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曲折的甬道前行，甬道在墙壁火焰的照耀下明暗交错，如同人类的眼睛。


    老道士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面前满是纹路的墙壁，说道：


    “已经走到尽头了。”


    李言希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三间墓室的石门，左中右依次排列。


    中间的墙壁上，还被人刻下了违和的符号，密密麻麻，似乎是诸多人名叠加交错。


    其最左边的墓室石门已然破碎，门内散发出一股深沉的尘霭，似乎被破开已经有些年头。


    老道士说道：“之前有一武人，从这间墓室里带出一具棺材，传闻棺材之中乃是道观王师妹之尸首。”


    不过老道士如今自然知道这事儿是假的。


    也不知被带出去的那具棺材，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


    老道士掏出那柄钥匙，问道：“要不要试一试？”


    李言希接过钥匙，走到最右边的墓室石门前，伸手一插，微微旋动。


    老道士神色一动：“一次就成功了？”


    李言希将钥匙旋转到底，只听吧嗒一声，似乎是某种机关被触动。


    石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从中间裂开，逐渐没入墙体之中。


    李言希运转《佛观水》朝其中望去，但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老道士面色凝重，躲到李言希的背后，说道：


    “小子，走！你顾前，我顾后。”


    李言希身躯之中泛起金光，将自己变成一小金人之后，方迈动步伐，一步踏入墓室之中。


    跨入墓室之中，眼前的黑暗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里面的墙壁平整光洁，没有任何奇怪的纹路或者壁画。


    墓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具棺材，黑色的棺体十分板正，看起来平平无奇。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在墙角处，摆放着一个三层的石架，稀稀疏疏的摆放着几卷竹简，表面已然落满灰尘。


    在石架的下方之中，放着一个不知名材质的黑色匣子，同样落满了灰尘。


    “书架？棺材房里，放书架作甚？死人也喜欢挑灯夜读？”


    李言希心头疑惑，大步走到那具棺材面前。


    老道士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他就一脚将棺材板踹开。


    棺材板跌落到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道士立刻跳开三丈，面色紧张，手中真气符纸涌动，随时准备动手。


    但却无事发生。


    李言希低头一看，只见棺材之中，一具白骨静静躺在那里。


    其躯干骨骼发黑，一触即碎，仅是棺材板被踢开的瞬间，就已化作一摊黑灰。


    反而是其头颅四肢洁白晶莹，宛若良玉。


    一眼望去，竟然心生敬仰，不似人间凡物。


    “莫不是……”


    李言希心头一跳：“[千祀]境武人的骸骨？”


    老道士听到此话，急忙凑上前来观看。


    一眼望去，只见这具骸骨脑袋是脑袋，胳膊是胳膊，大腿是大腿。


    老道士下意识说道：


    “嘶～除了会发光，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李言希拿起洁净如玉的头骨，双指插入眼窝，对着自己的脑袋猛然一砸，晕乎乎的说道：


    “还挺硬。”


    老道士又走到石架旁边，拿起一卷竹简，抖了抖其上的灰尘，翻看起来。


    老道士沉声念道：


    “大战前夕，夜观天象，知前途之未卜，晓性命之堪忧，幸得先生授道，一扫心情之阴霾，豁然开朗。”


    老道士念完这句，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貌似史书曾记载，道观王朝的终末之战中，道观王一人独战大离王朝三位[千祀]境的高手。


    最终道观王身死，大离王朝的三位[千祀]境强者两死一重伤。


    “这不会就是大离王朝那两位身死的[千祀]境强者之一遗留下的骸骨吧？”


    老道士心头万般疑惑，[千祀]境武人不是大白菜，反而像是野生的娃娃鱼，数量稀少，不可能随便就蹦出来一条。


    但倘若真是大离王朝那两位陨落此地的[千祀]境武人之一，又是谁把他们放到了这墓室之中？


    甚至还贴心的备了一具棺材？


    老道士思虑万分，突然感觉周围有些莫名的安静，于是问道：


    “小子，你觉得呢？”


    无人应答。


    老道士心脏猛然漏了一拍，回头看去，只见李言希双目紧闭，怀中抱着那枚头骨，不知何时已经平躺在那具棺材之中——


    胸腔起伏平稳，睡的甚是香甜。


    ……


    ……


    远方的夜空宛若一块深色的幕布，星辰作为装饰，点缀其中。


    夜风拂过脸庞，李言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脑袋好晕……”


    李言希下意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心中一惊，猛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跪拜在一处悬崖之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下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头顶是一轮触手可及的明月。


    悬崖之上跪着的那道人影，便显得格外渺小。


    李言希拼尽全力，却连扭头都做不到，只能看着眼前那一方狭小的视野。


    不知过了多久，李言希心头突然明悟：


    “我貌似是在等人？”


    他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道念头，头顶的星空之上，就骤然涌出一大片乌云，月光顷刻间黯淡。


    李言希感觉到，自己身前，似乎多出一道人影。


    他听到一阵声音传来，语气恭敬，一丝不苟：“弟子拜见先生。”


    “是谁在说话？”


    李言希疯狂辨别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这似乎是自己这具躯体内，发出的声音。


    上方的人影缓缓回话，声音缥缈而柔和，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游之，找吾所为何事？”


    李言希听到自己用一种略显仓皇的语气问道：


    “先生，此事从一开始便显得分外诡异，朝廷一反常态，战局竟然缠绵至此……”


    那道人影语气柔和，打断道：


    “游之，你想说什么？”


    “先生，我的□，果真在那里吗？”


    问出这句话，李言希感觉到自己的身躯皆是一阵颤栗。


    那道柔和的声音沉默片刻，再次说道：“决战之时，乃命外之刻，万物不受约束。”


    “游之，凭你的资质，吾只能说，这是你此生唯一一次机会。”


    李言希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传来的情绪波动，从悲哀到振奋，从低落到高昂，每一道波纹，每一次涟漪。


    他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我这是代入了死者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