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1: the sound is truly unworldly recognized, and the heart is drunk how can forget to exin.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悄然垂落,将大地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深邃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密密麻麻地镶嵌其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在这万籁俱寂、鸦雀无声的夜晚,乐悠被一片绚烂夺目的灯火映照得亮如白昼。远远眺望而去,那一盏盏灯火就如同点点灵动的流萤,在茫茫无际的黑暗中,巧妙地连点成线,继而聚片成阵,将整座覆舸山装点得如同迷离的仙境,令人沉醉其中,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幻。
灯火的映照下,乐悠苑内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的道路皆清晰可辨,那艘气势恢宏的战舸的轮廓也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眼前——
夜色的怀抱里,“战舸”静静地横卧着,它那庞大无比的身躯与独特而精巧的造型相得益彰,散发出一种蔚为壮观的气势。
观景台前,海宝儿与帝师姚声远相对而坐,化身两位即将在智慧战场上展开较量的智者。
海宝儿双眉微微蹙起,那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深邃的思索,他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而帝师姚声远则气定神闲,脸上带着一抹从容淡定的微笑。
二人一面悠然自得地品着那散发着袅袅清香的香茗,一面在棋盘上精心地排兵布阵,每一步落子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他们此刻并非是在对弈一盘棋局,而是在指挥着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克敌制胜,在这黑白交错的战场上占据上风。
“哈哈,不出三十步,你又要败下阵来了。”帝师姚声远轻轻捋着那垂落至胸前的胡须,脸上并未显露出获胜后那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是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海少傅,你的棋艺尚需勤加锤炼啊。”
他的话语中,全然没有半分贬损、戏弄或是嘲笑的意味,仅仅是基于眼前的棋局形势,给出的一番实事求是、中肯实在的评断罢了。
海宝儿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未曾料到帝师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番话来。不过,他随即洒脱地一笑,那眼神中瞬间流露出谦逊与诚恳求教的神采,他拱手作揖,语气恭敬地说道:“帝师棋艺高超绝伦,小子我实在是望尘莫及啊。只是这小小的棋局,恰似那尘世中风云变幻,小子我涉世未深,诸多棋路招数还都懵懂无知,宛如置身于迷雾中,还望帝师您能够慷慨地赐教一二啊。”
姚声远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半是狐疑半是真诚的神色,他随手落下一子,而后缓缓地说道:“观你这般模样,今晚的心思似乎全然不在这黑白棋子之上啊。但说无妨,究竟是所为何事,不妨直言相告。”
海宝儿稳稳地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沉声说道:“帝师,烦请您仔细端详此局。”
姚声远听闻此言,便手托着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棋局,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中。一时间,他就被定在了那里,呆若木鸡一般。
片刻过后,他的面色骤然变得暗沉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这……”
但见那棋盘上,黑白棋子经过巧妙的组合排列,赫然呈现出一个大大的“雷”字。
原来,海宝儿仅仅对弈了三局,便凭借着精湛高超的棋艺,巧妙地布局引导,使得帝师姚声远按照他所预设的思路,将这个“雷”字完整无误地呈现了出来。
在这精心布局的棋局中,黑子如墨,深沉而凝重;白子似玉,温润而光洁。他们的每一步落子皆如兵家精心布阵,攻守兼备,严丝合缝;每一处谋篇布局恰似那排兵遣将,玄机暗藏。
黑子的“镇”、白子的“尖”等各种棋路技巧,相互交织错落,方才成就了这奇妙而独特的棋局之象。
姚声远轻轻敲击着棋盘,手依然托着下巴,微微蹙眉思忖了片刻,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海少傅,老夫收回方才所言。你天资聪慧非凡,于这棋道一途,想必定是得到过高人倾心的指点啊。”
海宝儿微微一笑,神态显得气定神闲,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姚公,小子我自幼便跟随家父研习琴棋书画以及诗词歌赋等诸多技艺。只是唯独这棋术与画技,犹如雾里看花,始终难以真正领悟其中的要领,为此也常常遭到家父的严厉苛责。不过,前些时日,有幸与弈白虬先生对弈过一场,小子我顿时觉得茅塞顿开,就像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听了这话,姚声远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震,声音也略微颤抖着问道:“你,当真与棋圣对弈过?那这场对弈,结果如何?”
海宝儿面露苦涩,缓缓地摇了摇头:“棋圣的棋艺,已然超凡入圣,达到了臻至化境的地步。小子我与他对弈,不出二十手,便已经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出二十手!
这意味着棋局甚至都尚未进入到中盘的鏖战阶段以及官子的收官阶段,海宝儿所布下的阵势就已经迅速地崩塌溃败,足见棋圣棋艺的高超,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姚声远听闻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小心翼翼地将棋子一一收入棋盘中,而后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双眸凝重,遥遥地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时隐时现的皇宫,神色间满是复杂之情,愁眉紧锁,心中有着千般愁绪、万种无奈,最终只能喟然长叹道:“雷家,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这声叹息,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感慨。
恰在此时,天空中骤然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雷声,那声音比起远古巨兽的狂怒咆哮还要来得更加震耳欲聋、摄人心魄,要将这寂静的夜空彻底撕裂开来。
紧接着,一道闪电如同一道白虹贯日,瞬间划破了漆黑的天际,将整个世界照得亮如白昼,那一瞬间的光明与之前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雷声滚滚,此起彼伏。
这雷声,究竟是在回应着姚声远那无奈的叹息,还是在对这芸芸众生给予当头棒喝呢?!
而海宝儿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棋盘上,那纵横交错的棋路,恰似人生路上的迷途与困境,令他迷茫而又困惑。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一枚棋子,若有所思,陷入了在棋局与现实之间的混沌状态中,苦苦寻觅着那一丝能够破局的曙光,期望能从这小小的棋盘上,找到解开人生谜团的钥匙。
许久过后,海宝儿缓缓地放下棋子,霍然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脸上流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他诚挚而恳切地发问:“姚公,小子如今奉旨调查当年雷家一案,不知您对此事究竟知晓几何?”
姚声远闻得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显得混沌迷蒙,目光定定地落在海宝儿身上,良久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地、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雷家的事,老夫绝未参与其中。肴山一役,虎擘军全军覆没,那分明是精心谋划的陷阱;雷家女眷自绝,实因有人对‘雷魁手’垂涎三尺,她们是以性命守护了这个秘密。”
听了这话,海宝儿脸上并未显露出嗔怒之色,反而超乎常人地沉静。他面不改色,佯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满脸狐疑地问:“区区一个‘雷魁手’,当真值得以诸多性命作此交换吗?”
是啊,真值得吗?!
这一句反问,石破天惊,惊得老天都为之动容。淅淅沥沥的春雨,从天而降,那也是上天在为这沉重的话题而落泪。
姚声远移步回到亭廊下的棋桌前,避开了那纷纷坠落的雨水。可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苦涩,“值与不值,皆如这盘围棋棋局,棋中玄机,在于统揽全局、深谋远虑,继而当机立断、落子无悔。这一切,恰似棋势如流,只能顺水行舟罢了。”
他的意思,海宝儿自是听懂了,有些人想要趁着铲除雷家的契机,得到“雷魁手”。
“那铲除雷家和想要得到‘雷魁手’的人,是皇室?!”海宝儿冷不丁地抛出这样一句大为不敬的话来,直骇得身为帝师的姚声远都面色大变。
姚声远不由得心头一揪,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快速环顾四周。待确认四下无人偷听后,他才将声音压得极低,神色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你要晓得,有此想法,足以能让你在转瞬间,灰飞烟灭。”
能说出这话,足以证明:他,到底还是个惜才的人呐。
海宝儿双唇紧闭,没有作答。在他心中,放眼整个天下,有本事能让雷家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人,唯此一家。
瞧着海宝儿这副模样,姚声远先是一愣,竟不自觉地吟起诗来:
春雨隔断尘世缘,寥寥思绪入太玄。
忆我奔波劳造化,匆匆已过数十年。
往昔错将心逐物,近日方得返自然。
闲居相伴唯草木,空室寂寥鬼神怜。
时而痛饮佳酿酒,时而轻抚雅清弦。
此中妙音非凡识,心醉其间难言传。
说完,姚声远突然又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中饱含着怅然、感伤与错乱的意味,“海少傅,来来来,我们再酣战一局。”
二人随即再度于棋盘上摆开阵势,展开新一轮的对弈。那些欲言又止、含蓄隐晦的问答,也在这黑白棋子的激烈厮杀交锋中,悄无声息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