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有些头疼地看向海市蜃楼。


    “唉！”


    这位雄姿英发的中年将军竟然罕见地长叹一口气。


    实际上。


    他并不是有心背叛明廷。


    黄得功纯粹是被南明朝廷排挤走的，弘光帝、朝中重臣无不将他视为洪水猛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于是干脆将他赶去北方。


    美其名曰收回失地。


    当然了。


    黄得功也乐得做土皇帝。


    但是说实在的，与李定国、李来亨这类农民军出身的‘革命派’不同，黄得功出身大明边军，归根到底还是‘建制派’。


    他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


    却也不愿意当割据一方、抗拒统一的鼠辈。


    似乎是明白黄得功心中所想，他身旁的幕僚幽幽说道：


    “燕王，如今天下四分，正是进取之时，切不可妄自菲薄！”


    “何况，即便您想急流勇退，问过蜀王、顺王了吗？又问过您麾下的这群骄兵悍将了吗？”


    这话很尖锐。


    却也十分现实。


    即便黄得功甘心屈居人下，归顺大顺、大蜀做一个顺德公、安乐侯，李来亨、李定国就有容人雅量能让他安稳活着吗？


    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就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


    谁又不想进步呢？


    身在他这个位置，除了继续向前朝着龙椅不断进发外，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


    “先生说的是！”


    “只是孤还是觉得在关外纵马驰骋，跟朝鲜人、罗刹人战斗的日子更舒心啊！”


    黄得功长叹一声。


    他在十二岁时偷喝母亲酿的酒，导致家中断粮。为了弥补过错，黄得功抄起亡父的大刀就敢冲进建奴的战阵中。


    最后带着两颗建奴脑袋全身而退。


    要知道。


    黄得功这一战杀死的建奴绝对不止两人，只不过能带回的脑袋只有这么多罢了！


    毕竟。


    脑壳这玩意儿真的不好携带。


    尤其明朝末年时建奴的金钱鼠尾还是第一代造型，那根小辫子跟老鼠尾巴几乎没有啥区别，根本没法拎。


    到了螨清中后期，这根尾巴才变得又粗又长。


    特别适合牵在洋大人手里。


    螨清外交官谭锦镛被旧金山警察骂做‘黄皮肤的猪’，他愤而与对方理论，结果遭遇群殴。


    然后。


    被白皮猪像是拴狗一样把辫子拴在栏杆上。


    对此螨清朝廷毫无作为。


    悲愤之下，谭锦镛从桥上一跃而下，用生命扞卫自己的尊严。


    黄得功因功被赏了50两白银，并且被将领赏识，成为对方的亲兵，逐渐在战场上崭露头角。


    从这个小故事也能看出来，他这位明末第一猛人其实更适合当一名战将。


    而非帝王。


    定了定心神，黄得功沉声说道：


    “传我命令，立刻兵发南京！沿途不得侵扰百姓，违者立斩不赦！”


    世道如此，不进则退。


    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与此同时。


    兵败如山倒的南明鲁王朱以海正准备退往海上，以图来日；颇有明君之风的唐王朱聿键决心为大明江山社稷赴死；桂王朱由榔则逃亡云南，与黔国公沐天波一起退往缅甸。


    盘踞江南的士绅地主们则洒扫庭除，准备迎接新主人。


    毕竟。


    对他们来说，这江山老朱家坐得，关外野猪坐得，李定国自然也坐得。


    无论是谁，只要继续保障他们的利益即可。


    相比之下。


    江南百姓是最欢欣鼓舞的。


    “二月二，龙抬头，蜀王来了吃饱饭！”


    “蜀王仁慈，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有余粮，户户有余财！”


    各种溢美之词在民间快速传播。


    当然了。


    更多的人在向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依仗祈祷。


    “太上开天救苦酒天尊，请保佑甘家屯上下276口平平安安，不受战乱侵扰..”


    “保佑我儿能逢凶化吉..”


    愈发磅礴的香火念力源源不断地涌来。


    武酒尝试通过它沟通信徒，却没有成功。


    “看来我对香火之道的理解还是太过肤浅了。”


    武酒喃喃道。


    他并没有失望，毕竟这事儿急不得。


    又三年。


    李定国彻底平定了江南。


    其实灭明之战只持续了一年，伤亡人数超过3万的战斗也只有两场，其他时候大多是传檄而定。


    只不过。


    与那些顽固的乡绅地主们扯皮却足足用去了两年，最终李定国忍无可忍，重拾农民军的传统艺能，对这些人进行了物理消灭。


    毕竟。


    这也是资本原始积累最快的手段了。


    若不趁着眼下战争四起狠一点，等以后局势安定了，再想用雷霆手段惩治他们，阻力会变得无限大。


    因为那时候，乡绅地主们已经与军功集团搅和在一起。


    彼此利益纠葛。


    就连李定国也轻易动不了他们。


    这期间。


    天下三足鼎立，蜀国与大顺、大燕发生了多次冲突。不过三方刻意控制了战争的烈度和广度，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接下来。


    又过了五年。


    这期间三方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不断提高着自己的实力。


    在生存危机的压迫下，三方都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科学创新、技术进步层出不穷，国家面貌、百姓生活日新月异。


    毫不夸张地说。


    此时任意一方已经基本有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欧洲列强的军事水平。


    不仅如此。


    三方士卒皆是战斗意志高昂、战斗素养优秀的精锐士兵。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一旦爆发必将毁天灭地。


    正因此。


    过去五年，三方的冲突反而大幅减少，谁都不敢轻启战端。


    直到某一天。


    汉帝李定国（灭明后改国号为汉）沐浴焚香，恭敬地祭拜天地、酒天尊。


    而后仰头望向天空，朗声说道：


    “酒天尊，可否请您作保，让在下跟黄得功、李来亨一叙？”


    “可。”


    三天后。


    李定国、黄得功、李来亨同时被武酒传送到了昆仑之巅的道场中。


    三人举目四望，无尽雪山连绵不绝。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自己脚下。


    这座小而精致的道场遗世独立，却又时刻关注着苍生。


    这一刻。


    三位帝王心中泛起些许明悟。


    “夏民族之未来，就在三位手中了。”


    语毕，武酒飘然离去。


    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三人彼此对视，心中涌现几分惺惺相惜。


    “今日之所以邀请二位，只为一件事。不如我们放下兵戈，三分天下如何？”


    李定国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意图。


    黄得功、李来亨闻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