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看得分明。


    崔继欢拳上倏现一枚白点，皮毫无损。


    席真青锋剑倒是微有裂痕。


    这下，枯骨教门徒叫好不已。


    席真微微蹙眉。


    青锋剑顿然加速。


    手影翩舞之中，却听他连声道：“多情苦，阅人多，无似我……”


    刹那，剑气纵横捭阖，断肠相思苦意境如画卷展开。


    紧接着，又道：“黯然魂，素衣清辉，夜昼难分……”


    一招出，下一招再续：“断肠泪，黄风瘦马，天涯穷时……”


    连续三招，多情苦、黯然魂、断肠泪。


    旁人看来，似有一人，不知男女，廊檐独听愁雨，禽雀鸣啾，意独难平。


    各大门派长老再次忙乎起来。


    一个个继续唤醒沉醉意境的弟子。


    释远忍不住道：“崔继欢若再用骨金拳，怕是难敌席家夺命十三剑。”


    释然道：“有得打了，师弟难道不知，枯骨教徒最不怕精神攻击。”


    “哦？还有这说法？”


    高洋在旁疑惑。


    太虚神目与无极意境，极擅精神攻击。若是遇到枯骨教弟子，岂不武功废了大半。


    原本他也道枯骨门徒个个体修，殊无炼魂法门。


    释然道：“你不信，可以问问你那位魔相门相好。”


    高洋愕然。


    从不曾与他说过，自己认识孟韶华，小和尚如何得知？


    释然笑道：“你频频朝那看，别人瞧不出来，我就在你身边，若还茫然不知，岂不太傻？”


    高洋一笑。


    不禁寻思，还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偷窥魔相门，被人发现，不打紧。


    然而这段时日，因为晋级迅速，不免傲意嶙嶙，似有睥睨一切心态。


    如此行之于色下去，早晚自满自盈。


    届时与那苏轻皇有何分别？


    “寂灭骨矛！”崔继欢忽然大喝一声。


    剑影光丛里，掌心虚握，陡然凝气成矛，随后向前一扔。


    矛影过处，意境倏裂。


    崔继欢精神陡振，再次一拳轰出。


    高洋蓦见这般奇异绝学，不禁问：“释然，这是什么武学，居然可以刺破意境。”


    释然道：“枯骨武学迥然不同各门各派，他们别出机杼，另辟蹊径。


    修炼出的真元罡气不走经脉而由骨髓滋生，再行骨脉。


    乍一看，此派武学如同体修一，炼体不锻神。


    怎奈他们观骨大法，也就是《枯骨观想法》却是一门修骨锻体，凝魂淬魄的无上法门。


    这也是枯骨武学何以处处压制魔相门天魔妙相根由。”


    “原是如此！”


    高洋感慨。


    此方世界武学玄奥无穷，神妙万方。


    若以老经验看待，未尝不会吃个大亏。


    如果再走一些霉运，不定命也送掉。


    这时，席真忽然敞怀大笑。


    “崔继欢，你终于使出寂灭骨矛了。”


    他早知枯骨武学特殊，乍然用剑意克敌，并非所学不够，而是引蛇出洞之谋。


    他剑光倏敛，青锋横胸。


    手指剑脊上轻弹。


    口中宛若低吟浅唱：“惆怅意，胜雪白衣，哀然清瘦……


    憔悴悔，十年风尘，盈满袍袖……


    刻骨恨，今生无伴，来世再聚……”


    徐徐画境再现，似有堂前流水空相翳，却无处寄相思的愁感。


    继而明月悬挂，两人对影，觥筹交错间，有歌有月有酒。


    一时，愁绪离思，相见何欢。


    混揉一起，着实让人难以分清现实与虚拟，抑或是前世与来生。


    崔继欢嘴角微撇。


    本门绝学寂灭骨矛可灭一切意念攻击。


    任席真剑意再强，他也无惧无畏。


    孰料，剑意凌空刹那。


    席真忽而朗声道：“长相思，摧心肝，勿如追相思，直待穷时无尽刻。”


    声落剑出，所有眼前意境俱被剑光汲取。


    跟着一剑出，如穿越时空所有障碍，顷刻便至崔继欢眉眼之处。


    崔继欢大骇。


    剑道分四境，术之境、意之境、心之境及道之境。


    席真剑意凛然，异像频频。


    崔继欢只道他固然意之境巅峰，只须有寂灭骨矛，也足可惧。


    不意席真已初聚剑心。


    这一剑融意于剑，剑心所指，剑域自成。


    霎那，崔继欢周围，无数青锋虚影，似万剑归宗，群蚁附身。


    崔继欢左冲右突，始终脱离不开剑域笼盖。


    又连续掷出十数支寂灭骨矛，也只湮灭了一些青锋剑影。


    不片刻，剑影再度重凝。


    寂灭骨矛徒劳无功。


    崔继欢暗道可惜。


    倘若把枯骨净世咒练成，未尝不能破了剑域。


    说来也是，各宗各派与各大世家的绝世武学，大多不相上下，轩轾不分。


    奈何先天境便是如此，谁先踏前一步。


    交手时，谁便大占优势。


    崔继欢呆然须臾，沮声道：“我认输！”


    他身份不凡，再斗下去，兴许让人看出破绽。


    席真手舞一个剑花，青锋入鞘。


    足未动，人未移。


    崔继欢适才被万剑所制竟全然是虚影。


    崔继欢明白，席真已凝剑心。


    但须凭心而动，纵是虚影，只要想伤人，自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额冒虚汗。


    心道席真仅仅第十，已如此厉害，若是第九第八，或者前三，自己不显真本事，岂非全无抵抗？


    差点小看了人族。


    本魔且不可曝露。


    见及席真初凝剑心。


    席家之人欢声雷动。


    皆道，有席真这样的青年俊彦，来日席家必为江南诸家之首。


    当今江南八大家。


    第一为虞家。


    虞家家主虞子逊，早先人榜第三。


    今年四十出头，脱离人榜久矣，故而此番没有予会。


    崔继欢下台。


    席真用带鞘青锋指向玄灵阁方向。


    “玄剑女，席真领教！”


    高洋循势望去。


    五妹婉岚师门便是玄灵阁。


    有此渊源，不免多一些关心。


    释然道：“这一代玄灵阁剑卫可比往几代厉害多了。”


    “剑卫？玄灵阁不是以炼器着称于世吗？”高洋问道。


    释然斜眼瞥他：“高兄弟，我有时当真怀疑你是不是世家出身。”


    高洋讪讪然笑道：“家父忙于军务，疏于谈论琐事，尤其江湖传闻，向是闭口不言。”


    释然点点头。


    “玄灵阁虽为炼器宗派，但剑卫一说由来已久。


    传闻玄灵阁创派祖师乃天外仙人，叫什么金灵圣母。


    有一日，闲游人间，救下十几位遭强人掳掠的女子。之后打算遣她们回家。


    孰料女子们无一肯愿意。说道既被强人掳来，回去后家人贱视，邻里鄙弃，自不必说。


    与其这般度日，活着未尝比死好。


    圣母心善，听她们说得极是有理，又见她们之中数人颇有炼器天赋，遂传了炼器术予她们。


    后又担心江湖诡谲，弱肉强食。


    这些女子固有绝世之学，奈何时短日促，倘若圣母不在，免不得被人欺负。


    于是设剑卫一人，授以九重天阙无双修剑法门，用以护卫众女。


    如此，玄灵阁第一代阁主立派之后，既尊圣母为祖师，又有护宗剑卫并列称雄。


    从此玄灵阁剑卫代代相传。


    不过每代剑卫，仅有一人。


    平素不管玄灵阁事宜，只一心修炼无双剑术。暗中护卫玄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