旷的环形大厅说了一句。 随即，他面前的虚空中调出了一个虚拟屏。 「请设置模拟场景。」 李维输入了之前看到的任务信息，点击确定。 随着加载中的提示消失，李维的眼中再度出现了闪烁的红光。 场景瞬时切换。 …… 一股十分浓郁的肉香刹那间充斥鼻尖，李维下意识猛地一吸。 好香，让他想起上辈子老妈做的炖肉了……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昏暗的楼道里，这股浓郁的香气正是从前方房间号为401的房门内传来。 而此时，一群身穿黑色警用制服的人正围着那扇房门，神情戒备。 “马丁，做好准备，先用语言稳住对方，看能不能让他主动开门。其他人听我指令，随时准备强行破门。” “是，队长！” 这个最先说话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发际线堪忧，身材略微发福，长相则十分普通，但目光清正，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军人做派。 而被他叫做马丁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年龄顶多不超过20岁。发色是少见的酒红色，方脸浓眉，鼻子有点塌。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都跟在那个中年警员身后，每一个都荷枪实弹。 这时，李维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囚服外面只是简单地套了一件防弹背心，手里的武器是一根……警棍？！ excuseme？ 内心吐槽了自己身上这套装备之后，李维大概猜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看来现在已经在任务执行地点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再从这些警员口中印证一下。 想到这里，他瞟了眼自己前面这哥们手里的配枪，轻咳了一声： “哥们，你说……这金色花园小区怎么就能发生这种事呢？” 话音落下，站在李维前面的警员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李维的问话一般，依旧保持着持枪动作，蓄势待发。 “不要这么严肃嘛，反正现在也都还没有进去，干脆咱们就聊聊天呗。” 李维就像是一个闲不住的话痨一般强行开启话题， “主要我这也是头一次参加任务，没什么经验。你说这在金色花园小区垃圾桶发现尸骨这种事情，听着就吓人，万一一进去，对方拿着刀冲出来可怎么办？” 李维嘴上胡扯，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原本打算完全装作听不见的警员此时也被李维这“话痨”弄得有些烦，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就又别过脸去。 至此，李维没有再继续发问。 因为，他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在他发问之后，对方的肢体语言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否定动作，这说明李维问出的问题本身并没有令他产生质疑，仅是对李维的行为表示轻蔑。 而他刚才的问题说明了两件事。 一、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任务中提到的金色花园小区。 二、此时此刻401房间的背后，正是目前警方锁定的嫌疑人。 而这个任务只是要求李维调查金色花园小区8号楼下的垃圾桶里出现人类尸骨的原因，并不需要他来解决对应的凶犯。 那么，换句话说，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看着这帮警察把原因调查出来，理论上任务也算完成。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维就打算静观其变，第一遍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而此时，被安排前去敲门的年轻警员马丁已经套上了写有金色花园小区物业的制服外套，站到401房间门口，按响了门铃。 而其余人则全部退开，避免被里面的人隔着猫眼发现端倪。 叮咚—— 门铃声响起，过了十几秒，防盗门里面传来了一阵缓慢脚步声。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拖着鞋子走路。 脚步声靠近门口，很快停止。 很显然，里面的人此刻正隔着一道门，近在咫尺。 楼道里突然陷入安静。 正当众人以为里面的人会装作家里没人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女声忽然响起： “是谁？” “女士，您好，我是小区物业的。我们接到楼下邻居投诉，说是卫生间漏水，所以想跟您核实一下情况。” 马丁话音落下，隔了几秒，门内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们家没有漏水。” 闻言，马克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中年警员。 只见中年警员微一点头，那名叫马丁的年轻警员于是继续游说： “女士，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接到相应的投诉了。不然这样，你让我进去卫生间看一眼，确认没有漏水的情况之后，我再去和301的住户沟通。您看怎么样？” 房间内没有传来回应。 正当中年警员皱眉准备下令强行破门的时候，一阵锁链的摩擦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401的房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窄缝，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突兀出现。 饶是旁观的李维都被那只突然出现的眼睛吓了一跳，正对面的马丁警官更是被惊得差点抽出了腰间的配枪。 “你刚才说，你想要进来？”眼睛的主人紧紧盯着门口的马丁警官。 “对……是的，我想去看看您家的……卫生间，检查一下漏水情况。”马丁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回以微笑。 女人沉默了片刻，眼睛缓缓从门缝处移开。 随着咔哒一声解锁，大门终于打开。 就在大门打开的同一时刻，只听中年警员大喊一声：“行动！” 躲在角落的其余人顿时一拥而上。 李维见状，后知后觉地选择跟上。 而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全身的血液从脚底开始凝固，眼睛根本来不及捕捉发生了什么，意识在一瞬间被黑暗取代。 第九章 污染者 意识回归。 李维蹲在地上大口喘息。 刚才他根本没看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按照常理分析，从他刚才踏出第一步，到失去意识，整个时间相隔不到一秒钟。 而且在他之前，还有四位警员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就算是对方拿机枪扫射，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干掉所有人，至少也应该是按照先后顺序。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正当李维疑惑不解时，视野中红光再度开始闪烁，新一轮模拟开启。 “马丁，做好准备，先用语言稳住对方，看能不能让他主动开门。其他人听我指令，随时准备强行破门。” “是，队长！” 看着中年警员和马丁警官重复之前的对话。 李维这次没有再去找前面的人搭话。 之前的策略依然有效。 具体的行动由警方负责，而他只需要在旁边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和第一次一样，直接就跟上去，而是继续躲在暗处，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清楚之后，李维始终保持沉默，和之前一样听从中年警员的安排，和其余人一起躲到旁边。 换上了物业制服的马丁警官再度上前按门铃。 事情的发展和上一轮没有任何区别，在马丁再度表示想要进去看看之后，随着咔哒一声解锁，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距离李维不远处，中年警员看准时机，立即下令：“行动！” 所有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了上去。 躲在角落里的李维则紧紧注视着401的方向，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之后，瞳孔瞬间放大，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袭面而来。 他看见401的房门敞开着，一个黑发长发女人正站在门口。 当李维的视线看向她的同时，她也看了过来。 连同那张脸上密密麻麻甚至还在不断脱落的眼球，同时转向了李维。 而在被那无数只眼球同时盯上的一刹那，李维的大脑仿佛瞬间被冰冻，黑暗如期而至。 …… “卧槽，刚才那是什么玩意？！” 重新醒来的李维趴在地上不住干呕，忍不住爆了粗口，后背却一阵阵发凉，头皮发麻的感觉到现在还没褪去。 他模拟的明明是未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啊，是现实啊！ 现实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鬼东西？！ 不对，连这个空间都能存在，连不断模拟未来这种事都能存在，还有之前马克提到的觉醒者……或许，或许他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正常的！ 得出这个结论，李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过关。 他甚至已经不去考虑这次的任务能不能完成，面对这样一个看见就能致死的怪物，他究竟要靠什么方法，才有可能从这个任务里存活下来？ 冷静……冷静…… 既然可以一遍遍模拟，总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一定要冷静。 李维努力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 一个原本只是f级的调查任务而已，却出现了这种级别的怪物。 那么，作为经常出各种任务的警察，遇到这种异常的机会肯定比他大得多。 甚至，警方的内部或许早就有针对这种异常问题的特殊处理预案。 顺着这个思路，那样的怪物对于他李维来说一时间的确很难对付，但如果事先让那些警察们知道屋子里存在异常呢？ 这样一来，只要能证明警方的确有针对性的处理办法，那么，这就不再是一个绝对致死的任务。 就在这时，红光再度开始闪烁。 眼前的场景回到楼道内。 “马丁，做好准备，先用语言稳住对方，看能不能让他主动开门。其他人听我指令，随时准备强行破门。” “是，队长！” 前方的中年警员依旧和马丁做着行动前动员。 李维的视线在中年警员和名叫马丁的年轻警员身上转了一圈，思索片刻，决定先按兵不动。 接下来，依旧是所有人躲在楼道里，马丁一个人上前叫门。 李维这次刻意挤到了中年警员旁边的位置，为此忍受了其他三名队员的白眼。 他始终留意着中年警员的反应，果然见到大门即将打开的时候，中年警员右手抬起，正待发号施令。 李维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按住了对方的手，并借由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其他警员看向队长的视线，神色郑重： “警官，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嗯？”正准备行动的中年警员盖尔·卡特眼见这个从海德拉监狱调过来的补充队员突然拉住了自己，不自觉皱眉，但常年办案形成的谨慎作风让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扭过头，也跟着看向401门口。 这一看，顿时心头一跳。 只见刚才还站在门口的马丁此刻竟然已经不见了，那扇虚掩着的房门里传出重物拖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老警员卡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即便马丁是个新手菜鸟，但也是经过了系统性的训练，不可能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人轻松干掉，何况对方还是个力量方面并不占优势的女性。 正当卡特抛出这个疑问的同时，其他三名警员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之前站在李维前面的那名灰发长脸警员随即表示：“队长，不然我进去看看吧，如果有问题的话，我给你们发信号。” “不，队长，还是让我去，我之前是机动队的，在处理紧急情况方面比赫克托更有经验。”另一名身材魁梧的棕发国字脸警员沉声说道。 “亨利，赫克托，你们两个都别争了，还是让队长拿主意吧。”所有队员中个子最高，脸型方正的一名黑发警员的反应相对更稳重一些。 李维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却暗暗记住了几人的相关信息。 等几人讨论得差不多，他才状似不经意般开口询问： “警官，刚才那名马丁警官不见的时候，我们明明离得不远，却并没有听见任何响动，就像是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一样…… 我是说，就算是一打照面就被对方袭击，但能让一直处在戒备状态的马丁警官连配枪都来不及拔出，这件事……总感觉很奇怪。 当然，我只是个囚犯，这方面的见识不多，不知道警官们有什么想法。” 原本李维作为一个囚犯来做补充队员，在这个行动小队里就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对于他的主动搭话，其他警员们虽然没有直说，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看不上的。 可现在听完这话，就连之前对李维的态度十分不屑的赫克托也不由陷入了思考。 身为队长的卡特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说的没错，我们身为训练有素的警员，五感方面一向比寻常人更加敏锐，对方却能在不惊动我们任何人的情况下，短短几秒就完成袭击和搬运……这种状况，更像是……” 卡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直安静观察着对方的李维却注意到了他的态度变化。 只见他和其他三名警员各自对视一眼，竟然同时开始更换弹药。 他们各自从前胸子弹带里取出了五发看起来像是银质的子弹，更换进弹夹中，重新拉开保险栓。 见状，李维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 果然，警方对这种特殊情况是有准备的。 这种特殊子弹应该是专门用来针对那种怪物的，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正当李维思索的时候，卡特警员却直接转过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这里有一个通讯器。 如果待会我们进去之后，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出来，你就按下通讯器上的按钮，就说金色花园小区8栋401室发现污染者，卡特警官要求总部派人增援并组织疏散居民。明白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黑色圆形装置被递了过来。 李维伸手接过通讯器，下意识对上中年警员卡特的眼睛。 他竟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对于他这个囚犯的信任。 “发现污染者必须第一时间清除，否则污染将会迅速扩散。这是我们每一个执法者的使命。 而你作为补充队员，我对你的命令就是原地留守，并在合适的时机通知增援。 小子，你的意识不错。等任务结束，我会向伊丽莎白申请，提高你这一次任务的积分，好好干。” 说完，也不等李维回应，卡特就径直转身，向着其他队员郑重点头。 四人紧贴墙根，一步一步，谨慎地朝着401号房门走去。 李维握着手里的通讯器，注视着几人进入那间不断散发着肉香的房间。 但奇怪的是，从他们踏入那个房间开始，所有的声音就像被同时擦除了。 那间名为401的房间，如同一个诡异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漆黑幽深的大门，仿佛随时能将一切物质都吸入腹中。 李维的视线始终注视着门口的位置，用左手的脉搏计算着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就在距离约定好的五分钟时限只剩下三十秒的时候，李维手中的通讯器忽然传来震动。 他低下头，伸手按下通话按钮。 通讯器那头先是有些嘈杂，紧接着，一个浑厚的男声急切说道： “卡特警官，伊丽莎白监测到你们所在的金色花园小区有强烈的污染指数波动，请迅速撤退，总部将立即派专人前来处理。 再说一遍，请迅速撤退，总部将立即……” 就在这时，李维低垂的视线里突兀出现了一双脚。 一双苍白纤细，能看得出淡淡青筋的脚。 这是属于女性的脚。 他的心头咯噔一下，缓缓抬起头。 一张近在咫尺眼球密布的脸孔此时正贴在他的眼前。 “你在——找我吗？” 第十章 强制离线，死亡破局 李维疯狂喘息着。 刚才他被数千只眼球同时盯上，精神仿佛在一瞬间遭受重创，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大脑里用锯子疯狂拉锯。 那种感觉实在是在糟糕了。 这次尝试他的目的达到了，确认了警方内部对于这种异常生物，的确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但现在的问题是—— 警方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依旧团灭。 否则那东西根本不可能出来把他也弄死。 而等待总部的救援，在短时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就如同中年警员所说，一旦发现污染者必须在第一时间迅速清除，因为污染的扩散速度非常快。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不能找出那东西的弱点，即便是警方动用了特殊弹药，也无法避免团灭的结局。 想到这里，李维深吸一口气。 行，不就是多死几次吗，怕什么？ 这样安慰自己的同时，熟悉的红光再度闪现，李维再次进入模拟场景。 “马丁，做好准备，先用语言稳住对方，看能不能让他主动开门。其他人听我指令，随时准备强行破门。” “是，队长！” 依旧是经典的对话开局。 李维安静地看着他们如同剧本一般按部就班地行动，脑海中则是在设想应该如何进行测试。 从他目前为止的经验来看，那东西最大的特征就是面部长满眼球。 而他之前每一次模拟，死亡的方式虽然大同小异，但感觉却略有不同。 第一次他是想要跟上去，结果前脚刚伸出去，啥也没看清楚，就直接死了。 第二次他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但在和那个东西对视之后，也死了。 第三次，也就是刚才那次，他在看到那个东西的脚的时候还没有死，但当他对上它脸上那数千只眼睛的时候，死了。 从这三次的规律来看，只要和对方对视，几乎是必死。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最开始马丁在隔着门进行交流时，曾经透过门缝看到了对方的一只眼睛，但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的原因留待之后讨论。 但至少现在可以得到一个推论，破解之法，大概率就在它的眼睛上。 那如果……不直接对视呢？ 想到这里，李维看着已经前去叫门的马丁，准备进行测试。 马丁依旧是老一套交流方式，大门被打开。 在卡特准备下令行动的时候，李维照例拦住了他，提醒他注意异常。 在他的提醒下，执法者小队的其他队员都换上了特殊的银色子弹。 卡特依旧把通讯器交给了李维。 然而，这一次，李维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进去看看。 卡特一行人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等他们进去之后，李维才从隐蔽处出来。 他的视线在401门口一转，转身90度面向墙壁，紧贴着缓缓向401的门口挪去。 没错，既然不能对视，那就干脆面壁，防止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一次，他小心地跨过门口，顿时一股浓郁到令人口水分泌的肉香扑面而来。 虽然是白天，但401却十分昏暗，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拢，显得异常阴森。 李维进屋后，沿着墙壁缓缓挪动。 耳边只能听到厨房方向传来咕咚咕咚汤汁煮沸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静悄悄。 刚才进来的一众小队成员仿佛同时陷入沉寂，没有任何声音。 从李维的视角，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物体。 就在这时，他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女声： “宝贝，饿了吗？再等等，肉汤马上就好了。” 宝贝？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李维立即联想到之前中年警员说过，污染者的污染扩散速度很快。 这也就是说，如果房间里一直存在其他人，那么这个人，大概率已经成为了第二个污染者！ 想到这里，李维的头皮瞬间发麻。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从厨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种拖着鞋子在地上走的声音。 脚步声在李维身后不远处停下，接着是碗筷放置在桌面上的声响。 “宝贝，先喝点汤，待会再给你盛点肉。” 接着，脚步声再度转回厨房。 那第二个污染者……此时此刻，应该就坐在他背后的餐桌上用餐。 要不要转过去，就转过去看一眼？ 至少确认一下那第二个污染者？ 李维的心脏狂跳，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咬了咬牙，猛地转头望去。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餐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和一张拉开的椅子，并没有其他人。 那个女人的背影正在厨房忙碌。 至于那些之前走进来的执法者队员们，则根本不见踪影。 除此之外，客厅只有沙发、电视，一些常见的家具。 表面上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屋子，女主人正在准备晚餐。 这是怎么回事？ 李维感到一阵疑惑，而就在这时，他留意到，此时此刻正站在厨房汤锅前的女人搅动汤勺的动作一顿。 糟糕！ 李维瞬间意识到对方可能发现了自己，立即毫不犹豫地背过身去。 果不其然，就在他背过身去之后片刻，那拖着鞋子走路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由远及近。 这一次，它并没有在餐桌旁停留，而是直接逼近了李维所在的方向。 他不由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 而那脚步声也在这时停下了。 房间中变得异常安静，只剩汤锅中咕咚咕咚的声响。 忽然，李维感觉后脖颈痒痒的，仿佛有个人正在对着他的脖子吹气。 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但与此同时，李维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对方就在他身后，正在注视着他，但他并没有触发死亡。 也就是说，自己猜测的死亡机制是正确的。 触发死亡的是和怪物对视，而只要自己不去看，那对方就无法伤害到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维心头莫名一松，即使是近在咫尺的怪物，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令人恐惧。 甚至他的嘴角都不自觉弯起。 至少，这一次模拟的目的已经完成。 而就在这时，后脖颈处再度传来了痒痒的感觉。 低沉的女声仿佛正贴着他的脖子，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 “嘻嘻，我看见你了。” 血液立时凝固。 第四次模拟，失败。 第十一章 和歌子，高级执法者 错了，完全错了！ 李维倏的睁开眼睛。 之前的假设是错误的，触发死亡的机制并不是对视。 即便他没有去看对方，那东西依旧可以把他杀死。 李维想起这次死亡之前听到的那句“我看见你了”。 看见…… 那如果让它看不见呢？ 李维思绪电转间，眼中的红光又一次闪烁。 浓郁的肉香充斥鼻尖，耳边再度传来队长卡特和马丁的对话。 李维的视线看向此刻正背对着自己赫克托，上下一扫，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一个手电筒。 应该是为了应对黑暗环境所准备的。 李维的眼睛微微一眯，装作想要跟对方套近乎一般，左手搭上赫克托的肩膀，趁着他注意力看向左肩的同时，右手迅速扫过他的腰间。 感觉到异常，赫克托立即伸手一摸，随即怒目：“你……” 李维却直接打断，压低嗓音，神情严肃道：“你想不想救下你的队友？如果你想的话，那就按我说的做。” “？？？”赫克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迷惑。 …… 很快，队长卡特吩咐众人到隐蔽处等待，独留马丁一人站在401房间门口。 马丁抬手按门铃，而李维则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时，悄悄绕到距离马丁更近的另一侧墙体。 “对……是的，我想去看看您家的……卫生间，检查一下漏水情况。” 马丁说完了最后一句标志性话语，而下一刻，就是大门被打开的时刻！ 咔哒—— 一声门锁轻响，大门缓缓打开。 警员马丁正盯着面前的大门，准备随时面对歹徒的突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从一旁急速滑铲。 几乎是在大门打开的同时，一道刺目的光线霎时照上门内那东西的脸。 满脸密布的眼球在受到强烈光照的一瞬间下意识闭上。 就在这时，一枚银色子弹从侧后方疾射而出，直直射入怪物的脑袋。 一颗眼球刚好被击中，竟直接连着神经从脑门上脱落下来。 被子弹射中的怪物发出一声惨嚎，随即连连后退，飞快躲回了401号房间。 砰—— 房门再度紧闭。 “怎么回事，赫克托？”回过神来的卡特下意识扭头看向刚才发射子弹的赫克托，“我需要一个解释。” 被质问的赫克托明显也有些后怕，但看见此刻毫发无伤的马丁，长舒一口气，继而点了点头： “队长，这件事在任务结束之后我会提交一份报告。 但现在的问题是，401房间内确认存在至少一名污染者。 刚才的银子弹虽然击中了对方，但并不一定完全阻断了它的神经网络信道，万一对方的污染等级太高，还是可能对我们产生威胁。” 原本想要继续追问的卡特闻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随即他又想起这件事上的另一个人，转头看向这会儿跟着马丁重新归队的李维： “你……和赫克托配合得很好。” 卡特强行将原本想问的话咽回了肚子。 一个第一次出任务的囚犯怎么可能知道污染者相关的情报，大概是赫克托告诉他的吧…… “好了，既然现在已经确认存在污染者，那么这个任务也就升级了，我需要先联系总部确认一下具体安排。 但是为了防止污染出现扩散，赫克托，你带他们去401附近安装信号屏蔽器，构筑信号白区。” “是，队长。”被委以重任的赫克托随即带领其他人开始布置。 李维听着他们口中的信号屏蔽器，忽然想起上辈子高考考场专用的信号屏蔽器，不知道是不是类似的东西。 难道说污染者竟然是依靠信号来向外传播污染的吗？ 而这时，卡特已经和总部联络完毕： “我已经通知总部，安排小区居民疏散，同时增派更专业的人手处理这件事。” 闻言，所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只有李维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以为这一次会是一场硬仗，但似乎……他可以躺赢？ …… 二十分钟后，前来增援的人手就位了。 只是没想到所谓的增援，竟然只派了两个人过来。 “机动部队高级警员冈田和歌子。” 冈田和歌子举起手中的证件，火红色的长发如波浪披散在背后，凹凸有致的身材在黑色皮衣的包裹下分外惹眼，一双长腿看得执法者小队的几名年轻警员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机动部队警员休伯特·肖。” 相比起和歌子的英姿飒爽，一旁矮她半个头，金发蓬乱的休伯特则显得有些精神萎靡，刚念完自我介绍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站在旁边仿佛随时可以睡着。 身为队长的卡特立即上前向冈田和歌子行了一个军礼，至于休伯特，职级上和卡特是一样的。 和歌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整理好的污染者观察报告拿给我看看。” “这……”卡特显得有些尴尬，“报告长官，我们并没有进行污染性能测试……” “没有？”和歌子神情顿时严肃，“据我所知，你们这队有一个名叫李维·伯德的补充队员，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测试？” 从冈田和歌子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李维的心头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有污染者，还要让他进去测试？ 这一刻，李维忽然对所谓补充队员的真实用途，有了一个猜测。 而那头，和歌子和卡特的对话还在继续。 “但是，但是我们已经看清楚了那个污染者的样子，她是个女人，但整张脸都长满了眼珠，看起来非常恐怖……” “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但你违背了污染者处理流程。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向总部提交情况报告，对你的专业性进行重新评估。” 说完，和歌子没有再看卡特，迅速转身看向已经一旁靠着一堵墙站立的休伯特： “休伯特，现在查询8栋401室住户信息。” “没问题。”休伯特点点头，靠着墙坐下，就地打开了一台类似电脑的设备，手指在按键上飞快敲击。 不多时，一个个半透明投影界面跳了出来，并快速切换。 “查到了。 科克·桑切斯，男，33岁，就职于雪姆银行。 他有个妻子，属于东日移民，名叫雨宫美智子，现年28岁，职业是家庭主妇。 两人于5年前结婚，婚后购置了这处房产，贷款目前还未还完。” “雨宫美智子……”和歌子的眉头微蹙，“子女情况呢？” “根据资料显示，两人曾经育有一个儿子，但在其四岁时突发严重食物过敏而夭折，时间差不多就是半年之前。” 和歌子沉吟片刻，指关节在掌心叩击，几秒之后，直接抬眸： “调取金色花园小区从8栋401室到大门口所有途经的摄像头在最近一个月内的监控录像。” “是。” 随着休伯特的操作，一个个录像界面投影同时展开。 和歌子的视线在这些半透明投影界面上快速扫过。 倏的，她的眼神聚焦在了其中一个视频界面上。 手指触控，画面迅速放大。 只见画面拍摄的位置是电梯外。 楼层显示是负一层，正好是金色花园小区的停车场所在楼层。 视频里，电梯门打开。 一个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从里面走出。 身后的电梯缓缓闭合。 然而，就在男人离开后不到十秒，另一台电梯也停在了负一楼。 随着电梯打开，一个女人的身影紧贴着电梯门从里面探出。 她不断东张西望，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而在下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目标，整个人扭转了180度，向着刚才男人离开的方向快速追去。 第十二章 模拟结束 和歌子手指轻敲，画面静止在女人即将离开摄像头范围的时候。 “对比一下视频里这两个人，是不是科克·桑切斯和雨宫美智子。” “是。” 休伯特继续按照指示，将模糊的视频画面用图像算法进行解析，并调出公民档案中科克·桑切斯和妻子雨宫美智子的照片，进行两者吻合。 随着图像算法解析程序的运行，原本模糊的人脸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住在8栋401的住户——科克·桑切斯和雨宫美智子！ “嘿，这两夫妻还挺有意思的。” 和歌子瞥了休伯特一眼，继续说道：“在中央数据库查一下金色花园小区8栋401有没有相关的出警记录，还有桑切斯夫妻近半年相关的诉讼记录。” 休伯特瞬间收起玩笑的表情：“是。” 一旁的执法者小队成员们原本就对和歌子之前对卡特的指责心怀不满，现在看他们一直在门口查资料，却迟迟不进去处理掉那个污染者，更加躁动。 “队长，这些人只会查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有这个时间，早就可以进去把那东西解决了。” 赫克托皱着眉头，看向卡特。 “是啊队长，既然那女人都说回去之后会上报总部……那不然我们自己动手吧，这样好歹将功补过，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获得晋升，到时候你就不用再看那女人的脸色了。” 亨利也忍不住提醒， “我之前在机动部队的时候也参与过处理污染者，其实方法很简单……”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队伍末尾的李维，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要拿他当人肉炮灰？ 李维的表情有点皲裂。 好在卡特并没有理会队员们的鼓动，只是严肃地抬了一下手： “好了，不要讨论与任务无关的事情。 从冈田警官出现的这一刻开始，本次任务的指挥权就已经自动移交到了她的手中。 具体如何开展，都听凭她做主。 而作为执法者，我们要做的，就是服从。” 李维仔细观察着卡特说话时的表情，心底对这位小队长多了一丝钦佩。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于自己不利的局面，并恪守准则。 而这样一个人，却没有按照要求进行那所谓的污染者处理流程。 这背后的原因，就值得人深思了。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冈田和歌子两人也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查到了，半年前开始到一个星期以前，8栋401一共有三次出警记录，警方记录的出警原因都是家庭纠纷，并没有写具体的缘由。 还有，我查到从一个月前开始，科克·桑切斯向耶利哥中心法院提交了诉讼请求，想要和妻子离婚。 而他给出的理由是……” “什么理由？”冈田和歌子挑眉，视线聚焦在休伯特脸上。 “理由是……科克·桑切斯认为，他的妻子雨宫美智子……疯了。” “疯了？” 一时间，不仅是和歌子，其他作壁上观的执法者队员们也感到一阵惊讶。 然而，众人只听一声轻哼，和歌子的视线在那份诉讼材料上快速浏览一遍，神情依旧冷若冰霜： “如果记录属实的话，那说明从那时候开始，雨宫美智子就进入了污染的第二阶段。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按照污染的浸润速度，她大概率已经处于最终阶段，也就是——变异期。” “嘶——” 闻言，就连休伯特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可是没有污染者观察报告，我们很难确定雨宫美智子所感染的污染模因究竟属于哪个路径。 如果不能明确这一点的话，作战风险太大了……” 然而，和歌子却没有犹豫，径直打开了两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 只见黑色高分子减震材料制成的工具箱内，存放着一个个大拇指骨节大小的机械装置。 上面遍布了微型电子管，尾端还有一个类似于接口的金属槽。 李维注视着和歌子那双修长光洁的手在这一个个机械装置上游移。 最终，她的手落在了第二排倒数第二个灰色装置上。 “和歌子，你确定要用这个？”休伯特忍不住提醒，“目前搜集到的资料里并没有明确对应的模因路径啊。一旦弄错，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休伯特的担忧，和歌子只是握紧了那枚灰色装置，伸手往后脖颈的位置一按，一块皮肤自动分离，露出里面一个窄小的电子接口。 咔哒—— 灰色装置的尾端直接与和歌子的脑后接口相连，皮肤重新闭合。 和歌子闷哼一声，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看向休伯特的眼神却分外坚定。 只听她冷淡的语气平静说道： “赌一把。运气不好的话，记得替我收尸。” “喂，你这家伙……” 休伯特无奈地看着和歌子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向着401室门口走去，不由低声骂了一句， “混蛋，你可别死了，我还不想换队友。” 嘴上嫌弃，他的手速却飞快。 一个微缩版的401室模型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门口的和歌子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柄看上去和霰弹枪类似但又遍布淡蓝色的电子纹路的枪支握在手中，熟练地打开保险。 她靠近401那扇紧闭的房门，将一个微型开锁装置在门锁上轻轻拂过。 随着一声咔哒，房门被轻易打开。 同一时刻，休伯特看向了面前的微型投影，一个红点在投影的上方闪烁： “注意，那东西在你头顶。” “收到。”和歌子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李维这才注意到，两人的交流是通过别在耳朵上的微型通话设备，看上去也就是一枚耳钉的大小。 他顺着401门口看去，就见和歌子踏入门内，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头顶，扣动扳机。 轰—— 一阵灼浪从枪口喷出，一团黑色的东西啪嗒掉在了地上。 李维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东西脸上的眼球，此刻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一起，无法再发挥任何作用。 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 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几次模拟失败，究竟是对手太强，还是自己太弱。 然而，明明已经成功解决了污染者，休伯特的表情却并没有半分轻松： “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话虽如此，休伯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从前胸口袋里抽出一枚顶针，手腕用力，将它投掷向和歌子站立的方向。 那枚顶针在空中展开，高速旋转，靠近目标。 与此同时，在休伯特的电脑前，一个新的投影画面迅速放大。 画面里的人正是冈田和歌子。 那枚“顶针”，实则是一台全自动微型高清摄像机。 “嗯。”通讯器中传来和歌子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摄像机画面里，她收起枪背在背后，紧接着，她的左眼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在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的眼球表面突然覆盖上了如同电子网格一样的东西，甚至闪烁着幽绿色的光点。 在这种状态下，配合和歌子原本就缺乏情绪的脸。 李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此时此刻的和歌子并不是一个人类。 更像一个机器人。 而此时，画面里的和歌子双腿猛地加速，速度快到在高清摄像头的动态捕捉下，都化身为一道残影。 只见她迅速冲到了房间的中心，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随着她的动作，摄像机调整了拍摄角度。 画面里，那盏吊灯此时一晃一晃，就仿佛那上面正吊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和歌子脚下猛地一顿，整个人向上跃起，一把抓住了那盏吊灯，往下一扯。 吊灯连带着底座连接的电线都被扯了出来，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李维看着画面中的和歌子不断变换位置，就像在时刻追逐着什么。 而过了大约一分多钟，李维的双眼蓦地瞪大。 他看到客厅那拉拢的窗帘，不知为何，竟然染上了火星。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火舌逐渐攀援而上，迅速席卷了整个窗帘，窗外的阳光在窗帘被烧毁的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 李维听到旁边的休伯特长舒了一口气。 而镜头下，房间里的和歌子却一直注视着原本窗帘的位置，一动不动。 她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妖冶的明媚。 场景瞬间定格，骤然崩散。 回过神来，李维又重新出现在了空间中。 空间四周的集成电路纹路又一次开始频闪，那个熟悉的机械声再度响起： “神经网络已连接，神经元匹配成功……” “功能模块正在加载……” “模块加载成功，赛博灵视功能解锁。” 第十三章 任务正式开始 清晨。 李维坐在从监狱前往任务地点的大巴上，回忆起昨晚漫长的模拟过程。 所谓的赛博灵视，究竟是什么样的功能呢？ …… 炉灶旁，女人正在做饭。 “咚——咚——咚……” 女人纤细的手掌紧握着菜刀，在砧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 锅子里炖着新鲜的肉，汤汁浓郁，香气四溢。这香味通过防盗门不断飘进楼道里。 “哇……好饿……妈妈……我饿……” 听见孩子的哭喊，女人的眼里满是慈母的柔情。 她掀开锅盖，看了眼正在咕咚冒泡的肉汤，心疼地扭身望向客厅： “宝贝，肉汤马上就煮好了，再等等啊。” …… 下了车的李维正跟在执法者小队的末尾，缓缓走上4楼。 炖肉的香气霎时扑面而来。 一切都如模拟中一样，马丁被卡特安排去和门内的嫌疑人对话，并伺机引诱其开门。 李维没有理会其他人，依旧用声东击西的方式从赫克托的腰间抢走了手电筒。 反应过来的赫克托顿时怒目。 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补充队员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这家伙就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好奇，像是已经做了无数遍同样的事情。 甚至在和其他人的交流中毫无初见的生疏感时，就连赫克托自己也忍不住怀疑之前是不是和他合作过。 但根据资料显示，这家伙明明就是第一次出任务，甚至连入狱都还是几天前的事情。 总之，正是出于这样奇怪的心理，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这个叫李维的家伙。 可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大胆到敢明目张胆地抢走自己的手电筒，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 赫克托质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对方直接沉声道： “想不想救你的队友？如果你想的话，那就按我说的做。” ？？？ 赫克托总觉得这个李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正在做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我会冲出去，用手电筒照那个东西的脸。而你要做的，就是将你枪里的子弹换成银子弹，并且在我用光照向那家伙的同时，开枪射击。 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射中，否则的话，马丁必死无疑。 听明白了吗？” ！！！ 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有银子弹？！ 赫克托的表情从愤怒，到迷惑，再到惊悚。 而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按照李维的吩咐，老老实实地换上了银子弹。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无语。 但就算对方说的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敢赌。 因为他很清楚一点，既然需要动用银子弹，那就说明401号房里的绝对不是正常人，而是他们从老警员口中听过无数遍的污染者。 据说每一个污染者都是一种数据污染模因的载体，都有自己的特性和致死规律。 而他们进行污染传播的方式通常都是依靠无线网络。 正是根据这种特性，就算是像他们这样的普通执法者，在出任务的时候也会被要求配备银子弹和信号屏蔽器，以便应对类似的突发情况。 银子弹的作用是切断污染者自身的神经网络，而信号屏蔽器自然就是构筑信号白区，创造一段网络真空区域，防止污染者的数据模因借由无线网络向外扩散。 想到这里，赫克托的视线不由移向已经躲到另一侧墙体后方的李维。 这个家伙只是一个补充队员而已，他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 但现在，自己堂堂一个jcpd外勤组的执法者，居然被这种家伙牵着鼻子走。 然而，赫克托的内心虽然满是吐槽，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开了配枪的保险栓。 而此时，401的房门正在缓缓开启。 李维找准时机，猛地冲了出去。 手中的手电筒准确无误地照向了污染者的脸。 而赫克托也在这时悚然一惊，但来不及犹豫，为了马丁，为了所有人的性命，他咬着牙扣动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命中污染者头部。 一颗眼球连着神经，啪叽掉地。 …… 当冈田和歌子接到任务，让她去金色花园小区处理一桩污染者事件时，她正在撰写之前一次任务的调查报告。 本以为又是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按部就班的行动，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执法者小队竟然无视了污染者处理流程的规定，擅自跳过了污染性能测试环节。 面对卡特为难的神情，和歌子的内心远没有外表来得平静。 又是一个蠢货。 自以为给这些十恶不赦的囚犯机会，把他们当做人来对待，就能获得什么良心上的慰藉吗？ 上一个这么干的蠢货，已经在任务中被自己的仁慈害死了。 和歌子的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攥住，视线转向那个逃过一劫的家伙。 李维·伯德？ 她脑海中闪过了刚刚宣判的罪恶之花案件。 她并没有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李维身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掉房间里那个尚且不知道污染特性和对应模因路径的家伙。 …… 李维看着冈田和歌子冷淡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快速掠过，就转身走向休伯特，开始梳理信息。 脑海中闪过在模拟场景中见到的最后一幕。 冈田和歌子独自立在火中，火红的头发和火光相互映照。 那一幕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而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冈田和歌子就已经结合搜集到的信息，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如果记录属实的话，那说明从那时候开始，雨宫美智子就进入了污染的第二阶段。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按照污染的浸润速度，她大概率已经处于最终阶段，也就是——变异期。” 李维看到冈田和歌子就像在模拟中那样，展开了工具箱，从里面选出了一个灰色的微型机械装置，与自己后脑处某个隐藏的接口相连。 后脑…… 见到这一幕，李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脑。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入狱那天，所有人都接受过芯片屏蔽。 而那个时候，李维记得，狱警扫描的位置，就是后脑。 难道说，冈田和歌子后脑处的那个接口，其实就是所有人脑机芯片的接口？ 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但李维莫名就觉得很有可能。 而这时，和歌子已经和模拟时一样，走向了那道401室的房门。 李维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向休伯特所在的位置靠近，以便更清晰地观察屋内的具体情况。 随着休伯特将那枚全自动微型高清摄像机投掷出去，以冈田和歌子为拍摄对象的投影画面再度展开。 然而，当李维看清楚画面中的具体内容时，却悚然一惊。 不对，这房间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关于更新时间调整的说明 以前习惯性早八点，晚五点这样更新。 但最近也有书友反应说看得不爽，以及确实追读上有点下滑。 下周编辑们开始排推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到周二的成绩基本决定了结果）。 我真的还蛮担心我的追读能不能上推荐的，算是游离在边缘。 虽然我内心深处来说，对于书的质量和内容还是很有信心，但另一方面，确实会担心能不能顺利试水，以及成绩怎么样。 之前并没有告诉大家，我近期离职了。 所以这半年会全职码字。 emmm……就当做圆自己一个写作的梦想吧，虽然看起来有点蠢。 总之，我打算从今天开始把更新时间调整在每天早上八点两更，让大家看起来更加流畅一些。 希望大家能帮我追读一下，或者推荐给喜欢看小说的朋友，这本书的质量我来努力，能不能上推荐，以及能在推荐上走多远，就要靠大家一起帮忙追读了。 另外另外提醒一下，大家看书一定要翻到最后，出现“你是第几个看完的读者”字样，才算是追读成功哈～ 不然就不算的，拜托大家啦！拜托拜托！～ 多谢！ 第十四章 异常档案:猎杀之夜 李维紧紧盯着面前的投影。 只见和歌子立在房间中央，抬头向上看去。 天花板上，一盏吊灯来回晃动着。 视线上移。 吊灯那根长长的电线上。 一个三四岁孩童正死死地吸在上面。 当李维看向他的时候，他就像是感受到了注视一般，隔着屏幕，抬起了头。 李维的瞳孔瞬间扩大。 这东西哪里是人？ 分明就是一团长成人形的怪物！ 与那个污染者不同的是，它所谓的脸部，根本就是一颗硕大又猩红的眼球。 眼球后方连接的神经像是在不断吮吸着血液，时而隆起，时而收缩，看上去分外诡异。 而在这个“孩童”的躯干中部，也就是肚脐的位置，拖出了一根二三十厘米直径的粗大管状物，和门口那滩近乎成为碎肉的污染者腹部相连。 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李维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然而下一刻，他又莫名感觉奇怪。 明明之前在模拟时并没有看见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可为什么现在却…… 那个时候和现在的区别也不过就是……等等—— 赛博灵视？！ 李维终于反应过来。 而此时，画面中正在与怪物对峙的和歌子脸上却毫无惧色。 她的双腿在地上猛地一蹬，纵身跃起，疾射向那团诡异的东西。 这一次，李维比模拟时看得更加清晰。 和歌子那被一层电子网格覆盖的左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了那怪物的模样。 就像是一面装在眼球表面的镜子。 而就在那怪物被完全倒映出来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它身上竟然如同被什么灼烧一般，冒出了一缕白烟。 在白烟升起的同一时刻，怪物就像是遭到了重创，肉眼可见得抖了一下。 随着和歌子扯下吊灯的动作，径直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然而，当它脱离了和歌子视线的瞬间，身上那奇异的白烟又瞬间消失。 画面中的和歌子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更加专注地用目光捕捉着那东西的行动。 她开始不断在房间中追逐。 而在她的视线聚焦到那东西身上时，就像是隔着凸透镜进行太阳光聚集一样。 从那个点开始，温度迅速升高。 如同纸片一般，冒出白烟，继而烧出一个洞。 只要视线始终跟随，灼烧的效果就不会消失。 怪物嘶吼着，挣扎着，不断逃窜，却被腹部的“脐带”牵制，无法离开母体更远。 一直到他退到了客厅窗帘旁边，和歌子也终于正面看向他。 她的左眼就如同最高清的镜面。 将怪物眼球中蕴含的全部能量一并反射回它的身上。 轰—— 疯狂涌动的能量尽数化为了热量，产生的超高温再也无法被扼制。 一团火焰猛然从怪物身上蹿出，迅速将它笼罩。 火光中，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整具身躯迅速风化，溶解，湮灭。 跃动的火舌不小心舔到了窗帘，一瞬间引燃了整面窗。 和歌子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直到怪物的残骸彻底灼烧殆尽，这才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形似u盘的黑色扁平状装置，开始扫描。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随之响起： “检测到可回收的数据，自动回收程序开启……” “回收进度……10%……40%……100%……” “数据回收成功，本次记录已自动上传，感谢使用。” …… 任务顺利完成，众人离开，独留李维负责后续的清理工作。 面对一滩烂肉，李维强忍住恶心将那玩意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 这时，啪嗒—— 一块不听话的碎肉从袋口掉了出来。 见状，并没有戴手套的李维认命地闭了闭眼，朝着那块肉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滑腻粘稠的表面时，一道机械提示音在他脑中骤然响起—— “检测到记忆碎片，数据读取中，请勿断开连接……” 李维捏起肉块的动作猛的一僵。 …… 正当李维纠结于所谓的记忆碎片时，和歌子也已经回到jcpd总部。 她此时早已取下了与脑机芯片接驳的外置模块，拧着眉，神情不变，脸色却有些发白。 一旁的休伯特留意到她的反常，不由皱眉：“这次的接驳时长超过了三分钟，看来外置模块对你的身体还是有影响。” 闻言，和歌子微蹙着眉头，闷哼了一声： “嗯，还是得尽快想办法升到下一级。 这样的话，受到的损伤……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断出那个灵体对应的是嫉妒的模因路径？这一点我一直很疑惑。”休伯特看向和歌子，一脸求知欲。 见状，和歌子神情冷淡，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多去翻翻卷宗，你就能发现规律。” “哈？干嘛不直接告诉我？” 闻言，和歌子瞟了休伯特一眼，语气平淡：“没什么，只是懒而已。” “你……居然比我还懒？！”休伯特一时无言反驳。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来到和歌子的面前，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休伯特回避。 而等休伯特离开之后，对方盯着和歌子的眼睛，沉声道： “有关这一次猎杀之夜的异常档案不用入库，完成之后直接交到我办公室。” “……是，长官。” 和歌子恭敬地低下头，没有反驳。 而当脚步声远离，她才缓缓直起身，微皱着眉头注视那人离开的背影。 …… 而彼时，李维已经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出发时车上大约有十几个人，而现在却只有五六个人回来。 他的视线在这些累得瘫在车座上的囚犯身上停留片刻，又收了回来。 他回想着今天任务中发生的种种，对于自己使用赛博灵视看到的那个怪物产生了一点好奇。 那个怪物是和污染者用一根类似脐带的东西相互连接的，这也就是说，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具体是什么联系有待后续考证。 而这时，他联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自己之所以能够看到那个怪物，是因为他通过看门狗程序解锁了赛博灵视的功能。 而jcpd机动部队的冈田和歌子和休伯特也能够看到，甚至还能与之战斗。 难不成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有赛博灵视？ 甚至，都有类似看门狗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未必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维莫名感觉有点怪。 别人穿越的金手指都是独一无二的，轮到自己怎么突然像是个大路货？ 不过今天从那个污染者身上拿到的记忆碎片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来还是得回去进看门狗程序里好好研究一下。 正胡思乱想间，大巴已经停在了海德拉门口。 李维跟着其他人从车上下来，忽然看见前方人群骚动。 只见操场上围观的囚犯们从中间分开，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健硕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正是前来迎接的马克。 马克上下扫了一眼李维，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会待在托尼·扬的小推车里回来。现在看来，任务完成得不错。” 第十五章 超梦 两人在人群的簇拥下，顺着原路返回。 一旁的马克点燃一根烟，冲着那些向他打招呼的人随意点头，一边低声调侃： “你觉得我在监狱里很有势力对吧？” 李维四下环视了一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马克接着说道：“想知道这一切怎么来的吗？” 李维看着马克的眼睛，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马克吐了一口烟圈，伸手指向了海德拉监狱最高的那栋建筑，说道：“靠山。” 李维顺着他的目光，往那个尖顶建筑望去。 听说那里是海德拉监狱典狱长的办公室。 原来如此，马克所说的靠山，原来是典狱长。 两人经过楼道，不远处一个佝偻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托尼·扬和之前一样，缓缓推着小推车，向着楼道外走来。 左腿义肢在地面上踩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看起来稍显笨拙。 看见李维两人，扬有些浑浊的眼睛觑了觑，这才点了一下头： “回来啦，小伙子运气不错。” “还是你最轻松，不出任务也能有赚头。”马克吸了一口烟，和小老头托尼·扬攀谈起来。 闻言，托尼·扬却只是自嘲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像我这样的人，都可以领政府的残疾补助金了，与其出任务，还不如老实躺到推车上，还能发挥点余热。” 李维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到推车上盖着的那层白布上。 他还记得之前惊鸿一瞥，看到了白布下盖着的大脑。 这一次，不知道又是谁的。 马克似乎看出了李维的疑惑：“你似乎很关心这些大脑的去向。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是典狱长的私事，最好不要在这方面有太多的好奇心。” …… 食堂匆匆就餐完毕，回到503。 李维趁着马克在盥洗室的时间，调出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只见之前那条调查金色花园小区垃圾桶内尸骨的任务，已经发生了变化。 任务的等级从原本的f级调整为了d级，而相应的任务积分也从30升格为了70。 任务显示已经完成。 也就是说，李维现在的个人账面上，积分已经从0变成了70。 而随着他的积分破0，项圈内部的功能页此时也新增了商城页面。 李维检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了生存天数的兑换选项，100积分对应一天。 这样算下来，自己距离这一天的时间，还差3/10。 可问题是，今天已经是他入狱的第三天，距离死刑的期限只剩下27天。 任务积分的获取根本赶不上时间的消耗，必须挑战难度更高的任务，才可能苟延残喘。 同时，他还必须想办法找到证明自己无罪的线索，或者其他可以离开这里的方式。 不然的话，死刑就会像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威胁到自己。 还有脖子上这根项圈……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些行为突然触发限制，从而像杰斯那家伙一样，被项圈电击身亡。 理清楚思路，李维赫然发现。 这一切实现的前提，就是自己身上的看门狗程序。 看门狗程序既然能够做到让他模拟未来将会发生的场景，从而规避风险。 或许还存在着更多暂时还未被自己发现的功能。 就像是之前的预知功能，还有上次的赛博灵视，以及……他还没来得及探索的记忆碎片。 想到这里，李维低头看了眼此刻已经躺回床上的马克，回身拿起视频播放器，准备连接。 「脑机芯片已搭载，是否现在进入看门狗程序？y/n」 手指点击屏幕，李维的意识再度出现在了看门狗程序之中。 随手调出半透明屏幕，李维果然发现多了个从前没见过的超梦功能。 点击进入，列表中只有唯一一项： 「雨宫美智子的记忆碎片」 触碰之后，很快弹出一个提示框： 「是否启动超梦进行探索？y/n」 当做出选择的刹那，李维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 金色花园小区8栋401室。 只是此时的401室和之前见到过的幽暗不同，给人感觉窗明几净，窗台上甚至还摆了好几盆吊兰，显得颇有情调。 客厅中，恢复了原本模样的雨宫美智子手上拿着玩具汽车，正在哄一个三四岁大小的男孩停止哭闹： “好了，宝贝，爸爸很快就买菜回来了，到时候妈妈给你炖你最爱喝的排骨汤，现在我们先玩小汽车，好不好？” “呜呜……哇……”小男孩不停哭闹着，就连雨宫美智子也拿他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一个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提着一袋菜从门口进来： “老婆，菜买回来了。” “行，你放厨房吧，我一会儿就过来做饭。” 李维站在客厅中，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对话。 仿佛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 李维看着美智子将炖好的排骨汤端上桌，那诱人的香气让他联想到之前在走廊里闻到过的气味。 “来，宝贝，慢慢喝，不要呛到。” 美智子温柔地将盛好的汤端给丈夫和儿子，满足地注视着他们享用自己做的美食。 然而，这样美好的场景却在一分钟之后彻底破碎。 砰—— 陶瓷制成的小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碗里残留的汤汁洒了一地。 小男孩突然身体后仰，痛苦地捂住喉咙，窒息的感觉令他连哭泣都难以办到。 只能像一条不小心上了岸的鱼一样，发出老式风箱一样难听的喘息。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男人不禁怒斥妻子，一边抱住已经开始抽搐的儿子，六神无主。 面对丈夫的指责，美智子更是慌乱无措：“我……我只是像以前一样，炖了排骨汤而已……” 这时，因为长时间缺氧，男孩的面部已经涨得发紫，喉头肿大。 男人再也顾不上犹豫，直接抱起孩子，就冲出了家门。 …… 时间线在李维的眼前快速跳跃。 场景变成了医院。 科克和美智子在抢救室门口不断徘徊，焦躁的情绪在白色空间中不断蔓延。 突然，抢救室上方的红灯熄灭。 门被打开。 “医生，怎么样？”科克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然而，戴着金丝眼镜，三四十岁上下的男医生只是摇了摇头： “抱歉，你们送来的太晚了。病因是食物过敏引起的喉头水肿，由于窒息的时间太长，造成的脑损伤已经不可逆，节哀。” 闻言，比起痛苦抱头的科克，一旁的美智子则显得有些神经质。 她猛然冲了上去，揪住男医生身上白大褂的衣领，声音尖锐地质问： “食物过敏，怎么可能食物过敏？！为什么会食物过敏！！！” 面对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医生只是扶了扶眼镜，一脸严肃地反问： “作为父母，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对花生严重过敏吗？竟然还给他吃花生？” “花生？怎么会……”美智子一下子缩回了手，不可置信地喃喃，“我只是炖了排骨汤，没有花生啊，哪里来的花生……” 而此时，一旁的科克却下意识抬起了头。 他不知回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紧接着，场景变成了葬礼现场。 美智子哭倒在神情凝重的科克怀里。 很快，生活再度陷入平静。 然而，从前滴酒不沾的科克却逐渐开始酗酒。 某天晚上，科克提着酒瓶回到家里。 美智子在帮他洗衣服时发现了衣领上的口红印记。 顿时，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也就是在这次争吵过程中，科克透露了关于孩子死亡真相的秘密—— “是，汤米的死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要不是我那天在回家之前还去过其他地方，不小心把花生带到了买来的菜里，汤米也不会死。 你满意了吗？！” 冲突再次升级，直至邻居报警。 在这之后，两人又陆续发生过几次争吵。 而随着时间的递进，美智子也找到了令自己平静下来的方式。 …… 李维站在美智子背后，看着她在电脑面前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而屏幕上，是她和一个网名叫做q的网友进行的聊天。 美：我真的很痛苦，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他却可以若无其事？ q：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脱离痛苦。你想知道吗？ 美：什么方法？ q：我给你看一个视频。这个视频出自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大师，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安慰疗法。 q：你每天看一遍视频，直到感觉心情好了之后，就不用再看了。 q：「点击此链接」 美：谢谢。 当美智子发完这句“谢谢”之后，对方的头像变成了灰色，已然下线。 美智子的鼠标在那个链接上停留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点开。 很快，链接跳转到一个背景为黑色的网页，并不是常见的那几个视频网站。 更像是由某个人自己制作的个人网站。 网站的左上角是一个“∞”形状的图标，看起来像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蛇。 李维不由挑眉。 蛇吞尾…… 网页上此时只有一个正处于加载状态的视频。 随着加载完毕的提示跳出，美智子点击了播放按钮。 视频画面动了起来。 第十六章 幕后黑手，真正的污染源 视频的背景是一张白纸。 说不清楚是什么乐器演奏的背景音乐有节奏地响起。 伴随着节奏。 白纸上逐渐出现了黑白的墨迹。 墨迹随着纸张往外晕染，构成了一个个古怪的图案。 像是扭曲的人体，分离的四肢，又像是蝴蝶。 一个图案完成之后，背景再度变成白色。 画面中心涌出了红色的墨迹。 …… 李维看着视频中不断变换的图案。 视频中的图案分明不知所云，但又莫名让人想要继续看下去。 不知为何，心跳莫名加快。 意识甚至开始逐渐疲倦，麻木。 不知不觉，李维的双眼已经缓缓合上。 忽然，他的手指感到一阵刺痛，意识猛然惊醒过来。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手指上竟然扎上了一根木刺。 哪来的木刺？ 李维伸手将木刺拔掉，心中却咯噔一下。 他刚才分明也在看那个奇怪的视频，不知为何，意识就变得有些混沌。 要不是手指突然被刺了一下，根本不可能意识过来。 而此时，视频中那古怪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 李维克制自己不再去看那个视频，而是将注意力放到美智子身上。 却见美智子一扫先前的颓靡，双眼睁大，直直盯着屏幕中那不断变换的影像，一眨不眨。 仿佛着了魔。 果然，她也受到了视频的影响。 接下来一连几日，她就像网友叮嘱的那样，每到下午两点，就会来到电脑面前，打开那个视频。 而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亢奋。 当科克不在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去厨房炖汤。 一连七天，每天都是一样的排骨汤。 渐渐的，她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只要科克不在场，她甚至会因为聊得过于兴奋，而忘记炖汤。 仿佛多了一个看不到的朋友。 但无论她正在做什么，只要下午两点一到，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开始观看视频。 对于她这种神经质的表现，科克的容忍程度也越来越低。 他开始用摔酒瓶，辱骂，殴打，甚至起诉离婚，来表示自己内心的不满。 但换来的却是美智子与日俱增的异常表现。 “宝贝，你爸爸他变了，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 某天，美智子蹲在地上浇花，忽然对着空气说道， “可是，他以前答应过，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李维看着她低头的动作，一阵风吹来，将她前额的刘海吹乱，露出了皮肤表面的某处凸起。 注意到这一幕的李维瞳孔猛地一缩。 美智子原本光洁的额头上。 一颗圆球状物体正在不断蠕动，企图从皮肤下破土而出。 眼球！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出现外表上的变异了吗？ …… 而从这一天开始，美智子似乎又变了。 她不再经常性地与空气对话，而是变得异常安静。 比起一开始，她现在的身体逐渐消瘦。 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变得异常明亮，就像是能够吸收一切的黑洞。 李维看着她从0点开始站在床前，身体弯折90度，头发垂落，视线紧紧贴着熟睡的科克。 保持这个姿势，直至凌晨四点。 从科克下班回家到出去上班，美智子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 科克也逐渐感觉到了异常，开始想要和美智子吵架，但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反而促使了美智子开始跟踪科克出门上班。 美智子跟着科克，而李维则跟在美智子身后。 成功目睹了一场办公室恋情。 “宝贝，我等不及了。” 李维站在美智子身旁，看见她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什么。 而下一刻，他听清了她说的话—— “好饿啊。” …… 次日。 美智子面带微笑，站在厨房的灶台旁。 手拿剁骨刀。 一下一下，将大块的骨头切成排骨。 锅里早已煮上了肉汤。 浓郁的香气一如既往，扑面而来。 汤炖好了。 美智子尝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着一声满足的喟叹，轻微的破壳声响起。 啵—— 啵——啵——啵——啵啵—— 拿着汤碗的美智子缓缓转过身来。 脸上已经挤满了密不透风的眼球。 而她的肚子此刻竟然向两侧翻卷，一只手臂从里面缓缓伸出。 李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变化，不由倒吸一口气。 尽管知道对方难以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但如此近距离的冲击依旧足够强烈。 就在这时，一声“叮咚”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响起。 李维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书房的方向。 而美智子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依旧游走在客厅。 李维来到书房，发现是聊天软件的提示音。 大半个月都没有上线的网友q发来一个弹窗。 聊天窗口里只有一条信息—— q：恭喜你。 …… 李维从超梦状态脱离，后背竟然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在雨宫美智子的记忆碎片里，居然从头开始近距离观测了一个正常人如何堕落成污染者，陷入彻底的疯狂。 记得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听冈田和歌子说过，污染者存在不同的阶段。 从她当时说的那段话分析，这里面至少应该存在三个阶段。 但具体如何划分，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 除此之外，更让李维感到在意的，是雨宫美智子的那个名叫q的网友，以及他发过来的那个视频链接。 雨宫美智子的异常，除了受到孩子夭折的刺激之外，几乎就是从那个网友q所发的视频链接开始。 就算是李维，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看到那个奇怪的视频时，也差点陷入混沌，意识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麻木。 结合雨宫美智子后续的一些行为表现，就是在看了那个视频之后，才会先后判若两人。 也就是说，那个视频，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污染源。 意识麻木，或许就是精神受到污染时的表征。 有了这个猜想，李维紧接着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如果说记忆碎片复原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那么，那个视频网站地址现在也极有可能依旧存在，并借由像是q那样的方式，向外不断传播着有问题的视频。 而如果他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执法者，让他们提前进行预防，避免更多的人被污染。 用这样的功劳来争取减刑，也很合理吧？ 不过，如何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而不引起怀疑，这一点还得仔细考虑。 李维思索着这些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看到过的网站地址，这才脱离看门狗程序，睁开眼，从床上醒来。 第十七章 病房来信 凌晨5点05分。 李维刚从床上下来，就见到马克已经全副武装。 今天是他的任务日。 李维看着马克一身的装备，一套高分子防弹材料制成的战斗服，腰部的武器带上插着包括一把形似左轮的手枪在内的多个武器。 同样是出任务，对比自己那套防弹背心和警棍，这才是正式战斗该有的行头。 见到李维的表情，马克挑眉，眸中染上几分戏谑： “你也想有我这身装备？” 李维诚实点头。 只见马克抬手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子弹带，语气随意： “不难。 只要积分足够，别说是我这把dr12类星体，就算是核动力武器，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方面，海德拉还是很慷慨的。” 闻言，李维笑笑。 那至少得等我攒够一定的生存天数再说。 马克没有继续耽误时间，和李维简单道别之后，就独自去了停车坪。 留下还没有新任务的李维继续在寝室休息。 …… 正当李维百无聊赖地接上视频播放器，准备进看门狗程序里探索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车轮在地面滚动。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由远及近。 很快停在了503室门口。 “小子，出来拿信。” 是托尼·扬的声音。 李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向门口。 就见托尼·扬有些费劲地弯下腰，从推车第二层抽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 “给我的？” 李维伸手接过信封，上下看了眼，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署名，只有右上角一个小小的角标写着503。 “不知道。” 托尼·扬显然没有要继续多说的意思。 看李维收了信，他就继续推着推车，走向另一间囚室门口。 李维拿着信回到房间里，思索着可能给自己寄信的人。 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有谁会寄这封信。 还是原主的记忆过于零碎，根本想不起任何和家人朋友有关的细节。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纸展开。 入目第一眼，就看到称呼上用联邦语写着——“哥哥”。 原主竟然还有个妹妹？ 不知为何，李维握着信纸的动作郑重了几分。 信纸上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某些笔触上偶尔有些歪斜，但看得出写这封信的人是一笔一划，十分用心写下的，甚至并没有任何涂改的地方。 「哥哥： 好久没给你写信了，最近好吗？ 黛西最近交到新朋友了，哥哥听了一定很高兴。 因为那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姐姐呢，她的头发居然是蓝色的，好少见哦。 她的名字也和她的人一样，非常美丽，叫爱葛莎。 听她说，她是一个网络上的歌手，专门唱好听的歌曲给大家听。 哥哥，“网络”……是什么啊？ 你下次回信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哦。 算了，你要是不给我回信的话，我就继续给你写信，写到你给我回信为止。 啊，不小心扯远了…… 总之，虽然爱葛莎姐姐看起来冷冷的，也不爱笑，但其实非常好相处哦。 今天中午的时候，护士阿姨给黛西送午餐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加了芝麻酱，还是爱葛莎姐姐帮我和护士阿姨说的呢。 最后给我换了一份新的。 爱葛莎姐姐好棒！ 嘻嘻，下午的时候，趁着没有其他人在，爱葛莎姐姐还给我唱歌了呢，唱得很好听。 她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夜莺》，哥哥听过吗？ 不过黛西现在不能跳舞，不然的话，一定会给爱葛莎姐姐跳我最喜欢的《小星星》。 对了，爱葛莎姐姐说，她明天就要出院了。 到时候会经常过来看我。 唔，希望她能够经常想起我，不要像瑞秋奶奶那样，明明跟我说好第二天要请我喝鲫鱼汤，结果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她了。 一定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走了，防止我问她要鲫鱼汤喝。 不过，爱葛莎姐姐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一闪一闪的，像星星一样……我又想跳《小星星》了。 啊，护士阿姨要来给我打针了，不跟你说了，不然被她发现的话，又要说我不好好睡觉了。 好啦，黛西跟哥哥说晚安。 to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马克 爱你的黛西」 当读到倒数第二行的时候，李维噙着笑的表情瞬间僵住。 ……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6点。 李维刚从食堂回来，正准备简单洗漱，就听见门把手被人拧动的声音。 只见马克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 出去时平整光洁的作战服上已经沾满了血污，甚至正面还有一处明显的抓痕，像是来自某种巨型野兽。 面对李维的视线，马克本人倒是显得稀松平常。 他解下身上的武器装备放在桌上，自我调侃： “这玩意看着结识，也就光能防弹。” 李维注视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不由出声提醒：“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没那个必要。与其相信那些连针都没拿稳，就出来工作的小子，还不如直接涂点药膏。” 说着，他已经一把扯开作战服的前襟，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白色的药膏，在上头胡乱抹了一把。 见状，李维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枕头下面抽出那封来自马克妹妹的信，递了过去： “今天上午你不在，托尼·扬来送信了。 因为上面没署名，我以为是给我的，所以不小心看了一下。 抱歉。” 闻言，马克挑眉看向李维，眼睛微微一眯： “我之前居然忘记了，你一个律师，肯定识字。” 李维不置可否点头。 却见马克嘴角上扬：“既然如此，你就替我把这些也读了吧。” 唰地—— 马克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叠未署名的信封，逐一码在了桌上。 李维看着那一封封保存完好，却根本没有被拆过的信，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原来马克这家伙……不识字啊。 怪不得黛西在信里会说那样的话。 李维抬眸看了马克一眼，发现对方虽然依旧神色平静，却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俨然对信的内容十分期待。 见此情景，李维伸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封，仔细地展开，读了起来。 第十八章 和歌子到访 “……to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马克，爱你的黛西。” 李维合上信纸，看向一旁一直专注倾听的马克。 见李维望来，马克抽动了一下鼻子，脸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自从三年前我进来之后，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黛西的信。 只不过，当时混得不好，没钱找老托尼读信。 时间一长，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堆了这么多……” 李维注视着马克的神情。 在提起黛西的时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硬汉室友外表下竟然也有着温柔的一面。 “行了，你小子现在多了一项任务。 以后黛西再寄信过来，你就帮我读，之后找个时间，再给她好好回一封，我说你写。” “好。” 李维点头同意，看着马克将那一张张信纸重新折好，仔细放回信封，锁进抽屉。 再抬起头时，再度恢复原本的冷硬模样。 …… jcpd总部。 冈田和歌子看着整理好署名为“利维坦系列”的异常档案，表情凝重。 从今天卡特交代的情况，以及外勤组第三小队队员赫克托填写的报告来看，这次金色花园小区的污染者清理行动中，那个名叫李维·伯德的补充队员，其表现十分值得怀疑。 就连真正的执法者小队都不清楚401室里藏着一个污染者，可这个家伙，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在对方的污染模因还没有产生效果的时候，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刺激对方闭上了眼睛。 即便最后能够成功控制污染者，是因为赫克托警员在关键时候的一枪。 但，提前让他更换配枪里的子弹的，正是这个李维·伯德。 就连她也是经过多份信息结果比对，以及凭借着过往从相关卷宗里得出来的经验，才勉强认定污染者对应的模因路径。 这个才第一次参加任务，按理说毫无应对污染者经验的囚犯，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那东西的致命机制正是源于眼睛呢？ 想到这里，原本对李维·伯德并没有过多兴趣的冈田和歌子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这个家伙身上。 “看来，这个李维·伯德身上……有秘密啊。” 和歌子的手指在桌面轻敲，做出了一个决定。 紧接着，她打开个人电脑，进入管理系统，创建了一个文档。 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轻敲，文档中出现几行文字： 「申请特殊借调条例流程（文档创建于2397-05-24） 申请人：冈田和歌子 借调对象：李维·伯德 ……」 *** 当李维收到有人来探监的消息时，刚好在食堂用过午餐。 不得不说，食堂供应的蛋白块真是难吃得要死。 如果不是他现在积分有限，得节省着用在刀刃上的话，给他一万次机会，他都不会选择吃这种黑漆漆方块状长得像果冻吃起来像中药的东西。 “057798，来探视的人已经到了，快点吧。” 狱警这次一反常态，连着催促了好几回。 就算是上次霍华德过来，也没见他这么着急。 李维莫名察觉到了异常。 恐怕，这次过来的人，并不简单。 他跟着狱警再度来到了会面室门口。 留意到原本值守在门口的狱警，此时都退到了十米开外，似乎是受到了命令。 李维微低下头，掩盖住此时的面部表情，缓缓打开门。 隔着玻璃墙，只见一个头发火红的倩影正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另一侧。 听见开门声，冈田和歌子微微抬眸，神情冷淡。 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坐。” 她平静地注视着李维坐到椅子上，仔细打量了一圈，这才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李维心底一沉，看来果然还是自己的举动过于出格，引起对方警觉了。 表面上却一脸疑惑： “警官，上次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那今天找我过来是……” “金色花园任务里，你是怎么知道401里面有个污染者的，并且还知道对方的污染机制是通过眼睛？” 和歌子一字一句缓缓提出疑问，冷凝的眼神始终注视着李维的面部表情，试图捕捉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 见到她这副表情，李维就知道对方是来真的。 思考片刻，也终于收起伪装，直起身靠在椅背上。 平静抬眸，嘴角上翘： “警官，如果我说，我拥有‘预知’能力，你，会相信吗？” “预知？”和歌子的视线一眯，端详着李维，似乎想要找出他神情的破绽。 然而，什么也没有。 李维棕褐色的眼眸里，毫无波澜。 连和歌子都没有意识到，面对这样的李维，她竟然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很有趣。”和歌子微微点头，没有理会李维的提问，“我听说你很缺积分？” 见李维默认，她也没有继续绕弯子： “和污染者有关的案子，能够获得积分不是普通任务可比。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让你接触到更多积分更高的任务。 但这一切，有一个前提。”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进行着无形的交锋。 李维自然明白，天上不会掉什么馅饼。 就算要掉，也肯定是有毒的。 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 再难的任务，只要有看门狗程序的模拟器在手，就算一次不行，那么，实验上上百次，上千次，也必然能找到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李维露出微笑： “什么前提？” “前提就是，名义上，你依旧是海德拉监狱的死囚，但实质上，你是隶属于jcpd机动部队的特殊编外人员，一切行动必须完全听命于我。 而你之后参与的所有任务，也都将来自机动部队的特别任务。 当然，你的身份对外保密。” 闻言，李维内心感到一阵诧异。 也就是说，上一次的行动让对方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同。 或许是他们现在缺乏类似的人手，才会愿意吸纳像他这样的囚犯进来。 只不过顾忌他身份的特殊，并不能给具体编制。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 第一点是对方刚才所说的，他的确很需要积分来兑换生存天数。 第二点则是，成为执法者的编外人员，就必然会在这些执法者面前多许多展现的机会。 而他已经说过自己有预知能力，那么就算之后因为模拟，在任务中表现出的任何异常，也都能用这个说法圆回去。 而一旦他的表现足够优秀，优秀到即便是这些执法者高层也无法忽略的地步。 那么，比起让他就这样白白被执行死刑，聪明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想明白这些，李维抬起眼皮，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喜或惶恐，只是简单点头： “可以。但我希望在执行任务时，能够被公平对待。” 第十九章 模因路径:嫉妒 和歌子并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直接拒绝。 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李维的脸： “恭喜你，李维·伯德先生。” “彼此彼此。” 随着李维的新身份确定，和歌子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出言试探，而是简单地说起关于任务的事情： “相信在上一次金色花园的任务里，你应该也有了一定经验。 作为jcpd机动部队的一员，无论是正式成员，还是编外人员，都有必要清楚自己正面对着什么。” 说到这里，和歌子的表情变得分外严肃， “所谓污染者，就是一些受到数据模因污染而产生异变的人类。 根据官方组织内部最新核定的标准，污染者可以分为三种形态，对应污染的三个阶段，也就是潜伏期、孵化期和变异期。 上次金色花园任务里的那个，就属于变异期，也就是污染者的最终形态。 对于这三个阶段的定义，有过许多版本，但其中被普遍接受的一个版本是： 处于潜伏期的污染者，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出现幻听和幻视。所以也很难被发现。” 李维随即想到了自己通过超梦看到雨宫美智子的记忆碎片，最初看到那个视频之后，她也出现了幻听的症状，以至于开始和空气对话。 “而进入到孵化期，污染者会变得疯狂，但前期外表上也并不会出现很明显的异变，只能说是有这种趋势。 一般认为，处于这个阶段的污染者，体内的污染模因已经突破了宿主的神经网络，可以自行游走。” 这一点和雨宫美智子也对得上。 对方不仅开始发疯，甚至直接把自己的丈夫都杀了，之后的种种变态行为，更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和歌子留意到李维若有所思的神情，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讲： “但这并不是最危险的。 一旦污染者进入到了变异期，潜伏在它体内的数据模因就已经成熟。而作为宿主的污染者，就会彻底异变，失去作为人类的基本形态，就像那天的污染者那样。 不仅如此，这时候的数据模因，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赛博灵体，就会直接从污染者的身体里破壳而出。 最初时，它们之间由一条数据脐带相连，一旦遇到危险，赛博灵体还可以经由脐带逃回母体，重新化作数据，顺着污染者的神经网络，游向脑机芯片。 而我们所有人的脑机芯片都直接与中央网络相连，一旦赛博灵体进入到中央网络，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再难找寻。” 说到这里，和歌子语气轻松了一些： “至于赛博灵体长什么样，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成为觉醒者的话，自然就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李维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注意，污染者与污染者之间也存在差异，并不单纯只是所属的阶段不同。 按照每个污染者所污染的模因类型，我们将这些污染者分为七大模因路径。 你那天看到的那个，就属于嫉妒路径的模因污染者。 至于其他六种，等碰上的时候，我再给你解释。” 交代完一些之后执行任务的细节，和歌子便离开了海德拉监狱。 而李维的心中则对于污染者的事情多了几分重视。 和歌子说，成了觉醒者就能知道赛博灵体长什么样。 而他通过看门狗程序解锁了赛博灵视的功能之后，就已经能够看到所谓的赛博灵体。 这样推导一下的话，岂不就是李维·伯德等于觉醒者？ 李维耸了耸肩，没有去纠结这玩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接下来可能迎来的各项高难度任务做好准备，各方面的准备。 这么想着，他已经拐到了一间装修得颇具塞尔维亚风格的建筑面前。 阴郁，坚固，朴素的岩石外表，窄小的窗口，随时能够应对来自敌人的进攻。 李维严重怀疑这里在被改建为图书室之前，极有可能是什么战略碉堡。 李维透过门缝，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正踩在梯子上，往书架的最上层放书，左膝盖往下那条黄铜色的改装义肢在踩这个动作上显得分外笨拙。 见状，李维干脆就推门进去： “老扬，下来吧，我来帮你放那些书。” 听见动静，托尼·扬的下盘差点没有稳住，好不容易扒拉着书架才没有倒下，只是刚放好的书又砸中了脑袋。 “你这小子，想吓死我吗？还有，谁跟你是老扬？” 没了马克在场，托尼·扬的言语刻薄了很多，一点也没给李维留面子。 面对小老头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李维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上去帮他扶着梯子，让对方顺利下来。 “老扬，听说现在图书室只有你一个人，并没有其他帮手。要是有帮手的话，像今天这种事情，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 李维状似随口一提，一边帮着捡书，眼睛的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托尼·扬的反应。 只见托尼·扬直接啐了一口： “呸，就他们那群大字不识的家伙，还做帮手？不给我添乱就算不错的了！ 那群家伙里哪天出个小学毕业的，我都要高看一眼，哼。” “原来是这样。” 李维摩挲着刚捡起来的《仿生人法案》封皮，语气平常， “也对，我也不过是谷田政法大学出身，其他方面的书籍也不怎么涉猎。想在图书室做点兼职，好像也的确不太合适。”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抱着书转过身的托尼·扬又转了回来，抬手扶了扶老花镜，像是头一回认识李维一样上下打量了一圈： “你是……谷田政法大学的大学生？” “已经毕业好几年了。”李维不好意思地笑笑，“入狱之前一直在律所工作，混口饭吃。” 得到准确的答案，托尼·扬收起了先前那副刻薄的模样，将手里的书本放在一旁，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这才郑重伸向李维： “鄙人托尼·扬，毕业于高尔基公立高级中学，现在是海德拉监狱图书室的一名管理员，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 右手被托尼·扬紧紧握住，李维一时之间倒有些受宠若惊。 “来吧，既然你想在这里工作，我就先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图书区域。” 说着，托尼·扬径直拽着李维的手，热情地将他拉到了一排排书架前方， “你看，这一排放的主要是一些历史社会学，以及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旁边的则是文学类的书籍。 哦，那里堆着的是一些过期的杂志报纸，也是犯人们看得最多的一类。 至于你感兴趣的法律学方面资料……因为基本不会有人看，所以我给挪到后面去了。” 李维注意到托尼·扬在介绍的时候，省略了西侧一排书架，因而询问道： “那边的书架上放的是什么书？” “那一排啊……”托尼·扬的神情多了几分微妙，“那是和污染者有关的资料，如果不是执法者的话，是不允许查看的。” “执法者啊……那么，jcpd机动部队的编外人员，有查看权限吗？” 此言一出，托尼·扬当即愣住，随即通过图书室的管理员电脑调出人员档案进行查看。 而当输入李维·伯德的名字时，屏幕中跳出一行提示： 「当前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托尼·扬握住鼠标的手一顿，愕然望向身旁面带微笑的年轻人。 第二十章 历史 搞定了托尼·扬，李维来到那排仅供执法者阅览的书架旁，随手抽出一册，翻看起来。 粗略一翻，这些典籍和书册中所记载的污染者信息，和今天冈田和歌子所说的基本一致，甚至不如她说的详细。 或许是因为官方组织内部的保密政策。 毕竟这里只是海德拉监狱的图书室，相对于jcpd内部，只能算作是外围。 一些更加机密的信息档案，也不可能存放在这里。 李维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册重新塞了回去，随手抽出另一本—— 《耶利哥考古大发现——诡异的污染者》。 这一看就是专门讲述污染者相关历史的书，李维顿时来了兴趣。 「……现今人类历史记载的并不是最初的文明。 在我们所熟知的耶利哥城历史上，曾经存在过一个更远古的文明，而那段文明被史学家称为“先民纪元”。 一批考古学家们于新历2347年1月15日，在耶利哥旧城墙附近的地下，发现了一处远古文明遗址。该遗迹中出土的文物经专家鉴定，确为先民纪元产物。」 「……先民纪元曾经存在了上千年，但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历史出现了断代，先民们也消失在了无尽的历史长河中。」 「……有关污染者的最早文献记载在2347年12月11日，但污染者出现的具体原因尚且不可考。由于和先民纪元遗址发现时间处于同年，也曾有一些专家认为两者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李维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继续翻下一页。 「……尼尔湖水怪之谜：《彭格列报》曾经刊登了一则报道，有路人在尼尔湖水域目击了巨型水怪。该报道登出后，引发了民众热议。有多名公民指证自己也曾看到过同样的水怪。有科学家根据目前得到的照片合成图像，绘制了水怪的大体形貌，和东日时期流传的传说生物哥斯拉颇有相似之处，疑似远亲。」 啪—— 李维合上书本，一脸无语。 所以他是浪费了整整一个小时，认认真真看了一本耶利哥版的《世界未解之谜》？ 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图书室的决定，根本是个错误。 作为一座监狱的图书室，服务群体原本就是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囚犯，他竟然会以为能从这里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见李维从西边那排书架前面走出，坐在书桌旁边正在看书的托尼·扬抬起了头，用手扶着老花镜，笑得十分和蔼： “看完了吗？有没有找到你感兴趣的内容？” “别提了，刚才看了一本《耶利哥考古大发现》，还以为是讲历史考古的，结果记载的都是一些奇闻异事。” 听见李维的吐槽，托尼·扬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我知道有一本比较靠谱的历史书，已经作为中小学必读书目，并入了联邦三十年教育计划。” 托尼·扬一边说着，一边仰头在一排排书架上找了起来， “那本书我记得我是放在……对了，就是这本！” 他垫着脚从第二层书架上抽出一本目测有12厘米厚的硬壳书，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李维。 李维手里顿时一沉，低头一看，书名是《耶利哥百年史》。 封皮上还印着“本书已列入中小学必读书目，成为联邦三十年教育计划重要一环”。 如果忽略掉“中小学”三个字的话，光从这本书的厚度和典藏版的包装来看，李维表示认可。 但能够被作为中小学必读书目，也侧面说明了这本书作为一本科普型的历史书籍，是有一定权威性的。 这样想着，李维也没有拒绝托尼·扬的好意，跟着他一起坐到书桌旁，开始翻阅。 「……新历2348年1月1日，著名科学家谷田弘一教授领导研究团队开启了全新一代人工智能主脑的研究项目，该项目被命名为“太阳神计划”。而在这一项目中，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即作为耶利哥城智能信息载体的ai主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正式从前信息时代迈入了全信息时代。每一位耶利哥公民，从出身到死亡，人生的每一个经历，都有伊丽莎白的参与。结合大数据分析和预知算法，为每一位公民定制最合适的人生路线。与此同时，在犯罪预防和应急处理方面，伊丽莎白也展现了卓越的能力。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谷田弘一教授所带领的团队。」 「……作为伊丽莎白之父的谷田教授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止，为了能够在脑机芯片、赛博格、意识传输等前沿科技领域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他与当时的“太阳神计划”团队一起，创立了如今已经成为尖端科技代表的奥比德科技集团公司。」 「……他在人类历史上所做出的杰出成就，即使时隔三十年，也仍然无法磨灭。在本书的最后，让我们用最崇高的敬意缅怀这位科技史上的明星，真正的英雄。」 李维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合影照片。 照片中央的那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古板的东方面孔，正是谷田弘一教授。 而围在他身边的，则是当时的“太阳神计划”成员们。 李维的视线在那张照片上停留片刻，正欲合上书。 然而，他的目光却被照片中左数第二个人吸引，按在封皮上的动作顿了顿。 只见那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者。 白发胡乱飞扬，杂乱疯长的胡子覆盖住了近乎半张脸。而那有些熟悉的戴着一副黄铜眼镜的深蓝眼眸，蕴藏着远超常人的智慧。 他就站在距离谷田弘一教授隔了两个身位的位置，正对着镜头比着“yes”。 只是那茂密的胡子遮掩住了他的嘴唇，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李维的心头一阵狂跳。 这个人和他在看门狗程序空间中见到的那位老者——一模一样！ 他迅速顺着图片上的指引，看向书页下方的注释。 只见那里写着一行字： 「左2：沃纳·海森伯格，毕业于沃克大学。」 第二十一章 连线，神经网络漫游 李维离开图书室，赶回503室。 一进屋，发现马克并不在宿舍。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走廊，这才转身躺回床上，拿出视频播放器进行连接。 视线一转，已经再度出现在了看门狗程序的空间中。 他快速走进环形大厅，按照记忆，走向沃纳·海森伯格博士的投影原本出现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次触发投影。 仿佛之前所见种种，都是一场幻觉。 如果不是这个空间依旧存在，看门狗程序依旧可用，李维真的要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了。 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就在原本投影出现位置的底座上，李维发现了一本笔记。 笔记的封面由牛皮制成，大概是时间过得太久且并没有被妥善保存，封皮边缘甚至已经长出了白色的霉菌。 李维翻开笔记，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但很可惜，笔记的后半部分似乎被人撕毁了，只剩下前面数十页。 李维粗略一翻，找到了几行和看门狗程序有关的内容：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看门狗程序的功能终于初见成效。 为了更加契合未来人们使用的习惯，我创造了这个空间，不，更准确的说，它就是利用使用者的神经网络构筑出来的具象化产物。因此，我还是习惯性把它命名为“神经网络”。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给这个神经网络赋予更多的功能，接入外部中央网络的接口，实现利用意识形态构成的数据体进行可视化的神经漫游。」 这本笔记极有可能就是沃纳·海森伯格博士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或许正是看门狗程序的创造者。 但现在的问题是，李维作为看门狗目前的使用者，并不清楚关于它的更多信息。 “如果这个笔记的后半部分没有被撕毁就好了，说不定会有很多关于看门狗的介绍。” 李维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 他仔细观察起四周，顺着那些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集成电路一路望去，企图发现什么线索。 然而，正当他的视线拐过一处电路的时候，却发现一些细微的异常。 这一处电路和其他的线路相比，中间似乎有断开的痕迹，衔接得并不那么自然。 李维尝试着触摸那处断口，却没想到那处墙体根本无法受力。 他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前栽倒。 就在这一刹那，视网膜中反射出无数光点，信息构成的洪流在他的周身迅速掠过。 李维的鼻尖瞬间闻到了一股草叶与汽车尾气混合的气味。 入目是一个正在修建草坪的背影。 “那个……你好，请问这里是……” 对方似乎没有听见李维说话，只是自顾自忙碌。 李维等待了几分钟，直到对方终于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提起地上的水桶，转身往屋里走去。 而在这一照面之下，李维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左右对称，十分帅气，找不到一丝皱纹痕迹的脸。 没想到愿意在家修剪草坪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李维内心默默感叹一句，正打算给对方让路，却没想到对方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直冲他走来。 预想中的碰撞场面并没有发生。 当两人相互接触的瞬间，空气中荡起一片波纹。 对方竟然直接从李维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身上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李维诧异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套上了一件长款黑色礼服。 他继续向前走去，路过了一个牵着贵宾犬正在散步的女人和几个正在讨论最新出的某款游戏的孩子们。 随即有了一个发现。 这里每一个人的五官都十分对称，颜值普遍在80分以上。 呵，还真是幸运儿啊。 …… 李维很快走出了这一片住宅区，眼前的道路顿时开阔了起来。 各色各样崭新的车辆在马路上驰骋，空中则架设着磁悬浮轨道，每隔几分钟就会有固定的列车经过。 马路上被清理得非常干净，行人们也都十分有序地站在人行道上等待着绿灯。 李维的视线在那些衣着清凉的女生身上随意扫过。 刚巧这时，其中一个女生似乎是掉了什么东西，旁边另一位妹子立即帮忙捡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挽着手继续往马路对面走去。 旁观了这一幕的李维不由点了点头。 怪不得感情这么好，原来是双胞胎。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好奇地旁观着这个陌生城市里的一切。 头顶澄澈的蓝天，温暖但并不炽热的阳光，吹在身上让人微微感受到一丝清爽的风。 加上眼前植被环绕，绿意盎然的风景。 即使是远处的高楼大厦，也显得整整齐齐，如同有人用刻度尺丈量了统一的建设高度，并没有任何突兀不协调的建筑。 一切都调整得恰到好处，令人十分舒适。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喧闹声，夹杂着动感的音乐，显得分外热切。 周围的人群纷纷向着那个方向涌动。 “你好，请问前面在干什么？”李维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经过的人，然而，他的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拥挤的人流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较为真实的幻象。 李维循声往前，穿过一个街区，就见到一个纺锤形的露天广场。 广场中央布置了一个临时舞台，飞行的摄影灯环绕着舞台中央的歌手，同步传输特写镜头到背后的led大荧幕上。 李维毫无障碍地穿越人群，站到了舞台前方。 身后是山呼海啸的听众，而面前则是一个蓝发披散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洛丽塔长裙，整个人被妆点得极为甜美，然而少女脸上的神情却始终笼罩着淡淡的疏离。 她拿着话筒，根根分明的睫毛缓缓闭上，随着动人的旋律流泻而出，朱唇轻启，唱出了那首成名曲——《夜莺》。 这是李维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音乐，而且还是现场版。 一时之间，也被这无损的立体音效所感染，随着旋律摇摆起来。 一曲终了。 身后的人群更加疯狂。 随着主办方开启了合影环节，无数男男女女不顾一切地挤上前来。 李维作为唯一一个完全不会被影响到的人，始终站在最佳视角，看着台上这些人的狂欢。 然而，看着看着，他才渐渐觉得不对。 每一个站在蓝发少女身边的观众，都无一例外颜值很高。 但是，当十个顶着同一张好看而对称的脸，带着同样的笑容，同时望向台下的照相机时。 李维的后背汗毛陡然耸立。 他终于发现那一丝违和感的来源。 他从进入这个地方开始，就一直在不断重复看到同样的面孔。 除了服装不同，配饰不同，五官上有过细微的调整，这些人就像是使用了同一套建模做出来的外表。 所以才会那么对称，才会普遍颜值都那么高，才会随便看到两个人都像是双胞胎！ 相比之下，那个站在台上唱歌的蓝发少女，反而才像是一个真人。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他忽然看向自己身上的穿着。 而下一刻，他的目光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 他快步离开喧闹的人群，三两步冲到了咖啡店的橱窗前，借助窗户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的脸—— 一张光洁、对称，没有任何皱纹的脸孔。 和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正在修剪草坪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时，窗户的反光里映照出一辆缓缓驶过的公交车。 公交车的车身上是一则巨幅广告，上面写着一行广告语： 「欢迎来到耶利哥虚拟城！」 第二十二章 匿名用户 回到空间，李维猛地将身后的门合上，连续深呼吸了三次，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刚才为了能从那地方出来，他连续绕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开始那栋房子。 原因无他，那片住宅区的房子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他敏锐地通过对比草坪的整齐程度来判断是否是新修剪的，恐怕傍晚之前能不能找得回来还是两说。 至于那道暗门究竟开在什么地方。 非要描述的话，只能说是从门口沿着台阶往前走五步，再左转45度走上两步，差不多就是在那个位置。 这种感觉像是在国王十字车站找9又3/4站台一样离谱。 李维回想起在那个所谓的耶利哥虚拟城里看到的景象，联想到街道上的人齐齐转过头来，彼此都顶着同一个模板捏出来的脸。 那种感觉简直太诡异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这张原生态的脸就挺不错的。 有点小帅，又很有个人特色，十万个人里面也找不出一样的。 而至于看门狗程序的神经网络空间为什么会通往耶利哥虚拟城，李维想起自己之前翻看那本残缺笔记里面的内容。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回环形空间中央的平台上，弯腰拾起那本笔记，正待仔细再读一遍。 这时，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嗡鸣。 紧接着，一束亮光打在了他的头顶。 白发散乱，长须遮掩住近乎半张脸的沃纳·海森伯格再度出现在了李维的视野里。 深蓝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海水，不知眺望何处。 “看门狗程序，它的本质是一个定时器电路，一般存在一个输入端和一个输出端。输入端会连接到芯片，以监测芯片内程序的运行情况。 一个合格且正常的程序会定时输送信号给到看门狗的输入端，从而你令它的计数器不断清零。 而一旦程序本身出现异常，无法及时传输信号，计数器就会不断累加，直至超过阈值，唤醒看门狗发出重启信号，中断错误的程序继续运行。 这样的作用机制十分有趣，这个程序成功启发了我。” 沃纳·海森伯格在讲述程序作用机制的时候，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狂热，与李维最初见到他时的表现大为不同。 但唯一不变的，是对方依旧是在自说自话。 这个投影就像是记录下了沃纳·海森伯格过去的一部分影像，进行随机播放，并不存在任何自我意识。 沃纳·海森伯格的话音刚落，只听空间中那道熟悉又冰冷的机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阈值匹配白名单功能解锁。」 随着这道声音，李维的面前展开了一个半透明的白名单列表。 列表中只有两行内容： 「看门狗no.0[管理员]」 「看门狗no.1[认证用户]」 李维好奇地点开看门狗no.0的下一级内容查看详细信息： 「账号：看门狗no.0 用户名：神经漫游者 权限：管理员 个人信息： 出生于2373年10月30日，现年23岁。毕业于谷田政法大学法学部，毕业后供职于威廉姆斯律师事务所。新历2397年5月20日作为连续杀人犯“罪恶之花”被判处死刑并入狱。预计死刑执行日期为2397年6月20日。」 李维认真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然而，随着他的视线下移，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这个名叫“神经漫游者”的用户，本名怕不是就叫李维·伯德吧？ 好在这上面没有加上他是穿越者这一条，否则的话，李维这时候已经忍不住从这个鬼地方赶紧出去，顺便把那个视频播放器丢还给马克了。 然而比起这些，更加引起李维注意的，还是那行“权限：管理员”。 他没有忘记白名单的上级菜单里，0号看门狗和1号看门狗的账号旁边分别标注了一个“管理员”和一个“认证用户”，这对应的就是两个账号的不同权限。 从字面上理解，管理员的权限显然更高。 想到这里，李维又回到了上级菜单，点击下一行的看门狗no.1。 详细列表展开，上面出现了新的内容： 「账号：看门狗no.1 用户名：炎咒师 权限：认证用户 个人信息： 出生于2371年7月25日，现年25岁。毕业于联邦警察学院，侦查学与刑事犯罪学双修。毕业后供职于jcpd重案组，一年后由于队友在出任务时不幸殉职，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康复后选择转入机动部队六组。现已晋升高级警员。」 看完这个炎咒师的个人信息，李维只有一种感觉。 大家同样是看门狗程序的用户，为什么却有着囚犯和警员这样的鸿沟？ 这样看起来，他唯一比较占优势的地方，好像也就只有权限是管理员这一条了。 就是不知道管理员究竟有哪些特权。 李维翻找了几遍，确认除此之外，白名单上再没有其他信息，就打算收起面板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只半透明的手从他身后伸出。 竟然是沃纳·海森伯格！ 李维微微一愣，下意识退开两步，以便看清楚对方的动作。 只见沃纳·海森伯格的投影正注视着白名单面板，抬手在看门狗no.1的账号上长按。 随即，账号右侧弹出了一个小框： 「是否以管理员身份发送邀请？y/n」 邀请？什么意思？ 还没等李维反应过来，沃纳博士已经点击了提示框中的选项y。 而随着他的动作，李维的身后，齿轮和轴承之间沉重的摩擦声也逐渐传来。 李维下意识转过身，就见那原本是集成电路墙体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一条通道。 通道的顶部是由蓝色的电子管铺设的轨道灯，一直通向尽头的一扇门。 那扇门整体呈现银灰色，造型与太空舱门十分类似。 而此时，原本站在李维身后平台上的沃纳·海森伯格投影，竟然第一次动了起来。 在李维诧异的目光中，他沿着那突然出现的通道，走向了通道尽头的那扇门。 李维犹豫了片刻，选择跟上。 当两人来到距离门口仅有半米远的地方时，沃纳·海森伯格忽然举起了右手，并将掌心贴在了大门右侧的一个银色面板上。 本以为能够见证大门打开的场景，却没想到沃纳·海森伯格在右手贴上面板的一瞬间，身影崩散成一个个细微的光点，消失不见。 李维旁观了全过程，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比起之前单纯的影像记录，这一次沃纳博士的投影更像是在对自己进行提示，就好像一个主人正在向客人展示这个看门狗空间的用法。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个举动会带来危险的可能性。 但仔细想想，如果沃纳博士真的想让他因此而触发什么危险机关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开发出这样一个看门狗程序，甚至程序自带的模拟功能已经屡次帮助他解决了即将面临的危机。 想明白这些，李维也不再犹豫，直接学着之前沃纳博士投影所做的那样，将右手贴上了那块大门旁边的银色面板。 而就在他的手掌触碰上那块面板的同时，只听面前的大门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 紧接着，大门从中心向两侧缓缓打开。 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空间出现在李维眼前。 四周的墙壁仿佛没有实体，而是由不断变换纵横交错的电子线条汇聚而成。 房间的中央则是由绿色的网格线构成的类似桌子的东西。 李维像是突然从一个正常的三维空间出现在另一个彻底网络化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电竞椅形状的线条构成物从地面上浮起，托住了李维，将他送向中央的长桌。 直到李维双手的肘关节可以刚好靠上桌沿，背后的椅子才停止了运行。 李维这才发现，这些奇怪的线条网格造物，其实只是视觉上有些新奇，而在触感上，和普通的桌椅地面并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李维的面前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用户炎咒师申请进入论坛，是否通过？y/n」 第二十三章 看门狗 伴随着提示同时出现的是一段视频影像。 视频的拍摄视角看起来有点像是可视门铃。 视频里，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站在镜头前，而那本该是脸部的位置，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马赛克，显然是做了加密处理。 严格算起来，看门狗程序本身也是经由意识进入的神经网络，能够使用类似的方式隐匿身份也很正常。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视频上方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图像正在处理……」 随着进度条快速满格，视频中炎咒师那被马赛克处理过的面部逐渐变得清晰。 下一刻，一张毫无遮挡的脸出现在了李维的视线中。 那是一张李维十分熟悉的面孔。 正是jcpd机动部队高级警员—— 冈田和歌子。 这一发现让李维感到有些诧异，但仔细想想，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回忆起几分钟之前沃纳博士的投影向看门狗1号发送的邀请，随即在申请信息上点击了同意。 就在他按下选项y的片刻后，李维视线的正前方，那些由不断变换的电子线条构成的虚拟墙壁中，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门从外向里推开，并不清楚自己的伪装已经失效的冈田和歌子出现在了李维的视野中。 随着她进入房间，身后那道门也逐渐隐去，再度恢复成纵横交错不断变幻着的电子线条。 “你是这个论坛的版主？” 属于冈田和歌子本人的冷淡音色传来，李维看着她神情略带戒备地缓缓靠近长桌。 李维的视线转向她的所在，平静点头： “没错。” 虽然这个称呼用在这里很奇怪，但他的权限毕竟是管理员，所以这么说貌似也没错。 冈田和歌子皱眉环顾四周，确认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继续盯住面前这个看不清面目的人： “这个论坛并没有对外开放，并且无法通过公共网域直接访问。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论坛，都是从事一些非法交易，或是传播涩情暴力的重灾区。” 言下之意很明显，和歌子这是把这个论坛也当做是那一类的“暗网社区”了。 李维闻言，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但依旧解释道： “这么做只是为了便于交谈，我并不希望自己的论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仅此而已。” 和歌子看着那张像素模糊到完全无法辨认的脸，难以从语气判断对方这句话中涵盖的情绪。 “的确，目前看起来，你有这个能力。” 早在收到论坛邀请的第一时间，和歌子就动用了最新一代反编译软件，试图对这个论坛的底层代码进行解码，但却失败了。 软件提示对方使用的是一种新型的编码方式，并没有在数据库中录入，因此无法解析。 正是出于这一点，和歌子才会选择进入这个论坛。 她很想看看，拥有这种高级黑客技术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目前看来，对方的确有这个资本。 即便是她进入论坛的第一时间就使用了图像破解程序，依旧无法解码对方的脸。 而一般有着高超黑客技术的人，是不屑于去做那些低级的事情，毕竟光是凭借这种实力，就完全可以去各大科技公司就职，并获得足够可观的薪水，完全没必要冒违法的风险。 想到这里，和歌子反而打消了最初的某些疑虑。 李维完全不知道和歌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故作高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人互相在沉默中对视，和歌子最先选择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在李维看来是一种示好的信号，至少说明对方愿意好好谈谈了。 “你为什么邀请我进来？” 和歌子开门见山，直接询问理由。 面对她的发问，李维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飞快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白名单列表里有她，而且她还是作为认证用户存在，想必也应该知道看门狗程序才对。 那不如就借此机会询问一下对方，关于看门狗本身的一些功能。 不过，不能问得过于直接，不然的话，作为管理员权限的所有者，岂不是拉低格调？ 这样想着，李维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开口问道： “我们是同一类人，而我对你产生了些许好奇，很想知道你目前在这方面的探索进度。” 同一类人？ 和歌子不由一愣，咀嚼着对方的用词。 莫非……他也是能力者？ 她不确定地看向长桌对面。 与此同时，身处长桌对面的李维继续补充了一句： “为了便于交流，你可以称呼我为神经漫游者，至于你，我就称呼你为炎咒师。” 毕竟大家都是看门狗程序的用户，互相以用户名称呼对方，比直接叫喂，或者叫破和歌子的名字要好很多。 毕竟对方好像还没有认出自己，李维也不想自爆马甲。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和歌子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愕。 果然，他知道我是炎咒师。 他明明知道我是炎咒师，却还是问出了那句“很想知道你目前在这方面的探索进度”。 这就像是一个本身处于路径高阶的强者对于一个看起来有潜力的后辈进行功课考察一样。 只是，神经漫游者又是哪个路径等级所对应的名称，虽然并不清楚，但似乎应该是比较高等级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收敛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虽说她已经用上了面部加密程序，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自称是神经漫游者的强者，却依旧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切一样。 她微微低下头，保持一个低阶能力者该有的谦逊和礼仪，平静开口： “神经漫游者先生，就如您所说的那样，我的确是愤怒路径的能力者，现在所处的等级是炎咒师。 这段时间我感觉到自身的基因锁已经被撬动，可以尝试晋升下一个等级。 不过，我目前还在等待属于我的晋升任务，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或许到下一个月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成功晋升为了焰行者。” 第二十四章 觉醒者 能力者？ 这是李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之前马克也曾经和他讲过关于“觉醒者”这个名词的概念，甚至和歌子上次在会面过程中也曾经提及他如果有机会成为觉醒者，就会知道赛博灵体长什么样。 按照这个标准，他显然已经算得上是一名觉醒者。 那么觉醒者和能力者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至于她说的路径，李维记得上次会面时，和歌子在提及污染者划分的时候，就曾经讲解过污染者有七大模因路径。 而现在得知，能力者也有对应的路径，不仅有路径，还有对应的等级…… “你认为，觉醒者与能力者之间的界限应该如何区分？” 李维缓缓开口，用一种并不是疑问，反而像是在考校的语气，提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和歌子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只是斟酌了片刻用词，才回答道： “神经漫游者先生，按照我目前学到的知识，在我看来，觉醒者更像是一种拥有无序能力的人，他们从本质上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但却并没有掌握如何运用能力的方法。 而能力者，则是经过训练，懂得掌控自身能力，将其从无序化为有序的一种存在。而我们之所以把能力者分为不同的路径，也是为了更好的识别和区分不同类型的异能。 所以，宏观来说，我认为所有的能力者首先都是觉醒者，而觉醒者并不一定可以被称为能力者，这取决于其对于自身能力的运用情况。” 说完，和歌子就像是在等待老师阅卷的学生一样，小心地观察着李维的反应。 而李维本人此刻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根据和歌子的说法，能力者其实就是觉醒者，只是其对于异能的认知和掌握明显超过了后者。 这么看来，李维也顶多能被称为觉醒者。 因为他对自身所属的路径和具体的能力一无所知。 不过，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得到能力的呢？ 李维回想起自己在法庭上看到那层出不穷的诡异黑色丝线的那一幕，始终没弄明白起因。 他注意到和歌子依旧保持着看向自己的动作，这才停止了思维发散，故作平静地点头： “很好，看来你对这两者的概念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认知。” 和歌子的视线并没有因为李维的回答而收回，反而依旧注视着他。 糟糕，她该不会是以为我这么问，是想要指点她什么吧？ 李维的内心吐槽了一波，但为了维持住自己的人设，表面还是没有表露任何异常： “使用本身就是掌握的过程，想要寻求突破，或许可以从此入手。” 李维成功憋出了一句万金油话术，虽然这在他看来就是一句废话。 但准确地来说，这句话又适用于任何场景。 毕竟老话说过，熟能生巧。 考试成绩不够好，大部分情况只是单纯因为做的题不够多。 这个道理放在能力者这件事上也很合理。 李维的回答成功引起了和歌子的思考。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顺利突破基因锁限制，为此查阅了许多书籍，但并没有得到很明确的答案。 反而现在这位神经漫游者先生简单的一句话，成功启发了她。 既然能力者和觉醒者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其对于自身能力的掌握程度。 那么，不同等级的能力者之间，有没有可能差的也正是能力的掌握与运用的精度？ 使用本身就是掌握的过程…… 想要寻求突破，或许可以从此入手…… 和歌子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看向长桌对面： “神经漫游者先生，感谢您的提点，我想我对于下一步晋升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嗯？ 我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不过，从与和歌子的对话中，他也意识到一件事。 比起他在海德拉监狱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艰难套取情报，像今天这样的谈话，无疑是一种更安全且有效的信息收集方式。 虽然现在他能获取情报的对象就只有身为1号看门狗的炎咒师小姐，也就是真实身份为jcpd机动部队高级警员的冈田和歌子，但看门狗提供的白名单列表只能容纳两名用户的可能性并不高。 或许，之后他需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所谓的“阈值匹配白名单”功能，以发掘更多的用户。 到时候，他就能拥有更多的信息来源途径，方便自己掌握更加全面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里面，或许就能找出使他重新获得自由的办法。 沿着这个思路，李维又不免想起自己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这个所谓的“论坛”，正是借由沃纳博士遗留投影的指引。 这说明投影本身并不单单只是一串影像，而是包含着更多的信息，这一点李维决定留待之后再慢慢摸索。 想到这里，他感觉这次会面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可以告一段落。 当然更主要原因是他担心两人继续谈话下去，和歌子会问出一些超过他认知范围的内容。 到时候恐怕就不单单只是暴露身份的问题了。 然而，正当他打算提出会面结束的话时，坐在长桌对面的和歌子却再次开口： “神经漫游者先生，我能再向您咨询一个关于晋升方面的问题吗？”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维内心一僵，但表面上还是微微点头： “可以。” 希望她不要问过于详细的内容，否则的话，恐怕很难用万金油话术蒙混过关。 “好的。那么，神经漫游者先生，我想知道怎么样才可以提升晋升成功的概率？” 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连一次晋升都没有经历过…… 李维很想吐槽，但身为论坛版主，刻意营造出自己是一个强者的形象，不能倒在这种地方。 嗯，还是要继续之前的那套方针。 李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成功与否，在我看来，主要取决于三点。 第一，超出常人的天赋。 第二，坚持不懈的努力。 第三，一点点运气。 所以，我的建议是，从这三个方面入手，你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李维保持着缓慢的语速，让自己的发言看起来更加具有权威性。 他眼神的余光留意着和歌子的表情，以便及时进行针对性补充，以维持住自己的人设。 但很显然，他的回答并没有让和歌子感到任何异常，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您说的这三点，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我本人并不认识，只是一个朋友曾经讲起过关于他的故事。” 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更像是欲盖弥彰啊。 李维腹诽了一句，身体微微后仰，以一种舒适的姿态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倾听的架势。 “那个人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天才。 仅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普通人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够做到的能力晋升，从一个普通人，跃升为了焰行者。 其他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达到的目标，对他来说，就像是伸手捡一片落叶那样简单。 而正是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天才，本应作为将军级别的人才进行培养，却在执行一次e级任务中因为人质的任性死于罪犯之手。 更可笑的是，那名杀了他的罪犯却因为自身有残疾而受到保护，没有遭受任何惩罚…… 一直以来，我都以这个故事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那些罪犯蒙蔽，对待他们要用绝对铁血的手段，不能保有任何仁慈。 但即使是这样，罪犯依旧层出不穷。 或许，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犯罪的温床吧。” 和歌子微微低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李维却注意到她紧紧攥住的双拳侧垂在身侧。 他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借助这个机会好好开导一下对方： “一座城市之所以会滋生犯罪，只是因为它拥有让犯罪滋生的土壤。” 这就像是治病，能看到的只是病情的外在表现，但如果不找到病因，依旧无法治愈。” 所以，这和你个人的努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需要背负那么多的责任在自己身上。 李维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坐在对面的和歌子咀嚼着他所说的内容，保持沉默。 但那紧皱的眉头说明了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片刻后，她抬起头，望向李维： “多谢您的教诲。” 李维也不知道她到底理解了多少，但至少看起来情绪稳定了不少，于是依旧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点头： “嗯，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 “好的，神经漫游者先生。不过……我想知道下一次会面，安排在什么时候？”和歌子试探性地询问。 “这个嘛，等到了该会面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维的语气依然深沉不可捉摸。 见状，和歌子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起身道别之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扇凭空出现的门又再度消失，李维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啧，演员这活真是不好干啊…… 第二十五章 罪恶之城 正当李维也准备离开论坛房间的时候，听到上空传来熟悉的机械提示音： 「论坛贴图材质包已更新，正在加载中……」 「贴图材质包加载进度……30%……50%……100%，加载成功」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李维眼前那些由线条和网格线构成的墙面、长桌和椅子逐渐被一格格贴图覆盖，迅速从一个充满电子科技感的网络论坛空间，成为了一间看上去更加贴近真实的茶室。 茶室的整体风格融合了中西方元素，木质的桌椅配合花鸟屏风，看上去很是典雅。 但桌上摆放的装饰品，却是西餐中常见的蜡烛。 见状，李维又下意识四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按原定计划，转身离开房间。 他返回环形空间，思索起今天和和歌子的会面经过。 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作为管理员的自己可以看到认证用户的真实外表，而作为认证用户的和歌子却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否则的话，对方不会表现得如此恭敬。 而正如他之前考虑的那样，这个论坛相比于李维目前能够采用的其他途径，是一种更加隐秘且有效的信息收集方式。 只是现在信息收集的对象还局限于炎咒师，也就是和歌子一人。 后续需要进一步探索阈值匹配白名单功能，以及看是否可以从沃纳博士的投影上了解到更多相关的情报，从而解锁更多的用户名额。 而根据今天在和歌子所给出的信息，李维已经明确知道了所谓的觉醒者和能力者，以及两者的区别。 现在看起来，他自己应该还是属于觉醒者的范畴，或许可以通过和和歌子的进一步接触，以及之后参与更多的任务，来让自己向能力者迈进。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其实已经是某个路径的能力者，只是他现在尚未意识到罢了。 当然，所有罗列的这些内容，都是为脱离监狱，重获自由而服务。 想明白这些，李维意识一转，再度出现在监狱的床榻上。 …… 从那个神秘的论坛回到现实，和歌子摘下头盔，抬眼看了一下时间，随即快速起床洗漱，准备前往jcpd总部上班。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那个自称是神经漫游者的神秘强者。 她暂时还不能确定神经漫游者究竟属于哪个路径等级，但从对方给人的感觉来看，至少比她高出两级以上。 对方似乎知道很多关于觉醒者和能力者的事情，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概率和她一样，也隶属于某个官方组织。 或许并非是在jcpd，也可能属于巡视组、异常调查局，或者是犯罪预防科。 毕竟除了官方组织，其他的民间组织并不具备完整的关于能力者路径相关的资料。 而目前官方对外公布的部分，也仅仅只是所掌握信息的冰山一角罢了。 至于那位神经漫游者所说的，城市罪恶的源头…… 这个念头在和歌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迅速消失。 她很快穿戴整齐，离开了租住的公寓。 …… “冈田警官，这是最新接收的案件情报。” 一个看上去十分青涩的年轻见习警员一见到冈田和歌子走进办公室，就立即凑上前递过去一份文件， “报案的是艾米丽娱乐公司的一名职业经纪人，名叫坂田和道。 报案的内容是他负责的一名女艺人最近频繁收到来自粉丝的恐吓信，导致精神状况不佳，为此前段时间甚至都住院了。 希望警方能够帮忙找出那个恐吓她的人并逮捕拘留，或者至少是进行警告，让对方承诺不能再做出此类行为。” “我看看文件。”和歌子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爱葛莎……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闻言，旁边的见习警员随即接话： “就是那个唱《夜莺》的网络女歌手，最近非常红，网上的演唱会场场爆满，听说vip座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原价的五倍。” 和歌子微微点头，神色冷凝，并没有流露什么特别的情绪： “对方的恐吓信采用的是在电子邮件中携带病毒的方式，爱葛莎的电脑现在多半已经被对方监控。 只要查到对方的具体ip进行定位，下一步就是直接上门盘查。” 说着，她的视线转向旁边工位上正头贴桌面嘴角淌哈喇子的休伯特，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休伯特，你的强项。”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休伯特突然被人提了起来，顿时惊醒。正准备做出反击，一看来人是和歌子，立即老实了： “小菜一碟，拿来我看看。” 一旁等候的见习警员随即将之前掌握的一些资料递了过去。 根据经纪人坂田和道提供的爱葛莎个人电脑ip，休伯特很快完成了系统入侵，并迅速从一大堆繁杂的数据文件中找到了端倪，对恐吓者移植的病毒进行反追踪。 正当和歌子仰头喝下第三口水的时候，一个坐标已经被成功定位。 “这个人技术不行，连肉鸡都不套，直接就锁定了真实ip。根据定位显示，这个ip现在所处的位置是——e扇区12环。” “12环？那不就是关外了？而且还是最靠近城墙的位置啊……”一旁的见习警员随即喊了起来。 和歌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对方就瞬间闭嘴。 她环顾了一圈办公室的其他人，随即念出了几个名字： “休伯特，艾略特，布莱恩，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 “是！” …… 一行四人乘坐警用穿梭机，很快出现在e扇区12环上空。 坐在靠近窗户位置的休伯特指着其中一栋拥挤层叠人口密度颇高的九龙城寨，立即提醒道： “就是这一栋，不过这里的人太多太杂，排查起来并不容易。” 和歌子望了一眼，随即扭头对着充当司机的艾略特警员吩咐： “这里并不是穿梭机的许可停靠区域，直接停到就近的停靠区，我们徒步过来。” 闻言，休伯特顿时怪叫起来，但见和歌子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也只好委屈地应下。 最近的停靠区位于10环内，从10环走到12环，即使中间使用了动力加速，依旧花了两个小时。 而在这期间，和歌子看着街道两旁向他们投来麻木视线的关外居民，不由微微蹙眉。 这里连最基本的路灯等基础设施都没有，更别提公交车。 路上的行人衣着破旧，绝大多数都佝偻着背，以老年人居多。 偶尔看见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也多半是靠在屋檐下，迷醉地享受着嘴里的小药片。 而那些肮脏的，充满屎尿气味的街头，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穿着暴露，嘴唇干裂，蓬头垢面的女人正用蹩脚的挑逗把戏试图吸引路过的行人。 然而，除了那些年迈的乞丐以外，鲜少有人对她们投来关注的目光。 几人来到那栋先前已经定位的城寨前，随意一瞥，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一栋楼的人口密度。 排除掉狭窄的楼道，这里每一层楼一共有三十个窗洞，彼此紧挨着，密不透风。 每家窗洞前都用电线金属丝之类的东西做出了简易的晾衣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挂着各色男士女士的衣服，小孩的尿布。 仅仅粗粗一瞥，和歌子就能基本判断出，这栋楼里恐怕至少住了有两三百号人。 “和歌子，这里人数众多，想要一个个排查恐怕……”一旁顶着一头棕色卷发的艾略特警员神情犹豫。 和歌子直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号屏蔽器握在手上，沿着楼道径直走了上去。 而当她的身影逐渐接近，个别房门背后，传来了恼怒的键盘碰撞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破网，又断了！” 和歌子随即看了其他人一眼，微微抬眸，拿出微型开锁装置在门锁上轻扫而过。 咔哒—— 门被打开。 一个只穿了一条裤衩满脸横肉上半身纹身遍布的男人闻声抬眼：“你特么……” 话音未落，就见和歌子带头掏出证件，嗓音冰冷： “警察。” 第二十六章 jcpd总部 次日。 冈田和歌子再度出现在海德拉监狱，按照程序将李维从监狱里提了出来。 李维换上了和歌子带来的警用制服，跟在她身后，第一次进入了传闻中的jcpd总部。 看着眼前高大巍峨，外形颇具科技感的尖顶状建筑，内部以银白色为主基调，由钢骨架作为整体支撑，每一层楼的阶梯采用的皆是特殊工艺的防爆玻璃制成。 有点科幻电影那味了。 “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待会我先给你做一个简单的培训。” 和歌子将李维领到一间会议室，随手递给他一杯咖啡，就转身走了出去。 李维环顾四周，发现从这间会议室的透明外墙往下望去，能够将整个jcpd的大厅尽收眼底。 看着底下那些身着警用制服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严肃，倒显得他像是前来参观的游客，一点也不专业。 很快，和歌子拿着一个小型的数据存储芯片回到了会议室。 她将芯片和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设备连接。 很快，投影仪的灯光幽幽亮起，会议室内部的顶灯也都自动调暗。 李维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全息的人体模型，模型内部分布着纵横交错的神经。 “在你正式参加任务之前，有一些知识是必须提前了解的。” 和歌子的手在那个模型上点了一下。 很快，模型的脑部突然出现了一团黑色混沌的雾气。 那团雾气像是活物，在模型内部顺着神经网络不断蠕动。 “上次已经跟你讲过关于污染者的三个阶段，而作为之后对抗污染者的主力军，你必须明白污染者的本质。 就如同我上次和你说的那样，污染者实际上就是被数据模因污染而产生异变的人。 但这种数据模因的污染，带来的也并不一定就是异变。 一些能够用本身的精神对抗这种模因污染的人，在受到污染之后，反而会因此成为觉醒者。 而那些没有能够承受住模因侵蚀的人，就会堕落成为污染者。 这并不代表所有的污染者都是从普通人异变而来。 相反，即便是那些最初抵抗住了数据模因侵蚀，并成功从普通人跃升为觉醒者的人，也依旧面临着被体内的数据模因再度侵蚀的可能。 不仅如此，频繁多次地接触污染者身上的数据模因，也可能会引发体内数据模因的暴动。” 和歌子一边说，一边操作人体投影内部的黑色雾气。 李维看到那团黑色雾气一直试图向外扩张，而人体内部的神经网络中似乎有一些白色的发光物质正在与之进行着对抗。 但随着那团雾气不断地膨胀，这种对抗逐渐变得无力。 最终，那些白色的发光物质被彻底吞噬。 人体模型的整个神经网络迅速被黑雾占据。 “觉醒者和能力者，他们掌握能力，并获得晋升，本质上就是对抗模因污染，并将其转化为可用能量的过程。 因此，可以简单判断，等级越高的能力者，他们体内潜伏的数据模因也就更加强大。 每一次等级晋升，就相当于一次试炼。 成功则能更进一步，失败则堕落成为新的污染者。 而这类污染者比起普通人变异形成的污染者，通常都会更难对付，甚至有一些还保留着原本作为能力者时的部分能力。” 说到这里，和歌子看向李维，郑重其事地给出忠告，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也就等于时刻站在危机的边缘。 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请牢记执法者的信条，并始终遵守： 其一，与怪物作战的人，要当心自己不要变成怪物。 其二，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最后，祝你好运。” …… 结束了入门培训，李维跟在和歌子身后，前去机动部队六组所在的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道里，和歌子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身看向落后她半个身位的李维： “对了，我记得你在入狱之前是一名律师？” 闻言，李维扯起嘴角，无奈一笑： “是啊，一名混得不怎么样的律师。” 听见他的肯定回答，和歌子小幅度颔首： “不错，或许在将来的任务中，你的律师职业能够派得上用场。” “或许吧。” 李维对此并没有额外的想法，毕竟加入机动部队，即便只是编外成员，面对的也是污染者相关的任务。 在这样的任务中，比起靠着两张嘴皮子吃饭的律师，还是尽快提升武力值来得实在。 两人很快来到办公室门口。 这时，休伯特几人正准备去餐厅用餐。 出门刚好撞见带着李维前来的和歌子。 “冈田警官，这位……” 见习警员罗伯特原本热情的神情在看到李维脖子上那显眼的黑色项圈之后，不由愣住。 没等和歌子开口，懒洋洋跟在最末尾的休伯特就认出了李维： “我记得，你是上次金色花园任务里那个补充队员。” 说着，他看向了和歌子。 言下之意很简单，一个囚犯不好好待在监狱，怎么会出现在jcpd总部。 这时，其他人都听见了“补充队员”四个字，注意到跟在和歌子身后的李维，尤其是他脖子上代表囚犯身份的项圈。 这些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甚至看向和歌子的目光，或疑问或质疑。 和歌子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些李维的身份： “这位是李维·伯德，目前已经通过特殊借调条例申请，即将加入六组，和大家一起进行任务。 他拥有特殊的预知能力，可以提前预感到危险。 有他在，我们在任务里的存活率也能提升不少。” 后面两句也就解释了她之所以选中李维的原因。 听完她的解释，其他人的反应不一而足，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的确散去少许。 毕竟，一个拥有预知能力的人，多半已经迈入了觉醒者的大门。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本人身份是个囚犯，也应该谨慎对待。 更何况对于他们这些随时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执法者，有谁不希望有一个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队友呢？ 简单几句话，李维就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隐隐发生了转变。 虽然依旧算不上热情，但至少感觉不到明显的排斥。 见状，他暗暗松了口气。 面上谦逊笑道： “李维·伯德，请多关照。” 第二十七章 囚犯日常 告别了jcpd机动部队六组的队员们，李维回到了海德拉监狱，再度换回了原本的装束。 回来之前，和歌子告诉他，近期会尽快安排他和他们一起出任务。 李维想到自己之后可能会去到耶利哥的各个地方，处理各色各样的案件，兴奋之余，还是觉得应该多做一些准备。 虽然他有看门狗程序在手，在任务开始之前都能提前进行模拟以规避风险，但提前知道一些基础信息，还是有助于更高效地解决问题。 这样想着，他决定再去托尼·扬的图书室看看。 刚来到那栋颇具塞尔维亚风格的建筑门口，就见到托尼·扬推着一个空的小推车从里面出来。 抬眼看见来人是李维，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也不由露出笑容： “是李维啊，你来得刚好。 我这边还有点活要干，你先帮我代个班。 要是有其他人过来看书，你也不用管，我大概五点多钟就能回来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 那些大字不识的家伙去球场的概率可比来我这儿大多了。” 托尼·扬一边埋汰着其他囚犯，一边在李维的帮助下把小推车顺利推到了门口。 李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视线从那辆推车上移开，转身进了图书室。 图书室内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规划。 门口不远的地方还堆着几叠新书，估计托尼·扬今天还没来得及整理。 李维越过那些书，径直走向那排摆放着历史社会学书籍的书架。 根据之前的经验，相较于其他书目，这间图书室里也就属这类书还算有点价值。 而他现在最欠缺的，恰恰是普通人最习以为常的一些概念与知识。 李维作为一个谷田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曾经的执业律师，对于一些常识竟然一无所知，不引起jcpd那帮人的怀疑才怪。 他还年轻，还不想作为研究对象被送上试验台。 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感叹一声，要是原主的记忆不那么模糊，他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走到那排书架前面，李维的视线在那些摆放整齐的书上快速扫过，随后抽出一本封皮暗金色看着比较顺眼的书—— 《耶利哥城市建设与规划研究》 嗯，从这个书名判断，这大概率是一本十分注重理论的专业类书籍。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书里的内容肯定很枯燥。 话虽如此，李维依旧翻开了书页。 毕竟专业的书虽然在阅读体验上欠佳，但比起那些风物志一类的，可信度要高得多。 「……耶利哥城的建设设计采用了建筑地域学中的同心圆结构。 以城市土地利用的功能分区，围绕中心城呈同心圆向外扩展的结构模式，并在纵向进行扇形分割，构成了纵向从a扇区到e扇区，横向从中心城往外，1到12环的结构。」 「……最初的设计图纸中，耶利哥城仅仅包含了5环。 但随着人口激增，为了居民的生活品质考虑，国会于十年前通过了向外扩建7环的提案并付诸实践，最终形成了耶利哥现在的城市格局。 正是由于先后进行了两次建设，故而大部分居民会以“关内”称呼最初建成的1-5环，以“关外”表示后建的6-12环。」 这不就是上辈子大城市里常见的内外环吗？ 没想到同样的设计在耶利哥也看到了。 这样说起来，后来扩建的6-12环不就类似于一些新的开发区，偏远一些的直接可以被叫做郊区了。 那种地方的房价相较于关内……应该很便宜吧？ 李维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房价的问题，继而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身家，进而想到了现在的处境。 啧，还是别去想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了。 比起那些对他现在来说还属于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思考一下怎么在任务里多拿点积分，让自己的小命多活一天是一天，才是正理。 …… 李维在图书室里一直待到了五点，直到托尼·扬回来才返回宿舍。 一路上，他一直在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情。 忽然，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关于脖子上项圈的问题。 这也难怪，因为自从上次杰斯的事件过后，海德拉监狱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有谁被项圈击杀的事情。 以至于一向谨慎的李维都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此时想起来，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着如何从海德拉监狱离开，虽然目前为止考虑的都是正规途径，但万一哪天想不开决定铤而走险。 按照马克之前的说法，越狱也会触发项圈的清理机制。 而一旦人有了这种念头，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念及此处，李维内心之中产生了几分警惕。 虽说他并不一定会这么做，但面对一把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刀，把刀从头上拿下来，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想到这里，李维思绪电转，想起了看门狗程序。 如果他进到看门狗程序里，通过模拟，尝试对项圈进行破解…… 就算失败，顶多也就是结束模拟，对现实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这样想着，李维走进503，不出意外又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见到马克。 他躺到床上，用数据线连接视频播放器，闭眼进入看门狗程序。 …… 来到环形空间，李维召唤出模拟面板，输入场景信息。 很快，随着视野中红光闪烁，他再次出现在了床上。 李维看着四周和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再次感叹了一句看门狗程序的神奇。 事不宜迟，他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进入盥洗室，对着盥洗室里的镜子，研究起脖子上的项圈。 三分钟后，李维再度从床上苏醒。 他刚才尝试用刀片切割，结果还没等把项圈类肤质的表层给弄破，自己先被电击送走。 看起来通过物理途径暴力破解这一条走不通。 李维对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想起它的击杀方式就是通过释放电流。 能够释放电流，就证明它内部必然存在着电路。 通俗一点解释，这玩意就是一个电子产品。 而玩过电脑手机的人都知道，电子产品可是一种十分容易受损的东西。 想到这里，李维的视线转向盥洗室墙上的淋浴喷头，嘴角微微一勾。 五分钟后，全身湿透的李维面色凝重： “防水性能太好，根本无法接触到内部电路。” 看来光靠泼水就想让它短路是行不通了。 李维皱眉苦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在取材有限的条件下，短短一个小时尝试了多达十二种作死方式。 结果很统一。 他挂了，项圈安然无恙。 最终，被电击到麻木的李维只能选择战略性放弃，再度回到了看门狗空间。 正当他打算回归现实时，莫名感觉四肢有点麻木，脑袋略微昏沉，有种感冒的迹象。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某些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第二十八章 模因异常 从看门狗空间回到现实的方法很简单。 只需要在脑海里回忆躺在床上的感觉，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就能看见503室那长着霉斑的老旧天花板。 整个过程不需要耗费三秒钟。 然而，这一次，李维闭眼的时间格外的长。 他没有感受到那种明显的空间切换的拉扯感，就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 他直觉感到有些不对，于是睁开眼。 此时入目的依旧是周围带着幽蓝色光芒的集成电路墙。 他还在看门狗空间里。 这是怎么回事？ 李维感到有些疑惑，但随即，他的目光被左前方不远处的一团东西吸引。 那是一团混沌蠕动的布满猩红眼球的黑色雾气。 那一颗颗连接着粉红色神经的眼球甚至还处于活动状态。 李维仅仅看了那团东西一眼，对方就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窥探。 一瞬间，全部的眼球都齐齐扭过头来，看向了李维。 被这密密麻麻的眼球盯上的一瞬间，李维本能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不是之前在模拟任务里，和那个同样满脸都是眼球的污染者对视过好几回，他的理智之弦怕是早在这一刻绷断了。 等等…… 李维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眼球…… 这正是金色花园小区那个污染者的污染表征。 随即，他又想到今天早上和歌子在培训时展示的那团出现在人体神经网络之中的黑色雾气。 如果忽略掉眼前这团混沌雾气上面的眼球，这就完全和全息投影中的黑雾对应上了。 也就是说，它的本质极有可能就是数据模因污染。 但是，它又是怎么出现在看门狗程序的空间中的呢？ 正当李维思索的同时，那团蠕动的黑雾也在不断往外扩张。 从最初的一立方米左右，逐渐扩张到了五个立方。 而随着它所占据的空间渐渐增大，黑雾蠕动翻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那遍布黑雾的猩红眼球一眨不眨，齐齐注视着这个空间之中唯一的活物——李维。 李维的内心咯噔一下。 强烈的危机意识让他感觉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就联想到了这团东西出现的原因。 既然他是空间中唯一的活物，也是唯一的外来者。 按照和歌子的说法，每一个觉醒者的身体里都潜伏着一团模因污染，并随时可能受其影响而走向堕落。 而李维本身就是一名觉醒者。 那么，眼前这团突然出现的黑雾，最可能的来源就是李维体内原本就存在的模因污染！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在此刻被激发了出来…… 李维看着那团黑色混沌雾气不断扩张，所有被它笼罩的空间，都逐渐变得暗淡，一切光源仿佛被一张深渊巨口逐个吞没。 而面对这样的变化，李维直觉不妙，试图唤出模拟面板进行尝试。 然而，那原本反应迅速的机械音此刻却像是断联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糟糕，难道是数据模因污染也对这片空间产生了影响，导致了看门狗程序的宕机？ 此时，黑雾已经翻腾着向李维所在的位置涌来。 李维一边躲避着黑雾，一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上次那个金色花园的污染者对应的模因路径是嫉妒。 表征是面部长出无数眼球，这一点和黑雾一致。 那么，眼前的模因污染极有可能也是同样的路径。 而上次的污染者的污染机制就是通过眼睛。 所以他的办法就是在短时间内用强光照射，逼迫其闭上眼，使得污染作用机制失效。 这对同属于嫉妒路径的数据模因应该同样有效。 那么，现在又要去哪里找到足够的光源来做到这一点呢？ 就在李维思考的过程中，身体已经被黑雾逼退进了上次新出现的通道。 蓦地，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上次在论坛和和歌子结束会面之后，论坛房间就进行了一次升级，加载了对应的素材贴图。 他记得，其中就包括桌上的蜡烛。 蜡烛…… 他的视线猛然一亮，快步转身，向着论坛房间的方向跑去。 解锁，进屋。 紧接着开始在房间内迅速翻找。 既然有蜡烛，不可能没有对应的点火装置。 无论是打火机，还是火柴，不然的话，这个新出现的装饰蜡烛就根本失去了作用。 而这在一个严谨的程序设计中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就在这时，他一把拉开了挡住视线的屏风。 一瞬间，屏风后露出了一个之前并没有注意到的中式古典风格梳妆台。 梳妆台上除了黄铜镜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抽屉。 李维快速拉出抽屉进行逐个检查。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黑雾已经从房间底下的门缝处渗透了进来，并逐渐向着李维的背影蔓延。 就在那黑雾即将蔓延至李维的脚后跟时，梳妆台上最后一格抽屉被打开。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盒火柴。 李维一把抓起火柴盒，用最快的速度抽出一根火柴划亮，点燃了被他放在手边的蜡烛。 嗖—— 即将被黑暗彻底侵蚀的空间骤然变亮。 一束炽热的火光出现在李维的手上。 而在火光出现的刹那，那团疯狂而肆意的黑雾扩散速度突然变缓。 黑雾表面覆盖的层层眼球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吓人的东西，纷纷转向了别处。 李维获得了一瞬间的喘息。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将桌上剩余的蜡烛全部点亮。 房间中的火光霎时强烈，驱散了一部分黑雾，露出了原本已经被黑暗侵蚀的空间。 还不够。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这些东西退去。 李维的心脏狂跳，但理智占据了主导。 他的视线在房间的周围迅速掠过。 忽然，注意到了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 看来只能用这个办法拼一拼了。 他豁然转身，拿起那面铜镜，站到了烛光的侧面。 视线在黑雾和蜡烛之间快速估算，并根据目测的位置调整手持铜镜的角度。 随着角度缓缓调整到最佳，一束束烛光被铜镜汇聚，并同时反射了出去。 而李维对准的反射点，正是那团黑雾的中心。 嘶—— 就在光线聚焦到黑雾之上的同时，那团黑雾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灼烫一般，猛然回缩。 李维的视线瞬间一眯。 有用！ 他连忙继续调整反射角度，让那道明亮的光束始终对准黑雾最中心位置。 而被光束照射的黑雾开始不断翻滚，挣扎。 那原本庞大的身躯在一次次光线灼烫中逐渐缩小，却始终无法脱离光束的范畴。 眼见着黑雾已经从几乎蔓延至整个空间，缩小到篮球大小。 它终于不再试图抵抗。 所有的眼球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葡萄一样，干瘪地贴在黑雾表面，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嗖—— 李维眼见着那团黑雾如同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逐渐缩成了一张扁平的薄纸。 然而还没等李维调整角度，变成纸片状的黑雾却像是长了脚一般迅速掠向门缝，一瞬间消失不见。 李维紧紧盯着门缝的位置，直到确认那团黑雾不会再度出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和歌子在培训时说过的话。 他们的晋升本质上就是在和体内的模因污染作斗争的过程，成功，则顺利晋升，失败，则堕落为污染者。 而他刚才那团黑雾极有可能正是他体内的模因污染…… 那岂不是说…… 正当李维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完成了一次晋升时，他注意到黑雾原本存在的地方，留下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从黑雾上脱落下来的眼球。 李维警惕地用光束对准了那颗眼球，等待了片刻，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他这才蹲下来仔细观察起这颗眼球。 发现这似乎和黑雾身上原本长着的那些眼球有所不同，并不是正常眼球的质地，背后也没有黏连着神经。 反而更像是一枚长得像眼球的装饰品。 李维犹豫了片刻是否要将这枚东西捡起来，最终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他决定采用一种相对稳妥的方式。 一边用铜镜聚焦光束对准这枚眼球，一边将之捡起。 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这枚硬质眼球的瞬间，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 第二十九章 来自过去的记忆碎片 李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会议室中。 自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正围坐在会议桌旁的所有人甚至没有一个往他所在的位置看一眼。 他和这些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令这些场景产生了某种虚幻的质感。 凭借经验，李维第一时间就辨认出自己这是又进入了一个超梦。 但这一次的超梦出现得如此突然，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看门狗程序也并没有出现任何提示。 看来问题就出在那枚硬质眼球身上。 正当李维在思索着进入超梦的原因时，视线却突然被坐在会议桌正对面的一个人吸引。 那个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黑发青年，有着一张李维十分熟悉的面孔。 面容清瘦，五官深邃，有着一双棕色的瞳孔。 正是李维自己。 不，更准确地说，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李维。 李维·伯德。 超梦的本质是探索记忆碎片主人曾经的记忆。 而现在，李维在这里看到了真正的李维·伯德。 再加上那个硬质眼球是疑似李维身体内潜伏的模因污染析出的物品。 这也就是说，这个超梦的构筑来源应该就是李维本身的记忆。 想到这里，李维再度观察起四周。 结合他脑海中原主的回忆，果然发现他现在所处的地点正是原主曾经供职的威廉姆斯律师事务所。 他将视线放到在场众人身上。 随即，发现了一处异常。 除了李维·伯德之外的与会者中绝大多数都没有问题。 唯独坐在最上首，此刻正在发言的疑似会议主持者的面孔却模糊不清。 李维仅能通过对方的衣着装束判断他在生活中应当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否则一般人很难坚持每天在工作中都将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衣物的边边角角熨烫得整整齐齐，不带有一丝褶皱，包括头发都不允许有丝毫的散乱，并严格使用了发胶进行造型。 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脸，李维只能通过倾听谈话来分析这场会议的主题。 “我手上这些诉讼案件的重要性刚才都已经跟你们讲清楚了。 下面我就根据你们每个人目前的工作情况以及擅长的方向来给你们分配对应的案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种长久形成的上位者姿态。 他从右手边一堆文件中抽出几份，摆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这一份是针对去年出产的b100型号仿生人的连环袭击案件。 嫌疑犯是一名爆破专家，对仿生人有很强的敌意。 委托人方面愿意给出80万联邦币的酬劳，要求务必争取让对方被判入狱。 我看，不然就妮娜你来负责吧。 我记得你上个月的绩效表现不是很好，如果这个案子能够好好把握的话，年底的晋升还是有希望争取一下的。” “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个名为妮娜的金发女律师立即感激地接过文件，随即迎来身边同事艳羡的目光。 “这个案子的话，金额相对没有刚才那么高，但也还算不错，20万联邦币。 帮委托人打赢针对k179型号仿生人的恶***案件。 施暴者宣扬k179有反社会倾向，并企图攻击主人，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案子打赢的话，对塑造律师的个人品牌很有帮助。 菲利普斯，你试试？” “这……我真的可以胜任吗？” 一个栗色短发的年轻男律师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双手接过文件，极力压抑着脸上的喜悦。 很快，桌子上的文件分得还剩最后一份。 几乎每一个分配到案件的律师都第一时间选择了接受。 而李维在一旁听着，也发现了一个细节。 目前为止，所有被分配下来的案件，都是关于仿生人遭受袭击或是虐待的案子。 就在一个会议上提出的案子而言，这种重复率似乎有点太高了。 而此刻，整间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李维·伯德面前的桌面上还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一份文件。 很显然，最后那份文件正是为他准备的。 果不其然，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先生向着李维·伯德开口了： “伯德，最近在网上出现了针对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停产的tu88型号的仿生人的肢解直播，观看人次高达500万之巨，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 虽然是已经淘汰的型号，但委托人方面也仍然十分重视。 要知道，这款tu88当初可是为了照顾老人和一些行动不便的群体才特别研制出来的，拥有特殊的意义。 因此，他们希望对主播和相应的直播平台提起诉讼。 这个案件的侧重点在于宣传造势，扩大影响。 媒体方面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到时候会进行全程的跟踪报道。 至于报酬方面，对方给出的价格非常慷慨，我已经连续几年都没有见过这种规格的委托了。 但这还不仅仅是全部。只要你的表现让他们满意，价格还可以再提。 我也知道你的经济情况，所以特地给你留的这个案子。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闻言，其他人无不看向李维·伯德。 谁都知道，没有说出具体金额的案子意味着什么。 只要能拿下，一夜暴富根本不是梦想。 更何况，无论是委托人还是事务所合伙人这边，显然都对这个案子拥有相当的重视程度。 能够对李维·伯德说出这种话，只要他不是蠢货，以后的晋升道路几乎就是一片坦途。 想到这里，其余人看向李维·伯德的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羡慕、嫉妒、厌恶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然而，作为被问话的当事人，李维·伯德却没有做出其他人预料之中的反应。 他并没有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反而皱起了眉头，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们……为什么要替这些仿生人做辩护？”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其余人下意识远离了李维·伯德的位置。 而李维·伯德本人却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继续皱眉看向会议桌上首的那位，等待对方的回答。 面对他如此不识相的态度，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先生拿起文件的手放下了。 沉默了几秒，他缓缓开口，警告意味甚浓：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话音刚落，李维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 下一刻，他重新回到了空间中，手中还握着那枚奇怪的硬质眼球。 仔细观察，他发现这枚眼球的表面其实遍布着十分细微的纹路。 这种纹路有点类似于空间背景墙上的集成电路，看上去十分复杂精巧。 这玩意看来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忆碎片。 只不过是属于李维自己的记忆碎片。 他环顾四周，决定将它存放在那个梳妆台的抽屉里。 重新将论坛房间里的一切布置复原，李维再度回到了环形大厅。 果不其然，此时的环形大厅已经恢复了原貌。 正当李维走近，随着一声嗡鸣，环形大厅中央一束灯光打下，属于沃纳博士的投影再度出现。 与此同时，寂静的大厅深处，那道机械音又一次响起： “……模块加载成功，洞察之眼功能解锁。” 李维一愣。 洞察之眼，这又是什么功能？ 奇怪的是，就在他心中产生这个疑问的同时，身旁沃纳博士的投影却直视着前方，缓缓开口。 那空寂、苍凉的声音传入李维的耳中： “洞察之眼，我还是喜欢我起的名字，超梦。” 第三十章 典狱长 “它和超梦最大的区别就是，并不依赖于神经网络。 只需要开启，就可以通过肉眼看到对方的意识体形态，并对其进行侵入，构筑超梦。 而这种形式下的超梦，在现实时间流速下几乎无法被察觉。 然而，这种程度的便携与强大，也意味着对数据模因力量的大量使用。 因此，每一次启用之后，都会伴随相当长时间的虚弱期。 对此，我的忠告是： 不要对它产生过度依赖。 不要频繁使用这种能力。 不要试图挑战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存在。 时刻保持谦虚与谨慎。” 话音刚落，随着头顶一声嗡鸣，灯光骤灭。 那道虚幻的投影再度消失于眼前。 …… 两分钟后，李维看着面前陈旧且边缘布满霉斑的天花板。 呼吸逐渐平缓。 他又回到现实了。 回想起之前那个超梦的内容，想到那个面目模糊意有所指的上司，隐约感觉这背后的事情并不简单。 而原主看起来是一个……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视金钱如粪土的愣头青。 但李维的内心中，对这种敢于说真话的人莫名有些欣赏。 直觉像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犯下什么杀人罪行的，尤其死者还是一名年迈老妇。 或许，自己入狱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 李维沉思片刻，决定先起床洗漱。 在食堂匆匆吃过令人难以下咽的早餐，又到了海德拉监狱的放风时间。 马克一大早就不在宿舍，李维只好一个人在操场上闲逛。 周围三三两两的囚犯在看到李维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退开了几步。 也不知道是慑于马克的权威，还是李维本人的战斗技术。 李维打了哈欠，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提前回去睡午觉。 就在此时，操场上空的电子广播忽然响起悠扬的前奏。 听到动静的囚犯们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头顶飞行广播的位置。 “……现在是耶利哥时间新历2397年5月28日上午10点整，欢迎来到‘耶利哥新闻速递’。 最近，引起民众广泛热议的《仿生人法案》正式宣布进入草拟阶段。 其中，以亨利·罗德里格斯议员为首的支持派在国会上发表相关演说。 强调了仿生人作为全信息时代的新生代个体，在付出劳动的同时，有权利获得相应报酬。 呼吁民众关注仿生人的生活现状，强调平等自由不能停留在口头上。 数十家媒体转载了现场视频，并有多达三十万的支持者参与了本次集会。 经记者现场传回的报道，部分民众对此项法案的未来应用持悲观态度。 也有部分民众自发组织横幅抗议，认为由人类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并不属于自由生命，对其进行过度保护有可能导致人类的利益遭受侵犯。 让我们听听现场观众的发言……” 正当李维听得津津有味时，他的左肩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一扭头，才发现是马克。 “菜鸟，你算是走运了。有位大人物想要见你。” 李维闻言，迅速在脑海中回想自己认识的人之中有谁可以被称为“大人物”。 但仔细想想，如果是和歌子的话，马克应该不会用“大人物”来称呼对方。 毕竟对于马克来说，执法者更像是他们这些囚犯天然的敌人。 既然猜不到，李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跟在马克身后。 两人绕过操场，顺着一条李维从未走过的小路，兜兜转转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才终于拐进了一处暗道。 沿着狭窄阴暗的楼梯盘旋而上，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出现在了一处走廊。 尖形高耸的拱顶，一根根刻满浮雕的石柱，走廊两侧则是大片的花窗玻璃。 展现了一种宗教气息中夹杂着阴郁的美感，颇具十四世纪欧洲流行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李维望向走廊尽头森黑的铁质大门。 大门此时从中心向外敞开，两侧各有一位狱警把守。 马克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径直在前方带路。 经过门口的时候，李维注意到那两名狱警还冲着马克点了点头，双方俨然有几分交情。 进入房间，里面的布置更是极尽奢华，宫廷风格的家具用品随处可见。 房间顶上的巨型水晶灯底下，刚好摆着一张长度超过三米的红丝绒沙发。 一个身穿黑色制服，佩戴有十字肩章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沙发上，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 根据李维目测，中年男人的身高大致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 头发乌黑带卷，三七分于两侧。 长相并没有多么特别，倒是那颇具存在感的鹰钩鼻显得有几分日耳曼血统。 年龄大致在四十五岁上下，由于保养得宜，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皱纹。 李维很快收回视线，心中了然。 在这座海德拉监狱中，制服上能有资格佩戴十字肩章的，有且仅有那么一位。 没想到，马克口中的“大人物”，正是他的靠山——海德拉监狱的典狱长。 当李维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也正在看他。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李维·伯德？” 对方在说到“大名鼎鼎”这个词的时候刻意加了重音。 李维回应：“是的，典狱长先生。” 闻言，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用一种平淡的视线看向一旁的马克。 马克随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提前透露对方的身份。 男人这才重新看向面前低头行礼，视线垂向地面的李维。 “看来你很聪明，不愧是谷田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威廉姆斯律师事务所的执业律师。” 男人一句话就道出了李维的背景，李维心中一紧，面上却表现得更加谦卑： “您过奖了，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身份罢了。” 李维这样的态度显然取悦了对方，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红酒杯，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不用这么拘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森特·彼德。 你可以叫我文森特，或者彼德。” “好的，典狱长先生。”李维可没有蠢到把对方的话当真。 文森特·彼德显然没有要纠正他的意思。 相反，他更喜欢聪明人。 “我对你早有耳闻。 刚刚进入威廉姆斯律师事务所，就敢于接手高达一百五十五人的集体诉讼。 凭借详实的证据和出色的口才，让家大业大的索斯特烟草公司给出了1000万联邦币的天价赔偿。 而更令人敬佩的是，作为全权代理人的你，竟然没有拿取任何酬劳，反而将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些因为烟草成瘾而饱受折磨的委托人。 如果不是了解到你当时的经济状况有限，我或许也会误解你的行为。 但事实证明，你的确是一个具备良知与正义感的法律人。 这一点，我很欣赏。” 你说的这些话，抱歉，身为李维·伯德的我也是第一次听。 李维在心底回复了一句。 同时也对原主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然而，知道的越多，李维越觉得自己身上的案子有问题。 文森特关注着李维的反应。 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微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骄傲自满的情绪，心中对他的评级也稍稍调高了一分。 “也难怪你会是唯一一个拒绝奥比德委托的律师。” 文森特就像是闲聊一般提起， “除了你以外，我见到的其他律师，无一不对奥比德奉若上宾。 那些人只要听见金钱的响声，就会像闻见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上，根本不会在意委托的具体内容。” 听见这话，李维莫名就联想起超梦里的那一幕。 除了李维·伯德之外，其他人都接受了那个男人给出的委托。 难道说…… 典狱长文森特的话还在继续： “呵，一旦《仿生人法案》顺利颁布，奥比德的股票必然跟着水涨船高。 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 文森特冷哼一声，抬起桌上的高脚杯浅酌一口，有些迷醉地回味着罗曼尼红酒特有的芬芳，片刻后才抬眼看向站在一侧的马克： “以后在任务方面多指导一下李维。” “是，典狱长先生。”马克随即躬身。 悄然注视着两人的互动，李维保持着恭敬，跟在马克之后退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第二封来信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503室。 一路上，李维都在思索着典狱长口中的那个奥比德公司的事情。 如果说他的猜测没有错误。 那么在超梦之中，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所谓的委托人，恐怕正是这个奥比德公司的人。 而那次会议上所有的案子都和仿生人有关…… 仿生人…… 《仿生人法案》…… 思索间，两人已经到达了牢房门口。 进屋之后，马克的视线往外面的走廊随意一瞟，方才落座。 “jcpd机动部队的执法者最近对你很关注。” 这是一句陈述句。 李维点了点头，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他相信依照马克的人脉，自己和和歌子当初在会面室的谈话内容，多半已经进了他的耳朵。 “现在你也看见了，有那边的关注，和我的保荐，典狱长愿意破格重视你这个新人。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李维注视着马克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明白这是对方的一番好意。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只是郑重地点头回应： “我明白了。” 见状，马克端详了李维片刻，确认他并没有任何不情愿，随即颔首： “你虽然还是个菜鸟，但在做事方面，我还是放心的。 之后任务上的事情，我会尽力教你。” 两人就典狱长的这个问题顺利达成一致。 而后，就见马克原本严肃的态度一松，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 “黛西那丫头又给我写信了。”语气里分明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是……？” 李维接过信封，第一时间就感觉出分量与上次不同。 里面除了信纸，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谁知道那丫头又给我寄了什么东西，她总是给我寄一些没什么用的玩意，唯一能派得上用处的，也就是去年冬天寄来的围巾。” 马克嘴里略带埋怨，眼底却满是温柔，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黛西的笑脸。 闻言，李维手中的动作轻柔了几分，小心地撕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和一个黑色纽扣状的金属片。 他拿起那枚金属片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发现上面似乎镌刻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纹路。 这时，旁边伸出一双大手，从李维手中拿走了那枚金属片。 “菜鸟，你该不会是连外部存储介质都不认识吧？” 只见马克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金属片，正打算摸向自己后脑的某个位置，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忘了芯片已经被屏蔽了。 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个视频播放器也能接这玩意，你去把它拿出来…… 等等，还是先读信吧。” 李维刚准备站起的动作又落了下去。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那张信纸展开，入目依旧是那娟秀的字迹。 这是他入狱以来第二次帮马克读信。 「亲爱的哥哥： 距离上一次给哥哥寄信，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工作周。 哥哥有没有想念黛西？ 黛西很想你。 爱葛莎姐姐在我上一次给你写信的第二天就已经出院了，她好像恢复得很好，人也看起来开朗了很多呢。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还在隔壁病房的大哥哥那里看了爱葛莎姐姐的演出，是网络直播哦。 嘻嘻，爱葛莎姐姐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真的好美啊，蓝蓝的长发就像会发光一样。 而且，她也在演出的时候唱了那首《夜莺》哦，和之前在病房里唱给我听的时候一样好听。 就算是现在在写信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是会响起那首歌的旋律。 不过，隔壁的大哥哥看我这么喜欢这首歌，终于终于答应拷贝一份给我啦。 你看到信封里面的那个外部存储介质了吗？ 可恶，这种东西……念起来好绕口啊。 不管了，反正我已经让那个大哥哥帮忙把《夜莺》存在里面了。 我要把我最最喜欢的歌送给我最最喜欢的哥哥！ 让我来猜一猜，哥哥你现在肯定已经一脸惊讶地拿着那个什么什么存储介质了吧，一定要好好听哦，超级好听的！ 哎呀，完蛋了，墨水好像快要用完了…… 那今天就先写到这里吧。 to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马克 今天依旧是爱你的黛西（笑脸）」 念完信件，马克似乎还沉浸在信中的内容里。 尤其是当李维念到那句“我要把我最最喜欢的歌送给我最最喜欢的哥哥”时，马克冷硬的面容肉眼可见地融化了。 不知为何，李维的心情莫名有些堵。 嘴里好像还有点发酸。 该不会是中午吃的蛋白块变质了吧？ 他决定暂时不想看见马克。 于是起身去床铺上拿视频播放器。 这时，回过神来的马克嘴角自然带笑： “黛西喜欢的歌，想必一定很好听。”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兄控，一个妹控，就不要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了。 李维面无表情地将视频播放器塞回到马克手里。 刚才他已经检查过，离开了电源线之后，视频播放器上又恢复成正常的界面，并没有任何看门狗程序的影子。 马克接过播放器，按下侧边按钮，播放器随即弹出一个卡位。 他将那枚金属片仔细放好。 等待片刻，视频播放器界面列表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视频。 马克调出视频，点击画面左下角的播放按钮。 一阵悠扬的前奏从那台小小的视频播放器中响起。 录下的直播画面中央，一个穿着洛丽塔风的长裙蓝发披肩的美丽少女，正手持着话筒，在观众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注意到画面中人，李维的视线猛的一缩。 他认出了这个名叫爱葛莎的女歌手。 正是那天晚上他无意间进入耶利哥虚拟城时，在舞台上见到过的那个。 如此颜色特殊的头发，以及那张上天赐予的美丽脸庞。 的确，就像黛西在信中描述的那样。 站在舞台中央的爱葛莎，就像全身散发着光芒，令人难以忽视。 正当李维惊讶于黛西所说的爱葛莎姐姐，正是他在虚拟城中看到的那名歌手的同时。 悠扬的前奏结束，画面中的爱葛莎朱唇轻启。 紧接着，空灵而优美的嗓音传入两人的耳膜。 第三十二章 夜莺的回响 一曲唱完，房间内两人久久不语。 而此时，503的门口已经不知不觉聚拢了十几名附近囚室的犯人。 一群人探头探脑地贴在门口，似乎还在期待着里面的人再重复播放一遍。 然而，端坐在里面的马克只是淡淡一个眼神扫过，那些家伙便都缩回了脖子，装模作样地像是刚从门口路过。 就连李维也在心中忍不住感叹。 原以为那天在耶利哥虚拟城里听见的歌声已经足够美妙，没想到再次隔着屏幕听第二遍，还是同样令人沉醉。 不得不说，这位蓝发的爱葛莎小姐，的确是天生的歌手。 如果放在上辈子，也就某位天籁歌后可以勉强与之一拼。 在这枯燥乏味的监狱生活中，音乐是一种极为奢侈的享受。 没了外面那群家伙的干扰，马克又忍不住再度播放了一遍，甚至嘴里都跟着哼起了小调。 半晌之后，歌曲再一次落幕。 马克回味着刚才听到的动人歌声，不由心生感慨： “真是好听，怪不得黛西那丫头这么喜欢。 其实如果不是罪恶之花的话，那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配合着《夜莺》的旋律跳舞。 她从小就这样……” 李维原本也在沉浸在歌声中，耳中却忽然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罪恶之花？”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马克。 听见李维的回应，马克话音猛地顿住。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迅速将金属片从视频播放器里取了出来，一边站起身： “对了，我忽然想起典狱长之前交代给我的一些事情还没做，我现在出去一趟。” 李维望着马克表面故作镇定，但脚步却没来由加快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马克，黛西，罪恶之花…… 他突然回忆起之前霍华德的事情，马克在处理掉霍华德尸体之后，也曾对他说过。 他那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出于与罪恶之花的私人恩怨。 难道说，这件事其实和黛西有关…… 沉思片刻，李维将桌上的视频播放器重新放回枕头底下。 现在时间还早，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干，不如就再去一趟图书室，或许又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样想着，他环顾一圈房间，这才走向门口。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接触门把手的瞬间，口袋里忽然传来震动。 伸手一摸，才发现是之前去jcpd总部时跟着警用制服一起派发的微型通讯器。 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枚耳钉，自带磁吸功能，可以顺利安在耳后或是耳道内侧之类比较隐蔽的位置。 和之前在金色花园小区任务中，和歌子和休伯特用来沟通的通讯器属于同款。 他回来之后因为更换了衣物，就将它随手揣进了口袋，一直没想起来。 而此时，手中的通讯器还在不断震动。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有任务找上门了。 李维随即调整了一下状态，迅速将微型通讯器别在耳后，抬手触碰了一下开关。 和歌子那特有的冷淡嗓音顿时传入耳中。 “紧急任务，三分钟后海德拉门口见。” 没等李维回复，对面已经切断了通信。 时间只给三分钟，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 李维内心吐槽了一句，转身到衣柜里找出那套黑色警用制服披在身上，边走边系上纽扣。 顺着人员较少的小路绕行，在狱警们诧异的目光中，顺利走出海德拉监狱。 …… 十分钟之后。 一辆警用穿梭机缓缓停在了jcpd总部大楼顶层的停机坪上。 李维跟着和歌子从穿梭机上下来，快步走进电梯。 和歌子一边顺手按下23层的按钮，一边神情严肃地看向李维： “这次的任务内容和最近知名的网络女歌手爱葛莎失踪事件有关……” “等等，你刚才说……网络女歌手爱葛莎失踪？” 对这个消息，李维感到十分震惊。 明明他在十几分钟之前才刚刚听过爱葛莎的歌，甚至马克的妹妹黛西才在信里提及爱葛莎顺利出院和举办网络演唱会的事情。 这就好像前一秒才和你通话的人，下一秒就突然得知了对方的突然人间蒸发一样令人不敢置信。 李维下意识想要反驳： “可是……爱葛莎不是才进行了网络演出直播吗？” 然而，和歌子并没有给出预期中的反应。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 她看向李维，面色沉凝， “爱葛莎虽然已经失踪，但她在网络上的全息直播却还是照常进行…… 而在更早之前，我们其实已经接到过一次来自爱葛莎经纪人坂田和道先生的报案。 当时的案件内容说关于爱葛莎收到来自粉丝的恐吓邮件。 通过反追踪，我们查到了对方的ip，定位了其所在的坐标位置，位于e扇区12环。 但当我们到达目标地点进行勘察之后，却一无所获。” 闻言，李维沉吟片刻，问道： “那他失踪的消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案件是从犯罪预防科那里转交过来的。” 和歌子一边注视着电梯的楼层一边皱眉说道， “第一个发现爱葛莎失踪的是她的经纪人坂田先生。 随后他选择了报案，但不希望消息泄露出去，所以jcpd内部就刻意压低了影响。 但后来，犯罪预防科那边却通过伊丽莎白的系统监测到了属于爱葛莎的犯罪指数异常波动，远高于她的常态数值。 而那个时候，爱葛莎正在网络上进行实时全息演出。 他们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这才把案件移交给我们处理。 而现在，根本没人知道爱葛莎究竟去了哪里。” 听到这里，李维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人已经失踪，但网络上的演出却还是在继续。 “如果网络上的直播依然在进行，那有没有尝试通过网络和她进行沟通……我是说，在耶利哥虚拟城里？” 李维看向和歌子，后者却摇了摇头： “试过了，但没有用。 对方非常警觉，不会回答除了唱歌以外的任何问题。 一旦问题开始涉及到她的目前所在位置这类问题时，更是会直接下线。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和歌子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 案子到这里仿佛陷入了一个僵局。 第三十三章 再访贫民窟 随着电梯停靠在23层，两人很快来到了机动部队六组所在的办公室。 李维被分配了一个临时工位。 相较于其他人的集体无视，帮他拿取配套办公用品的见习警员罗伯特似乎对李维颇有几分好奇，一直试图用各种理由找他搭话。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 这个海德拉监狱出身的编外成员李维·伯德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谦逊好说话。 更多时候，他和冈田警官一样，始终保持沉默，浏览着电脑上同步过来的案件资料。 这难道就是冈田警官愿意使用特殊人员借调权限的原因？ 罗伯特左右看了看同样一言不发对着电脑查看资料的李维和和歌子，总感觉自己和他们的气场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当李维几乎已经能将目前掌握的所有案件相关信息倒背如流之后，他站起身来，转向了隔壁和歌子的工位： “冈田警官，与其坐在办公室里耗费时间，不如再去一趟你们之前查到的那个坐标，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此时，冈田和歌子刚好看了过来： “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和歌子直接调出上次休伯特查到的那个恐吓信发信人所在的坐标位置，并且输入到了便携式个人终端，并经由个人终端与穿梭机进行网络互联，便于时时更正航道。 “喂，我说，你们两个不考虑把我也带上吗？” 原本正靠在午休抱枕上摸鱼的休伯特眼见两人就要出门，顿时嚷嚷起来。 谁知和歌子这次却只是瞥了他那双疑似骨质酥松的腿一眼，不咸不淡地表示： “这一次的探查在时间上较为紧迫……你的话，有空的时候还是多去一下健身房吧。” 闻言，休伯特也不知道是回想起了什么，缩了缩脖子，重新贴到了抱枕上。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和歌子这次直接在e扇区10环的停靠点将穿梭机停稳，两人徒步前往位于目标位置。 一路上，又是上次一样的萧条景象。 充斥着屎尿气味的空气翻滚在满是纸屑与垃圾的路面上。 午后的热浪烧得李维口干舌燥。 不远处的窄巷口，站街女换了一条比上次更短的裙子，整个人摇摇欲坠，双腿杵在地上就像两根麻杆，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 和歌子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而道路的前方却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随着两人走近，发现前方是一个用工业油桶改装的推车，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从油桶里往外掏烤好的食物。 难不成这里也卖烤红薯？ 李维挑了挑眉，下意识往老头的手里看去。 然而，当他看清楚老头从油桶里掏出来一团黑乎乎长着毛，尾巴蜷曲成一圈的“食物”时，直觉一阵反胃。 那哪是什么烤红薯。 分明就是一只烤好的死老鼠！ 然而，推车旁却早已围了一群上至十三四岁下至五六岁的孩童，正眼巴巴地瞅着老头手里的烤老鼠。 这些孩童们装束统一，每个人背上都背着用塑料布裁成的简易背包，背包里鼓鼓囊囊的，显然都装着东西。 带头的是这群孩子里个头最高的一个，戴着顶像是在灰里滚过的毡帽，依稀能看出原本应该是红色的。 “老头，给你三枚联邦币，卖我两只呗。” 听见这话，老头子一边又从油桶里掏出第二只烤老鼠，一边吹着胡子骂了一句： “伊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现在给托马斯办事，捞得钱可比老头我多多了。 这一枚联邦币的便宜，你也看得上？” “呸。”那个戴毡帽的男孩啐了一口，一把从老头手里抢走了老鼠，甩下三枚硬币，扭头就跑。 眼见带头的跑了，其他小孩子也跟着咋咋呼呼，一哄而散。 留下卖烤老鼠的老头骂骂咧咧地捡起那三枚硬币，拍了拍上面沾上的土，小心揣进口袋。 和歌子见李维的视线还时不时看向已经跑进街角的那群孩子，状似无意地说道：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 两人很快来到了那处城寨前。 李维不由惊叹于这座城寨的人口密集程度。 区区五层楼高，至少挤占了两三百号人。 这每一间房的室内面积怕是得少于5平米，看这晾晒的衣物，有不少还是一家子人一起住。 比起上辈子那些大城市里的群租房，简直更甚一筹。 “上次我们就是追踪到这里，我排查了这栋楼里所有上网的人，但他们都和恐吓信无关。不过，也有可能对方当时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提前逃逸。” 和歌子看向李维。 李维顺势点了点头，进行分析： “那么我们现在有三个调查方向。 第一，向这里的房东了解最近几天是否有人退租。 第二，询问现有的房客这几天是否有人不在。 第三，检查这栋楼里所有没有人的房间。 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再进行进一步侦查。” 李维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想法，倒是让和歌子对他的印象颇为改观： “思路很清晰，不愧是律师出身。” “呵呵，现在是囚犯出身。”李维自我调侃一句，随即正色。 两人很快按照计划对整栋楼进行了排查。 由于这次没有多余的人手，因此光是初步排查就已经花了近三个小时。 但不是全无收获。 他们最终找到了一间房客于5月22日退租，但几乎所有的物品都没有被带走的屋子。 这种事情发生在12环很不寻常。 这里绝大多数的房客都很节俭。 七八年才换一次毛巾，一条内裤穿到破了洞再翻个面继续穿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 就算是小孩子已经不用了的尿布，都能拆出来重新做一件儿童睡衣。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与众不同的房客给房东先生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当两人拿着房东给的钥匙，进入到这间位于顶层角落里的530室。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各种速食食品吃剩的垃圾在闷热环境下发酵产生的酸臭，随处可见的泡面残渣和各种垃圾纸屑里，还有蟑螂和老鼠爬来爬去。 而比这满地垃圾更令人无法忽视的，则是四面墙上贴得密密麻麻，属于歌手爱葛莎的剪报。 此外，这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角落里一张破旧书桌上摆放的一台李维上辈子90年代流行的老式大头电脑。 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李维和和歌子心里同时产生一个念头。 就是这里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踩了进去。 第三十四章 洞察之眼 “看起来对方当时走得很匆忙，现场应该还留有不少线索。” 和歌子环顾一圈，看着那些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和到处散落的衣服、纸屑，语气反而轻松了少许。 李维点头附和：“看起来对方并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嗯。这样，我去搜查那边的柜子，这一侧就交给你。” 和歌子很快分配好两人的工作，一边快速清理出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过道，走向了房间另一侧的衣柜。 李维见状也回身看向自己这一侧。 而在他被分配的空间中，最醒目的俨然就是那台老式电脑。 他走到电脑前，试图直接开机，却发现电脑的电源线不知何时已经被烧坏了。 啧，这样就有点难办了。 看来得等回去之后，让jcpd再派专人过来检查电脑里存储的数据。 正在李维打算到别处再看看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左眼位置莫名有些发热。 他下意识触碰向左眼，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左眼的视野中，竟然凭空多出一行印刷字体： 「洞察之眼是否开启？」 李维不由一愣。 洞察之眼？ 这里除了和歌子和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存在，难道是让他去查看属于和歌子的记忆？ 他想起沃纳博士曾经提到过的，不要试图挑战比自己更强的存在。 让他用洞察之眼去侵入和歌子的意识体，不就等同于找死？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视野中的那行文字正在迅速变淡。 就在那行文字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李维在心底默念了两个字——“开启”。 一瞬间，在属于李维的视野中，周围的景物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那些在他眼里原本是彩色的物体，身上的色彩正在飞速消失。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在李维的眼中就只剩下黑白，就像一个普通人突然成为了色盲。 但这并不是最特殊的。 在这些只有纯净黑白的物体之间，他看到了彩色的光团。 在他面前的电脑表面，笼罩着一团淡绿色的光团，而这个光团的体积正在以半径一秒钟减少0.1厘米的速度匀速缩小。 这时，李维下意识扭头看向和歌子所在的位置。 发现她头部上方属于大脑的位置也笼罩着一团半径约为20厘米左右的光团。 只不过光团的颜色是橙色的，比电脑表面的淡绿色光团显得耀眼很多。 果然，没有作死地去入侵和歌子的意识体，是正确的选择。 就李维过去在游戏上积累的经验，绿色、蓝色、白色这类的颜色才是比较安全的颜色，而颜色越接近红色，则代表越危险。 他没有再看和歌子。 以对方的警觉程度，或许他刚才那粗粗一瞥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现在要做的是通过眼前这台电脑所汇聚的意识体来构筑超梦。 虽然电子设备存在意识体这件事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大脑发射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 而发送电信号这一点，电子设备也同样能够做到。 这样理解的话，越是具备人工智能的电子设备，越是有可能拥有完整的意识体…… 李维跳跃的思绪在一瞬间回拢，勉强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他的视线在视野中那团淡绿色光团上停留。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像是会移动一般，迅速贴近光团所在位置。 那团淡绿色的光团在他的眼中迅速拉大。 李维就像是化身为一只蚂蚁，被近在眼前的庞大光团逐渐笼罩。 嚯—— 场景陡然切换。 李维的眼前，黑白的场景重新变成了彩色。 只是这种色彩却带着一种隔了层玻璃般朦胧的虚幻感。 很显然，他通过使用洞察之眼，在看门狗空间之外的地方成功构筑出了超梦。 在超梦的世界里，在这间530号房间里，在李维眼前这台老式电脑的前方。 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从背影来看，对方身材消瘦，红棕色的头发蓬乱，身上套着一件灰绿条纹长袖，正趴在电脑屏幕前，就着一碗泡面。 而屏幕里，正播放着爱葛莎的演唱会视频。 悠扬的歌声从音质糟糕的音箱中响起，时不时还能听见刺耳的噪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三长两短，像是某种暗号。 李维不由挑眉。 三长两短在摩斯电码中，代表着8的含义。 看来门口的这位访客并不是普通拜访。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就见坐在电脑前的男人将视频暂停，接着推开椅子转身朝向门口。 这个时候李维才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一名满脸胡茬，双眼凹陷，脸庞消瘦的三十多岁男性。 眼皮半耷拉着，眼圈青黑，仿佛一个饱受失眠困扰的人。 他越过了李维，上前将门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高150公分上下的十三四岁男孩。 男孩背着一个塑料布制成的简易背包，头上戴着一顶灰扑扑的红色毡帽。 是今天在路上见到过的那个名叫伊恩的男孩。 而这时，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小邮差，今天来得有点晚。” “嘿嘿，今天吉米病了，我连着他那份也给送了，所以来晚了。” 头戴毡帽的男孩伊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小心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的包裹，双手递了过去， “不过东西可没有少你的。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记得给我打五星好评。” 闻言，男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包裹外包装上的胶带，确认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这才点了点头。 没有理会小邮差伊恩让他给好评的话，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李维看了眼男人随手放在一边的包裹，穿透房门，来到了室外。 只见站在门口伊恩朝着大门的位置狠狠啐了一口，这才扭头离开。 李维本想跟着上去看看，却发现在出了这间房间之后，超梦的细节就变得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追踪伊恩的去向。 他只能再度返回房间内。 而就在他重新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浮光掠影般，在李维的眼前飞掠而过。 当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李维眼前，男人将那个包裹塞进了一个破旧的背包。 紧接着，回顾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就毅然打开门，迈步而出。 这一次李维紧紧跟在对方身后。 他听到了楼下传来声响： “和歌子，这里人数众多，想要一个个排查恐怕……” 是和歌子来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见眼前背着包的男人扭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快步离开。 很快，他的背影再度于李维的视野中，模糊，消失。 第三十五章 科技版超梦 视野中的场景凝滞，变暗。 一瞬间，李维的意识再度回归现实，眼中的景象重新变得鲜活。 但随即，他感受到了体内某种力量的强烈波动。 就像是原本沉寂的深海突然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躁动。 这种躁动是一种源自精神上的不可控，理智似乎也正在被某种东西侵染。 远处仿佛传来某种存在的呓语。 恍惚，空洞，疯狂。 就在属于李维的意识即将陷入沉睡的前夕，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冰水将他瞬间浇醒： “李维，李维……” 那个声音在李维的意识中逐渐放大。 “李维，你怎么回事，快醒醒！” 李维的双眼恢复焦距的一刹那，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正是近在咫尺的冈田和歌子。 和歌子蹙眉盯着他的脸，语气依旧冷淡，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终于清醒了？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李维原本想说的话堵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将自己在超梦中见到的场景说了一遍， “白人，男性，三十多岁，身高目测1米75左右，身材消瘦。 红棕色头发，淡蓝色眼睛，满脸胡茬，眼眶凹陷严重……还有就是，不太注重个人卫生。” 和歌子微微点头，但见李维似乎的确恢复了状态，眉头也松开少许。 “行，等我们回了总部，我会找专门负责这一块的警员过来，按照你的记忆绘制一幅画像出来。” 李维点了点头，想起超梦中见到的那个叫伊恩的小男孩，随即补充道： “我看到那个我们来时在路上见到的头戴毡帽的男孩，就是名叫伊恩的那个，来过这里给他送一份包裹。 包裹是用旧报纸包起来的，对方并没有打开，所以我不确定里面装了什么。 另外，你们上次过来查人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他趁着你们还没有上楼，就直接从另一个楼梯跑了。 目测他最后离开的方向是往南，但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 说完这些，李维的呼吸才渐渐平顺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如同失控般的感觉，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意识会直接脱离这个躯体。 难不成，这就是沃纳博士所说的……使用洞察之眼后的虚弱期？ 感觉明明更像是后遗症，还是要命的那种。 刚才要不是和歌子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他大概会成为因为调查一台电脑而牺牲的史上第一人了。 听完李维汇报的情况，和歌子思索片刻，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先顺着大致方位对周围的环境数据进行采集，结束之后先回总部。 那个名叫伊恩的小男孩，我会让其他人来调查他的住处，确认之后我们再过来一趟。” “好。”李维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目前的状态的确需要好好调整。 不仅如此，他还决定回去之后再去看门狗空间一趟，看看是否能从沃纳博士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这种后遗症的解释和应对措施。 …… 两人离开530号房，将钥匙还给了房东，顺着李维的记忆来到了那个人最后消失的位置。 只见和歌子环顾一圈，眉头微皱。 她从口袋里取出怀表大小的个人终端，简单构筑了一个半径为100米的无线网络区域。 随着信号搜索，在这片临时构筑出来的无线网络中，出现了几个绿色的光点。 这证明附近存在数据信号。 她随即向那几个信号点发送了一个包含自动破解程序的数据包， 仅仅过去了十秒，一系列来自那几个信号点的数据信息开始自发涌入和歌子的个人终端。 李维在一旁看得咋舌。 这就是和歌子所谓的环境数据收集？ 怎么感觉和他认识中的不太一样呢…… 随着个人终端传来的“数据传输完成”提示，和歌子切断了无线网络。 “这附近的数据源数量有限，能够提取到的有效信息也比较少，不过总比毫无头绪来得好。” 她将个人终端重新放回口袋，看向李维， “回总部吧。” …… 两人重新走回之前在10环停靠穿梭机的位置，赶在六点之前回到了jcpd总部。 趁着距离下班还剩下十分钟，和歌子没有回六组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29层。 李维一路跟在她身后，进入了一间名为“1470实验室”的纯黑房间中。 房间面积至少有200平米，除了地面与墙面的衔接处安置了轨道灯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光源。 这让见惯了jcpd整体银白明亮主色调的李维稍显不适应。 等他稍稍适应了环境光源之后，这才看到这间屋子的正中心摆放着一台椭圆形机器，看上去有点类似于vr体验馆比较常见的vr蛋椅，但显然比那更加精密。 一根根电极线从椭圆形机器周围的孔洞中穿出，与底座上的机台接驳。 而在隔着一栋透明玻璃墙的另一侧，也正是和歌子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有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在精密操作台前忙碌。 李维向着那个位置逐步走近，听见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研究员正拿着通讯器： “数据注入成功，探查员、监控员、分析员、安全员准备就位，第598次投入，30秒倒计时开始——30……29……” 这时，和歌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李维面露疑惑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怎么了？” 李维实事求是：“我只是好奇里面这个机器……” “机器？这就是沃纳博士的发明，可以根据获取到的环境数据，还原场景，构筑出超梦的超梦机。 只不过目前的超梦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每一次进入超梦都需要小组配合操作。 过去的例子表明，超梦机会对使用者的精神造成较为严重的负担。 所以目前除了某些特殊领域之外，这种机器根本没有大规模推广。” 说到这里，和歌子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微妙。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李维，一字一句的说道， “怎么，身为当初极力主张推进超梦技术应用于庭审取证的第一人，竟然不认识超梦机？” 话音一落，李维的心脏一瞬间狂跳。 他缓缓看进和歌子那双幽深的眼眸里。 在那双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属于李维·伯德的脸。 第三十六章 对抗虚弱的办法 和歌子定定注视着李维，半晌后，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恢复了那惯常冷淡的神情： “先带你去绘制画像。” 李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心中不断盘算着和歌子刚才所说。 原主曾经极力主张推进超梦技术应用于庭审取证，也就是说，他之前就应该接触过超梦机，说不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和发明了超梦机的沃纳博士认识…… 李维的思绪电转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位于28楼的重案组办公室。 此时时间已经超过6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皮肤古铜，留着板寸头，下巴有点方的四十岁上下男警员。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对方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再看见进门的和歌子之后，瞬间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容： “冈田，可算是等到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忍不住先去食堂了。 你知道的，我们科室那帮人可都是饭桶，速度要是不够快啊，恐怕就只剩点菜叶子了。” “安德森，你还是老样子。” 李维发现和歌子此刻的眼神难得柔和了几分，那种始终萦绕不去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在这一刻竟然消失了。 “害，别提了，我这叫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就能继续待在重案组这地方当苦力了。” 安德森又是一阵大笑， “倒是你啊，现在都混上高级警员了。 不过，凭你的实力，依我看评上副科级也是指日可待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和歌子才把李维介绍给了对方。 而当安德森看到李维脖子上那醒目的黑色项圈时，目光明显顿了顿，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神色如常地和李维打着招呼： “兄弟，你可要跟着冈田警官好好干啊。 别的不说，有她一口肉吃，那就不会少你一口汤喝。” 说着，他才拿出画板，正式开始绘制画像。 …… 等结束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八点。 和歌子看了眼表，示意李维可以先回监狱待命。 李维闻言点了点头，正待转身，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于是上前拦住了正准备回去继续加班的和歌子： “冈田警官，我有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想要问你。” 话音刚落，对面的和歌子就不由眉头微皱，看向李维的眼神也带上几分警觉。 深怕对方说出拒绝的话，李维连忙接上： “你看，今天的搜查任务已经完成，那这次任务的积分……怎么算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敏锐地发现和歌子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沉思了片刻，看向李维： “这一点确实是我忽略了。 一般来说，警员的绩效和奖金都是在系列任务完成之后才会统一结算。” 李维的心中顿时一凉。 这意思就是爱葛莎失踪案破获不了，就没得谈呗？ 就算能破获，按照现在这进度，说不定等到他被执行死刑，相应的积分点数都还没到账。 李维顿时有种遇到黑心煤老板的既视感。 正当他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做出一些战略调整的时候，和歌子的话锋一转： “不过，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那就特事特办，按照每次出任务的结果进行分阶段结算吧。” 说完，就见和歌子又一次调出个人终端，在里面快速输入了一些信息。 见状，李维也快速调出自己的任务面板，等待着变化。 一分钟之后，原本空空如也的列表中出现了一个状态为已完成的任务——「恐吓信来源调查」。 而自己账面上的积分也从原本的70积分，一下子上涨到了320积分。 出一次任务直接给了250积分。 啧，按照这个标准，只要能保证出任务的频率高于积分奖励能兑换的生存天数，想要活下去，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还能有余钱改善一下伙食。 这么想着，李维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直到听到身旁传来轻咳声，他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面板上那明晃晃的320积分上移开。 “我让罗伯特送你回去。” 和歌子说完，径直转身走向jcpd总部大厦。 …… 半个小时后，李维从见习警员罗伯特的车上下来，后者坐在驾驶位上冲着李维热情地挥了挥手： “李维先生，下次见！” “回见。” 李维顺手将这小子打发走了。 想到现在的积分余额，他嘴角逸出一声轻笑，难得有心情一边哼着歌，一边脚步轻快地往监狱里走。 回到503，见马克还没有回来，李维第一时间用积分兑换了三天的生存时长。 眼见自己个人信息对应的死刑执行日期从原本的新历2397年6月20日，成功更新为新历2397年6月23日。 这样满打满算，他就还剩下25天零2小时57分。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这边节流已经到达极致，重点还是得放在开源上。 啧，看来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还是得多去找找托尼·扬。 之前就跟他说过兼职的事情，上次帮他临时代班，也忘了问他要报酬。 这么一想，李维感觉自己剩余这20积分还能再翻一翻。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朦胧的呓语。 那扭曲，疯狂，诡异的呓语声试图撬开李维的头骨。 像一条条蠕动的蛆，争先恐后地钻进脑组织。 啪—— 李维试图站起身，手却不受控制地打翻了桌上放置的杯子。 陶瓷杯在与水泥地面撞击的一瞬间，轰然炸裂。 那些迸射而出的陶瓷碎片有一部分扎进了李维的小腿。 而在感受到那股刺痛的同时，精神本已陷入混乱的李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不幸跳上岸的鲫鱼。 刚才那种能令人失去理智的呓语，几乎无法依靠回想复现。 就像那是一种本不属于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 而李维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回到床上，连接视频播放器，进入看门狗空间。 空间里和之前一样，依旧是昏暗的环形大厅。 李维凭借记忆，来到环形大厅中央的圆形平台上。 但奇怪的是，尽管他尝试了好几次，那熟悉的嗡鸣声依旧没有响起。 沃纳博士的投影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出现。 李维皱眉思索着，重新从地上捡起之前那本沃纳博士遗留的笔记，快速翻阅着笔记内容。 终于，他在其中一页上找到了包含“超梦”字眼的一段话： 「洞察之眼，或者说超梦，这种能力的展示令我着迷。 但同时，每次使用之后带来的虚弱，让我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为了能够从技术上实现复刻，我强迫自己进行更多的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有一种方式可以减轻这种虚弱所带来的威胁。 但这个方式非常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轻易尝试。 这个方式就是——让自己处于生死危机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求生本能会让意志前所未有的稳固。 这种程度的稳固，足以抵抗那个声音所带来的威胁。 但这样做的风险非常大，如果虚弱并没有威胁到你的生命，不要尝试这种方式。 因为理论上只要时间足够，人体会逐渐从虚弱中恢复，那个声音的影响也会慢慢消退。」 李维重复阅读了几遍这段文字。 完全能够感觉出沃纳博士在写下这些内容之前，曾经做过多么危险的尝试。 否则，一般人又怎么可能总结出“让自己处于生死危机之中”这样的破解方法呢。 李维将这些信息牢牢地记在脑中。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或许真的需要出此下策。 但在那之前，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 第三十七章 昔日荣光:沃纳与谷田 李维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调出个人面板确认了一遍目前的生存天数和积分情况。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6月23日」 「剩余时间：24天18小时25分07秒」 「当前积分：20」 看到死刑执行日期依旧是6月23日，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只是视线在滑到剩余时间那一栏时，本能地感觉紧迫。 仅仅只是一晚上的睡眠，留给他的时间又减少了8小时。 这时，小腿处传来刺痛。 掀开裤脚，才发现昨天被陶瓷片扎伤的位置有些发炎。 正坐在下铺看画报的马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李维下床时卷起的裤腿，不由出声询问： “被碎片扎了？” 这时，李维才发现那原本一地狼藉的碎瓷片已经被清理干净。 多半是昨晚马克回来之后弄的。 “嗯，不小心弄碎了杯子。”李维解释了一句，就准备进盥洗室洗漱。 就在他即将路过马克床边时，就见他翻身跃起，从抽屉里取出之前他用来涂伤口的那罐药膏： “涂上。 这种伤口医务室是不会管的。 你要是不想耽误赚取积分，就最好让自己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 李维在马克的注视下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随即洗漱完毕，按照计划去图书室找托尼·扬。 …… 面对李维的再次出现，托尼·扬显得很高兴。 他从自己管理员的座位上抱起一摞书，放到了专供犯人们看书的桌子上，并向着李维招了招手： “这都是我最近找出来和历史相关的书。 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爱看的那种？” 那笑眯眯的样子让李维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长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抬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耶利哥：历史与文明》大致翻阅了一遍，随即点了点头： “嗯，内容很详实，对于了解历史来说，应该很有帮助。” “那就好那就好。”托尼·扬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其实要不是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还真想试试考大学啊…… 不过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也就是中游。估计就算让我去考，多半也考不上啊。” 听到这里，李维抬起了头：“老扬，其实你还真的可以去试试。” “嘿，那我找时间了解了解？”托尼·扬笑得更开心了。 李维看着他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借机提出了关于兼职和对应积分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托尼·扬才一拍脑门： “哎呀，你看看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来来来，我来帮你录入一下信息，还得开通一下门禁权限，到时候就不用我替你开门。 还有上次你替我代班那回，兼职一天是25积分，我就给你算一天吧。” 说着，托尼·扬颤颤巍巍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李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有些费力地提起那条装了义体的左腿又落下，不由开口询问： “老扬，你这腿以前……是怎么伤的？” “你说这个呀……”老扬指了指自己的左腿，随即转过脸去，声音浑不在意，“还能怎么伤的，我那会儿高中刚念完，就去参军了。在战场上给炸弹嘣了呗。” 李维没有往下问。 为什么一个士兵最后却进了监狱。 …… 老扬捏着老花镜，调出了五笔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着李维的名字。 虽然动作慢了点，但操作很熟练。 李维的账面上的积分很快变成了45，图书室的管理人员档案中也多了李维的名字。 “好了，你以后不用出任务的时候，就过来这里给我帮帮忙。 虽然赚得积分不多，不过嘛，蚊子再小也是肉。” 李维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扬，你听说过超梦机吗？” “超梦机？我想想……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老扬捏着老花镜的镜托，似乎有些不确定。 “就是由沃纳博士发明的那个超梦机。”李维提醒道。 当听到“沃纳博士”这个词，老扬才终于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那会儿我也不过二十出头，因为腿伤被迫离开了战场，每天躺在家里看看新闻。 那时候我就经常能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沃纳博士。 他是个科学家吧……对，就是那个总是不好好打理自己的家伙。 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胡子还经常被风刮到别人脸上哈哈哈哈……” 老扬陷入回忆， “我记得那会儿就是他，说是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超梦机。 啧，那时候电视报纸上铺天盖地可都是超梦机的广告啊。 只要那会儿家里有电视的，就没有谁不知道的。 说什么在超梦里能体验很多现实里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我当时看电视的时候就在想，那玩意要是真这么神，那我这已经成残废的家伙，是不是也能在超梦里再体验一把战场的刺激？ 当时我们一帮兄弟打牌的时候还经常拿这个事情逗趣，说什么在超梦里乱搞都不会染病，哈哈哈哈……” 然而，李维越听却越觉得奇怪。 老扬口中的超梦机和他在jcpd所看到的那台机器完全不同。 现在的超梦机，更像是一台回忆重构的机器，别说是可以做很多事情且不用付出代价了，光是机器本身能够导致的精神伤害，据和歌子所说，也十分严重。 想要操作更是得耗费很多人力，绝对不可能作为一种家用机器量产售卖。 想到这里，他表达了疑惑： “可是，据我所知，现在官方能使用的超梦机，貌似达不到那样的宣传效果。” 闻言，老扬不由再度发出笑声，只是这次的笑声却显得有几分无奈： “那是当然了。 那会儿第一台超梦机被研发出来，还不是很成熟，沃纳博士上电视的时候也说了需要进行技术改进，大约一两年就能达到他所承诺的效果。 很多人都信了，可是结果呢？ 他放着好端端的超梦机不去研究，居然跑去加入谷田弘一教授的研究团队，改行研究起主脑伊丽莎白了。 他一走嘛倒好，超梦计划彻底完蛋。 那些之前给他投钱的广告商，那不得赔得裤子都掉了。 不过这家伙也真算倒霉啊。 超梦没研究明白，倒是跟着谷田弄出了伊丽莎白。 那可是伊丽莎白啊，那才是真正改变世界的发明啊。 正常人这时候早就功成名就了，就跟谷田教授那样，还创立了奥比德公司，名利双收。 可是沃纳呢，也不知是不是常年搞研究，脑力跟不上了。 就在伊丽莎白宣布问世之后没多久，新闻上就爆出沃纳因为脑溢血在家猝死的消息。 唉，他这一死，他所说的那种超梦机算是彻底成了白日梦……” 怪不得现在的超梦机这么鸡肋，原来根本就是个半成品。 李维微微颔首，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射向了托尼·扬。 第三十八章 海德拉的秘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老扬下意识抹了把自己的脸，“这也没脏啊，我早上出门洗脸了啊……”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李维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于明显。 只是一想到空间中那个虽然无法交互，却一直引导他如何使用看门狗程序的沃纳博士，竟然早就已经死于脑溢血。 虽然他心中也有这种猜想，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却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老扬倒是没有发现李维的异常，自顾自又继续往下讲： “其他倒也没什么，倒是谷田教授给沃纳办的那场葬礼，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仅邀请到了世界上顶尖的交响乐团现场进行演奏，还亲自邀请了市长为沃纳博士致辞。 当时耶利哥有不少电视台都做了现场直播。 那场葬礼的参与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 啧，不得不说，谷田教授在这方面还真是舍得花钱啊。 也难怪，毕竟沃纳博士可是他的好助手。” 老扬依旧感叹着谷田教授的义气之举，李维却想起了之前在看门狗空间里，他从沃纳博士留下的笔记里所看到的信息。 他为了能够从技术上复刻出洞察之眼的超梦效果，甚至不惜让自己置身于生死危机之中，以消除洞察之眼所带来的虚弱效果。 而最终，他也的确完成了第一台超梦机，即便并不成熟。 沃纳博士确实是一名为了研究可以置生死于度外的真正天才。 但是…… 洞察之眼难道不是沃纳博士本人的研究产物吗？ 如果是的话，他在研究这项功能的时候，应该早就考虑到副作用，并且予以规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推测和尝试相应的应对措施。 难道说，洞察之眼其实是一项能力？ 李维的思维逐渐发散。 如果洞察之眼的确是一项能力者的能力，那么具备洞察之眼的自己和沃纳博士岂不是属于同一条路径？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维也明白过来。 看门狗程序提示的某些功能，未必就是看门狗本身所具备的功能。 看门狗就像是一个新手指引一样，对他这个新手所获取的能力进行指导，方便他这个野生的能力者更清楚明了地掌握自身的路径能力。 李维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合理。 这时，老扬也已经开始犯困。 他挥了挥手，示意李维自己看书，伸手拿过桌上的报纸，当做眼罩盖在了脸上。 不一会儿，报纸底下就传出了有节奏的呼噜声。 李维顺势走回了图书阅览区的桌子旁，随手拿起老扬刚才搬来的那一摞书里的一本，开始翻阅。 这也是身为图书室管理员的好处。大多数时候都很清闲，有更多的时间通过阅读来获得知识。 李维现在看的这本书就做《耶利哥科技发展史》。 看到这个书名，李维大概就猜到书里必然会讲到谷田弘一教授和主脑伊丽莎白的诞生。但更关键的是，他想要通过书里有可能出现的只字片语，来了解关于沃纳博士的过往。 在翻到第二卷的时候，书里果然提到了主脑伊丽莎白诞生的渊源，并提到了谷田弘一所属的研究团队。 里面就有关于沃纳博士的介绍。 介绍的内容很短，但大致上和老扬所说的出入不大，只是后面还补充了沃纳博士离世后，关于超梦计划的后续研究。 尽管当时最初的发明人沃纳·海森伯格已经去世，但作为和他同一团队的其他人，在谷田弘一的支持下，决定延续他的意志，将他未能完成的超梦计划继续实现。 整个过程以沃纳博士研发的第一款超梦原型机为基础展开。 然而，在整个项目开始不到半个月的时候，研究团队面临了困境。 起因是他们未能找到沃纳博士当时留下的实验数据，没有这部分数据材料做支撑，也缺乏相应的源代码解读，对于超梦机的研发一度陷入僵局。 但谷田弘一教授最后还是做出了相应的取舍，选择在超梦原型机的基础上进行逆向拆解，最终历时两年零五个月，勉强还原了沃纳博士的技术。 然而，由于超梦原型机在软件方面的各项代码参数一直未被完全破解，即便后面超梦机可以投入量产，也依然达不到当初沃纳博士所提出的设想，且伴随着对使用者严重的精神损伤。 也因此，这项研究成果仅作为官方组织内部及部分特殊行业才会使用的科技。 而真正的超梦研究也到这里，彻底停摆。 这本书的著作者还在书本下方的注释下特别指出了沃纳博士所提出的超梦概念，即沉浸式虚拟游乐场。 完全不同于虚拟现实的真实体验，在由记忆构筑的完全真实的环境中，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并不会改变历史，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一切的感官与现实完全同步。 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这本书是按照历史事件的发生顺序编写，再往后翻，也就没有关于沃纳博士的内容了。 …… 临近中午的时候，老扬又推着小推车出去做兼职了。 李维则负责留下来继续值班。 等到了下午6点，他就可以直接在打卡机上打卡，相应的25积分就会自动到他的账户上。 一天下来，他就能积累到70积分，距离100积分兑换一天也只剩下30积分之遥。 李维打着哈欠盯着门口，等着老扬出现。 就在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时候，属于小推车滚轮在地面的摩擦声，夹杂着老扬那条金属腿在地上铿锵的敲击声，终于从不远处传来。 李维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肩膀，这才站起身去帮老扬把推车推回隔间。 “老扬，你干这活多久了？”李维闻着小推车上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识关心了两句。 老扬一边麻溜地把推车锁了回去，一边回忆着： “差不多有七八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收点东西。毕竟人死了，总得有人负责收拾，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不过我就是一直不太明白，要那些人的脑子干嘛呢，难不成还能拿去移植？” 听见李维的话，老扬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事儿没人说得清。 我干了这么多年，也只是知道监狱里有这么一条规定。 但凡是从咱们这个监狱出去做任务的，在外头不小心牺牲了，或是有些死刑犯被行刑了，他们的大脑都得进行回收。 至于这大脑回收之后送去了哪里，有什么作用，这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啊，你也别太在意这些，这么多年了都没人去深究这里头的原因。 你只要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别到时候也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那不就行了？ 而且，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啥？” 老扬说着就转头去座位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倒出点东西到一个塑料碗里。 李维看了眼，才发现袋子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猫粮。 “你这是……” “嘘——”老扬立马示意李维噤声，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在食堂后边的小树丛里养了几只猫，你小子可别给我说漏嘴了。” 第三十九章 污染者再现 现在时间是新历2397年5月30日清晨5点18分01秒。 距离死刑执行日期6月23日的0点，还剩下23天18小时41分59秒。 而李维当前的积分余额为70。 如果今天继续和昨天一样，去图书室做兼职的话，结束的时候积分就会是95。 李维一边对着盥洗室的镜子刷牙，一边满脑子都在计算目前的积分和剩余时间。 就在这时，耳后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的振动。 李维心头一喜，这不正是瞌睡送枕头？ 随即打开通讯器，果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三分钟后，海德拉门口见，有紧急任务。” 说完，通讯就被切断。 不得不说，冈田警官还是和之前一样，下达指令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废话。 李维赶忙随便冲洗了一下，就从衣柜里抓了警用制服，给自己套上。 床上的马克这时刚翻了一个身，眼皮动了动，又沉沉睡去。 …… 李维赶到海德拉门口，和歌子的警用穿梭机早已停在了那里。 不需要对话，李维直接上前一把拉开机门，坐上了副驾驶。 和歌子一边切换穿梭机的行驶终点，一边快速交代这一次任务的内容： “10分钟前警局接到报案，e扇区12环内发现污染者。目前已经袭击了多名普通民众，影响范围还在不断扩散。” “e扇形12环……那不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吗？”李维随即反应过来，感到有些诧异。 和歌子点了点头：“更巧合的是，这次变异的污染者，正是那名名叫伊恩的十三岁男孩。 休伯特他们昨天晚上查到了伊恩家的地址，我原本计划今天叫上你一起去探访一下，没想到一大早就出事了。” “可是，那孩子之前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被污染的症状啊，而且仅仅过去了两天，怎么会突然就变异呢？” 按照李维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污染者变异是需要相当长时间发展的。 从最初的潜伏期，到孵化期，再到最后的变异期，整个过程至少需要几个月，最终才会在进入变异期时，出现外表上的明显变异。 现在男孩伊恩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你说的对，按照我们之前的经验，这种事情的确是初次发生。” 和歌子也和李维有同样的看法， “根据现场目击者传回来的描述，那个男孩是在当地毒贩托马斯那里收货时，突然变异。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几乎没有超过三分钟。 而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异常，这一点经过了现场多名幸存者的证实。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例外，得等到我们处理掉污染者之后，再慢慢研究了。” 说完，和歌子就专注地看向前方。 李维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去jcpd总部的路线。 “直接去12环？” 他下意识问道，换来了和歌子一声轻嗯。 穿梭机在城市上空飞驰而过，眼前的景象在20分钟内完成了从城市到郊区，再到贫民窟的整个变化。 停好穿梭机，李维在和歌子的要求下换了警用的外部动力鞋。 一落地，动力推进装置直接启动，两人以一种远超百米运动员的速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卷起一地烟尘与纸屑。 跟随着和歌子个人终端上显示的定位，两人用了不到15分钟就找到了出事地点。 这是在一个狭窄的弄堂里，弄堂两侧是城寨倾斜的屋檐。 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随处可见老鼠之类的生物。 而在两人视野的前方，弄堂的尽头，有一群穿着破烂的围观群众正窃窃私语。 那些人也不知道害怕，只是在警察的要求下，站在警戒线以外，看着空地中央那个四肢扭曲的小小身影正蜷缩在地上。 李维两人一出现，身上显眼的警用制服让那些围观的群众下意识往后退，让出了一条可供两人通过的通道。 李维很快就走到了警戒线前方的位置。 这时，他看清楚了这一次的污染者。 那个头戴毡帽的男孩伊恩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外衣此时被撕成了好几道，露出外衣底下瘦骨嶙峋的皮肤。 那塑料布制成的小包也散落在旁边，里面掉出了几个还没来得及送货的包裹。 至于他那顶标志性的红色毡帽，正静静趴在距离伊恩一米多远的一个水坑里，已经裹满了污泥。 男孩背对着众人浑身颤抖，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是人啊……” 可是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 负责看守的警察见到和歌子，立即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对于他们这种基层的警员来说，正常情况下，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接触到和歌子这个级别的精英。 而对于这种谄媚，和歌子显然已经见识过很多，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低声询问目前的情况。 “报告长官，我们在接到群众报案的第一时间就赶赴了现场，按照上级的指示，对这里进行封锁。 在我们的努力下，这个污染者除了一开始攻击了三个人之外，并没有再继续有机会作恶。 至于那三名受到攻击的群众，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后续跟进一下他们的情况，确保不会出现第二个污染者。” 警员努力组织着语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专业。 对此，和歌子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他们的处理方式。 而此时，正站在警戒线以外的李维则在思考面前这个污染者应该如何处理。 就在这时，外围的人群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李维闻声看了过去，就见那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 女人身材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蜡黄，头发也有些稀疏。 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风一吹就倒。 但那张过早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透露着属于一位母亲的坚毅。 她没有说话，目光像是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直到她看见了掉在水坑里的那顶毡帽。 那是她在去年圣诞节时用捡来的布料给儿子做的毡帽。 当时帽子做好之后，儿子特别喜欢，第一时间就戴在头上，连睡觉都不肯摘下来。 后来帽子脏了，可是他却不肯让她洗。 因为那样的话，他就得等上好几天才能重新戴上这顶帽子。 她的儿子伊恩……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女人的视线缓缓从帽子移动到了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她看到儿子身上那件几乎已经成了碎布的上衣。 那件衣服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下摆的地方在经过铁丝网的时候被剌出了一个破洞。 本来说好了等她晚上回家的时候再给他补。 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用补了。 女人很聪明，并没有大喊大叫惊动周围的警员。 而是在所有人都把她当做是普通围观的群众时，才忽然下蹲，钻进了警戒圈。 “诶，有人跑进去了！” 周围的群众第一时间发现了女人的举动，大声提醒背对着警戒线的警员。 警员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和歌子也立即回身过来，看向空地中央。 然而，他们错估了一个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决心。 女人那细弱的双腿此刻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张开双臂，一把扑到了儿子的身上。 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将蜷缩在地上的儿子紧紧围住，用身躯阻挡着其他人想要伤害她儿子的意图。 “伊恩，妈妈在，别怕……别怕！” 女人的声音就像是伊恩小时候听睡前故事那样温柔。 原本背对着众人不断颤抖的伊恩在听到母亲的呼唤时，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他带着哭腔的嗓音传入女人的耳中： “妈妈，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呜呜呜……” 闻言，女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抱住了儿子。 这一幕看得围观人群都不由心生怜悯。 就在这时。 啪嗒—— 女人的身体忽然倒向一边。 这时，所有人才看到了她的脸上，那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正在流血的大洞。 而那个名叫伊恩的男孩，此时张开了嘴，缓缓将手中那两枚温热的球体塞进了口中。 李维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他看上去很正常。 只是，在他那张大的口腔内壁上，一只只眼睛正紧密排列。 第四十章 补充队员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就算是李维心理已经有所准备，也依旧对这种结果感觉到了深深的沉重感。 那个前一刻还在想着要保护孩子的母亲，却被自己羽翼下的孩子杀死了。 这比任何其他形式的杀戮都令人难以接受，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这证明一件事。 已经堕落的污染者，已经不再具备人类的情感了。 更准确的说，在他的身体产生变异的那一瞬间，就自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成为了另一种以杀戮作为天赋的残忍存在。 我们也不能再用对人类的评判标准，去评判这样一个异类。 “所有人听令，准备作战。 将无关人员全部清到200米以外，不允许任何一名普通民众靠近这片区域。” 一旁的和歌子已经重新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开始指挥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警员们。 围观的人群在看到女人的死状之后，才抱着或惊奇或恐惧的心理缓缓向外移动。 而就在这时，人群的外围匆匆赶来了另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肚子稍稍有些发福，长相有种属于庄稼人的质朴。 他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向着警戒线的方向往里挤，终于凑到了近前。 看见他，那名之前恭维和歌子的警员似乎认识，想要上前将他拦住： “马修，别往里走了，所有人都要撤退。” “警官，我知道我知道，就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行。”那名叫马修的男人悄悄将一根香烟塞到男警员的手中，冲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那名警员不动神色地将香烟揣进口袋，这才严肃地冲他挥了挥手： “只有一分钟。” “好嘞，您放心，我就看一眼就出来！” 马修再度表达了感谢，这才绕过了警员，探头向圈里看去。 当他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和现在正在冲着圈外嘶吼的男孩，他下意识喊了一句男孩的名字： “伊恩，是伊恩吗？” 男孩身形一顿，有些迷惑地转过头来，看向了站在警戒线外的马修。 “爸……爸？” 当他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了里面无数只转动的眼睛。 马修顿时吓得退后了一步，但他很快又停住脚步，仔细辨认着面前这个人。 “伊恩！真的是你！”马修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大叫出声。 而他这一叫，也令在场的所有人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正是这场污染者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他的妻子和儿子，一个成为了牺牲品，而另一个已经堕落成了污染者。 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和歌子都不由皱了皱眉。 李维注视着那个名叫马修的男人，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 先是震惊，是不敢置信。 紧接着，这种震惊迅速变成了痛苦与悲伤。 然而，这种悲伤的情绪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他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翘。 他的嘴角拉扯着，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在此刻变得格外清亮而有神。 终于，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摆脱了这两个累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一直持续着，直到他的肺部传来了空响，才终于勉强停息了下来。 但脸上的喜悦却仿佛意犹未尽。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对母子，神色中流露出一点点可惜与遗憾： “啧，只可惜少了那两个累赘每天10联邦币的进项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如同所有前来看热闹的人一样，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向包围圈以外走去。 这一幕给李维的内心造成了冲击。 在他接受过的教育里，这种行为是如此的荒谬。 但放在眼前这个死亡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的贫民窟里，这似乎又变得可以理解。 这时，他作为一名补充队员，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使命。 “来吧，上去测试一下这个污染者的模因路径。这是必要的流程。” 和歌子向他递来一副墨镜。 李维伸手接过，戴在了眼睛上。 视野里，出现了一行提示： 「污染性能测试将在3秒钟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然而，这串文字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忽然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另一串文字： 「欢迎使用看门狗程序，检测到当前存在可供模拟的素材，是否进入模拟？y/n」 李维看着那串文字，不由一愣。 这副墨镜居然也可以作为连接看门狗的媒介吗？ 这时，他发现周围异常的安静。 在他的前方，那个污染者的身体刚刚转过了一半，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立在原地。 而其他人，包括和歌子在内，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保持着前一刻的状态。 一切都静止了。 …… 就在李维和和歌子忙着对付那名污染者的时候。 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身影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中是一个摄像头的监控画面，画面中央是一对母子。 母亲已经死了，而儿子还活着。 而此刻，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正越过警戒线，脚步谨慎而小心地向圆圈中站着的男孩走去。 这时，神秘人喝了一口咖啡，视线在那名戴墨镜的年轻人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勾。 他不再关注监控画面中接下去即将发生的一切，而是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笔记本，记录下一串文字： 「爱葛莎，21岁，歌手，成名曲为《夜莺》，全网粉丝数200万。 表面上是一名甜美玉女，实际上早已有一名大她五岁的男友保罗·加西亚。 于新历2397年5月25日被分别存放于a扇区6环、b扇区11环、c扇区9环、d扇区7环，以及e扇区12环。」 写完这段文字，神秘人合上了笔记放回桌上。又从旁边摆放的一摞杂志中抽出一本，随意翻看起来。 这时，一阵风吹来，窗台上悬挂着的一串日式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而在那风铃的下方，放置着一个彩色的玻璃花瓶。 花瓶中，一枝紫色的薰衣草正沐浴在阳光下。 第四十一章 13.3 李维果断选择了y。 这时，他看到视野中央的文字褪去，出现了那熟悉的红色光点。 红光不断闪烁，让他差一点以为自己正置身于看门狗空间之中。 随着红光消失，周围的场景重新开始流动。 污染者伊恩也终于彻底转过身。 他发现了李维。 而在他看到李维的同一时刻，李维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眼前这个污染者的异变位置是口腔，异变特征和上次在金色花园任务中见过的那个一样，布满眼球。 但两者的作用机制显然是不同的。 否则的话，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那些被他看到的人，早就先一步受到攻击。 而刚才那位被这个污染者杀死的母亲，是唯一一个主动向他靠近的人。 因为视线的角度问题，在伤害发生的第一时间，李维没有能够看清楚对方所使用的武器，或者说杀人方式。 但就最后污染者伊恩对于那两颗眼球的处理方式来看，他的攻击目标显然是眼睛。 这就给了李维一个提示。 要知道李维现在是戴着墨镜的状态，如果借此吸引对方的攻击，除非对方第一时间将他的墨镜击碎，否则的话，那就给了他观察的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维给出的外在表现，就是放大了自己的动作。 让这个污染者伊恩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对方靠近。 反而面向对方，并逐渐后退。 任何一种攻击，即便是远程武器，都是存在射程的。 而一旦明白对方能够攻击的最大射程，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攻击范围，那就意味着掌握了对方的弱点。 通过言语嘲讽，和肢体语言的放大。 李维成功让污染者伊恩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而已。 那就是——激怒对方，引诱他发起攻击。 “伊恩，你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比下水道里的老鼠还要丑陋。 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选择直接去死，至少还能对环境保护做出一定贡献。” 李维慢条斯理地说着，用一种葛朗台一般尖酸刻薄的语调。 根据之前伊恩的反应，他显然并没有失去对语言的理解能力。 而且，对别人说他是怪物这件事很敏感。 果然，就在李维念出第一个“怪物”单词时，伊恩的表情狰狞了少许。 而当他念出后面那一整段的嘲讽后，忍无可忍的伊恩猛然张开了大嘴。 一条表面沾满了眼球，黏腻湿滑的长舌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舌头表面的眼球疯狂转动着，最终锁定了面前的敌人——李维。 而这正是李维想要的结果。 他脚下的外部动力鞋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当那个舌头卷起，如同一根即将发射的弹簧时，动力推进装置启动。 在众人眼前，李维突然脚下生风，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倒退。 就在他行动的同时，污染者伊恩的舌头也骤然疾射而出，直直向他袭来。 ……1米……2米……3米…… 李维在飞快倒退的同时，冷静地计算着这条舌头伸出的长度。 两者的距离逐渐拉近。 就在李维计算的长度到达第9米的时候，那条舌头终于如愿以偿地拍在了李维的双眼上。 咔嚓—— 李维听到了来自墨镜碎裂的声音。 但这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镜片仅仅只是出现了无数条裂痕，并没有迸裂，更没有碎片弹射到李维的眼睛里。 这就给了李维反应的时间。 他一把扯掉鼻梁上的墨镜，并顺势向后倾倒。 与此同时，倒退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污染者伊恩眼见受到攻击的猎物竟然还能躲避，不由更加恼怒，本已经迅速收回的舌头再度卷土重来。 但仅仅是刚才那一下的攻击，李维已经留意到了一个事实。 在对方的舌头弹射范围超出7米之后，舌头伸长的速度就开始逐渐减缓。 这种减缓的趋势其实并不明显，只不过李维在经历了上一次在看门狗空间中击败了那团黑雾以后，自身的动态视力似乎得到了提升。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并且做好了准备。 因此，当那条舌头第二次弹射而来的时候，李维的注意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 他用一种对待物理难题的严谨态度，观察着那条运动中的舌头。 从物理学角度，这可以视作是一个弹簧的弹性势能转化的过程。 当这个弹簧到达它所能承受的最大伸长量的那一刻，向内回缩的加速度达到最大，而速度则会归零。 李维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这个过程的实际持续时间甚至不到一秒。 当那条来势汹汹的舌头距离李维仅有不到1公分的位置停住的时候，李维微笑着念出了一个数字： “13.3。” 而就在他念出这个数字的同时，模拟结束。 墨镜再度回到了李维的鼻梁上，刚才那布满整个镜片的裂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他的视野中，那行被看门狗程序扭曲的文字又出现了： 「污染性能测试将在3秒钟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在倒计时出现的同一时刻，李维动了。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刚才那个一脸严肃，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的警官先生，竟然对着那个污染者开始了嘲讽。 尤其是听到那句“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选择直接去死，至少还能对环境保护做出一定贡献”之后。 就连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不由对李维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而下一刻，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污染者被激怒了。 他张开了嘴，对李维发动了攻击。 对此，李维的反应仅仅只是上半身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双腿则毫不犹豫地飞快后退着。 俨然一副强者姿态。 这样的李维看得现场的围观群众都不由跟着激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害怕影响到眼前这位警官的发挥，个别人甚至想要呐喊出声。 站在最佳观测点的和歌子则紧紧盯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与此同时，她那握笔的右手也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李维在外部动力鞋的作用下，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飞快退后。 这一次，他没有给对方任何能够接触到自己的机会。 在那条舌头即将再一次攻击到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时，他就像是能够提前预知那样，头部微微往旁边一侧，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攻击。 这一幕再次看得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甚至忘记了几分钟以前污染者杀人的行为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李维过分轻松的应对态度更加点燃了污染者伊恩的怒火，他气急败坏地再度甩出舌头。 这一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和迅捷。 但早已明白对方最大射程的李维，只是看着那条舌头袭来。 紧接着，在它即将碰到自己的前一刻，轻轻退后一步。 他云淡风轻地注视着污染者伊恩不甘地缩回了舌头，向着和歌子所在的位置报了一个数字： “13.3。” 13.3米，这就是他所测算出的污染者伊恩的最大攻击距离。 而这一刻，即使是一向不动声色的和歌子，看向李维的目光也变了。 第四十二章 炎咒师 和歌子停下笔，将笔记本重新塞回了上衣口袋，缓缓站起身，向李维走来。 “你到旁边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她平静地说道。 李维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脱离了战局，跳上和歌子之前所在的一处平房楼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场中。 只见和歌子也戴上了一副墨镜，与此同时，她的脚步正在以污染者伊恩为圆心做半径为13.3米的圆周运动。 她的速度很慢。 虽然隔着黑色的镜片，李维依旧能够想象到她此刻严肃的神情。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响指，一簇火苗出现在和歌子的右手指尖。 这一幕看得李维大跌眼镜。 这还真能玩火？ 而处于战局之中的和歌子则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只是淡淡开口： “以火焰的名义，灼烧世间一切罪恶。 让那被囚禁的生灵，彻底安息。” 随着她嘴唇的开合，每念出一个字，指尖的火焰就炽烈一分。 就连不远处的污染者伊恩都被这团突然出现的火吸引了目光。 但他似乎不太明白眼前这个人类究竟在干什么，竟然只是好奇地看着，并没有主动攻击。 随着咒语最后一个音节念出，和歌子手中的火焰骤然膨胀成了一个约20厘米直径的火球。 下一刻，火球被狠狠掷出，毫不犹豫地射向了污染者伊恩。 污染者伊恩也随即反应过来，张开嘴吐出了那根沾满眼球的舌头，企图打破那团向自己袭来的火球。 然而，当他的舌头触碰到火球的表面时，舌头仿佛感受到了剧痛，开始颤抖着回缩。 而在这个过程中，舌头表面的部分眼球也纷纷掉落。 啪叽一声，成了一颗被砸碎的葡萄。 可惜的是，刚才的阻挡仅仅只是让火球的直径变小了一点点，火球向前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见状，污染者伊恩也只能本能地举起前臂，护住了头部。 而就在他做出抵挡动作的同时，和歌子的身形飞快向前掠去。 如同一个影子，在无声无息之间，迅速贴向了污染者伊恩所站立的位置。 而在她垂落的手心里，另一团火球早已蓄势待发。 这种由异能构成的火焰在触碰到表皮的一瞬间，污染者伊恩就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放弃了皮肉的完整，直接用双手强行将那团火球扑灭。 这样的做的代价就是，他那双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手，在被火焰灼烧之后，像是高温熔化的玻璃，血液与组织的混合物不断滴落，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而就在他张开嘴发出嘶吼的瞬间，和歌子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背后。 一团比刚才更为炽烈的火球猛然灌进了污染者伊恩的口腔。 一瞬间，他的喉咙里爆发出了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嚎叫。 紧接着，他开始呕吐。 一堆红白黑混合着腥臭的物体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那一滩血肉上面点缀着的是一颗颗被高温灼烧后的眼球。 而吐出这滩东西之后，污染者伊恩的身体就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这时，李维才注意到一个细节。 尽管伊恩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在迅速变得干瘪，但有一个地方例外。 他的腹部。 原本在正常状态下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腹部，此时在身体其他部位的衬托之下，却显得异常鼓胀。 而那鼓胀如同圆球的位置甚至还在移动，仿佛皮肤下寄居着什么东西。 和歌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见她再度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火苗出现在她的指尖。 紧接着，那团火苗开始在她的皮肤上蔓延。 仅仅不到0.1秒，就覆盖满了和歌子的整个右手。 下一刻，化掌为刀，向着污染者伊恩腹部狠狠地切了下去。 火焰像是激光手术刀那样切割开了伊恩的皮肤，并在瞬间扎中了某个试图逃窜的身影。 那是一团直径仅仅30厘米左右的黑色雾气。 它的表面已经长出了四五只细细的眼睛，其中几只甚至还是闭合状态，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李维在看到那东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是藏于污染者伊恩体内的赛博灵体。 看起来似乎还很弱小。 事实也正是如此。 这种刚刚长成没多久的灵体根本无法承受和歌子手中的火焰。 在与火焰相接触的一瞬间就开始不停挣扎翻滚，雾气的范围也越缩越小，直到烧得只剩玻璃弹珠大小。 见状，和歌子毫不犹豫地掏出数据回收装置，开始对污染数据进行回收。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维却同步感觉到体内涌动的力量。 随着这股力量的莫名出现，李维的耳畔再度听到了那疯狂的、不可名状的呓语。 精神的狂乱令他忽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记了需要保持平衡。 果然，下一秒，他就因为没有坐稳，一下子从屋顶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惊得周围群众一下子围了过来。 也正是这坠落的剧痛，让李维又一次找回了理智。 因为头部遭受撞击，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中，他看到和歌子正向着自己走来。 她的嘴唇开合，大概正在说些什么，但处于头部撞击后耳鸣状态的李维什么也没有听清。 他只模糊地看到和歌子蹲了下来，伸手掰开了他的嘴，将一枚苦涩的圆形药片塞进了他的嘴里。 也不只是不是药片的作用，李维感觉视野中的一切又逐步清晰了起来，周围人嘈杂的谈话声也渐渐传入耳中。 他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向和歌子道了一声谢。 加上之前在530室调查的那次，和歌子已经帮了他两回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止。 面对李维的道谢，和歌子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的精神情况不太稳定，这种药片能够帮你快速稳定情绪，但并不能消除源头。” 她解释了一句，又转身走向了污染者伊恩的尸体， “把尸体装进收尸袋里。” 李维当然知道最后一句是在对自己说。 作为补充队员，理应负责最后的清理工作，就像上次在金色花园小区一样。 他径直上前，一把将污染者伊恩的尸体从地上搬起。 而就在他的手接触到伊恩的一刹那，脑海里一道机械音随之响起—— “检测到记忆碎片，数据读取中，请勿断开连接……” 李维不动声色地继续搬运着尸体，只是脚下的动作慢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伊恩的记忆碎片 “冈田警官，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现行的任务机制其实并不是十分完善。” 回程途中，李维坐在副驾驶，用眼神的余光瞄了眼驾驶座上的和歌子。 而后者则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操作着方向杆。 “就比如，任务积分判定这件事。 我觉得有必要结合一下任务执行者的自身能力和现场的实际情况，设置几个不同维度的判定基准。 根据任务的危险性和完成难度，以及实际完成的效果，除了最基本的原始积分以外，还可以设置一部分的奖励积分，用以激发参与热情，提高任务满意度。 而且这个奖励积分的占比，我认为应该不设置上限。 毕竟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一旦设置了奖励积分的上限，实际达成的效果也必然受到这种因素的影响。 这样一来，一个原本可能达到优秀的结果，就因为缺乏足够的动力，最后完成得平平无奇。 甚至可能造成失败。 当然，我说的这一点并不只是针对补充队员，放在正式的执法者队员里面，也是成立的。” 李维坐姿端正，目不斜视，语气更是义正词严，似乎是在讨论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等了几秒钟，和歌子并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据理力争要失败了的时候，只听旁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说下去。” 这是有戏？ 李维顿时来了兴致，表面上依旧神态沉稳，做思索状： “就好比这次吧，我只是打个比方，和上次的调查任务相比，这次对战的是污染者，并且这名污染者在被控制之前已经袭击了三名普通民众。 甚至在被控制的情况下，依旧杀死了一名围观群众。 这说明他的攻击性很高，相应地，任务的风险性就会直线上升。” 李维选择性遗忘了围观群众那么多，却都安然无恙的事实， “最最关键的一点则是，直到我出手之前，对方并没有暴露出他的攻击手段。 而这则更进一步加大了风险程度。 面对这样一个未知攻击手段且具备高攻击性的强大污染者，不具备过硬的心理素质和足够的战斗力与谋略的人，是很难从对方的攻击下顺利活下来的，更别提完成任务。 因此，冈田警官，考虑到这些种种因素，我真诚地建议你可以采纳我的小小建议。 这对于提升jcpd机动部队内部成员的绩效和奖金，应该也一样适用。” 说到最后，即便李维表面上仍然一副冷静的样子。 内心却早已开始唾弃自己。 李维啊李维，以前的你可是最不屑这一套的。 可惜现在虎落平阳，英雄也怕没有积分换命呐。 这时，前方视野里已经出现了环形的黑色建筑。 穿梭机在海德拉门口停稳，李维慢吞吞地打开安全带，缓缓推开机门，动作慢得就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就在他前脚已经落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和歌子冷冷的嗓音： “你的建议我觉得不错，这周的工作会议上，我会找机会提出的。 至于这次任务的积分，考虑了你的提议，我也酌情进行了调整。 以上。” 说完，机门关闭，穿梭机再度升空。 李维看似平静地走向海德拉的大门，直到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嘴角才忍不住上翘。 冈田和歌子这个人不错，可以处。 …… 转眼回到了503室，这个点马克果然不在，他直接躺回了床上，调出个人面板查看积分。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6月23日」 「剩余时间：23天7小时25分53秒」 「当前积分：70+580->650」 任务积分居然给了580！ 李维的眼睛顿时一亮，虽然看起来只有上次任务的两倍。 但任何事务都经不起对比，想想金色花园那次，他累死累活，最后也不过就是拿了个70积分。 这次同样是作为补充队员，却足足有580积分。 这一刻，李维忽然感觉只要跟着和歌子，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别的不说，就冲她能够积极听取来自其他人善意的提醒，这就够了。 这580积分还没有捂热乎，就被李维狠狠心，兑换成了生存天数。 一瞬间，原本的死刑执行日期推迟到了新历2397年6月29日，剩余时间也成了29天7小时24分39秒。 剩余的积分还有50，再去老扬那里加两天班，又可以凑一天。 话虽如此，兼职的工资是25积分一天，这就意味着每天的实际积分和消耗掉的生存天数比起来，就是-75啊。 在100积分面前，两个-75又能做什么呢？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认真思考了10秒钟。 李维选择去见识一下自动贩卖机。 15分钟后，正蹲在自动贩卖机前面仔细咀嚼手里人造金枪鱼饭团的李维内心泪流满面。 最后还是没忍住，挑了个最便宜的。 20积分还剩下15，这样至少还能再吃上三回。 想想上辈子每个星期至少三顿夜宵，撸串、火锅、小龙虾，一个不落…… 突然好想回家啊。 …… 难得饱餐一顿的李维回到宿舍，冲正在看画报的马克打了声招呼，就直接爬床。 吃饱喝足，该干点正事了。 李维从枕头底下拿出视频播放器，连上电源线，闭上眼，进入看门狗空间。 他没有忘记今天从污染者伊恩身上拾取的记忆碎片。 之前他和和歌子前去调查恐吓信的来源，通过洞察之眼制造的超梦见到伊恩来给那个男人送过包裹。 原本打算找伊恩调查线索，却没想到现实并没有给他们这种机会。 伊恩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异成了污染者，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但现在，有了他的记忆碎片，或许能够在超梦中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这样想着，李维随手调出半透明屏幕，在超梦功能列表中果然看到了新出现的一项： 「伊恩·布莱克的记忆碎片」 点击，启动超梦。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等李维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阴暗而逼仄的房间。 第四十四章 包裹 这是一间大约5平米左右的单间。 房间里没有窗户，显得格外昏暗。 仅有中央的一盏吊灯，勉强有点昏黄的光芒。 但看起来，灯泡也快要到使用寿命了。 房间里只有简单的陈设。 一张1米2的木板床，旁边是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也就60公分宽。 唯一的吊灯底下，是一张瘸了一条腿的圆桌，瘸腿的部分由几块石头压着，勉强稳定住。 桌上放着一个缺了角的盘子，盘子里只有半块黑面包。 除此之外，就剩下一个塑料布的衣柜，三张椅子，就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将这本就狭小的房间占得满满当当。 李维看到房间最远处，用几块木板隔成的所谓厨房的区域，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忙碌。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伊恩的母亲。 而那个戴着毡帽的男孩伊恩则在自己的小床旁收拾着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上工。 “伊恩，早上吃点面包再出门。” “不了，今天的单子太多了，不快点来不及的。” 伊恩一边说着，一边提上鞋子，在地上踩了两下，不由皱了皱眉。 鞋底磨得太薄了，踩在混着小石子的地上有点疼。 这时，女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回到木桌旁，拿起了桌上那唯一的半块黑面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伊恩的口袋： “那就带在路上吃，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说着，她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昨天运气不错，在垃圾场翻到了一条完整的手臂义肢，波文额外多给了我3联邦币，晚上我让你爸买点白面回家。 马上到你14岁生日了，妈妈给你准备点好的。” 拗不过母亲，伊恩只好快速点了点头，开门离开。 …… 场景迅速变换到了外面。 李维跟在伊恩身后，看到他走出家门之后就拐进了一个小巷。 巷子里阴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但伊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 他怀里揣着那半块黑面包，一直走到巷子深处，躲在墙角，左右观察无人，这才将那黑面包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面包是母亲自己烤的，发面的时候没有发好，形状看起来有点奇怪，一口下去比石头还硬，带点像是腐败一样的微酸，只能用舌头一点点融开。 说实话，很难吃。 但是伊恩愣是伸长着脖子，脸憋得通红，将剌嗓子的黑面包一口一口全部咽了下去。 即便好几次被呛到，都舍不得吐出来。 母亲是从来不吃早餐的。 他沉默地吃完了面包，抬头看了眼因为空气污染，常年灰暗的天空，这才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从墙角站了起来。 今天他还有不少活要干。 沿着阴湿的窄巷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来到伊恩上工的地方。 一家由废弃机修厂改建的小型物流公司。 一进大门，就看到空地上堆着大包小包的纸箱或是报纸随便对付裹的包裹。 一个个膀大腰圆，花臂纹身的帮工正在拣货。 在空地的侧面，则站着七八个和伊恩一样背着塑料布制成的小包的孩童。 那些小孩子一看到伊恩来了，忙不迭招手。 伊恩见状挺了挺胸，将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都来了？” “伊恩哥，其他人都来了，不过……吉米他今天生病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五六岁小男孩顶着鼻涕泡回答道。 “吉米病了？” 伊恩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下了个决定， “待会把他的那几个包裹都领了，我脚程快，替他一天。回头你把工钱亲自交给他，让他买点药，不要让他那个酒鬼老爸看到。” “嗯，谢谢伊恩哥。”小男孩立即点了点头。 所有的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伊恩，等待他带头去领今天的包裹。 “老板，今天的包裹就这些吗？” “嗯，就这些。和以前一样，按照上面的地址送，不要弄错了。” 一个身材魁梧面相凶悍两只手臂都被改装成义肢的三十多岁黑人叼着嘴里2联邦币一包的烟，瞟了眼这群小邮差， “这次要是因为谁出错，害得我收到顾客投诉，我就剁了他的腿。” 此言一出，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不禁抖了抖，下意识向伊恩的后背躲了躲。 伊恩则立马堆起了笑容： “老板，我一定会督促好他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放心！” “嗯。”见到他这么识相，黑人老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着里头正在打包的一群人走去。 李维顺着他的背影看去，刚好看到一些人正将一包面粉往快递盒子里装。 这些小邮差们很快领了货物，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包。 而伊恩则一人领了两人份的量，多出来的包裹只能用双手抱着。 李维跟在他身后，走街串巷。 一路上遇到好几拨小年轻，仗着人多就想从伊恩手里抢不要钱的包裹。 而每当这个时候，伊恩就会像一头瘦弱但凶狠的幼狼一般，抽出口袋里用金属片自制的小刀，冲着那些想要侵犯他领地的人，露出獠牙。 或许是对方看出了他眼神之中的凶狠，一般情况下，那些人都会选择其他更温和的猎物。 但也有一些依旧想碰碰运气的。 在这个时候，伊恩就会用尽一切地捍卫自己的包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这是在12环。 在这里，每天有无数人因为找不到工作工作而饿死在某个角落，也有很多人死于械斗或是被人谋杀。 只要不是事关污染者，不会有任何人将视线投向这个地方。 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能够拥有一份工作，就是拥有了活命的机会。 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李维旁观着伊恩战胜了一个远比他强壮的对手，将小刀从对方的肚腩上抽了出来。 他熟练地对着地上散发着工业酒精气味的男人进行搜身，从对方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两枚硬币，这才将借着对方的衣服将小刀上的污迹擦拭干净，重新放回了衣袋。 这样的冲突每天都会发生。 伊恩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这里。 他连忙四处张望起来。 刚才和这个酒鬼的冲突，使得他带着的包裹散落到了地上。 一共还剩下四个。 然而，当他找到最后一个不幸掉进水坑，以至于用来包装的报纸已经被污水浸湿的包裹时，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不想成为那个被投诉的人。 托马斯老板虽然愿意支付给他们每天5联邦币的薪水，但这仅限于他们的工作顺利完成的前提下。 无奈之下，他干脆将那个包裹直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粒一粒的蓝色药片。 瓶子的旁边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索性玻璃瓶没有碎，纸也没有被水泡到。 伊恩曾经上过三年小学，认识一些基本的文字。 只是后来母亲在纺织厂的工作忽然被人顶替，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又不够养活一家人，他才不得已辍学出来打工。 他展开了那张纸，发现上面绝大多数的单词自己都不认识，但他认识的少数几个，组合起来的大概意思是这种药物是一种迷药。 每天最多只能吃2片，超过这个数量的话，则可能发生危险。 伊恩拿着纸的手不由一抖，下意识看了眼原本包裹表面的地址。 那上面写着一串数字——“530”。 伊恩咽了口口水，将另一个用报纸包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将里层的报纸重新包在了刚才的包裹上，并用随身携带的胶带和笔，将包裹的样子复原。 这是他们每一个小邮差都懂得的技巧。 因为这种不防水的包裹很容易就会弄湿，一旦弄湿，顾客就可能投诉。 他拿着重新包好的包裹，装进自己的背包，站起身来。 前面的城寨就是他接下来要送的地址。 而身后窄巷里那醉鬼的尸体边上，此时早已围了几只老鼠和嗅到气味赶来的苍蝇。 第四十五章 又一封来信 “小邮差，今天来得有点晚。” “嘿嘿，今天吉米病了，我连着他那份也送了，所以来晚了。” 伊恩站在530室门口，对着那个红棕色头发的男人解释着， “不过东西可没有少你的。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记得给我五星好评。” 第一次通过洞察之眼时，李维并没有注意到伊恩在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但现在他就站在伊恩旁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背包带子，视线更是紧紧盯着面前男人的表情。 直到男人点了点头，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至于后面冲着530室大门啐那么一口，也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弄坏包裹后的心虚。 李维跟在伊恩身后，向着楼道口走去。 临行前，不由回望了530室那紧闭的房门一眼。 那个包裹里装的是迷药。 而当时他拿到之后就一直没有拆开，甚至在后来和歌子一行人来访的时候，他在逃跑时依旧不忘把包裹带上。 这证明包裹里的迷药很重要。 而这个人是爱葛莎的狂热粉丝，甚至还给她发送过恐吓信，显然具备一定的伤人倾向。 这么看起来，他难道是想把迷药用在爱葛莎身上？ 李维随即想到了爱葛莎失踪的事情。 该不会就是这个家伙搞的鬼吧？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并不能作为证据。 …… 从城寨出来，李维一直跟在伊恩身后。 按照时间推算，在超梦的时间线里，今天是新历2397年5月28日。 而小邮差伊恩真正发生变异，成为污染者的时间点是在两天之后，也就是5月30日。 这也就是说，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伊恩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李维看着伊恩继续将剩下的三个包裹送到对应的地址，这才赶回物流公司结钱。 今天的工钱一共5枚联邦币。 伊恩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老板并没有扣钱。 回家之前，他还特意再次嘱咐了那个五六岁的男孩，让他一定要把钱亲自给到吉米手里。 看得出来，他对这些跟他一起干活的小邮差们都十分照顾。 从物流公司出来，伊恩从赚来的钱里拿出一枚，加上之前从那个倒霉醉汉身上搜到了两枚硬币，都悄悄塞进了鞋底，这才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家里赶。 等他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他敲了敲门，这次等待开门的时间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打开门，立即听到了母亲温和中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 “伊恩回来啦，把包给我，快坐下吃饭吧。” 母亲伸手想要接过儿子肩上的背包。 这时，李维注意到女人的左脸似乎有点肿，眼睛也有点泛红。 但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一切显得不太真切。 伊恩并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李维见过的那个男人正靠在椅背上，桌前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劣质啤酒。 “今天的工钱呢？”男人看也没看进门的儿子，只是自顾自喝着啤酒，脸上有些酒醉后的酡红。 “在这里。”伊恩走到男人面前，缓缓从口袋里摸出四枚硬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男人的视线瞥过桌上的硬币，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抬手将钱一把收起，塞进了口袋。 正端着菜走来的女人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家人吃完饭的时候，女人试探性地提起了关于儿子14岁生日的事情。 正在吃饭的男人顿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但隔了许久，还是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女人闻言，眼里不由一亮，笑着抓住了儿子的衣袖。 伊恩看了眼母亲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那双手粗糙、干裂，长满老茧，不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手。 他点了点头，看着母亲，缓缓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 男人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就给伊恩带了一份生日礼物。 伊恩说到底也只是个13岁的孩子，收到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一时间难掩兴奋。 李维看着他把礼物表面简陋的包装盒打开，露出了一副黑色耳机。 明显是别人用过的东西。 但伊恩丝毫没有嫌弃，在看到耳机的一瞬间就激动地跳了起来： “是耳机！是耳机！谢谢爸爸！” 见到儿子一脸高兴的样子，男人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去到门口坐着。 房间里的伊恩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耳机戴了起来。 而就在他戴上那副耳机的瞬间，李维观察到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黑色雾气从耳机中飘了出来，顺着耳道，爬进了伊恩的体内。 他的眼睛不由一眯。 原因找到了。 …… 次日清晨6点。 李维从超梦中醒来。 这下他终于明白伊恩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异。 问题就在于他父亲送给他的那副耳机。 联想到当时男人那有些复杂的神情，李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且不说一个父亲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才会用这种方式陷害自己的儿子，就算他真的觉得儿子是个累赘，但伊恩每天依旧能给他带来4联邦币的家庭收入，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背后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那么，指使伊恩父亲的人究竟会是谁？ 就在李维一边沉思，一边下床准备洗漱的时候，刚刚锻炼完毕的马克一脸沉稳地走了进来，眼底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见到李维，他第一时间举了举手里的信： “菜鸟，快来帮我读信。” 李维点了点头，示意他等自己洗漱完，就进了盥洗室。 十分钟后，两人颇有默契地坐在了桌子前。 “黛西那丫头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写信都没以前勤快了。” 今天才5月31日，没记错的话上次的信是5月28日收到的。 一共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两天，所以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李维忍住吐槽的欲望，伸手接过信，熟练地掂了掂。 看来这次单纯只是寄信。 他将信封打开，入目依旧是黛西那娟秀的字迹。 但李维敏锐地发现这一次黛西写的信，某一些单词表面的墨迹似乎有被水洇开的痕迹。 他下意识看了眼正襟危坐，准备聆听妹妹来信的马克，重新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信的内容上。 第四十六章 海德拉的生存之道 「亲爱的哥哥： 黛西想你了，很想很想。 你知道吗，爱葛莎姐姐出院有一段时间了。 她明明告诉我就算出院了，以后也会经常来看我的。可是黛西等了好几天了，她一次都没有来。 隔壁的大哥哥说，她是工作太忙了，总是需要在网上唱歌，没有时间过来，但她其实很想念黛西。 是这样吗？ 哥哥，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件事情，有点难过…… 照顾我的护士阿姨说，下星期开始，她就不会再来上班了。 其他的阿姨姐姐也都不会来上班了。 到时候，会有更漂亮的仿生人护士来负责照顾我。 可是，我见过那些仿生人护士。 她们一点也不好玩，也不有趣。 只会打针，让我吃药，带我做检查，可是我找她们聊天，她们也不理我。 也不会问我今天开不开心，有没有乖乖吃饭，就连讲故事的时候也很生硬。 以前的时候，我很喜欢跟护士阿姨聊天，也很喜欢和其他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聊天。 可是现在，其他人都走了，就连隔壁的大哥哥很快也要出院了，照顾我的护士阿姨们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哥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让护士阿姨们走呢，为什么要让那些仿生人护士来接替她们的工作呢？ 黛西觉得好难过啊。 总觉得以后就再也听不到那些笑声和有趣的故事了。 要是黛西是一只小鸟就好了……那我就可以飞去找哥哥玩，还可以去找爱葛莎姐姐，还有瑞秋奶奶……护士阿姨…… 黛西有点困了……哥哥，下次黛西再给你写信吧。 to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爱你的黛西」 李维念完信，算是明白为什么小黛西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会哭了。 人类本来就是社会性动物，受不了孤独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还是黛西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过，医院竟然会直接让仿生人替换掉原来的护士，这样的动作未免有点太大了。 毕竟这样一来，原本的那些护士多半是要面临失业的。 还不知道只是黛西所在的医院一家这么做，还是很多医院都开始跟进。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同时失业的护士群体恐怕会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李维正思考着，坐在旁边的马克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见状，他只能伸手过去，拍了拍马克的肩膀，以示安慰。 马克这个妹控，这会儿估计想得比他更多。 如果他不是身处监狱，这个时候倒是还能去看望一下黛西，可现在就算知道了黛西那边有情况，也并不能做什么，顶多就是回一封信，在信里安慰几句。 再多的，也就没什么了。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从监舍周围安装的各个电子广播里传出： “所有人注意，20分钟后，典狱长先生将于南操场的空地上进行讲话，任何人不允许迟到、缺席、早退！ 再说一遍，20分钟后……” 广播播报了三遍，李维和马克对视一眼，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 这还是李维入狱以来，第一次参与类似的场合。 所有的囚犯在15分钟内排成了方阵。 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时候，还有几个家伙提着裤子匆匆忙忙挤进了队伍，一看就是刚从厕所出来。 而在他们这群囚犯面前的草坪上，狱警们用桌椅铺上红毯，前方放置一个立式话筒，临时凑了一个演讲台出来。 20分钟一到，站在最前方的狱警一抬手，掌声也不知从什么位置响起。 没一会儿，所有囚犯都鼓起掌来。 站在人群中，李维再次见到了那个身穿制服，佩戴十字肩章，头发三七分的典狱长文森特·彼德。 “各位正在海德拉服刑的先生们，上午好。” 掌声如雷。 “很高兴能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文森特抬手向下，示意所有人安静，“当然，我这个人并不喜欢长篇累牍地讲话，所以这次发言的内容我也会尽量缩短在三十分钟以内，之后大家可以继续忙你们手里的工作。” 文森特面带微笑地打量着台下众人，满意地看到所有人保持安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 “这次讲话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毒品安全’。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海德拉监狱严格规定，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毒品在监狱内部流通。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在我的监督下，这一项规定一直都落实得很不错。 也因此，海德拉曾连续五年被评为‘耶利哥最安全监狱’。 但是最近，有一些老鼠似乎混进了你们当中。” 此言一出，台下的犯人们不由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听到台下的骚动，文森特不由皱了皱眉，抬起一根小拇指，掏了掏左边的耳朵。 一直在关注着典狱长动作的一名狱警立即会意，目光锐利地看向站在第二排正在和人说话的某个犯人，随即上前，一把将对方从人群里扯了出来。 那名犯人还没来得及求饶，一记警棍就狠狠抽打在了他的背上。 力道之重，听得在场众人无不牙酸。 “就在上周，竟然有两名死刑犯在临刑前一天，因为偷偷吸食过量毒品，而死在了监狱里，导致第二天的死刑没法照常进行。 这简直是海德拉监狱建成以来最大的耻辱！” 说到这里，文森特的话锋一转， “当然，我知道老鼠只是少部分，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所以，只要这件事你没有参与，就依然可以享受海德拉带给你们的各种福利。 但如果被我查到谁和这件事情有关的话…… 你们知道我是一个秉公执法的人，自然会按照规定，做我该做的事情。” 自始至终，文森特都没有看那名被拉出来的犯人一眼。 等他走后，所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队伍逐渐散开。 就在这时，李维注意到那名刚才被抽了警棍的犯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狱警点头哈腰，说着抱歉。 而在狱警离开之后，他却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地走向了一个李维认识的人。 那个缩着脖子，站在一群人包围圈中的，正是李维入狱第一天被杰斯打到重伤的胖子。 那名犯人一路走到了胖子跟前，拍了拍他那肥厚的肩膀，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下一刻，李维就见胖子颤颤巍巍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 “我……我真的就剩这些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回应他的是一记又一记的重拳。 那群人从胖子手里夺过了手表，接着围成一圈，拳打脚踢。 李维看着抱着头缩在地上求饶的胖子，皱了皱眉，下一刻就被马克拍了一下肩膀： “那种人，你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一辈子。除非他自己振作，否则，没人能帮他。 走吧。” 马克推着李维，就往监舍走去。 就在快要走进楼道的时候，李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却发现那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胖子也早已不在原地。 第四十七章 第三名死者 李维回到宿舍没待多久，看时间还早，加上没有收到任务通知，干脆就到图书室报道。 他到的时候，老扬正在打盹，他就也没去吵醒他，自己主动到打卡机上打了卡，这才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坐在阅览区的书桌旁看书。 老扬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快到正午，距离午餐点也就剩下30分钟了。 李维透过书页，刚好看到老扬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这才摸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 “哟，李维来啦？”一看见李维，老扬这小老头就不自觉脸上带笑，和当初那是完全两个样子。 “是啊，今天也不用出任务，我想了想，就过来给你打打下手。”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瞎话。 要说海德拉最清净的地方，除了典狱长的办公室，也就剩下这间图书室了。 正常情况下，常驻人员就只有老扬一个，李维算半个。 至于其他人，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有人想给家里写信或者家里有人来信的时候，老扬的代写代读信件生意才能开张。 不过老扬倒是很有默契地笑笑。 自从知道李维是个文化人，老扬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清高脾气，毒舌的功夫也不会用在李维身上。 倒是李维，只要一有空就过来混积分，实际除了打卡和看门之外，没有干过一样图书管理员该干的事情。 “对了，老扬，今天早上典狱长在会上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维找不到话题，就随便抛了一个。 一听这话，老扬倒是笑了： “这其实很正常嘛。 毒品那玩意你说它是违禁品吧，它是。 但你要说海德拉里头没有这玩意，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这群犯人里面十个有八个都是瘾君子，剩下的一个多半是没钱，另一个才可能是像你这样不碰那玩意的。” “那典狱长怎么说以前都没有这种事呢？” 听见李维这话，老扬摆了摆手： “害，那谁还摆在明面上干这事啊，这不是明摆着跟典狱长过不去嘛。 不过嘛，也可以理解。 你也知道，死刑分很多种，电椅、枪决、绞刑、注射安乐死……除了注射，其他哪有一样轻松的？ 那俩家伙听说是抽到了电椅和绞刑，我估计就是怕死得太痛苦，这才动了这个念头。 死之前还能逍遥一把，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两人就这个话题唠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饭点。 李维本来还想问问老扬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食堂，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芝麻饼，还掰开一半，问李维吃不吃。 李维看着那块饼一共也就手掌心大，三口就没了，也就没好意思要。 至于昨天说的要把剩下的15积分都用来买饭团的事，李维表示也就是说说而已。 昨天他冲动消费了5积分已经有点肉疼，再想让他把仅剩的15积分也花出去？免谈！ 果然，到了食堂见到的又是蛋白块配涮锅水。 李维对这玩意完全喜欢不起来。 要不是食堂的宣传标语里写着每一块蛋白块里富含77%的优质蛋白，他能不能说服自己吃下去，都是个问题。 不过今天也是巧了，坐在李维前面一桌的就是早上被人打了一顿的胖子。 李维看着他埋头苦吃的样子，总觉得他们两个吃的可能不是同一种食物。 胖子坐下没两分钟，就顺利解决了午饭，端着空餐盘朝餐具回收区走去。 可就在他走出没两步的时候，斜侧方突然伸出来一只脚。 胖子没注意脚下，被这么一绊，一个趔趄就扑倒在了地上，餐盘里剩余的涮锅水也泼在了他脸上。 “哈哈哈，死胖子，走路没长眼睛啊？” 是早上欺负胖子的那帮人。 李维原本以为胖子又会像早上那样求饶。 可是没想到，他只是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端起掉在地上的餐盘，拿袖子把脸上沾的汤汤水水都擦干净。 他的动作很细致，和他那臃肿的体型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滑稽。 那些人看着胖子的动作，嘴里一边骂着死胖子，一边不住地大笑。 而擦干净脸的胖子既没有求饶，也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转过身看着那些嘲笑他的人，突然爆发出比他们更加响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夸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笑着笑着，那些原本还在嘲笑他的人反而住了嘴。 他们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一直在笑的胖子，嘴里嘟囔着这死胖子是不是疯了，一边端着餐盘离开。 等他们走了，胖子才终于停止了笑声，但嘴角却仍是上扬着，端着餐盘走向餐具回收区。 李维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停止就餐，依旧和前段时间一样，磨蹭到了食堂里只剩下一半人的时候，才勉勉强强咽下了最后一口。 而正当他准备去还餐盘的时候，食堂西北角的位置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里是食堂的公共厕所。 随着那声惊呼，厕所外面很快围了一群人。 等李维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什么“死了”、“晦气”之类的话。 而下一刻，两名身材健壮的囚犯在狱警的指挥下，从厕所里抬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李维在10分钟之前才刚刚见过。 正是胖子。 但此时的胖子却已经脸色青黑，口吐白沫，身上的肥肉无力下垂着。 显然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死胖子”。 只是当他们抬着胖子的尸体从李维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发现胖子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死亡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 胖子的事情一直萦绕在李维的心头，他想不出来前一刻还在吃饭的人，为什么后一刻就已经死了。 难道是他杀？ 但又有谁会对胖子下手呢？ 那伙欺负他的人？ 不，这显然不合理。 对那些人来说，只有活着的胖子，才是可以源源不断压榨出剩余价值的。 而如果胖子死了，他们反而失去了一个剥削对象。 李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以至于下午值班时，面前的书一共才翻了两页。 最后还是老扬看不下去了，把他赶回宿舍才作罢。 而当他刚刚走进503室，就见马克一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从盥洗室里出来。 马克一看到李维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想胖子的事情。 “行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家伙就是死于自杀。” 李维皱眉：“可是他死前10分钟，还在食堂吃饭，就坐在我前面一桌……看起来胃口很好，没有像要自杀的迹象。” 闻言，马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李维： “人都死了，他死前怎么想的，已经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法医那边鉴定过了，确认他是死于毒品吸食过量。 我猜这跟他长期遭受霸凌有关系，可能刚好那个时候他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所以就选择了自杀。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就是一时想不通而已。 而且我听说在那之前，他还刚和劳伦斯那伙人发生了冲突。” 李维听着马克的解释，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是胖子那家伙长期被那群人剥削，身上本来就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是哪来的钱去弄的毒品？” 此言一出，马克也不由一愣，继而思索起来： “你说的倒也没错。 毒品这玩意无论在哪，都不会便宜，更何况这里可是海德拉，这种稀缺货只会比外面卖得更贵。 没什么人脉财力的，想要拿到这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的确，按照胖子本身的能力，想要不依靠其他人就弄到毒品，几乎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背后肯定有人参与了这件事。 专门向深陷绝望者低价兜售毒品，从而帮助其自杀…… 这么看起来，胖子和之前那两名为了逃避死刑而选择毒品自杀的囚犯们一样，都接触了同一批人。 这批人肯定混迹在海德拉监狱之中，但他们帮助囚犯们自杀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不可能是为了赚钱。 如果是的话，对方选择胖子，就无法解释了。 李维逐渐陷入沉思。 第四十八章 监控下的消失术(第一更) 房间的角落，一只瓢虫从窗台飞了进来，停在了一盆阔叶天堂鸟盆栽后面。 从它的角度往上看，能看到远处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巨大灯具。 一颗颗水晶装饰品自上而下旋转垂落，看起来就像是糖霜结出来的冰晶。 在它用来隐藏自己的大叶片前方不远处，红色的丝绒沙发上，坐着两个直立人。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的制服，制服左右两侧还绣着十字肩章。 另一个则穿着灰色的立领风衣，戴着低檐帽，看起来比前者更年轻。 “准备工作已经做完，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黑色制服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的每一条缝隙，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不要忘记答应过的事情。”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灰风衣男子发出一阵轻笑，“不过，典狱长先生可要对我客气一点，不然的话，你所犯下的错误可就没有人来替你收尾了。”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咦，典狱长先生竟然也会生气？” 瓢虫看见那个穿灰色风衣的家伙向自己藏身的这盆天堂鸟盆栽走了过来，连忙一溜烟钻进了其中一片叶子里，拿六条腿死死地扒住。 但很快，它感觉自己被人举了起来。 两根粗大的带着温度的粗糙物体向自己压来。 它企图挥动翅膀逃跑，但是无济于事。 “啧，没想到典狱长先生也喜欢在办公室里放这种没有情调的天堂鸟，为什么不换成美丽的鲜花？ 郁金香、薰衣草、矢车菊，或是玫瑰…… 美丽的鲜花能让空间充满生气，真是太美妙了。” 男人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挤压。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手里那只瓢虫立即停止了挣扎，黄绿色的汁水被从瓢虫的腹腔中挤了出来。 …… 李维接到和歌子发来的通讯时，正坐在床上计算着目前的积分。 原本的15积分，加上昨天去图书室值班赚的25积分，一共是40积分。 而今天已经是6月1日，距离死刑判决日期6月29日，还剩下28天。 正发愁的时候，和歌子就来了消息，还真是瞌睡送枕头。 “10分钟，门口。”内容一次比一次简洁。 李维快速换上警用制服，就立刻出发去海德拉监狱门口。 上了穿梭机，和歌子快速将这一次任务的相关情况说了一遍： “上次收集到的环境数据，用超梦机进行了复原，已经查到了那名发送恐吓信之人的真实身份。 加尔·希尔，30岁，无业，没有亲友。 过去一直混迹在街头，偶尔在餐厅或者汽车修理厂打工。3年前因为入室盗窃入狱服刑，去年12月刚被放出来。 出狱后一直租住在e扇区12环，平时很少出门，也几乎没有什么社交。 倒是他的社交账号在网络上比较活跃，关注列表都是一些网络主播和歌手，其中就包括爱葛莎。” 看来的确是个宅男。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所用的社交账号自从5月26日开始，就没有再登录使用过了。” “5月26日，是你们第一次去12环搜查的时候？” “对。”和歌子点了点头，“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将那台电脑搬走，所以没有办法继续上网。” 相较于和歌子的想法，李维倒是有另一个方向的猜测。 上网的地方并不难找，如果是一个有强烈网瘾的宅男的话，不让他上网，或许比不让他吃饭更加难受。 而一个习惯上网的人竟然接近一周都没有上网…… 那会不会是……他其实上网了，只是并没有用过去的社交账号？ 如果用他本人的身份，一定能被警方发现，但警方既然没有查出来，那么加尔可能使用了其他人的身份。 其他人……谁？ 想到这里，李维收回思绪，再次看向和歌子：“除了身份信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收获？” 闻言，和歌子微微点头：“有。” 她一边熟练地移动操纵杆，一边回答李维的问题： “根据超梦中他最后逃离的方向，我们模拟了所有可能的路线，并调取了沿路的监控。 发现他最后的消失地点，是位于e扇形10环的一处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李维不由挑眉。 “没错，就是公共厕所。 不过，对方相当狡猾，公共厕所附近的两个监控只拍到他进入厕所的画面，却没有拍到他从那里离开。 已经请附近执勤的警员前去搜查，但一无所获，那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摆脱了警方的视线。” 说到这里，和歌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面沉如水。 显然这个名叫加尔·希尔的嫌犯也令她感到棘手。 相较于和歌子的反应，李维则在“10环”和“公共厕所”这两个单词上停留了片刻。 公共厕所…… 对方通过某种手段，成功在监控下脱离警方的视线，这说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被警方发现。 但，为什么是10环？ 从12环到10环的过程中并没有进行遮掩，而到了10环却凭空消失。 10环和12环之间，存在什么差异。 有什么是10环有而12环没有的东西？ 就在这时，穿梭机已经到达了jcpd总部大厦顶楼的停机坪。 …… “冈田警官，你回来啦！” 见习警员罗伯特在看到两人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喊了起来， “李维先生，你好！” “你好，罗伯特警官。”李维点了点头。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而相较于罗伯特，房间里的其他人则要沉稳得多。 除了休伯特和艾略特冲着李维点了一下头，其他人几乎只和和歌子打招呼，就跟没见到他这个大活人一样。 李维也并不在意。 毕竟他现在虽然算是机动部队的一名编外成员，说到底，还是一名囚犯。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和歌子那样，能够把本人和身份分开来看待。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来讨论一下嫌犯加尔·希尔是如何在监控下失踪的。” 和歌子走到休伯特的工位，示意对方打开公共厕所门口监控所拍下来的视频。 休伯特点击鼠标，视频开始播放。 第四十九章 盲点(第二更) 视频中，一个穿着灰绿色条纹衫的男人低着头走进了厕所。 李维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在超梦中见过两次的加尔·希尔。 此时，监控画面左上角显示的时间为14点28分09秒。 “快进六倍速，遇到有人再调到正常速度。” 在和歌子的示意下，休伯特调整了播放倍速，画面明显加速。 整个视频一共拍摄了72小时。 其间一共有23个人进出这间厕所，其中的15人均是男性。 李维仔细观察着视频画面，并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但他也发现了，这15名包括加尔·希尔在内的男性之中，只拍摄到进入画面的，有且仅有加尔一人。 “现在监控视频大家都看了，有什么想说的吗？”和歌子看向周围众人。 见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艾略特沉思片刻，阐述了个人观点： “我刚才仔细看过了，那些从厕所里出来的男性，都不是加尔·希尔，也没有什么乔装打扮的痕迹。 所以，我认为侦查的方向应该换一下。” 艾略特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和歌子的注意，她挑了挑眉： “说下去。” “其实很简单。既然没有在男性中发现异常，我们就排查女性啊。 这个监控并没有拍摄到厕所内部的影像，谁知道这些女的有没有进入男厕所的。或者，这些女人里面说不定就有个别是异装癖……” 说到最后，艾略特还冲着休伯特眨了眨眼睛。 “哎哎哎，别看我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个正经人！” 休伯特此刻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看向艾略特的眼神更是像要杀人。 “我也没说是你啊。”艾略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欠揍的笑容。 “好了，玩笑归玩笑，任务重要。” 和歌子一句话让差点就要跳起来掐架的休伯特也老实了。 她看向休伯特：“再从头把视频播放一遍。” 休伯特只能把气撒在鼠标身上，拖动进度条，然后用力按下播放。 加尔·希尔再度进入厕所。 …… 当监控画面左上角显示时间到了16点05分38秒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红色连衣裙，头戴宽沿遮阳帽的女人缓缓走入众人的视线。 “停。”艾略特马上喊停。 画面暂停，他伸手指着画面中女人的背影，双眼放光： “这个人的身高，通过和旁边的树丛进行对比，大约1米7，和嫌犯加尔·希尔的身高一致。 还有，她穿的这种宽松的红色连衣裙，根本看不出实际身材，如果换成是加尔，直接套上也不觉得违和。 至于这帽子，那更是不用说了，监控都拍不到脸，不正是绝佳的道具吗？”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几分道理，众人不由点了点头。 和歌子思索片刻：“继续播放，看她是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的。” 监控时间过去五分钟之后，女人从里面走出，在经过监控的时候，她伸手压了压帽檐。 而在看到她这个动作的第一时间，休伯特也跟着叫了起来： “加尔·希尔！这个家伙一定就是加尔·希尔假扮的！我现在就调取其他位置的监控，非得把这个家伙给我找出来不可！” 然而，就在休伯特打算关掉视频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维却发表了不同意见。 他看向和歌子： “我不认为这个女人会是加尔·希尔假扮的。” 话音一落，周围的其他警员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李维身上。 遭到质疑的休伯特则一脸不满地扭过头来： “喂，李维，虽然我这个人脾气是好，但任务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你小子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话哈。” 闻言，李维显得十分无辜：“可是，我有证据啊。” “哈？” “嗯，我有证据证明，这个女人的确不是加尔·希尔。” 李维的语气很认真。 但即便是这样，周围警员们对他的说法依旧持怀疑态度。 和歌子注视了片刻李维的眼睛，微微侧身，让李维靠近电脑。 看到李维凑近，休伯特虽然嘴里哼哼唧唧的，但仍是给他让了个位子。 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李维并没有一上来就解释原因，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看似随意地指向在视频中的某处。 “就是这里，这就是证据。” “这……这能算什么证据？” 休伯特顺着李维手指的位置看去，除了看到女人伸手按住帽檐的动作，就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避免面部给摄像头拍到吗？这就证明他心虚。 如果不是加尔·希尔假扮的，何必要这么做？” 休伯特的说法得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认可。 只有和歌子一直静静地盯着李维指的位置，一言不发。 片刻后，她看向了休伯特：“把那个位置放大。” 闻言，李维缓缓地退到了外围，嘴角含着极淡的笑意。 看来，和歌子也看到“证据”了。 “哈？可是……”休伯特本想反驳，但看到和歌子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得乖乖招办。 那块小小的区域被很快放大。 在图像识别算法的加成下，原本放大后有些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李维口中的“证据”。 只见被放大的画面中，一只手压住了帽檐。 而那只手的五根手指顶端，涂着鲜亮的红色指甲。 “那……万一加尔·希尔就是一个十分仔细的家伙，注意到了对方涂了指甲，而他刚好也带着一瓶……” 休伯特企图为自己找回场子，但说着说着，他也有点编不下去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冈田和歌子： “不可能。就算时间上来得及，工具也齐全，但这双手上的指甲可不像是刚刚涂上去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双手上，红色指甲油与指甲底部存在着一条并不明显的缝隙。 这意味着，对方在涂上指甲之后，指甲又生长了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显然不可能是区区五分钟。 面对如此明显的证据，休伯特也只好怏怏闭嘴。 但既然这个女人不是加尔·希尔假扮的，那真正的加尔·希尔，又去了哪里？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同时产生了这个疑问。 接下来的时间里，和歌子又让休伯特播放了三遍监控视频。 一群人聚在一起，试图找出对方所用手法的破绽，但无果。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的时候，距离电脑最远的李维终于开口： “其实，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的性别总是会被忽略，无论他（她）出现在男厕或是女厕，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维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眼中带着极力掩饰却又足够明显的希冀。 很显然，李维刚才的表现已经让其余人看到了他在这方面的才能。 “你快说啊，别卖关子，这人到底是谁！”见李维迟迟不说话，休伯特实在忍不住了。 不错，休伯特，身为一个捧哏，你很称职。 李维微微一笑，语气平常：“有谁还记得负责这间厕所卫生的，是谁？” 一句话如同惊雷，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 和歌子随即转头看向其他人：“快，通知附近执勤的警员抓人！” 第五十章 未读信息(第一更) 李维回到监狱，调出自己的任务面板，果然看到多了一项已完成的任务，一共获得了399积分。 「加尔·希尔的行踪调查[已完成]：点击查看完成详情」 这类由和歌子事后添加的任务和正常的任务列表不同，并不会直观展示任务的难度等级。 但自从李维上一次向和歌子提议之后，对方貌似真的和上级提了建议。 任务不仅仅只是显示一个名称，还多了一项完成详情。 点开详情，李维看到了积分的具体构成。 「基础积分：199积分」 「奖励积分：200积分」 「合计：399积分」 敢情光是他指点的那一手，就已经占了200积分。 啧，这不比他在图书室坐班一天赚的25积分强？ 李维又切回到个人面板，查看了他目前的积分和生存天数情况。 在加上这次的399积分之后，整体的数据变成了：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6月29日」 「剩余时间：27天8小时48分02秒」 「当前积分：40+399->439」 李维本想继续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将其中的400积分兑换成生存天数。 但切换到了兑换商城界面之后，看了眼排在第一的生存天数兑换，后面还有一长串他以前看都不敢看的商品。 仔细想想，就他现在赚取积分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海德拉监狱的绝大多数犯人，乃至于如果加上这4天，生存时间将第一次超过一个月。 再加上jcpd那边出任务的频率并不算低，正常来说，他是有能力进行消费的。 这么一想，他决定好好看看，能不能找到在自己购买力范围内，而且一定用得上的东西。 「女星凯特·琼斯30年金曲绝版纪念光碟[数字版]，售价：39999积分」 ？？？ 有这积分谁还拿来买这玩意？ 要是把歌曲内容换成朗读小电影台词，那……那我也不买！ 「女星布莱妮·泰勒穿过的黑色丝袜一双，售价：19999积分」 李维的表情扭曲了。 顺带点开了商品详情展示图。 连真人展示图片都没有，还好意思卖这么贵？ 再往下看，清一色没什么用却售价奇贵的玩意。 不得不说，就算是2397年了，这个兑换商城的算法甚至还不如某宝，至少某宝还能按照价格从低到高排序。 李维保证自己至少翻了十几页，终于翻到了看上去比较正常的商品。 「莱克星顿的枪声[小黄人联名版]，售价：9999积分」 点开详情一看。 [类型：枪械 dps：107.7 攻击间隔（射速）：5.63次/秒 伤害：18-22 特别提示：凭购票单据可于耶利哥各大武器专柜获得小黄人签名照一张。] 李维：…… 很好，不过我也买不起。 李维早就打算好了，将这次购物控制在200积分以内，这样剩余的积分还可以兑换两天时长，足够将生存天数保持在接近30天。 a-22b超式智能手枪，7999积分？ 跳过。 dr12类星体技术左轮手枪，这不是马克的同款左轮吗？ 一看售价，12999积分？！ 算了算了…… 李维决定不看商品名称，只看售价那一栏。 按照这个思路，又找了十五分钟，终于找到了一款勉强符合标准的武器。 「普通手枪，售价：389积分」 稍微有点超出预算，但已经是李维目前找到的在价格方面最合适（最便宜）的一款了。 至于属性方面，只要不和其他武器相比的话，还是挺不错的。 其实还要个更令李维心动的选择，m2039战术家动能霰弹枪。 不过售价方面需要899积分，超过了李维的最大承受范围。 其实如果不考虑热武器的话，小刀或者扳手之类的，李维也觉得不错，主要是价格很良心。 只不过，按照之前的任务经验，在对上污染者的时候，有效的工具也就是银子弹…… 等会！ 李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光顾着考虑购买武器，却忘记了枪械类的武器真正消耗的大头，其实是子弹！ 想到这里，他连忙开始找子弹的售价。 「普通子弹（手枪通用），售价：10积分/枚」 「银子弹（手枪通用），售价：30积分/枚」 很好。 李维决定购买扳手。 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订单界面上显示商品正在运送中，预计48小时内到达。 还可以，比想象的快。 刚才的扳手售价是179积分。 商家还贴心地设置了一个套餐，附赠一条可以挂扳手的腰带，优惠价229积分。 李维果断选择了后者。 扣除之后还剩下210积分，为了偶尔能够改善伙食，李维决定这次只兑换一天，于是当前积分变成了110，死刑执行日期则从6月29日，变成了6月30日。 总体满意。 就在这时，马克从门口进来，见到李维今天提前回来，倒是有些惊讶： “看来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只是一个调查分析的任务，不需要出外勤，所以结束后就回来了。” 见状，马克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掏出自己的那把dr12类星体技术左轮手枪，开始进行日常维护。 看着dr12类星体那炫酷的金属造型，李维觉得自己买的扳手其实也挺好的。 从材质上来讲大家都是金属，四舍五入也差不多。 没毛病。 “对了，这阵子海德拉出了不少囚犯自杀的事情，典狱长找了专门的人评估，说是罪犯们基于长期的精神压力，导致普遍存在心理问题。 为此，典狱长专门在医务室旁边新开设了一间心理咨询室。 你要是哪天觉得不痛快，可以去试试那里的心理咨询，听说前三次是免费的。 有人已经去过了，对医生评价不错。” 马克一边用手帕擦着枪，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现在就觉得不痛快。 李维在内心吐槽了一句，克制住自己看向马克手里那把dr12类星体的冲动，决定还是回床上研究自己的看门狗程序。 给视频播放器连接上电源线，看门狗程序界面跳出，李维敏锐地发现这一次界面上多了一条未读信息提醒。 这还真是头一次。 点击后，提示他进入看门狗程序查看。 他也不犹豫，直接闭眼，意识进入空间。 第五十一章 腐蚀者(第二更) 进入空间，李维第一时间调出了半透明屏幕，开始查看刚才看到的那条未读消息。 这才发现是来自阈值匹配白名单的提示。 原本只有两行内容的白名单列表中，出现了第三个用户。 「看门狗no.2[认证用户]」 李维点开了看门狗no.2的下一级内容查看详细信息： 「账号：看门狗no.2 用户名：腐蚀者 权限：认证用户 个人信息： 出生于2369年5月18日，现年28岁。毕业于谷田科技大学情报理工学研究科，计算机科学专攻。毕业后供职于群星科技集团子公司，绿洲科技有限公司信息技术部门。」 看样子还是个技术型人才。 李维回忆着第一次进行论坛会面时，沃纳博士的操作指引，于是返回上级菜单，在看门狗no.2的账号上长按。 账号右侧果然弹出了发送邀请的对话框。 点击发送。 不出所料，这位腐蚀者此时应该已经收到了论坛邀请。 想了想，李维又向看门狗1号用户炎咒师小姐发送了会面邀请。 完成之后，走向通往论坛房间的通道。 将右手掌心贴在大门右侧的银色面板上，门锁一声轻响，那近似太空舱门的银白色大门从中心向两侧徐徐打开。 面前出现了一间中西方文化融合的茶室。 正是那次经过贴图材质升级之后的论坛空间。 李维依旧坐到了方形长桌最上首的老位置。 这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条提示： 「用户腐蚀者申请进入论坛，是否通过？y/n」 和上一次一样，和提示同时出现的还有来自腐蚀者的视频影像。 依旧是上次那样直接怼脸的死亡视角，一个穿着程序员标配格子衫，发际线有些高的身影站在镜头前。 脸部依旧蒙着一层马赛克。 又是熟悉的一幕，李维这次丝毫没有着急，只是静静等待着图像处理结果。 很快，随着视频上方进度条满格，腐蚀者的面部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具有明显东方特色的脸。 黑色的头发有点乱，圆脸八字眉自带喜感，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 按下y之后，原本属于墙壁的位置，缓缓出现了一道门。 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正是刚才视频中的腐蚀者。 只见他身高1米75往上，体型中等，格子衫配牛仔裤。 原本有些局促的动作在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李维的时候瞬间变得自然很多： “你好，你也是被邀请进来这个论坛的吗？ 真是有趣，我刚才正在测试自己写的程序代码，结果就跳出来了论坛邀请的提示。 可是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论坛并没有架设在公网上，却能够直接对我进行点对点的信息传输，且不留下任何的访问痕迹，这背后的技术很厉害。 实在让我太好奇了！ 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没想到还有你，看来是同道中人啊！” “你好，我是这个论坛的版主，你可以叫我神经漫游者。” 李维努力对着那张颇具喜感的脸保持住形象，语调沉稳，面无表情。 闻言，腐蚀者的表情更激动了： “你就是版主？那我们能交流一下你这个论坛的技术实现方式吗，我很感兴趣……哦，当然，如果涉及什么商业机密，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好，理由你都给我找好了。 李维顺坡下驴，干脆就保持沉默，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腐蚀者先生显然看懂了这种沉默所代表的含义，挠了挠本就不茂密的头顶，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抱歉，我本职就是个程序员，看到这类不了解的信息技术，就特别好奇。” 正在两人交流的同时，李维面前又弹出了一条新的提示： 「用户炎咒师进入论坛。」 随着提示出现，刚才那道门的旁边又多出了另一道门。 一身灰袍的和歌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李维，她第一时间表示问候：“神经漫游者先生，晚上好。这位是……？” 她看向了一旁的腐蚀者。 “你可以叫我腐蚀猎人，或者……或者叫我暗蚀魔王，我觉得这个名字更酷，等等，我再想想……” “腐蚀者吧。”李维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诶，这个名字好，很贴切啊，不错不错！”腐蚀者随即眼睛一亮，过一会儿，又不由嘟囔了一句，“不过我觉得暗蚀魔王这个代号听起来好像更帅一点……” “好吧，就叫腐蚀者吧。”想了半天，腐蚀者干脆不纠结了，他看向炎咒师和歌子，“这位小姐，你好，怎么称呼？” “炎咒师。” 一如既往的冷。 但这种冷似乎对腐蚀者没什么影响。 “哦哦哦，原来是炎咒师小姐，还有神经漫游者先生，晚上好啊。” 对于腐蚀者的热情，炎咒师和歌子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坐到属于自己的那把椅子上。 见状，腐蚀者也挑了一把处于两人中间的椅子坐下。 会议总算开始向着正常的方向进展。 李维默默观察着两人，见和歌子这一次并没有主动说话，于是靠在椅背上，平淡开口： “这里是完全私密的论坛，你们可以自由讨论自己想讨论的事情。关乎你们本人实际身份的事情，可以选择隐瞒。” 闻言，和歌子下意识抬头看了坐在长桌上方，面目模糊的神经漫游者先生一眼，明白对方这是让自己先表个态，于是思索了一阵开口： “我最近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工作上的进展也相对顺利，不知腐蚀者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 腐蚀者看了看炎咒师小姐，又看了看神经漫游者先生，认真思索了片刻， “听炎咒师小姐一说，我倒是忽然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近期公司因为要赶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几乎所有人都在加班，这种状况从年初的时候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前段时间，项目组里有两名负责开发的同事在加班的时候突然猝死。 我本来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老板会考虑调整一下项目进度，但没想到他依旧要求我们尽快赶进度，甚至因为缺少了两名主力员工，其余人被要求做更多的活。 所以，我想问问，如果是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会选择如何处理？” 看来无论是在什么时候，社畜都是被压榨的对象，社畜中的程序员更是高危群体。 不过这种问题根本就是无解，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跳槽，或者转行。 但谁又能保证下一份工作不会比前一份更坑？ 不行，不能回答这种问题。 一旦回答，反而会显得身为版主的神经漫游者没有逼格。 想了想，李维谨慎地选择了沉默，没有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见神经漫游者对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腐蚀者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长桌末尾的炎咒师小姐。 接收到他的视线，炎咒师和歌子站在一名执法者的角度，提出了建议： “联邦劳动法规定，员工加班的最大时长为每周40小时，如果企业违反了这项规定，你可以去联邦劳动管理局进行举报，他们在经过调查确认之后，会对涉事企业进行相应的处罚。” 此言一出，腐蚀者立即摇了摇头： “一旦公司受到联邦劳动管理局的处罚，业务一定会遭受影响，说不定就会因此开始裁员，那可就麻烦大了。 现在工作很难找的，像我们这个行业，一旦到了35岁就得转行。 我那些已经过了35岁的前同事，现在再找工作，根本竞争不过那些仿生人，只能沦落到去餐馆打零工……” 说到这里，腐蚀者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低落。 但这种低落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目标是攒够钱之后自己开一家餐馆！” 李维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也应该学习一下腐蚀者这种心态。 三人又交流了几句，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李维将以后论坛会面时间固定在了每周六晚上8点。 至于其他两名成员临时有问题需要询问或帮助，也可以在论坛给他留言，他在看到之后，会第一时间进行回复。 会议宣布结束，炎咒师和歌子和腐蚀者相继从来时的那扇门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门的位置再度变回了墙壁。 精神有些疲累的李维正准备回到环形空间之后就返回现实。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疯狂的、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呓语陡然出现，嘶哑难听的尖锐嗓音在李维的脑海中疯狂嚎叫。 他只感觉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脑部的神经仿佛被一寸寸绷断。 眼前能够看见的范围越来越小，逐渐被黑暗所侵占。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前，视野最后看到的，是一双脚。 第五十二章 谜题 “你醒了？” 李维从黑暗中醒来，视线还没有完全聚焦，就听见身旁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苍凉、空寂。 是沃纳·海森伯格？！ 这个声音一下子唤醒了李维的神志。 他看向了声音的源头，发现穿着白大褂的沃纳博士竟然就蹲在自己面前，微笑注视着他。 “沃纳博士？” 李维念出这个名字的下一刻，就发现眼前这个博士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和之前见到的一样，是一个虚幻的投影。 “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好怀念啊。” 沃纳博士微笑着说道， “不过，年轻人，你的运气不错。 刚才因为洞察之眼使用后导致的虚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在你的意识中占据了上风，正常情况下，你有很大概率会直接死亡。 但你的求生意志足够强烈，反而促使了你介于生死之间的状态。 如果你碰巧见过我的那本笔记的话，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维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笔记内容，随即感到一丝惊讶： “洞察之眼的后遗症……消除了？” “后遗症？”沃纳博士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他转过身，向着环形大厅中央走去。 李维见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到博士走到平台上，不知按下了什么按钮，两人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的投影。 书桌左上方是一盏老式台灯和几本数学和物理学的书籍，桌面上散落着很多手稿，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密密麻麻李维看不懂的公式和数字。 “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 博士率先坐到了书桌后方的椅子上。 李维下意识伸手触摸自己面前的那把椅子。 明明只是一个投影，触感居然如此真实，甚至还可以承重。 李维试探性地坐到了上面，体会到了椅子表面皮质坐垫的柔软质感。 他看向书桌对面正随意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的沃纳·海森伯格，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激动： “博士，我的名字是李维·伯德。这是我进入这里以来，第一次和你对话。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投影……” 闻言，沃纳博士翻页的动作一顿，看向李维，语气中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感慨： “其实，我的确不是沃纳·海森伯格，我只是他一部分残存的意念，以数据的形式储存在了他所创造的这个看门狗程序当中。 在被你唤醒之前，我已经在这个地方等待了很久……很久。 可惜的是，直到沃纳·海森伯格去世，都没能等到那个符合标准的人出现。好在你现在终于出现了，也不算太迟。”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沉重， “但你的到来，也证明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您……指的是什么？”李维下意识问道。 什么叫做沃纳·海森伯格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对于李维的这个问题，沃纳博士，或者说沃纳博士的投影并没有进行回答。 他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既然你可以使用洞察之眼，就证明我们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李维重复了一遍沃纳博士的用词。 “没错，我们都是嫉妒路径的能力者，只是所处的能力等级不同罢了。 按照你现在所处的等级，能够使用的能力是预知和洞察之眼。 而这个等级的名称，就叫做洞察之眼。” “那模拟和超梦……都是看门狗程序自带的功能？” “也可以这么说。”博士向李维眨了眨眼睛，“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使用。” 李维瞬间捕捉到了沃纳博士口中透露的信息： “每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很多拥有看门狗程序的人？比如……看门狗1号和2号？” 对于这个问题，博士的回答只是微笑。 但由于他那过于旺盛的胡子，李维仅能够通过他微弯的眼睛判断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李维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博士，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嫉妒路径的信息，我现在是不是处于最低等级，整条路径一共有几个等级，以及……除了嫉妒路径之外，究竟还有哪些路径？” “这个问题嘛……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目前所处的等级，属于嫉妒路径的最初级，名叫洞察者。而你将要晋升的等级叫做窥梦师。” 洞察者……筑梦师？ 李维仔细体味着这两个名词。 他现在是洞察者，拥有洞察之眼的能力，可以通过入侵对方的意识体构筑超梦。 那么筑梦师，从名称上推测，难道是具备了构筑梦境的能力？ 李维并没有问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早，他倒是有些好奇地看向沃纳·海森伯格： “沃纳博士，那您现在的等级……” “我吗？”沃纳隔着黄铜眼镜下，那双深蓝的眼眸微微弯起，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黑月。或者说，曾经是黑月。” 见李维并不明白“黑月”这个名称所代表的意义，沃纳博士只是捋了捋胡须：“这个名称所代表的的含义，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既然沃纳博士都这么说了，李维也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 “博士，关于洞察之眼使用之后引发的虚弱……有没有更安全的解决方式？我是说，我并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有现在这样的运气。”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问我这个问题。”沃纳博士的目光变得柔和，用有种引导的语气向李维提问，“你有没有想过怎样才能让自己处于‘生死之间’，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维皱眉沉思。 如果说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的话，据他所知，就只有一个！ “模拟环境下？” 闻言，沃纳博士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情： “不错。 既然模拟的内容可以由你来设置，自然也可以设置一个令自己处于生死之间的极端环境，从而达到化解虚弱的目的。 一旦熟练运用这种方法，对你彻底掌握当前等级的能力也会有一定帮助。 而当你真正完全掌握了属于洞察者的能力，也就能迎来下一次晋升的契机。” 李维将沃纳博士所说的话翻译成自己能够理解的版本，大概就像是在游戏中对于某种技能的掌握，和这个技能的熟练度有关。 一旦有办法消除技能的副作用，就可以更安全高效地使用技能，随之而来的就是熟练度的提升。 而一旦熟练度刷满，就到达了晋升的门槛。 这么解释，没毛病。 李维看着沃纳博士那蕴藏在深蓝色眼眸中，隐藏在不羁外表下的智慧，心潮一时竟有些澎湃。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于自身所属的路径，之后将要晋升需要努力的方向有了明确的认知。 如果他这个时候不是死刑犯的身份就更好了，那他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用在研究如何提升能力和晋升上，而不是每天计算着积分和剩余的生存天数。 沃纳博士似乎留意到了李维情绪的波动，向他投来了身为长辈的关切目光。 李维注意到了博士的目光，这种目光很熟悉，和他过去每年过年回老家时奶奶问他肚子饿不饿时的目光，很像。 不知道为什么，李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和马克给他的感受不同，这是一种来自长者的关心。 即便眼前的博士，其实只是一段残缺不全的意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牵扯到了一个案子里，被当做杀人犯关了起来，按照规定，距离死刑执行日期……大概还有一个月。 不过我现在正在努力积累积分，只要积分足够，就可以兑换生存时长，在那之前找到证明我无罪的证据，就没事了。” 李维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那你真的杀人了吗？”沃纳博士注视着李维的眼睛，神情严厉。 李维对上了他的视线，平静但坚定地回答：“没有，我没有杀人。” 话音刚落，沃纳博士的眼神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就没有问题了。 我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从你觉醒看门狗程序开始，我就能够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你所看到的的事情。尽管那个时候的我，还处于沉眠状态。 其实现在的看门狗程序还没有解锁全部的功能，不，更准确地说，是因为我，并不完整。 在最初创造出看门狗程序的时候，我就将我的意识分成了很多碎片，分别存放在了不同的地方。 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我能够感知到剩余那些碎片的存在。 如果你能够将这些属于我的意识碎片收集起来，每收集一片，就可以补全我缺失的一部分记忆。 一旦所有的记忆都回归，我就能彻底想起来关于看门狗程序的一切。 而我能够感知到距离我最近的一片碎片，是有关我曾经掌握的计算机科学领域相关知识的记忆。 如果你能拿到它，我就能做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或许能够帮助你脱困。 比如，将整个海德拉监狱作为模拟的场景。” 将整个海德拉作为模拟场景的话……那他就可以去海德拉的任意一处地方，去调查和自己的案子有关的所有事情。 即使找不到有效的证据，极端的方案，他也可以透过模拟掌握从海德拉出逃的整个路线，并且实现出绝对可行的方法…… 李维心中的思绪纷飞。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能够找到博士的意识碎片。 他看向默默等待的沃纳博士：“博士，那么，你所说的那片意识碎片，在哪呢？” 听见李维的问题，沃纳博士陷入回忆： “我无法明确指出它所在的位置，我只能感知到它传递给我的一部分信息。 而这部分信息是—— 「光与暗的交界，被嫉妒填满的人心深处，当正义的刀锋高悬于它的头顶，真理自会显现。」” 第五十三章 守株待兔(第二更) 结束了和博士的谈话，李维回到了现实。 天才刚蒙蒙亮，躺在床上，他思考着博士最后所说的那段信息。 与其说是信息，不如说是一个谜题。 「光与暗的交界」，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光与暗，还是类似于“光明”与“阴暗”对应的“正义”与“邪恶”？ 「被嫉妒填满的人心深处」，这又指的是什么？字面意义上一个充满嫉妒心理的人，他（她）的心脏内部？应该不是吧…… 至于「正义的刀锋高悬于它的头顶」，这个“它”，说明对应的并不是一个人类，或者是某种指代，某件物品，某个事件。正义的刀锋顾名思义就是支持正义，那这至少证明这里的“它”是邪恶的，不正义的。 而当前面这些条件满足了之后，「真理自会显现」。 果然是一个谜题。 但信息量实在太少，李维没办法从这句话里提炼出什么有效的结论。 不过刚才在看门狗空间中与博士的讨论中，有一点值得注意。 博士说，他可以透过李维的眼睛，感知外界。而博士本身可以感知到另一个碎片的存在。 那么排除掉这个所谓的谜题，当李维逐渐接近另一个碎片的时候，博士应该也能够有所察觉。 而这个时候，就可以将目标的范围进一步缩小。 到那个时候，再来根据谜题，结合当前的现状进行推导，或许就能得出不那么模糊的答案了。 思考完这个问题，李维习惯性地调出了个人面板，查看自己目前的积分和剩余生存天数情况。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6月30日」 「剩余时间：27天18小时44分54秒」 「当前积分：110」 昨天冲动消费的后遗症出现了。 李维在看到剩余时间是2开头之后，就感觉有点不太妙。 不，把积分花在购买武器上，是一种合理且必要的消费，并不能算是浪费。 李维试图对自己洗脑，并查看了扳手目前的运送状态。 「商品-扳手（优惠套餐）运输中[预计明天到达]」 明天就能到了。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大上，但好歹也算是有属于自己的第一把武器了。 李维成功说服了自己。 心满意足地关闭了个人面板，并下床洗漱。 今天是马克出去执行任务的日子，李维起床就发现马克已经不在，应该是已经出发了。 用剩余的110积分中的5积分购买了一个饭团，李维坐在操场边缘慢慢吃着。 除了那些今天出任务的，其他囚犯基本上都会在上午来操场锻炼，打球、跑步，干什么的都有。 如果不是每个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灰白囚服，脖子上套着黑色项圈，这一幕和李维上辈子在公园早锻炼的大爷们别无二致。 “你听说了吗，昨天中央大街附近出事了，好多人在那边的人都被抓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害，我昨天不是刚跟我女儿通过电话吗？她跟我说的。 据说跟最近很火的《仿生人法案》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还有这种事？” …… 距离李维不远处，两名囚犯一边吃着在自助贩卖机里购买的热狗，一边交流着。 而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吸引了李维的注意。 又是《仿生人法案》。 这个《仿生人法案》究竟包含了哪些内容，为什么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经常能听到很多与之相关的内容？ 正当李维看似埋头吃着手里的饭团，实际上耳朵却在听那两人谈话的时候，操场上空的飞行广播准时响起。 “……现在是耶利哥时间新历2397年6月2日上午10点整，欢迎来到‘耶利哥新闻速递’。 最新消息，昨日中央大街有部分民众因抗议《仿生人法案》的继续推进而进行举牌游行。 抗议者明确反对将仿生人视为正常的劳动者资源，认为相较于仿生人，人类劳动者应当享有优先就业权。 中午11点开始，部分民众的情绪逐渐焦躁，开始向大型超市、公园等人群密集区域涌入。 经执勤警员劝阻无效后，部分警员遭到了民众的殴打。 为了避免事态升级，当地警局采取紧急措施，将部分不冷静的民众与普通民众隔离，并进行劝导。 事后，亨利·罗德里格斯议员表示，任何一项法案的颁布都不缺乏反对的声音，而这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倾听反对者的声音可以引发人的反思，有助于发现现行法案的不足，从而更全面地思考问题……” “嘿，这怎么跟我女儿说的不太一样啊。” “得了吧，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多少？” “也对，下次打电话我得好好说说她，多听听新闻，别总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瞎传消息。” …… 旁边那两名中年囚犯又聊起了关于育儿的话题，李维将吃剩的包装纸团成一团，起身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现在时间还早，就直接去老扬那里混点积分吧。 正这么想着，耳后的微型通讯器突然传来振动。 “3分钟，门口。” 李维刚张开嘴准备打声招呼，通讯已经切断。 只能说和歌子不愧是和歌子吗？ 等他收拾好出现在海德拉门口，和歌子的穿梭机早已等候在那里。 车门移了下来，李维看到了和歌子冰冷的视线。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但李维已经从她的视线里读出了她想好表达的意思： 「怎么这么慢？」 上了车，穿梭机迅速升空。 “爱葛莎的案子有眉目了。” 没有等李维回应，和歌子径直将目前的调查进度和他进行了共享， “我们的确在那间公共厕所的女厕隔间内发现了清洁工的尸体，被藏在一堆废弃纸箱下面。因为那个位置原本就是清洁工用来存放清洁用品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之后，我们又去了清洁工的家里调查。 最后在她家的地下室，发现了绘制着从10环到4环的简易路线图，路线的终点正是爱葛莎所租住的公寓。 根据这条线索，我们沿着路线图标记的地点，检查了沿路的监控，果然在5月26日晚上的监控中发现了疑似加尔·希尔的人曾经出现在爱葛莎租住的公寓附近。 由此得出结论，爱葛莎大概率就是遭到了加尔·希尔的绑架。 不过，好消息是，经过对清洁工家里的现场勘查，我们发现加尔·希尔似乎还住在那里。”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守株待兔，把加尔·希尔捉拿归案，爱葛莎的行踪也就迎刃而解了。 李维点了点头：“那我们是直接去现场，还是先回一趟jcpd。” “直接去现场，休伯特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说着，和歌子移动操纵杆，引擎发出一阵轰鸣。 两人乘坐的穿梭机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第五十四章 不好意思，手重了(第一更) 等李维两人到达位于e扇区10环的清洁工住所时，机动部队六组的其余人也都已经各就各位，在这间窄小平房的周围，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只要加尔·希尔敢出现在附近，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并进行逮捕。 李维也在和歌子的示意下，藏在了周围一处建筑掩体后面。 “只有一条指示，在没有收到指令的情况下，不允许擅自行动。” “是。” 即使是平时总是懒洋洋的休伯特这时候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作为见习警员，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抓捕行动的罗伯特则一脸跃跃欲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但通往平房的唯一一条小巷尽头，依旧没有出现加尔·希尔的身影。 和歌子抬手看了眼表。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9点。 他们一行人从上午11点一直蹲守到现在，却连嫌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正当罗伯特喃喃自语的时候，他身旁的休伯特却似乎有了其他发现。 他点开了自己的个人终端，那上面正在播放一场网络直播。 视频中，一个穿着蓬蓬裙的蓝发少女正在唱歌。 他霍然看向了和歌子： “爱葛莎的账号又上线了。” 闻言，和歌子神色一凛，抬手按下了耳后的微型通信器： “所有人注意，每组留一个人在原地继续蹲守。其余人，现在出发搜查半径三公里以内的所有网吧，包括其他形式可供上网的场所。” 通讯器中陆续传来其他人的应答。 和歌子和李维两人正欲出发，就见不远处的休伯特走了过来，神情有点郁闷： “那个，我说，李维，咱俩能不能换换，我跟和歌子一组，你来带带罗伯特那小子……我真的快要被他烦死了。” 李维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还在掩体后面蹲着的罗伯特。 就见罗伯特扭过头，兴奋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冈田警官，休伯特警官，李维先生，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李维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正挥舞着一根撬棍， “看，我发现了一个武器！” 休伯特的后背顿时一紧，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看向李维：“看吧。” 见状，和歌子倒是没有替李维做决定，只是用眼神询问李维的意思。 李维伸手拍了拍休伯特的肩膀，就越过他，走向了正拿着撬棍笑嘻嘻地向他们走来的罗伯特。 “李维先生，你看这根撬棍，是不是很不错？” 罗伯特将撬棍举到李维面前，献宝一样， “我爷爷以前就是开武器店的，不过他不卖那些枪啊弹药啊，只卖这种自己做的冷兵器。 那个时候爷爷就经常跟我说，撬棍又被叫做物理学圣剑，是他小时候玩过的一款古早电子游戏里的有趣设定。” 你爷爷也玩《半条命》？ 李维拍了拍罗伯特的肩膀，神情严肃： “好了，搜查任务开始了，我和你一组。” “好啊。”罗伯特忘记了那根撬棍，“可是……休伯特警官怎么办？” 他的视线看向刚才休伯特站立的位置，才发现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 李维两人按照罗伯特个人终端中显示的10环地图上的虚拟体验中心位置开始逐个排查，并随时和和歌子等人分享进展。 当他们到达附近第三家虚拟体验中心时，前台工作人员认出了加尔·希尔的照片： “这……这不是加西亚先生吗？” 李维和罗伯特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这位加西亚先生现在在哪？” “他……他刚才从里面出来，去了盥洗室，现在应该……啊，他出来了。” 前台随即伸手指向某个刚从盥洗室门口出来的身影。 听见动静，加尔·希尔立即扭头冲向大门。 李维和罗伯特也赶紧冲了上去。 奔跑间，李维余光看见罗伯特手里拿着的撬棍：“把那玩意给我。” “哈？”罗伯特下意识递了过去。 下一秒，李维接过撬棍，抬手瞄准前方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的加尔·希尔，直接甩了过去。 加尔·希尔刚抓住门把手，心里一喜，可还没等他拉开门，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脑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 抬手往后脑勺上一抹，只觉得脑袋后面湿热，低头一看，才发现满手都是血。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么一会儿工夫，李维已经一把冲了过来把人按住，罗伯特顺势掏出手铐，将加尔·希尔的双手直接铐了。 “你……你们这是干嘛！” 被摁在地上的加尔·希尔开始剧烈挣扎。 闻言，李维则是微笑着蹲在他面前，看着此时一脸狼狈的加尔·希尔： “这个问题，就要问问我们的加西亚先生了。 哦不，应该叫你，绑架犯——加尔·希尔。” 从李维口中听见“加尔·希尔”两字，加尔·希尔的眼中顿时闪过惊愕，而下一秒，他又咬牙否认：“我叫亚当·加西亚，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加尔·希尔。” 而这个时候，接到通知的和歌子也已经赶到了现场。 李维向她说明了情况，看着地上已经被制服的嫌犯加尔·希尔，和歌子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 “休伯特，艾略特，你们两个留下检查一下这间虚拟体验中心，把相关的账号证据都收集一下。其余人，立即返回总部。” “收到！” 说完，和歌子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李维，视线又在加尔·希尔脑袋上那个惨烈的伤口上停了停： “你干的？” 一听这话，罗伯特神情纠结了片刻，梗着脖子站了出来： “冈田警官，那根撬棍是我捡的。 李维先生是因为事出紧急，实在没有其他趁手的工具，只好用了我手上的撬棍…… 而且，而且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人不是还活着吗……” “唔唔唔……”刚想反驳的加尔·希尔被李维一脚摁了回去。 李维用眼神阻止了罗伯特继续往下说，转而神情严肃地面向和歌子： “不好意思，手重了。” 他的话音刚落，和歌子挑了挑眉，再次看了眼地上的加尔·希尔，声音冷淡： “干得不错。” 嗯？？？ 你不是要批评我吗？ 说完，和歌子径直转身，向里走去：“把人先带回总部，我去里面看看。” 第五十五章 重启洞察之眼(第二更) 一行人将嫌犯加尔·希尔带回了jcpd总部负一楼的审讯室。 没过多久，和歌子带着休伯特等人也回来了。 走到众人面前，和歌子简单将目前的情况讲了一遍： “经过现场勘察，确认这段时间的确是加尔·希尔冒用了爱葛莎的账号，使用虚拟现实技术创造出了一个和爱葛莎本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虚拟形象，用来掩盖她失踪的事实。 但现在的问题是，真正的爱葛莎究竟去了哪里。 待会就先由艾略特和布莱恩负责审讯，其余人跟我到监控室。” “是。” 肩负重任的艾略特明显跃跃欲试，倒是布莱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得还只是见习警员的罗伯特很是羡慕。 李维等人很快进入了监控室。 看着面前一面墙的巨型led屏幕显示的监控画面中，嫌犯加尔·希尔已经坐到了正中。 这时，监控里传来艾略特的声音： “加尔·希尔，我问你，你绑架了爱葛莎之后，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警官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绑架？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爱葛莎。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加尔·希尔，没有证据，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劝你坦白从宽，只要你主动承认，我还可以向上级请示，在给你量刑的时候考虑从宽处理。” 这次加尔·希尔干脆选择沉默。 屏幕中的艾略特直接将一张照片投射在了加尔·希尔前方，见到那张照片，加尔·希尔的眼中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这是我们在你曾经的住所内拍下的照片。你所谓的不认识，就是指将对方的剪报贴得满屋子都是？” “我只是一个普通粉丝而已。”比起最开始被抓时的慌乱，加尔·希尔此时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是吗？刚才还说没关系，不认识，现在就是粉丝了。 一个普通粉丝，会给偶像连续发送三封恐吓邮件，威胁她不分手就要杀了她吗？ 你以为你清除了电脑里的所有数据，我们就没有办法恢复，没有办法查到你曾经干了什么吗？” “警察先生，你这是在逼供吗？逼供，好像是犯法的。 而且，我发恐吓邮件，和你说的绑架爱葛莎有什么关系。 我是发了恐吓邮件，可我连爱葛莎本人都没有见过。 难道堂堂jcpd的警官先生，竟然要靠逼迫一名无辜的普通公民承认与他无关的罪行，才能办案吗？” 李维甚至看到加尔的嘴角上翘，看向艾略特的眼神更是充满挑衅。 这时，一旁的布莱恩接过了话匣，并有些责备地看向艾略特：“艾略特，即使对方是嫌疑犯，依旧享有自由表达的权利，问话归问话，态度不要这么恶劣。” “什么？你说我态度恶劣？怎么，你现在是跟这个绑架犯一条心了？”艾略特立即做出恼怒的样子，“我告诉你，布莱恩，事实摆在眼前，今天这个混蛋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相信希尔先生会配合我们的工作，但不能以这种粗暴的方式。” “布莱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局长，说你包庇罪犯？” “你……”布莱恩一时语塞，神情纠结了片刻，依旧挡在了艾略特面前，“无论如何，身为一名警员，我有义务维护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革职令下来之后，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艾略特怒极，狠狠地剜了加尔·希尔一眼，摔门而去。 留下布莱恩一人，面露苦笑，看向面前的加尔·希尔： “抱歉，刚才稍微出了意外状况。不过你放心，我们继续正常的询问流程。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努力维护你作为一个公民的合法权益。” 加尔·希尔并没有回应布莱恩，只是继续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语。 但很快，他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 紧接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 他的嘴里爆发出怪异的笑声，缓缓抬头，歪着脑袋，看向面前的警员布莱恩，嘴角上翘： “警官先生，你和刚才那位警官，配合得真好。 只是可惜啊，这样的把戏，未免太幼稚了。” 此言一出，布莱恩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也沉了下来。 在监控室的众人看到审讯室里的这一幕，脸色都有些不好。 而李维则看着画面中的加尔·希尔，陷入了沉思。 虽然刚才布莱恩和艾略特的演技稍显浮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操作也略微生硬了一点。 但在这种受到审讯的情况下，人的精神本就处于高压状态，一般很难分辨出真伪。 而刚才加尔·希尔，却能一语道破。 总觉得这种反应不像是原本的加尔·希尔能够做出来的。 之前在超梦中见过的加尔·希尔，给人的感觉更加沉默，孤僻，不爱与其他人交流。 这样的性格不应该对警察的审讯这么应对自如才对。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双手环胸，似乎也正在思索的和歌子： “冈田警官，能不能……让我试试？” “你？”和歌子挑眉，但当她对上李维冷静而自信的眼神时，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好，那就你和休伯特一起进去，把布莱恩替换出来吧。” 和歌子话音一落，就听另一个略带忐忑的声音响起： “那个，冈田警官，能不能……让我也一起进去？我可以帮忙做记录，也可以端茶递水，只要能有近距离学习的机会就行！” 听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一定是罗伯特那小子。 真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对枯燥的办案有这么高的热情。 和歌子考虑了一秒钟，点了点头。 李维眼神的余光看到罗伯特那小子偷偷朝空气挥了一下拳头。 …… 李维提前告诉休伯特，让他负责审问。 虽然休伯特不明白李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同意了。 倒是听到两人对话的罗伯特一脸期待。 三人进入审讯室。 休伯特按照目前所掌握的证据链，开始对加尔·希尔进行审问，罗伯特在一旁记录，而李维则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面前的加尔·希尔。 面对休伯特给出的一条条证据，加尔·希尔干脆向后一靠： “警官先生，之前的两名警官已经询问过你们说的这些问题了，我也已经回答过了。 我承认，恐吓邮件的确是我发的，那名清洁工也是我失手杀害的，包括爱葛莎的社交账号也是我盗用的。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我统统不知道。” 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李维悄悄启动了洞察之眼。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黑白，时间静止。 李维的视野里，加尔·希尔的头上出现了一团深绿色的光团。 那正是加尔·希尔的意识体形态。 第五十六章 加尔的过去(0点加更一章) 当李维的视线在那团深绿色光团上停留，视野中光团迅速扩大。 场景霎时切换。 李维的眼中重新有了色彩。 “你在干什么，不要乱动桌上的蛋糕，那是留给你弟弟吃的！” 李维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很低，仅仅能够面前看到一米二左右的桌面。 一个尖锐又粗哑的女声从不远处的厨房中传来。 很快，随着啪嗒啪嗒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女人来到了李维的面前。 李维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女人的下巴。 她穿着粗棉布制成的长裙，身上系着一条略显油腻的围裙。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李维的左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从脸颊上传来。 李维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脸应该已经肿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就一把抓起了他的右手，强行掰开了他的手掌，将一小块蛋糕从他的手心里夺走。 “蠢货，你就这么嘴馋，不知道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吗？现在就给我滚去外面，晚上不准进屋睡觉！” 女人说着一把提起了李维的领子。 李维瞬间双腿悬空，不停扑腾着。 他听到自己嘴里发出尖叫，不断挣扎哭闹，嘴里喊着妈妈，但女人依旧毫不犹豫地把他从屋子里丢了出去。 砰—— 房门在他身后用力关上了。 一出来，李维才感觉到一股深秋的寒风袭面而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一条不那么合身的裤子。 脚上是一双破了脚趾洞的袜子，没有穿鞋。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了笑声。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正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抱起来，举过头顶。 “哈哈哈哈，爸爸，快点放我下来，哈哈哈哈。” “好，今天是小格纳的生日，所以小格纳可以拥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只要爸爸能够满足你的，你都可以提。” “那……那我想要玩具飞车。” “好，爸爸攒钱买给你！” “哦，爸爸最好啦，哈哈哈哈……” 李维发现自己开始奔跑，跑进了一个树丛，蹲了下来。 他的眼睛透过草叶，定定看向不远处那一对幸福的父子。 “好了，爸爸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你现在这里玩一会儿，等到了晚饭时间，再进来吃饭。” 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父亲远去。 当男人离开之后，李维站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正在向那个名叫格纳的小男孩走去。 “加尔。” “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他们真相？”李维听到自己说。 “加尔，你在说什么？”男孩格纳的脸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是你！就是你！” 李维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但又刻意压抑着音量，避免引起屋子里两人的注意。 而就在李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格纳的脸上褪去了迷惘，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是你杀死了桑尼（狗的名字），是你用石头砸了妈妈的头，是你把布鲁斯奶奶从轮椅上推倒。 这些事情，都是你干的。 加尔，承认吧，爸爸妈妈不可能再喜欢你了，他们讨厌你这个孩子，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你这个恶魔……”李维开始后退，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恐惧。 而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面前的格纳。 男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个笑容就像他刚才和父亲一起玩耍时的笑容一样，看起来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他向着李维走来，一步一步。 不知不觉间，李维的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湖里 他看见男孩向他伸出了双手，做出“推”的动作。 危机的警报在心中乍响。 李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男孩格纳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在一秒钟之后变成了惊恐。 因为，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扑通—— 扑通—— 连续两声落水声。 场景飞速掠过，李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岸上，浑身湿透。 他正默默地看着前方的湖面，湖面上浮出气泡。 但那些气泡很快消失了，湖面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很快，李维发现自己长大了。 在这期间，他经历了父母离异，他被判给了母亲，但光靠母亲在餐厅打工挣的钱不够养活两个人。 后来，母亲开始接触毒品，开始将各种各样的男人领进家里。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平静的湖面。 但很快，一天夜里，母亲死了。 那个她带回来的男人偷走了属于母亲的钱，连夜逃走。 在她死后，李维又被社区丢给了父亲，但父亲这个时候已经失业破产，没有住的地方，他只能跟着父亲到处找地方睡觉。 有的时候睡在桥洞里，有的时候睡在公园的长凳上，有的时候是去那些24小时营业的连锁餐厅门口挤一挤…… 他就这么混着到了十四岁。 那年的冬天很冷，父亲没有多余的衣服，只能用捡来的纸板围成一个小窝。 他的运气很好，挺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年轻。 但父亲却在那天晚上冻死了。 这其实是有征兆的。 他记得，几天前父亲就开始咳嗽了，那天晚上咳嗽得尤其厉害。 只是，他太冷，又太困了。 …… 为了活下去，他学会了和路上的野狗抢垃圾桶里别人吃剩的食物，学会了抢其他乞丐的钱和面包，学会了偷东西，学会了挨打的时候要把头护好，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就这么，他慢慢长大，遇见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很美，有着蓝色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孩给他一块面包。 “拿去吃吧，慢点吃。” 他听到女孩温柔地对自己说。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但从那之后，女孩仿佛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在那之后，他开始试图振作，尝试着去餐厅打零工，尝试着去汽车修理厂当学徒。 他一直希望能够以全新的自己面对那个女孩，但女孩依旧没有出现。 终于，他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开始回归他的本性。 不再每天早起打理自己，不再赶着打工挣钱，不再期待将来会在某个街头遇见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姑娘。 他捡起了自己的偷盗手艺，因为他发现这样来钱比辛苦打工容易多了。 一开始，他通过入室盗窃，顺利赚到了一些钱，这些钱够他挥霍上好一阵子。 但后来，他被人骗去投资，积蓄一下子见底，骗他投资的人也跑了。 他只能重操旧业。 但这一次，房子的主人是一个退役老兵，老兵差点就把他一枪崩了。 后来，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因为入室盗窃进了监狱服刑。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29岁。 身无分文的他，在街头偷了几个有钱女人的钱包，拿到了一点钱。 拿着这些钱，他去了12环租了一间房子。 最大的花销是在电脑上，虽然只是一台二手的老式电脑。 这还是他在监狱的时候，从同屋的狱友那里听说的新奇玩意。 他从小就很聪明，就算是对电脑这种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凭借自己摸索，和从垃圾处理厂淘来的基本计算机读物，他依旧很快掌握了电脑的用法。 渐渐地，他开始沉迷。 这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打开直播平台，准备看看自己关注的几个主播又学会几首新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蓝色长发的美丽少女，眼睛很亮，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他看到了介绍里少女的名字。 她叫爱葛莎。 第五十七章 变质的爱情(第一更) 看到女孩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她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却始终没有能够找到的那个姑娘。 他立刻关注了女孩，开始通过网络搜集关于女孩的所有信息。 他想要了解她，想要知道在两人分别的这些时间里，女孩经历了什么。 他不再关注其他的主播，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等待女孩的出现。 他用自己积攒的钱给女孩打赏，期待女孩和他交流，期待女孩能够想起来他们邂逅的记忆。 但他很快发现，女孩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相比其他的主播，女孩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歌手。 她在直播时不会和那些网络上的观众们交流，即便是在耶利哥虚拟城里，她最多也就是在演唱会结束之后，同意和歌迷们合影。 这让他确信了女孩依旧和他想象的一样纯洁。 他试着去认真聆听女孩的歌声，想要和她的内心世界更接近。 但当他终于第一次通过虚拟意识体，走到女孩的面前，询问她是否还记得那年冬天她曾经在布鲁克林的街头给了男孩一块面包。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她漂亮的眼睛里除了厌倦，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早已经不记得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那是一次令人失望的重逢，虽然“重逢”仅仅是对他而言。 但这并没有让他失去信心，他依旧坚信女孩就是拯救他的天使，只是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 他开始比之前更努力地研究关于计算机的知识。 虽然在现实中，他们难以见面，但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他可以和她无限贴近。 他可以查到关于她的一切，她的喜好，她最爱看的电影，她养的宠物，她看起来有些犯傻的小习惯…… 他比了解自己更了解她。 那一刻，他确信，他恋爱了。 这种快乐是他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从未曾经历过的，甚至一度让他忘却了过去种种的苦难。 他想象着和女孩一起手牵手走在街上，他们相互拥抱，相互喂着冰淇淋，晚饭后一起去公园散步，在树下接吻，甚至想到了因为他总是乱丢衣服而被女孩抱怨的场景，女孩生气的时候依旧如此美丽。 尽管他只能隔着屏幕看着女孩的倩影，但这一切早已在他的脑海中完成了无数遍，他感受到了溺毙在幸福中的酸涩与美好。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 在一封匿名邮件里，他发现了女孩的秘密。 原来早在三年之前，女孩就有了一个比她大五岁的男朋友，他们做了所有他在幻想中与女孩做过的事情，女孩甚至还为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流过产。 这些秘密被她掩藏在那张美丽的外表下。 他开始愤怒，愤怒于女孩的欺骗，而在这这种愤怒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是的，他嫉妒极了。 为什么那个陪伴在女孩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李维看着自己开始通过女孩在社交网络上透露的信息，查询女孩的真实住所。 一个聪明人一旦细心起来，能做到的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可怕。 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从2000多条社交动态里，确定了爱葛莎的真实住址。 四环…… 李维看着自己记录下了这个地址，并且将这个地址贴在了爱葛莎的一张剪报上。 他通过自学的编程技术制造了一个邮件病毒，只要对方查看了那封邮件，邮件自带的病毒就会入侵对方的个人计算机。 那么，他就可以通过那台计算机的摄像头，来近距离观看他最爱的女孩。 他一共发送了三封恐吓邮件，前两封都是爱葛莎的经纪人打开的，只有最后一封是爱葛莎亲自查看的。 而从那一刻起，爱葛莎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正通过摄像头时时关注着她，最真实的她。 他又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但当镜头前出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心中燃烧的妒火又会让他难以遏制地想要摔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李维曾经见过，在金色花园案中的污染者雨宫美智子的超梦中见过。 正是那个神秘的网友q。 gal：你是谁？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账号？ q: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网友:) gal：我对认识网友没兴趣。 q:但我保证你对接下来的内容感兴趣，加尔·希尔。 gal：你知道我是谁？ q: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我还知道你想要对爱葛莎做的事。 gal：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q: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可以帮助你。 gal：你要怎么帮助我？ q:你会知道的。 聊天到这里中止。 李维看到自己很谨慎地删除了全部的聊天信息，并清除了电脑上的缓存文件，以确保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段对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警方所查到的一样。 他开始策划路线、时间、手法，以确保可以顺利接近爱葛莎。 随着时间的递进，他开始频繁地和那位网友q联系。 但奇怪的是，这位网友q似乎知道他的每一步打算，甚至还会从他的计划里找出漏洞，并给出建议，就像一位犯罪专家。 李维可以确认，加尔·希尔之所以可以顺利绑架爱葛莎并顺利藏匿，和这个网友q脱不了干系。 然而，两人的交流却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 这或许就是李维第一次使用洞察之眼时没能发现端倪的原因。 时间到了5月26日。 蓄谋已久的行动终于开始了。 从12环到10环，解决掉那名清洁工，并顶替了对方的身份，将她的住所作为临时的据点。 这一切的计划都是之前和网友q聊天时曾经提过的，包括对顶替者身份的选择，也经由对方的指点。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乔装打扮，坐上了前往内环的大巴，在下车时可以多坐了一站，并躲过了监控，回到了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根据之前爱葛莎在社交网络上分享的动态，她每天下午五点左右会出门遛狗。 而他就等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历经多年，他终于第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当他摘下帽子的时候，女孩还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你的狗真可爱。”他蹲了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狗粮，喂给了那条萨摩耶。 “苏珊，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女孩似乎有点生气，但面对他无辜的笑脸，她最终没有阻止。 “抱歉，你这条狗和我养的那条有点像。” “是这样吗？”女孩露出了浅笑，但周身依旧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是啊，但我的狗已经去世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面对女孩有些抱歉的神情，他摇了摇头：“只要能够遇见你，这些都是值得的。” 女孩起初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当他将准备好的药片塞进她的嘴里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开始挣扎。 但药效很快起了作用，她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甜美梦乡。 第五十八章 告破(第二更) 睡梦中的爱葛莎像一个天使。 他决定把她变成自己心目中真正的天使。 他将爱葛莎的外貌数据收集起来，制作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虚拟偶像。 他给她取名为“真正的爱葛莎”。 这才是最完美的爱葛莎。 一言一行，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而眼前这个残次品，是不配留存在世界上的。 她不配用爱葛莎这个名字。 李维看着自己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播放起爱葛莎的成名曲《夜莺》。 在那悠扬的曲调中，用刀尖在肉体上跳舞。 由于大剂量迷药的作用，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疼痛，切面异常完整。 他听从了q的建议，将这些分离出来的部分用精致的礼盒包裹，分别存放于这个城市的不同角落。 李维感觉到这具身体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喜悦。 而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才真正与爱葛莎这个名字融为一体。 他操纵着屏幕上的爱葛莎，调整着她嘴角的弧度，给她换上好看的衣服。 他的爱葛莎，应该永远纯洁，应该享受所有人的掌声。 …… 李维瞬间从超梦状态脱离，时间开始重新流动。 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看向面前依旧靠在椅背上，嘴角向上勾起的加尔·希尔。 “加尔·希尔，你杀了爱葛莎。”他用的是陈述句。 “警官先生，这种玩笑可不好笑，我已经说过了，爱葛莎的行踪与我无关。” 李维没有理会他的反驳，只是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a扇区6环。” “警察先生，不要以为随便说一个地点……” “b扇区11环。” “我说……”加尔的语气变得紧张起来，但依旧不肯死心。 “c扇区9环。” “……” “d扇区7环，以及，e扇区12环。” 当李维说到第三个地点的时候，加尔·希尔看他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还要不要我说出这六个地点分别代表的含义？” 李维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与这种平静相对的，是他从未有过的凌厉眼神。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难道，难道是q告诉你的？！”加尔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的表情从惊讶，到质疑，再到愤怒，“他骗了我！竟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警察！” 恐惧与怒火在他心头交织，某种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始终盯着他的李维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好，快跑！” 然而，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便尽可能向着门口跑去。 休伯特和罗伯特也反应过来，连忙紧随其后，起身冲向门口。 就在这时，坐在审讯椅上的加尔·希尔垂着头，身上的骨骼发出了咯咯咯的响声。 他的双手被固定在了审讯椅上不能动弹，但他的皮肤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拉着，从中间向两侧撕扯。 皮肤筋膜断裂的声响嘣嘣嘣地爆出，他整个人从那困住他的皮肤下脱离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那些被掩盖在一层人皮下，实际早已遍布全身每一处血肉的眼球才暴露在了空气中。 “快！快去支援他们！” 在监控室内目睹了这一切的和歌子立即下令，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所有人立即冲了出去。 审讯室和监控室之间仅仅隔着一堵墙，但想要从监控室到达审讯室，却需要绕过大门，再经过一条大约五米远的走廊，才能到达。 这点距离放在平时，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十秒。 可现在，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即便是身为能力者，面对一个突然爆发并且根本不知道污染机制的污染者，能够成功生还的概率从数据上看也不过是13.33%。 但这13.33%的概率还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处在一个允许反应的时间与空间中。 而在审讯室中，李维三人与加尔·希尔的距离仅仅只有1.5米，而他们到达门口的距离是2米。 一个密闭的空间，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但李维的那句快跑还是起了很大作用。 至少在加尔·希尔完成变异的同时，三人已经到达了门口。 李维最先握住了门把，猛地向下一压，大门终于被打开。 这时，从监控室里冲出来的其他人距离他们也仅有2米左右。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跑在最前面的艾略特刚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他的眼中浮上了恐惧。 李维和休伯特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暗道一声不妙，随即转头看向身后。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刚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罗伯特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传来了咀嚼的声音。 那面目可憎的污染者加尔·希尔正背对着两人蹲在那里，距离他不远的地上散落着一些物品。 其中包括了一张写着罗伯特·查尔斯的警官证。 李维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了罗伯特那小子叫自己“李维先生”的样子，想起他拿着撬棍激动得像是献宝的表情，想起他们一起组队将加尔·希尔制服时的情景……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杀了他！ 杀了这个怪物！ 复仇的怒火在他心头越燃越旺，而这时，污染者加尔·希尔已经完成了进食。 他重新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 去掉了皮肤的累赘，浑身挂满肉瘤般的眼球，他看起来竟然异常强壮。 失去表皮包裹的牙床内部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下一刻，他的脚掌一个用力，竟然猛地弹跳起来，向着站在门口的李维两人扑来。 李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在危机时刻，再度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 加尔·希尔的动作在他的眼中逐渐变慢，他看清楚了对方运动的轨迹。 第一步先是跳到休伯特的身上，一口咬掉了他的头颅，再是抬手将“李维”抓起，塞入口中。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冲向了走廊里的其他队员，以z字形游走，避过了艾略特打向他的银子弹，并轻松扭断了其余人的脖子。 最后只剩和歌子。 和歌子咬住嘴唇，打了一个响指，火苗从指尖蹿出，迅速凝成火球。 在火球即将落到加尔身上的时候，他在半空中一个扭身，竟然堪堪避过攻击，继续向和歌子冲去。 和歌子就地一滚，一边投掷火球，一边趁机在周围布下信号屏蔽器。 双方打斗异常激烈，但加尔似乎发现了和歌子施放火球的速度正在减缓，一直采用拖延战术，躲避攻击。 结果不言而喻。 时间恢复正常流速，污染者加尔猛地向李维两人弹跳而来。 就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李维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休伯特，并就地一滚，避开了加尔的攻击。 “11点钟方向，准备银子弹。” 李维没有解释，而是紧紧盯住污染者加尔落地的动作。 他每次落地和起跳之间，大约会有0.3秒的发力动作，这是李维唯一的机会。 加尔瞬间落地，正准备调整方向，向李维袭来。 然而，李维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双腿猛然加速，用尽全力向上起跃，用身体的重量，狠狠撞在了加尔的身上。 那一刻，李维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块黏糊的铁板。 但这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 加尔被迫改变了方向，向着审讯室外摔去。 被撞得头晕眼花的李维则在反作用力下向后倒去。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其他人了。 “砰——”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砰砰……” 紧接着是连续几声枪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休伯特把李维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李维看到了身上基本挂了彩的众人，和走廊地上那一滩烂肉。 他们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解决了。” 但这种笑容很快消失，哀伤浮上了每个人的脸。 这一次的污染者事件，jcpd机动部队六组四人受伤，减员一人。 李维的右手也在刚才的撞击过程中脱臼，不过很快被布莱恩接上，其余大大小小的，只能算是小伤。 四人之中受伤最严重的是艾略特。他的腿断了，估计得去医院躺上一阵子。 他在加尔冲出去的第一时间对上了他，也是他发射了第一枚银子弹，成功命中了污染者加尔。 要不是这样，污染者加尔不可能就这么被轻易解决。 事后，李维提供了使用洞察之眼看到的爱葛莎尸体的掩埋地点，警方很快找到了全部的六块尸骨。 知名女歌手爱葛莎的神秘失踪案终于告破。 消息传出，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 “那个网友q登记的身份id属于一个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失踪的流浪汉，但还不知道这个身份是不是只是一层伪装。” “嗯。” 和歌子和李维手捧着鲜花，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捧着罗伯特的照片，流着泪，看着牧师进行最后的祷告。 照片里的罗伯特依旧笑容灿烂。 而属于他的棺材里，却只有几件衣服，和他的那张警官证。 “我一定会抓到他的。”和歌子的语气依旧冰冷。 “我知道。” 李维注视着前方的葬礼，声音听不出喜怒。 半晌后，他说： “该我们献花了。” 第五十九章 心理咨询(第一更) 参加完罗伯特的葬礼，李维回到海德拉监狱。 这一次的任务包括了抓捕、污染者处理和最终的案件告破，他一共获得了1100积分。 加上前两天在图书室打工挣的，和这几天三餐的花销，累计的积分已经达到了1225，足够买普通手枪和银子弹了。 之前买的扳手套餐也已经到货，只不过现在存放在武器库里。 李维才知道按照海德拉的武器管理规定，除了任务期间，其他时候囚犯们是不被允许持有武器的。 也就是说，马克的那个家伙完全是个例外。 买完一把普通手枪和五发银子弹，积分还剩686，还真是头一回感觉如此富裕。 李维顺手又把600的积分用来兑换了生存天数，这样一来，他目前的积分和生存天数情况就变成：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7月6日」 「剩余时间：30天11小时59分32秒」 「当前积分：86」 挺好，第一次突破了30天。 李维看了一眼，关上了个人面板。 耳边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呓语，这是使用洞察之眼的后遗症。 但和第一次相比，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减轻了不少，并不会严重到影响他的生活，只是持续的时间更久。 更准确地说，自从罗伯特殉职，李维就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虽然不至于让自己无法正常工作，但心头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或许得等到他抓到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网友q之后，才能得到纾解。 这时，马克风尘仆仆地赶回，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那群坐办公室的蠢材想出来的馊主意，居然让犯人去搬路基，好在积分倒是没有吝啬。” “你就当锻炼身体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都还不错。” 李维看着马克从身上卸下武器带，他那套作战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鞋底都能踩出水印。 “不过，还是你小子走运，帮jcpd那群人破了一个大案子，积分没少拿吧。” “……还行，1000多点。” “你小子口气不小，以前100积分都凑不够，现在连1000积分都看不上眼了？” 马克扯了扯嘴角，调侃了一句，随手点了根烟，看向李维，这才皱了皱眉， “死人了？” 闻言，李维怔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这状态我经历过，就是见到的死人太少了。”马克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眼神迷蒙，“时间长了，慢慢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感觉了。你现在，还是太嫩。” 李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倒是马克接着提了一句：“要是实在心里不痛快，就去心理咨询室。反正不要积分，不如试试，说不定有用。” 李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听从马克的建议去看看，就当散散步。 ……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医务室所在的这栋二层小楼，心理咨询室就开在医务室旁边。 小楼外观上看有点破旧，外墙刷白，一面爬满了爬山藤，建筑风格倒是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房子。 这里进进出出的人还真不算少，就李维逛过来的工夫，里面已经出来了三四个人，就是不知道都是来心理咨询的，还是只是单纯去医务室。 “那不是李维？” “谁啊？” “听说他不是破了爱葛莎那个案子吗，也算是炙手可热了吧。” “哦，他啊，我就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整死了杰斯，也是够能耐的。” 不远处两名刚从小楼里出来的囚犯对着李维的背影指指点点。 不过李维并没有在意。 他已经走到了心理咨询室门口，抬手叩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低沉中透着温润的男声。 李维进门后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一本书籍的男人。 男人身着白大褂，白大褂里面是规整的灰蓝色西装，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了。 淡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耳后，左眼戴着一副有些复古的单片金丝眼镜，一双碧蓝的眼睛中透着天然的忧郁气质，身材消瘦，肤色苍白。 “你好，请坐。” 李维落座。 说实话，眼前这位名牌上写着韦恩·金的心理医师的身体状况，看起来远比自己更像一名病人。 “我是韦恩·金，你可以叫我韦恩医生，也可以叫我韦恩。” 韦恩·金合拢书本，将它放到一旁，起身给李维倒了一杯水， “我这里暂时只有清水，如果你下次再来的话，我应该能请你喝杯咖啡。” “谢谢。”李维接过水杯，并没有喝，只是放到了桌上。 韦恩的视线在水杯上滑过，看向李维的双眼： “你的心理防备意识很重，但其实你不必有很大负担，这个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如果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也不会录下我们的谈话过程。 与通常意义上的治疗不同，心理咨询更像一种没有负担的交流。 唯一的要求，是需要你放松身心，慢慢试着敞开心扉，将埋藏在心里的烦恼与困扰和我讲讲。我或许并不能帮你解决实际问题，但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李维皱着眉头，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三天前我参加了一个任务，任务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一名队员不幸牺牲。” “你认为这件事与你有关？” “有一部分责任吧。他并不是一名能力者，是我做事不够谨慎，没能保护好他。” “那么，在这件事情里，你有做出过努力吗？” “我只来得及提醒一句。” “那么，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这是一个意外情况，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结果的，你做出了提醒，但最终的结果是由多方面因素共同构成的，所以，不必感到自责。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上帝，没有谁是真正全知全能的。” 韦恩医生的语调很温和，如同温润的春风，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或许结果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你所做出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只是这种成果，并不是100%，但依旧有效。” “或许吧。” 李维想到了自己预知到的另一个结局。 在那个版本里，jcpd机动部队六组，无一生还。 李维再度陷入沉默。 韦恩打断了这种沉默：“那名队员，你对他了解吗？” “算是。” “那么，假设他当时明白自己会因此牺牲，你认为，他会将责任推给你吗？” “……不会，他大概会笑着接受吧，或者提一下提前转正的事情。” 李维的脑海中又闪过了罗伯特的脸。 “那说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韦恩的声音变得有些轻。 “嗯。” “这样的人，即使自己死去，也不会希望身边的人因此难过。真的很傻。” 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韦恩医生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感慨，似乎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是的，如果是罗伯特的话，比起让别人为他伤心，或许更希望他们去看他的时候，多带一些好吃的，坐在他的墓前，和他一起分享最近的见闻。 那个家伙，大概就算是死了，也还是一样，对破案这种事格外热衷。 “那么，你现在觉得好一些了吗？” 李维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多谢医生。” “没有关系，情绪的疏导并不是一时的。以后如果有时间，随时欢迎来我这里坐坐。” 韦恩医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那苍白的皮肤多了一丝人气。 第六十章 绝境模拟(第二更) 李维从心理咨询室出来，绕道去了操场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个金枪鱼饭团作为晚饭，接着就拐回了503。 马克此时已经出去了。 李维发现，当自己处于饥饿状态的时候，那若有似无的呓语声会变得更加明显。 想起博士说过可以用模拟解决这个问题，他进屋之后就快速洗漱完毕，直接躺床。 拿出视频播放器，接上电源线。 一进空间，入目的依旧是集成电路墙构成的环形大厅。 他尝试靠近大厅中央的圆形平台，但博士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维没有过多烦恼，直接调出了模拟界面，设置了一个极端条件，场景随机，就点击了确定。 视野中的红光开始闪烁。 下一刻，场景陡然变换。 他出现在了一片风沙当中。 黑沉的天空中没有月亮。 骤降的气温令他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行进的队伍中，人数约莫二三十。 队伍的前方有一个散发着蓝色光华的球体，被镶嵌在一根长长的拐杖顶端，大概是某种灯具，用以照明。 这种照明工具，让李维想起上辈子打游戏时经常看到的法杖，但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李维处在队伍的中后段，前方的灯光到他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黯淡了。 借着这光，李维勉强辨认起身边的这些人。 从长相上看，有点阿拉伯地区人种的特征，但头型却和亚洲人很像。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蓬头垢面，面有菜色。 他们头上裹着防风的头巾，身上则是破旧的长袍，基本都是白色或灰色。 每个人脚上都穿着靴子。但靴子的质地不知道是什么，不像是皮革，也不像是常见的布。 李维想问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可刚一张嘴，风沙就灌进了喉咙，逼得他不得不把嘴闭上，将脸上的头巾裹得更严实一些。 李维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仅仅是设置了一个极端条件，只是因为没想好什么场景，就点击了随机，没想到看门狗程序给他直接编了一条故事线？ 李维跟着这群人，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走得脚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疼，也依旧没有看到天色有任何的变化。 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是亘古不变的景象。 这让李维想到了一个词——极夜。 敢情这块地方是属于北极圈或是南极圈以内？如果这里是地球的话。 但很快，李维连这种自我调侃的心情都没了。 就在刚才，那个一直走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掉队了。 李维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他整个人伏在沙地里。 随着光源的远离，逐渐融入黑暗。 “诶，前面的停一下，有人掉队了！” 李维顶着风沙，勉强开口想要提醒队伍等等那个人。 但没有人理会，仿佛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也因此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这些人就像李维刚进入模拟时一样，始终保持着匀速，不断往前行进着。 很快，刚才那个掉队的人的轮廓，也已经看不见了。 李维很快忘却了关于那个中年男人的事情。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也仿佛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视线中，只有前方那个蓝色的光源，像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始终存在着。 噗通—— 身旁又有人倒地了。 李维也习惯了这一幕。 这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三个脱离队伍的人了。 可是他依旧不知道这个队伍究竟要去哪里，只是跟着这群人，麻木地向前走。 大概这种极端环境，除了体力上的困难，更多的是对目标的茫然。 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看不到目标，所以才会格外绝望。 就在这时，李维已经开始耳鸣的耳朵，却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奇怪。 因为这种声音的频率比李维印象中鸟类翅膀扇动的速率慢很多。 而当他听到这声音的同时，忽然感觉头上刮来一阵飓风，周围地上的沙子被瞬间卷起。 这时，李维看到头顶压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黑色的巨鸟。 巨鸟的爪子足有两米长，指甲如同锋利的弯钩，一把就洞穿了队伍中一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整个人就被吊悬到了空中。 随着巨鸟重新扇动翅膀，他也跟着逐渐升空。 漆黑的夜空是巨鸟最完美的掩体，肉眼再也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 然而，就在几分钟之后。 砰—— 前方不远处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 当李维随着队伍经过那个位置时，看到了一具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 尸体被啄去了眼睛，只剩下两个漆黑的大洞。 其他人看到了这一幕，队伍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细碎的低语。 李维发现，这种低语声他竟然有点耳熟。 似乎经常听见，但又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含义。 正当他有些迷惑的时候，他想到了这种语言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 没错，就是那若有似无的能让人陷入疯狂的呓语。 这就是这群人所掌握的语言！ 想到这里，李维开始专心去听那群人在说什么。 当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听觉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渐渐能辨认出来某些音节。 进而，辨认出了他们正在说的话。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他明明不懂对方的语言，却能够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他被供奉给了神的使者，真是太幸运了，他的灵魂会从此免于灾厄。” “我们是神的信徒，神会庇佑我们，找到新的乐土。” “愿神庇佑。” …… 李维不明白这些人口中的神，究竟是什么。 他们是神的信徒，在寻找新的乐土？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迟缓。 双腿灌铅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似乎快要到极限了。 走……继续走…… 他感觉自己正在向前迈步，但不知何时，自己的眼前只剩下漆黑的夜空。 蓝色的光源远离了自己。 他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彻底融入了黑暗。 然而，他还没有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某种动物的脚步声，但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那个声音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他的位置靠近。 在黑暗中，李维尽力捕捉着声音的来源。 但很快，他发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黑夜中，仿佛有无数只不可见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下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 第六十一章 乱(第一更) 当李维退出模拟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一直围绕着自己，那若有似无的呓语声消失了。 这证明博士说的方案是可行的。 虽然是在模拟环境中，但人的意识处于极端的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依旧能够对使用洞察之眼所造成的虚弱产生效果。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在呓语出现时，能够即使进入到模拟状态，也就不必担心自己会死于呓语导致的疯狂。 随即，李维想起了刚才在那个奇怪的模拟场景中见到的那群人，尤其是那群人所说的语言。 他感觉自己似乎能够读懂这种语言。 但之前的呓语虽然出现得频繁，他当时却只感觉到难受，并没有仔细去分辨具体的音节。 尤其是当然面对一种自己完全陌生的语言时，很难对这些话留下足够的印象。 但是，在刚才那些人的对话当中，他发现了一个自己曾经听过很多次的音节。 而这个音节所代表的的意义是——神。 神…… 他之前耳边一直萦绕的呓语里，竟然包含着“神”这个音节。 难道说，那并非只是普通的后遗症，而是某种暗示，或者是某些重要的提示？ 可是现在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除非等到他下一次使用洞察之眼，他才能有机会分辨那些呓语所代表的含义。 李维结束了思考，测试了一下环形大厅中央的圆形平台，博士依旧没有出现。 他只好选择回到了现实。 等他从睡梦中苏醒，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今天是6月6日，距离7月6日的行刑日还剩下一个月不到，积分还剩81。 正当他起床洗漱，并考虑今天是不是要去图书室值班的时候，走廊的广播响了起来： “海德拉全体囚犯请注意，任务中心现已发布一项紧急治安维护任务，所有收到任务的囚犯请立刻赶往南操场北部空地处集合。 再播报一遍，任务中心现已发布一项紧急治安维护任务，所有收到任务的囚犯请立刻前往南操场北部空地处集合。 五分钟内没有赶到的人员，将立即扣除剩余生存时间。” “靠！” 刚上完厕所出来的马克顿时爆了一句粗口，他随即调出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而李维也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一秒钟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被选中了。 听见门口走廊传来骚动，无数囚犯们疯狂涌向楼梯口。 李维感到一阵诧异。 这究竟是什么紧急治安维护任务，需要出动这么多人。 看这个情况，海德拉几乎是出动了所有囚犯吧。 但现实已经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做判断，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迅速集结。 当然，不能忘记领取他刚买的武器。 李维几乎发挥了全部的体力，才堪堪赶在4分钟以内到达指定地点，而不用去武器领取处的马克早已等在了那里。 “我问过了，除了八楼中风躺床的丹尼·史密斯，和腿脚不好使的托尼·扬，所有人都到了。” 马克靠近了李维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 而这个消息，显然也暗合了李维的猜想。 这么多人同时出动，就是为了同一个任务。 但刚才查看任务面板的时候，上面却语焉不详，只是和广播里说的一样，提到了是治安维护任务。 评级也只有e。 但是，一个只有e级的治安维护任务，真的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吗？ “菜鸟，待会跟紧我。” 前方狱警已经开始清点人数。 李维听见马克的话，随即点了点头，暗暗握紧了腰上的扳手。 至于手枪，他只买了五枚银子弹，是专门用来对付污染者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 所有人被分批次送上大巴。 这些大巴一辆跟着一辆，向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车载led屏幕上这次并没有显示目的地。 如果这时候李维随身带着视频播放器的话，他还真想进入模拟，看看待会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随即又一想，众目睽睽之下进入看门狗空间，先不说其他人会不会发现，光是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醒，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停止了胡思乱想，学着马克的样子闭目养神。 大巴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下了。 所有人下车之后，才发现这次行驶的终点是距离耶利哥城中央大街不远的一处喷泉广场。 但广场周围的行人都已经被驱离，只剩下排成阵列的警员们，和他们这些刚到的囚犯们。 李维注意到，那些警员中，除了之前见到过的穿黑色警用制服的执法者们，还有一批人穿的是白色的制服。 而那些穿白色制服的人，并没有和那些黑色制服的警员们站在一起，而是单独列队。 这还是李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执法者。 这些人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有些厌烦和抗拒，而抗拒之中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李维一边跟着被编入队伍，一边思索着待会究竟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这群由囚犯组成的队列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皮质紧身制服，火红的头发，冷若冰霜的表情。 来人正是冈田和歌子。 李维看到和歌子先是和队列最前方的一名黑衣警员说了什么，其间还出示了证件，紧接着，她就转头向着李维所在的方向走来。 李维立刻就知道，她是来找他的。 “跟我走。”李维一愣，随即看向身边的马克。 马克冲着他点了点头，神色未变。 两人很快离开了囚犯们所在的队列，到了jcpd警员们的队伍。 “你就跟着我们，注意不要走散。另外，离其他囚犯远一点。” 李维直觉和歌子知道什么，随即皱眉：“这次行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维护治安。” “只是这样而已？”李维就差没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对于他的疑问，和歌子只是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囚犯队列。 他们已经开始在警员们的指挥下行动了。 “很快就要开始了。” 和歌子的声音随风灌入李维的耳膜，待他再看，她却已经转过身去，开始安排六组的人行动了。 …… “强烈抗议《仿生人法案》推行！这里是人类社会，人类理应获得优待！” “《仿生人法案》只保护仿生人！无视人类公民基本权益！” “保障人类公民就业，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前提！” …… 一队约莫四五百人的游行队伍举着横幅，喊着口号，走上中央大街。 这些人从十几岁的学生，到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无一不痛斥着《仿生人法案》的弊端。 街道两旁则站满了刚从超市购物出来，和到附近逛街散步的人群，这些人都面露好奇地看着那些举着横幅抗议的人群，如同在看戏台上的猴子。 见到这一幕，李维才明白这个所谓的治安维护任务，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这时，先他们一步出发的囚犯队伍已经抵达了抗议人群的最前方。 李维看到打头的几个囚犯转头对后面的执法者说了什么，待那名黑衣警员点头之后，囚犯们又转过头，面向那些举着横幅抗议的队伍。 紧接着，他们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 这是要…… 抗议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紧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是合法公民，我们有言论自由”，原本已经萌生退意的抗议人群们，再次鼓足了勇气，抬头挺胸，喊出了抗议《仿生人法案》的口号。 面对此情此景，囚犯们扬起武器的手又落下了，领头的几人面面相觑，始终没人敢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第一个囚犯高举着警棍，冲进了抗议者的队伍。 砰—— 砰—— 砰—— 警棍落在人身上，一下一下，手无寸铁的抗议者队伍中爆发出了几声尖叫。 人群，彻底乱了。 余下的囚犯们见状，也只能跟上。 一时间，耶利哥城最繁华的中央大街，打砸声，惨叫声，声声入耳。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开枪的人。 有了第一声枪响，整条中央大街都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一些重火力武器也加入了演奏。 火药味，血腥味，混合着失禁的骚臭，好一幅人间乱象。 李维怔愣地注视着这一切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 第六十二章 收尾(第二更) 人群上方刚好是一处大型商场，商场外墙挂着巨型led屏幕。 屏幕上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亚洲人长相男子正对着镜头讲话。 屏幕左下方用一行字介绍了男子的身份——「奥比德集团现任董事长谷田健次郎」。 “奥比德集团每年在科研领域投资超十亿联邦币，致力于发现芯片定制最优解决方案。 最新一代ru18芯片专为仿生人定制，现已植入hy-00743型号仿生人试运行，预计将在三个月内实现所有型号的全面覆盖……” 就在此时，一个围观这场骚乱的老头捡起地上的石头向上扔。 啪—— 刚好砸中了led屏幕中央。 在砸中的位置线路受损，大屏幕闪了闪，最终黑了一半。 剩下谷田健次郎的右半张脸依旧在重复讲述着人类与仿生人和谐共存的美好愿景。 硝烟覆盖了头顶的天空。 李维看着那些混乱中坐在地上像一个孩子那样嚎哭的老人。 那些被推倒在地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被踩成了肉泥的抗议者。 那些侥幸逃过一劫连滚带爬逃向路边，却被人一把扯回的参与者。 他们只是想要抗议这种不公，想要捍卫自己的权力。 他们只是想要发出声音。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李维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攥紧，胸中像是包着一团火。 这不是斗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那群抗议者唯一的“武器”，就只有手里的横幅。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李维看向和歌子，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意。 如果事情发生的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话，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 积分商城里根本没有警棍。 那个第一个冲上去的囚犯，真的是囚犯吗？ 和歌子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看着远处的景象，语气冰冷而飘忽： “我只是有种预感的，并不能确定。 但现在，我确定了。”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囚犯。”李维紧紧盯着和歌子的侧脸。 “你是jcpd机动部队六组的编外人员。” “为什么只有我是？” 他看得很清楚，刚才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囚犯都没有离开。 这个问题，令和歌子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学生打扮的人。 那个人跌坐在地上，一条右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之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脸孔，现在只剩下恐惧。 “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罪恶之花。” 听到这个回答，李维怔住了。 “很奇怪吗，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名连环杀人犯该有的样子。” 和歌子的语气依旧如此冷漠，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这样。 飞来的流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李维看着其他执法者早已冲进了人群中，唯独和歌子所在的六组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皱眉： “你不怕回去之后受到上级责难吗，这应该是你们的任务吧？” 和歌子却答非所问： “三年前，我认识的一个蠢货也是这样，他的字典里没有对错，只有服从，哪怕这道指令是让他去死。 我不怕死，但我害怕死得毫无价值。” 和歌子极为少见地讽刺一个人。 可是当李维看向她的时候，却从她冷漠的眼神下，读出了悲伤，和隐藏得更深的失望。 是对这一切的失望。 半晌，前方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 “走吧，该过去了。” 正当和歌子准备下达指令时，李维看向了她：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罪恶之花。 我想要找到真正的罪恶之花，将他送上死刑架。” 沉默中，和歌子定定地看着李维的眼睛，片刻后，露出了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 “需要我帮忙吗？” …… 后续的处理非常迅速。 在绝大多数的抗议者都永远无法再抗议之后，执法者们将那些瑟瑟发抖的幸存者送往医院进行救助。 这次发生在新历2397年6月6日的中央大街抗议事件，后来被人们称为“幼稚抗议”。 回程途中，李维再一次坐上了囚犯的大巴。 而这一次，其余人看向他的眼神除了警惕，还夹杂着一丝羡慕。 这些人身上、衣服上大都带了血，但除了极个别倒霉的，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沾的是别人的血。 李维和马克见面之后，一路沉默，直到回到了503室，低压的气氛才稍微缓和。 马克一把坐在椅子上，抽出一根烟点燃，眉头紧锁： “你发现了吗，当时我们冲进去之后，囚犯的人数好像突然就变多了。 但那些多出来的人，绝对不是海德拉的人。” 李维点了点头。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问题。 “嗯，那个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手里拿的是警棍。 但我们这次根本没有额外派发武器，只靠积分商城的话，是不可能拿到警棍这种东西的。” 李维的声音沉了沉， “更合理的猜测是，那个人根本不是囚犯。 不仅是他，还有后面第一个开枪的人，以及你说的那些突然出现的多余囚犯们。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这些人最可能的身份是——执法者。” 李维的话令马克一愣：“执法者……可是执法者原本就在现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假扮囚犯？” “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囚犯们的作用不止是维护治安。” 李维看了马克一眼，开始在脑海中回顾这整件事情，一边进行分析， “在抗议人群还没到达的时候，他们就提前集合了执法者和囚犯们，这说明执法者内部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人到中央大街进行抗议游行。 一开始就让囚犯们参与进来，还让执法者假扮囚犯混入其中，就是避免囚犯们不愿意动手，从而顺利将事态升级。 而事态一旦升级，民众出现死伤，事后就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以平息民众的怒火。 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比原本就该死的囚犯更好的选择吗？” 此言一出，马克一把扯掉烟头，嘴里蹦出一个字： “草！” －－－－－－题外话－－－－－－ 感谢书友雲下风琴打赏本书的500点币！ 感谢所有喜欢本书，给本书追读、打赏、评论、投票的书友！ 爱你们！ 第六十三章 死者的故事(第一更) 翌日上午8点29分。 李维接到了和歌子的通讯。 但这次并不是有任务，而是机动部队六组的人准备在今天出发去医院探望受伤的艾略特。 距离上次罗伯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天。 六组的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有休伯特偶尔睡迷糊了会喊罗伯特帮他倒一杯咖啡。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所有人执法者在加入执法者队伍之前都被告知过的事情，他们对此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四人到达了圣·玛丽安教会医院，询问了护士具体的房号之后，出现在了艾略特病房门口。 只见病房里的艾略特左腿上绑着石膏，被支撑架固定住，手上正拿着一个绿洲科技出品的新款x-games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正捧着一个苹果，正在削皮。 听见动静，她仰起头，向着几人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脸上的小雀斑显得分外活泼： “你们好，我是汉妮，是艾略特的……朋友。” 李维注意到，在说出“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汉妮似乎有些紧张，面露期待地回望了床上的艾略特一眼，但艾略特正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几人的到来。 “艾略特。” 和歌子上前，将自己带来的水果递给了汉妮。 听见熟悉的声音，艾略特这才从游戏机屏幕上移开了视线,在看见和歌子瞬间，立即将手里的游戏机塞进了被窝： “嘿嘿,我这就是……放松放松。” 一旁的汉妮见几人似乎有事要谈,懂事地将空间留给其余人,自己则端着和歌子送来的果篮，准备出去洗水果。 就在这时,病房的电视机里刚好插播了一条新闻： “针对6月6日在耶利哥城中央大街发生的流血冲突事件，经统计已经有398名参与抗议游行的普通民众在此事件中不幸遇难，另有111人不同程度受伤。 意外发生后,国会对此高度关注并在今天上午刚刚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会上，亨利·罗德里格斯议员作为发言人代表，对此次事件的发生进行了解释，称此次参与抗议游行的人员规模较大,耶利哥城能够紧急调动的治安维护人员储备不足，以至于不得不启用监狱囚犯作为补充队员予以支援。 但由于囚犯们在处理问题时违背了执法者们所宣导的不得伤害普通民众的规定，以至于出现了意外状况，加上现场情况混乱,最终导致悲剧发生。 对此,亨利·罗德里格斯议员对所有在此次事件中受伤及遇难的民众报以最真挚的歉意。 后续国会会针对这些受害人家庭出台相应的补偿策略，那些受伤的民众也可以在耶利哥城所有的公立医疗机构接受免费治疗,直至康复出院。 至于造成此事件的罪魁祸首,绝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给所有民众一个交代。 同时，发言人还指出,这次的事件暴露了当前社会依然存在不安定因素,过于情绪化地应对问题是冲突发生的根本原因。 为了社会的安定，减少此类现象发生的可能,国会决定加大推行《仿生人法案》的力度，通过仿生人的介入，减少关键岗位人员受到情绪化影响的可能性,以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 新闻还在继续,艾略特却拿起遥控机，直接关闭了电视。 “这群人是不是有病,那些抗议者可是为了抗议《仿生人法案》才出来游行的,结果死了这么多人,国会却要大力推行《仿生人法案》？” 艾略特这话刚说出口,就被布莱恩皱眉制止：“这不是你能议论的话题，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休伯特见状拿起了自己带的白色小雏菊花：“艾略特，看看，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雏菊，好看吧？” 原本正郁闷着的艾略特见状直接黑了脸：“我活得好好的，谁要你送这玩意！” 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布莱恩连忙上去劝架，和歌子见状用眼神示意李维跟她出去。 两人来到走廊的消防门后，这里是一处监控死角,并且鲜少有人出入。 “我看了你的卷宗，这桩案子的死者是索菲亚·格林。” 李维点了点头，他当时在法庭上接受审判时,听过死者的名字。 “但索菲亚·格林有一个更加有名的身份。” “什么身份？” 和歌子看了李维一眼：“国会议员,而且是坚决反对推行《仿生人法案》的那一派系。” 李维顿时皱眉：“反对派的代表……” 李维的脑海中思绪纷飞。 如果死者的选定并不是一个偶然。 那么，一个反对推行《仿生人法案》的议员死亡，即代表国会中反对派的力量被削弱。 这件事的最大获益方毫无疑问是《仿生人法案》的支持者。 而这个案子是罪恶之花犯下的。 这也就是说,罪恶之花，很可能和《仿生人法案》的支持派有关。 “谢谢，这个线索对我来说很重要。”李维对和歌子表达的感谢。 但对于李维的感谢，和歌子却并没有直接接受，反而提出了更多的发现： “我之后又对索菲亚·格林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安娜由她独自抚养。 丈夫去世之后，她最初以经营丈夫留下的餐馆为生，后来餐馆倒闭，她又面试进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成为了一名房产中介。 但那几年刚好就是经济大萧条时期，房地产泡沫破裂，她不得不另谋他业。 最终,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了当时规模还并不算大的奥比德科技有限公司。 当然，只是作为一名文职人员。” “奥比德公司？”李维瞬间捕捉到了这个名词。 索菲亚·格林曾经在奥比德当过文职人员…… “没错,不过这份工作并没有干很久。 两年之后,她就辞职加入了当地的妇女协会,而很快，她凭借出色的口才参与了议员的竞选。 当时刚好是女权运动风潮，敢于出来参政的女性容易受到关注。 也因此，当时43岁的索菲亚·格林成为了耶利哥城风头正劲的女性议员。 成为议员之后，她也一直致力于提高对人权和女性权益的关注。 这也是为什么当亨利·罗德里格斯议员最初在国会上提出推行《仿生人法案》时，她第一个投了反对票的原因。 但不幸的是，比起她在政治上的成就，她的个人生活却并不是一帆风顺。 五年前她的女儿安娜在一次晚宴上因误食河豚而中毒身亡，从此之后，她失去了最后的亲属。 但即便如此，一直到今年她被罪恶之花所杀，她都始终奋战在与《仿生人法案》支持派抗争的道路上。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听完索菲亚·格林的生平，李维也对这个不幸遇害的女性报以崇高的敬意。 青年丧夫，晚年丧女，一路坎坷，却依旧没有停止她的脚步。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 片刻之后，和歌子看向李维： “身为警员，死亡总是能引起我的格外注意。 因此，在知道索菲亚·格林女儿的死之后，我就顺带做了一些调查。” 闻言，李维挑眉：“有发现？” 和歌子点了点头： “当时的案子是由布鲁克林警局的现任局长温士顿·里奇办理的，案发现场一共找出了六名嫌疑犯，但后来经过侦查，他们都被排除了嫌疑。 但半年之后，这六个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被判入狱。” 李维直觉她还没有把话说完，果然，和歌子继续往下说： “这几个人最后都被关进了同一座监狱。 而这座监狱的名字正是——海德拉。” 李维霍然抬眸。 第六十四章 再见典狱长(第二更) 中午11点半，李维回到了海德拉监狱。 他先是去自助贩卖机买了一个金枪鱼饭团，坐在台阶上慢慢吃完，这才起身准备去图书室。 当他走到图书室门口的时候，就见老扬正在整理信件，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是李维才继续手里的工作： “这些都是犯人们的亲属寄过来的信件，整理好之后，我还得查一查每个人住的房间号。 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只能依靠电脑。” 老扬一边感叹，一边把那些信往办公桌上抱。 李维刚想上去帮忙，就被他赶开：“你先去打卡，别到时候过了12点只算半天工资。” 对此，李维从善如流。 老扬总是能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睿智，甚至还教过李维关于迟到早退怎么样才能算满勤的小技巧。 李维打完卡，就见老扬戴着那副老花镜，正坐在电脑前面觑着眼，一边用五笔输入法打信封上那些囚犯们的名字。 大约一分钟才能查一个人，进展奇慢。 “要不我来查，你来记吧。” “行行行，你来你来。” 老扬早就等李维说这话了。 他这双老花眼看电脑屏幕本来就费劲，何况那些单词他还总是记不太清楚，时不时就要弄错重来，每次查人名这种事情都会让他头疼半天。 李维一接手,效率瞬间提升。 老扬干脆就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旁边，专心听李维报房间号。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维一边帮着老扬查那些收信人的牢房,一边则见缝插针地查询和歌子提到的那六个人的信息。 但随即他发现了一个异常。 这六个人里有五个人的借阅状态是已锁定,只有一个叫丹尼·史密斯的人处在可用状态。 已锁定…… 李维一边继续查剩余的收信人，一边状似无意地询问起老扬： “老扬,我怎么看到有些人的借阅状态显示已锁定啊，这些人都出狱了吗？” “哪是出狱啊，那都是一些确定要死的倒霉蛋。”老扬头也不抬地说道。 李维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快要执行死刑的犯人？” “对啊,一般也就是三天之内的事情了。话说，这些收信人里有要死的家伙吗？”老扬抬起头来，“要是有的话，那这信也就没必要送了。” 这么巧合吗？ 六个人里面竟然有五个就要被执行死刑。 李维忽然想到了今天在艾略特的病房里看到的那则新闻,新闻上那个议员曾说，会让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么，这五个人是不是就包含在“代价”里面？ 李维收回思绪，对上老扬询问的眼神,随即摇了摇头：“没,我就是刚才打错了名字，所以才问的。” 老扬倒是没有在意他的心不在焉,很快又念起下一封信上的名字。 两人配合之下,信件查询的工作很快结束了。 而就在最后几封信里,老扬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维看着他紧紧捏着信，一副怕信逃走的样子,就知道他多半也是很久没有收到家人的来信了。 “这信……是我姐寄的。” 片刻后,老扬一脸怀念地抚摸着信封上的名字，满是感慨, “她上次给我寄信，还是在我刚入狱的那一年。这么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得有十七年了吧。十七年……那会儿我可真年轻啊。” 就在李维的注视下，老扬一脸珍重地打开了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短,李维离得远,并没有看清。 但老扬读信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他的背肉眼可见地佝偻了起来，头渐渐垂了下去,靠近膝盖,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只见他将信纸仔仔细细地叠好,重新放回信封,这才摘掉鼻梁上那副老花镜，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半晌之后，老扬沙哑中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 “我姐……也就是这几天了。” 此言一出，李维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 身为囚犯，他们原本就是不自由的，想要见到亲人，除了让亲人前来探视，并不能主动离开监狱。 而现在的老扬显然就是这种情形。 他已经入狱十七年了。 “我记得我刚进监狱的时候，我姐还很年轻，才三十岁出头,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可惜那时候不懂事，只觉得自己是个残废,这辈子都毁了,根本不在乎我姐想什么，只在乎过一天是一天。 什么出格的事情我都干，直到后来进了监狱。” 老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视线浮在空中，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那会儿我最烦看见我姐，每次她来都会念叨我好一顿。 渐渐地，她就不来了。 再后来，连信也干脆不寄了。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日子还长，等到头来，却发现想见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机会了……” 老扬的感慨声，直到李维离开图书室很远，似乎还能听见。 这一天，李维睡得不怎么踏实。 第二天醒来，原本想着再去图书室开导开导老扬，免得他一把年纪,再跟自己过不去。 可就在这时，503却迎来了一名狱警。 这名狱警李维见过,就是在典狱长办公室门口执勤的其中一人。 他进来之后，径直走向李维的床铺： “你小子走运了,赶紧收拾起床，典狱长有事找你。” 李维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快速下床洗漱，只用了三分钟就跟着那名狱警走出了503室。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马克并没有跟来。 和上一次一样的路线，李维来到了那间装饰极为奢华的办公室。 梳着三七分发型的典狱长文森特·彼德正坐在红丝绒沙发上翻看今天的《耶利哥晨报》，听见动静，他收起了手里的报纸放在了茶几上，抬眼看向李维： “怎么样，最近还适应吗？” “多谢典狱长先生关心，一切都还不错。”李维在典狱长示意下坐在了对面。 “嗯，那就好。”文森特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擦拭手指间的缝隙，一边状似悠闲地说道，“你这个大律师，应该办过不少和房产纠纷有关的案子吧。” “是办过一些。”李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恭敬有礼。 “那正好，我这里有一些私人的法务文件，想请你帮我处理。你知道，海德拉监狱里像你这样的法律专业人才，可是十分欠缺的。” 随着典狱长文森特的一个眼神，候在旁边的狱警随即递出一份文件。 李维接过文件一看。 典狱长所谓的房产纠纷案件，大致内容如下： 他在d扇形三环购买了一套房产，目前已经开始装修，但尚未过户，结果被原业主诺顿·约翰逊起诉非法占有，因为他已经与另一个购买者罗宾签订了购房合同，并完成了过户。 李维详细看了文件中的关于两份房屋转让合同中约定的具体条款，不由轻笑摇头： “典狱长先生，如果是这个案子的话，那您大可不必担心，因为这位约翰逊先生和这位罗宾先生所签署的合同是无效的，对您构不成威胁。” “哦，为什么这么说？”文森特好整以暇地看向李维。 对于他的问题，李维只是翻到了文件的其中一页，并递给了典狱长文森特： “这位罗宾先生在办理购房申请贷款的时候，所登记的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与约翰逊先生登记的完全一致，这说明这两人极有可能是同事或亲属关系。 而这位罗宾先生也没有提供在支付购房款项之后从约翰逊先生处得到的收据，更没有双方通过银行划扣房款的账目记录。 除了这些之外，这位罗宾先生所签订的购房合同上填写的价格，比起典狱长先生您来说，整整低了30万。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位罗宾先生与约翰逊先生的房屋买卖都疑点重重，更像是后悔将房子卖给您之后，串通起来，企图凭借这种招数拿回房子。 接下来，您只需要让您的律师将这些疑点当庭指出，那么，这份所谓的购房合同必然会被认定为无效，案子的结果也就毋庸置疑了。” 啪啪啪…… 典狱长不由鼓掌，眼中不吝欣赏： “精彩，真是精彩。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文件，就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真不愧是曾经名声响彻耶利哥的大律师李维·伯德。” “多谢您的称赞。” 嘴上说着感谢，但李维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欣喜或是激动，只有平静。 而这样的表现，反而更让文森特高看他一眼。 “恐怕之后还会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没有任务的时候，你可以每周三下午来我这里一趟，至于报酬，就按每次50积分结算。” “典狱长先生，如您所愿。”李维报以微笑。 第六十五章 公开处刑(第一更) 从典狱长办公室里出来，李维先是去了趟医务室，又拐去了图书室继续今天的值班。 晚上回到寝室，他和马克提起了典狱长之后会定期找他处理法务问题的事情。 而对此，马克却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也没有对典狱长的做法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语气平淡地叮嘱： “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好好把握。” 说完，就直接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李维有些奇怪地看了马克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简单洗漱完毕之后也跟着躺床。 之前参与那场维护治安的任务，原本额定的积分是50，但或许是因为他最后被和歌子划入了机动部队的队伍，在完成结算之后，这部分积分变成了180。 这再次让李维认识到普通囚犯和编外人员的巨大差距。 加上这两天在图书室值班，以及最近三餐上的花销，现在的剩余积分总额是286。 不过李维并没有急着进行兑换，只是确认了数据，就关闭了面板。 又是一夜无眠。 可当李维醒来之后，刚刚晨练回来的马克却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李维醒了，马克的神情稍稍一松，但依旧还是眉头紧皱： “昨天晚上老扬突发心脏病，已经连夜送医。” “心脏病？”李维面露惊讶，“老扬人没事吧？” “还好发现得及时，听说一周后就能回来。” “那就好。” …… 老扬的突发疾病，导致图书室暂时只有李维一名员工。 他坐在老扬的办公桌旁，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里的图书，将老扬留在桌上的信封放进了抽屉里。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时间指向9点50分。 就在这时，监狱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海德拉所有囚犯，请立即前往南操场集合，公开处刑将在10分钟后开始。 再说一遍，请立即前往南操场集合，除部分无法行动的囚犯之外，任何人不得缺席、迟到。” 李维随即合上了手里的图书，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将图书室上锁之后才向着南操场走去。 当他到达的时候，南操场上已经站了不少囚犯。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全息投影，李维也顺着其他人的视线仰头看去。 只见投影中，有十名被戴了黑色头套的囚犯双手正缚于背后，跪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名牌。囚犯们的身后则各站着一名持枪的法警。 场面十分肃杀。 毫无疑问，这是死刑现场。 就在这时，画面切到了一名记者脸上，这名记者冲着屏幕外的观众露出了标准微笑： “现在是耶利哥时间新历2397年6月9日上午9点55分。 就在今天0点18分，国会公布了《就6月6日中央大街多人死伤事件的后续处理意见》，决定对参与并造成本次事件不可控结果的海德拉囚犯群体按所犯罪行的严重程度予以制裁。 根据囚犯身上佩戴的电子项圈监控数据，选出10名在此事件中杀害民众人数最多的囚犯，于今天上午10点整，公开执行枪决，并全网同步直播。 而画面中正是即将被执行枪决的十名囚犯，下面我将播报这十名囚犯的名字，他们在这次事件中所所杀害的民众人数，以及相应的遇难者名单……” 李维听着记者念出那十名囚犯的名字，果然在其中找到了那五个借阅权限被锁定的人。 安娜·格林死亡时，警方确认的嫌疑人一共有六名。 除掉即将被执行死刑的五个人，就剩下一个丹尼·史密斯还活着。 丹尼·史密斯…… 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正当李维在努力回忆丹尼·史密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只听前方的囚犯传来窃窃私语。 “安迪那家伙不是说自己没杀人，只是把人打晕了吗，怎么也杀了31个？” “你信他？富兰克林还说他就不小心打死了两个，这还不是杀了59个？我看这些家伙啊，根本就是满嘴跑火车。” “可是安迪那家伙一向胆小，连老鼠都怕得要死，就他这胆子，我宁可相信那些人是被卷毛狒狒拿香蕉锤死的。” “你这么一说……” …… 李维听着囚犯们七嘴八舌的八卦，不由抬手摸向脖子上那根项圈。 类肤质的触感温润，很难将它与杀人凶器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那个叫安迪的囚犯真的如那两个人所说性格胆小，那么他杀了31个人的记录…… 李维心中产生了一个猜测。 项圈里的数据看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砰——砰——砰——…… 连续十声枪响，那十名囚犯尽数倒地。 整个过程异常干净利落。 囚犯们倒在地上的一幕定格，画面再度切回记者的演播厅： “真是大快人心的一幕，相信看到这一幕的观众朋友们也能感受到国会对民众安全的重视。 在此，请大家花上三分钟，让我们一起为那398名不幸遇难的普通公民默哀。 凶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希望这些无辜的人能够升入天堂。” 投影结束，所有人离场。 李维再度返回图书室，继续今天的值班。 他在管理员电脑中调出了丹尼·史密斯的个人资料进行查看。 但这部分资料显然十分浅显，除了知道他现在被关在819号牢房之外，并没有其他更详细的信息。 这大概是由于这只是针对图书馆管理员，除了信件收发，和借阅图书，并没有其他权限。 但李维好歹记住了对方所在的房间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李维终于回忆起自己最初是在哪里听过丹尼·史密斯这个名字了。 就在6月6日，所有人出任务的当天。 马克曾经跟他说过，除了8楼的丹尼·史密斯因为中风，以及老扬的腿脚问题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看来中风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避免了被扯进这件事情里头。 此时，图书室外传来了一个男声。 “李维·伯德，该去收拾遗留物品了。” 是那名跟在典狱长身边的狱警。 李维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原本是老扬的工作，每当出现因出任务或者被执行死刑而死亡的囚犯，就需要推着推车，将对方的个人物品和大脑处理掉。 只是没想到来通知他的居然是典狱长身边的人。 “多谢长官特意前来通知。” 李维道了一声谢，却没有进屋，只是注视着那名狱警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他抬头望了眼墙上的壁钟。 现在时间是11点45分，快到午餐时间了。 李维转身走进隔间，将推车推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收尸(第二更) 吱呀——吱呀—— 推车的车轮在地面上压出了两道长长的车辙。 按照老扬告诉他的路线，李维推着推车绕过操场，先去资料室。 推车刚刚停稳，李维看向了资料室里值班的两名狱警。 还没等他开口，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狱警已经站起身来。他走出门口，往李维的身后看了看，见来的只有李维一个，不由皱了皱眉： “来的人怎么不是老扬？” 闻言，李维刚要回答，另一名正坐在电脑前，略微有些发福的狱警就接过了话茬： “我说托德，老扬昨晚紧急住院的消息，你没听说吗？ 这小子就是暂时接替他工作的，典狱长那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一听说典狱长打过招呼，这名叫托德的狱警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哟，小兄弟是典狱长的人，怎么不早说，快点进来吧，现在外面日头毒得很。” 李维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房间内掠过。 两台电脑，一台打印机，架子上放着一些资料，里面还有一间锁了门的档案存放室。 他收回视线，看着那名胖狱警已经开始操作电脑。 没过多久，打印机也开始启动，一张名单很快打印了出来。 正当狱警准备将那几名囚犯资料的电子档删除的时候，李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露出了笑容： “两位长官，这都已经到了饭点，你们怎么还这么忙？” “那还不是这公开处刑闹的。以前死刑那都是0点执行，现在为了能进行全网直播，直接给改成了10点，等轮到我们这一步，也差不多快12点了。” 狱警们也不由感叹起来。 李维状似无意地瞟了眼电脑屏幕，接着走向了自己的推车，一把掀开了推车上盖着的白布。 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两位狱警的警觉，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配枪，而当他们看清楚推车上的东西时，眼睛都快直了。 四瓶豪斯啤酒、两包雪莉烟，外加两份裹满巧克力酱和糖粉的甜甜圈。 “小兄弟你这是……” 李维笑得有几分憨厚，主动递上了两包烟： “这些只是一点点见面礼，以后还得麻烦两位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既然都是听命于典狱长，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说着，那两名狱警相视一笑，接过烟，起身去推车上拿其他的东西。 李维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黑色金属片，将它塞进了另一台背对着两名狱警的电脑主机卡槽。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数据正在存入的进度条。 1%……5%……15%…… 这枚小小的金属片正是当时马克妹妹黛西送给马克，用来播放《夜莺》的那个外部存储介质。 这种外部存储介质，可以理解为更加高级的u盘。 只需要提前外接设备，输入命令，就可以进行自动读取和存入相应数据。 而它同样支持在电脑上使用。 ……45%……52%……60%…… “你把那瓶起子放哪了？” “我哪知道，是不是放架子上了？” “架子……” 那名瘦高的狱警顿时抬头看向架子，视线在距离电脑不远处的李维身上掠过。 李维的心跳骤然加快，就见那名狱警准备向他走来。 就在这时，已经支了一张小方桌的胖狱警的声音突然提高： “哟，找到了，你这家伙怎么把它和钥匙挂在一起？” “是吗，可能是我上次喝迷糊了。”高个狱警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去。 “对了，你小子不过来一起吃点？”胖狱警冲着李维举起了酒瓶。 “不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原本两名狱警也就是客气几句，见李维没有不识趣地上来抢食，也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而此时，进度条已经从99%，跳到了100%。 抬手，收回。 仅仅0.5秒的间隔，有些发烫的金属片已经回到了李维的口袋。 “两位慢慢吃，我就先去干活了。” “行，你记得先去遗体存放室，再去宿舍楼，不然过了时间，科兹莫那家伙肯定发脾气。 被那家伙训的滋味可不好受，整个海德拉也就是老扬还能跟他干上几轮嘴炮了。” 李维离开了资料室，从地下通道进入，直通遗体存放室。 还没靠近，那股消毒水都掩盖不住的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 整个负1层就只有遗体存放室亮着灯，其余位置只有幽绿的安全通道指示灯映照着阴暗潮湿的路面，混合上脚下小推车发出的吱呀响声，颇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李维盯着亮灯的方向，保持着匀速前进。 很快，推车就到达了门口，遗体存放室五个大字明晃晃地印在门上。 大门并不是全封闭的，还留有一扇可视窗。 李维隔着玻璃往里看去，只见到一排摆放着尸体的解剖台。 一共十具，一个不落。 一个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正伏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旁边，手里动作不停。 随着他的动作，里面传来手术刀一层层切开皮肉的声响，听得李维头皮发麻。 “还站在门口干什么，把车推进来。”那个身影说话了，很有辨识度的烟嗓。 李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的冷气直冲上李维的脑门。 冷气中混合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还夹杂着尸臭，这些气味又被更浓重的消毒水味覆盖，熏得人头晕。 “你要的东西在那边的架子上。” 李维闻言看向四周，终于在东侧的上层置物架看到了一排装着大脑的玻璃缸。 这一次比李维曾经的惊鸿一瞥看得更加清晰。 这些玻璃缸外面都贴了一个小小的标签，标明了大脑的提供者。 缸里放着无色透明液体，以至于可以让这些大脑刚好悬浮其中，不会破坏形态。 李维将推车推到架子旁边，将那一个个装着大脑的玻璃缸整齐地摆放在推车上。 在推车经过那个始终低着头自顾自解剖的男人时，李维留意到的对方胸前挂着的名牌——海登·科兹莫。 从他的角度，仅能看见对方那头黑褐色的蓬乱卷发，小麦色的皮肤，穿着白色解剖服，身材魁梧，并不能看到长相。 不过，无所谓了。 等老扬回来之后，这种活计他就不需要负责了。 资料室的狱警给的名单里除了对应的姓名，还有死者的房号。 李维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就顺着名单上的房间号，推车前往宿舍楼。 一共十名囚犯，他需要逐个去他们的房间，将对方的私人物品全部整理好带出来，再送到制定地点统一销毁。 除非亲属有特别嘱咐且能够将东西带出去，否则的话，囚犯们的东西很少会被留下来。 李维并没有指望能在这些物品中发现什么，通常来说，稍微值钱点的东西早就在第一时间被同屋的囚犯们内部消化了，根本等不到老扬来收。 剩下的基本就是一些不值钱的衣物，牙刷脸盆之类的东西。 “嗨，李维，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一个黑人囚犯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李维整理同屋室友的物品，“要是有什么发财的门路，给我们也介绍介绍呗。” 李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他的手按在了一张被塞在床单底下的照片上，用身体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照片揣进了兜里。 “该不会是成了jcpd的编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囚犯了，可我怎么听说你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该执行死刑了呢？到时候是不是得让老扬来给你收尸？” 李维将整理好的物品整齐地放进了推车，将推车推到了门边，挡住了门口。 紧接着，转身看向了那个黑人。 “我什么时候死，我不知道。但喜欢多嘴的人，通常活不长。” 李维面带微笑，走到那人的面前，手臂猛然发力，暴起一拳，砸中了对方的鼻梁。 被打的黑人顿时火起，腾地站起，抡起一拳就要回击。 然而，面对即将打向自己的拳头，李维却不闪不避，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对方脖子上的项圈。 攻击执法者，死。 就在拳风即将贴上李维的脸时，黑人停住了。 他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只能恨恨地看着李维。 “啧，这么快就意识到了吗？”李维的笑容更盛，“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第六十六章 解惑(第一更) 解决了黑人的麻烦，李维推着推车来到了位于海德拉西侧门的处理地点，早已有运输车等在那里。 戴着蓝色鸭舌帽的两名运输人员从车上下来，到李维的推车前轻点货物。 “嗯，十个，名字都对得上。”其中一名头发染成绿色的运输员跟另一名更加年长的运输员点了点头。 随着那名年长运输员的眼神示意，他将那十个装着大脑的玻璃缸从推车上依次取出，并放入了保温箱中。 当运输车门打开的时候，李维留意到后车厢上堆叠了满满一车的保温箱。按一个保温箱存放一颗大脑来算的话，至少得有五六十个。 五六十……竟然有这么多。 李维的视线很快被运输员的背影挡住了。 年长运输员用眼神制止住了李维想要继续留在那里的意图，两人这才坐上车。 “今天可真是太热了，修，赶紧开空调吧。” “不行，油没多少了，得留着给后车厢供冷。如果不小心让这些大脑变质，那你我这活计也算干到头了。” “可是你说这大脑又不是用来移植，干嘛这么讲究？” “你知道什么，那位可是很挑剔的。” …… 车子很快启动，两人的对话也超过了李维能够听到的极限距离。 但他们说的“那位”，又是指谁？ 对大脑挑剔，不能容忍变质，难道是…… 李维忽然联想到上辈子听说过的一道菜，生吃猴脑，顿时胃里一阵翻涌。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多半不是他想的那样。 李维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将推车上剩余的个人物品统统倒入了处理箱，这才推着已经空了的推车，往图书室返回。 忙碌了一天，等李维吃完晚饭回到寝室，时间已经接近7点。 洗漱完毕之后，他躺到床上，开始计算目前的积分情况。 一瓶豪斯啤酒20积分，雪莉烟一包30积分，甜甜圈则是25积分一个，共计花费190积分。加上今天两顿饭团用了10积分,图书室值班一天赚了25积分。 合计剩余积分110。 今天已经是6月9日的晚上,距离7月6日0点,还剩26天零5个小时。 日常结算完毕，李维抽出数据线连上电源，打开了视频播放器。 与此同时,他又掏出那枚外部存储介质，将它放进了视频播放器的卡槽。 他其实并不能确定这里面的文件是否能被视频播放器正常读取,但总要试一试。 而就在他将外部存储介质接入之后,视频播放器果然显示正在读取中。 就在李维以为已经加载成功之后,界面跳出了一行文字： 「看门狗程序识别到一段外部数据，是否进行存储？（注：存储成功后可在看门狗程序中随时调取查看并支持导出。）y/n」 李维一看,乐了。 他正愁这部分资料没有一个隐蔽的位置存放，这个视频播放器指不定后面就会换给马克，但如果是放在看门狗程序里面,那就相当于和他自身的意识绑定,根本不用担心丢失。 更关键的是还能支持导出。这样万一以后他要把这部分资料带给和歌子或者其他人看,也很方便。 李维果断选择了y。 随着他的选择,又一个进度条跳了出来，并很快完成存储,界面上切换成了“存储已完成”的字样。 而李维又刻意调回了视频播放器的正常界面，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这份资料的任何痕迹。 他这才稍稍放心,闭上双眼，进入空间。 自从上次在随机模拟场景里见到奇怪的景象之后,这几天李维都没进入看门狗空间。 而这一次，当他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正在伏案工作的沃纳博士。 “博士。”李维冲着沃纳博士打了个招呼，但对方似乎并未听到。 李维绕过书桌,站到了博士身后，才发现他正在草稿纸上计算着一系列复杂的公式。 字迹潦草，手速飞快，整个人状态如同疯魔。 李维看了一会儿，逐渐发现这些内容似乎是……哥德巴赫猜想的？！ 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步骤李维能够勉强看懂，但越到后面，随着涉及到的知识越来越深入，计算的过程也渐渐复杂。 当博士的草稿几乎写满了整页纸时，他才意犹未尽地停笔。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李维的到来。 “抱歉，我刚才过于专注了。”沃纳博士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李维摇了摇头，不由露出笑容：“博士，你刚才是在进行哥德巴赫猜想的检验吗？” 闻言，沃纳博士只是谦虚地笑了笑，隔着厚厚的胡须，李维只能看到他那双饱含睿智的眼睛弯了弯： “目前也仅仅只能做到一部分的检验过程而已，离彻底完成，尚有一段距离。”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 两人聊了几句，李维才想起来要问上次那个随即场景的事情： “对了博士，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可以通过在模拟中构筑极端场景，来消化洞察之眼使用后带来的副作用吗？ 你不在的时候，我进行了一次尝试，但或许是因为当时我选择了随机场景，当我进入到那个场景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博士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维顺势就将上一次在随机模拟场景中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自己能够听懂那种奇怪语言的部分。 听着他的叙述，沃纳博士的也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么说来确实有点奇怪,不过看门狗程序的模拟场景来源数据，如果是针对未来的模拟，通常是根据目前的形势,和采集到的环境数据，经过多项测算分析,最终形成的预测模型。 但如果是随机场景的话，倒可能是来源于史料、文学性著作，或是我的某些记忆等等……可能是数据库检索的时候，将一些幻想题材的内容也放进去了。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毕竟只是模拟，对现实构不成影响。” 李维点了点头。 看来博士也不清楚那个场景所代表的的含义或是出处。 李维这才说回正题： “博士，关于我自己身上的那个案子，可能有了一些线索。” 第六十七章 还原(第二更) 李维陷入了回忆，时间线拉回到一天以前。 …… 李维从典狱长的办公室离开，先是去了一趟医务室。 因为喘息严重，并且自述有哮喘病史，医生给他开了一盒平喘药。 之后，他拿着这盒药，前去图书室。 这盒平喘药的有效成分是氨茶碱。 这种成分能有效缓解哮喘、喘息型慢性支气管炎的症状。 通常情况下，这种药物对人体是无害的。 只有一种时候例外——当服用它的人是曾经得过哮喘的心脏病患者的时候。 很不巧，老扬就是。 “过量服用可以导致窦性心动过速，呼吸窘迫者会引起室颤。所以，要格外注意，可不要真的死了。” 李维紧紧盯着老扬，将那盒药塞进他的手里。 老扬捏着手上这小小一盒药，咧嘴笑道： “你小子，别忘了我可是个老兵，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当初怎么可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更何况，我还得留着这条命去见我姐呢，要是提前死了，不就亏了？” 看着眼前老扬笑得打了褶的老脸，李维郑重点头：“那就好。” 没错，老扬的心脏病突发就是李维和老扬共同设计的结果。 一方面是为了老扬能够顺利去见姐姐的最后一面。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维需要接替老扬的位置。 从6月6日那场暴动发生之后，李维就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这群从海德拉出去的囚犯们，必然会成为最后的牺牲品。 而当李维从和歌子手里拿到那份名单，又在图书室的管理系统中查证了六人之中将有五人被处以死刑之后，这场计划就已经在他心底埋下了种子。 根据海德拉的规定，所有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或因执行死刑而身亡的囚犯们，他们的大脑最终都会交给老扬来进行回收。 而身为同样是图书室管理员的李维，一旦老扬不在，比起其他人，他则更有可能成为被选中的那个人。 但为了能够确保接替者是李维，而不是其他人，光靠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 这时候，和典狱长的关系就成了撬动杠杆的另一个砝码。 典狱长那天之所以会想起李维,当然和李维这段时间的活动不无关系。 尤其是上次侦破爱葛莎失踪案的事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个经常关注报纸新闻的人，典狱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典狱长那天交给他的案子嘛，这就要感谢马克的帮助了。 那位突然出来搅局的罗宾先生,正是马克在入狱之前帮派中的一位小弟。那些所谓的破绽，自然也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话题回到老扬的工作,其实李维早在之前就曾经跟踪过老扬,观察过他进行收尸时的整个行动路线,也知道他每一次都会先去资料室拿死者的名单。 而资料室刚好在操场的另一侧。 从自动贩卖机的位置，坐在台阶上进行观察,可以准确看到资料室门口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李维在积累了一定的积分之后，不再去食堂用餐的原因。 虽然和食堂伙食太差也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助坐在台阶上吃饭的这段时间,观察资料室的人员行动情况,同时还容易从其他囚犯们的闲聊中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根据一段时间的观察,李维基本知道了资料室里的人员构成和他们通常的出勤和用餐时段。 这也是为什么他买的食物烟酒“刚好”两份的原因。 至于酒是4瓶，一方面是那两人的确喜欢喝酒,另一方面则是为他盗取资料，争取足够的时间。 但人通常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充满戒心，为了消除这两名狱警的戒心,李维刻意选在接近12点的用餐时段。 作为曾经的社畜，李维当然知道,在即将吃饭和下班这两个时间点人会不自觉地处于放松状态，根本无心工作。 心情松懈的情况下,更容易得手。 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这份人员资料以外，后续去死者寝室整理个人物品,也有一定可能查到一些线索。但这种概率很小，那张照片只能算是意外收获。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现在我已经把资料存到了看门狗程序里，而那张照片……” 李维还没说完，沃纳博士就冲着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如果是你在214寝室拿到的那张照片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博士的将手平伸，手心向上。 一串数据波骤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紧接着，如同3d打印过程一般，那串滚动的数据波将那张李维放在枕头底下的照片一比一还原了出来。 李维惊异地看着这一幕，谁知道博士却只是拿起那张照片，对着李维笑了笑： “其实你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对于看门狗程序来说，你的眼睛就像是一台超高清的摄像头，可以将所有你看到的画面捕捉进来。 而你只需要通过回想，就可以将对应的东西复现出来。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副本，但只要你的记忆足够准确，它依然可以做到几乎以假乱真的程度。” 话音刚落，博士的手指一捏，那张照片就崩碎成了无数数据碎片，消失于无形， “你现在可以试试。” 闻言，李维也学着博士的样子，伸出手掌，在脑海中仔细回忆那张照片的样子。 那是一张七人合照。 照片拍摄的地点似乎是在某个酒店的后厨。 照片中的六个人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厨师制服，看上去都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年轻而富有朝气。 而被这六人围在中间的，则是一个银灰色短发,身穿黑色西装，年约四十多岁,神情严肃的男子。 男子显然竟然皱眉,以至于眉心都有深深的川字。 即使是在拍照，也依旧没有任何笑容。 李维凭借着记忆,将照片中的细节一寸寸还原。 而随着他的回忆，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中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出现了背景，接着是七个面目模糊的人物，再后来，人物的模样和神情才被慢慢细化。 三分钟后，李维惊讶地举起那张由自己的记忆复现出来的照片，无论是从质感还是照片的纹理，都看不出这只不过是由数据构成的虚拟物品。 不过仅仅是还原一张照片，就需要耗费不小的难度去回忆每一个细节，如果想要复原更大的场景，必然更加考验记忆力。 李维一度设想，如果自己能够摸清楚海德拉监狱的每一处细节，是不是就可以在看门狗空间中直接等比例构筑出一个海德拉监狱的原型。 这样也就不必等到他弄明白博士所说的谜题，找到另一个意识碎片，才能对海德拉进行进一步探索了。 但随即，他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根本就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无解问题。 要构筑出原型，就要先彻底了解并记忆。如果他能够彻底了解并记忆，那又何必构筑出原型？ 李维收回了发散的思绪，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张照片上。 看着照片里那七个人的脸，李维忽然想起了什么，调出了看门狗的半透明面板。 第六十八章 第七人(第一更) 通过半透明面板，李维找到了他之前存入看门狗程序的人员资料，人员资料里附带有每个人在入狱时拍的一寸照。 通过对比，李维很快就发现。 虽然年龄已经和合影中的有很大差异，但依稀还是能看出照片中那六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正是和歌子查到的名单里的那六个人。 很显然，这些在安娜·格林案子里出现过的六名嫌疑人原本就认识，且从照片上的动作来看，关系甚至十分亲密。 只是，这第七个人，究竟是谁？ 李维的视线又停留在了照片中央那个唯一穿了黑色西服的男子。 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李维陷入了深思。 看来，想要知道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或许只能从六人之中仅剩的丹尼·史密斯入手。 李维很快告别了博士，回到了现实。 现在时间是早晨6点55分。 他打开项圈的个人面板，查看了目前的积分和生存天数情况。 「姓名：李维·伯德」 「罪名：一级谋杀」 「死刑执行日期：新历2397年7月6日」 「剩余时间：25天17小时05分33秒」 「当前积分：110」 关上个人面板，李维快速起床洗漱。 老扬预计下周才能回来，今天依旧是由他值班的日子。 李维昨天通过看门狗程序，查看了丹尼·史密斯的个人资料，除了知道他的宿舍是819之外，资料上还有他入狱之后两次出院就诊的情况，一次是脑血栓，另一次就是中风。 不过这个丹尼·史密斯还真是命大。 虽然中风导致的后遗症使得他现在不得不每天躺在床上，但好歹两次都没有死。甚至出于耶利哥在2355年出台的社会保障政策，像这种正在服刑的囚犯的重大疾病依旧可以享受医保报销。 所以丹尼·史密斯不仅活得好好的，自己单独住一间牢房，还有专职的护理师24小时对他的身体各项指数进行监测。 李维来到图书室打卡上班，顺带检查了一下今天的信报箱。 昨天一天都没有安排送信的结果，就是信报箱里堆满了各种信，甚至有几封已经塞不下而掉在了地上。 就像老扬之前做的那样，李维很快检查了这些信的归属，并分门别类按照楼层整理完毕。 …… 吱呀——吱呀—— 满载信件的小推车在宿舍楼的走廊上缓缓推行。 一听见动静，就有不少囚犯从牢房里探出头来。 看到推车上并没有盖着白布，那些人也就没有了探寻的兴致，又很快缩了回去。 817……818……819。 李维站在了819号牢房门口，从推车底下抽出一封信。 “丹尼·史密斯，有你的信。” 819号牢房内部并没有开灯，唯一的一张床上，有一个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 听见李维的话，那个身影动了动，但很快，一道带着病人特有虚弱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麻烦……帮我拿进来，谢谢。” 闻言，李维直接将推车推了进去，横在门口，自己则拿着那封右上角写了小小的819的信，走到了床前。 这时，他才看清床上躺着的丹尼·史密斯。 和个人信息上的照片相比，他现在整个人的身形几乎是原来的一半，皮肉松垮地贴在缺少脂肪支撑的骨架上，就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如果不是他的脑袋缓缓转向了李维，浑浊的眼珠对上了李维看向他的视线的话，真的很难令人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个活人。 他的手指动了动，但不知是因为中风，还是因为本身就缺乏力气，手臂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抬起。 “信……给我看看……” 李维点了点头，代替他将信封拆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合照，七个人的合照。 李维将照片举到丹尼眼前，缓缓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有人给你寄了这封信，信封上没有笔迹，信里只有一张照片。 可是我看了一下，照片里其中五个人都已经在昨天被执行死刑了。 那这信，会不会是除你之外的另一个人给你寄的呢？” 丹尼顺着李维的话语，看向那张照片。 而当他的视线移向照片中央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时，身体猛然抽搐，双眼往上斜翻，就像癫痫症患者犯病时那样，抖成了筛糠。 “丹尼！丹尼·史密斯！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乔治……乔治……我真的不知道……我……我……” “谁是乔治？”李维冷冷地看着丹尼痛苦的脸。 “我……我杀人了……乔……乔治……杀人……” “你杀了谁？” “杀……啊……” “是不是安娜·格林？” 听见安娜·格林这个名字，丹尼浑浊惶乱的眼瞳中顿时闪过恐惧，身体抖动的幅度更大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杀的……不……” 他的嘴角开始涌出白沫，床头连接着他手腕的监听装置也响起了警报声。 李维定定地注视着床上犯病的丹尼，将那张照片，连带着那写有819的信封，一起塞进了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趁着护理师还未赶到，将推车重新推入走廊。 吱呀——吱呀—— 李维核对着推车上还剩余的几封信。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已经能听见频率明显加快的脚步声。 当赶来的护理师与李维擦肩而过的刹那，他神色平静地将推车往旁边错了错，给对方让出了一条道。 “谢谢。”护理师小姐匆忙道谢，下一刻就已经冲进了819号牢房。 …… 回到图书室，李维将推车重新锁进了隔间。 坐在老扬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陷入思考，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敲击。 看来当初安娜·格林的案子的确有问题，这六名被释放的嫌疑人恐怕并不干净，否则丹尼·史密斯不会对这个名字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这一点其实不难猜测。 一般来说，晚宴上连那些容易引起过敏的食材都不会提供，更不可能会供应河豚这种风险性极大的菜品。 可如果真的是菜品本身的问题，按照和歌子的谨慎，不可能忘记提及其他客人的中毒情况。 但事实却是，她仅仅提及了安娜的死。 一个晚宴的菜品出了问题，死者却只有一名。 比起单纯的意外，这看上去更像是一次有预谋的投毒。 不过比起这个，还有一点更让李维在意。 那就是丹尼口中的“乔治”。 为什么他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说出了“乔治”这个名字？ 李维的脑海中闪过那张照片里的西装男人。 难道是他？ 第六十九章 尸体的语言(第二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耶利哥城霓虹交织的夜晚。 推开的窗口迎面刮来大风，将百叶窗帘吹得哗哗作响。 这是离地79层的高楼。 位于耶利哥城的核心办公商圈。 一个穿着正装社会精英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面向窗口站立。 整间办公室并没有开灯，显得窗外的夜景更加绚丽。 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工位上亮着一盏台灯，和未曾熄屏的笔记本电脑。 堆叠的文件将他的办公桌挤占得仅剩下小小的一片空间，勉强能够容纳一人办公。 铃声突兀响起，被遗忘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发出振动。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提醒是“亲爱的”。 然而，就在这阵铃声响起的一瞬间，男子突然抬起右脚，整个人向前跨出。 随着百叶窗帘轻轻拍击窗框，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铃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时，无人的办公桌传来了鼠标点击的声音。 那台依旧亮屏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是一个正在播放视频的网页，网页左上角的标志是“∞”形状的蛇吞尾。 视频的画面里不断变换着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线条。 这些线条以某种规律不断重复着，似乎永无止境。 而下一刻，明明无人控制的视频界面却突然暂停，这个神秘的网页自动关闭。 紧接着，浏览器对应的浏览历史记录被瞬间清空。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作着电脑屏幕上的光标。 很快，电脑出现了关机动画。 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黑暗。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 次日。 李维在值班时再次收到通知，让他去处理遗留物品。 当他从资料室狱警手中接过名单的时候，发现那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丹尼·史密斯。 李维看向那名身材有些臃肿的狱警，露出吃惊的表情： “长官，这个丹尼·史密斯怎么突然就死了？”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家伙中风都半年多了，再加上原来身上就有不少毛病，早死晚死也不过就是一口气的事情。”胖狱警随即看向坐在一旁的瘦高狱警，“托德，你不是有一回值夜班的时候还帮忙把那老家伙送去医务室吗？” 瘦高的狱警托德跟着点了点头： “那次貌似是因为脑血栓，后来直接送医院了。不过这次，我听说他是因为晚上撒尿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倒在厕所里了，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两人还在继续就这个话题唠嗑，李维已经推着推车离开了资料室。 在去往地下室的一路上，李维还在思索这整件事情。 他昨天才刚刚去见过丹尼，结果他今天就已经死了。 难道真的是那两名狱警所说的，因为突然的低血糖，没能及时得到救治？ 李维随即响起了他去见丹尼的那次。 距离丹尼表现出异常，到护理师赶来，一共也就隔了三到五分钟。 而且丹尼的身体各项机能一直处于被监测的状态，即使是负责监测的护理师睡着了，那么大的警报声也不可能被人忽略，何况还是血糖这种最基本的指标。 更奇怪的是，像丹尼那种状态，真的有力气一个人起床上厕所吗？ 那么，如果丹尼并不是自然死亡，那么对方选择在这个节点将他杀害…… 李维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人想要阻止他弄清楚关于索菲亚·格林之死，乃至于安娜·格林之死的真相。 丹尼的死就是一种警告。 警告李维，他们可以轻易杀死丹尼，自然也可以轻易杀死同在海德拉监狱的李维。 蓦地，李维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寒意，一种对危机本能的直觉猛然袭上心头。 他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眼神的余光看向身后的地面。 阳光的映照下，一个不属于他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视野中，并不断向着李维自己的影子靠近。 而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刹那，李维霍然转身，摆好了战斗的姿势。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已经来到他身后的人。 打理整齐的淡金色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复古的金丝单片眼镜，眉目之间挥散不去的一缕忧郁。 是韦恩医生。 “被你发现了。”韦恩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将准备吓唬人的手收回，“还以为能吓你一跳。” 李维的视线状似不经意般瞥过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韦恩医生，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如果我手里刚好握着一把刀，你现在恐怕已经被送去急救了。” “哈哈哈，那看来还好被你提前发现了，感谢不杀之恩。” 韦恩看上去比最初见面的时候熟络许多，也不像是在做心理咨询时那样温和沉稳，反倒更显年轻。 两人攀谈了几句，倒是韦恩一直在抱怨最近心理咨询的人越来越多，逼得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本来托人找的这份工作，就是想要混个闲差，没想到比我之前在心理诊所的时候还要忙。哎，我已经后悔跳槽了……” 韦恩抱怨了一会儿，见李维似乎还有事要忙，这才提出告别。 临走前还说过几天会找机会去图书室看书，到时候再找李维聊天。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李维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车走进地下通道。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维又一次出现在了那间遗体存放室门口。 这一次，不用等科兹莫发话，他已经熟练地推门而入。 解剖台上只有一具尸体。 这个时候，尸体身上绝大多数的器官都已经被取出，大脑也已经放在了置物架上。 科兹莫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水。 李维这才第一次正视对方的脸。 这是一张长相凶狠的脸。 并不是说他的表情又多吓人，只是单纯长相，就能让人联想到一个词——凶神恶煞。 他虽然只是坐在那里喝水，浑身上下散发的寒气也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怪不得那两名狱警说他会骂人。 或许其实不是骂人，只是单纯靠脸，就能把别人吓得噤若寒蝉。 “都已经来了第二次了，还需要提醒吗？” 或许是李维的视线过于明显，看得科兹莫都有点不太自然地低了低头，用蓬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不用，多谢。”李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只是在走向置物架之前，目光在丹尼的尸体上多停留了片刻。 而当他看向丹尼的左臂时，瞳孔微微一缩。 在他的左臂，手肘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并不明显的小孔。 那是注射器刺入皮下静脉之后，留下的痕迹。 李维的脑海中随即闪过瘦高狱警托德说过的话，丹尼是死于低血糖。 一般情况下，人在没有及时进食的情况下，会出现低血糖的症状。 排除掉部分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处于低血糖状态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方式可以让一个正常人突然出现严重的低血糖症状。 譬如，注射胰岛素。 用于降糖的胰岛素一旦注射过量，就会导致身体出现低血糖症状。低血糖的状态如果没有及时得到纠正，就会导致死亡。 如果是空腹状态的话，只需要注射20个单位，就足以致死。 这些念头在李维的脑海中飞快闪过。 他没有再去看那具尸体，只是神色平静地走向放置着丹尼大脑的置物架。 第七十章 迟来的信件(第一更) 等李维回到寝室时，时间已经接近6点半。 马克也刚刚结束洗漱，走出盥洗室。 看到回来的李维，马克刚要打招呼，就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一封信。 “应该是黛西的信。” 李维伸手将信递给了马克，马克却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李维直接念给他听。 在念信这件事上，两人早已形成了默契。 李维直接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一边将信纸拆开。 这一次，黛西的笔记显得有些潦草，似乎记录得十分匆忙。 「亲爱的哥哥： 最近好吗？ 黛西好像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院里多了很多的病人，就算是那些仿生人护士，都有点忙不过来了。 嘻嘻，所以我才有机会偷偷给你写下这封信。 这些护士不喜欢看到我写信，总是把我的笔和纸藏起来。 不过我可是很聪明的，才不会让她们知道我把纸笔都藏在床缝里了:) 之前自从照顾我的护士阿姨们离开之后，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愿意陪我说话的人，好在这次又多了好多的新面孔，我又可以交到新朋友了！ 不过，这些新朋友里很多人都没有手或者没有脚，身上到处都缠着纱布或是绷带。 最近搬来隔壁床的莎伦奶奶说，这是他们的福气。 他们以后虽然没法走路，或者没法拿笔写字了，但他们都是被神眷顾的人,以后的日子会越变越好的。 我不太懂莎伦奶奶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人如果没有手或者没有脚,难道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就像黛西一样,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学会怎么使用轮椅。 对了，莎伦奶奶说,他们都是从中央大街那里过来的。 真奇怪，这么多人都住在中央大街吗？ 啊，护士又要来送饭了,我先停一下！ …… 呼——还好没有被发现，我把信纸和笔都藏在枕头下面了。 太好了，护士最近好忙，都没有时间看着我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里有人在吵架。 一群人围住了一个和隔壁大哥哥差不多大的男生，说他是魔鬼。 后来，我听到那个哥哥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说他的妈妈永远离开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原本很凶的人听完这话之后,就散开了。 他们为什么说那个哥哥是魔鬼呢？ 我觉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天使。 不过，就在我快要吃完饭的时候,医院里来了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 他们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凶的样子。 我跟他们打招呼,但是他们都不理我。 他们去了每一间病房，还去了走廊。 他们把刚才那个哥哥带走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我希望那个哥哥没事,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对了，差点忘记了。 隔壁大哥哥在三天前也出院了呢。 还有哦,他在临走之前，把他存的所有爱葛莎姐姐的电子唱片都给我了，还说以后都用不上了。 他看起来怪怪的。 不过我好高兴啊,这样我以后也能经常听到爱葛莎姐姐的歌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回来看我,我为她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嘻嘻，哥哥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吧。 没错,我趁着午休的时间,偷偷练习了《夜莺》,现在我也能完整地唱下来了呢。 唔，不过高音的部分真的好难啊，我有点唱不上去:( 拜托拜托，希望爱葛莎姐姐来的时候，我能发挥得好一点，千万千万不要跑调！！！ 如果她到时候夸了我的话，我就可以趁机问问她，可不可以去哥哥在的地方给哥哥现场唱一次《夜莺》了（这个是我之前听隔壁的大哥哥说的，好像叫做慰问）。 嘿嘿，希望她能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哥哥，一定要祝我好运。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ps.如果没成功的话，你会收到我织的毛衣）。 ！！！ 糟糕，我居然直接说出来了！(⊙o⊙) 吖，我看到护士过来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叭！ to世界上最亲爱的哥哥马克 爱你的黛西」 念完信，李维沉默地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 很显然，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黛西还不知道爱葛莎已经遇害的消息。 看来马克今年的生日礼物注定只能是毛衣了。 ……什么叫做“只能”？ 李维两辈子加起来，就只收到过来自同一个异性织的毛衣。 那个异性就是他上辈子的老妈。 为了防止产生想要和马克绝交的念头，李维决定不去想这个话题。 这封信里除了后面关于爱葛莎的内容之外，前面的一部分内容似乎透露出了一点信息。 医院里突然增加的病人，应该是在6月6日的中央大街事件中受伤的民众。 至于黛西说的那个哥哥，李维猜测可能是当时抗议的参与者之一，所以其他人才会把他叫做“魔鬼”。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抗议，那些看热闹的普通民众也不会被卷进来。 当然，不可能指望他们去反思流血事件的究竟是由谁引起。 这不现实。 不过，黛西口中所说的那些将那个哥哥带走的那些穿白色制服的人，倒是引起了李维的注意。 白色制服…… 李维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在中央大街附近集合的时候，他似乎的确在执法者之中看到过一批穿着白色制服的人。 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有机会可以问问和歌子。 当李维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马克也只是将那封信放到了抽屉里那些信的最上方。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马克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向衣柜。 片刻之后，他的手里多了一瓶酒和两个空酒杯。 “福特生产的伏特加，来一点吧。” 福特？ 李维挑眉。 福特现在还跨界生产酒水饮料了？ 不过他也仅仅是在心里吐槽，毕竟此福特不是彼福特。 李维点了点头，接过酒杯。 看得出来，马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马克的秘密(第二更，求追读) “刚才的信你也看过了。” 马克将两个酒杯都倒满酒，一杯递给李维，一杯捏在手里。 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有没有好奇过，黛西为什么会一直住在医院里？” 闻言，李维坦诚地点头：“有，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你肯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呵呵……”马克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黛西需要长年坐轮椅。因为，她没办法靠自己走路。”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马克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又一杯酒下肚。 “她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还记得我曾经提过吧，黛西她以前很喜欢跳舞。 当时我们那里有一个舞团在招人，她凭借自己出色的发挥，被舞团的负责人当场签下，说很快有机会参加巡回演出。 那个时候她才只有八岁。 她很有天赋，也很努力。 见过她跳舞的人都这么说。 哈哈，当然，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她跳舞。” 马克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仿佛杯中的并不是辛辣的伏特加，而是甘甜的蜂蜜水。 李维很清楚，他这时候最应该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只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结束了。 就在她被通知可以去参加巡回演出的第三天,那天刚好也是我的生日。 那天早上，我还记得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后来,她就趁着我不注意,一个人偷跑到了另一个街区。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想用攒下来的零花钱去花店给我买一束向日葵，再去商店买一些烘焙用的黄油和小麦粉,要给我做苹果派。 如果我当时不是忙着主持帮派里工会的事情，能多给她一点关注，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地步……” 马克一边喝酒,一边断断续续地叙述。 通过他的叙述，李维才明白霍华德死的那次，马克所说和罪恶之花存在私人恩怨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在黛西为了给马克庆祝生日而出门采购的那一天,她遇上了真正的罪恶之花。 当马克收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被压在建筑石堆底下，只露出上半身的黛西。 马克完全不记得他在看到奄奄一息的黛西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只记得当时年仅八岁的黛西在看到他之后,向他伸出了小手。 那双手轻轻抚过马克的脸颊,带走了他脸上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 接着，原本已经承受着双腿带来的剧痛的黛西,却向着哥哥马克露出了一个微笑。 “哥哥,不哭。黛西不疼。” 那一刻,马克悲痛万分的内心里，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 他无法相信,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才能忍心对这样一个天真年幼的孩子下手。 怒火充斥了他的内心，也冲昏了他的理智。 他一边带着黛西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恳求那些医生救救黛西，治好她的双腿。 一边命令帮派里的弟兄们就算翻遍整个耶利哥，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名为罪恶之花的混蛋揪出来。 然而,这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他都没有办成。 他见过的所有医生都表示对黛西的腿无能为力。 她腿部的神经已经彻底毁了,根本不可能通过治疗复原。就算是走路都无法做到,更别提跳舞。 而马克提出的安装义肢的方案,也在对黛西的身体做过各项检测之后，彻底失败。 要想做到能够像正常的双腿那样进行运动的义肢，先不提造价昂贵，光是需要进行侵入式安装这第一步，黛西就无法完成。 她的身体对市面上几乎所有材质的侵入式电机都有强烈的排异反应。 如果勉强植入，不出一个月，就会面临严重的负面后果，甚至可能导致全身性的细胞坏死。 总之，这个结果马克赌不起，也不敢赌。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这种痛苦转化成更强烈的怒火。 这之后，为了能够找出罪恶之花，他做了一系列出格的事情，甚至不惜让底下人进行模仿犯罪，只是为了将罪恶之花引出来，甚至因此激怒了当时一起参与调查的一名警员。 “说真的，我当时应该听他的，冷静一点。 不过，做都做了，也没必要后悔。 只可惜，那个家伙听说后来在出任务的时候死了，不过那会儿我已经在牢里了，也没办法去送他。” 马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这还是他头一回和李维说这么多的话。 李维陪着马克默默喝酒。 酒过三巡，马克的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醉意。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袅袅烟雾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也替他掩盖了那从未流露的脆弱。 烟雾吞吐之间，马克的心情似乎逐渐平静。 他单手支着脑袋，笑看向李维： “菜鸟，其实早在你没有进来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李维随即挑眉。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很奇怪吗？大律师李维·伯德嘛。 三年前，我的那群小弟组建的工会遇上了一点事情,一群仿生人跑到码头来抢那群工人的饭碗，还打着《仿生人法案》的旗子。 我不仅找人把他们打了一顿,还准备给那劳什子法案整点麻烦，刚好那会儿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不过,这种小事我是不会过问的。 不然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就该认识了。” 《仿生人法案》？ 李维不由皱了皱眉：“《仿生人法案》不是现在都还没颁布吗？” “是没颁布，不过早在五年前国会就传出这个消息了，那群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活跃，就像有人给他们撑腰了一样。” 马克冷笑一声，自顾自喝酒。 这一晚，一整瓶伏特加，四分之三都进了马克的肚子。 倒是李维，从头到尾也就喝了两杯，看得马克直摇头。 “你小子酒量太差。” 早已经喝上头的马克提着空酒瓶，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李维的肩膀，做出了评价。 对此，李维不想反驳。 比起展示酒量，让自己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人一旦不够清醒，就容易犯错，也容易在不恰当的时机说出不该说的话。 而李维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的那些记忆，是不可以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无论面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李维注视着马克踉跄着走进盥洗室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 第七十二章 接二连三 李维躺到床上，将视频播放器插上数据线，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正是之前约定好的会议日期。 他连忙闭上双眼，进入看门狗空间。 等他进入论坛房间时，炎咒师和歌子和腐蚀者早已等在门口。 他快速坐到属于自己的长桌上首，这才通过了两人的进入许可。 被布置成茶室的论坛房间墙壁凭空出现两扇门,两人依次从不同的门进来。 炎咒师还是之前那副黑袍打扮，倒是腐蚀者换了件和上次颜色不同的格子衫。 “晚上好，神经漫游者先生。”两人先是向着李维打了招呼，继而选择上次同样的位置落座。 李维明显可以看出，腐蚀者原本想要直接抬手问好,但注意到炎咒师恭敬的态度，这才临时转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西方礼。 “让你们久等了。”李维低沉而不含情绪的声音从那张模糊的面孔底下传出。 “并没有很久。”炎咒师微微低头。 倒是腐蚀者摸了摸脑袋，露出一抹大咧咧的笑容： “其实我今天刚好在公司加班，我是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用光脑接入进来的。等待会结束了，刚好回去打卡下班，还可以混点加班工资，嘿嘿。” 哟，加班居然还有工资？ 这不科学……哦不，这不赛博朋克啊。 李维上辈子当律师那阵几乎天天都是10点之后下班，也从来没有额外发过加班工资，甚至除了周六日，其他时间连调休都没有。 李维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腐蚀者那过早后移的发际线。 嗯，心情好多了。 “今天没有特别要求，你们可以自由提问，或是交流。” 李维靠在椅背上，嗓音低沉地说道。 炎咒师和歌子闻言看向李维，但并没有从李维那张被模糊过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看来神经漫游者先生今天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也许是最近正在忙于其他的事情。 不过，像他这样的高阶强者，平时又会忙些什么呢？ 和歌子的内心闪过一丝疑问,但外表上依旧保持着冷淡。 她看向神态似乎有些兴奋的腐蚀者，平静开口：“腐蚀者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啊，当然有。”腐蚀者的表达欲瞬间就上来了，“你们知道我们公司最近为什么开始有加班工资了吗？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 李维只是注视着腐蚀者，并没有开口。 和歌子见状也没有说话。 当然腐蚀者也不需要他们开口，他已经自顾自讲了下去： “还记得上次我说过，我们公司有人猝死的事情吗？那个事情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晚上加班的时候跳楼。 据说当时尸体刚好砸中了楼下大老板的车，挡风玻璃全都碎了。 一开始公司也不当回事，只是正常走流程，给了家属一笔抚恤金。 谁知道跳楼的事件接二连三。 渐渐就有传言，说我们公司内卷非常严重，员工为了加班猝死，甚至很多承受不住压力而跳楼。 这些传言一出，公司的股票瞬间跳水，连带着母公司群星科技都受到影响。 最近不仅花了大价钱危机公关，董事会连着开了两天会，最终决定上调员工福利，还提供三倍加班工资。 要我说，后面那两个同事要是再等两天，可能也就没事了。” 腐蚀者连连摇头叹息。 八字眉一挑一挑，莫名有种喜感，破坏了沉重的气氛。 李维倒是没想到这绿洲科技已经内卷到这种程度了。 一个星期之内接连出现三人跳楼，再加上之前还有员工猝死…… 这种公司…… 李维又忍不住看了腐蚀者一眼。 可能也就只有腐蚀者这种心态良好的家伙能呆得下去了。 赚钱是要紧，也得有命花。 没想到腐蚀者说到这个话题，和歌子反倒有了反应： “这件事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确认这三人并没有遭受任何人胁迫，事发当时的监控显示，办公室里也的确只有死者一人在场，确认属于自杀事件。” 自杀…… 而且还是接二连三，选择同一种方式的自杀……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和歌子的说法，李维反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有没有留下遗书？”李维看向和歌子的方向。 见到李维发问，和歌子顿时转了过来，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三个人都没有留下遗书，这一点的确令人怀疑。不过无论是从监控证据，还是尸体表面的伤痕判断，都没有他杀的迹象。” 和歌子的话也引起了腐蚀者的关注，他好奇地盯着和歌子： “诶，炎咒师小姐，你难道是警方内部的人吗？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警局有认识的朋友。”和歌子神色不变，冷淡回应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原来如此。”腐蚀者点了点头，又自顾自嘟囔了几句，“说来也是奇怪，那几个同事明明之前还给我推荐了一个网址，说可以看看里面的视频，放松身心。我还以为他们当时的心态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网址？”和歌子挑眉，“你说的是什么网址？” 很好，和歌子替我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啊，那个网址啊，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就那天中午登录了一回，随便瞥了眼我就直接午休了。”腐蚀者挠了挠头，试图回忆，“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我就记得那个网站的图标挺有趣的，是一条蛇的样子，无穷大的那个图标，你们记得吧，横着放的8，就是那个样子。” 无穷大，横着放的8？ 李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他在金色花园案件中污染者雨宫美智子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个网站。 那个网友q发给她的，疑似是污染传播媒介的视频链接。 当时那个链接右上角的图标就是一个蛇吞尾的“∞”。 而现在，腐蚀者居然说那几个自杀的同事也曾经给他推荐过这个网站。 这不像是巧合。 但如果真的就是同一个网站的话，那这个网站里的视频也多半有问题。 李维下意识看了眼还在聊的腐蚀者一眼。 如果说炎咒师是能力者的等级名称，那么腐蚀者大概率也是。 如果腐蚀者是能力者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会遭受模因的污染……吧？ 然而李维上下打量这个家伙，怎么看都觉得他一点也不符合能力者的表现。 或许还是有危险。 思维思考了一阵，外在表现就是沉默，反倒让时刻关注着他的和歌子感到一丝紧张。 神经漫游者先生为什么一直沉默？ 难道是他对腐蚀者所说的话题不感兴趣？ 可是他之前还提问过有没有留下遗书，不像是对此完全不关注的样子。 那么，他或许正在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难道是这个事件当中，还有什么我没能发现的疑点或者线索吗？ 这样想着，和歌子也跟着陷入了思考。 只有腐蚀者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之前和那三名同事的关系。 就到这里了 写不下去了。 虽然做了那么多的设定，也准备了那么久。 但当充满激情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脑子是很清晰的，很有干劲的。 可是，突然发现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这种干劲就消失了，以至于创作的灵感和原本清晰的思路都滞涩了。 今天本来还要继续写，可是写着写着，突然就懵了，我原本想好的东西，感觉自己也开始糊涂了。 看来是时候停一停，写一本能让我在现阶段吃上饭的书了。 新书会尽快出来的，已经在准备了。 会是相对轻松一些的书，美食日常向，要不要融合日综，还是东京志怪，我还没想好。 总之，很感激陪我到这里的读者。 如果不是现在全职的话，我大概还能继续咬牙写下去吧。 抱歉了，辜负你们的期望。 但我这里说一句，这个故事或许在这里结束。 不过，之前做的设定、世界观等等的准备，在我成为一个有一定读者基础，并且磨练到可以掌握这么大世界观的笔力的时候，我还是会把它写出来的。只是可能换一个书名，讲另一个故事。 但我相信，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至少在我这个作者本身，在我的写作能力或是思想上，一定是有改变的。 只是，我可能需要继续不断努力，让这种改变从量变到质变。 在此，真诚地感谢每一位读者，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