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彭彭!
鞭炮在院落间轰天响起加上欢呼吶喊的喝采声把寇仲和徐子陵吵醒过来。寇仲跳下床来移到窗前往外瞧去叫道:小陵快来这串鞭炮比得上过年时扬州码头烧的那串。
徐子陵出一声呻吟转身再睡没有理睬他。
寇仲回到床沿坐下叹道:早劝过你的了若肯听我的话先联手处理了李天凡的事再去找四大寇晦气你就不用现在身负大小伤口十八处了!
徐子陵失笑道:你何时养成对人幸灾乐祸的坏习惯?
寇仲若无其事地道:就在你昨晚拋弃我这可怜孤儿那刻开始的你说是谁害人不浅?
徐子陵盘膝坐起来淡淡道:你该感激我才对。否则怎会像如今的意气风噢!
不!该是意气疯才对。
两人狠狠互瞧一眼分别把头转往相反方向去。可是各自拉长了脸孔不过半晌光景又同时捧腹大笑。分别只在徐子陵是笑中有泪因为牵动了正在痊愈的伤口。
寇仲喘着气笑道:其实我是中了你的奸人之计什么李秀宁是你的自该由你仲少去英雄救美。那沉落雁难道又要算入我的数吗?除了你徐师傅外谁更该去英雄惩美呢?
徐子陵伸手抚摸他大头道:祖师爷有言天地之间莫不有数李秀宁注定是你那遁去的一不宜任何外人插手我对你那么好竟敢来怨我。而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除李秀宁这遁数外其它的数谁说得定没包括美人儿军师在内怎知不可算入你那条数内?
寇仲奇道:陵少今天的心情为何好得这么厉害?睡醒后便像思春的小鸟般唱个不停。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若你以为商秀珣会看上昨夜我扮演的刀疤大侠那就是想疯了你的心呢!我走时她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忆起与这美女背贴背携手与敌周旋的滋味。
寇仲笑嘻嘻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走着瞧好了!哈!
敲门声响。
小娟在门外嚷道:除了你两个家伙外全牧场的人都起来祝捷还不滚出来。
只听她以前所未有的语调用词向他们叫嚷便知她是如何兴奋忘形。
两人你眼望我眼也看出对方欣然之意只要令小娟这可爱的少女开心至此昨晚所有的辛劳伤痛都是值得的。
两人出身寒微故对婢仆阶层的小人物有特别的好感和亲切感。
小娟不待他们应话续呼唤道:快起床梳洗更衣凯旋军快将回城我们要到城外迎接他们呢!奴家先去了!
小娟姐走后寇仲皱眉道:我真不敢去想昨晚一役赢来不易更不知牺牲了多少人。你说商秀珣会怎样处理陶叔盛和苑儿这对内奸呢?
徐子陵沉吟道:这两人都是有身分的人陶叔盛更是非同小可商秀珣应为此万分头痛此事亦必牵连到其它人。
寇仲苦笑道:希望这事能分了美人儿场主的心神否则闲了下来便会疑心到我们身上因为我们太多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呢!
徐子陵叹道:拖后一天是一天我的伤口没有三、四天休想能愈合得无痕无迹。
寇仲一把将他从床上扯起来道:那还不滚起来现在至紧要是争取时间更望李秀宁能知情识趣点隐瞒我的事使我们可跟鲁妙子多学点绝妙活儿。
※※※
那天商秀珣和柳宗道都没有随队回城领队的是大管家商震他显然尚未知悉有关苑儿的事接受城民夹道欢迎时都不知多么顾盼自豪。
回城的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可想象战争仍在城外进行着对四大寇的败军加以无情的追击。
那晚黄昏时分两人摸到鲁妙子的小楼去。这天下第一巧匠出奇地精神抖擞指着放在圆桌上的一对天遁神爪道:这对东西好用吗?
两人衷心诚意地点头赞不绝口。
鲁妙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子陵竟能运用这宝贝干掉一个大贼头你们两人又能使牧场反败为胜否则后果实不堪设想。三十年来我从未试过像今天的高兴。
说罢一手拿起台面那对神遁抖手就掷出窗外投往崖下的深渊去。
两人愕然以对。
鲁妙子漫不经意道:我是不想你们重蹈我的覆辙若你们惯了依赖这类巧器休想在轻功上再有寸进起始时虽得其方便最后则得不偿失明白吗?
两人虽有点舍不得但明白鲁妙子是一番好意都点头应是。
鲁妙子的目光投往窗外落日里的美景触景生情的喟然道:时间和生命间有着微妙和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日夜的交替便如生命般使人难以捉摸又心生怅惘难以自己。就像成成败败只是某一瞬间的事并无不可逾越的鸿沟到头来一坯黄土会把所有成败埋葬。你们终是年轻现在会很难明白我这番话但终有一天会有我同样的感受胜利的后面或者就是失败两者合二为一。
两人都听得皱眉深思。
鲁妙子脸上泛起回忆的神情轻经道:我生平只钟情于两个半女子这么说你们是否觉得奇怪呢?
寇仲道:那半个定是阴后祝玉妍了先生究竟和她有什么轇轕?
鲁妙子笑道:小子你倒很实际找到机会便追问有关阴癸派的事。
寇仲毫无愧色道:小子只是想为先生讨回一个公道。
鲁妙子点头道:这正是我看上你们最主要的原因若不害害这个妖妇老夫死也不能目瞑。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们早与阴癸派结下梁子。
遂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寇仲把经过事情道出当说到婠婠能令体内没有半丝脉气的情况时鲁妙子露出凝重的神色。
寇仲最后得意地道:现在这妖女该以为我们已魂游地府你骗我我骗你多么有趣。
鲁妙子沉吟片晌肃容道:听你们这么说这妖女确已得祝玉妍真传成为阴癸派从祝玉妍之后修成天魔功的人。
徐子陵好奇问道:天魔功这么难练的吗?
寇仲思索着道:至少该有三个人练成否则谁把天魔功传下来呢?
鲁妙子拍案道:说得好不过创成︽天魔秘︾的人却非阴癸派的人其来历更是神秘莫测。不像慈航静斋的︽剑典︾般乃是开山祖师地尼所着。
徐子陵像已明白的道:那︽天魔秘︾就有点像︽长生诀︾了历代虽有人修练却从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包括我们两个在内。
鲁妙子欣然道:和你们说话可省了很多时间︽天魔秘︾、︽剑典︾、︽长生诀︾和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并称古今四大奇书每本都载有关于生命和宇宙千古以来的秘密岂是如此容易被勘破的。
两人齐声问道:︽战神图录︾?
鲁妙子道:这或者是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一本书历代虽口口相传却从没有人见过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莫要问我。
寇仲皱眉道:假设祝玉妍和婠婠真学成了天魔功那除了慈航静斋的人外谁还能与之匹敌?
鲁妙子淡淡道:就是你这两个小子。
徐子和寇仲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寇仲抓头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练出了点门道来事实上对诀内那些鬼画符的怪字一窍不通嘿!这也算练成吗?
鲁妙子哑然失笑道:︽长生诀︾一代传一代也不知多少人练过但从没有人能练出武功来偏是你们能办到。误打误撞也好适逢其会也好总之就是如此。且只看连婠婠都害不死你们便知来自︽长生诀︾的古怪武功可抗衡天魔功法否则我早劝你们找个地洞躲起来永远都不要再在江湖出现了。
接着兴奋地搓手道:好了!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有没有兴趣多知道点关于阴癸派的事?
※※※
次晨两人才返回宿处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给兰姑过来弄醒不过今趟却是一番好意原来给他们安排了新居。
那是□园众大师傅居住的宿舍位于飞马园之南共有四座独立房子。
两人的期望本来只是每人可各自拥有间象样些的房间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兰姑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之一的门阶前道:这屋子是前堂后寝其它澡堂等一应俱全屋子已教人打扫好你们可立即搬东西过来呢!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次拥有一座独立的房子心中都涌起异样的感觉。
兰姑出奇地和颜悦色道:这几天人人都忙个不了待梁副管家闲下来时我会给你们申请一位婢子好侍候你们的起居。
接着又眉花眼笑道:记着你们是□园的人有机会见到场主时至紧要多为□园说几句好话。
两人恍然大悟因为他们成了场主经常召见的红人所以此妇才刻意巴结讨好。
兰姑又道:宁公主方面派人通知我着你们今天有空就到她那处去她对你们那天弄的糕饼很是欣赏呢!
※※※
黄昏时两人把无可再简单的行李财产搬入各自挑选的房间后回到宽敞的厅子坐下。
寇仲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就叫权势了就算□园之内亦是如此。若不是商秀珣另眼相看我们仍要堆在那窄迫得可挤出卵蛋的小房里。
徐子陵淡淡道:李秀宁找你为何还不滚去见她呢?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一世人两兄弟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见她吧?
徐子陵失笑道:你当李秀宁是洪水猛兽吗?她要见的只是你而非在下我才不会那么不通气哈!恕小弟爱莫能助了!
寇仲跳将起来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哈!不说意头不吉利的话了!去便去吧!
见寇仲兴奋地去了徐子陵心中好笑舒服地躺在椅里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中心中却想起昨晚和鲁妙子的交谈。
这天下第一巧匠确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既曾读万卷书也曾行万里路使他们得益不浅。
正因他是非常人所以行事亦往往出人意表令人奇怪不解。
忽然心有所感然后足音传至。
徐子陵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划出骆方的面容不由心中大讶为何自己从没有刻意去辨认骆方的足音却能如此自然而然仅从步声就可把他辨认出来?
骆方此时神采飞扬地跨门人屋叫道:还不恭贺我现在我是副执事哩!
※※※
寇仲走过石□林向把门的李阀卫士报上来意。
不一会他来到那天李秀宁和苑儿说话的偏厅处侍卫退了出去。
寇仲等得纳闷离开椅子倚窗外望。一对美丽的蝴蝶正在花丛间争逐嬉戏。李秀宁的足音自远而近最后在他身后响起道:谢谢你!
寇仲淡淡道:我可以走了吗?
李季宁默然片晌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次我隔着窗子以匕制着你吗?寇仲不由被她勾起了美丽的回忆那是个明月斜照的晚上他和徐子陵拿账簿去向李世民领功攀爬船舱时听到李秀宁声音迷人忍不住探头窥视给李秀宁觉后以匕抵着他的咽喉。
那是一见钟情亦是他失败之极的初恋起始的剎那更令他刻骨不忘。
寇仲苦笑道:怎会不记得呢?想有半刻忘记也不可能。所以我现在才要走否则我就算变了熏鱼也不肯走。
李秀宁噗吓娇笑道:若你真是熏鱼我就一口吃了你教你以后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告诉秀宁你是否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拒绝了世民二哥的邀请?
寇仲背着她道: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猜到这原因。他笑容内的苦涩更深了。
李秀宁叹了一口气道:寇仲啊!秀宁怎值得你错爱呢?这世间不知多少胜于秀宁百倍的女子正等候你的爱宠。寇仲啊!抬头看看上天好吗?
她盈盈来到寇仲身侧指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道:每颗星宿都代表一个机缘所以那就是数不尽的机缘就像星宿的无穷无尽。秀宁和你的遇合只是其中一个机缘。
但此外仍有无数机缘有些是痛苦的有些是快乐的甚至有令人苦乐难分黯然神伤的。你是非凡的人自应有非凡的遭遇不应为偶一错过的机缘介怀。
寇仲做了最渴望但也是最不明智的事朝她瞧去。
只见清丽绝伦的美人儿正仰观天双目射出如梦如幻的渴望神色凄迷动人至极点。
寇仲剧震道:问题在秀宁你正是我心内那夜空的明月其它星宿于皓月下全变得黯然无光。
李秀宁的目光朝他射来两人目光一触后立即各自避开都好象有点消受不了的样儿情况极端微妙。
寇仲捧头痛苦道:这种事只会愈说愈纠缠不清我都是早走为是!
李秀宁吃了一惊道:多听秀宁两句话好吗?
寇仲一个筋斗到了窗外回复了一贯的调皮潇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淡然道:
若宁公主要代令兄世民招揽我们两个人就请免了。
李秀宁狠狠瞧了他好半晌后跺足道:你快要令秀宁生你的气了。
寇仲两手按在窗槛处似要靠这动作支撑身体的重量颓然道:惨了!今天我真不该来你每个神情都只会使我的单思症病情加重现在怕该已病入膏肓。
李秀宁螓低垂道:就当我是求你好了寇仲啊!忘了我吧!
寇仲转身便去无精打采地背着她扬手道别。接着在林木间忽现忽隐好半晌才消失在李秀宁被泪水迷茫了的眼帘外。
她终于为寇仲洒下了她第一滴情泪。