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纯懿端详着那幅字,想了想,主动又说,“傅恒的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果真是字如其人。”
“算不得什么,幼时为了练这一手字,没少吃苦头。纯懿,纯懿——这名字很好听,寓意也很美好。我早就听闻,叶赫那拉氏长辈与汉军旗文人多有交游来往,果然是文学素养深厚不凡,从夫人的名字上就可见一斑。夫人也写我的名字?”
傅恒自然地牵过纯懿的手,将笔放在纯懿的手中。
“好啊。”纯懿笑了笑,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她注意到傅恒取的宣纸四四方方,右侧写着她的名字,左侧留出的位置她正好可以写他的名字。
因为方才傅恒牵她手的举动,她落笔时手有些发抖,不过还好,待她运笔时心情平复了很多,不影响字形。
傅恒看着纯懿的字,也微微一笑:“夫人的字大气磅礴、雍容饱满,看着倒颇有书生墨客的风骨。启蒙时应当是得过大家指点的。”
“从前是阿玛教我写字。后来,我也仿过额娘的字。”
“夫人家族曾出过容若先生这样的大文豪,自然是家学渊源,令人敬佩神往。”傅恒待那幅字墨迹干了之后就捲起搁在架子上,他转过身又问,“对了,夫人出阁时可取过表字?”
“嗯。似乎是从前长辈就定下的,不过一直封存在伯母那里,没有同我说,按照规矩,出阁前一晚伯母才拿给我看。”纯懿对自己的表字也是有些陌生,“取的是退慧二字。”
“退会?是哪个退字?又是哪个会字?”
“是慧眼慧心慧根之慧。退则是韩退之的退。”
傅恒沉吟片刻,才道:“你的表字倒是有趣。”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长辈给我定了这个表字的,读起来还很是绕口,日后也怕是不会多用。”
傅恒将笔墨纸砚摆回原处,他这时才注意到桌上没怎么动过的糕点甜食,问道:“是不合口味吗?”
“有些甜了,可能吃不太惯。”纯懿选择实话实话,“傅恒都喜欢吃甜食吗?”
“我不大吃甜的——”
傅恒想起宁琇上次无意中提起府上五格格爱吃甜食的事情,于是他故意讨巧命人今夜在新房准备一些甜食垫肚,却没想到摆了乌龙,纯懿根本就不喜欢。
可他又不知现在要怎么和纯懿提起,只能摸摸鼻子说:“你可以让陪嫁使女拿方子给膳房的人,叫他们做你爱吃的东西。实在对不住啊。我不大吃甜食,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类型的——”
“嗯,无妨,我还不饿。”
傅恒不想让气氛沉下来,忙顾着找话题。他看到纯懿发髻上簪着的琳琅珠饰发钗,又说:“夫人戴着这么多发钗,重吗?我替你除去?”
“啊,不必劳烦大人了,我唤使女进来做就可以了。四音——”纯懿一着急,又脱口而出大人二字。
“叫我傅恒就好。”
气氛又有些尴尬了。
好在听到纯懿的声音,四音很快进来。
“主子方才唤了奴才?”
“是。替我把发饰都拆了吧。让玲珑去备洗澡水。”
“是。”
夜已渐深,新婚的夫妇总要破除初见时的陌生与尴尬。
天边辰光初起时,新房里终于剪烛去了两盏灯,唯独留下几段龙凤红烛彻夜长明,以示吉祥寓意。
纯懿已沉沉睡去,她实在是累极了。
而傅恒重新沐浴过后,穿一身中衣坐在床榻旁,静静地注视着床幔底下纯懿宁静娇润的容颜。他忍不住还想伸手去触摸她的眼睛和睫毛,他喜欢看她垂泪的模样,也喜欢看她动情的眸光。但他知道,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日日夜夜将要一同度过——
于是他躺下,动作轻呵地将纯懿揽进自己的怀中。
后者并不浅眠,只微微动了动脑袋,潜意识驱动着她在他的臂弯中找到了舒服的睡姿。她于是又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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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二日因为要先入宫拜见太后、皇上及皇后的缘故,傅恒与纯懿都得一大早起身。
纯懿由傅恒扶着坐在梳妆镜前。
新婚一夜,两人之间的气氛相较昨晚初次正式见面时已经亲昵了很多。
傅恒站在纯懿身后,一下下摆弄着她的长发,跟昨晚他踏入新房时那副冠冕堂皇的端方君子模样很不相同。纯懿觉得好笑:“你怎么总盯着我的头发看。让玲珑和四音进来给我梳妆就好了。”
“吾妻的头发好看吶。打理养护这么一头长发,一定花的工夫不少。”傅恒收回手之前,在纯懿的头顶抚了抚,“让你的使女进来,我也要在一旁好好看着学,总有一日我要亲自为你绾发,保管比你的使女做得要好。”
纯懿笑了,只以为傅恒在逗她开心,昨夜后来他也是这样子,为了让她开心,什么样的话都黏黏糊糊地说了。她于是没当一回事,扬声让玲珑和四音进来。
“你这陪嫁使女的名字倒是有趣,为何叫四音?五音独缺一音?”
“因为五音不全,所以叫四音啊。”纯懿笑着瞥了四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