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四仁所在省水利学校，在省城临近的一个市。虽然和省城近邻，与二哥大学相距100公里左右。省水利学校坐落在水域旁边，环境优雅，风景优美，教学楼、图书馆、教职工宿舍以及学生宿舍。还有庞大的运动操场。操场里可以跑操，还有篮球，乒乓球案，跳高，跳远，高低杠，双杠等各式各样的体育器材设施。没想到水利学校体育这么丰富多彩。除了体育运动场，还有许多回廊和走道，草坪坐椅随处可见。可以随处学习读书，安静祥和。水域四周还有护栏和沥青路面，他们县城还没有沥青路面，他感到奢侈和高级。


    乜四仁宿舍有六个人，上下木架子床，下面三个人住，上面三个人住，对面是放皮箱的书架。还有鞋架，脸盆架等等。他在整理自己用品时，发现一块香皂。他从来没有用过香皂，肯定是母亲给他买的。农村人洗脸一般不用香皂，但二嫂用香皂洗脸，农村人说二嫂骚情。农村人洗衣服用皂角树的荚。裹在衣服里，用棒槌把荚锤烂，所洗的衣服被褥面，不仅干净还有皂角的香味儿。


    乜四仁打开香皂油纸，香皂特别香，他不敢使用这东西，怕男生闻到香味儿，说他像姑娘一样讲究，受到别人讽刺。他依然用那块小小油纸包裹香皂，放在箱子里面。


    他把带来的书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他没有多余的鞋，只有一双崭新的黄胶深筒布鞋，他们宿舍还没有这种鞋，不是因为这种鞋高级，是这种鞋低档和便宜。大家经济条件都相对不好，没人笑话和议论。大家极少交流说话。水利学校大部分来自农村农村孩子。许多学生是贫困山区和丘陵地区。大家相互理解和包容。


    他们班级按报名顺序先后分班，学校专业有:工程勘测与设计、农田水利、水电站水轮机运行管理、水电站规划设计等，许许多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专业。乜四仁分在水电站水轮机运行管理专业，简称水运管专业，他不知道这个专业什么意思，就去询问老师，老师告诉他，这个专业毕业后，一般会分配在水电站工作。电站单位是人们向往和羡慕的单位与工作，他听后很满意。


    乜四仁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哥乜二仁，二哥回信说这是什么好专业？应该选择水利工程设计，那才是热门专业，一生吃香的喝辣的，前途满满。


    乜四仁看着“前途满满”四个字，知道这是大学生的语言，自己只是中专生，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再次去找老师，老师说:专业定了以后就不能更换，况且专业划分不是老师说了算，而是招生办和校委会共同定的。


    乜四仁离开老师办公室，认为这个专业不错。


    乜四仁学校距离二哥大学八九十公里，，他与二哥见面已经是1980年夏季放暑假前夕，他学校先放假，就去约二哥一同回家。


    二哥的大学比他们村子还要大。是一个老式大学，公寓是五层青砖砌成，厚重而结实。过道两人并排行走有些擦肩。整个学校古朴典雅，庄重威严。


    二哥告诉他，这个学校已经有50年历史。我国很多着名科学家都出自这所学校。


    乜四仁走在校园，像梦境一样，这个梦对他来说，已经永远过去了。


    二哥宿舍桌上，他看见父亲的来信的信封，上面竟然写着乜振兴字样。他望着二哥:你改名了？哥哥说:原来的名字太土，笑话一样。我自己改的，父亲和母亲也同意。


    乜四仁想:名字是父母给取的，怎么可以随便改变呐？


    乜四仁认为：自己的名字独特响亮，极少有相同的。他们班就有三个国庆，两个李萍，只能用大李萍、小李萍区分。他认为那样的名字才尴尬。


    当天下午，哥哥到另外一个宿舍去见一位校友，这位校友年龄比二哥小许多，二哥25岁参加高考，现在已经28岁了。


    二哥校友显得幼稚和胆怯。她们关系相当好，二哥称他为小校友，小校友对乜四仁说:他是79级新生，乜四仁说我们同级。二哥说:你们中专分什么级？


    在乜四仁眼里，只要考上大学的学生，都了不起，是聪明勤奋的学生，是高中的佼佼者。


    小校友笑笑说:我是一个普通人，但我命好。


    哥哥领着小校友和我，来到大学对面的公园散步。二哥说，这原来是唐朝的宫殿，但后来毁了，现在重建成了公园。他们说说笑笑，忽视了乜四仁的存在。他们说话大概意思是，二哥想在暑假一同与小校友旅游，可小校友要回家陪同女友。


    小校友对象是父母约定的娃娃亲，而且他一直居住在娃娃亲女友家里。乜四仁大概想是这样。


    小校友很反感和讨厌这门亲事，没有选择，没有罗曼提克，人熟的亲妹妹一样，怎么入洞房揭盖头，从小对象屁股都是他给擦的，现在突然成女朋友了。姑娘对小校友很忠诚，按农村的话说“死心塌地”。小校友讨厌她的无知、对他的无微不至关怀，讨厌他的死缠烂打。


    小校友给二哥讲了最隐秘的事情，让二哥赌咒发誓不外传。二哥确实发了誓。


    小校友告诉二哥:他的父亲在一个农场监督劳动，实在不能忍受别人的冷酷和无情，回家探亲从汉江老桥上一跃而下，跳入汉江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人说他母亲和别人跑了，也有人说他母亲去了国外。他父亲临终前留下遗书给自己好友，让照看好他的儿子，视同己出，让儿子抹去父亲在孩子心里的阴影，茁壮成长。就这样，小校友从小来到另一家抚养，这家母亲有一女孩叫李萍儿，他们从小相依为伴。（乜四仁差点喊出声音，会不会是高考自己的同桌李萍儿？）李萍儿从小严管身教，待人宽厚，她们以兄妹相称长大。李萍儿崇拜哥哥，但哥哥心里阴影难平，学习并不好。有人说是母亲难产，小校友脑袋挤成了一个葫芦状留下的后遗症。小校友在李萍儿母亲呵护下茁壮成长。李萍儿喜欢哥哥高大威猛，极大的依靠和依赖。李萍儿母亲不让小校友受一点委屈和煎熬，里萍儿又善解人意，百依百顺，对娃娃亲满意忠诚。


    由此，小校友就没有选择。他大学毕业后只能回到李萍儿身边。讲着讲着，小校友竟然哇哇哭了起来，像姑娘一样伤心难过。


    二哥说:你们青梅竹马，多好的一对呀，我最喜欢这样的浪漫了:幼小的罗曼提克，相互理解关心长大，爱情种子从生根，发芽到现在的开花，多么美好幸福。


    小校友摇摇头说:就是里萍儿把自己试卷填上我的名字和学号，我才考上这所大学，我的成绩连中专都不够。李萍儿现在还在城里待业。


    小校友有些气愤:萍儿竟然愚昧无知到这样，对从小定的娃娃亲忠诚不二。


    哥哥大义凛然，重重的打了小校友一拳:“你他妈还是人吗？这样好的姑娘，这样好的母亲，这样好的家庭，你竟然说他是封建守旧，妇道传统，你这是狗屁婚姻观和理念。中国的文明和历史让你踩在了脚下还不够。你不配做我的校友，你不配到这所大学读书。我要告发你的丑闻。”


    小校友立刻跪下说:“你是发过毒誓的，一旦我的丑闻告发，我将被学校开除，萍儿一定会从汉江河跳下，重复我父亲的悲剧，她的母亲将会一病不起，在病痛中离去!孰重孰轻你看着办？


    二哥拉起小校友：这个秘密我们三人一同带到坟墓去。


    乜四仁看着哥哥，认为二哥没有变，二哥还是那个二哥，正直与传统。


    乜四仁想想，他与李萍儿同桌考试，一是从来没有看见她考试前写自己姓名和学号。二是考完试后，总是在人最多时交卷，总要把卷子插在别人卷子下面。李萍儿考卷写的工整。特别是作文写的满满当当。都写到了试卷下方。李萍儿学习在县里是优秀的。但他不明白萍儿为什么要这样报恩？为了小校友而放弃自己美好前景，让哥哥来上大学？


    乜四仁弄不明白成人的感情世界，其实自己也是成人了。


    乜四仁中专隔壁一公里处，有一所医科大学，这个医科大学比二哥大学要富丽堂皇，显然是建设时间不长的大学。里面环境优美，有许多石雕，小桥流水，草坪走廊，多处立交桥在校园。他很羡慕这所大学，他自卑和萎缩不敢进去，主要是中专学校大门由门卫看护，这所大学由公安警察守卫，庄重神秘，不敢轻易迈入。没有这所学校的校徽，一般是进不去的。


    他们宿舍一位同学的老乡在这所大学读书，曾经进去过一次，给我们足足讲了半晚。这所大学就是进去看一看，也觉得荣耀和自豪。


    乜四仁三次想着进医科大学去，但他没有老乡，不认识学校任何人，一旦让警察发现，那将是一件丢人卑微的事情。


    当他最后一次在门口徘徊，想着可能一生也踏不进这所大学的校门了，看看也成为一种奢望。这时，一位姑娘出现：咋的？想进去看看？


    他回眸一笑，一位比自己个儿还高，灿烂阳光的姑娘。这位姑娘很自然的说：我叫东舒雅。乜四仁想想，这姑娘也太开放大度了吧，就相当于现在看见陌生人说：嗨，我们加个微信吧。


    乜四仁感觉姑娘名字诗情画意。自己笑笑说：我叫乜四仁，隔壁水利学校的。


    姑娘玩笑说：那你哥哥就叫灭三人，灭二人和灭一人了。


    姑娘真是聪明和超智商。但他并不理解，东舒雅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你究竟是灭掉了四个人还是解剖了四个人？


    他对姑娘鄙视起来。用别人名字开玩笑，是无知和讨厌的。


    东舒雅并不这样认为，她只想缓解乜四仁尴尬与自卑。没有想到会伤害他。


    东舒雅的这个玩笑，让他更加自卑和不快。但乜四仁也认了，就是东舒雅骂他，他也能够接受，谁让人家在高高自大的医科大学了，谁让人家聪明勤奋，考上理想的学府了。他感知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他只能随东舒雅进了校园，他以为东舒雅要领着他去学校转一圈，却直接去篮球场，脱掉外衣，一身蓝色的球服展现在他面前，背后大大的印着：医科大学篮球队和编号。他彻底失望了毁灭了自己的自信。


    别人问东舒雅：领的谁呀？东舒雅自然回答：我弟弟。


    乜四仁在东舒雅面前，就是小弟弟一样。乜四仁在学校转了一圈，足足用了近两个小时时间，他感叹学校的宏伟壮观和各种齐全功能。他自己一生都不会再踏入这样的校门了。乜四仁来到篮球场与东舒雅告别，这才发现这里竟有七个篮球场地。


    东舒雅问：看你个儿，像是年龄不大。看你面貌，又已经不小了。你今年多大？


    他告诉东舒雅自己19岁，东舒雅说她17岁，今年新考进这所大学的新生。他喜欢篮球，在高中时就是篮球队员。还到省上打过比赛。


    东舒雅这次没有嘲笑他：男生在25岁之前还会长个儿的。你会长到一米七二。我现在一米六六。女生到这个年龄可能就不会再长个儿了。


    原来男生的个儿25岁之前还会继续长，这么说来，他会像二哥一样英俊挺拔，他幻想着可能会像二哥一样考上让人羡慕的大学。


    虽然这是一个梦，乜四仁希望这个梦想会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