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从不是娇气的主儿,可国公府占地广,一路朝南边去,天儿又炎热,出来的急,竟也忘了带油纸伞。
走的她一阵头晕眼花。
阮蓁停下脚步,抬起素手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细细的汗。
暗七见状连忙道:“不若世子妃先去前头凉亭等着,属下命那两人过来请安。”
檀云也心疼阮蓁,跟着应和:“不错,自古以来都是妾室一入府便过来向正妻请安的,她们倒是摆了好大的谱,哪有世子妃您亲自过去的道理。”
说着,她更恼火了。
这些阮蓁焉能不知?可她就是想亲自去瞧瞧。
谁让顾淮之早不留人,晚不留人,偏偏这个节骨眼留人,小娘子难免赌气的想,她倒要看看那两人有何等过人之处。
想到顾淮之,她捏紧帕子,没忍住去看腰间鼓起来的荷包。
碎扳指都不能让她欢喜。
小娘子极少骂人,从未说过脏话,她憋了一口气涨红了脸,
良久,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过分,该死。道貌岸然,可恶至极。”
檀云:......
她家世子妃骂人都显得格外委婉有文化。
相比之下,她每次瞧见长肃,都想刨他家祖坟,实在显得粗鄙了些。
暗七沉默的只能继续抬头望天。
好不容易入了清竹院,阮蓁在转角处便听见拱桥上两人的质问。
“怎么这院子就你一个奴才?”
婆子低眉顺眼:“清竹院每日也有打扫的小厮前来。”
蓝衣女子抬着下巴,闻言脸色差了些许。实在没想到身边的婆子都敢这般拿乔。
“我问的是照顾我二人饮食起居的婢女。”
婆子笑,却带着些许敷衍:“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奴才,府中内侍的安排,不是老奴能过问的。”
府内的一干事宜,都是管家操持,管家没送下人过来,可见是真没把这两人当回事。
即便公子真有意纳这两人为妾,换成有规矩的人过来,在没立住脚跟之前也该唯唯诺诺守本分,拨下人过来伺候她便该感恩戴德,没拨更不该多嘴去提。
而不是如此没眼色,入了国公府,便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蓝衣女子闻言扯了扯嘴角,见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她猜测这是世子妃故意给她们的下马威。
实在是妒妇。
粉衣女子眼眸一转,当下笑:“等彻底安顿下来,我们也该去世子妃面前磕头请安,再奉上一杯妾室茶,不过是几个婢女罢了,在世子妃面前提上一提,她焉能不给?”
就算世子妃不想答应,但为了人前彰显大度,也不得不答应。
除非,她是想同世子爷离心。
婆子:……这事同世子妃有个屁的相干?
阮蓁沉静的垂下眼帘。
她沉默几秒,随后慢吞吞的在想。
宫里养着的这些拉拢官员的女子都这幅德行吗?
蠢笨不堪也便算了,却有闹的家宅不宁的本事。
这两人她都瞧不上,更别提顾淮之了。
阮蓁心安,收回视线。随即,她缓步走过去。
两人的一番话,莫说是阮蓁,就连婆子都忍不住蹙眉。
她动了动唇,正要出声训斥,就听身后的脚步声,婆子转头,看清来人后,连忙上前福了福身子:“老奴给世子妃请安。”
在阮蓁面前,她的态度极为恭敬,和适才对待那两人的敷衍形成了鲜明对比。
阮蓁轻轻颔首以作应答。继而,看向那大言不惭,说她人微言轻的两人。
她看着两人的同时,那两人也在偷偷打量着他。
女子嫣红的唇,挺翘的鼻,朱唇雪肤,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含带春水,气质清雅,高贵绝俗。
墨发挽起,别着根白玉簪。
浑身上下配饰点缀并不多,可却恰到好处。
蓝衣:……
粉衣:……
两人略显吃惊。
平素对这张脸最引以为傲的她们,与此同时,脑中不约而同响起一句话来。
——有这般貌美的妻,世子爷怎会退而求其次,要她们?
可宫里的调教嬷嬷也说了。
自古以来,不论富贵权势与否。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对!世子妃空有美貌又如何,若端庄过了头,在榻上如死鱼那般,男人自然不喜欢。
两人正自我肯定间,阮蓁在其跟前站定。
她嘴角浮起一抹弧度,嗓音温婉。却是道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说要找我磕头请安么,磕罢。”
檀云:!!!
世子妃万岁!
她高傲的扬起脑袋,对着早就看不顺眼,恨不得亲手处置此刻有些呆若木鸡的两人道:“怎么愣着不动?磕头都不会?”
暗七抓了把头发,冷冷道:“让你们嗑就嗑,磨蹭什么!”
先前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不是很能耐么?
怎么如今世子妃来了,却没反应了?
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上疼了,扑通一身跪下。
“小的流萤。”
“小的流萱。”
“给世子妃请安。”
阮蓁低垂着眼帘。神色淡淡的看着地上华丽服饰的两人。
她抿着唇,半响轻笑一声,嗓音轻软却裹着一份寒:“我的确人微言轻,可娘家无人与尔等有何干系?”
“知情之人会认定你二人不懂规矩,不知礼数,犯口舌,若不知情,倒要怀疑你们是皇上派来,特地让我难堪的。”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两人浑身一寒。
“小的不敢。”
“是小的胡言乱语,嘴笨的紧,世子妃莫同我等计较。”
计较?
这话一出,倒显得阮蓁小肚鸡肠了。
小娘子也没让她们起来,只是转头吩咐婆子:“盯着,跪足半个时辰。”
“世子妃您不能背着皇上,世子私罚我们。”蓝衣女子不可置信。
“背着?”阮蓁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吐字清晰,三言两语彻底把人击垮:“既是皇上赏的,入了国公府,那便是国公府的人。”
“出言不逊,大胆诋毁,罚跪已然是轻的。”
“至于世子爷。”
阮蓁嗓音一顿,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她一字一字道,里头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心虚:“他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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