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默默起身后退一步,可屋子狭小也没多少地方可退,很快她便撞上了墙边的长桌,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阮筝急了,伸手阻拦:「你别过来,你就站那儿。」
「好,那我们便这么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都这么晚了,你该出宫去了。」
「我今日留宿宫中,明日再走。」
「那、那你便回去吧。」
大晚上的男女共处一室,还是在宫里,外头那么多世家贵女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若是被人传出闲话,她还怎么做人。
可封瀛哪里是轻易赶得走的人:「我还不困,你呢,已经要睡了吗?」
阮筝觉得跟他讨论睡不睡觉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便换了个说法:「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确实有点乏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有一桩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今日说清楚。」
阮筝一猜就知道他要提哪件事儿,当即红了脸:「我不想说,你别说了。」
「为何不说,皇上已答应为你我赐婚。」
「那是皇上答应,我、我还没答应呢。」
哪有人像他这样,直接跑来找姑娘谈婚事的,还是跑到姑娘的闺房来谈这个事儿,真是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阮筝既生气又害羞,没等对方发问便「恶人先告状」:「你、你这人满口谎言,我信不过你,我才不要嫁你。」
「我哪里像你说的这般?」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你、你装太监蒙我,就是最大的一桩坏事,你敢不认?」
封瀛抬手轻笑:「当初似乎是你将我认成的内侍。」
「那是你穿了内侍服制,身上还有腰牌我才会认错,这怎么能怪我。」
「此事确是阴差阳错。当日我被身边任何之人下毒,为躲避恶人追杀换上了内侍的衣服。令你产生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阮筝觉得这人态度好得有点不像话,狐疑地盯着他瞧:「你、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虽非有意,但确实是我的错。」
「一开始是无意,但后来便是有意了吧。我管你叫大人你也没不认,我说你从宫里来你也不曾反驳。」
「我有皇命在身,你称我一声大人也不算什么。至于从宫中来一事,我自小长在宫里,这也不能算是欺骗。」
只不过阮筝自己将这两件事情联繫在了一起,自动将他想成了宫里的太监,这便怪不得他了。
阮筝咬牙道:「全是狡辩。别的不说就说前一阵子,你穿了内侍的衣服进宫来找我,这便是有意的欺骗是不是?」
「是。」
封瀛认得痛快,阮筝一时语塞反倒不知该如何接嘴了。她咬了咬唇低头喃喃骂了一句:「无耻。」
「那确实不是君子所为。我本该大大方方向你表明我的身份,只是那时见你误会日渐深重,我恐你知道真相后会害怕我疏远我,不再像从前那样与我无所顾忌。从前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识得你后才知这世上竟也有令我害怕之事。」
阮筝一直低着头听他说话,猛然间只觉身前光线一暗,抬头时才发现对方已离她近在咫尺。茫然间只见封瀛伸出手来,轻轻抚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指腹粗粝的茧子刺痛了她脸颊上娇嫩的肌肤,阮筝却捨不得将他的手拨开,极度惊吓间不自觉地开口问道:「什、什么事?」
「便是失去你这一桩事情。你我缘分天註定,我也不知自己何时已越陷越深,或许当初宫变救你之时便已有了这个心思。只是时日越长便越不敢向你坦白,怕你不悦怕你难过,也怕你惧怕于我。」
「我、我也不怎么怕你。」
「那便最好不过,你我很快便是一体,你确实不必怕我。」
阮筝明知他说的是一家人的意思,可听到「一体」两个字时,脑海里不受控地便冒出了前世两人在王府房内颠鸾倒凤的场景,一时间不由羞红了脸。
「我、我才不要与你是一体。」
「当真不要吗,那为何又给了我这个?」
阮筝一愣,看着他从掌心里变出半块同心玉来。
「这、这是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香囊里藏着的东西,该是你的东西。」
阮筝疑惑了,拿起那块玉看了许久。这东西一看便有些年头,玉上去的纹路被人长年累月抚摸,已几乎被抚平。
那上面挂着的丝绦也不是现在时兴的样子,更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祖母的首饰匣子里她见过有差不多样子的丝绦。但这应该不是祖母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块玉的一半,若有人能拿着另一半前来,当是能合成一块。
阮筝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又是怎么送到封瀛手中的。
「你说是我给你的香囊里的,那香囊呢?」
「在这里。」
封瀛又从袖中拿出香囊,阮筝吃惊于他准备充分,正要说几句却一眼看到了那个古朴的粗布香囊,话到嘴边就变了:「这、怎么是这个。」
「这是你当初给我的,哪里不对?」
「这不是我给你做的那个,这是我母亲给我的。」
当初封瀛诓她做香囊,她随手拿了块粗布给他缝了一个。没想到竟跟母亲给她的那个搞混了。更没想到的是,这香囊里竟还藏了半块同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