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风景优美,江南山水比之上京更别有一番滋味,几个人都是年轻姑娘,岂有不好玩的?且荣昌公主亦未拘束着她们,自顾自修行自的,由着她们自己玩。幸有唐妈妈跟着来,一切方能够打点得妥妥当当,不然,光有秋心一个尚算细心的,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
栖霞山风景再美,一个多月后也看腻了,甄钰求了荣昌公主答应,欲往附近城镇乡村去游玩。荣昌公主便笑道:“你要去便去,只是莫教人认出你的身份来,还有啊,不要在外头过夜!”
甄钰笑着应了,将备好的男装拿了出来。唐妈妈笑道:“我说姑娘好好的怎么收拾了这样的衣裳带着来,却是为着今日。姑娘出去便去,只千万别忘了回来的时辰!咱们在这人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比上京!”
甄钰笑道:“自然记得回来的,唐妈妈做的饭菜那是外头都比不上的,不回来怎么行呢!”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这日甄钰带着秋心、秋朗在一处小镇上游玩,回程时冷不防张开双臂拦住了马车。
“这位公子爷能否行个方便,这儿有位村民腿受了伤,能否借马车一用?”一个清亮中略带焦急的男子声音从车外传来。
甄钰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果然见四五位乡民围在一起,地上躺着一人,正痛苦的呻吟着,裤筒上、地上流满了鲜血。
拦车的是一位青衣长衫男子。二十来岁年纪,相貌堂正,薄唇浓眉,双目炯炯,眼神清湛,举止甚是斯文。
对上甄钰疑惑的目光,男子忙道:“在下姓宋。是宋家村的一名大夫,请公子帮忙,送到前边宋家村在家家中便可。”
甄钰点点头,忙道:“救人要紧,快些将他抬上来吧!”
“多谢公子!”宋大夫大喜,拱手道谢,向那边挥了挥手。
一时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那受伤的农夫抬上马车,秋心瞟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人受伤包裹着的腿上有些出神。
宋大夫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有些抱歉的拱手笑道:“虽然在下已经为他止了血。只是伤口太大太深,仍是有些血污。等会到了宋家村,在下定会叫人把马车清洗干净了!”
秋心一愣回过神来他是什么意思,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是想说。您医术一定不差,这伤口处理的甚好。”
另一人听了抬起头说道:“那还用说?宋大夫在我们这十里八乡可是大大有名的,比南京城里那些名医半点儿也不差,价钱还公道!”
“好了,快把人扶好。这就走了!”宋大夫打断了那人的话,吩咐着。那人“哎”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令伤者靠在自己身上。
宋大夫告了个罪。出去同车夫以及另一随行的乡民坐在一起,指点着车夫赶车。
这宋大夫说是拐了个弯就到,结果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才到,甄钰主仆三个瞧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如果不是有功夫旁身,秋心和秋朗此时没准该担心是否遇上绑匪的可能了。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甄钰主仆先下了车,放眼望去,这是在一座较为平缓的山坳之中,有河流平缓蜿蜒流过,身后便是竹篱茅舍几间摆开,茅舍后开了一片应是菜园,望去一片青绿。一群放养的鸡在院子前咯咯咯欢叫觅食,一条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见了这许多人“汪汪”的叫了两声,然后小跑到宋大夫身边蹭了蹭,亲昵的摇了摇尾巴。
“宋家村?”秋朗嘀咕着,放眼四顾,好像只有眼前这一座院落。
“姑娘不知,宋老爷子父子俩爱清静,住在村子边缘,绕过这山坳,才是宋家村聚居之地。”往下抬人的一位村民抬头解释。
主仆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谁又来了?怎么这么吵啊?阿隐回来了吗?”狗叫声刚停下,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柴扉小门从内打开,一位胡须花白、干干瘦瘦的老者从里头颤巍巍的出来。
两名乡民亲切的招呼他“宋老先生!”,那宋老先生一见那流血昏迷过去的汉子,“哎哟”一声,忙道:“快,快抬屋里去!”
“几位,请屋里坐一会儿,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宋大夫拱了拱手,便跟着抬了那伤者匆匆进去了。
“无妨的,您忙!”甄钰主仆三个相互望了望,便也跟着进去了。
院子里晒晾着不少的药材,空地上也栽种着许多常见的草药。主仆三人进了屋子里,宋大夫父子都跟着去了厢房救治那伤员,前厅静悄悄的,再无旁人招呼。
“公子,这屋子倒也干净,公子坐一坐吧,奴婢给公子倒杯茶!”秋朗见状也老实不客气,径自拿起方桌上的茶杯茶壶为甄钰斟了盏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大夫才一脸疲惫从里边出来,向甄钰拱手笑道:“今日多谢公子!真对不住,倒叫公子受冷落了!”
甄钰忙侧身还礼,笑道:“宋大夫救死扶伤,令人敬佩!那乡民的伤已经无碍了吧?”
宋大夫点点头,说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失血过多,恐怕得卧床多休息一阵。幸亏今日碰见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甄钰笑道:“那也是宋大夫医术高超。既已无事,在下也就告辞了!”
宋大夫恍然大悟回过神来,抱歉笑道:“都怪我疏忽了,竟忘了时辰!说毕扬声叫‘阿忠’!”
一名陪着前来的乡民“哎”了一声从厢房中出来,宋大夫便交代他领着甄钰主仆出去,顺便回去告诉一声那受伤乡民的家人,让他们放心,过几日再过来接他回去。
阿忠答应了,进去告别,出来又谢了甄钰一回,于是宋大夫送她们出去。
“秋心呢?去哪儿了?”甄钰这时才发现秋心不在。
秋朗忙笑道:“公子别急,姐姐刚才说出去走走,应是在这附近,奴婢去找她!”
不料秋朗尚未去找人,便听到后边的菜园子里传来一阵老人的呼喝和年轻女子的辩解,宋大夫脸色微变,诧异道:“是,是我爹!”忙奔了过去。
“姐姐!”秋朗和甄钰相视一眼,两人十分诧异向来稳重的秋心到底做了什么,让老宋大夫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也忙跟了过去。
只见秋心正在连连道歉,宋老大夫不依不饶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花白胡子激动得一颤一颤的,宋大夫正用方言在劝着他。秋朗一见就火了,柳眉一瞪就要冲上前理论,甄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宋大夫终被儿子劝住,忿忿的瞪了秋心一眼,念念叨叨的去了,秋心面上泛红,甚是尴尬。
宋大夫抱歉的向秋心笑了笑,转身过来,向甄钰道:“家父对这些草药爱逾性命,平日里连见都不许人见一下的,这位姑娘无意中闯到此处,家父情急之下这才出言——得罪,请公子和姑娘海涵。”
“几棵破草药有什么了不起,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秋朗奔过去挽着姐姐的胳膊,安慰的望了她一眼,瞪着宋大夫道。
“秋朗!”秋心忙笑道:“是我冒失在先,不怨宋老大夫生气!公子,奴婢丢了公子颜面了!”秋心说着向甄钰福了一福。
“不知我这丫头可有损坏贵处草药?”甄钰向秋心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向宋大夫微笑道。
宋大夫忙道:“不曾,不曾!是真的,不然,我爹那脾气——呵呵!”宋大夫见甄钰仍有些疑虑似的便忙又解释了一句。
甄钰这才放了心,笑道:“既如此,我们先告辞了!不知者不罪请宋大夫向宋老大夫说声抱歉!”
“公子这么说倒更令在下汗颜了!”宋大夫甚是过意不去,笑道:“天色不早,便也不留几位了!”说着亲自将她们送了出去。
上了马车离开宋家村,那引路的乡民也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爷和姑娘,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宋老大夫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其实,他心肠跟宋大夫一样好,对乡亲们都好!”
秋心忙笑道:“说来说去也是我冒犯在先,并不是老先生的错。”
“姑娘这么想就好了!姑娘脾气性格这么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呵呵!”
秋心笑笑,不再答话。
回了寺中,直到晚间无人时,甄钰方唤过秋心姐妹说话。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甄钰问道:“秋心你向来不是个冒失的,好好的去人家的药圃子里做什么?”
秋心神色滞了一滞,情知难以糊弄甄钰,便说道:“奴婢是无意中看见那园子里似乎栽植有九节接骨草,心里好奇,这才想过去一探究竟。谁知道那宋老先生恰好看见,便将奴婢大骂了一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秋心面上仍有些讪讪,便是从前在杨九娘那里,也没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想今日却平白挨了这么一顿。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