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实验室,被、被巨大的桩子贯穿,在墙上,他们电击你,给你、注射药剂,让你放弃人格……」
中原中也怔愣住。
书房很静,只有少年干涸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梦境中,十六岁中也痛苦的喊叫还在朱里的脑中回响。
大量的电流通过伤口流进中也,像无形的雷蛇一样暴走……那种仿佛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要撕裂,每一滴血都要蒸发的痛苦再次在朱里眼前浮现。
黑发少年的双眼模糊,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涌出打在中原中也的手背上,他拼命呼吸,却语无伦次,
「中也酱,巫女、巫女不会做无用的梦……」
「对不起、对不起中也酱,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神上朱里抽噎着,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道歉。
「笨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赭发青年嘆着气,大掌扶着朱里的后脑勺,将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年按进怀里。
*****
事实上,中原中也从未与神上朱里提过他十六岁时候的事,并且在这之后,他也没有打算要跟少年说起。
并不是难以启齿,中原中也只是单纯觉得,那已经是过去的往事,没必要专门提及。
更何况,真告诉朱里,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看他说什么来着,不过是一点片段,这笨蛋就成了这副模样。
赭发青年看着哭得七零八落的恋人,无奈的用手掌替他抹掉眼泪。
现在回想起来,十六岁时的遭遇,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就像是一场无法阻止的风暴。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1)
【勇士对命运低语:我就是风暴】(1)
魏尔伦、死去的重要伙伴,施加在他身上的实验,这一刻回想起来,中原中也心底甚至冒出了一点点庆幸的念头。
幸好当初某个笨蛋不在。
幸好当时,横滨没有神上朱里的痕迹。
魏尔伦认为,是□□的成员用无用的感情束缚了他,所以他这个【兄长】杀死了他们,轻松得就像剪去木偶身后的操纵线,一根一根,干脆利落。
他所在的【后生组】成员皆在其中。
搭档太宰治也在被清理的名单上。
连曾经的羊,白濑都无例外。
不过魏尔伦大概始终没有发现,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存在,始终未曾在他名单上出现过。
因为那个时候,神上朱里【不存在】。
不对,并非完全不存在。
中原中也恍惚中记起,在他被注射了大量的毒药、自白剂和让人陷入幻觉的药物时,最后出现在他幻觉里的,那个身影。
幻觉中,最开始是太宰治那傢伙讨人厌的声音。
【所以我说过多少次啊,中也?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个错误,和我一样,忍受这样的痛苦,执着于虚伪的生有什么意义呢?】(1)
然后是钢琴师、阿呆鸟、冷血、广报官、外科医的身影——
被魏尔伦杀死的同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们是因为你特殊的出生才死的,不过并没有因此怨恨你啦。我们可是黑手党啊,早就对生死有所觉悟了。】(1)
之后是白濑,背叛他的羊。
最后、最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那时候,十六岁的中原中也隐约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即使是在幻觉之中,也出现了一幕中原中也知道绝无可能,发生过的一幕。
一个从未见过的黑发少年笑着望着他,红宝石般的瞳孔里闪烁着熠熠光芒。
当时被戏称为「宝石王」,负责□□宝石交易的他,一眼就能判断,哪怕是他经手的最上等宝石,也比不过眼前这一双。
【你好,我是【——】,是你未来的挚友。】
【中也酱,其他人的想法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在我看来,妖怪,你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中也酱,一起去夏日祭吧!】
八岁的自己,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扛坐在肩膀上奔跑,那个赭发的小孩,一副又羞耻又气恼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曾经鲜活得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竭力睁大了眼睛,拖曳着手腕上的铁刺,不由自主凑近,想要看一看——
看清那个少年的脸。
幸运的是,直到幻觉的最后,那个不存在的少年终于对上了他的视线——就像是真的看到了他,那个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糟糕。
对方扑了上来,想要救他,却被一层玻璃牢牢的阻隔在外,无论多么用力的撞击,这层阻碍都未曾有一丝动摇。
少年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快要哭出来似的,看着他。
【对、对不起……对……至少力量……为你……】
根据口型,他勉强读出了对方的话。
黑发少年的手掌隔着玻璃,贴在他的脸上,似乎有什么,透过玻璃导入他的身体,就像温暖的溪流,汩汩流动过受损的血管、坏掉的内脏,
他意识深处的黑兽【荒霸吐】,也跟着舒服地扬起了脖子,伸展着躯体,发出了喜悦的嘶鸣。
n,那个玩弄他生命的实验员说过,他体内的荒霸吐有自己的意识,却奇妙地尊重他的意志,心甘情愿被束缚在这具人造的容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