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栀一怔,道:「这是做什么?」
荀然道:「结义。」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戚泽墨就双手合十,面朝古树:「我,戚泽墨,今日便与傅明溪结为挚友,此后山高路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不亏负。」
顾景行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道明光。从后方看去,他像是不知该如何动作。商栀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荀然道:「噬梦鬼既有『噬梦』一称,想来这团浊气会激起人心底最美妙的回忆,与水月幻境如出一辙。若要浊气消散得快些,就配合他重现过去。」
「可与师兄结交的人是傅明溪,顾景行只是他门下弟子,又怎会知道过去发生的事?」
然而,当顾景行也双手合十时,商栀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道祖在上,我傅明溪愿与戚泽墨义结金兰,此后扶弱济贫,惩恶扬善,若有违背,五雷轰顶。」
见戚泽墨毫无异样,商栀奇怪道:「你怎会知晓原话?」
顾景行讪笑:「时常听家师将此事挂念在嘴边,耳熟,则能详。」
这时,戚泽墨又翻出一个梨形瓷埙递给他,语气不容抗拒:「吹。我要听。」
顾景行接了瓷埙,向商栀投来求助的目光:「堂主……这个……我是真不会了……」
商栀也无可奈何:「你随便吹吧……先应付了再说……」
犹豫片刻,顾景行满脸痛苦地将瓷埙放在唇下,深吸一气,就要吹出——
商栀忽地感觉自己耳朵被人盖住,侧目一看,正是荀然。
她眨了眨眼,心想为什么要捂上耳朵。
下一刻,她便明白了缘由。
不堪入耳的乐声从白瓷埙中传出,逼得栖息古树的鸟群都四散逃窜,饶是荀然遮了她双耳,商栀还是听到一阵不亚于唢吶的死灭之声。
「……」
「大晚上的谁在吹丧?!」
街坊邻居纷纷探头,数十张戴了面具的脸从窗户里探出,商栀赶紧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任务需要,打扰各位休息了,实在抱歉。」
「啊!堂主!」
顾景行大喊一声,商栀赶紧回头,发现他叫的并非自己,而是已经昏过去的戚泽墨。
上前探查片刻,荀然道:「浊气已散。」
两人朝他头顶看去,先前盘踞的烟雾果然无影无踪了。顾景行一把将人背起,道:「堂主,我们快回客栈吧,在外逗留,只怕那噬梦鬼又找上门来。」
商栀点点头:「好的。」
将戚泽墨放在床上后,三人相对而坐。
顾景行心乱如麻:「他要何时才能甦醒?」
荀然道:「少则两三天,多则半月。」
商栀忽而想起一辙,道:「方才听你说傅阁主时常将结义之事挂在嘴边?」
「是的。」顾景行展开摺扇,呼呼扇去额上汗水,「家师与聚灵堂主乃总角之交,两人还未……绝交以前,时常形影不离。在下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聚灵堂主毁去信物,与家师断绝来往了。」
荀然笑道:「断绝来往?不久前,戚泽墨不是还送了一株血异草给他么?这又怎么解释?」
顾景行讪讪道:「那是因为家师对堂主曾有救命之恩,堂主为还清人情,便亲临问天宗送上解药,算是一报还一报。」
商栀道:「可傅阁主并没有中狮蟒血毒啊?」
顾景行扇得更快了:「……家师谎称自己中毒,是料到堂主会采草救他,他可能……想见堂主一面吧。」
荀然不置可否:「呵,他这一举,倒让真正需要解毒的人身陷险境。」
真正需要血异草的人,说的便是商栀了。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嘛,金乌国那株也是一样的。」
「可后续引出了重华灵芝,险些让你丧命。」荀然凝眉看她,声音稍沉。
顾景行连忙解释道:「虚妄谷主,重华灵芝与家师毫无干系,可千万不能乱扣罪名啊。」
商栀忙打圆场:「他并非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时辰不早了,我们都早些休息吧,明日我还要同玉珩君一起去狮蟒尸首那处看看。」
顾景行施了一道拱手礼:「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您二位了,告辞。」
回房途中,商栀见荀然脸色有异,道:「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荀然点点头:「无论如何,顾景行、傅明溪、荀渡,这三个人你最好离远些。」
商栀一怔,心想:「我还以为你会加个戚泽墨进去……」顿了顿,道:「好的,我知道了。」
翌日趁着曙光,她一早便到达了城郊。
问天宗似乎并不看重处理遗骸,三条狮蟒被横二竖一地随意扔在地上,商栀绕着走了一圈,道:「玉珩君,开始吧。」
玉珩君缩了缩肩,道:「现在开始未尝不可,不过……能让你身后那位别用这么凌冽的目光盯着我么……」
商栀回头一瞧,见荀然对她冁然一笑,便道:「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其实他并没有看你,是在看我。」
玉珩君:「……」
话不多说,玉珩君手中结印,剎那间狮蟒身上便渡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灵光,一面由灵气汇聚形成的溯源镜便浮现在三人面前。
漫无边际的黑夜,高耸入云的赤红妖塔,是虚妄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