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体贴的将跟谢陆屿的谈话地点设在了谢陆屿公司附近,都是帝都，离顾家也不是很远。


    她特意提前了一些去,但她到的时候,却发现谢陆屿已经在那了。


    谢陆屿见到顾夫人就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安的样子，他想给顾夫人拉开椅子，慢了一步，跟在顾夫人身后的顾父先一步做了，他就只好又坐了下来。


    他手放在膝盖上，手微微握着，又悄悄展开，他手心出了汗。


    整个人完全没有上一次见面的从容不迫。


    上一次见面,比起顾夫人跟顾父,他跟顾青池反而更熟悉一些，顾夫人跟顾青池都小心翼翼的朝对方靠近,他充当调和剂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当时并没有面对顾青池父母的感觉,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顾青池表现出排斥，他要怎么做才能将他们从顾青池那里隔离开


    而后来,他能从顾青池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顾青池很爱他的家人,于是也跟着将顾夫人跟顾父摆到顾青池父母的位置上。


    这次,他做为一个凶手，坐在受害者的父母面前，自然是忐忑不安的。


    三人落座,一时相对无言。


    顾夫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池池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父。


    “我们那时候很失职……”


    她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的样子，手紧紧攥着。


    谢陆屿就道。


    “我清楚的。”


    顾夫人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讲下去。


    “小谢，你是个好孩子，我在医院里看见了，你对小池很照顾，比谁都细心，但是——”


    她顿了一下，没有讲出口，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讲顾青池。


    “小池现在比以前好了一点，他开始笑了，他有时候会在客厅按钢琴玩，有时候还会抱着小狸花去晒太阳，还会去主动溜小汪，啊，小汪是我们家的一只小狗，他现在有时候还会跟着他哥哥去公司玩，他天天都穿着长袖，要么戴着护腕要么戴着手表。”


    顾夫人嘴上还带着笑容，却仿佛快要马上哭出来了。


    “他手上的伤口应该好了，那孩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天天看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顾夫人擦了下掉下来的泪滴，抬头看谢陆屿。


    “他马上就要好了，就要开开心心的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谢陆屿耳边轰鸣了一声，顾夫人的声音跟影像就渐渐远去了，他很难过，但又没觉得意外，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就好像犯了重罪的犯人终于等到了宣判，而在此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夫人还在慢慢讲着。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了，你可能帮过小池很多，这些我很感激。”


    顾夫人其实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她知道大概，包括谢陆屿的抗拒态度她也知道，即便理智告诉顾夫人，这并不关谢陆屿的事情，但她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一直在想，如果谢陆屿当时愿意拉她的小乖一把，是不是事情就会完全不同了？


    一旦想到原本她的小乖其实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一直笑下去，但却因为谢陆屿的忽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就要很努力的克制不讨厌谢陆屿。


    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讲下去。


    “但你应该也清楚，就像那些人说的，从此以后，婚姻对他来说意味着如影随形的阴影，意味着无休止的绝望，意味着一切负面的词汇。”


    顾夫人抬了下眼，细密的睫毛缓缓展开。


    顾夫人看起来很柔软，这次谈话里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感觉让人可以商量的，但作为母亲她其实比谁都冷硬，她此次前来，在询问谢陆屿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不在乎其他的一切，她只管为自己的孩子建立一个安安全全的避风港，就算对别人并不公平，虽然觉得抱歉，也不会退缩。


    她一字一句道。


    “你也是一样的，你对他来说，也意味着那些。”


    谢陆屿听到最后，像被针刺了一下，手指迅速往里蜷缩了一下。


    他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从前，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用补偿顾青池的理由时不时去看一眼顾青池。


    现在，他连这个都没有资格了。


    谢陆屿跟顾夫人结束会话之后，就直接开车回了家。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后面一辆车追了尾。


    撞的应该挺严重，在车里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晃动了一下，谢陆屿侧了下头，骂了一声，开始解安全带，下车的时候狠狠的摔上了车门。


    要是放在平时他没这么冲动。


    后车的车主这时候也刚刚从车里探出来半个身子，见谢陆屿来者不善，就要往回坐，车门还没关上，就被谢陆屿抓着领口拉了出来。


    谢陆屿一句话没说，上去就直接给了对方一拳。


    司机身材高大，剃个光头，有点啤酒肚，本来撞了豪车有点心虚，这时候也来了脾气。


    “你神经病啊！”


    车上见势不对，又下来两个人，谢陆屿也没讲话，抿着唇，就直接上前撂倒了一个。


    他上学的时候学会的打架，是野路子，但很好用，一个对三个人也没吃多少亏。


    地上爬起来的那个人捂着肚子骂了一句。


    “疯了吧你！”


    等到警察来了，几个人都进去做笔录了。


    几个人都抱着头，靠着墙蹲成一排。


    负责的警察还是个小年轻，严肃着一张脸。


    “谁先动的手？”


    谢陆屿嘴角带一点青，手放在头后面蹲在那里看着也像个刺头，这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很痛快的承认了。


    “我。”


    旁边三个人低着头，本来想答话，硬是被憋了回去。


    “因为什么？”


    “今天心情不太好，冲动了。”


    他说完抬了下下巴。


    “对不住了兄弟，今天把你们打成这样。”


    谢陆屿认错太痛快，另外三个人这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没事儿，还是我们先追了尾。”


    “我刚刚就想说了，你是不是那个谢陆屿，我老婆可喜欢你了，待会儿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几个人亲亲热热的在警察局聊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跟仇人一样打红了眼。


    年轻警察嘴边的“你们的行为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几个人内部已经解决了问题。


    他拍了拍桌子。


    “安静，既然你们都没问题了，那就算调解成功，以后做事之前要多想想，冲动是魔鬼，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不能啊，你们bb”


    小警察年纪轻轻，说起来没个完。


    光头司机换了一下腿，苦着脸。


    “那个警官，我们知道错了，能走了么？”


    小警官:……


    “能，过来签个字留个电话就可以走了，还有。”


    几个人本来起到一半，听到他讲话就又蹲了下来。


    小警察脸红了一下，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朝办公室外面看了看没有人，才小小声道。


    “能不能也给我签个名？我妈也可喜欢你电影了。”


    ……


    谢陆屿的车撞的挺严重的，后面陷进去一块。


    他今天开的车是辆法拉利，光修的费用没准都能买辆还可以的车，保险肯定赔付不完，谢陆屿直接免了对方的赔付，这事儿到这就算解决了。


    司机挺感激，加上刚刚一起蹲警察局的情分，就差跟谢陆屿称兄道弟了，还要送谢陆屿回家，被谢陆屿婉拒了。


    潘小成接到谢陆屿电话的时候还在办公室，谢陆屿说要去接一下他就挂了，地址很快也发了过来。


    一看是警察局，当场潘小成就觉得心脏不太好了。


    他赶过去发现是追尾，还是别人追的尾就放心了许多，一路上唠唠叨叨的，谢陆屿反常的什么都没有讲，在后面的座位上摊开四肢，在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等到一个路口，潘小成停下等红灯，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借着路过车辆的灯光，隐约看见了谢陆屿脸上一滴眼泪划过去，只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泪痕，外面的车走远了，车里重新归于黑暗。


    谢陆屿像只沮丧的狗子，完全没了平时的活力。


    潘小成就闭了嘴，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总有些事情，是外人帮不了的，只能自己一个人熬过去。


    但这不妨碍潘小成第二天起来看着微博热搜第一给默默给自己加了奖金。


    #谢陆屿打人#


    还有视频，非常清晰，从头到尾都拍到了，从谢陆屿刚刚甩上车门开始，到几个人被警察分开结束。


    【作为公众人物还是应该做个榜样，这样影响太坏了，明星就能随便打人了吗？】


    【虽然但是，好像是后面那辆车先追尾了，你看那法拉第屁股都烂了，当然打架不对了，老谢狗脾气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但他还是讲理的，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打人的人。】


    【这个清晰度可以的，平时大家都好看，不觉得什么，真把明星跟素人摆一块，差别太大了，好想亲眼见一眼顾青池啊，见识一下这世间的顶级美貌冲击。】


    【啊啊啊，楼上，我记得以前我家哥哥上综艺的时候说他曾经见过一次顾青池，整个节目过程里都在疯狂赞美顾青池的美貌，啊啊，好像亲眼见一下啊！】


    谢陆屿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之前网上舆论对顾青池有利，谢陆屿一直没有发声，他粉多，黑也多，这么些天被黑了不少次。


    这次事情又是他先开始动手的，先天不占理，一溜黑子。


    但谢陆屿收到潘小成消息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其实潘小成也没那么生气。


    他们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见得多了，最不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