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后院。


    叶涟漪好奇地打量叶清绮。


    “清绮，闻说你与你家祖父言道，欲学我终生不嫁，并打算勤习武艺，守护叶家?”


    乍闻此事，她道清绮是否酒醉之言？是以立即唤来叶清绮问个明白。


    叶清绮沉吟须臾，觉着酒宴上所说，绝非一时冲动。当即答道，“是的，姑祖。此乃清绮肺腑之言。”


    “你可知，我小姑独处，系事出有因，并非我本意如此。”


    “清绮明白。”


    叶涟漪更是纳闷。


    “那到底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决绝?莫非是那小子当面婉拒，害你伤了自尊?”


    “不是，是白家……是白胜衣欲要杀我那刻。”


    “白胜衣想杀你?我怎么不知道?”叶涟漪大吃一惊。


    “清绮不敢说自己料事如神，但有些人或事，略加揣摩，即可炳若观火……”


    叶涟漪颔首。


    叶清绮自幼纯朴，心无瑕疵。长大后也没丝毫改变。正因返璞归真般的单纯，任何恶意均可揣测一二。


    也是这个缘由，叶涟漪才分外青睐。


    “你心如白纸，又良善过人，确实可洞彻白胜衣的杀意。也是姑祖疏忽，不意那白家小子恶毒如斯。早知道，其时我不该阻止高洋出手。”


    “姑祖……”


    叶清绮很感动。没想姑祖为了自己，竟肯与白家翻脸。


    叶涟漪爱惜倍至地看着她。


    她一生无儿无女，与叶清绮长久相处，名虽姑祖，实为慈母。


    “你呀，生得太漂亮，又太仁善，兼且手无缚鸡之力，易受人欺辱。此一节，姑祖在你儿时便已明白。也囿于此因，姑祖我一开始，便劝你习武，可是……”


    “清绮现在明白了。人善天不欺，可人弱却易遭人辱。


    目睹高三哥力毙白家护道人，又强逐白胜衣的威风凛凛，更感个人伟力的重要性。


    清绮算是透彻了，要想掌控命运，唯有自己双手才可。任何托付，均属虚妄。”


    叶涟漪点头微笑。


    “这番话还是我告诉你的，可惜你一直没入心。今日倒因白胜衣欲杀你而警醒。姑祖我甚感心慰。


    好吧，命运自己决定。你既然抉择重新习武，倒不算太晚。


    说来，哈哈……”


    叶涟漪自得而笑。


    “姑祖我颇有先见之明，让你学习岐黄术的同时，强令你习修炼养生之功。


    那养身真气虽说没甚攻击力，可对穴脉淬炼堪比任何绝世神功。如今你也就差些肉身强度，真气浑沛方面实不亚寻常后天。


    而且，我叶家有件稀世宝物。不然，就算你是绝世天才，二十岁后习武，也是晚之又晚。”


    “稀世宝物?”


    叶清绮茫然。幼时备受宠爱，叶家什么宝物没见过?


    叶涟漪露出神秘微笑。


    “这是叶家的根基和底蕴，非族长休想触碰。此宝，严格说，只要我在，连你爷爷也无权决定去留。


    不过，谁让你是姑祖我最喜欢的后辈。为了帮你尽快打下先天根基，姑祖我豁出去了。”


    叶清绮没想到自己家里还有这样的珍物。一时喜不自胜。


    恭谨叩头。


    “多谢姑祖关爱，清绮若有所成，定以姑祖为榜样，此生守护叶家，终生不嫁。”


    叶涟漪沉思了一下。


    “难为你了，其实孑然一身起先还好，过后却是清冷寂寞……”想到若非陆游枉顾自己一片情意，谁愿孤独终老？


    念及此，看向叶清绮的目光，不免倍加怜惜。


    不自禁道：“清绮，姑祖不逼你，你自己再想想，若当真想嫁给高锐，姑祖……我……”


    说到最后，忽然忆起闫芷蓉昔年对自己的戏弄，顷刻怒火中烧。觉着，万不可向她低头，不然岂不被她笑话一辈子，从此抬不起头。


    她面容微微扭曲，心中挣扎，叶清绮何尝看不出。胸中暖意顿生，姑祖为自己，能至如此地步，清绮虚耗一生，又有何憾？


    忙道，“姑祖，清绮不怕。清绮只求自己掌握命运……”


    “当真？”


    “千真万确！”


    “好吧，你跟我来……”


    叶涟漪起身。


    两人来到别苑外的一座嶙峋假山。此山依墙而行，高矮错开，远看宛若一双情侣相依相偎。


    周旁花草点缀，林木葱郁，甚是雅致僻静。


    叶清绮不解。


    自家的稀世珍宝就藏在这里?


    忒明目张胆了吧！


    此处但须要入别苑，势必途经。而且仆人来往极多，纵是深夜，若主子需什么吃食，也要经过这里从膳房取来。


    叶涟漪看出她困惑。


    笑道：“最显眼之处，反而最最隐秘。任人打破脑袋，断然想不及，我家的五行神刻，会藏在如此显眼之处。”


    说着，素手虚挥。


    严密无缝，造型奇特的一双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地分开。


    中间裂开豁口，黑黝黝如同巨兽大口，尤为可怖。


    叶涟漪上前。


    豁口处自动亮起。


    叶清绮急忙跟上，却见豁口里面依序燃起灯烛。原是一条通幽曲径，人高丈宽，两侧列五彩之灯，感应有人即会点燃。


    叶涟漪走在前面：“别看这些五行灯不起眼，却是第一道防御，若无我许可，擅入者，业已中了五行迷幻之阵。”


    叶清绮咂舌。


    她虽知武道神异，却不知阵法之道也这般奇妙。


    两道倩影消失豁口。


    外面假山再次自动合拢，阒无丝声，恍若活物，灵性十足。


    走在通道内，察觉背后关闭，叶清绮惊了一下。


    叶涟漪道：“无需惊慌，只要我带你进入过，这里的灵便认识你了，以后可以自己进来。”


    话音甫落，两侧五彩之灯一盏盏点亮。把又深又长的通道映耀若白昼。


    稀奇的是，五彩之灯只照射两人方圆三丈，一旦走过，前面的灯点燃，后面就会熄灭。


    叶清绮诧异一会，也不放心上，此来习武为重。


    不知走了多久。


    叶清绮微有脚酸。


    终于来到一个有着广阔穹顶的大山洞。这里的五彩之灯更多，把山洞映射得灯火通明。


    中央有一块奇形怪状的紫色大石头。


    上尖下圆，左缺右歪。


    表面坑坑洼洼，像是武者标靶。


    汇集了拳、掌、指、爪、足、剑、刀……


    叶清绮不明所以，自是站着不动。只见姑祖老人家行至石头正面，恭恭敬敬叩首。


    瞬间，石头宛若活物开始蠕动。在其顶上，出现了一圈光箍。


    不错，就是一圈光箍，又宽又厚，车轱辘一般。


    继而车轱辘竖起。


    这么一来，光箍上的符号正好映入叶清绮眼帘。


    叶清绮定睛看去。


    那些符号甚是怪异，有的宛如小人，有的神似兽形，又有的像云像雾像雨又像风，千百不一，姿态万千。


    感觉就是许多人或兽在变化多端的天象里，用各种举动在求生。


    有生火，有挖坑，有植树，有抓鱼……


    好一副上古茹毛饮血的求生像。


    看了半晌，叶清绮始终无所得。


    脑海里就闪过八个字，神秘高深，莫测无常。


    这比岐黄术难多了！


    她性格也拗性，难度越高，越有强烈求胜欲。总不成我叶清绮习武到最后，竟只三流武者。


    这时节，叶涟漪道：“清绮，这便是我家的底牌五行神刻。上面的符号，记载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


    叶清绮困惑。


    五行相生相克？


    又想，五行原理有何特殊?


    她往日研磨的岐黄之术，也包含阴阳干支与人体五行之理。


    譬如病人五行失衡，她便需按五行互相滋生，又相互制约的原理，对症下药，争取病人阴阳协调，五行平稳。


    瞧出她的不以为然。


    叶涟漪道：“清绮休要满不在乎。你所了解的五行之道与五行神刻相比，好比钱庄伙计与钱庄大掌柜的区别。


    前者只知道铜钱进出，后者却明白金银比量以及借贷模式，其中的流动和融通，可以把一千两黄金盘活成一万两甚至百万两。


    这里面学问大了。你若自满，不如现在出去，免得一无所获。”


    叶清绮汗颜。轻声道：“姑祖，清绮知道错了，再也敢了。”


    叶涟漪道：“你明白就好，姑祖怕你骄矜太过，失了敬畏，假如参悟不透，又难免生出自卑，以至对高深武学产生恐惧。”


    “清绮明白，多谢姑祖教诲。”


    叶涟漪又道：“此石刻来历，姑祖须为你阐明清楚。石刻来自叶家初祖，他偶尔得之于深渊……”


    “深渊?”叶清绮从没听过这个地名。不免疑惑，又不敢打断。只好强自纠结。


    叶涟漪续道：“初祖老人家从这块石刻内领悟出了咱们叶家的神技大五行神指。


    斯时，初祖威震天下，指出惊天，当世罕有敌手。


    后来，初祖飞升。留下石刻。嘱咐道，他日神技万一失传，可参照石刻符文，重新领悟。


    你也知道，姑祖的爷爷便是战死的。


    至于什么地方，现在与你说也不打紧。就是两界战场。


    那里临近深渊，法则和咱们这里大不相同。


    咱们家的大五行神指本就得自深渊石刻，相对其他家族宗门，很是适应两界战场。


    以至姑祖的爷爷被大乾太祖派去侦察敌情。最后却连尸首也没寻着。


    到姑祖的父亲，咱们叶家因为没了大五行神指，声势陡落，许多小家族也都欺到咱们头上。


    姑祖一怒之下闭关参悟五行石刻。


    可惜。


    姑祖的天赋大概远不及初祖，同样的石刻，初祖能参悟出五行神技，姑祖我只能领悟出水火两行。


    所以才把新创的指法命名为水火绝命指。”


    话罢，叶涟漪眼神期望地看着叶清绮。


    “你是姑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为睿智慧心的后辈。姑祖相信，你只要静心在此参悟，必然大有所得。”


    叶清绮忽然忸怩不安道：“姑祖，我才后天境界，先天都没。现在参悟石刻，是不是早了些?”


    “傻瓜，姑祖岂会想不及此节。你有所不知，五行石刻乃先天神物，你若与它整日待在一起。


    石刻上会有股神秘能量，慢慢淬洗你的身躯。很快，你便能自然而然地晋升先天。


    至于宗师，那便需要从石刻上领悟一些诀要与关键。姑祖对你期颐甚大，目下并不想传授你我从石刻上领悟的心得。”


    叶清绮不假思索道，“姑祖是怕我轻车熟路后，反而不能别出心裁，独辟蹊径?”


    叶涟漪赞许：“对，老马识途未必是佳。你若学了水火绝命指，等如在五行神刻上有了定位。


    姑祖也想过。我只从石刻上参悟到水、火两行，或许和姑祖我当日会一些残缺的大五行神指有关。


    之后虽然强行并合，但与真正的大五行循环，委实失之千里之谬。


    幸喜你目前除了岐黄术，等如一张白纸。细心参悟，许能从中悟其神髓，彻底把那些神秘符号融会贯通也不定。”


    这下，叶清绮微有惶恐。生怕有负期待。


    不过她也极为好胜。


    想着若真能从神刻上领悟神技，不但从此掌控自我命运，也能把叶家发扬光大。


    姑祖年岁，大宗师里尽管不大，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古今不可辩驳的至理名言。


    当下殷殷拜倒，叩谢姑祖慈恩，感激她允许自己修炼叶家绝学。


    叶涟漪搀她起来。


    “你在这里慢慢参悟，每日三餐，姑祖为你送来……当然也不能太久，每半月便需出来一趟，免得五行神刻长久消耗。”


    “是……”


    ……


    就在叶清绮苦心参研五行神刻之际。


    夤夜，高洋召回了通明，命它带路，悄悄取回了那件金翼法宝。至于白胜衣尸身已被通明之焰湮灭成灰。


    回来后，拿出金翼法宝细细观赏。觉着炼制之法甚是精巧。


    翎羽闪光，坚韧异常。


    试了下，还能用妖族之法传讯。只是妖族之法向来保密，人族未必知晓。好在他于天部多日，传讯之法熟之又熟。


    再一看，金翼法宝具有生长性。


    没炼化前，属于法器，后天武者勉强能用，然后会随着武者晋级，最后臻至灵器阶别。


    当然，因为程鹏本身仅是宗师，生长性的羽翼威力能达灵器，已算炼器师本事不错。


    且暗藏通讯功能，委实了不起。


    高洋想了一下，心说，正好给小妹。但须关照她，不可在叶家轻使。免得叶涟漪发觉白胜衣已死，因咱们之故而迁怒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