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灭门案之前,甚至从未有外虫知道,他们家里过有这么一个雄虫存在。」
「这少年应该是八岁时被家族卖给游走星系的虫口贩子的,之后无非便是被不断倒卖,期间再换过无数『主人』。」
「帝国雄虫珍贵稀少,一向严厉打击这种犯罪,我们军部也曾在星际缴获过一些做这种生意的黑商,里面大部分被贩卖的雄虫,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特徵。」
「——气息紊乱残缺,支离破碎,使用催化剂和抑制剂过量,从而给身体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终身创伤。」
林希安接着道:「根据灭门案的时间,我们怀疑这少年加入雄虫国度的时间,也就是在两年前。」
顾遇默了须臾,问道:「他叫什么?」
林希安一怔,如实回答:「福玻斯。今年应该十六岁。」
顿了顿,林希安的语气沉重了下去:「顾中校,这种经历悲惨的虫,性格三观可能极其扭曲,如果你后面遇见了他一定要谨慎……」
「要知道,这种虫,很危险。」
顾遇点了一点头,亦慎重道:「我明白。」
气氛到这时已过于凝重了,林希安关掉投影,试着轻松一下话题,看顾遇出神想着什么,便玩笑般打趣道:
「顾中校,你和陆中将两口子怎么回事啊?怎么老和这雄虫国度扯上关系,无端惹到这群疯子?」
「上次陆中将的意外是,这次劫持事件你也是……」
忽然,顾遇抬起头,眸光箭一般地射向他:「你刚刚说什么……陆中将的意外也是?」
林希安嘴角还扬着笑,怔了一怔,尴尬地反问:「对啊,陆中将的意外也是……你,你不知道吗?」
他骤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微张大了嘴。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啊……顾中校你你你,千万别跟陆中将说是我说的啊,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顾遇堪称和蔼地勾起一个笑容,却似笑非笑。
「林会长,你不如详细说说,你们审查会到底查出了些什么……」
在此之前,顾遇对陆沉那场意外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定有隐情,他家少将绝不是这么简单就出意外的虫。
但他又暗地惧怕戳伤他家少将的自尊心,也避免谈及他伤心事,因此从未具体询问过这事。
但现在——居然还真的有隐情?还和雄虫国度有关?
这么重要的事,他家少将居然一点也没透露给他?
顾遇暗暗往心里狠狠记了一笔,陆沉,可真有你的。
不是你,别的虫还干不出这种事呢。
于是当天下班回家,陆沉便觉得他家雄主莫名十分热情,吃饭时还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给他夹菜,亲切地问他味道合不合心意。
陆沉咬着筷子,看着雄虫热络的模样,觉得有诈。
众所周知,他家雄主下班回家,抱着他无精打采发呆才是常态。如此热络,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可陆沉投去了几次徵询的视线,顾遇都跟没长眼睛似的,依旧低头自顾自给他夹菜添汤。
就这样直到入夜休息时,陆沉都差不多忘了他家遇遇反常这事,正要关灯歇息,顾遇忽然翻身压住了他。
陆沉:「?」
「嗯?」陆沉挑起半边眉,打量着他,「遇遇,今晚不早点睡了吗?」
往常是谁说自己上班累死累活,一上床就要倒头就睡的?
顾遇恶狠狠地在他锁骨咬下一口,闷闷地说:「哼,我还有帐和你算呢。」
陆沉后知后觉他今日的反常,微微撑起身,捧着他的脸问:「到底怎么了?什么帐要和我算?」
顾遇在他手腕上顺手就亲了亲,亲完又觉得不对,这算帐也太温柔了,于是沉下脸故作冷态:「今天审查会的林会长跟我说,你的意外……压根就不是意外!」
说起这事,顾遇来气了,一来气状态就找回来了。
他欺身而上,摁住他家少将的手腕,把这具匀称却富有力量的身躯压制在自己身下:「明明是有虫暗中做了手脚,甚至可能与雄虫国度有关,你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若不提,陆沉自己都险些忘了这事。
他有些恍然,仰头望着暖黄灯光下雄虫质问的脸,顿了一顿,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你知道。」
「即使查出真凶,任何伤口也不会复原。知道了真相只会更不甘心,到头徒增悲愤罢了——所以不知道比知道了更好,不是吗,遇遇?」
「这都什么歪道理?」顾遇不满地接着去亲咬陆老师可怜的脖颈处,「又是以前那番说辞,让我快快乐乐,留你自己默默不甘,默默悲愤吗?」
「不是,遇遇。」
陆沉怕他又钻上以前的牛角尖,垂着眼很认真地注视他,黑沉的瞳仁跳动着暖黄的灯光。
「只是下意识趋利避害……已经成了习惯而已。」
他的嗓音低沉,在四周寂静的夜里又像低低的一声嘆。
「遇遇,所以我没能意识到它有哪里不对,甚至逐渐淡忘了它。我只是原本以为它不重要。」
顾遇不喜欢陆老师这么说话。
他的喉咙会随着他歉疚轻嘆的神色梗住,心密密麻麻的疼,涌起无言的酸涩。
「不重要了,到底重不重要也没关系了。」顾遇缓缓俯身,贴着陆沉的耳垂轻轻道,「一切,都没有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