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看你并没有那么发自内心的高兴。你从前还愿意配合着笑一笑,今日怎么这般冒失又顶撞,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太后倒是和纯懿说话没有顾忌,她一语道破纯懿的内心想法。
纯懿只能无奈地回答说:“原来妾身演技拙劣得都这般明显吗。劳皇上与太后娘娘还能坐在上首容忍得下妾身的冒犯。如今宫里谁都不能提起那拉皇后,可距离那拉皇后的丧仪,过去也才不过四个月。永璂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婚期往后拖延,可永瑆却要奉皇帝的圣旨,不为嫡母守孝。这总是不合规矩。”
“辉发那拉氏在皇帝那儿,已经形同废后的待遇了。她既然落葬时就没有使用皇后的仪仗及规制,明面上说只按照皇贵妃的规矩去办,实际上不知道连妃位的体面还保不保得全,连谥号都一併没有。丧仪都这样,又怎么能让永瑆以对待嫡母的态度来为她守孝呢?”
太后的态度还是要比纯懿这些晚辈更冷漠。
“况且,你不在宫中可能不清楚永璂的事情。他的婚期往后拖延到干隆三十五年再举行,起初却不是为了那拉皇后的丧事。是因为与他定亲的博尔济吉特氏格格,她的阿玛札萨克郡王索诺木喇布坦于干隆三十年病故了,博尔济吉特氏格格要为父守丧,这才不得不拖延婚期。”
太后沉着嗓音冷言冷语:“永璂这孩子也实在可怜。辉发那拉氏最终都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亲,或许她看到了,就能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吶。”
“妾身却觉得,皇后娘娘面对任何的契机都不会动摇心志的。”
纯懿的话让太后转眼过来深深地看着她。
太后:“是啊,大概你是对的。”
“不过至少,皇后娘娘的丧仪上,博尔济吉特氏格格虽然还未过门,但到底还是以儿媳的身份替娘娘穿孝了。儿子与儿媳守着她最后一段路,不算是落魄到了极点,更不算是冷清到了极点。”
太后甚至都没有偏帮儿子,她说:“皇帝这是爱之深,恨之切。”
纯懿没有作答。她的真实情绪隐没在风平浪静的眼睛里。
“对了,哀家听闻和嘉这些日子身体不大舒服,是怎么一回事情?”
“太医来瞧过,说是秋冬天的咳疾久病难愈。公主每日都服药用着,但总也不见好。”
太后还是挂记和嘉公主的,和嘉公主年幼时就于名义上放在她跟前养着,她待公主有更为深切的祖孙情。她可怜这个孙女当年出嫁未多久,母妃纯惠皇贵妃和兄长永璋就相继殁了,实在是一桩惨事。
“务必小心着。哀家这几日就打发太医院院使及其下得力的太医去公主府上替她瞧病。”
“是。”纯懿脑子里也惦记着这桩事情,“妾身记得,当初纯惠皇贵妃与三皇子,似乎就是咳疾未愈引发后续一系列的体衰病弱之症。和嘉公主如今生产后未有多久,身子骨格外差些,不能轻易看轻了不重视。”
“和嘉既然病着,福隆安如今又管着圆明园事务,恐怕也照料两个孩子不尽心。丰绅济伦与丰绅果尔敏,不如就有你替他们照看着。”
“是。”
*
纯懿虽然说是对永瑆和意晚匆匆忙忙办成的婚事并不乐见其成,但是当意晚婚后回门的时候,她还是毫无偏颇地周全招待了永瑆。
永瑆毕竟还是舒妃亲手养大的孩子,虽然与纯懿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也算是外甥。自这桩婚事订下后,舒妃都劝过她几次,让她干脆当成是亲上加亲,其实与福灵安和玉易城的婚事性质是差不多的。
“傅恒大人,福晋。”永瑆恭恭敬敬向傅恒与纯懿敬了茶。
意晚面色温淡地站在旁侧,看着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阿玛额娘问安。
纯懿端坐在傅恒的身旁。她都是过来人了,这么多年参加的婚宴也不在少数,她只一眼扫过去,就看出来意晚与永瑆相处得不算是水乳交融,大概还是婚前不怎么熟悉彼此,加上婚期又订得仓促,以至于如今仍然陌生而疏离。
她在心里默默嘆气,作为额娘,她当然希望能够给意晚千挑万选出最好的青年,那人须得是品行德才居上,又与意晚兴趣投契、情意相合。
富察家的格格,哪里就非得是要嫁给皇帝的儿子。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皇帝的赐婚,他们又能说出怎样的话来呢。
无非是盼着两个年轻人往后能磨合得好,平平安安度过此生也就算是善缘。
“我听舒妃娘娘说,你们二人婚后头一日进宫去谢恩,怎么是急急忙忙都未久留,只到她那永寿宫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她差人备下了膳食,原本要留你们用午膳的,最后只得由她自己带着九公主消受佳肴。”
纯懿对永瑆温和地问道,语气只如同是开玩笑,而没有真的怪罪的意思。
“那日是四哥、六哥与八哥与我相约好,他们都各自带福晋来我府上相聚,贺我新婚之喜,既已有约,因此不好在宫里头耽误了时间。”永瑆规规矩矩地拱手回答道。
他在纯懿和傅恒的面前表现得还算是谨慎持重。
纯懿一想就明白了,四皇子永珹、八皇子永璇,与永瑆是同母所出的手足。而之所以还捎带上纯惠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永瑢,无非是因为他的嫡福晋富察氏是傅谦的女儿,也就是意晚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