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遍地的武器和垂头丧气的士兵,马溯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这又是何苦呢?”
皇甫坚走到马溯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马大人,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马溯安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功臣。”
皇甫坚认真地说,“我会如实禀报皇上的。”
马溯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马溯安问道。
“当然是班师回朝,收拾东宫那帮宵小。”皇甫坚笑着说。
皇甫坚看着遍地狼藉的战场,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兀自咒骂不止的卢毅。
转头对马溯安说道,“马大人,这卢毅和你也算同乡,你看这事儿……”
皇甫坚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马溯安的肩膀。
马溯安自然明白皇甫坚的意思。
这卢毅现在是阶下囚,是杀是剐,全凭皇甫坚一句话。
但皇甫坚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无非是想卖个人情,让自己全权处置。
毕竟,两人都曾是范阳的官员,也许或多或少有些情分,今天你马溯安是功臣,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哪怕是放了卢毅,他皇甫坚也不会说个不字。
毕竟,今天确实是马溯安这个两面派,给了他么惊喜。
马溯安心里暗自冷笑,这皇甫坚还真是个老狐狸,表面上是给自己面子,实际上是想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若是自己心慈手软放了卢毅,那便是在四皇子面前失了立场。
若是自己杀了卢毅,日后难免会落人口实,说自己忘恩负义,残害同僚。
横竖都是个问题。
但现在自己已经摆明了立场,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就算被人骂,被人唾弃,也没办法。
马溯安拱了拱手,故作沉吟道,“皇甫将军,这卢毅罪大恶极,按律当斩,只是……”
马溯安说着说着,抬头看了看皇甫坚和恒奕,两。
露出一副于心不忍的姿态。
“只是下官与他毕竟相识多年,如今要亲手处置他,心中实在难安。”
马溯安叹了口气。
这一幕,给被押着的卢毅恶心坏了。
卢毅现在恨不得将马溯安抽筋扒皮。
要不是这个老狐狸一个劲的忽悠,自己现在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狗东西!少惺惺作态,你早就想借他们的手除掉我了,如今还在这里装好人?!我呸!”
卢毅几乎要气疯了。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一定毫不犹豫给马溯安的身上捅一万个窟窿,以泄私愤!
一旁的小将闻言,直接用布子塞住卢毅的嘴。
恒奕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的冷笑。
她大概已经猜到这马溯安的心机。
恒奕已经猜到结果,但却还在配合马溯安。
恒奕在一旁说道,“马大人不必为难,今日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绝无二话。”
皇甫坚也不啃气。
毕竟现在的局势,几乎都倒向了他们这一边。
整个范阳军都倒戈了,还在乎区区一个卢毅?
就算放了他,又何妨?难不成,他卢毅走了之后,还能再带来一支范阳军不成?
因此,就算马溯安放了卢毅,皇甫坚都不在乎。
他现在已经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现如今,范阳军已经站在他们这一边,加上凉州军那晋阳军也快抵达,他担心,这消息一旦传到东宫那边,担心楚世煦狗急跳墙,万一先他们一步杀进皇宫,擒拿皇上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
马溯安深吸一口气,走向卢毅。
“皇甫将军,恒将军,不必多言,此事就由下官来处理吧。”
说罢,他走到卢毅面前,拔出腰间的佩刀。
刀光一闪,卢毅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马溯安一身。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皇甫坚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马溯安竟然会如此果断,毫不犹豫地就杀了卢毅。
卢毅的双眼瞪得老大,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马溯安的手里。
他至死也想不通,马溯安为何要如此决绝。
短短数秒钟,卢毅的人头就落在了他刚刚践踏过的土地上。
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皇甫坚站的靠前一点,脸上甚至都沾染了血。
反倒是恒奕,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幕似的。
皇甫坚忍不住看向恒奕,“恒将军,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啊?”
皇甫坚好奇恒奕是如何做到,如此淡定的。
心想,难道跟四皇子久了,这份淡定都能习染的如此透彻?
恒奕却是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我不过是比皇甫将军更懂得一些人性罢了。”
恒奕就在卢毅被擒拿的瞬间,就已经料定了他的结局。
因为恒奕知道,现如今虽说范阳军这边搞定了,但谁也不知道,东宫那边还有没有后手。
万一东宫那边留了后手,最后太子得势,难不成他马溯安还要留着卢毅这个家伙,去太子耳边嚼舌根吗?
马溯安这个两面派,做任何事情,都会给自己留有一定的余地。
正是因为他要将各种可能的后果都算计在内,才能给自己留一线退路啊。
所以,卢毅在他眼里,是必死无疑的。
马溯安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然后将刀收回鞘中。
他转过身,对着皇甫坚和恒奕拱了拱手,平静地说道:“两位将军,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皇甫坚看着马溯安,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他原本以为马溯安会顾念旧情,对卢毅手下留情,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狠辣。
马溯安拍了拍手,“今日我杀了卢毅,便是向你们表明我的立场。从今往后,我马溯安只忠于四皇子,绝无二心!”
马溯安知道恒奕是四皇子的女人。
但是皇甫坚却是效忠于朝廷的人。
效忠于永晋帝的人。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当着两人的面,表明自己效忠于四皇子,这又让皇甫坚有些琢磨不透了。
马溯安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赢得四皇子的信任,才能在未来的权力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马溯安之所以这么坚定的要当着皇甫坚的面,表明自己站四皇子。
其恶毒之一不言而喻。
他想看着恒奕和皇甫坚生出隔阂,或者说,他想要看着四皇子和永晋王之间的斗争。
他这话一说完,皇甫坚脸上的表情果然一下尬住了。
永晋帝还没驾崩呢,你就拥立四皇子?
你这是何意?
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皇甫坚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
毕竟,现在更让人头大的是东宫那帮人马。
先把那些家伙铲除了再说别的把。
……
而此时。
东宫这边,楚世煦还在焦灼的等待着范阳大军的支援抵达皇城。
“殿下,您别急啊,这十万大军,没准是路上耽搁了……”
此人是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官员。
小心翼翼地劝慰道,他叫赵普,是太子妃的远房叔父,靠着这层关系,在东宫谋了个闲职。
“耽搁?哼,本宫看是被马溯安那老狐狸给耍了!”
楚世煦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上好的紫砂壶摔得粉碎,茶水溅了赵普一身,他却连擦也不敢擦,只是唯唯诺诺地低着头。
其实,就在方才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楚世煦就开始各种猜测。
他知道,卢毅是断然不会背叛东宫的。
就怕那个马溯安从中捣乱。
赵普被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王槐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慌乱的样子,心里确实微微的松了口气。
王槐知道马溯安这个人,十足的两面派,心中暗自猜测,该不会真是这家伙临时站队了吧?
要知道,这马溯安在范阳军中的权利很大,若是他临时站队,选择支持谁,那么范阳军真的有可能从卢毅支持的东宫这边,倒向朝廷。
“殿下,依臣之见,我们不能再等了!”
东宫的武将魏延皱眉沉思,缓缓开口。
这一刻,东宫的这帮家伙,全都是一脸的沉重。
“范阳军迟迟未到,恐怕是凶多吉少。我们现在应该当机立断,率领东宫卫队,杀进皇宫,控制住皇上,才能扭转乾坤!”
“杀进皇宫?”
“这,这可是谋逆啊!是要诛九族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直接被魏延一刀抹了脖子。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诛九族的屁话。
他们东宫这些人,既然决定谋乱,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事到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
“成王败寇,只要我们控制住了皇上,谁还敢说我们是谋逆!”
还有一些人表示,现在还不能确定范阳军真的出事,意思是还能再等一等。
但楚世煦坐不住了。
他焦灼不安,范阳军是他最大的一张底牌。
“够了!魏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等了!传令下去,召集所有东宫卫队,准备进攻皇宫!”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王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自着急。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一旦让太子控制了皇宫,那一切就都完了。
王槐装模作样的上前也表态,“没错,殿下说的对!现在非常时刻,我们不能再犹豫,否则,多耽误一刻,对我们就越不利!”
王家的人也纷纷表态,支持直接冲进去勤王。
事到如今,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趁着人们七嘴八舌的就议论之际,王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准备偷偷溜出去,趁机给皇宫那边送信过去。
告诉皇宫里面的窦戾,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就在他刚刚退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王崇喊了一声。
“王槐,你要去哪儿?”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王槐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门外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
王槐指着那人,“快看,有斥候前来送信了,我着急,所以到门口瞧瞧!”
话音落地。
果然见一斥候匆匆跑入。
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看着来人。
方才还吵杂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的信息。
那斥候单膝跪地,抱拳道:“报!范阳军已抵达城外五十里处,卢将军请殿下示下!”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紧张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五十里!太好了,哈哈哈,我就说嘛,卢毅那小子靠谱!”
魏延一拍大腿,粗犷的脸上满是喜色。
“我就说嘛,范阳军怎么会在这时候掉链子,咱们这是虚惊一场啊!”
“殿下,咱们准备让人放开城门,迎范阳军吧!哈哈哈!”
这帮人刚才还一个个愁眉苦脸,此刻一个个喜笑颜开,一脸的亢奋。
楚世煦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布满笑意。
“好好好!等这次成功,本王定要重重赏赐卢总督!”
楚世煦连说了三个好字,来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
“看来,本宫还是太心急了。”
楚世煦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眼众人。
沉声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再等等,等范阳军到了城门口。再开城门!”
“殿下英明!”
众人齐声应道。
王槐站在人群中。
脸上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王槐身旁,一个官员见他脸色有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槐连忙收敛心神,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这次真是太幸运了,若是范阳军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官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感叹道:“是啊,是啊,多亏了卢将军运筹帷幄,咱们才能化险为夷啊!”
王槐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
实则,王槐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确实,按照正常行进的速度,再加上现在是危急时刻,范阳大军必然会比以往的速度还要提升好几倍才是。
断然不可能拖延了这么久,才刚刚抵达城外五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