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村庄在清晨破晓的阳光下显得宁静又祥和。陈知渊带着他落荒而逃,只听到他在嘴里念叨着:「赶紧走,赶紧走。只要我看不到,他们就不会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十分钟,悲伤。花这么多篇幅写记忆是有目的的,估计还得几章。
第76章 孤寂
凄清的夜里,远方一片血红。陈知渊终于肯顿下脚步回头看。沖天的火光在他的眼里只剩下了一点亮极的红,残忍又冷酷。
「我该回去吗?」陈知渊喃喃道。「我救不了他们,可还有更多的人,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
月白只能看到他因为激动一直抖动着的后背,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再有一点声响,便要崩溃了。
月白只能嘆了口气,那嘆息声似是回响在浑茫荒寂的夜空里,不断重复回旋,诉说着主人的无可奈何。
陈知渊回到了那个僻静的村庄,原本平安宁静的村落,化成了浓烟滚滚的炼狱,不少人仰躺着被利器穿胸而过,连挣扎都没有就送了命。
那里无人生还,陈知渊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尸体,亲手为他们挖了个尸坑。
再见紫禁城的时候,陈知渊是怀揣着目的回来的,他麻木地穿过这厚重的宫门,对繁花似锦的一切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反应,只冷静又明晰地做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月白看到他亲手将自己种在了一个明雅的院里。月白听到过不少人经过时候的窃窃私语,见到过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有人白日鲜花着锦,款款而来,却在夜晚,迸发出旁人连看都没看到过的愤恨疯狂匆匆而过。有人明明是笑着进去,却在出来的一瞬间,脸上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变了颜色。
唯有陈知渊,从来都是一样的神色,一样的样子。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他心中,所有的结果,都于他无关。
都说人生百相,月白从这里看到的,不过是陷在纷杂世事里,所有人都挣脱不得的欲望的泥淖。
「都说太子殿下没有喜好,从来不偏不倚,皎皎如明月,让人只能仰望,望尘莫及。」那个人从进来的第一眼就望向了月白,脸上明明带着和煦,笑得温雅,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锋,锐利非常。「只人间富贵牡丹,怎就独独喜欢上一丛平平无奇的青竹?殿下这青竹种的不好,破坏了您院子里的一团瑞气。不若……」
「与你何干?」陈知渊已经成了重权在握的太子殿下,从一个后宫弃子,在流浪于宫外后,又凭藉着自己的手腕,一步步地快速登峰造极。在这一方颓落的王朝里,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重臣,成了所有人攀爬权力高峰时,再也绕不开的人物。
这样的人,早就学会了收敛自己的脾气,向来不显山不露水,从来不会在外暴露出自己的心思,能说出「与你何干」四个字,已经是极大的反常了。
月白望着院子里对峙的两个人,只觉得这一方天地突然逼仄又肃萧。像是连空气都能凝固的寒意,缓缓在这院里无声蔓延。在这森冷的气氛里,任何的花言巧语虚与委蛇都没有用,剑拔弩张的这两人是天生的宿敌。
「不过是关心太子殿下罢了,殿下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戒备?是臣哪里做的不对吗?」那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缓缓走近,面上虽然笑靥如花,可眼眸里是和陈知渊一样的疏冷淡漠,他走到月白的身边停下,轻抬起手,想要摘一片叶子下来。「不过是让殿下这些年颇为波折了一些,为达到原有的目的,多杀了几个人罢了。可生在这乱世里,谁又能无辜?能够成为殿下上位时候的垫脚石,他们死得其所。」
「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不对。」陈知渊连望都没有望他一眼,面上像对待所有人那样一般,不带任何情绪,可月白却知道,那潜藏在袖子里,紧握着的双手,代表的是他的愤恨。
眼前的人,让陈知渊恨之入骨,却偏偏又不能奈何于他。
「让殿下如此不虞,是臣的过错,还请原谅则个儿,毕竟,殿下一日做不得主,臣便会像蚂蚱一样在你眼前蹦达一日。不要说什么秋不秋后,想要处置臣,那也得看您的本事。」
月白察觉到这人狠狠地将自己的一片叶子揪了下来,顺势用指尖将它揉碎,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回眸间那人一丝狠厉从眼里滑过,再看向陈知渊时却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淡定地朝陈知渊笑着。「说来也是奇怪,咱们交了那么多次的手。什么是非黑白的事情没做过?而今人都杀了,事也做了,怎偏偏到了谋权篡位的时候,殿下却迟迟不动手?您顾及的是那一点点残存着的孝心吗?可你有孝心?臣怎么觉得您连心都没有呢?」
「世人觉得您这个时候已经万事皆备,只差一步登天。觉得臣一朝折戟,和您对了那么久,日后总有个死字。可殿下,臣等着为您祝贺呢。」
陈知渊静静地看着这人漫步离开,一双眼睛如渊似海,虽然仍淡漠却透着隐隐的不耐。
天边的云黑黑沉沉,没过多久就淅淅沥沥地掉着雨滴。月白眼望着陈知渊将手伸进雨里,手掌反转间,雨滴洇湿了他长长的袖子,他却浑然未觉。
「他们在逼我出手,苟延残喘够了的,再不想和王一起荒唐了的在逼我。像他一样满怀野心的,也等着我搅起腥风血雨。」
「可即便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间的人命几何,这天下的兴替融入,皆不会改变。哪怕我知道,它会在我手中覆灭,我也得往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