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也很无奈，魔元皇帝的战略意图和具体战术层面上的执行，完全就是相悖的。


    魔元皇帝想要靠着襄樊这座血肉磨盘，同时消耗掉汉人世侯和儒宋的军队，而张弘范作为围城战的总指挥和最大的汉人世侯，既要取得围城战的胜利，又不想消耗太多麾下的军队，还不能让魔元皇帝看出来。


    具体到水师这里就更复杂了，为了围城战的胜利，水师必须要足够强，能够保证汉水的控制权，可同时还要削弱以刘整为核心的降军。


    但问题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刘整的水师能征惯战，削弱他们就意味着削弱自家的水师战斗力，要知道水师可不比陆师，陆师只要给把刀，砍人总该是会的，而水师随便拎个人，发装备简单，可不意味着他就能干好水师的差事了，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行。


    所以别看魔元水师现在扩充到了三个万户，张禧名义上指挥着三万人，但实际上有战斗力的，就是刘整剩下的一万不到的部下，其他两万新转行水师的，根本连船都开不利索。


    这也是为什么刘整一意孤行之后，一字城水寨根本没法派战船去追......新训练的水师听张禧的话，可复杂天气无法启航，刘整留下的旧部，张禧根本指挥不动。


    就算张弘范下令，他都不能确定，这些老油子是驾着船追回刘整，还是干脆就跟着刘整一起行动了。


    毕竟能拉着部下叛国，其实就证明了刘整这个人是极会笼络人心的。


    而如今刘整的部下是被进一步消耗掉了，可这也意味着魔元水师在未来小半年内，战斗力都直接跌落了一个档次，对于汉水的控制力，必然会下滑。


    “眼见功成，如此引火，你们不怕烧身吗？！”


    刘整的这句话，此刻如同魔咒一般在张弘范的脑海里回响。


    引火烧身......


    张弘范晃了晃头颅，情况还没那么坏，清泥河只是趁着暴雨才走得通，暴雨不会持续太久，而下游的沿江堡垒又有了防备，那些支援到襄樊的儒宋水师很难再次原路回到钟祥不说，钟祥的李庭芝也没机会再玩一次这种把戏了。


    所以，这次儒宋的支援成功，虽然会让张禧这个水师统帅背上责任，还会牵连一点到张弘范身上，但整体而言是符合魔元皇帝心意的。


    魔元皇帝，要的就是荆湖的儒宋军队不放弃襄樊，只有如此，才能不断地给儒宋的荆湖战区放血，直到他们被迫抽调第二道防线也就是长江防线的守军来增援，或者说送死。


    要知道，襄樊是荆湖战区的第一道防线不假，但两道防线之间，可不是平行线，而是一个长江大概是东西走向，汉水却是西北到东南的走向，斜着汇入长江。


    所以一旦儒宋荆湖战区的第二道防线开始变得空虚，那么魔元大军马上就能趁虚而入，而长江中游如果失守，儒宋西线的巴峡战区再怎么坚守都没有意义了，因为魔元大军能够直接顺流东下抵达儒宋位于长江下游、东线淮甸战区南方的国都。


    这正是这次魔元军队以襄樊作为灭国之战突破口的主要考量，只要突破荆湖战区就能直捣国都，那么巴峡战区和淮甸战区都相当于被绕了过去。


    可对于儒宋来讲，即便知道魔元的战略意图又能如何呢？


    无可奈何，这是阳谋。


    魔元的领土和人口、军队远胜儒宋，看起来是三路对抗三路，但实际上儒宋每一路都是兵力劣势，全都靠着地理优势在弥补，根本抽不出多少兵力进行机动。


    一旦巴峡或者淮甸的兵力抽调的多了，那么当面的魔元军队，哪怕是怕偏师，也能取得战略突破，到时候又是全盘皆输的状态......这种情况是可以预见的，如果巴峡战区顶不住，那么西路的魔元军队直接就能东进，和中路的魔元大军一起吃掉荆湖战区；而淮甸战区顶不住，同样是被直接拆家的局面，荆湖战区在襄樊的坚守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刘整虽然战败，荆湖的援军虽然进了樊城，但要说“引火烧身”，还不至于。


    张弘范坚信现在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魔元皇帝会支持他，只不过待会儿怎么应付那些讨厌的草原贵种，属实是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毕竟那些人打仗的本事没父祖辈厉害，却学会了父祖辈没那么擅长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另一头，赢夜却是喜气洋洋。


    来自钟祥增援舰队里的这些读书人，竟然研究了半天以后，声称有彻底解决水源污染的办法！


    这些读书人可真是太有用了！


    之前樊城的读书人，都被抽调去了襄城，而襄城如今情况诡异，只逃回了几个什么都不懂的读书人，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也就是浩然之气，赢夜其实并不能发挥什么威力。


    而他获取的英灵正气，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属于系统为了平衡难度做出的馈赠。


    这样的局面下，才会出现江滩一战，亲军有了伤亡的事情。


    如今数百名荆湖战区凑出来的读书人的到来，不仅给了他类似“法师团”一样的强大助力，还能直接帮助他解决最棘手的问题......有煮沸的雨水喝确实比没水喝强，但整个樊城光靠储存的雨水可是顶不了多久的。


    能够解决水源问题的话，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出战修复浮桥了。


    赢夜认为，亲军本身的力量，加上成建制的水师，再加上拥有浩然正气的数百名书生，已经具备了完成主线任务一的必要条件，可以说万事俱备。


    而张顺等水师将领，听说了襄城的情况以后，也完全同意稍加修整后参与战斗，尽快打通与襄城的联系，查明襄城内部发生的事情。


    这三千勇士在踏上清泥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有去无回的决心，并没有人抱怨什么。


    而胜利的天平，因为这次关键的增援，出现了小小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