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在梦里出现过许多次,每一回都是这个男人,可每一回都看清他的脸孔。
但今天不一样,阮筝只一侧头就清楚地看见了他的五官。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在青雀山的雷雨夜第一次见到,到后来他踏着尸体而来一箭将她从三皇子手中救下,再后来别庄的温泉池边,他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幕从阮筝眼前闪过的时候,她吓得整个身子都绷紧了。那一次也是溺水,醒来的时候明明是青黛陪着她。为何在梦里却是那个男人在往她口中送气。
不仅如此他双手还按压在她的胸口,像是在救她的命,可又按得阮筝在梦里都觉得呼吸受制,难受得想吐又吐不出来。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这是趁她溺水昏边对她上下其手吗?
阮筝的怒意一下子就来了,可眼前的场景也变了模样。她脚下踩的是日升茶楼后院的青石地面,身边皆是戏装扮大胆放肆的戏子。那个刚刚想餵他喝酒往他身上凑的女人也在,阮筝一看到那女的就来气,抬手就给了面前男人一巴掌。
打完后她才惊觉后悔,膝盖发软恨不得一下子就给对方跪下。
她是不是不要命了,居然敢打这天下第一的男人,是生怕自己命太长想要早点上路吗?
而且男人就这么由着她打,既不躲也不还手,甚至都没有抬手摸一下脸颊。他只是站在那里伸出手来,想要来拉阮筝的手。
阮筝更害怕了,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但对方也跟着蹲下身来,一出手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还不错,就像刚才那种温暖的安全感。阮筝眼皮子发紧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慈宁宫的偏殿寝宫里,宝蝉正陪在阮筝身边,眼见她睡梦中出了许多冷汗,赶紧让人绞了块帕子过来细细地替她擦拭。
一同被派来照顾的小宫女悄声问宝蝉:「姐姐,这位阮姑娘可是来头不小?」
「富平侯家的长女,你说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皇上和王爷是不是对她……」
宝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当这里什么地方,随便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小宫女立马噤声,可怜兮兮地望向宝蝉。宝蝉被她看久了觉得好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就是话太多,主子们的事情哪轮得到我们来多嘴。不过阮姑娘是个好人,不管最后她嫁去哪里,都是好事儿。」
小宫女羡慕地咽了下口水:「阮姑娘长得真的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姐姐跟她相熟,她好相处吗?」
「都说是好人了哪里能不好相处。」宝蝉想起阮筝撒娇卖乖的样子就想笑,真觉得她跟自己家里年幼的妹妹一般。
那时候在清漪园两人的缘分就不一般,后来阮姑娘再次进宫又是她侍候的她。连着这回都第三次了。
看来她俩是真的有缘,只是不知道跟阮姑娘有夫妻缘的又是哪一个。
宝蝉想到什么小声问小宫女:「隔壁屋太医去过了吗?」
「去了,您是没瞧见那阵仗,皇上把整个太医院都给拉了去。我从没见过皇上这般紧张过,不过流了那么多血是该紧张,要是出点什么事……」
「不会的。」宝蝉截了她的话头,「王爷向来身体康健。」
「可听说池子都被血染红了,比夏日里开了满池荷花还要鲜艷。那池子里假山多机关也多,王爷忙着救人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
「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阮筝迷迷糊糊间听她俩说了好半天话,听到这里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强行睁开了眼睛。只是她身子到底还弱,睁眼用力的时候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那两个说话的人听到后立马住嘴,皆紧张地扑过来问:「阮姑娘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阮筝使了半天力才把眼睛完全睁开,强撑着坐起来盯着宝蝉瞧:「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不小心掉进了池里,幸好被人救了上来。太医说姑娘只是受了点凉,喝几帖药就没事了。」
「那池子里有血是怎么回事儿,我身上并无不适……」
「那不是姑娘的血,那是……」
宝蝉还不知道阮筝已得知了王爷的真面目,这会儿就有点犹豫。在清漪园的时候王爷是吩咐过的,任何人不许向阮姑娘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她一直都记着这个事儿。
所以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想了片刻只得小声道:「就是那一天来看姑娘的那一位,是他救了姑娘。」
「那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隔壁屋子……」
宝蝉话还未说完阮筝已经掀了被子跑了出去,因为着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一双脚冲出门去。
这可把侍候的宫女们吓一跳,齐齐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宝蝉尤其跑得急,生怕阮筝冲撞了那一位。可没等她把人拦下来,就见阮筝一把推开隔壁屋子的房门,整个人跌了进去。
那一瞬宝蝉吓得呼吸都快没了,战战兢兢地挪到门边朝里一探头,转眼又立马收回了目光。
她快速转身拦住了身后的几个宫女,还识趣地把门替人给关上。
方才和她说话的小宫女压低声音问:「姐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