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理解这种感觉,眼下的竞技场中,是属于这二虫的世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实力相当,僵持不下,更易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这便是机甲的神奇之处,它野蛮它失控,它也细腻,它也纯粹,世上一切勾心斗角、心机钻研都在野蛮力的角场上失去了意义。
纯粹,也是陆沉后来爱上机甲的原因之一。
陆沉很珍惜看到这场比赛,有时候一个好的对手胜过所有。拜这个好对手所赐,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顾遇,一个平时懒怠睏倦,在难得认真起来的赛场上,也洒下他热血的汗水,放飞他肆意的灵魂。
陆沉一直知道,顾遇远非他表现出的所有。
他家雄主,一直是一个对所爱的虫或事物,拥有无尽热情的年轻虫啊,只是这热情,平日掩藏在那双懒怠的苍青石般的眸子后,需要苍鹰将它啄出,风将它唤醒。
他不该再以安全或爱为名,掩盖这颗苍青石的光华。陆沉希望做那苍鹰,做那风,送他去该发光发亮的地方。
「锵——」,光剑相接,如焰的光电在相接处迸射、抛出,绚烂之至。一场耗时已久的僵持战,使顾遇与莫尔,都油然而生于对手的钦佩之情。
莫尔触动最深,他本以为顾遇是个半吊子,是只压根不对这个赛场怀有敬畏之心、只是来玩票的雄虫。但顾遇的实力,毫不松懈的态度,使得莫尔感受到这个对手值得他为之全力以赴。
他的热血也随之被点燃,愈战愈肆意,双方的交接攻击几乎没有间隙,彼此清楚,只要谁松懈一刻,便是赛场胜负分晓之时。
愈战,莫尔愈发感受到了吃力。
超过半小时的高强度搏斗,使得他的精神力有些透支,太阳穴处的神经连接,处于一种兴奋过度、丝丝抽痛的状态。
他的神经已在激素高涨、对手强压下绷紧如一根弦,持久战下去,要么崩断,要么疲软。
双方都有了早日决出胜负的,光剑相接时,力度愈发不再保留,出手力求几击之内彻底压倒对方。
顾遇很久没打过这么正经的比赛了,一时连自己都惊奇。
这个对手的路子很正经,但顾遇打舒爽了,想起自己必须得赢下比赛的目标,觉得还是势必教对方一课,战场上,可没有这么你来我往、正儿八经的打斗。
在双方光剑噌然相接,力度十足时,顾遇忽然按下剑柄键钮,使得自己那方的光剑突然消失。这战术很危险,稍有不慎,对方失力的那一瞬便纵着力一剑削倒了自己。
但顾遇精神力远高于对手,在做出这个战术时,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己方光剑消失那一瞬,果然莫尔不察,光剑失去抵抗,纵力前倾削到顾遇面前,顾遇却下一瞬后仰,冷硬的机甲面庞堪堪擦过剑刃。
莫尔没料到他忽然收剑,但反应仍迅速,很快手上加大力度,控制剑刃失力前倾的角度,有方向地向下砍向后仰的顾遇。
等等,莫尔一愣,虫呢?
莫尔忽然感到侧身拥来一道风,对手如一个拥抱般,双手圈住他机甲后背,紧紧抱住了他。
尽管是机甲被拥抱,莫尔还是一怔,忽然便听那台抱住自己的机甲道:「你输了。」
语气颇有些得意的高兴。
莫尔怔了怔,霎时反应了过来,对方紧紧圈住他的那一刻,右手没有展开的光剑柄首已抵在了他背上,只要顾遇按出光刃,那剑刃便会经由背部,狠狠贯穿他的胸膛。
必将痛彻心扉。
这里不是战场,所以顾遇提醒他输了。
莫尔紧绷成一根弦的神经忽然松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地步了,输了便是输了,输在这样一个对手手里,他不觉得丢脸。
「是我输了。」莫尔收回光剑,出乎意料的心情轻松,坦然认道。
伴随他主动认输,代表他的一方亮起红灯,顾遇则是胜利的绿方。
但奇怪的是,场内却没虫爆发掌声。莫尔疑惑,却见松开他的顾遇,缓缓展开了机甲手中的光剑柄。
竟是反着的!顾遇圈住他时,压根拿反了!
莫尔震诧不已:「你、你诈我?我根本就没输?」
结果这只雄虫却说:「我第一次这么操作,有点不熟练,稍微拿反了而已,但兵不厌诈,你已经认输了啊。」
莫尔哑口无言,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没认清究竟是不是真的,就自顾自认输了。但、但谁知道,顾遇这都会拿反?他还挺理直气壮的的?
怪不得没虫鼓掌,莫尔刚刚还觉得自己输在顾遇手里不丢脸。但以这种方式输的,他国立军校优秀毕业生的脸也丢得太大了吧?
待到莫尔认清了自己丢虫的乌龙,观众们才跟有默契般,齐刷刷鼓起了掌。
莫尔:「……」
这些观众绝对是故意的。
他感到无地自容,顾遇还在那道:「学院派的果然不同,但你该跟我家陆老师学学,他也是学院派,这招还他教我的呢。年轻虫啊,果然见识太少,我免费教你,就不用谢了。」
莫尔咬牙切齿:「谢谢、你啊。」
顾遇:「嘿,我都说了不用谢了,瞧你这么客气。」
莫尔:「……」
这只雄虫听不懂正话反话的吗?还是他压根就是故意的?
陆沉当年用过同一招赢得一场比赛。只不过他那场比顾遇还险,顾遇只是拿反而已,而陆沉是手里光剑太落后了,打了太久没能量,只能撤掉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