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永庆帝便下旨,封崔子仪为北庭军将军。
皇后寝宫之中。
苏公公迈着急促的步伐,还未走到皇后跟前,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皇后娘娘,崔子仪被封为北庭军大将军了,圣旨已经送去北庭军中了。”
皇后急切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染着丹蔻的指尖紧紧掐进紫檀雕花扶手,九尾凤钗上的流苏剧烈颤动,她满脸难以置信,昨日皇上还未答应,今日就……
“真的?!”
“皇后娘娘,千真万确!有了北庭军,咱们就再也不用怕了!”
皇后脸上不知是惊还是喜。
“好好好!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瑄儿,让他最近言行注意些。”
皇后望着窗外被朝霞染成血红色的云层,嘴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
宣城。
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理,宣城逐渐恢复往日模样,受灾百姓都得到了妥善救助,大街上又重现昔日的热闹景象。
只是,朝廷拨下的粮食,今日才姗姗运抵宣城。
押运粮食的是户部官员李文通。
府衙内,萧景琰端坐在主位之上,押运官李文通跪在府衙大堂中。
他双眸深邃幽暗,“五天的路程,你竟走了十天?”
说罢,他操起桌上的砚台,砸向李文通,怒声呵斥:“解释!”
此刻,跪在地上的李文通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再看到萧景琰的那一刻,他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从皇城来的时候就听说萧景琰已经死了,北庭军乱作一团,只是朝中尚未公开此事。
“王爷,卑职……卑职认罪!”
萧景琰眯起细长的眼眸,审视着地上之人:“你何罪之有?”
“卑职押送赈济粮不力,请王爷降罪!”
“将他押入大牢!”
沈绍南快步来到萧景琰身边,摊开手中的粮食。萧景琰见此,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
这便是朝廷从太仓运来的粮食。桌上的粮食掺杂着泥沙,而且还是发霉的糙米。
百姓怎么吃这种东西?萧景琰紧握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
沈绍南轻声唤道:“王爷!”
“严审李文通!”
府衙大牢内,李文通被绑在行刑架上。
萧景琰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李文通的官服上渗出斑斑血渍。
萧景琰目光如刀,拿起火盆中烧得通红的三角铁。
“皇城到宣城,为何要绕道青城?”
此前,江易在萧景琰的吩咐下,查清了此次粮运的路线。
从皇城到宣城,最近的路线是经皇城到平津渡,然后通过水运抵达宣城。
但此次运输路线却往东多绕了青城,最后又折返到平津渡,辗转才到宣城。其中究竟有何秘密,恐怕只有李文通知晓。
李文通身子猛地一颤,他没想到这么快运输路线就被查到了。
“王……王爷,不关卑职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
“啊!”
烧红的三角铁接触到李文通的身体,发出“呲呲”的烫伤声。
“和卑职没关系啊!”
“说!”
“是……是户部张大人的命令,要求必须走这条路线。”
“然后呢?”
“粮食运到青城之后,卑职就……卑职就被带到驿站,过了几日才又继续上路。”
“那从太仓中调出来的粮食,可是发霉掺沙的?”
“卑职保证,太仓运出来的粮食绝对是精米!”
萧景琰将手中的三角铁扔回火盆,玄色袍子在他转身时随风摆动。
朝廷调来的足足十万石粮食,在运输途中竟被调换成了霉米,而且霉米中还掺了大量沙子。
萧景琰负手而立,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因用力深深陷入手心的皮肉之中。
朝廷的赈灾粮都敢贪污,简直是无法无天!
萧景琰在宣城已经待了半月有余,宣城的水患基本已经平息。
这天夜里,那股寒气似乎在萧景琰体内隐隐窜动,他解开衣襟,胸口的那道黑线又显现出来。
“沈绍南!”
沈绍南听到萧景琰的召唤,立刻走进房间,看到萧景琰的神情,她二话不说,转身出去。
待在水盆中洗了手腕后,她走到萧景琰身旁,将那白皙的手腕伸到萧景琰面前。
萧景琰单手有力地抓住那截手腕,放到唇边,牙齿刺破皮肤的瞬间,温热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
片刻之后,沈绍南收回手腕,距离上次喂血仅仅过去了十天。
这天,江寒从青城归来,将这几日收集的证据交到萧景琰手中。
江寒在青城动用了寒江盟的关系,将那些参与换粮的官员一一抓获,严刑逼供之下,最终那些忍受不住的官员纷纷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萧景琰翻阅着那一张张画押的证据,青筋暴起。
其中,竟意外获得了当年给沈家军运送粮草的记录,也就是说,当年沈家军的粮草也被调换过!
第二日清晨,他们便起程返回皇城。
宣城的百姓夹道欢送,口中高呼“皇上万岁、王爷千岁”。
宣城水患得到了得到良好的治理这一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朝廷,只是他们都不知那治理水患的人究竟是谁。
百姓感激皇上派萧景琰来解决水患,也感谢萧景琰将他们从水患之中解救出来。
虽然萧景琰并非是皇上派遣前来治理水患的,他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不想自己在百姓中的美好形象超过皇上。
他们身后还押着那押运粮食的户部官员李文通。夹道的百姓纷纷拿起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向那个官员。
此次回皇城,一是要将这些贪官绳之以法;二是要出面打破自己已经过世的谣言,重振北庭军的军心。
沈绍南骑马伴在萧景琰身侧,江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没来之前,一直都是自己伴在王爷身边,他时不时地朝沈绍南翻白眼。
沈绍南早已注意到江易的神情,只是并未理会。
皇后寝宫。
永庆帝前来,皇后立刻上前欠身行礼。
“最近事务繁杂,朕头疼得厉害,来你这儿休息会儿。”
“皇上,臣妾为您捏捏头!”说着,她那芊芊玉手便轻柔地在永庆帝头上揉捏起来。
“宣城的水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不知那位民间的高人是谁,待他们回来,朕一定好好奖赏他!”
永庆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琰儿的事情也该宣布了,你明日就安排丧葬仪式吧!尽量办得隆重些!”
皇后声音轻柔,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应道:“是。”
次日清晨,皇宫发出一道诏书,宣告了靖北王萧景琰的死讯。
皇城钟楼的丧钟震落百年积尘,靖北王府的白幡在夜风中烈烈作响。
傍晚时分,萧景琰一行人已行至皇城外。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萧景琰和江易提前回到王府。
沈绍南和江寒带领着其他人随后抵达王府。
王府内,大门上白色的幡帐随风飘动,府中下人们也都披麻戴孝。大堂中央摆放着一个黑色肃穆的棺椁。
房间里,苏公公向萧景琰汇报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她先是派暗卫刺杀萧景琰,又将假头颅秘密送到军营,引发士兵的骚乱,借此机会让皇上封她的外甥崔子仪为北庭军大将军。
萧景琰面色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放在案几上的手青筋暴起。
苏公公躬身禀告:“王爷,皇后来了!”
……
另一边,皇后在一众随从的陪伴下来到灵堂。
皇后屏退其他人,独自走到灵堂前。
她装模作样地拿起纸钱,放入铜火盆里。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声音轻柔地说道:“靖北王,”她扯动嘴角,讥讽一笑,“安息吧!这皇位终究会是瑄儿的!”
一股疾风吹过,铜火盆里的灰烬形成一个气旋,缓缓上升。
“哈哈哈,”她讥笑着,“是你来了吗?”
她继续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突然,在她的视线中,一双黑色的朝靴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