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曾经写给方牧的信吗?
怎么会在这里?
苏音皱着眉把箱子里的纸张取了出来,一页页翻过去,埋藏已久的记忆又被一点点勾起。
江野回来时家里静悄悄的,找遍了房间才在书房找到了坐在地上的苏音,他走过去伸开长臂,从后面环住苏音,见她呆呆的,便低头看向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都是小时候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江野从她手里抽出一封信,瞥了两眼,没什么兴致地丢在一边:「饿了吗,楼下炖了汤,陪我喝点?」
苏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弯细眉几乎皱到了一起:「这些信是你的?」
「嗯,原本被收回了老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丁特怎么把这些也带回来了。」
察觉到怀里的苏音身体微微颤抖,江野抱紧了两分:「冷吗?」
苏音摇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你和我说说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江野不理解,但还是认真地在记忆里搜寻快要被遗忘的回忆。
「他们离婚后,我跟着母亲搬出来住,白天挺无聊的,玩无人机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楼层里有个小女孩总是哭,很烦,我送了点吃的想让她闭嘴。」
江野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封信,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女孩的一封封信里写了什么,如果不是苏音问起,他几乎快忘了这回事。
苏音在他怀里仰起头,伸手戳了戳江野的胸口,「那你怎么不回信给她呀?」
回信么?
江野挠着她下巴上的软肉,语气很平淡:「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看不懂信上面写的什么。」
要是放在几年前,江野绝不可能一板一眼地说自己不识字,更不可能坦然地面对这一段羞耻。可现在经过岁月的沉淀,那个骨子里自卑桀骜的少年早就不见了。
见苏音很感兴趣,他也低头捻起一封信想拆开看看,被苏音慌慌张张地抢了过去。
「别、别看了,」苏音把信件全部捞进自己怀里,微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都替你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时候的她很惨很孤独,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苏音一点也不想让江野重新认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江野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点头,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
「那现在下楼陪我喝汤?」
「好,」把那些信封往角落里踢了踢,苏音仰起脸故作镇定地拉着江野离开。
吃了晚饭,江野陪她画了半小时画,回书房处理工作,小姑娘全身心投入到画画中去,忘了管那小半箱的旧物,信件此刻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江野的桌子上。
他左手边已经堆了一沓拆开过的,手里正展开其中一封,凝眉顺着稚嫩的字体一行行往下看。
凌晨两点,苏音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粗粝的指腹轻轻揉过她的眼尾,指尖仿佛带着深夜的露水,冰凉凉的。
他一句话都没说,碰不腻似的一点点亲着她后颈的皮肤。
被亲得烦了,苏音闭着眼睛推了推:「不要了……」
小声的嘟囔被江野吻进肚子里,苏音小声哼了哼,转过身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脖子,脸颊忽然碰到一片湿润,苏音梦也醒了两分,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清冷的月光下,江野的脸上有两道纵向的水渍划过的痕迹,倦然的桃花眼盛着交错的血丝,睫毛也湿哒哒的。
苏音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清醒,她小声问:「你哭啦?」
她揉揉眼,凑过来想要好好探究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的原因,却被江野扶着脑袋揉进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跳得苏音脑袋都晕乎乎的。
「好好睡觉,」江野深吸了一口气,给苏音盖好被子。
苏音作怪似的用手指戳他的胸口,「那你为什么哭呀?」
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娇俏样,令人爱怜又头疼。
「做噩梦了?」苏音想半天替他想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愚蠢极了,江野还是点点头:「嗯,做噩梦了。」
苏音新奇极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把他吓哭?
困意来袭,苏音想不到那么远,在江野怀里打了个哈欠:「明晚和我一起喝杯牛奶再睡吧,就不会做噩梦了。」
「好,」他轻声答了一句,没多久就听见怀里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离开小姑娘的那前两年,其实活得很泥泞,在生存边缘苦苦挣扎的日子就像没有月亮没有星辰的夜晚,连一点微弱的希望都看不到,全世界都是黑的。
但江野从不和苏音说日子过得有多苦,他能走到光明的地方拥抱她,以前的苦难便不值一提,也不必多一个人为他伤心。
聪明的小姑娘也把过去一笔带过,不让他看,不让他多疼疼她。
这最让江野心涩。
月光皎洁,九月的晚风裹着清冷的月光,温柔得能宽容所有异想天开的人。
江野不抱希望地想,倘若让他回到那时候,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扒开那扇窗户,去看躲在阳台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告诉她未来很好,不会再有人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