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子想,是不是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呢?譬如京洛大学和千代田大学,从副教授升为教授的年限不同也是自然的。如果被答应几年之后提为教授,从而舍名求实,这也是可能的吧。
悦子以前就听人说过,相当多学者都有虚荣心,把学位看得很重。从研究设施来看,一流大学和二流大学有天渊之别。因此,一般说来,纵使出名晚些,还是想留在一流大学。
如果义宏转任是合乎情理的,川路达夫岂能不知其中的秘密?当话题转到这个问题时,为什么要慌慌张张急忙剎车呢?……难道义宏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京洛大学时代,有什么秘密纠葛之类吗?!
想到这里,悦子感到脑袋发麻了。
不过,当义宏回到座位时,悦子就不再往下探索了。
可能都是自己忧心过度吧……由于过于意识他的事,甚至思维到无聊的事上了。
荒木道代只怒视这边,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说,迳自朝门口走去。望着她的背影,川路达夫说道:“她的事,我对悦子小姐说了。”
义宏猛地抓起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干,大声地嘆了口气。
“是吗……对不起……她是一个色狂……不,说这话失礼!”
义宏瞧着悦子,欲哭似地苦笑了。川路达夫好象没听见他的话,看了看表道:“总之,你也该早结婚……对于我,不知道有没资格说这话……好,失礼了!”
这一天,两人的约会,是以最普通的形式度过的。吃过饭以后,他们俩到“斯卡拉座”影院看法国音乐电影《吉布尔的雨伞》。之后,又在街上散了一会儿步。最后到吃茶店喝茶——这是和其他普通的恋人们一样的活动。
就在这很平凡的约会的最后时刻,却偶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晚上九点半,两人刚巧来到“杏仁”水果店,坐在二楼的吃茶部喝茶。这间店铺座落在有乐町车站前,属于所谓朝日街,是闲聊的好地方。
本来,悦子对这次约会是满意的,这会儿,荒木道代令人厌恶的态度,川路达夫有点神秘的言谈,都被暂时撂到一边去了。
几次见面到如今,悦子感到和义宏之间的距离被亲切地缩短了。在电影院里,她的手突然被义宏紧紧地握住,这种接触使悦子感到兴奋。
再过五分钟……再过五分钟——这种念头使悦子延迟了告别的时间。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回家后如何向父母解释。严厉的父亲如果知道自己和通口以外的男子散步到深夜,一定会翻脸发火的……
悦子正担心的时候,突然听到谁在什么地方发出金属般的惊呼。接着,通道那边乱轰轰起来了,在这二楼两侧同时响起了“失火了,赶快逃啊——”的喊叫声。
紧接着,一瞬间,整个二楼出现了不知何故的混乱。客人们一窝蜂地冲到楼梯口,外面的骚乱,越来越激烈,这座房子什么地方失火了。
“义宏!”
悦子惊叫着,当看到义宏的脸时,她惊呆了。
这一瞬间,她感到义宏的脸色比火灾更可怕。他恐怖地呆立着,揪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地拉着自己的领带,撕开衬衣领子——于是悦子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脖颈周围有一道火伤的痕迹。
义宏恐怖地睁大着眼睛,呆若木鸡。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哆嗦着,战慄着,就象梦游病者发作一样。
“义宏!”悦子悲痛地又叫了一声,跑到他的身边,使劲猛烈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义宏这才恢复了神志,叫了一声“悦子!”忙将她抱着跑了出去……
出来以后,悦子略为平静了些。她在乱糟糟仓惶逃出的人群中,像回忆一场噩梦似地望着几辆消防车来救火。从自己逃出的房顶上,熊熊的火焰正向黑色的天空升起,映红了半边天。
悦子又把视线转移到义宏身上,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呆立着,瞪大眼睛看着火柱,几乎和刚才一样的神情,揪着脖子……
悦子想,这个人可能遇见过相当恐怖的火灾。
当然,火灾对谁来说都是可怕的。但是义宏的表情却十分反常。只能认为他对火灾怀有什么特别的强烈观念那样的东西。
是不是义宏身上有被大火摧残的地方呢?他的脸时时抽搐着,仿佛动过整形手术似的……虽则如此,当听到叫喊失火时,作为男子汉,应不至于丧魂落魄到那样严重的地步。越是知道火灾的可怕,越是应当赶快争分夺秒地逃出危险地带才是啊!
悦子不是心理学者,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凭常识,她知道,“高所恐怖症”,或是“闭所恐怖症”患者,都有这样的异常表现,这种人是不乏存在的。他们的反应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不易理解的。这样说来,超越正常人所理解的火灾恐怖症这样的东西大概是存在的了。
悦子脑海中总想用理智来判断义宏的反常,但仍然遏制不住不安和焦虑的情绪。望着义宏的样子,她不知所措了。终于,她鼓起勇气叫着义宏的名字。义宏猛然回头,脸上泛起了带有苦恼和哀愁神情的微笑。
“对不起,出了意外的丑了!我对火灾有恐怖的记忆……这件事,以后什么时候有机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