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治下之所出了这种大善人,也算是咱们殿下治下有方了吧?如今殿下更是心怀慈悲之意,感念北平百姓之艰苦,赐下赏赐给这大善人,陛下不就看到殿下您的心意了么?”丘福说出自己心里的主意。
颇有些得意地扬着头,觉得自己真聪明。
原本沉默下来的朱棣和道衍和尚则是若有所思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各自在心里暗道:「这事儿……听起来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二人将丘福这番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倒是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
毕竟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在北平府发生的这种「善事儿」,其背后的推手会是远在应天府的朱允熥。
就跟朱元璋一开始最不解的一样。
就算朱允熥有这能耐。
不在应天府一带邀买人心,大老远来北平给他朱棣创造业绩——这是脑子有泡?
“殿下,道衍师父,你们说啊,我这主意咋样?”丘福看着沉默的朱棣和道衍和尚,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问道。
“呃……”朱棣迟疑了一下道:“本王觉得此事似乎还真有可行性,毕竟我父皇当年起于微末,对这些普通穷苦百姓还是挺关心的,本王是该拿出一个态度来。”
顿了顿,他看向道衍和尚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道衍师父……以为如何?”
道衍和尚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微蹙着眉,道:“暂时倒是没有想到此事的不可行之处,花些银钱的事儿,一则可以要邀买民心,二则可以简在帝心,算起来的确不亏。”
“丘福做事一向直来直去,这次倒是转得比贫僧和王爷还要快些。”道衍和尚有些意外地赞道。
丘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嘿嘿地道:“咱听过那些说书的最喜欢说什么……卧龙、凤雏顶顶聪明,是能辅助人得天下的。”
“我觉得咱们道衍师父聪明,就是王爷的卧龙先生,俺丘福嘛……倒是没那么聪明,但为了王爷的大业,有时候总得学些弯弯绕绕的,多想一想,往那凤雏上靠一靠嘛。”
见道衍和尚也没有反对此事,丘福面上的神采都变得飞扬了许多,挺着胸膛略有一丝自得的意味。
而朱棣这边。
自己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见多识广的道衍师父也没说有什么问题,心中约莫也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本王回头去和妙云说一声,让她安排一下此事。”朱棣抬头看着屋檐上的积雪,双眼微眯,道。
……
燕王府后院。
面容白皙姣好,一袭翠色锦缎轻袄的美妇人推开面前桌上的算盘,惊得瞪大了一双美目,不敢置信地压着声音叹道:“什……什么?父皇没死?如今居然就在我们的私宅之中!?王爷,你……这是在跟妾身开什么玩笑?”
这美妇人自然就是朱棣的原配嫡妻,已故中山王长女,应天府享誉美名的“女诸生”,徐妙云。
她与朱棣成婚后,从少年夫妻走到如今,生儿育女,主持燕王府的中馈,操持家务,井井有条。
自朱棣明了心事,有意争位过后,自然也不会瞒着这位与自己情深意笃的妻子。
徐妙云本就非寻常的闺阁女儿,中山王长女,不缺凛然气概,如今的大明并非没有机会,而自己的丈夫是北疆的虎,有逐鹿天下之心,她当然也是夫唱妇随。
“妙云,本王并没有开玩笑,此事千真万确。”朱棣目光一凛,笃定地道,这件事情即便事关重大,但对徐妙云当然没什么好瞒着的,只不过昨天事发突然,他也还没来得及跟徐妙云说罢了。
说完,他就言简意赅地将昨天到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很诚实地略去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突然之间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瓜。
就是“女诸生”也是淡定不下来的:“淮西勋贵?原以为他们只是趁着父皇驾崩之机裹挟着如今的新帝夺了皇位,这便也罢了,却不曾想,竟是他们大逆不道把父皇逼得假死脱身!?”
朱棣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不过今日本王和道衍师父也分析过如今的情势,纵然应天府兵变,但父皇如今还活着,就是万幸之事。不仅如此,此事对于我们原本的图谋算起来其实也是利大于弊。”
“父皇有手段确保自己身份自证,由他振臂一呼,这天下大势自然要比本王还有二哥、三哥他们起事要大许多!”
“而本王想要的那个位置,也可以更名正言顺。”
朱棣看着徐妙云,神色认真且凝重地道。
徐妙云何其聪明?立刻就点了点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赏赐北街商铺的事情,便交给妾身来办吧。”
她把桌上的算盘抓了回来,刚要坐下去。
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抬起眸子看着朱棣道:“王爷……既然父皇还活着,咱们就还有一个人可以争取,辉祖!”
“他是认死理的一个人,奉天殿上坐着的是谁,他就认谁,若是没有父皇,即便我与她同为徐家人,他也不会愿意和咱们站在一起。但现在父皇还在,继承了父亲魏国公之位的辉祖,便可以争取了。”徐妙云提醒道。
朱棣目光闪烁了一下。
神色一亮道:“这两日,本王都只想着父皇的事情去了,一时竟完全没有想起来这回事,还得亏了你啊妙云。”
徐妙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王爷既有心,妙云自当鼎力相助。”
顿了顿。
朱棣却似有些迟疑地道:“不过此事……还有一难。”
徐妙云问道:“何难?”
朱棣微蹙着眉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魏国公府把妙锦的生辰八字递到宫里去了么?辉祖和妙锦那丫头是一母同胞,若是妙锦入了宫,此事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话。
徐妙云一张姣好的面容之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苦笑了一下:“这王爷就不必担心了。”
“妙锦那丫头啊……她是个有主意的,自小没受到多少管束,任性恣意,一听要给她送宫里去,说什么也不肯的,都离家出走去了,家中只能上报说,她突发恶疾,选不了妃……此事成不了。”
闻言,朱棣心中不由暗暗一喜。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道衍和尚不久前才和他说过的话:【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殿下乃是天命所归之主,是太平天子之相……】
“莫非,真有天意?”朱棣心中有些得意,呢喃道。
“天意?殿下在说什么?”徐妙云没明白朱棣突然嘀咕这么一句的意思,问道。
“没什么。”
朱棣笑着摇头:“赏赐之事就辛苦你来调度了。”
徐妙云温柔地笑了笑:“妾身分内之事,王爷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