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吗?」
鹿柏沉吟道:「适才听您说清和道长是女子, 我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据说, 只是据说啊, 清和道长曾在人界修行, 得道后又始乱终弃,抛妻弃子, 仙门宗派认为她此举罔顾人伦,因此才不愿收她入门。但这话都是少数故意抹黑道长的人编撰出来的, 没人相信。况且您也说了,她是个女子,又怎么能『抛妻』。」
商栀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不过传闻也可能是依据某些事实改编得来的。」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九畹,我刚去了一趟清和道长墓,有新发现。」玉珩君推门进来,还未落座,就从袖中取出一块绸缎展开,「这是在她棺中拾来的。」
绸缎边缘完整,是制作道袍的上佳布料,而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布面以蓝丝精绣的云雷纹图案。
竟然是问天宗的宗纹。
对于仙门宗派而言,宗纹与袍服是极为重视之物,非妻儿近亲不可赠予。
商栀转头问向鹿柏:「你确定清和道长一生都未入门派吗?」
鹿柏道:「确定啊,清和道长也是金平人,虽上过仙域,却并未拜入仙门。」
「嗯……倘若传闻是真的,那这一切似乎都能串联起来了。」
首先,清和道长诞下一子,因为某种原因将其弃于仙域,又被问天宗长老荀年收养,然后因遭受诸多非人待遇,此子逃离仙域,拜入冥域谷主无念魔尊座下,最后弒师上位,成了如今的——
虚妄谷主,荀然。
可清和道长棺内既会有问天宗之物,那她必然与之有些联繫,这些陈年旧事,恐怕只有当面问荀年才可知晓了。并且,金平城一前一后闹出狮蟒与噬梦鬼两件事,问天宗又疾足先行,立即来此地坐镇,不许他派参与,很难不教人怀疑。
想到狮蟒,商栀忽然念及上回还未看清魔修长相就被荀渡阻碍,她道:「若切下狮蟒身上一部分,可否使用溯源术?」
玉珩君道:「可以。我也曾想过这一点,所以从清和道长墓离开后,就去了停放狮蟒尸首之处。结果你猜怎么着?三条狮蟒,全部消失了。」
鹿柏大惊:「这才几个时辰?就全没了?谁这么大能耐能在问天宗眼皮子底下干这事儿?」
商栀思忖道:「估计就是他们自己动的手。」
她将绸缎叠好,交还给玉珩君,又瞥了一眼荀然,道:「我去一趟金平王府。」
……
甫一推开金门,就见那吊儿郎当的荀渡正坐在院子里小酌。想来是砸了大价钱,他手上的伤已经基本恢复,断裂的肋骨也得人传功,痊癒极快,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损伤。
看见来人,他先是愣了几息,没在商栀身旁瞧见黑袍人的身影,又变回玩世不恭的姿态:「哎呦,稀客。怎么,堂主想清楚要与我共饮一杯了?」
商栀开门见山:「狮蟒是你派人运走的?」
荀渡换了个姿势,道:「是我。不可以吗?我早就说过,你想要调查此事,得经我同意了才行。先前我没留意那三条狮蟒,不曾想它遭小人觊觎,自然得把它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今日晨时,我们本来即将看到引蛇之人的真面目,却被你一箭阻挠,若论小人,难道不是荀公子更适合这个称呼吗?」
荀渡翘起一条腿,「金平城既是由我坐镇,那此事便也由我来查,旁人插手介入,岂不是砸我问天宗的门面?堂主莫要生气,姑娘家家的,生气可不——你你你拔剑干什么!!!」
他吓得「唰」一下就站起身来,眼前人已召出了神剑离火,双眉微蹙。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杀我,我爹绝不会放过你!」
那剑剑身极细,此刻已渡上炙热业火,荀渡自知修为不足与她抗衡,立马抱头蹲在地上,只听耳旁传来「嗖!」的一道破风之声,他惊恐地睁开眼检查自己身上有无负伤,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剑并非朝他而来,而是……他身后!
猛然回头,果真见到噬梦鬼凝聚成形,手中持一柄通体茶白的细剑,荀渡当即瘫在地上,「鬼、鬼啊!」
噬梦鬼似乎不再专注于商栀一人,落霞映雪倏出,当即便削落了荀渡束发的新玉冠,商栀箭步上前,顺势一抵,将剑挑飞,鬼气乍然消失,又闪现在剑柄处,重新将剑拾回。
两道剑气激荡,一白一红,院中茶树都被这疾风之势的气流折断数棵。先前在客栈,身手施展受限,加之又有荀然相助,他们二对一才打消她的身形。眼下王府大院空旷无杂,噬梦鬼剑术高她一筹,落霞映雪不亚于神剑,商栀颇有些吃力。
然而,偏生就在此时,荀渡头脑犯蠢,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枚金光璀璨的手镯。商栀一瞧便知那是什么东西,立刻喊道:「你别动!那法宝不能乱用!」
荀渡却吓傻了:「我我我,这是我们镇派之宝!降服一只鬼肯定有用!」
话音刚落,他就向两人打斗处一扔,与此同时,落霞映雪照脸噼下,商栀只得先挡这一击。
「当!」
「咔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双剑相抵的清脆碰撞,而另一道,是锁在她手腕上的金镯发出的。怒意与烦躁急速窜上心间,商栀眉头紧锁,如今情形危急,这蠢货又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