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浸入脚下的土壤，形成了一片不规则的湿润。


    你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在父亲的墓碑下挖了几下。


    一块黑色的石头从土里露了出来。


    你一眼看出，这正是你花了十年时间也未曾劈断的那块石头。


    你把石头从土里挖出，发现下面还埋着一柄小巧的木剑，正是当年父亲从怀里掏出的那把。


    但你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两物，感到一股无比凌厉的剑气传来，犹如芒针在背。


    是你的朋友，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并且对你递出了相当致命的一剑。


    你堪堪挡下了这一剑，但有心算无心，五脏六腑已然受伤。


    你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


    朋友并没有拿正眼看你，反而死死盯住那块石头，双眼放光。


    朋友激动的说：


    “虬龙石！竟然真的是虬龙石！”


    你看着自己怀里的石头，忽然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朋友冷笑一声，说道：“蠢货！还真以为你是天资异禀，体质特殊？


    若不是拿这世间顶级的磨剑石淬炼了十年筋骨，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了朋友的话，疑惑、痛苦、懊悔……种种情绪在你的脸上一一浮现。


    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有这种世间罕见的重宝。


    你只知道父亲被人背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轮椅上，但却不知道父亲之前的实力有多高，剑法到底高不高明。


    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笼罩了你。


    但朋友并没有给你太多的时间去懊悔，很快就与你战至一团。


    两人配合多年，彼此的实力相差无几，各种招式套路也都了熟于心。


    但你先前扛了一道剑气，内脏已然受伤，逐渐落入下风，又逐渐被逼至绝境。


    一次交手之后，你身子半跪在地面上，嘴里喘着粗气，已然将近灯枯油尽。


    你感受着朋友锋锐的剑气，突然笑了一声，说：


    “你知道吗？我父亲曾经说过，剑法厉不厉害，全凭武人的意志，挥剑之前，不要管敌人是谁，先斩下去再说。”


    朋友并没有冷笑，而是正色道：


    “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我必须承认，所有愿意相信奇迹的剑客，都是世间最顶级的剑客，无一例外。”


    朋友冷冰冰的开口：“兄弟，你我多年交情，便用我生平最为得意的一招送你上路吧。”


    朋友握住剑柄，幽冷的剑光倒映出他淡淡的眸子，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一层特殊的意蕴。


    朋友轻轻的递出一剑，凌厉的剑光闪耀于天地之间，宛若春日里盛放的梨花，华丽，又充满了致命的杀机。


    你眼睁睁看着剑光在自己身前炸开，苦笑一声，扭头又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又道了一句：


    “爹，对不起。”


    下一刻，剑光刺入你的躯体，瞬间令其千疮百孔。


    你的意识逐渐模糊，过往的记忆在眼眶前流转，最后停留到一个小院之中，父亲坐在轮椅上，教你练剑的那一刻。


    父亲说：“用剑的关键在于武人的意志，双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哪怕敌人是[法相]境、[千祀]境，乃至更高境界的武人，也要先斩下去再说。”


    “武人的意志吗？”


    你用一种如梦似幻般的语气呢喃。


    漫天的剑光逐渐散去，朋友露出一股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你没死。


    他语气震惊，重复了一遍你问过的话：“为什么？！”


    你虚弱的笑了笑，看了看手中那柄小巧的木剑。


    木剑虽然小巧，但剑柄处做了外观古朴的雕纹，经历了漫天剑光之后不仅没有破碎，反而散发着微光，竟然消融于你的手掌。


    你心有所感，并住中指与无名指，缓缓的举起了手臂，对准朋友的身体，然后斩下。


    一股特殊的波动传来，仿佛天地间的回响，又宛若屋檐上洒落下的夕阳。


    朋友瞬间倒飞出去，面色苍白，口吐鲜血。


    你缓缓的站起身子，遥遥看着夕阳，说：


    “父亲，我找到自己的道了。”


    你慢步走到朋友身前，没有急着动手。


    朋友凄惨一笑，知道自己已经毫无生路可言，干脆放弃挣扎，问道：


    “你的道，是什么？”


    你一步跨出，身上的气息如山岳般沉重，如那块虬龙石一般……


    你轻声道：“坚韧。”


    ……


    ……


    黑色的墓穴里，那条巨大的暗蚺疯狂扭动着身躯，还未完全退化的双目之中，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光芒。


    纵使是道观王副墓之中的墙壁，都隐隐有些承受不住它的撞击。


    地动山摇之间，已经有许多碎石落下。


    李言希收回法相，赶到老道士身边，寻了一处角落，把他压在身下。


    碎石砸在李言希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他身下的老道士却毫发无损。


    李言希一边扛着碎石，一边看着那条发疯的暗蚺，大声问道：


    “老头儿，你都干了什么？”


    老道士心中万分疑惑，大声回道：


    “我就是告诉他要集中心中的意志，别的什么也没做啊！”


    李言希疑惑不解：“那它怎么突然发癫了？”


    老道士思考片刻，有些犹豫的说道：


    “会不会是，暗蚺里的那位武人的意识……还在抗争？”


    李言希正欲观察暗蚺的动作，突然间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


    “吼——”


    李言希抬头一看，只见那条暗蚺正用狰狞的兽首对着他，深陷的眼眶之中充满着人性化的决然。


    李言希面色犹豫，试着喊了一声：


    “前辈？”


    那暗蚺竟然微微垂首，靠近腹部的两条尖锐肢体猛然一抓，露出了大片猩红的血肉。


    血肉之中，一颗硕大无比的心脏连接着数条粗壮的血管，正在缓缓跳动。


    李言希明白了这条暗蚺的意思，心中激荡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一刻，他看到了怪物皮囊之下那道闪亮而坚韧的人类灵魂。


    暗蚺再次嘶吼一声，似乎是在催促。


    李言希不再犹豫，唤出巨人法相，掏出巨剑虚影。


    他拔出止戈，屏气凝神，汇聚全身剑意，巨人手握巨剑，对准那颗跳动的巨大心脏——


    一剑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