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受三哥之邀去沈府救沈渊词,当时他一心寻死,就是因为不想去吏部当值。为了这事,沈霆安差点放弃这个儿子,觉得大好前程不要,非得要自降品级去翰林院。
记得后来给王爷说了后,你说可以将范围缩小在吏部,如今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里面对沈渊词出手的,也是对长阳郡主一家最有恨意的,应该就是这位,姜少昭!”
姜行点点头,“他一个不受宠,被定王遗弃在别庄的庶子,甚至在走失之后,定王府都没有派人寻过他。他住的庄子,几个月后便成了长阳郡主消暑的别庄。心里对长阳郡主,定然带着恨!”
他沉吟一瞬,“不止是长阳郡主和沈家,定王府灭门惨案,也一并水落石出了。”
“定王府被屠戮殆尽,只有长阳郡主因当日生下沈星灿而逃过一劫。也只有这位姜少昭,心中对定王有这么大的怨恨。
不过从他还在用‘姜’这个姓来说,他对于自己的皇室血脉,应该还是有几分期盼在,起码不会像他给朝中人展示的那么简单。这人平日见到本王一向有礼,连本王都没认出来,真是老狐狸。”
陆旋想了想,“他姓姜,又是定王之子,如今甚至可以干涉皇上的决定,连皇上也要听信他的话,那这么说来……”
陆旋定定地看着姜行。
这是宫里,有些话不能说,但已经心知肚明。
姜行眸子眯了眯,“他定有企图。”
陆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浑身冰凉的郁嬷嬷,“嬷嬷说,江远风当初告诉母亲,说等他走到极高的位置,便回来找她。他觉得母亲选择我父亲,是因为父亲身份显赫、背景勋贵,他认为自己在神机门只是母亲座下的左护法,所以不得母亲垂青。”
姜行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全是他自己的执念。在定王府庄子里的记忆,刻入了他的一生。遇到所有事,都归结为自己低人一等,定要出人头地,觉得所有人都是因为身份、地位,所以才离开他。
加上他又是被岳母和老门主所救,二人都知道他真正的过去,在他眼里,无论有天大的恩情,都无异于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卑微,多无用,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
陆旋同意姜行的话,“可偏偏他野心极大,一心想要报复定王一家,想要做人上人!”
姜行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几分赞许,“本王想,这也是定王满门被屠一案,明明那么多疑点,却并未真正翻案的缘由。有他在朝中四两拨千斤,谁都发现不了,暗处这一只如此黑暗的手。”
他眼神转黯,带着深深厌恨,“昨日咱们守灵时,不少人都痛哭流涕地要见母后的遗容,这位尚书大人就在其中。本王还记得他当时围着梓宫哭了一圈,如今看来,定如阿旋所想,去看母后穴位上那长针是否还在,看看咱们是否发现!”
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姜行的拳头握得死死的,表情逐渐阴狠,像是头嗜血的狼。
陆旋也被二人剖析出来的实情激得已经红了眼,脑子里的仇恨像是一瀑滚烫爆开的岩浆,炸得她全身都跟着沸腾。
“他身上拴着这么多亲近之人的性命,大婚时还曾在王府布下杀咒要杀了你,我定要除了他,给母亲、父亲、母后,还有郁嬷嬷报仇!”
仇恨带来的彻骨沉痛在屋子里蔓延,桑落吸了吸鼻子,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
这瞬间,她心里的王妃似乎和之前有了些不一样。
王妃虽然厉害,可实在是命途多舛。
尽管已经是王妃,却一刻不得安歇,还得时时刻刻提防这么多背后的无耻之徒。
虽然富贵,却也是用自己的安危和身边的性命换来的……
陆旋任由仇恨在心头激荡肆虐,这样可以让心口的疼痛舒缓一些。
然而待她转头,一眼瞧见床上冷冰冰的郁嬷嬷,瞬间又泪满眼眶。
姜行更快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沉吟一瞬,“咱们眼下,似乎还有些疑点没弄清楚。”
“什么?”脑子被悲伤缠得发疼,陆旋没再去深想更多细节。
“为何桌子下面会有水?为何嬷嬷的画会在桌子下面,阿旋不觉得很可疑吗?”
姜行顾自掀开了郁嬷嬷盖在身上的薄被,惊得陆旋下意识就要去拦他的手。
待看见郁嬷嬷裤子上那些已经快干掉的水渍时,她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她怔怔地看向他,“嬷嬷膝盖处,还有水渍,说明先前是湿的……”
见她不复先前的激动,姜行才跟着点了点头,“所以本王猜想,郁嬷嬷应该是在桌子底下,就已经离世了。不然的话,她那般洁净的人,应该会重新换一身衣裤。”
心头猛地一震,陆旋眼睛转了转,嗓音带了几分沙哑,“我知道了!郁嬷嬷之所以会出现在桌子下面,可能是她一回景阳宫,就感觉到了危险!”
她忍下伤痛,脑子里重新开始思索,“虽然嬷嬷玄术和术法全无,但她是曾经神机门右护法,她身上的念力感应是不会错的。
先前王爷大婚后性命垂危,我判断出是因整个王府被下咒,当时就是郁嬷嬷配合我寻找出了好几处阴符阴咒的机关。她一定是感应到了江远风的法器,一定也看到了江远风对她的杀念!”
姜行看着门口的方向,眸子里划过一抹凌人的寒芒,“可嬷嬷是在桌子底下离世的,为何又好端端的到了床上来躺着?直到你们回来,看到了这一幕都没发现异常?”
桑落先陆旋一步叫了起来,“是……是那些宫女?!”
陆旋也想到了方才问话时,那些宫女们的不对劲。
就在此时,眼前泛着白光的结界开始一点点消退。
右手一挥,陆旋立时撤下了结界。
时间到了。
该知道的重点已经全都了解清楚,这结界也就无所谓。
几位宫女被飞星带进了屋。
那仿佛立刻便会将人打入无边地狱的低气压,令得她们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感受到屋内阴沉森寒的氛围,有两个宫女瑟缩着抬眼看了一眼姜行。
然而刚触及到他的目光,突然间就被那刺人的狠戾扎得赶紧收回了视线。
“郁嬷嬷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她死之后,在本王与王妃回来之前,你们可曾还进来过这间屋子?”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依旧是先前那位小宫女,见四下无人应答,这才颤巍巍地举起手。
“没,没进来过!我们不知道,不知她什么时候离世的……”
听到回答,姜行冷笑了一声。
他目光看向陆旋,下巴一抬,示意该她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