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栀顺了顺胸脯,道:「好险。」
身后传来荀然有些低的声音:「抱歉。」
这一句有些突然,商栀正想回头,意识到他们在同一柄飞剑上,还是止住,道:「为什么要道歉?若是因为方才的鲁莽就大可不必,毕竟荀渡确实欠收拾,曾经又对你百般折磨,你想报仇也是合理的。」
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荀然怔了半晌,道:「我以为你会觉得噁心。」
噁心?是因为大佬踩碎了人家的手骨,搞得太血腥了?
商栀噗嗤一声笑了,还有点无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要说噁心,和原书比起来这点程度根本上不了台面好吗!书里你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掏肠子做绳、割头颅做灯笼挂起来的事儿没少做。
「你想做什么,去做就行啦,大不了我来收拾摊子。」曾经荀然对她说过这番话,现在她也抛出这么一句,虽然知道荀然不会给她留下烂摊子,但这样显得她很可靠!
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但商栀发觉他站近了些,几乎能感知到属于另一个人的热意与气息。他笑声依旧很低,却没了先前那份沉闷,「夫人果然很可靠。」
「哈哈,过奖了。」商栀摸摸鼻樑,怪不好意思的。
服色各异的修士接二连三落地,推开门,便见满地狼藉。
被褥枕头上的棉絮洒满床铺,摆设凌乱,窗棂破裂,桌案木凳东倒西歪,其中一张的凳脚像被利剑削断,切口平整。
「那书生会使什么武器吗?」商栀仔细研究着木凳上的划痕。
顾景行道:「不会,纯粹是个文人。」
「那这凳子是你们打斗时损坏的吗?」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上前检查,门生道:「我们刚进去时那书生就已经死亡,我只朝噬梦鬼刺了一剑,他便消散不见了。」
「那么,这凳子就是被噬梦鬼砍坏的了。」商栀蹲下来仔细观察,「他能用刀剑,应该是实体。」
有人好奇了:「实体和虚体有什么区别吗?」
商栀答道:「实体鬼怪,只消找到他的致命点,便可将其彻底杀死,譬如禁傀的致命点就是心间的滴血琉璃瓶。虚体则较为麻烦,要找到他的尸体,将其挫骨扬灰,才能彻底消亡。」
众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道:「堂主果然博闻强识。」
商栀莞尔道:「不敢当。」其实这都是作者的设定……
现在,要想抓住噬梦鬼,需找一位容貌上佳,有一定自保能力的修士为引,不久前,作为诱饵的书生悽惨的死状还停留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在场几名门生都缩起脑袋,像极了上课时老师抽人回答送命题的模样。
商栀:「……其实你们不用低头,我并没有想让你们去。」
就在此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喝彩,行人摩肩接踵,屋里的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趴在围栏上观望,挤来挪去,教人无端担心会不会就这么把人挤下河来。
「这是?」几人通过窗棂望向河面上的祭祀楼船,看见一群凡人身披道袍,扮演仙域修士除魔降妖。笙箫竹笛乍起,鼓响锣鸣,祭司手执长棍左右挥舞,长棍之上是以绸布、彩线制成的狮蟒形态的恶兽。
主祭是个戴面具的红袍老妪,手执一柄金柄拂尘,声乐起,她一扫拂尘,将底下浮起的「狮蟒」抽成碎布条,铺天盖地撒下,见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浪潮般的吶喊:「好!!」
鹿柏憨笑道:「月影节期间,祭祀楼船每日都会绕城游行一圈,大概酉时结束,这是金平城的习俗,大家别见怪哈哈。」
商栀观望片刻,道:「随船游行金平城能否吸引噬梦鬼注意?」
鹿柏:「按理来说是可行的,不过夫人您灵力深厚,想来那噬梦鬼也不敢找上您啊……」
他说到「夫人」二字时,在场的人都直眉愣眼,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同样一脸懵的商栀,少年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
其他人纷纷咳嗽,「咳咳,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夫人夫人,还能是谁的夫人?从进金平王府开始是谁一直站在商栀身后寸步不离?刚才御剑飞行又是哪两人共乘一剑,还耳鬓厮磨、有说有笑?那黑袍人不仅一下就把长老引以为傲的儿子踩得嗷嗷乱叫,而且乘着大名鼎鼎的浮影剑,这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吗?
可想是这样想,没人敢做出头鸟,又不是活腻了。
眼瞧着面前这群人的古怪眼神游离在她和荀然二人身上,商栀娴熟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问天宗弟子无一人穿袍戴面,是为故意引起噬梦鬼注意吗?」
顾景行:「起初是有这样的打算,但噬梦鬼似乎具有思考能力,只会攻击单独存在某一地方的人。」
这话不假,在场门生都深有体会。之前有人在夜间单独巡视时就「有幸」与噬梦鬼打过照面,虽然只是在大街上远远见着,他没冲过来,不曾想另一个同门到场,噬梦鬼立马就掉转方向消失在黑夜里。
偏偏就在此时,楼外礼乐声乍停,惊呼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遇上了极为可怖的事情。人们探着头,慌乱道:「怎么了?」「干嘛啊!突然挤什么!」「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一团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梭在人群中,如一阵强劲黑风,所过之处躺尸数片,他们担心的事发生了,噬梦鬼不仅在白天出现,而且极为反常地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